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被窦信几人连着灌了几杯，就算这酒水度数不高，也是有些支撑不住。
“窦叔，我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醉了。”
他一醉就得躺，这里可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如何躺得下来。
窦信大笑，“这才喝几杯呢，贤侄就喊不行了？”
在军营里，难得有能喝酒的时候，只要能喝酒，他们都是一碗一碗的喝，这小杯子，润喉都不够格的。
沈舟酒量算是不错的。
但他平日喝得少。
这突然一下喝这么多，肚子也是有些难受。
他笑道：“窦叔，我喝得少呢，酒量不行，您可莫要笑我。”
窦信咂舌，一杯酒水落肚，“哪能笑你，叔笑别人也不会笑你。”
沈舟笑了，“叔可真好。”
窦信被夸得飘飘然，“放心，不敬你酒了，你吃，多吃点，看你瘦的。”
他把一盘片好的肘子肉往沈舟面前一推，“来，吃点肉。”
沈舟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入嘴。
他慢慢咀嚼着，视线在周围扫过。
这宴席，主要是为了庆祝洪将军等人凯旋而归，所以氛围以欢快轻松为主。
官员之间互相敬酒，不时低声说着些什么。
皇上正与洪将军说着什么，脸上难得有笑意。
沈舟视线下移，落在楚尚书身上。
这人端着酒杯，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坐着。
周身仿佛有一道隔离罩，使得周围的热闹声，说笑声，都被隔绝在外。
若说周围是动态的，那这人，便是静态。
沈舟漫不经心夹起一块肘子肉往嘴里塞。
目光若有若无落在楚秋实身上。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着风光霁月，清清冷冷，淡泊名利的人，实际上，却是对名利极为看重，并且不惜为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万事不可偏信第一印象。
沈舟垂下眼，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以解口中的腻味。
窦信不折腾沈舟，改去折腾旁边的刘荣去了。
刘荣极为嫌弃，一边回敬，一边怼窦信，说他大老粗，光喝酒就能饱，干脆跟酒坛子过得了。
窦信倒是想，别看他这般粗声粗气，身板壮实，面容粗犷，大老粗一个，实际上，在家可是极为听自家媳妇的话。
也就外边潇洒，没人管，想喝多少喝多少。
回了家，别说酒坛子了，连个酒味都闻不到。
他瞪向刘荣，“哪壶不提提哪壶。”
沈舟听着两人的斗嘴，翘起了嘴角。
端着茶杯慢慢啜饮。
赵骜含笑应允洪震想要在家歇息一阵子的请求，端起酒杯，接下洪震的敬酒。
鞑靼和瓦剌一直是大乾顾忌的两个小国。
鞑靼是打不过就跑，一有机会，就往上凑，进行骚扰。
恶心至极。
若说鞑靼是大乾的敌人，那瓦剌就是变数。
两个隐患不除，只要大乾哪日气运一降，他们肯定就会死死盯着大乾啃咬。
北边防线一破，大乾的气运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如今心头两个钉子除掉，赵骜自是高兴。
他多喝了几杯。
向来内敛的眼眸精光乍现，让人看得心惊。
宴席进行到中段，皇上就走了。
皇上一走，众人便也起身，开始互相敬酒。
沈舟笑着喝下来人的敬酒，头疼着该如何躲避这场敬酒流程。
视线一瞥，便见身旁这位换下酒壶的太监有些眼熟。
小太监换好酒壶，端着托盘起身。
似乎是察觉到沈舟的视线，转头看了眼沈舟，喊了声“沈侍郎”，便低头退下。
这一眼，沈舟看清了这人的面貌。
就是被刘詹经常带在身边跟着做事的那位小太监，刘顺。
沈舟来不及多想，正巧有人过来敬酒，他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杯酒水一进嘴，沈舟便察觉到了不对。
只有一点淡淡的酒味，说是白开水也不为过。
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刚刚还想着该如何脱身的沈舟，这会倒是不怕了。
来多少，喝多少。
宴席后半段，一壶白开水喝完，沈舟装醉，打着身体不舒服的借口，脚步不稳，直往大门走，赶紧溜了。
他刚出殿门，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刘顺便从旁边快速走了过来。
“沈侍郎，我送您回去。”
他说着，自顾自地搀扶着沈舟。
沈舟转头看了眼，又往后看了下，见追上来的窦信几人刚好转身往回走，便也没拒绝。
“有劳了。”
刘顺摇头，仔细着扶沈舟往下走。
沈舟到底也是喝了不少，虽然不到晕的地步，但让他走直线，他肯定是走不了了。
两人下了台阶，往前走了一会，刘顺抬头往后看了一眼。
“沈侍郎，皇上让您明日巳时过去一趟。”
沈舟点头，“洪将军也在？”
“抱歉沈侍郎，这个我不知。”
刘顺也只是过来传话的，至于皇上都喊了谁过去，他就不知了。
沈舟点点头，没再问。
翌日。
沈舟赶着时间，趁早忙完户部的事，算着时辰出门，到乾清宫门前时，刚好到巳初。
刘詹早就领命在外等着了。
一看到沈舟，连忙走上前。
“沈侍郎，你可来了。”
沈舟看了眼殿门，“刘公公，里面可是有人？”
刘詹点头，领着沈舟往里走。
殿门一关，他低声道：“洪将军来了。”
沈舟并不惊讶，压低声音道了声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
没走一会，里面便隐隐有声音传来。
刘詹目不斜视，走到内门前伸手敲门。
听到皇上让进去的指令后，才推开门，让沈舟自己进去。
沈舟颔首，抬步走进去。
没走两步，一道轻微的关门声便从后面传来。
他转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刘公公并没有跟着进来。
沈舟收回视线，看了眼殿里的情况。
殿里只有洪将军和皇上在。
正如他过来时的猜测一样，皇上让他来，就是为了先前说的那个预算一事。
沈舟上前行礼，“微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赵骜抬了下手，“爱卿没有来迟，来得刚好，起来吧。”
“多谢皇上。”
沈舟站直身子，见洪将军一直看自己，忙又冲着洪将军拱了拱手。
“见过将军。”
洪震摸着胡子，笑声浑厚，在殿内都荡起了回音。
“昨儿才见，今儿贤侄就这般见外了？”
沈舟看了眼上面，嘴角含着笑，道：“哪里，这不皇上在么？我还想着矜持一下，洪叔您倒把我给拆穿了，若皇上知道，怕是要说我没有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