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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好人和坏人

    本来就人满为患的大理寺和刑部变得更加拥挤了。


    在收到清风的报信后,颜白第一时间就朝着薛家冲去。


    等颜白快马赶到的时候,宗人寺已经把人带走了。


    望着满地的血腥颜白有些回不过神来。


    段志感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望着死去的兄弟,他到此刻还没有彻底的回过神来。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怎么了?”


    段志感抬起头冷冷地望着颜白。


    随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偶娃娃。


    望着布偶小小的脸,颜白发现这布偶竟然和李二有几分像。


    “巫蛊之术?”


    段志感听到颜白的话音带着颤抖,点了点头,喃喃道:


    “我奉命调查宫里的那个和尚是怎么进宫的,背后之人是谁。


    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人都在,顺藤摸瓜就是了,很好查!”


    “结果……”


    颜白坐到段志感身边,轻声道:


    “说,我听着呢!”


    “结果查到了观音寺,在观音寺里找到了一个法朗禅师。


    他见到我后很害怕,稍微一审问才知道他怕什么,结果就发现了这些!”


    “法朗禅师?”


    “对,法朗禅师,因为杜家之事公主大病了一场。


    尚药局看了,数十位太医来医治都救治不好她。”


    颜白闻言不解道:“孙神仙呢,谢神仙呢?”


    “来看了,说是心病难医,不是药石可治也。


    神医束手无措。


    这时候有人进言说法朗禅师是有大本事的人!”


    段志感笑了笑:“的确有大本事,比孙神仙还厉害。


    公主在他的医治下果然康复了,果然有不为人知的法门!”


    “这关巫蛊什么事?”


    段志感长吐一口浊气:


    “你以为巫蛊之术就是一个布偶?


    写上生辰八字就行了?


    这东西跟做学问一样,自有一套不为人知的传承。”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城阳的确是心病!”


    把这些说出来段志感心里舒服了些。


    这些话他也只敢给颜白说。


    他知道在圣人子弟的眼里,他们最厌恶这些旁门左道。


    宗人寺的人走的很快,剪刀来得更快。


    “郡公,太上皇请你到立政殿一叙!”


    立政殿里的李二已经知道了这些。


    虽然并不详细。


    但一看到那一箱子的玩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么多布偶,每个布偶都代表着一个人。


    李二不懂,为什么国舅长孙无忌会有那么多。


    李二唯一觉得欣慰的是这些布偶里面没有他。


    可他哪里知道,写着他生辰八字的布偶被段志感单独收了起来。


    这要被他看到还得了。


    立政殿安静的吓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殿门打开,李二看都没有看就知道谁来了。


    “重审!”


    “喏!”


    “现在!”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陛下,按照安排,今日是要审衡山王的,要不要审完了这个之后再……”


    “朕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嘛?


    我说的是现在,现在,现在……”


    李二的怒吼声在立政殿内回荡。


    宫女内侍噤若寒蝉。


    颜白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李二的淡然都是强忍着的。


    “臣,遵旨!”


    宗人寺的审判场是颜白找人设计的,在暗处有一个阁间。


    墙壁是回音壁。


    确保另一边的人说话阁楼里面的人可以听到。


    颜白的打算就是他来主审李象,其他六个副审在一旁听着就是了。


    不是颜白小题大做。


    而是皇帝想看看这几位在这件事里面扮演着什么。


    这也是李承乾的安排。


    简单的说他想知道长孙家这一次又干了些什么。


    李承乾知道李象是一直把颜韵当作最好的朋友来看待的。


    在起事的前一晚,本该可以更加的突然和悄无声息。


    他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告诉给了颜韵。


    可如今……


    本该审问李象的审判场成了审问城阳的地方。


    最意外的是六个副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白不用避嫌。


    因为,无论李二也好,还是李承乾也罢,都知道这件事了颜白就会辞官。


    李承乾已经答应了。


    君无戏言。


    所以,颜白不用避嫌。


    来到宗人寺的长孙无忌感觉很不好。


    在李象造反一事里,


    他虽然没有明确的去给李象承诺什么。


    但在官场里,模棱两可是大忌。


    说的好听些是明哲保身。


    说的直白些就是坐在墙头上来回观望。


    李象赢了,他没有多大损失。


    李象输了,他好像也没有损失。


    玄武门之变前李靖就是如此。


    李靖没做错什么,他是一个合格的家主,看重的是家族在大局中的利益与安全。


    但有时候中立就是一种默许。


    李靖的中立赌对了。


    李二赢了!


    若是李二输了,他的观望定然会遭到清算。


    他就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看似没有主动出击,但他的不动,就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


    长孙无忌知道这些。


    但李象输了。


    当李二在剪刀的陪同下走到阁间里。


    所有人的眼皮都不自觉的一跳。


    许敬宗望了一眼长孙无忌,低头间露出一抹轻笑。


    颜白在另一端坐定后,城阳公主就来了。


    望着她那隆起的肚皮,颜白起身,把自己坐的椅子给了她。


    “郡公,如此不合礼!”


    颜白望着这位来自宗人寺的李氏人,嗤笑道:


    “你要和我辩礼么?”


    “不敢!”


    “去,准备棉袍,火盆,软垫!”


    “是!”


    城阳望着颜白,嘴角带着笑。


    她看的出来,颜白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而不是故意卖好。


    颜白虚扶着城阳坐下,忍不住道:


    “几个月了!”


    “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郡公就会看到!”


    颜白点了点头,轻声道:“晋阳也有了身孕!”


    城阳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鞋子,衣衫,烧制的泥陶玩具。


    郡公若不嫌弃,可去府上取一下!”


    “不嫌弃,孩子姨娘送的礼物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呢!”


    城阳把身子靠在软垫上,看着颜白忽然石破天惊道:


    “怪不得高阳妹妹对你高看一眼。


    怪不得她对你念念不忘。


    怪不得她将你写给他的那几个字当作宝贝,轻易不示人!”


    城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们颜家人的心果然是干净的!”


    城阳的一番话让颜白浑身一哆嗦,恨不得伸手把城阳的嘴巴堵上。


    这都哪门子的事啊。


    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事是能瞎说的么?


    在另一边的阁间里面,除了李二,剩下的六个人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他们惊讶的不是城阳的玩笑话。


    而是说好的审李象,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


    李二在听到高阳两字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人。


    那个爱坐在太极殿前画雪的小人再也回不来了。


    许敬宗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在意的不是审案。


    他也不管里面出来的女声是何种情况。


    他只知道他听到了一个让他兴奋的睡不着的消息。


    原来,高阳还喜欢颜白,颜白还给他写了字?


    什么字?


    诗词?


    一定是极好的!


    念出来,念出来啊......


    许敬宗拿着笔,期待城阳把颜白写给高阳的诗词念出来,他好写到供词里。


    他今日的任务就是一字不落地写下颜白和罪人的对话。


    “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


    “巫蛊一事!”


    城阳的话音落下,许敬宗再也没有听八卦的心思。


    手一抖,一团墨在纸张上散开。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面露惊骇!


    火盆来了,城阳烤了烤冰凉的手,淡淡道:


    “我说,你愿意听么?”


    “你说我就听!”


    城阳沉思了一会,呢喃轻语在屋子里响起。


    “杜荷造反我不恨他。


    阿耶殚精竭虑给杜家留下了一大片基业。


    可随着阿耶的离去,基业被人一点点的蚕食,他着急了。”


    “在外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不孝子。


    欢天酒地,败坏祖宗基业。


    可他在家里只是一个老二,除了我这个枕边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颜白点了点头。


    设身处地的想,站在杜荷的那个角度,他的确痛苦。


    爵位无望,连家业都保不住。


    “郡公觉得这是谬论么?”


    “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玄奘大师也跟我说过,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


    城阳笑了,望着颜白道:


    “你比段志感强!”


    城阳接着说道:


    “这一切败了就是败了,我不怨恨他,杜家人也不怨恨他。


    我恨的是有人拿着杜家做法。


    坏了我那几个可怜的孩子!”


    “谁!”


    “长孙无忌,我恨他,恨他指使我夫君诬陷他人。


    我夫君不从,就拿孩子当作威胁。


    把我大兄贬去岭南死在荒野。”


    “我阿耶在为大唐呕心沥血,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


    为什么这些功劳却保不住家里的几个孩子!”


    “我恨长孙无忌不死,在我夫君临死之前还要再受一次血肉之苦。


    颜白,你知道么,刽子手砍他脑袋足足用了两刀啊!”


    城阳落泪了,咬着牙恨声道:


    “刽子手砍人需要两刀,简直前所未闻!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到死还不放过他!


    他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此刻的城阳已经有些癫狂了:


    “舅父啊,长孙无忌是我的舅父啊!


    是我的至亲之人,我和他身上有着相同的血脉啊!


    可至亲之人为了权力,竟比那恶鬼还吓人。”


    “我恨他,我要诅咒他,长孙一族当灭,外戚弄权,千刀万剐!!”


    (ps:历史上,薛万彻被砍三刀才砍死的,这位死的也冤,就因为对朝廷抱怨,被房遗爱告了。)


    颜白的心都在发抖。


    城阳说的这些东西简直太可怕了。


    李二猛的抬起头,这些东西他不知道。


    他知道的就是某某认罪伏法。


    他是皇帝,他关注的只是结果。


    臣子呈现上来的也只是结果。


    杜荷造反是无疑的,死也是必然的。


    但这个过程……


    如果城阳所言为真,过程竟然这般的残忍。


    长孙无忌觉得屋顶都在旋转。


    本以为长孙家的坎会是在李象身上。


    结果却是在这里。


    颜白望着城阳低声道:“陛下是无辜的!”


    “我皇兄是无辜的?


    不不,他一点不无辜。


    他生来就有最好的先生,受的是最好的教导。


    史书写的明明白白何为外戚,他会不知道?”


    “他是皇帝,他的臣子窃弄威权,构害良善,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颜白,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恨他?”


    颜白深吸一口气。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城阳,颜白觉得自己是理解的。


    这事情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自己会比城阳狠一万倍。


    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我夫君做事虽然急躁,得罪了很多人。


    但我夫君是有骨气的人,他到死没有陷害谁,也没有诬告谁。”


    “郡公,真要有心就去打听一下。


    看看房遗爱为了活命,在长孙无忌的指示下诬告了什么人!”


    城阳又笑了,掰着手指道:


    “吴王李恪,江夏王李道宗,驸马都尉执失思力。


    就连你琅琊郡公,他也问杨政道和你关系到了哪一步!”


    城阳望着惊骇的颜白突然莫名的开心了起来。


    “高阳妹妹和辩机之间是大错。


    你猜是谁把这件事捅到御史那里搞的人尽皆知。


    让皇室丢尽了脸面?”


    “郡公,城门楼子上的那场爆炸,你猜是谁的手?”


    “郡公,象儿被举荐进入朝堂观政你猜是谁的手?”


    “郡公,离开朝堂吧,这里面的事情比平康坊的老鸨子还要脏!”


    “郡公,不要把我当作什么公主,我只是我阿耶杜如晦疼爱的女儿。”


    “他疼我,我无以回报,所以,巫蛊一事我李氏认了!”


    许敬宗的手都是颤抖的。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


    当过往的一切被掀开,竟然是如此的不堪。


    (谢谢书友们的打赏,看到你们的催更了,每天六七千字也是尽力了,也有人问什么时候完结的,大概三月内就要完结了!祝大家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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