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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9:给谁吊丧?(下)【求月票】

    “侯爷吃错药了,火气恁大?”


    项招也没见过这般暴躁的公羊永业,后者冷不丁开嗓子,她都吓一跳。上次见面也就数月之前,印象中这位大佛寡言沉默脾气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多好相处但也不咋难处。


    这次见面脾气见长啊。


    冲她高声也就罢了,对老师也这般无礼。


    项招:“倒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啊,只是两个文士羸躯弱质哪比得上侯爷天纵神武?”


    有力气就多干,他俩能帮什么?


    公羊永业差点儿气笑了。


    项招觉得他数月不见脾气见长,他也觉得项招待在中部盟军这几月愈发牙尖嘴利。


    丝毫不见此前的谨慎小心。


    公羊永业气得将手中铁铲往地上一甩。铲头裹挟着武气,硬生生将脚边地面劈开一道半丈长地缝。若是以往他摆出这副不怒自威架势,项招还真会暗暗发怵,担心他撕破脸,这次她只是挡在栾信半个身位前。两息过后,公羊永业只是臭脸用另一只手将铲子拔出。


    降了音调:“俩祖宗。”


    转身继续去干活。


    软肋捏在人家手中,他真成免费杂工了。


    这一幕倒是看得栾信一愣一愣。


    他知道这个学生跟公羊永业存在利益交换,也大致知道交换内容,只是这桩交易对没有根基的项招而言有利无害,栾信自然不会擅自干涉。他起初以为公羊永业是主导一方,项招在这桩交易中的话语权相对较弱,如今看来,似乎天平主体重量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而这改变的根源——


    公羊永业一句话就能概括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栾信:“……”


    这话放在一个十九等关内侯身上有些怪异,不过搁在公羊永业身上又蛮和谐——也许是他有着多年的行医阅历以及丰富的被医闹经验,公羊永业的脾气在同水平武胆武者中间属于较好的,这点连公西仇云策几个都比不上。


    除了公西一族相关几个人,其他人在公西仇眼里只是猫猫狗狗,反正不是能平视的大活人,碍事的人更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了事。云策看着谦谦君子,冷下脸也能拒人千里外。


    相比之下,公羊永业确实好欺负。


    但也仅限于此了,人家要是真正萌生了杀心,十个项招捆一起都不够他一刀子砍的。


    栾信冲项招投去担心目光。


    项招心领神会:“老师不必担心。”


    栾信担心的画面不会发生。


    如果公羊永业只谈利益,在项招被袁氏盯上又被夺舍的时候,他就可以及时止损了。


    能帮助公羊永业达成目的的人选少是少,但成本肯定比捞回项招小得多,捞回项招还要跟中部分社作对。他没放弃而是选择继续投入成本,说明确实有利益之外的动力驱使公羊永业这么做——也许是身为十九等关内侯被敌人挫伤自尊的不甘,也许是其他的成分。


    不管是什么,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这个结果对项招有利,意味她有更宽裕的操作空间在这桩交易中取得更多主动权以及利益——一个只看中利益的合作者以及一个能商量让利的合作者,项招自然更倾向后者。


    栾信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怪异了一瞬。


    看了看吭哧干活的公羊永业,又看看身侧的年轻学生,心中担心单纯的合作变了质。


    “这……老了些,不合适。”


    男女很容易在患难之中萌发变质感情。


    公羊永业也算豁出过性命救项招,如今又是年轻模样,有着动辄杀穿千军万马的实力却对使唤任劳任怨,只敢嘴上抱怨两句。看似是将自己置于下位者,可问题关键在于人家只是低头又不是将力量拱手让出了,另一方却误以为自己拥有绝对掌控这股力量的错觉。


    错觉只是错觉,但这种上位者一时低头的剧情很容易让涉世不深的年轻人产生混淆。


    栾信生出些许的为难。


    这话不该是他来说,不点醒又不行。


    项招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的。


    她好笑:“老师怎也学坊市那一套了?”


    自己看着很像是话本中的恋爱脑?


    即便要恋爱脑,也该找一个怎么样都无法威胁自己的目标。人是善变的,自然也包括感情。要是找公羊永业这样有着随时能威胁她地位性命的人,万一自己先一步对方变质,这不是等死吗?对方狠心报复都够自己喝一壶的。


    项招当然不会给自己上难度。


    从这点来说,公羊永业更适合当靠山。


    能保证她变心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


    嗯,公羊永业看着也不像是帮理不帮亲。


    栾信干咳一声:“是我想岔了。”


    项招道:“老师跟师母琴瑟和鸣这么多年,早就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老师有这份幸福,自然也会希望其他人能如此。只是缘分这种东西也看命,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半真半假地羡慕。


    老师跟师母感情确实很好。


    吏部是六部之首,老师作为吏部尚书深得君主信任,君臣之间毫无嫌隙,争权夺利什么的也不存在。他这个吏部尚书是实打实的实权大官,官场中想要攀上他的门户何其多?


    吏部管着官员选拔任免、考核升降、勋封调动,只要栾信愿意,手指缝流出的一点资源都能喂饱不少人,这些资源能帮他置换多少泼天利益?他要面对的利益诱惑只多不少。


    这种情况下,项招都只有一个师母。


    夫妻俩人共患难的感情可谓情比金坚。


    栾信颇有些不自在。


    想笑又觉得这般有些轻浮毛躁。


    正在吭哧干活的公羊永业:“……”


    说悄悄话就不能直接【传音入密】吗?


    他又不会跑去偷听!


    “俩活祖宗,那边的人要不要提前埋了?”公羊永业处理好尾巴,扛着铲子回来,且忍下一铲子拍死这对师徒的冲动,冲动是魔鬼。


    栾信道:“先去看看再说。”


    从医署杏林医士送过来的消息看,这些病患在一开始都还是活着的,还能救回来。要是埋了一了百了,这跟坑杀千余活人没啥区别。要是以前,栾信干了也就干了。坑杀的成本比救治成本低太多,承担的风险也更小,不用怕转移治疗途中出意外让疫病泄露出去。


    成本小,精力少,风险低。


    但凡理智一点都会这么选的。


    公羊永业翻了个白眼:“事多!”


    栾信:“主上不会应允的。”


    公羊永业:“她也事多!”


    沈幼梨某些行为在他看来确实有些无法理解。其他军阀干仗,除了亲部精锐会给予军饷吃用,其他兵卒基本不怎么给,绝大多数士兵收益依赖战后屠城——这种屠城未必杀人但绝对要搜刮城内每一寸地皮,金银粮仓收益能满足最好,不能满足才抓人当奴隶贩卖。


    哪有主将干仗不肯屠城的?


    本部之外的兵还不将人皮扒了?


    沈幼梨反其道而行之。


    宁愿节衣缩食掏空私库,连国库都省吃俭用,为的就是稳定供应康国兵卒军饷,用这部分抵消战后屠城收益,兵卒战后论功行赏以及抚恤都是实打实分出土地。此举让她在中部这些地方被诟病是伪善,公羊永业冷眼看着,康国营寨还真没市舶营将和营典军需官。


    没有这些,兵士打仗搜刮了战利品也没地方兑现,总不可能扛着大包小包东西、拖着七八口奴隶奔波打仗。康国攻城而不屠城,这份魄力乍一看有些傻,看多了他也很钦佩。


    不过——


    “事多也是真的事多。”


    栾信这对师徒还将他当免费杂工。


    公羊永业没好气跳下地下洞穴,转了一圈又爬出来,脱掉最外层的衣裳随手烧成灰,免得将病气带出来。他拍拍手:“下面尸臭浓得很,还能有活口?新投下去的那批,它们的灵台识海也都被什么东西啃光,脑子空空。腐烂的腐烂,萎缩的萎缩,不可能再活。”


    杏林医士有天大本事也不能让没脑子的走尸活过来。要还能活,都不是医术是神术!


    闻听此言,栾信暗松了口气。


    他道:“如此就全烧了。”


    本来想埋了,但公羊永业说这些病患灵台识海湮灭之后,人皮骨骼变得异常坚硬,活像是披上一层厚重皮甲,简单震塌地面掩埋,未必能将他们砸死。万一有漏网之鱼跑出,他栾信就是罪人了。思来想去还是火焚最为稳妥。医署杏林医士也建议用火焚处理沾着病气的杂物,高温煮沸也能杜绝饮水中的传染病源……


    公羊永业往手上啐了一口,搓着手掌。


    三两下用武气搓出一团半人高的黑色火焰,再将火焰揉搓成长线,手指一引,火线顺着他刚才出来的口子往地下洞穴钻。在口子附近已经聚集几十个追逐活人气血的怪物。


    这些火线刚缠上它们,犹如火上浇油。


    滋啦一声,火势瞬间蔓延。


    这些怪物只比普通尸体坚硬,面对十九等关内侯用武气为燃料催生的火焰毫无抵抗能力,反而因为尸体水份脱尽变成最佳燃烧材料。看着倏忽窜高的火焰,公羊永业呿了声。


    先说:“这玩意儿挺好烧的。”


    又道:“拿来烧炕倒是不错。”


    容易点燃,还耐烧,这不就是上好的柴火?他在康国住过一阵,最满意的就是冬日,火炕一烧能窝家里一整天,不似西南湿冷。


    他堵在唯一洞口,不让漏网之鱼跑出来。


    保证每一具尸体都被点着才罢休。


    项招:“地下空气不足,不会熄灭?”


    公羊永业:“老子的火哪里这么好灭?”


    有空气能烧,没空气也能烧。


    “差不多,走吧。”


    他冲师徒二人伸出手。


    要赶着回去,文心文士那点速度太慢。


    结果,师徒二人非常默契侧身避开,眼神落在他掌心透着几分隐晦嫌弃。公羊永业起初还有些恼火,明白二人嫌弃什么,他更恼火。


    “你俩是老子祖宗!”


    这也嫌弃,那也嫌弃。


    只是口水又不是抓了一把屎,一手一个:“老子活一把年纪,没像今天这么憋屈。”


    栾信:“……”


    他觉得公羊永业以后会更憋屈的。


    嗯,养过小孩儿的都懂。


    公羊永业的效率值得点赞,他这边赶回去的时候,沈棠这边侧卧在棺材里面嗑瓜子。


    几个武将干嚎哭灵,其他人只做做样子。


    武将嗓门大,力气足,时间也久。


    沈棠吐掉瓜子皮:“咋还没来?”


    别不是放了她鸽子吧?


    褚曜看着滴漏:“主上不急,快了。”


    滴答,滴答,滴答。


    直到褚曜数道第九声,他道:“来了。”


    沈棠猛地从棺材中坐起来。


    似乎要印证褚曜的话,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赤红光芒从弦月方向,自上而下激射而来,目标恰好就是主帐灵堂。众人早就哭灵哭得不耐烦,一见到动静,一个个化身生怕手脚慢一步就抢不到超市鸡蛋的老头老太。


    军功,手快有,手慢无。


    “何人擅闯我军大营!”


    有个大聪明见速度赶不上同僚,灵机一动,气沉丹田,张口便是龙吟虎啸般的喝问。


    情急之下的超常发挥,音浪道道震开,吹得灵堂白幡飘扬纸钱漫天。未必所有人都能看清是谁先杀敌,但绝对能听到是谁先声夺人。


    几个关系好的袍泽心中暗骂:“卑鄙!”


    来人自然没有应声。


    他速度惊人,眨眼便穿过数道阻截。


    如一颗坠落陨石直坠棺椁。


    “老娘当是什么,原来是只瞎子!”


    十几丈长宽厚的青绿透明龟甲以棺椁为中心升腾而起,如一尊缩小版的法天象地。赤红光芒来者不善,对此不躲不闪,正面撞击龟甲。二者碰撞一瞬,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刺耳震荡气浪,纸钱在天空自燃化成一簇簇火焰……


    仅是瞬间,龟甲表面炸开无数裂纹。


    赤红光芒内的人影哂笑。


    面对滔天战火,沈棠翩然起身,迎风立在被摇摇欲坠龟甲护卫的棺椁中,平静得仿佛一个局外人,漠然看着好戏,丝毫不惧危险近在咫尺。这时龟甲碎裂,一道金光从她身后掠来,直袭红芒而去。金红交错,片片羽毛还未落地便已消融:“大晚上,也敢出来?”


    金光收敛,隐约可见一道猛禽幻影。


    杨英与鲁继一左一右立在棺前。


    鲁继握着双锤平复气息,不可置信看着杨英,似乎她背叛组织:“你牛啊,胜眉!”


    来人一击碎了她龟甲却被杨英逼退了?


    |w`)


    嗯,决定了,抽奖楼不另外开贴了,回头开抽奖,直接在当天更新的章评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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