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盏穿好了。


    楚停云的眼力真的无比精准，明明没有问他穿什么尺的衣服，但当苏盏穿上他买的衣服后，却发现很合身。


    连带着鞋子也是。


    “我穿好了，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楚停云才转过了身。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盏，看着少年穿上他买的衣服，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


    依旧道不清楚。


    “嗯。”


    气氛稍微有一些尴尬，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


    只是一件简单的衣裳，但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中的万千风情，只需一眼，就足以让素色的衣裳不再平庸。


    生出些许别的意味。


    楚停云别开了眼，抿了抿唇，却又突然开口问他：


    “你可曾见过一只小狐狸。”


    苏盏心中警铃大作，但是脸皮厚得很，“我没见过。”


    他确实没见过，因为他就是那只小狐狸。


    楚停云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苏盏才不管那么多。


    他要让楚停云尝尝小狐狸不见了的感觉。


    秉承着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作死了可以促进感情的理念，苏盏对楚停云略一鞠躬，已经很习惯说人话了：


    “多谢大师相助，不知大师是哪个寺院的僧人？在下得了空闲，一定奉上香火，还望大师不弃。”


    楚停云很少走神。


    但是在苏盏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得微微晃神。


    他想，这只小狐狸，是抱着怎样的心理，说出这些话来的？


    嘴上说着来日送上香火，可是眼中却全是再也不想见面的决绝。


    确实……


    昨夜的事，错在他。


    小狐狸并没有错，是受害者。


    “不必。”


    年轻的佛僧突然眉眼恹恹，眼神之中全是冷漠。


    乍一看，会认为是把苏盏拒于千里之外。


    但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眼中的冷意，如此浅薄。


    更多的，是对自我的厌恶。


    他入佛门，是为了救自己。


    却愈发无法自洽。


    “宿主，任务对象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588提醒苏盏，苏盏没有什么反应，“我知道呀。”


    “那我昨天被吓到的时候情绪也很不好呢。”


    小狐狸并没有完全气消。


    更何况，有些过程，是必须走的。


    苏盏撩了一下头发，他的头发很浓密，发色又深，看起来就像是古画中的仙人，没有一点妖气感。


    但很快就不是了。


    楚停云看了一眼苏盏散下来的头发，眸光微动，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就这样，目送着苏盏离开。


    他于山间捡到了一只小狐狸。


    任由小狐狸归于深山。


    而他，依旧被樊笼所缚。


    阳光完全冲破层云的遮挡，尽情地照耀着这一方天地。


    却永远也无法照亮他的心间，更遑论，前方的路。


    始终被黑暗熏染着。


    而他，曾试图走出黑暗。


    却始终，不得要领。


    ——


    苏盏刚离开客栈，稍微适应了一下两只腿走路，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两个比他高一些的……


    苏盏的视线都带着迟疑，发现这两人的脸完全一样，身量也差不多，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但是穿衣风格完全不同。


    其中一个就是正常的男子衣衫，是浅色的绿，如同青松，就算面容明艳，但眼神完全冷静克制。


    另一个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一样的脸，可那张脸上的风情却完全不同。


    来自同类的直觉，苏盏第一眼就看出他和自己一样。


    是个“狐狸精”。


    那人软若无骨地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说话还要对着别人的耳朵说，微微一笑，就要把人的魂勾了去。


    狐狸的杀伤力：100%。


    男狐狸的杀伤力：%。


    但这对于苏盏和另一个人来说，似乎效果不怎么样。


    对于苏盏而言，他早就看习惯了自己的脸，而且每个世界还会遇到不一样的小可怜，每一个都帅出天际，只有下一个世界的小可怜能超过这个世界的小可怜，自然对别人就没什么好惊艳的。


    而另一位，恐怕是早就习惯了这只男狐狸的骚操作。


    元赤转过头看了一眼不着调的弟弟，面无表情地警告了他一眼。


    元焰自觉无趣，稍微正经了一些，但是在看到苏盏之后，又开始逗弄人。


    “哟，哪家的小公子，怎生得如此俊俏，快让本姑娘摸摸，这小脸蛋，一看就滑嫩嫩的……”


    “……”


    苏盏再次确定，这个声音明明是男声，但是却一口一个“本姑娘”，而且穿着裙子的人确实是个男的。


    元赤直接给了元焰一个脑袋瓜子，元焰顿时老实了，撇了撇嘴，稍微有了个正形。


    “赤焰堂堂主元赤，参见少主大人。”


    “赤焰堂二堂主元焰，参加少主大人，少主大人要是看上我……”


    剩下的话元焰没说完，因为元赤直接伸手捏了个诀，把他的嘴巴给关住了。


    他们的妖力其实不相上下，再加上这种小妖术本来就没什么难度。


    元焰很快就破了妖术，但也没有再说这种调笑的话了。


    他穿着裙子，但是胸口却很平，腰又细，身高腿长，再加上颜值拯救了一切，整体看起来就保持着诡异的和谐。


    让人觉得好看。


    但又不会让人误会。


    像是故意留了一些男性特征，让人知道他就是一个男人穿着花裙子。


    倒像是一种恶趣味。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元焰不仅穿着样式复杂，颜色艳丽的裙子，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稍微接近，就可以闻到。


    似乎很快就可以判断出，这种人，想做什么就想让全世界知道。


    苏盏更在意的却是他们刚刚提到的那几个词。


    少主？他吗？


    堂主，和副堂主？


    赤焰堂？


    在他今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人形后，588就提醒他新的剧情节点到了，建议他暂时先和楚停云分开。


    虽然小鹦鹉很多时候坑人又欠揍，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可以相信小鹦鹉的。


    苏盏开始接收新的剧情节点。


    接收剧情仅仅需要短暂的几秒，消化起来就看个人的能力了。


    ——


    苏盏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新的剧情节点。


    但这对于元赤和元焰来说，也仅仅是短暂的几秒。


    苏盏了解到的剧情是，自己并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


    而是一只有背景的狐狸。


    但他的“背景”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元赤和元焰两兄弟找上门了。


    妖界并非无主。


    任何一个世界都需要有管理者和规则制定者。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会完全乱了套。


    不过有的时候就算是有，也管不住，或者越管越乱。


    对于妖界来说，妖兽们本来就是重欲望，崇尚天性，能让他们弯腰，心甘情愿的听命的，那必然是妖力在他们之上的妖。


    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到苏盏穿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事，妖界已经易主了好几年。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为新一届妖王是狐狸，所以狐狸一族几乎迎来了全盛时期。


    很多堂主都换成了狐妖。


    赤焰堂便是其中一堂。


    是妖王的亲信。


    在苏盏这个这个世界的身份的父亲还没有成为妖王之前，不管是人界，仙界，甚至是妖界，其实对狐狸都是要偏见的。


    狐妖狡猾，生得一副好皮囊，却好像永远也没有真心。


    他们擅长魅术，轻轻松松地就拆散了一桩姻缘，一个家庭。


    甚至是覆灭了一方国家。


    口碑崩坏的狐狸其实从始至终不过是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却不知那人看上的也仅仅是自己的皮囊而已。


    多么可笑。


    以为只有美貌的，捧着一颗真心来。


    以为对自己是真心的，却只是为了他们的美貌。


    多么奇怪。


    又多么合理。


    因为，所有的失败，罪恶，灾难，都需要承担错误的一方。


    美艳但没有心肠的狐妖，似乎是很好的背锅对象。


    从此，妻离子散错在狐妖。


    王朝覆灭错在狐妖。


    天降灾祸错在狐妖。


    狐妖一族背负了太多的罪名。


    因而在前妖王宣布新一任妖王是狐妖的时候，众妖愕然。


    要不是确信，前妖王有妻子，而且还有一个孩子，他们差点就要以为他是被狐妖蛊惑了，才会把妖王的位子让出来。


    新任妖王上任，自然有诸多不平。


    但如此几年下来，原本还愤愤不平，觉得赤焰堂全是狐妖简直是蛇鼠一窝，就是想给狐妖一族好处。


    可事实证明，不让狐妖和其他妖类一起工作，也算的上是对狐妖的保护。


    他们生来貌美，美貌是他们的利器，却也是他们的枷锁。


    只要和人说话，一定是狐妖勾搭的。


    只要出现了情感纠纷，一定是狐妖的错。


    只要是三角恋，或者四角恋五角恋，一定是狐妖从中作梗。


    可几年下来，赤焰堂的狐妖对于其他蠢蠢欲动的妖类视若无物，根本没有其他人想象得那么不堪。


    偏见便稍微弱下了一些。


    但却又似乎一直蛰伏这，舆论紧盯着他们，只等着一场爆发。


    无论在人界，还是妖界，都是如此。


    妖王这几年来苦于想用什么来证明自己，工作上勤勤恳恳，在各堂之间斡旋，想保持平衡。


    正当他名声起来的时候，却突然病倒了。


    并没有什么阴谋。


    就是正常的思虑过多，再加上妖力不足，全都用来了封印上，身子便越发亏空，到了最后，不治而亡。


    生前，各种猜忌和非议不间断。


    死后，倒是还了他一个好名声。


    妖王一死，众妖对狐妖的偏见终于没那么强烈了。


    但他们更加好奇，新一任妖王的人选该如何决定。


    妖王继承一般有两种方案。


    一是上一任妖王直接任命下一任妖王，无论是不是自己的族系，都没有关系。


    二是妖王来不及选定下一任妖王人选，那便默认妖王的孩子便是下一任妖王。


    而苏盏，就是那个“幸运妖”。


    因为自己这个身份的爹死去的原因太令社畜落泪了，苏盏在脑海中和588激情讨论的时候，一度连连拒绝要做妖王。


    他宁愿累死在床上，也不要累死在工作上！


    但588说：


    “宿主，你今天要是不跟着他们走的话，他们绑也会把你绑走的。”


    妖兽虽然寿命长，活个几百年不在话下，但元赤和元焰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年轻的。


    如此年纪就能当上堂主，自然是有真本领的。


    而且，妖王能任命他们为堂主，自然也是看出他们的忠心。


    或许只是对死去的妖王和狐妖一族忠心。


    对于这个常年不待在妖界，到处惹是生非的少主，他们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事已至此，他们自然要迎接苏盏回去做妖王的。


    无论如何，下一任妖王，就是他。


    “少主，还请跟属下回妖界。”


    元赤满脸肃然，元焰看了他一眼，倒显得更好说话。


    “对，少主和我们回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苏盏眨了眨眼，“有什么？”


    元焰追问，“你要什么？”


    苏盏假装认真思考，但是看着又像是在开玩笑，“我要带一个和尚回去做我的妖后。”


    “……”


    “……”


    元赤和元焰都陷入了沉默。


    元赤的眼中满是不赞同，妖王葬礼后，苏盏就离开了妖界，他们数次想寻他，可少年却故意躲藏起来。


    妖界不能无主。


    而元焰纯粹是觉得震惊，“不是，我们狐妖一族那么多漂亮的公狐狸母狐狸你看不上，非要一个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的？”


    苏盏默默把这句话记下了，觉得有机会的话，或许他也可以用用。


    等他想气楚停云的时候用，芜湖！


    没想到，狐狸我是下一任妖王捏！


    “我可以和你们走。”


    元赤很轴，“是必须和我们走。”


    元焰立马和他咬耳朵，“不是，你这么强硬，万一他又跑了怎么办？”


    元赤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了。


    元焰看似好声好气地诱哄着，“只要你做了妖王，别说什么和尚，我这么漂亮的一只狐狸也给你要不要。”


    苏盏冷漠脸，“不要。”


    “但我可以跟你们走。”


    “只要你们保证……”


    两只狐狸都认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