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传来了小声的走路声。


    顾羡回神，轻轻将窗户关上，屏息凝神听了片刻，发现李俐的磨牙声彻底消失。


    这么晚了，他要去做什么？


    顾羡没急着惊动他，在楼上看见他远离了顾府，往东南方向去了。


    顾羡眯着眼看了半天，感觉是遇水巷和避水巷的方向。


    具体去了哪个，他不太清楚，决定天亮之后都去看一看。


    ……


    冬日的天亮得晚。


    徐府内，阿玫早就醒了，却懒懒地靠在床边，连灯都没点。


    昨夜她回来之后，听说徐裕因身子不适，先睡着了。


    而自从她回徐府后，徐启宸也没来找过她。


    阿玫忍不住又想起了顾公子那句话。


    他让她警惕徐启宸。


    她其实没有对这句话不满，警惕是正确的，尤其是在她决定抢夺自己娘亲留下的东西的节骨眼上。


    在这点上，她很感激顾公子。


    若不是顾公子的提醒，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这方面来。


    只是令她不适的是，顾公子情感的外露。


    她能察觉到那种情感是不太单纯的，但她扪心自问，感觉自己和顾公子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


    再者，经历了罗烨的事情，她不想再对任何人动感情。


    她和离时很幸运地遇到了顾公子，是他给她提供了一个小馆，能让她暂时安身，并且还慷慨地不用她交出银两，只需提供吃食。


    当时想，的确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正合她的心意。


    可现在回顾当时之事，阿玫发现自己还是太疏忽了。


    既然不想有过多的交集，那么，还是要算清账才好。


    她也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把娘亲的产业抢回来，并且经营完善的话，一定会离开酒馆，并且会将应该给顾公子的银子全盘归还。


    若是失败了……


    阿玫苦笑，那她就只能在小馆里给顾羡打工，依旧是将银两补上并且上交，唯一不同的是，这样一来，她需要分几波才能还清。


    门外传来了声响，是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阿玫侧头，看向窗外，那人的影子正在慢慢靠近。


    “小姐？”是翠柳。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似乎不知道她是否醒着，试探过后便要离开。


    阿玫出声道：“进来。”


    翠柳进来后快速把门关上，让寒风隔绝在室外。


    “来坐会儿，不急着洗漱。”阿玫有些困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吃苦吃多了，这个点根本不会发困。


    现在回了徐府，屋子里暖烘烘的，她倒是变得有几分怠惰。


    翠柳在阿玫床边坐了，手里还抱着一堆布料，阿玫问她是什么，翠柳答道：“是二夫人给小姐织的衣裳，让奴婢来送给您的。”


    翠柳有些高兴，她把衣裳抖开给阿玫看，“只是这衣裳得开春了才能穿，现在穿着冷。”


    二夫人？


    阿玫有些惊讶。


    徐氏居然会给她织衣服？


    翠柳的声音从衣服后传来，“二夫人昨天织了整整一日，才将这件衣裳完工了。”


    “完工？”阿玫伸手去触碰衣料。


    薄如蝉丝。


    她不懂制衣之事，却也能从手感上感觉出来独特。


    点了灯后继续看，才看清这件衣裳的具体细节。


    这是一个青绿色外袍，上头绣了团蝶，整体看上去清新雅致。


    阿玫凑近了看，瞧见针脚细密。


    徐氏针线活一向了得，这点倒是不假，她最初入府时，帮着娘亲打理了好几次成衣铺子。


    翠柳应道：“是的，二夫人亲自说与奴婢听的，只是不知二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织的。”


    阿玫松开衣裳，让翠柳帮忙收好。


    收好后，翠柳就来替阿玫洗漱，在这个过程中，她叽叽喳喳地将昨日府中的事情说给阿玫听。


    “小姐，你昨日白天不在府中，晚上回得又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徐裕把自己安排给阿玫的事情说给她听了，说着还忍不住咯咯笑道：“还好奴婢机灵，若是一早就表现出小姐对奴婢的满意，今天站在这替小姐梳妆的可能就不是奴婢了。”


    翠柳说起话来轻巧，笑声也动听，人也机灵。


    阿玫跟她相处一会儿，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不少。


    “确实机灵，下次继续。”


    两人说着话儿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翠柳放低了声音，小声道：“小姐，好像是老爷的声音。”


    阿玫也听出来了，另一个人是徐启宸。


    “每日这个时刻，三公子都会去跟老爷打过招呼后，再离府。”


    听了翠柳的话，阿玫心思一动。


    正巧，她也想看看徐启宸到底是什么想法，便披了厚衣，带着翠柳往正堂走去。


    徐裕的声音有些大，否则，交谈声是传不到东厢房的。


    从外头就听出了徐裕情绪激动，徐启宸则恰恰相反，表现得十分冷淡。


    这样的态度，就连在阿玫面前都很少有。


    可翠柳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她用气音道：“三公子一直是如此，冷着个脸，看起来不好相处。”


    她想了想，又道：“但三公子人好，长得还帅。”


    阿玫没忍住笑了一声，正堂里，徐裕粗声问道：“谁在外面？”


    翠柳面色一变，阿玫却截然相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不等徐裕发话，她就找个地方坐了。


    徐裕噎了半晌，问：“你来做什么？”


    “来传递孝心的。”阿玫笑眯眯道，目光从徐启宸身上落到徐裕身上，“爹昨日不是磕着碰着了？我来看看您养得怎么样。”


    徐裕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等会再进来，先出去。”


    阿玫换了个姿势，没动。


    徐裕见他的话不好用了，便去喊家丁。


    家丁到了正堂外，听见徐裕让他们把大小姐赶出去时，不禁面面相觑。


    这个大小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下人们都听说了她初次回府，就把翠柳关在门外冻了一个时辰的下马威。


    回府第一日都这么嚣张，不敢想日后会怎么样。


    家丁们都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犹豫一会儿，最终谁都没有动。


    不听话好说，反正最后都是老爷让三夫人来教训一顿。


    三夫人有原则，只要听说他们是事出有因，就不会难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