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这种猛兽,朮赤并非没有见过,但是形体如此巨大的,却是头一次见到。他不知道,眼前的这种动物并非普通的熊,真正的名字叫做罴,俗称人熊,力大无穷,能食狮虎,乃是熊类之中最为残忍暴戾的一种。
被这猛兽一惊,朮赤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几乎人立了起来。幸亏朮赤骑术精绝,身子疾速前倾,贴于马背之上,双脚牢牢扣住马镫,这才不至落马。饶是如此,却也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他不及多想,转头向察合台叫道:
“二弟快去多叫些人来,我在这里抵挡一阵!”
察合台也看到了那罴,所幸者离得较远,战马并未受惊,不过心中的畏惧之意也是大盛。听到朮赤的叫声,也不答话,拨马便跑。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无搬请救兵的意思。反而觉得,如果朮赤死在这里,对于全家反而更好一些,因此他跑出数里,遇到了几路射猎部队,却对朮赤的危局只字不提,迳自向别处去了。
不提察合台隐瞒危险,再说朮赤。他见兄弟安然离去,心神稍定,回头再看那罴已经摇摇摆摆得自草丛中走出,距离自己不过十丈之遥。朮赤不及多想,抬手便射出一箭。那罴看上去蠢笨,其实甚是灵巧,那箭逼进面门之时,只见它将巨爪一挥,那疾飞的箭簇便如一根被风吹飞的稻草般飘得不知去向了,同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嚎叫,飞扑向朮赤。
朮赤见势不妙,欲拨马向后退却,但是胯下的战马却只是刨蹄、嘶叫,除了全身哆嗦以外,竟是一步不动。蒙古战马原本最服主令,然则今日所遇者实乃天下猛兽之最强者,早已畏惧慑服,竟是一动也不敢动。
“糟糕!”
朮赤心中暗叫不妙,眼见那罴已经逼进到丈余,只得翻身下马,向一旁退开。刚刚闪出数步,那罴已经到了战马之前,巨掌挥出,登时将战马的马头被打得从中断绝,直飞出一丈开外,掉落在草丛之中。那马连一声哀鸣都不及发出,脖腔中鲜血狂喷,残尸栽倒在地。
面临巨大的危险,朮赤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到此为止了吗?我的人生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只是不能战死沙场,未免可惜了。不过也不算遗憾,至少察合台跑掉了。母亲的伤心也会减少一些吧?至于自己也只能说抱歉了。父亲会为我的死去而伤心吗?也许他只会为丢掉我这个麻烦而感到轻松吧?”
心念电闪之间,朮赤在行动上并未放弃。他再度射出了一箭。当然,他心中明白,这不会有任何结果,因此根本不去查看,只是迅速丢掉弓箭,拔出来腰间的佩刀。
“噢呼呼呼呼呼——”朮赤摇动佩刀,口中发出有节奏的狩猎呼喝,围着罴转动。
罴攻击了。强烈的劲风伴随着巨爪有力地拍击,扑面而来。朮赤不敢力敌,只有躲避。然而,他的身子还没站稳,罴的第二击转瞬即至。朮赤再度闪开。一时间,兽进人退,相持不下。很快,朮赤便发现这只形体巨大的野兽有着超乎想像的灵活,而失去战马的自己在地面上却显得步履蹒跚,动作迟钝。终于,朮赤的佩刀未能躲开罴的巨掌击打,但觉手臂剧震,半边身子发麻。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好个朮赤,脚下借力使力,身子向旁斜飞出去,人刚刚飞到半空,便听到身后发出沉闷的“扑”的一响。落地回首看时,但见自己适才所站的地面上被罴那蒲扇般的巨爪砸出了一个径有半尺的浅坑。见此情景,朮赤暗道一声“侥幸”,只觉一颗心被惊得砰砰乱跳。暗想:若非自己见机得早,此时只怕早已骨断筋折。那罴一击不中,不容朮赤喘息,仰天发出一声怪吼,再度扑上前来。
朮赤失了兵器,形势愈见危急。马上游牧民族因为常年生活于马背之上,双腿的骨骼往往呈罗圈般畸形,一旦落在地面,反而不良于行。今天,朮赤正是吃了这个亏。三退两闪之间,已是身临绝境。他向后复退一步,忽觉脚下一绊,身子失去平衡,一跤仰天摔倒。原来是一根横地的朽木将他绊倒。
那罴见朮赤倒地,登时人立了起来,双爪上举,将整个人都罩在一片象徵死亡恐怖的阴影之中。朮赤无可与抗,只得闭目待死。忽听头顶掠过箭羽震动空气的尖啸,随即那罴发出一声暴吼,沉重的脚爪猛烈的踏着地面,“腾腾”几声后,就传来了如同被伐断的大树轰然倒地之声,接着又是一阵阴哑的嘶吼,便不再出声了。朮赤奇怪得挣开了眼睛,发现那罴居然业已倒在距自己一丈开外的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定睛细看,只见它的咽喉部位那一小块白色三角毛皮之间赫然插着一支鵰翎箭。箭尾因罴倒地所震,犹自微微颤动。
朮赤犹自惊魂未定,几乎怀疑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耳听蹄声踏踏,一骑已经来到他的身边,骑者翻身下马,走上前来将他搀起,口中说道:“大殿下受惊了。”
朮赤这才仔细打量来者,见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相貌生得相当英俊,看穿着打扮是一名普通道蒙古军。
“这熊是你射死的?”
朮赤见他带着弓箭,开言问道。
“正是。”那人点头道。
“好准的箭法!”
朮赤欢喜得拍了他的肩膀一把,忽然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