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知道，小礼是在自责。


    她在自责自己为了让林舒礼逃跑的更顺畅竟然也动手阻挠了其余可怜人的逃跑路。


    所以她受的伤是应该的。


    她多受一点伤也是应该的。


    面前浓重浑浊的黑暗中，血腥味和人类踩踏声中响起的呼救被脚步声彻底掩盖。


    陈毅有点不想继续听下去了。


    他看不到此刻酒店一楼内的具体惨像，但周围黑暗中的各种声音却一个比一个清晰。


    极致的黑暗更容易让他想象到血腥恐怖的画面。


    幸运的是这次的“记忆幻境”已经到了结尾。


    浑浊的黑暗开始扭曲消散时，陈毅看到推着大门的小礼眼角落下一行泪水。


    砰！


    大门被关闭了。


    痛苦的哀嚎声在黑暗中如同最凶恶的诅咒，一点点刻进小礼的大脑、身体中。


    陈毅听到她哽咽地喃喃自语。


    “对……对不起……果然啊……像我这种人，永远……永远不可能活到老的那一天……”


    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


    ——————


    “她叫林舒礼。”


    陈毅又重复了一句。


    刚才电梯内出现的幻境带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起码到了现在，陈毅隐隐还是觉得自己胸口皮肉下的心脏跳的很快很重。


    “经理的名字也是。”


    陈毅又道，“她在帮经理离开前，把自己的名字送给经理了。”


    所以现在的林舒礼只能是小礼，而那个成为经理的男孩，才是此刻的林舒礼。


    “……名字竟然也可以送？”


    虞时玖关注的点明显略微奇怪一些，他弯了弯嘴角，笑说：


    “所以他们共用一个名字啊。”


    “嗯。”


    陈毅点头，他皱眉示意虞时玖往后退，自己也跟着走进房间关上门。


    “刚才来找你的那个诡怪，我怎么觉得他侧身看起来有点熟悉？”


    陈毅一边说一边走到里间床铺边抱起花瓶，“我把这个放出——”


    “是陈哥你的身体呀。”


    虞时玖有些奇怪，“那个诡怪不是幻化成陈哥你的模样来找我的吗？”


    陈毅一愣，失笑道：“……我说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他说着抱着花瓶走到门边打开门，弯腰将怀里的花瓶轻轻放在地面上。


    身后，肥肥和虞时玖对视一眼。


    虞时玖有些疑惑：“肥肥，我房间里的花瓶，不是摔碎了吗？”


    肥肥警惕弓背，“喵喵喵！！”


    对啊，花瓶不是被肥肥“不小心”摔碎了吗？


    虞时玖还记得自己离开时看到一地的花瓶碎片呢。


    ……既然花瓶摔碎了，陈毅现在抱到外面的那个花瓶，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花瓶自带修复功能？


    还是……


    虞时玖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眼中的笑容深了些，“……是追逐提前了吗？”


    所以摔碎的花瓶要修复，因为每间客房内花瓶服务员的数量是固定的。


    表上此刻的时间是……十点半，比前两晚追逐战开始的时间提前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而据刚才站在门口的“陈毅”，哦不应该是清洁工老太太，也可以说它的另一个名字——小礼所言。


    他们需要在追逐战中撑到凌晨六点。


    将近八个小时。


    陈毅再次关上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虞时玖已经抱着肥肥仰靠在沙发上，不停轻轻抓挠肥肥的脑袋。


    肥肥眯着眼看起来挺舒服，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地声音。


    看见陈毅来了，虞时玖停了手，“陈哥。”


    他笑眯眯说：“追逐战是提前了吗？”


    陈毅惊讶，“你怎么知道？”


    说完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个防护道具扔到门口，“别担心，我们暂时先奢侈一把，多休息会儿再出去。”


    虞时玖看着他眼都不眨地扔出去个价值大几千积分的道具，第一次生出类似于羡慕的情绪。


    应该是个人都会羡慕吧……他现在还没存够下个月在城镇里居住的积分呢。


    看来以后不是要多刷游戏副本。


    自己还是太穷了。


    虞时玖感叹了下生活不易，将刚才小礼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全部和陈毅说了一遍。


    陈毅一开始还好，听到脸色直接变了。


    “你说清洁工是小礼？”


    “但小寒他们不是已经把小礼绑走了？”


    陈毅皱眉：“他们不应该犯绑错人这种低级错误。”


    “应该没绑错。”


    虞时玖倒是有另外一个想法，他组织了下措辞，道：


    “陈哥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发现线索的地方，都出现过清洁工的身影？”


    “不管是杂物间还是走廊地面……”虞时玖说：“都是清洁工出现过的地方。”


    诚然他们可以说清洁工出现在这些地方非常正常……但从清洁工每次用对讲机交流时的对话来看，她和已经成为经理的林舒礼也很熟悉。


    什么样的情况下林舒礼会和清洁工熟悉？


    在富凌酒店没有诡化之前，他是不是为了拍下能压死富凌酒店的证据和无数的工作人员们打探交流？


    而在这种能将人当做“货物”交易的酒店里，清洁工真的会是一个长相苍老根本干不动什么活的老太太吗？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清洁工就是小礼在林舒礼幻想中的另一个形态？


    他在幻想什么？


    他为什么要把年轻漂亮的小礼幻想成一个满脸皱纹垂垂老矣的老太太？


    “陈哥你说，”虞时玖有些想不通，“林舒礼，到底在幻想什么？”


    陈毅从虞时玖这句话中联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在黑暗中推着大门流着眼泪的小礼，想到对方笑着对男孩说把名字送给他的小礼……也想到了，推着大门低声讽刺自己很可能活不到老那一天的小礼。


    这样的话难道小礼没在林舒礼面前说过吗？


    她一定说过。


    所以林舒礼才会记得……才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小礼垂垂老矣的形态幻想出来。


    陈毅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所以说，”虞时玖听完后恍然大悟，“清洁工可以说是会短暂出现的小礼，但她并不存在的意思喽？”


    “……大概，也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