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三堂会审,都是几位主审大员分别将案件详情、会审经过及各自的裁决意见分别启奏上去,听朱光定夺。此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位主司的奏章竟不约而同,对程卓的处置都定了“斩决”二字。
奏章递上去,朱光批了“知道了”三字。于是半月之后,程卓被押赴刑场处刑。
凌风听到此处,不禁站了起来,他说:“王上怎可如此无情,好歹我密章奏上,把实情是给他说清楚了的。他是在警诫我吗?你送奏章进宫的时候,他怎么对你说的?”
曹玮说:“我进宫送奏章时,小公子也在王上内殿里。”
他进殿之时,两岁多的小辰旁边堆了一大片玩具,他一个人坐在垫子上正玩得热闹,旁边站了两个侍从,一直围着他打转,朱光坐在宝座上,笑眯眯地看着。
孩子的玩具堆正横在宝座前,曹玮不敢造次,就在殿前跪下说:“陛下,凌大人有本上奏,特命我进京奉上。”
朱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没有什么善意,他哼了一声,说:“你们大人在西北做得好事,人家一番振作,雷厉风行,他闲居无事,默然无声。岂知甫一动作,就惹得上下议论纷纷,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曹玮低下头去说:“大人病体刚一痊癒,就送景武殿下的棺椁去拂林,紧接着西北饥荒,他的用心全在那里,请王上明察。”他将凌风的奏章递上,朱光用眼角的余光一示意,旁边的侍卫从曹玮手中接过奏章,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案上。
朱光一看凌风的奏章,不觉勃然大怒,他用力一拍桌案,站起来把奏章“哗啦”一下扔在地上。
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小辰手中的玩具落地,站起来蓦地躲到了侍从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看着朱光暴怒的脸。曹玮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也奇怪,为何现在大人和王上每次接触,都要闹出很大的动静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究竟怎么啦?
也难怪朱光生气,凌风在给他的密奏中直言不讳地说,“现在叫他出兵攻打北番不现实,他想先积蓄实力好待机而动。若是达奚不侵扰边境,自己愿意和他保持和平关系。
他派程卓去北番,是要劝说达奚重开西北商道,便利商旅往来。程卓冒然逾越,令边将释放了锡金,有伤朝廷脸面。但他出发之前,我确实让他要尽力表示和达奚修和之意,程卓之错,确是微臣放任在先,教令不明在后,不全是程卓的错。”
他说:“数万将士阵亡北番,臣饮食寤寐之间,念念痛切在心,无一日敢忘也。但西北凋敝,恢复尚需时日,不得不含屈忍辱,巧颜以应之。
程卓之事小,但恐达奚知晓生疑,坏臣之大计,愿陛下圣虑周全。
微臣数次触怒陛下,您宽贷包容,赦臣之罪,微臣感激涕零之至。臣之大罪剔发难数,今以待死之身服侍陛下,陛下一旦雷霆震怒,刀锯加于臣,臣亦不敢有怨言也。”
朱光对曹玮说:“你回去告诉凌风,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别以为他可以一直触逆鳞下去。滚!”他大喝一声,面孔气得铁青。
凌风喃喃地说:“他又包容了我一次,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越来越难以沟通,这是我的错吗?”
曹玮说:“王上十分喜爱小公子,大人您也不必太过虑了。”
凌风身上发软,他坐在书案后面深深地嘆了口气。
曹玮说:“我以为王上就此放过程先生了,没想到王上要三堂会审,三位大人竟一致定了程先生斩决,他们这么判,想必王上一定是有所暗示了。”
“那日程先生被押赴刑场,一路上围观的人都在骂他,程先生鬓发披散,低头不敢看人,待到刑场上,囚车都是菜皮垃圾之类的东西。
惟彦坐在监斩台上,冷笑着对程先生说:‘程卓,你可不要怪我,实是圣上之命,你做鬼就去找你那位凌大人讨命吧!对了,你下辈子投胎做人,可要找个好一点的主子。’”
程卓身穿囚衣,跪在法场上,耳听三声炮响过,惟彦掷出行刑签,侩子手用酒喷过鬼头大刀,信手摘掉插在程卓背后的斩标就要动手。刑场上静寂一片,大家都在等他那一刀落地。
场边站了个侍卫,他几乎是和囚车一起到法场的,却挤在人群中耐心观看。直到此时,这个侍卫才取出圣旨,朝台上扬声说:“王上有旨赦程卓一死,请惟大人止住行刑。”
惟彦一楞,心想王上怎么改变了主意,他跪接过旨意,站起来对侍卫说:“程卓罪大恶极,王上怎么会宽恕他,真叫人意想不到。”
侍卫笑说:“总是看在凌大人的面子上吧,听说他另有密奏,为程卓乞命。”
惟彦叫人把程卓放开,程卓眼前一黑,竟而晕倒在地上。
等他清醒过来,已然回到牢房中了,牢头笑嘻嘻地端来酒菜说:“程先生,我说你定会没事的吧!所以昨儿也没请您喝断头酒,求个吉利嘛!如今王上特下赦令,真是天恩浩荡,从来没有的事,凌大人面子够大!程先生否极泰来,后面定会一帆风顺,小人敬先生一杯。”
程卓愤然把酒壶摔在地上,他说:“这酒你去和凌风吃吧!这个人面热心黑,惯于卸磨杀驴,我为他办事九死一生,已经心力交悴了,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