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盏和他们一起睁开了眼睛。


    手中的鳞片消失，就代表着人鱼们的祝福生效了。


    原本缓缓卷动着的旋涡却并不是突然消失——


    而是径直往上腾升。


    旋涡裹着巨浪，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则刻意压抑着声响，在一轮海月之下，这片海域的动静并没有被人类发现，睡梦中的人类只当这是海浪掀起来的动静。


    于是，在白色的海浪的拍打之下，一座岛屿就这样出现了。


    阒无人声之中，海底的人鱼们尾巴微微垂着，额角都冒着微汗，但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金色的鱼崽崽原地蹦跶了一下，长发在水中腾跃着，“成功啦！”


    588也在脑海里欢呼，哼起歌来，“we did it, we did it!”


    小人鱼半空一个趔趄，被它的声音尬到，“你哪里学的这首歌？”


    小鹦鹉哼哼道，“朵拉呀。”


    苏盏的记忆在一瞬间出现了空白。


    他为什么知道朵拉？


    是在主世界休息的时候吗？还是在哪个小世界的时候？


    朵拉和小猪佩奇一样，不是主世界的产物，是人类世界的东西。


    苏盏的记忆里并没有确切的记忆片段，证明他看过朵拉。


    但他却有着一种直觉，他一定看过。


    而且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看完了全部。


    坐在电视机前，默默看完了全部。


    小人鱼的尾巴蜷了蜷，微微皱眉，也有些无措。


    但好在欢乐的人鱼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苏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面对人类的进攻，人鱼们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最终达成了一致——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只要他们还在海里，人类想破坏他们的家园就变得无比简单。


    只需要多往海里扔垃圾和倒废水就可以了。


    倘若他们走上陆地，在人类社会中生活——


    关于他们长达千年的寿命，也终会被人类发现的。


    而且，有的人类可以对环境破坏坐视不管，作壁上观，他们做不到。


    这个世界不止属于人类。


    这个世界属于星球上的每一个动物，每一朵花，每一片树叶，动物繁衍死去，花朵绽放枯败，树叶新绿又辞以蜡黄。


    一众商议下，人鱼们最终做出了决定。


    既然人类一直怀疑着人鱼的存在，向海洋无休止无底线的探索，那他们便让人类确认人鱼存在的事实。


    只不过，他们要给人类看的，是一个人鱼帝国。


    在这个童话世界里，只有这一个国家，于是王国上上下下，都认为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倘若多一个人鱼国呢？


    是否可以各占一方，起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和人类王国对抗的“国家”。


    若一个世界只有一个国家，除非这个王国的人都深深地爱和珍惜着这个世界，否则，总会有人认为自己不去抢占资源，就是“亏了”，花大心思保护一个又不能完全揣自己兜里的星球，就是“傻的”。


    人鱼一族，向来数量稀少，他们被赐予长久的生命和神秘的祝福，但也无法繁衍出可观的数目，恰恰相反，他们一族的族人越来越少了，每一个鱼崽崽的出现都显得是那么的可贵。


    于是，他们一同用鳞片的力量缔造了一个海市蜃楼——


    从海底盘踞而上，在海面上都露出几千米高的虚假王国。


    人鱼王国。


    这座人鱼王国比人类的城堡还要大，上下垂直整个海域的高度，在半空中露出凌霄的顶部，海面上雾气翻腾，月色依稀中，像是明珠被垂纱笼罩，却依旧遮挡不住其中的光芒。


    更重要的是，整个人鱼王国里，从下到上宫殿层层叠叠，珍珠贝壳闪烁耀眼，美妙悦耳的歌声也在此刻传入云霄——


    他们用祝福的力量伪造了一个王国的人鱼，堪比人类的王国。


    如此，才能让人类忌惮。


    在这世间，任何稀少的事物，都会被人趋之若鹜，觉得可以收入自己的囊中。


    人鱼们仰头看着海中的城堡，无不沉默。


    人鱼一族将往何处去？


    在这一刻，他们都无法预知未来。


    但他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


    无论他们之中，选择去陆地适应人类生活的有多少，选择留在海洋里面的有多少，他们都有着一个共识：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片他们世世代代，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蔚蓝盈盈、有着无数生物的海洋。


    或许人鱼一族承蒙圣主给予的祝福能力和长久寿命，终究需要付出些什么，但他们也要为这片海洋做些什么——


    哪怕创造一个虚假的王国，让人类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对待海洋和其他生物。


    “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先休息，按照预计，人类的船只要明早才会到这。”


    “好。”


    人鱼们聚拢又散开，苏盏的长发在海水中飘着，正要游走，却突然被人拉住，苏盏低头一看，眼睛睁大了一些。


    手上紧实的触感让他不敢动弹，老实巴交地看着青如，“这……”


    刚刚人鱼们一起用祝福的能力创造出了一个人鱼王国，无不在利用着自己的想象力，不知道谁想出来往王国里加了几只海豹，一个个在宫殿里乐得直拍手。


    青如把其中一个塞到了苏盏的怀里，鱼崽崽像是抱气球一样揣着海豹，不明所以。


    “我今晚还有别的事情，不能陪着你，让这只海豹跟着你。”


    “……”


    苏盏沉默了一下。


    这样的话，似乎可以猜到是谁一脸严肃地把海豹变出来的了……


    这是十年之前的世界，青如还没有成为族长，也还没有献上自己五百年的寿命，他青色的鱼尾像是海底飘扬的绿藻，莹莹如玉，上面没有如此显眼的伤疤和残缺的鳞片。


    真好。


    怀里的海豹突然拍着自己的肚皮，苏盏手忙脚乱，哦不，尾巴乱地抱着他，怕海豹直接像生瓜蛋子一样被弹出去。


    金色鱼尾的人鱼崽崽乖乖地抱着海豹，探出头看向青如，吐了个泡泡，说：


    “好，我不会乱跑的。”


    他知道青如在担心他。


    哪怕此时他还不是族长，却已经承担起保护所有族人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