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整容产品目录上移开了。我刚才说了,很少有不速之客。甫叔一边说“进来”一边把
目录藏在《实用基因学》下面。我的研究生很少看教科书,不像我。
一个瘦瘦高高的学生用脚尖推开了门。“甫甫”,他这么叫我的研究生。甫叔跳了起来,
又坐下了,然后懒散地坐下。“嗨,海柱,”他装出随意的样子,“有什么事?”他只是路过
打个招呼,这个访客说,但是他接受邀请,坐了下来。我得知任海柱是甫叔以前的同学。甫
叔让我沏茶,他们在那里闲聊,话题琐碎,毫不重要。我上茶的时候,任海柱提到:“你想
必已经知道你的朋友敏植让人震惊的下午了吧?”
甫叔否认敏植是他的朋友,一向如此,接着问为什么他的下午让人震惊。“他的标本,
元-027给烧成燻肉了。”敏植把一瓶石硷上的减号错当成了加号。我的研究生笑了,先是傻
笑,然后咯咯地笑,后来用鼻子说了声“笑死人”,便大笑起来。海柱做了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看着我。
为什么说“很奇怪”?
纯种人对我们通常视而不见。很久以后,海柱承认他对我的反应很好奇。甫叔没有注意;
他在推测贊助敏植研究的公司会提出的索赔金额。甫叔幸灾乐祸地说,在他自己的研究中,
一两个实验复制人死于科学探索,没人会在乎。
你是否感到……呃,你感到怎样?憎恨?悲伤?
愤怒。我退到了里间,因为任海柱的反应使我谨慎起来,但是我从未如此愤怒。幼娜-939
抵得上二十个甫叔,元-027抵得上二十个敏植,怎么衡量都是如此。因为一个上等人的疏
忽,我在泰莫山唯一的朋友死了,而甫叔居然认为这次谋杀很好笑。但是愤怒锻鍊意志,那
天我迈出了第一步,走向“宣言”,走向这个牢房以及几个小时以后的灯塔。
暑假发生了什么事?
照理甫叔应该把我存放在一个临时宿舍,可是他急着要去北海道打克隆糜鹿,他把这事
忘记了,要么就是认为哪个下层的寄生虫会替他做。
因此,某个夏日的早上,我醒了,发现整幢楼都空无一人。忙忙碌碌的走廊现在悄无声
息,没有铃声,没有广播;连空调都关了。从屋顶上看去,市区跟往常一样烟雾蒸腾,车水
马龙,成群的飞机穿过天空,留下一条条水蒸气的痕迹,但是校园却没了学生。福特场仅有
一半的车。烈日下,工人们在重新铺设椭圆形广场的地面。我查了索尼上的日历,才知道今
天是假期的第一天。我插好实验室的门,躲进了里间。
那么你在五个星期里从未走出过甫叔的实验室?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要知道,我害怕离开我的索尼。每个周末,有个保安来检查实验室。有时
候我能听见文吉秀在隔壁的实验室说话。除此之外,一片寂静。晚上我把百叶窗拉下,关掉
天窗。我有足够的速扑度过整个假期。
可那是整整五十天孤独的囚禁啊!
五十天美好的时光,档案员。我的头脑在我们的文化中纵横穿梭,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
十二部经典:隆尖的《七种方言》、主席的《内索国的形成》、尹将军的《战争史》等。你知
道这些书目。一部未删节的《评论》的索引指引我阅读战前思想家的着作。当然,很多下载
都被图书馆拒绝了,可我下到了两本从晚期英语翻译过来的《乐观主义者》、奥威尔和赫胥
黎;还有华盛顿的《关于民主的讽刺》。
等到甫叔第二个学期回来的时候,你依然是写论文用的标本?
对。我的第一个秋天到来了。我偷偷地收集飘到屋顶上的红叶。秋天过去了,我的叶子
都退了色。夜晚变得冰冷,连白天也会结冰。下午,甫叔多半在加热的炕上打盹,看着三维
影像。他夏天的投资赔了很多钱,他父亲拒绝支付他的债务,他的脾气变得暴躁。我唯一能
抵御他暴怒的措施是不被注意。
下雪了吗?
啊,对了,下雪。去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晚,十二月才下。凌晨醒来时,我感觉到了。
装饰窗户的新年精灵裹上了雪花,美轮美奂,档案员,美轮美奂啊!院子里,无人理睬的雕
像四周,树丛被积雪压弯了,雕像因此显得格外雄伟。我能看到雪花飘落到我曾经的牢房,
我喜欢这里。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雪花像是受伤的紫丁香,那么纯洁,那么宁静。
有时候你像个唯美主义者,星美。
也许那些被剥夺了得到美的权利的人才更懂得美。
这个时候,梅菲博士该走进故事了吧?
是的,六重节前夜的那个晚上也在下雪。大概在二十点左右,甫叔、敏植和方沖了进来,
因为吸了毒,脸红红的,耐克上沾着冰。我在里间,差点来不及藏起我的索尼。记得我正在
读柏拉图的《理想国》。甫叔戴了一顶学位帽,敏植抱着一篮子薄荷味的兰花,篮子跟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