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川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真的是对我好吗？”


    闻梦其实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她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两人的身影都掩藏在黑暗中。


    闻川低垂着眼眸，内心微微纠结着。


    他很少纠结，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更不应该犹豫。


    可是……


    脑海中又出现了少年坐在车内，对他笑的样子。


    闻川抿唇，闭了闭眼。


    而回到家后，闻梦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他们的房子不大，客厅很窄，地面收拾得很干净。


    闻梦轻飘飘地说：“跪下。”


    闻川睫毛颤了一下，“为什么。”


    早已不是疑问的语气，只是每一次面对时，仍然坚持的执念罢了。


    闻梦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率先跪在了地上，语气发抖，“阿川，你的存在是不被承认的，你不能有朋友，没有人会愿意和妮做朋友的。”


    “只有妈妈对你才是真心的，只有妈妈是为你好。”


    “听我的，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你，好吗？”


    闻川看着瘫在地上的女人，眼中早已不是疲惫和心痛，而是冷淡，但语气却又好像生出几分希冀。


    “妈，您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您真的爱我吗？”


    他弯下腰来，要把她扶起来，闻梦却不遂他的意。


    “阿川，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人，是不能奢望得到爱的。”


    “没有人会爱你。”


    这种话语放在别的家庭或许会耸人听闻，一位母亲竟然用柔软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可闻川却早已习惯，并不意外。


    “您也不爱我，对吗？”


    闻梦的脸色有些僵硬，“因为你，妈妈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


    闻川垂眸，闻梦不愿意起来，他知道，闻梦是等着他跪下。


    如果不跪下，今晚的闹戏将不会结束。


    少年的肩膀有些薄，却依旧挺得很直，就算跪下，也不让自己显得可怜。


    他知道，今晚唯一的变数就在于苏盏对待自己的态度。


    苏盏作为校霸，在学校嚣张肆意惯了，自己主动招惹上让，就做好了被欺负的准备。


    这个人是苏盏，也必须是苏盏。


    他想放松闻梦的警惕，毕竟，闻梦要是知道有人欺负她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定然不会阻止。


    所以今天一天的相处下来，在察觉到苏盏并没有那么坏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让闻梦知道苏盏。


    他不应该答应坐上苏家的车。


    到底是他的心中对所谓的母爱还有所期待，还是在少年看向自己时，无法拒绝那样期待的眼神，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闻川说不出来。


    但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做后悔的事情。


    计划发生偏移确实让他有些烦闷，他控制着情绪，任凭闻梦说着那些否定他的话语。


    一夜无梦。


    第二日，苏盏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钱叔和王姨都在叫他。


    “小盏，起来吃早饭了。”


    “现在时间很晚了，再不上车就真的会迟到了。”


    苏盏顿时清醒。


    他立马坐了起来，先喊了一声“我醒了！”然后麻溜地收拾自己。


    开门后，钱叔和王姨还在争执着苏盏应该先吃饭还是直接带着早饭坐车。


    主要是苏盏之前对待上学的态度很随意，迟到是经常的事情，但钱叔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苏盏抓了抓头发，刘海的发尾还有点湿，说：“我带上，路上吃就可以，确实来不及了。”


    这句话还不至于让他们惊讶，但是下一句却很不一样：


    “今天没听到闹钟的声音，下次要是起晚了，麻烦王姨早点叫我了。”


    王姨来苏家当保姆差不多一年了，之前倒是想让苏盏及时起床，但是少年的起床气很大，一直都没有成功，成绩也擦边，原先苏先生和程夫人还会关心，但是后面实在忙不过来，再加上苏盏不听劝，便也放弃了。


    不求苏盏成绩多好，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就好了。


    现在苏盏自己提出要起早一点，不想迟到，所以让她很是惊讶。


    但这是好事。


    王姨“诶”了一声，立马说：“好，我去帮你把早餐打包起来，很快哈。”


    苏盏点了点头，意识还不是很清楚，下意识说了一句“麻烦你了，谢谢。”


    王姨正在下楼，差点脚一崴坐在楼梯上。


    苏盏怎么突然间讲礼貌了。


    原先苏盏回到家，看着只有请来的各种人的、看似热闹、实则孤寂的家，只会抿唇生闷气，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


    王姨下意识以为苏盏的父亲和母亲要回来了，所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容不得多想，她麻溜地去把苏盏的早餐打包好，看着苏盏跟在钱叔的身后，宽慰地笑了笑。


    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雇主家的这个小少爷能够开心一点的。


    苏盏踩着铃声进了学校大门，手上还拎着一袋早点。


    昨晚回到家后，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语文书，背着背着就睡着了，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看来下次得多定几个闹钟。


    苏盏已经放弃了让588叫他起床了。


    指望着588叫他，他们就一起睡到世界毁灭吧。


    小鹦鹉现在比他还能睡，苏盏痛恨。


    守学校大门的保安看到苏盏的时候拧着眉。


    “又迟到，还不穿校服，你……”


    他一般威胁人都是说“你就等着你班主任来请你吧”，但是眼前的是老熟人，这样一句话在之前已经说过无数次了，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要是拦着，不让少年进去，这个骄纵的学生恐怕只会把书包一甩，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人，不上这一天的学了。


    陈老师和他简单地说过苏盏的事情，知道他这样叛逆，更多是要引起父母的注意。


    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小孩子不懂。


    等他们长大，就会后悔这一段青春的。


    保安大爷在心里给苏盏上着人生课堂，但是面上已经麻木，直接让苏盏进了大门。


    苏盏喘着气，脚步飞快，直冲自己的教室。


    一时不察，却和人撞上。


    有点痛。


    苏盏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