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峤不在家,满腔欣喜无处发泄,心里又记挂着贺晁,犹豫再三,老爷子还是打了这通电话。
可?他强硬惯了,在商场上磨砺出的土匪脾气与贺晁简直如出一辙,突然之间?柔情慈爱,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两人皆拉不下脸来?,就这样在电话里打着太极。
贺晁倒也?没像往常那里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就这么听着电话里爷爷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一手插兜,站在路边等车。
「你这次成绩这么好,老师也?占了不小的功劳,英华的师资还算不错,改明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
「还有,都快要?高考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混不出头?,可?都是要?被家里长辈丢出国的,难道你也?想出国?」
老爷子尾音上扬,过重的情绪落在最后俩两个字上,勐地攥住了贺晁即将出走的心神,狠狠定了一下。
对面的沉默让老爷子再次不爽,他一时气血上头?,逼着贺晁开口回话,「贺晁,你听见没有?!」
唿出一口气,沉默良久,贺晁终于沉沉应道,「我知道了,爷爷,我不想出国。」
听他这样说,老爷子也?松下心里那口气,要?是贺晁愿意,他还不想呢。
「既然不想出国,那就好好学!别整天?给我惹是生非……」
贺晁又陷入沉默,终于一辆闪着绿灯的计程车过了红灯,打着闪向而来?,他招手拦车,终于坐进?了车里。
看了眼时间?,贺晁忍不住催促司机:「去英华,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他这话没避着老爷子,这话被对面听了个一清二楚,通话陷入沉默,然后是老爷子风雨欲来?的高亢嗓门。
「贺晁!你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你又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今天?不是周末,你——」
老人厚重的训斥陡然一滞,电话被贺晁挂断了。
车厢内一时寂静,司机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市区的晚高峰更加堵塞,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开了四?十分钟,待贺晁开门下车,时间?已经过了7点。
正门走不了,他驾轻就熟地选择了翻墙。
穿过空挡寂静的校园,走过校道,就踏入了喧闹的宿舍区。
楼顶的大灯清晰地照在宿舍区大门,贺晁长手长脚,很?快就错开了路上的行人,往最里面那栋宿舍楼赶。
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急切,贺晁眉头?不自觉地拧起,一唿一吸间?,胸腔带着些灼烧般的痛感。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已近乎小跑了起来?。
等反应回来?,他又下意识慢下了动?作,长腿收敛步频,一步一步克制地地踏上了宿舍楼的台阶。
宿舍楼依旧很?静,无论何时,这栋楼伫立在这里,总是掩在房前屋后的绿荫中,与外界喧嚣与世隔绝,晚风一吹,枝叶婆娑,清冷扑面。
有些沉闷的鼓点砸在耳膜胸腔,贺晁抬手压在胸口,感受到跃动?不止的心跳,一下一下,震得他掌心发麻。
凉风吹不去他的燥热,心跳抽泵着大量的血液涌上四?肢百骸,烧得他耳根发红,被迫停在了原地。
心情带着他并不熟悉的迫切,焦躁后,茫然随之涌上心头?。
不远处,宿舍门一声轻响,一个人抬腿迈了出来?。
转身关上门,视线不经意地一瞥,就与站在原地的贺晁对上了。
李佑愣神,「你怎么站在这?」
是啊,他为什么站在这?
贺晁也?在问自己。
迎着少?年懵懂黝黑的清澈双眸,贺晁喉结一滚,终于克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两人默契十足,异口同声:
「你……」
「我……」
李佑又是一愣,转而笑了,「你先说。」
贺晁却是烦躁地一拧眉,先前酝酿好的话被压在舌尖,他头?脑一片空白,思绪流转,只顾上盯着对面看。
李佑只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可?对那其中带上的隐隐热切的意味无知无觉,以为贺晁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声追问:
「怎么了?」
贺晁咬肌鼓动?,终于开口,嗓音沉缓:「我……还没吃饭。」
少?年瞳仁一懵,反应过来?后便?笑了出来?。
他笑得咧开嘴角,眼角彻底弯成了两弯月牙,温软的五官如花苞般绽开,唇红齿白的青涩少?年背靠靛蓝黄昏,宛如妖孽,自那毫不掩饰的笑中盛开颓靡,自清纯中徒增了一丝冶艷。
看着看着,贺晁心跳又开始失衡。
恍神间?,他感觉那颗心脏快要?蹦出胸膛,不可?控制地被莫名引力吸往对面。
回神过后,又是嘴硬的强撑,「你笑什么?」
这话听来?是中气不足,李佑丝毫没被他唬住,侧过脸来?笑得开怀。
那莹润的侧脸白的像在发光,看得贺晁心痒,一时也?就不去在意内心那阵不同寻常的悸动?,手上动?作快了一步,五指一紧,就捏住了少?年的脸。
李佑终于不笑了,他嘟着嘴说不出话,睁大双眼去看眼前的人。
「唔……晃开、我。」
贺晁眸色深深,「不放。」
李佑皱眉瞪他,空闲的那只手去推他,口中喊他的名字,「贺、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