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幼娜告诉我说她想离开餐馆,永远不回来。她说我也应该出去:纯种人强迫复制人在
大厅工作,这样他们就能独享书上看到的美丽世界。作为回答,我背诵了守则第六条,告诉
她我决不会对宋老爹和他的机构犯下如此恶劣的罪行。她骂我是笨蛋、胆小鬼,说我跟其他
复制人一样糟糕。
两个没被授予灵魂的复制人,没人帮助能逃出公司吗?统一部只要五分钟就能逮住你们。
可幼娜怎么知道?她的坏索尼上说,外面的世界有人迹罕至的森林、层峦叠嶂的山脉,
还有迷宫一样的藏匿地点。对您一个纯种人来说,把童话书当成公司国也许很可笑,但是长
期的囚禁使得任何得救的幻想都变得可信。升级的饥渴逐渐加剧,甚至吞噬了理性。对于消
费者,这个状态被称为慢性抑郁症。我在餐馆的第一个冬天,幼娜陷入了这种状态。在冬天,
用餐的人们蹭掉耐克上的雪,我们只得定时拖地。那时,幼娜已经不再和我交流,她彻底独
来独往了。
你是说精神病引发了幼娜-939的暴行?
是的,我坚信如此。而且是试验失误引发的精神病。
请你从所处的有利位置描述一下新年前夜的事件。
我负责的区域周围有一圈凸起的平台,当时我正抹着平台上的桌子,因此我东面的视野
很好。马尤达-108和幼娜-939在收银台忙碌着。一个儿童聚会正在进行。气球、横幅和帽
子挡住了电梯周围的区域。大厅里回响着流行歌曲和五百多个就餐者的声音。宋老爹不断地
朝孩子们扔出三维焰火蛋糕,然后收回它们。焰火穿过他们的手指又飘回到我们的标志人那
蛇信般的舌头上。我看到幼娜-939离开收银台,你也会选那个时机,我知道要发生可怕的
事了。
她没有告诉过你她的逃跑计划?
我说过,她已经不理会我的存在了。但是我相信她没有什么计划:我认为她只是,用纯
种人的话说,“顶不住”了。幼娜离开了我们的区域,不慌不忙地朝电梯走去。她在判断着
时机。助理们忙得没注意到她,李监工在办公室里。几乎没有用餐者发现她,也没有将目光
从索尼或者gg片播放器上移开。何况,她们干吗要看呢?当幼娜抱起一个穿水手服的男孩
朝电梯走去时,那些看见她的纯种人只是以为她是一个克隆女僕,奉女主人之命带孩子回家。
媒体报导说幼娜-939偷那个孩子是为了在地面上作为人体盾牌。
媒体完全按照统一部的指示报导了这次“暴行”。幼娜抱那个男孩进电梯是因为她知道
了公司的基本防范措施:没有灵魂珠,电梯就不会运行。在挤满了消费者的电梯上,被发现
的风险太大了,所以幼娜认为最大的希望就是借一个孩子,利用他的灵魂珠,电梯就会把她
运到自由世界。
听起来你很确信。
如果以我的经历都不能确信,谁还可以?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必重复了。
尽管如此,还是请你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幼娜-939的暴行。
完全可以。电梯关上的时候,那个孩子的母亲看到儿子在幼娜的怀里,便尖叫起来:“一
个复制人抓了我的孩子!”这引发了一连串的歇斯底里。托盘扔了,奶昔泼了,索尼摔了。
一些就餐者以为地震缓冲器发生了故障,就躲到了桌子下面。一个警察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冲到乱作一团的人群中,大吼着要大家镇定。他打了一发音波弹,在一个密闭空间这很愚蠢,
很多人以为是恐怖分子在朝消费者开枪。我记得看见李监工从办公室冒了出来,踩到泼洒一
地的饮料滑倒了,消失在争先恐后,沖向电梯的一大群顾客的脚底下。许多人在这次挤踏中
受伤。崔助理朝着他的对讲机大喊大叫,我听不清他喊什么。大厅里谣言纷飞:一个幼娜绑
架了一个男孩,不对,是一个婴儿;不对,是一个纯种人绑架了一个幼娜;一个警察开枪打
中了一个男孩;不对,是一个复制人打了那个鼻子流血的监工。与此同时,宋老爹站在基座
上东摇西晃。接着有人大喊,电梯在往下走,顿时餐馆里鸦雀无声,就像一分钟前,瞬间就
一片恐慌那样。那个警察喊着让开,然后蹲下,瞄准了电梯门。消费者们的踩踏一下子解除
了。电梯降到了餐厅,门打开了。那个男孩在发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他的水手服已经不
是白色。也许,我在灯塔里最后的记忆将是幼娜-939的尸体,已经成了肉酱,满是弹孔。
那个画面也已经烙在了每个纯种人的记忆里,星美。那个晚上我到家的时候,我的室友一直
盯着索尼。内索国一半的庆祝活动都取消了,另一半也大受影响。餐馆内部摄像头和宗庙广
场公共秩序摄像头的影像在媒体上交替播放。都是那个路过的警察消灭幼娜-939的画面。
我们觉得难以置信,确信是联盟会的恐怖分子出于歪曲宣传的目的整容成服务员的样子。当
统一部确认那个复制人的确是一个幼娜,我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