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在哪里都带着乐谱纸,而这些都是我趁大家不注意,偷偷装到特意准备好的一个脏兮
兮的手提包里藏起来的。亨德里克把考利车的顶篷放了下来,这样说话时就不会吹到太大
的风。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伙计,这正适合他的职位。我承认这很奇怪,但是自从和克罗姆
林克夫人发生关系那天起,我感觉自己和她丈夫的这位贴身男僕的关系比我和她丈夫的更
紧张。(伊俄卡斯特对我依然宠爱有加,每隔一两天就来一次,但是伊娃在家的时候从不这
样,这很明智。不管怎样,一个人绝对不能一次把自己的生日巧克力全吞掉)我的不安是
因为亨德里克可能知道此事。噢,住在楼上的人总是因为我们的聪明而感到庆幸,但对于
那些需要换床单的人来说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别太担心。我不向僕人们提过分的要求,亨
德里克也不会笨到把宝押在生病的主人埃尔斯的未来上,而是在还能活好多年,声音刺耳
的女主人身上。亨德里克是个奇怪的傢伙,真的,很难猜到他的喜好。这会让他成为一个
出色的赌场上的收钱人。
他在市政厅外放下我,把那辆艾菲尔德的车锁打开,让我自己去忙各种差事。他说他
要去拜访一位生病的婶祖母。我骑着自行车穿过观光者、学生和市民组成的人群,只是迷
了几次路。在警察局,那位懂音乐的巡官对我无微不至,让人去拿咖啡和糕点。他很高兴
我在埃尔斯那儿的工作非常成功。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十点了,该去赴约了。不着急。让商
人等上一小会儿是正确的做法。
詹什正靠在皇家酒店的吧檯上向我打招呼说:“啊哈!真的是你,隐形人,千呼万唤之
下终于回来了!”我发誓,思科史密斯,我每次一看到那个长疣子的老夏洛克(註:莎士比
亚《威尼斯商人》中的奸佞商人。)就觉得非常讨厌。他有没有为了让自己每年都看起来更
漂亮而弄一幅神奇的自画像藏在阁楼?搞不懂他为什么见到我似乎就那么开心。我环视大
厅,看有没有收到泄密消息的债主——一旦有人发现我的眼神不对劲,我会拔脚就跑。詹
什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这么不放心,罗伯特?我可不会给下金蛋的淘气母鹅带来麻烦,不
是吗?来吧——”他指了指吧檯,“给你点什么毒药喝喝?”
我回答说和詹什同在一幢房子里,即使是一座这么巨大的建筑,毒性已经够大了,所
以我宁愿直接切入正题。他轻声笑了,拍拍我的肩膀,领我上楼到他为我们的交易预订好
的房间。没人跟着我们,但是那并不能保证什么。当时真希望能让你安排一个更开放的公
共场所做约会地点,这样谭姆·布鲁尔的恶棍们就不可能往我头上套上麻布袋,把我扔进
一个大皮箱拖回伦敦。我从手提包里拿出书来,他从他的夹克口袋里拿出夹鼻眼镜。詹什
在靠窗的写字檯边仔细研究着它们。他使劲想把价格压下来,说什么书的状况不是“好”
而是“还行”。我平静地把书包好,把它们放进我的手提包,让吝啬的犹太人一直在走廊里
追着我,直到他承认书的状况的确是“好”。我求他回到房间,我们点钱,慢慢地数,直到
按以前谈好的价格全部付清。生意做完了,他嘆了口气,说我让他成了一个穷光蛋。他露
出属于他的那种微笑,并把毛茸茸的爪子放在我的膝盖上。我说我卖的是书。他问为什么
要让生意妨碍享受快活呢?一个在国外的年轻小伙肯定可以找到能花点零花钱的地方吗?
一个小时后我离开了,詹什还睡着但是钱包空了。我径直去了广场对面的银行,受到经理
秘书的接待。包里有钱的感觉真好。正如佩特喜欢说的:“一个人自己的汗水才是他最好的
回报。”(并不能说明他在曾经领干薪的牧师职位上流过很多汗)下一站是城里的弗拉格斯
塔音乐商店,在那儿我买了一大包乐谱纸,并将它们塞到已经空了的手提包里,以防有人
觉察。出来后,我在一家鞋店的橱窗里看见一副褐色的鞋罩,于是便进去买了下来;在烟
草店看见一个鲨革做的香菸盒,也买了下来。
还剩两个小时需要打发。我在咖啡店里喝了一杯冰啤酒,又喝了一杯接一杯,还抽了
一整包口感很好的法国香菸。詹什的钱不比火龙守护的宝藏,但是上帝知道,感觉起来还
真像是那么一回事。接着我在后街小巷里找到一座教堂(避开了旅游景点,以躲避心情不
好的书商),教堂里点着蜡烛,暗影婆娑,还有悲伤的受难者和焚香的味道。自从帕特把我
赶出来的那天早上起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教堂。临街不断传来沉重的关门声。干瘦的老太婆
们走了进来,点上蜡烛,又离开了。祈愿箱上的挂锁是最好的那种。人们一边祈祷一边跪
下,一些人的嘴唇还在动。羡慕他们,我真的羡慕。我也羡慕上帝,能知道他们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