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埃城。


    唐军早在数日前，便已彻底占领。


    大军和程处默所率秘密潜入城中的大军内外夹击，可以说是让城中的吐谷浑人在惊慌中，所有的战意尽碎。


    当城门打开，大军如同洪水般灌进去，这偌大的伏埃城，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小了很多。


    不过，刚开始，还有一股股吐谷浑人混在城中，想着小规模骚扰，抵抗。


    最后李靖有些烦了，直接下令屠城三日。


    三日一过，伏埃城中，再无任何抵抗的吐谷浑人。


    这一战，大唐，彻底胜了。


    紧绷了大半年的情绪，一朝得到释放，大家都已经盼望着大军班师回朝了。


    李靖最近也确实是在准备这一点。


    不过，他们还要考虑的是，大雪已经来了，班师回朝的路途终归太远，是不是还要等一等？


    但，这些问题都是上面将军所考虑的了，将士们倒是无所谓，无他，伏埃城中的物资，已是能让他们很舒服的渡过这个冬天。


    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只是，侯君集的心情，不是那么的好。


    他坐在房中，死死盯着窗外还在飘摇落下的鹅毛大雪。


    尽管面前煮着上等的，已开始挥发香气的美酒，尽管面前有四位吐谷浑女子，妩媚至极的在长袖善舞，尽管燃烧着的柴让房间温暖如春，可侯君集，完全没有任何享受的心情。


    他很愤怒。


    以至于现在心中还都有无尽的后悔和遗憾。


    破城之后，他第一时间带着亲卫抓到了慕容融，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手起刀落，慕容融甚至连一声求饶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来，就这么不甘的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按理说，慕容融死后，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伏允死了，元顿死了，慕容融死了，甚至连蒋宁也已战死，此事，已将随着这些人毙命而一同腐烂了。


    但，入城安顿后，侯君集实在是想不透，这计划怎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纰漏呐？要知道，事前他推演了不知多少遍，可最后，都难逃一个死字。


    就算自己乃是京兆七府的一名将军，怕是也插翅难逃。


    对于元顿的能力，其实侯君集是很清楚的，作为吐谷浑为数不多能叫上名字的将领，按理说执行这个计划，应完全没有任何难度才是，可结果······


    让人意想不到。


    所以，侯君集第一件事，就暗中打听北山府兵，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查也就罢了，可一查，其结果，却让侯君集一口老血当场没有吐出来。


    其实这事，都用不到他调查，军中对这事上心好奇的，可不少，更别说监军任城王李道宗赶到伏埃城的第一件事，也是询问此事。


    若不把这些来龙去脉搞清楚，北山府兵的军功，真的很难认定。


    自然，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关于北山府兵的所有，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谁都想不到，北山府兵能够死里逃生的关键，竟是其余京兆五个府兵将军对军功的贪婪和渴望。


    若不是他们提前带着人马，想要不知不觉的独吞这一大军功，也不会惊动吐谷浑人，也不会让一直在后压阵的北山府兵有反应的时间。


    而后，便是令人津津乐道的了。


    张楚迅速调整，让步卒遁入山林，自己则是率六百北山府骑兵，冲入大军之中，带着为数不多的京兆六府士兵杀出了包围圈。


    茫茫草原之上，用兵如神躲避了元顿十万大军的追击，又在通山之地巧使计谋击溃吐蕃禄东赞的截杀，而后又是料定伏允会秘密潜逃，便潜伏在了吐蕃境的一个寺庙中。


    这还不算完，又用离间计，让元顿和伏允自相残杀，最后在赤海大漠中，对伏允一击必杀。


    再配合赶来的程处默部和尉迟宝林所率领的北山府兵部，几乎全歼这一批吐谷浑人。


    而后，功成名就，潇洒离去。


    这过程，不得不说就算是心高气傲的侯君集也佩服不已。


    可，这并不妨碍他懊恼无比，就算是晚上做梦，都是在梦里怒斥罗宝等京兆五府的将领，要不是他们在这里搞小聪明，怎么可能会有后面的这些破事？


    怕是现在，尸体都已经被野兽给吃干净了。


    这让侯君集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


    已是接近完美的计划，可最后，却这么失败了，侯君集郁闷········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还是漏算了一大步。


    “此子，不论是心性，还是决断，亦或是韧性········”


    “皆是在太子之上，便是我，怕也做不到如此完美了。”


    “嘶······”


    侯君集深吸口气，呢喃自语。


    “秦川伯，若是没有此事，或许你能成为我侯君集不多的朋友。”


    “可是现在，你不死，吾心中难安啊。”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向来自负无人的大唐将领，这会心中，就算他不想承认，可那一股恐惧一直萦绕于心头，怎么抹都抹不去。


    侯君集，真的是有些怕了。


    毫无疑问，这一战，张楚乃是头功，北山府兵亦是首功。


    不管是斩杀了伏允，还是说配合大军寻到了秘密潜入伏埃城的通道········


    等回了长安，恐怕再也没有像是这一次出征般，更好的机会了。


    侯君集双手用力的按着太阳穴。


    头疼。


    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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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


    万里之外侯君集懊恼愤怒的时候，小院之中，太子李承乾几乎更是要疯了。


    地龙燃烧着，可让他赤裸全身。


    但，一丝不挂却丝毫没有让他心中的杀意消散分毫。


    “他真的没死！！！”


    “他真的没死！！！”


    “他真的没事·······”


    李承乾把房间中的所有物品都给打砸了一遍，气喘吁吁的站在房间中央，双眸通红，浑身都冒着好似油一般的汗水。


    内侍春生跪在地上，他把今日北山府兵回来的消息，带给了李承乾。


    这事，全城都已传遍。


    “殿下，息怒，殿下，龙体要紧啊。”春生急忙劝慰。


    “废物侯君集，废物伏允，废物元顿·······”


    “废物，全都是废物！！！”


    李承乾不理会他，仰天嘶吼，便是喉咙沙哑，仿佛舌头上沾染了血腥都浑然不觉。


    张楚没死。


    并且大胜归来，今后，魏王的崛起，怕是自己压不住了，有张楚帮助，魏王岂不是·······在长安城中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自己这个太子，安有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李承乾越发的烦躁，他盯着春生，大踏步走过去，直接撕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春生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但，不敢发出任何抗拒的声音，只能继续安慰：“太子殿下，慕容顺和连定贺都已死了，这计划已无外人知晓！这事······”


    “这事有潞公安排，定然不会牵扯到太子······太子您身上来。”


    “你······你消消气，你才是大唐太子，万万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乱了阵脚啊太子。”


    只是，说着说着，春生便说不出来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乾冷冷盯着已经气绝的春生，一步步走回案桌，披上了一袭薄纱。


    “这下，才是真的没有外人知道这件事了。”


    李承乾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