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觉得,他看起来只能再活一个星期。她按了底楼的按钮。这部老掉牙的电梯开始
下降了。一根指针慢悠悠地一层层往下数着楼层。电梯的发动机嘎嘎地响着,缆绳嘎吱嘎吱
地卷着,但到了十楼和九楼之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嘎嗒一嘎嗒一嘎嗒”的声音,然后就变
成了轻轻的一声“扑哧~~~~”。路易莎和思科史密斯重重地坐到地板上。灯光闪烁不定,然
后就嗡嗡叫着熄灭了,漆黑一片。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趴在地上的老人稍微缓过一点劲儿来:“我想骨头没断,但是我还是坐着吧,谢谢你。 ”
他的老式英语口音让路易莎想起了《丛林日记》里的老虎。“电梯可能突然会重启的。 ”“天
啊!”路易莎嘟囔着说,“断电。完美一天的完美结局。”她按下紧急按钮。没反应。她按了
内部通话系统的按钮,然后呼叫道:“嗨!有人吗?”持续的嘶嘶声。“我们这里出状况了!
有人能听到我们吗?”
路易莎和老人一边听着动静,一边侧着脑袋看着对方。
没有回答。只有模糊不清的潜水艇一样的噪声。路易莎检查了天花板。“肯定有个出入
的舱盖……”没有。她把地毯掀起来——地板是钢板。“我猜,只有在电影里才会有这种事。 ”
“你现在还高兴吗?”这个老人问,“骑士精神的时代还没有完全结束?”
路易莎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上个月的灯火管制
持续了七个小时。”也好,至少我没和一个精神变态、幽闭恐怖症患者或是理察·甘格关
在一起。
4
鲁弗斯·思科史密斯靠在角落里坐了一个小时后用手帕轻轻擦擦额头。“我在 1967年订
阅了《星球画报》,读到你父亲发自越南的快报。莱斯特·雷是仅有的从亚洲人的角度理解
战争的四五个记者之一。我一直很想知道一个警察是如何成为他那一代最优秀的记者之一
的。”
“是你要听的啊。”每次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它都被加工。“父亲就在珍珠港事件前几
周加入了年轻人兄弟会,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这里而不是像他的哥哥豪伊一样在太平洋经历战
争。豪伊在所罗门打沙滩排球的时候被一颗日本人的地雷炸成了碎片。很快,爸爸成为了第
十区的麻烦,他正是栽在这上面的。在这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一个区——他们把所有正
直的、不愿继续拿赃款也不愿对罪犯坐视不管的警察送到那里圈养起来。所以,不管怎样,
在抗击日军胜利日的晚上,布衣纳斯·耶巴斯全城都在开派对,而且你可以想像,警察都被
分散开了。父亲接到个电话,说在希尔瓦普兰娜码头发生了一起抢劫案,那是在第十区、港
务局和斯宾诺莎区之间的无人地带。父亲和他的搭档,一个叫奈特·维克菲尔德的人开车去
看看。他们把车停在两个货物货柜之间,熄了火,步行前进,之后看到大约二十几个人从
一间仓库往一辆武装卡车上装运板条箱。灯光很暗,但是他们肯定不是码头工人,而且也没
有穿军队制服。维克菲尔德让父亲去用无线电申请支援。正当父亲去拿无线电的时候,一个
电话打来说原来调查抢劫案的命令已经被撤销了。父亲报告了他看到的情况,但是命令又重
复了一遍,于是父亲跑回仓库,刚好看到了一个人对他的搭档开枪时的火光,而且还从后面
射了六枪。父亲多少能保持冷静,全速跑回他的警车,在他的车被子弹打得发抖之前,费力
地用无线电发出了代码为 8的信号——那是无线电呼救信号。他被包围了,只有码头方向可
以逃,于是他疯狂地潜水,潜到海中一个到处是柴油、垃圾和污水的地方。他在码头下面游
泳——那时候希尔瓦普兰娜码头是一个像木板路一样的钢结构,而非今天的混凝土半岛结构
——他努力爬上一架维修悬梯,浑身湿透,还掉了一只鞋,手里拿着已经不能用的左轮手枪。
他能做的只能是观察这些人。刚结束,就有两辆斯宾诺莎警区的警车赶到现场。父亲还没能
来得及绕过空地警告那些警察,一场激烈的枪战就爆发了——枪手的冲锋鎗像雨点一样射向
两辆警车。卡车发动了,枪手跳上车,他们开出空地,还从后面扔出了两颗手榴弹。那些家
伙是想炸残他们还是只是想打消他们做英雄的想法,谁知道呢?但是一个人抓住父亲并拿他
做了人肉垫子。两天后他在医院里醒过来,左眼没了。报纸把这次事件描述成一伙盗贼发动
的机会主义袭击,后来侥幸逃脱。第十区的人估计一个犯罪集团的操纵组织应对此事负责,
他们在战争中一直在抽调武器装备,后来决定转移他们的货物。既然战争结束了,帐也就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