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没答,他维持着揉额头的姿势,像没回过神来,颈后一小块瓷白的皮肤随动作倾泻而出,脆生生的,柔软又苍白。
「……」
敛下纤长的睫毛,在触目到自己身上的黑白校服时,李佑才真正的呆住了。
如果都发现楚门的世界了,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良久,少年终于回应,「没有……」
嗓音有些艰涩的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不难听,反而像小钩子一样在砂纸上刮过。
很快,垂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只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李佑抬手接过,习惯性地道谢:「……谢谢。」
尽管他现在还没来得及搞明白现在自己在哪里要去哪里,但他确定自己这是重生了,而且回到了高中时期。
李佑活动了一下自己睡得有些酸痛的肩膀脖颈,触手的皮肤微凉但柔软,因为出了汗而有些黏腻,真实的让他有些讨厌,却让他无比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他破碎的身体如今完好如初,他能感受到温热的血鼓譟在他的身体里面。
死过一次,就会发现,再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美好了。
前世,李佑是在剧情的设定下才会头脑发昏去自杀,而现在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自然惜命。
面对眼前依旧温柔的竹马,李佑毫无悸动。
他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大梦,摒弃那些真相与死亡,睁开眼,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高中生。
他的未来充满无数可能。
上车后,李佑的书包就被他好好地抱在怀里,这是他的习惯,就连睡觉时也喜欢蜷在一起,像有个无形的壳套住了他。
现在,他翻开自己的书包,看到空荡的书包里装了几本政史地课本,还有一些练习册,一个透明蓝色的水杯,几根笔和一本棕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视线又从书包落在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上,二月的傍晚天色已暗,一盏盏路灯划过眼底,街边小摊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看到那本笔记本,李佑想起来,现在的时间点正是高三的下学期。
还有不到四个月就要高考,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路沉默,李佑自醒后就看着窗外发呆,傅丞也没打扰他,因为他不太会……找话题。
尤其在面对李佑时,因为从来都是李佑主动。
车停在李家别墅外,李佑推开车门下车。
傅丞并未起身,他把一直翻看的书合上,有些疲累地捏了捏自己的山根,温润的长眸闪过一瞬的不耐。
他在等李佑和他道别。
走出几步,李佑果然折返回来。
他俯下身,透过车窗看向后座长手长脚的英俊少年,声音很低,语气平稳,「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稀松平常的好像一个普通道别。
说完,他没等傅丞的反应,抬脚就走进了铁门,直到大门落锁,都没再回头看一眼。
李佑说话语速不快,一直温吞,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近乎陌生的态度面对他,没有乖顺,没有不舍,冷硬又不近人情。
只有傅丞知道,这一点也不平常。
李佑走进熟悉的家,餐厅已经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动静,他把书包交给佣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脚步很稳,落在地砖上轻飘飘的,转过一整面装饰墙,餐厅的长桌映入眼帘。
他的父亲端坐在首位,身侧是母亲,大姐大哥还有二哥都在,席间李年不知说到什么,惹得母亲掩唇笑了起来,然后是大哥无奈的斥责,就连大姐一直冷硬的表情也有所松动。
李年舀了一勺粥,他笑起来很阳光,举手投足间满是骄矜,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了立在餐厅门口的李佑,他停下了话头。
「李佑,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李年的声音。
母亲敛了笑意,也招唿他,「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吃饭。」
李佑这次没有迟疑,从善如流地走到李年对面坐下,自己起身舀了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先前他停在餐厅门口,是怕打扰到这一家人的其乐融融。
他不在意自己的不合群,但总有人在意。
果然,自他坐下,餐桌上的氛围就无形地凝滞了起来,李年不再说话了,一家人专心吃饭。
安静又沉默。
在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中,李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他看向一直默默用餐的父亲,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父亲……我想搬到学校宿舍去住。」
李白先执筷的手微一顿,终于分出一点注意去看自己的小儿子,却与少年的目光交汇。
这让他有些意外,因为李佑以前从不会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给我个理由。」
李佑已经吃好,他放下已经空了的瓷碗,拿起餐盘边的餐巾擦了擦手和嘴角,如墨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出一种剔透又明亮的质地,衬得少年懵懂又纯稚,削弱了往日注视别人的阴郁,很有一种无害的欺骗性。
「我想在学校宿舍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我基础不好,所以需要付出比别人成倍多的努力。」
话音落地,餐桌上的其他人全都看向了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目光中不外乎是意外和疑惑。
李佑抬了抬架在鼻樑上的眼镜,目不转睛的专注在餐桌另一端,一直威严的父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