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蒋介石在他脱险后,对孙中山却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同陈洁如离开上海。九月间养病天童,十月间遨游太湖,悠哉游哉,俨然以一个“革命功臣”的姿态,到处跑码头,受孝敬,享起清福来了。有一天在太湖万顷堂上,皓月当空,涟漪荡漾,丝竹之声既辍,友侪相率告辞。蒋介石借着三分酒意,问陈洁如道:“想当年交易所失败,有一个做医生的混帐王八蛋到家里来找你,口口声声要接你过去,这个傢伙现在还来找你吗?”
“提这个人干什么?”陈洁如心中暗吃一惊:“自你走后,我就守在家里,根本没有出门,宰相肚里好撑船,你现在已经大富大贵,犯不着同这班人呕气。”
“你倒说得风凉,”蒋介石敞开领口,把双腿往桌上一搁:“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可是这口气我实在难消!”
“算啦,”陈洁如给他扣上领口:“别着了凉,夜深啦,瞧大湖的风多劲,睡去罢。”
“慢着,”蒋介石把她胳膊一推:“在我离开上海那一段日子里,你听到什么没有?”
“我们都伸起大拇指,说你真有眼光!”陈洁如边把桔子往他嘴里塞,边用手放在他嘴边承他吐出的桔核:“再吃一点,解解酒。哦,每一次到张静老那边拿家用,他总是夸奖你说,阿伟有办法,我老早看出他来了。这一次他敢跟孙中山逃上永丰舰,哈,他将来还了得,这一宝他可押个正着!后来阿德哥也三天两头给我送钱送东西来,麻皮金荣也不时派人来问长问短。唉啊,真不得了,张静老还说:陈其美真是有眼光,可惜他死得太早,不能看见你的成功了。”
“还有呢?”蒋介石满身舒服。
“张静老还说:阿伟真行!你们看!孙中山是倾向俄国的,这一次在永丰舰上,免不了同阿伟谈起俄国的种种好处,阿伟回来以后,也要口口声声说俄国长俄国短了!”
“还有吗?”蒋介石飘飘然。
“戴季陶、陈果夫他们后悔不迭,说早知道孙中山蒙难死不了,他们也要跟你一起走上永丰舰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出足风头,比孙中山还英雄呢!”
“哈哈!”蒋介石真的醉了,只见他放下双腿,怪叫一声,搂着陈洁如便往房间里跑。万顷堂上灯光晦暗,秋风从七十二个山峰,从三万六千顷湖面,低沉地掠过,发出长长的嘆息。
直到民国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蒋介石的游荡生活又告一段落,因为那一天孙中山同苏联代表越飞在上海联合发表了宣言,孙中山准备回到广州,成立革命政府,幕僚随从人等,都在打点行李,准备出发。
“同志们,”孙中山行前召集一次会议:“我们又要到广州去了,这一次,我们有了苏联朋友的帮助,一切都走上正轨,同以前的情形大不相同了!
”你们中间,或许有人会怀疑,苏联是不是真的帮忙?外面对苏联的毁谤,对中苏友谊的挑拨,有很多谣言。我想说明一点也就够了,各位大多跟我在永丰舰上呆过,在这近两个月时间中,我们亲限目睹各国的兵舰在我们的河流里自由出入,对永丰舰却一点儿帮助都没有!不但没有帮助,还把水雷卖给叛军,想杀死我!他们舰上的鱼雷专家,还接受聘请替叛军设计放雷,唯恐我们不死里同志们,“孙中山问:”各位曾在这些兵舰中间,看见过挂苏联国旗的般吗?“
”没有!“孙中山愤慨的声音:”没有,苏联革命一成功,马上自动废除了对华的不平等条约,并且兄弟似的给我们非常具体、切实的建议,甚至派出专门人材帮助中国革命,绝对不要任何不公平的权利。同志们,你们想想,作为一个革命者,对苏联这种纯洁的友谊你们还会胡思乱想,甚至反而听信谣言么?这些谣言的制造所,正是从挂着各种各样旗帜的兵舰上播发出来的,他们的旗帜虽然不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愿意看见一个和平统一的中国出现!“
国民党人怀着兴奋、新奇的心情回到广州,孙中山设立了大本营,复任大元帅,组织了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蒋介石被任命为委员之一。当时孙中山重要的干部是汪精卫、胡汉民、廖仲恺三人。廖是深深体会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而且参与机要的人;胡却是右派,汪是一个动摇的软骨头动物。蒋介石早就知道廖仲恺的分量,在他面前表现得特别积极,再加上已往许多因素,孙中山与廖仲恺决定派蒋介石去苏联,观摩人家的优点,回来帮助廖仲恺。当下由苏共代表马林和廖、蒋等人筹组”孙逸仙博士代表团“,以蒋任团长,会同共产党人张太雷及张继、林业明、沈定一、王登云等,于民国十二年八月间,从广州回上海,乘轮前住莫斯科。
蒋介石在上海的”师友“们疯狂地欢迎和欢送修,整天在秦楼楚馆消磨日子,连陈洁如都不易见到他。大财主、大商人、大”师父“,把他们未来的日子寄托在将介石身上:”快点回来啊,你一上台,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了。“
九月二日,蒋介石一行到达莫斯科。
鲜艷瑰丽的莫斯科,紧张兴奋的苏联人,宽广朴素的高尔基大街,端庄高耸的克里姆林塔尖,庄严肃穆的红场风光,矗立云霄的圣巴塞尔教堂的弯窿,银白色的河流,和谐的手风琴,……蒋介石对这些没什么印象,他集中精神打着孙中山”代表“的旗子,留心孙中山之所以仰慕共产党,究竟在于哪些地方?而当年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苏联,其生产与生产力的关系,以及所有制问题,无一不与蒋的落伍思想,流氓性格以重大冲击,他一方面震慑于人民的力量,满口捧场,在心头可恨透了人民的力量,暗谋对策。一言一语,莫非违心之论,一举一动,没半点革命者的风格,这使列宁和史达林颇难和孙中山那个”代表“畅叙,蒋往返苏联行程一个月,在苏足足三个月,只会晤了苏联外交委员长齐米林,苏共秘书长罗素达克,自己则曾在莫斯科宾馆和中国留苏学生以试探心情聊了一阵,发现在这些青年身上有着那么一股子劲,再联想到孙中山对列宁的仰慕和尊敬,也就决定了蒋经国未来十二个年头的”媚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