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为何，看着那双泪眼朦胧的桃花眼，他根本就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


    “你……”


    “宿主，要现在就使用道具卡吗？还是等……”


    苏盏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现在吧。”


    不想等待了。


    无论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净化值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以净化值的名义回到十年前也好，还是因为自己心疼小可怜，想以这次的机会回到他的童年帮助他也好——


    他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会改变。


    眼前的少年突然间伸出手，下一秒，温软的拥抱便迎了上来。


    闻川的瞳孔放大。


    他不习惯和人亲近，也从未和人亲近，从小时候起，母亲也不抱他。


    于是身体下意识想逃避。


    可是少年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像是小时候邻居见他懂事，送给他的一根。


    一根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并不稀罕的。


    但对于他来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


    让他有些无措，舔了舔的外层，仅仅一口，就被铺天盖地的甜味浸染。


    足够让他久久回味。


    闻川的手僵了僵，但还是没有把少年推开。


    时间在此刻沉默。


    闻川想，不管苏盏为何如此，他都感谢这个怀抱。


    ——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怀抱。


    “滴，道具卡生效中，生效后小世界将自动进行剧情维护，请宿主坐稳扶好哦……”


    果然是花了钱的，还会帮他自动维护，不用他操心两个时空的剧情衔接的逻辑失衡。


    苏盏轻轻拍了拍闻川的肩膀，像是短暂的告别。


    闻川似有所觉，瞳色在某一刻发生了变化——


    竟像是之前在小世界出现过一次的主神大人，如果苏盏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一双难以忽略的眸子。


    但下一秒，闻川的瞳色又恢复了正常，仿佛那一刻的“觉醒”，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时空开始扭曲，在这一方世界里，身处其中的人却难以发觉。


    微粒子颤动，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微风吹过，拂过苏盏的脸颊。


    “想实现你的全部心愿。”


    “却不敢奢望，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心愿之一。”


    清冷的声音像是从溟蒙中传来，在风中消散。


    最后一句，化成了最后一阵风，温柔地把苏盏送到了十年前的时空。


    “盏盏，我很开心……”


    ——


    苏盏皱起了脸。


    感觉有人在拿什么东西戳他的脸，让他睡得不安生。


    他突然间睁开了眼睛，苏天海见他终于醒了，收回了手，大声地说：“祖宗啊，快起床吧，今天你小学开学啊！再不起来就迟到了，要是被你妈知道了，我也得挨训！祖宗！”


    苏天海背着苏盏的小书包，上面还是奥特曼。


    苏盏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大胖子背着小书包，跨在胸前，被逗笑了。


    苏天海无奈，向来拿这个儿子没办法。


    “好了，快起床。”


    苏盏知道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但是坐起来看到自己手短脚短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


    五岁。


    苏天海看着自己儿子发懵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没办法，谁让他媳妇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小苏盏现在才六岁，个子不是很高，脸软软的，但小小年纪就有一点下巴，可以看出长大以后一定很好看，特别是那双大大的桃花眼，无比吸引人，论谁看都觉得这是一个乖巧的好孩子。


    但这儿子其实很皮，向来都不让他们省心。


    苏天海和程静开了一家毛绒玩具厂，但是做老板和老板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甚至很累，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在白忙活。


    把成本一算，工人的工资一付，剩下的钱可能还没他们自己去打工赚到的多。


    但是苏天海还是不死心，觉得还想再试试。


    万一就站在风口上了呢？


    他是头猪都可以起飞。


    做小厂的老板和老板娘并不轻松，有些工人是在厂里，倒也还好上班，但是有的是在自己家做，就需要去送货，中午厂里管饭，他们没有请专人做，一般就是苏天海负责。


    其实苏天海也有想过放弃，但最支持这件事情的反倒是程静。


    程静比他还有野心，苏天海便也想多扛一些事情。


    比如解决这个宝贝儿子按时到学校上学的麻烦事。


    程静已经去厂里了，这件事情便交给他了。


    见苏盏坐到了床边，苏天海立马帮他穿鞋，然后微微用了一点力气，推着他进了浴室，“快刷牙洗脸，马上就走。”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不用早读，八点四十是小学的第一节课，苏天海光叫苏盏起床就来来回回叫了半小时。


    做早餐前还看见小孩坐了起来，过一会儿再来看就又躺下了。


    真是没办法。


    苏盏真觉得困，可能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是小孩子，没睡饱。


    之后还要早读，早读是八点二十，那就意味着他最起码得八点起来，才更保险一点。


    小学生都要八点起来呀。


    苏盏打了个哈欠，一手提着装着鸡蛋的袋子，一手抓着苏天海的衣服，眼角沁出一点泪。


    现在就缺觉，以后该不会长不高吧。


    苏盏不想每一次遇到小可怜，和小可怜在一起后就发现自己比他矮一截。


    小可怜肯定是每个世界背着他偷偷多睡了很多觉。


    苏盏坚决不承认这可能是基因的问题。


    想到小可怜，苏盏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苏天海开着摩托，把苏盏的头发都吹了起来，迎着风，苏盏的心中感觉很爽快。


    他来找他的小可怜啦！


    等到了校门口的时候，苏盏前面的头发都被吹乱了，苏天海的大手压了压，小苏盏便立马从一只刺猬变成了一只小猫。


    调皮的小猫。


    校门口还有很多家长和小孩，很多小孩都在哭——


    尤其是上一年级的孩子，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最舍不得家长了。


    苏盏的腮帮子动了动，苏天海立马半蹲了下来，语重心长：


    “儿子，下午爸爸和妈妈就来接你，不哭啊。”


    苏盏的腮帮子依旧不停，苏天海这才发现，他在吃鸡蛋。


    不是要哭。


    -


    “……”


    苏天海哽了一下，但心里很骄傲，夸他，“儿子，你真是小男子汉。”


    说着就要摸他的脑袋。


    苏盏惦记着自己要长高，歪了歪头。


    “爸，别摸我，我会长不高的。”


    苏天海被逗得哈哈大笑，而旁边的家长注意到他们这边完全没有哭闹，看向小苏盏的眼神很是赞赏，发现苏盏是个漂亮极了的小团子的时候，更是羡慕。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暑假时贪玩把自己晒成了一个小煤球的糟心孩子，“……”


    算了。


    苏盏听着苏天海说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事情，鸡蛋早吃完了，咬着牛奶的吸管，心想，十年前的爸爸这么关心自己，十年之后却几天都不回家，难怪自己的人设会那样奇葩。


    故意要惹班主任生气请家长，只不过是想让爸爸妈妈回家陪陪自己。


    依旧是小孩子性子，让人无奈，生气，却又心疼。


    对待孩子，说出要“体谅父母赚钱辛苦”的话语似乎很简单，但是一旦说出，孩子心中便更加委屈了。


    小苏盏默默地听着苏天海说完这些话，没有打断他。


    苏天海说完，还是摸了摸小苏盏的头。


    苏盏这次没有躲开。


    苏盏暑假刚剪了个头，看起来很有精气神，但是那张脸又那样软，苏天海怕自己儿子在学校被别人捏脸，要是每个人都捏一下，回家可不得全是红印子。


    ——这可不是他夸张，无论是邻居，还是苏盏去厂里，看到的人都想捏一捏他的脸。


    苏天海最后又交待了一句：“儿子，别人要是想捏你的脸，你就说你爸不让。”


    苏盏无奈，低着头，不让自己的成熟暴露，说：“知道了知道了。”


    小没良心。


    苏天海知道儿子爱玩，现在肯定想着要和班上的新同学交朋友呢，笑了笑，说：“好了，进去吧，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发脾气，学校不是家，要是有交到好朋友，带回家里玩呀。”


    苏盏点头。


    未来，苏天海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咬碎了牙。


    他哪里想得到他的好儿子一带朋友回家，带的就是之后把他儿子拐走的“好朋友”。


    快上课了，门口的保安开始催了。


    为了帮助小孩子们早点独立，开学第一天，学校特意提倡家长把学生送到校门口就好了。


    进了大门，会有人引着他们去找自己的教室。


    不高的小团子挥了挥手，“拜拜了爸。”


    苏天海目送着他离开，只觉得自家儿子的后脑勺在人群中都是最好看的。


    等看不到后，他拿出手机，给程静发了个语音。


    “老婆，我们儿子长大了，你说将来他上大学，不舍得会不会变成我们呀。”


    程静忙里偷闲听个语音，听到的是这么个伤春悲秋的玩意，有些无语，给他发了一个句号。


    才上小学的第一天，就想着大学的事情。


    这中间可隔着十多年呢。


    十年。


    虽然都说时间快，但到底是十年，这十年，他们都无比期待儿子的成长，点点滴滴。


    哪里想得到苏盏可以睁眼闭眼穿梭十年时空。


    苏盏进校门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刚好从教室过来，保安问清楚他是哪个班后，让他先等着，见班主任来了，就说：


    “付老师，这是您班上学生。”


    付老师是女老师，笑了笑，和他打了个招呼，“好，那我班上都齐了，谢谢了。”


    说完，她微微弯下腰，问苏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盏蹲了一下，看起来倒像是害羞，但其实是他有些不习惯自己突然间变成了小孩。


    “苏盏。”


    “哇，名字真好听，和你一样可爱哦，和付老师一起去教室吧。”


    苏盏就被她牵着，进了教室。


    付老师其实第一眼看就很喜欢苏盏。


    虽然很大部分是这个孩子很可爱，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她发现小苏盏很乖，没有哭鼻子。


    这是她班上第二个没有哭鼻子的小同学。


    进到教室时，刚好看到第一个没有哭鼻子的小同学身边座位空着，便说：“苏盏小同学，你去那里坐吧，那个小朋友，是叫闻川是吗？”


    新学期，付老师花了一点时间在记自己学生的名字上，但是要快速地和这些孩子的脸对上，还是有些难。


    但是这两个很好记住。


    因为年纪还那么小，颜值就不低。


    苏盏听到这个名字，猛地看向那个方向。


    第二排的座位，一个小男孩正安静地坐着，微微低着头，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抬头，听到自己有同桌也没什么反应。


    不是故意害羞，而是……就是不关心。


    豁，小学一年级就是高冷酷盖了吗！


    如果是别的小朋友见自己的同桌这么冷落自己，说不定就磁场不和，不和这人说话，但是苏盏不一样。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计较这些。


    而且，这可是他对象。


    虽然对象现在才六岁，咳咳。


    苏盏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


    哪有六岁的时候就盯上的。


    苏盏把书包放进桌洞里，因为心中的这一点羞耻，就没有立马和闻川打招呼。


    班上现在很热闹，因为付老师看起来可温柔了，他们原本在校门口的时候还哭鼻子，但是来到教室，发现那么多新朋友，一个个分享自己暑假的生活，整个班级闹哄哄的，停不下来。


    闻川一直都没抬起头，他恹恹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这个班级无比的吵闹。


    昨晚闻梦对他说的话萦绕在耳畔，“阿川要上学还是要妈妈呢？”


    他终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一个母亲让孩子从“妈妈”和“上学”中选一个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难受。


    他很聪明，幼儿园的时候从不让闻梦和老师操心，老师夸他以后一定会有大成就，他把这句话回家带给妈妈，可闻梦听到后却突然间开始哭。


    小闻川满心地期待落空，手足无措地安慰妈妈，觉得自己不应该说错话，惹妈妈伤心。


    可是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觉得很开心的事情，妈妈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