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晁没有反应,只?沉默站着, 他收回了尴尬的双手?,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沉寂中,李佑跨过?一步,越过?了他,和他中午那时一样, 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
他抚上了自己?的喉咙,视线虚虚落向?讲台的方向?,嗓音低哑, 面色苍白:
「老师,我想……去一趟医务室。」
似乎也发现了李佑状态并不好, 物理老师话音一顿,转而点头应允:「去吧, 需要人?陪同吗?」
李佑垂下眼,淡淡拒绝了。
转过?身,他脚步虚浮,迟缓地踏出了后门。
贺晁依旧没动,他站在原地,背影透着股令人?心悸的默然。
班里静悄悄的,即使贺晁背对众人?,也没人?敢看得正大光明?,老师又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贺晁,已经上课了。」
话音落地,贺晁终于动了。
在长久的静默后,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后门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动作不大不小,板凳在地面上拖动的声响清晰地迴荡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集体失了声。
围观的学生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不多时,讲台上传来了一点动静,老师翻出试卷,若无其事地打破了沉默:
「现在,开始上课……」
李佑走在楼梯上,是扶着扶手?一步步挪下去的。
在班里他拒绝了老师的帮助,明?明?已经快要倒下,却还强撑着挣扎,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太难堪了。
李佑知道自己?大概是发烧了,头脑昏沉,随时都要栽倒在地,他无比痛恨自己?软弱的身体,一点劳累就好像要弱不禁风地倒下。
可是,这?怪不了谁,是他自己?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他不想再?麻烦贺晁,甚至连抬头看一眼他的勇气都没有。
直至今日,李佑才终于承认,他一直以为的变强都是笑话,他依旧是个?懦夫,重生后也没能改变任何。
医务室在办公楼,李佑强撑着一口气迈上了台阶,终于脱力跌倒在了医务室的外墙,意识昏沉间,被一个?人?给扶起了。
他不知那人?是谁,最后睁开眼时,便是躺在了医务室的床上。
入目是一片雪白,虚化的视线缓了两秒才聚焦,李佑迟缓地眨了眨双眼。
耳边隐有人?声,断断续续的谈话落入耳中,李佑分不出精力去分辨,他感觉太累了,休息了这?么久依旧没有缓解他的疲惫。
眉头不自觉蹙了蹙,谈话声一停,脚步声渐近,有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李佑,你觉得怎么样?」
视线抬高,映入眼帘的是李年的脸。
李佑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只?是愣愣去看他,好在李年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主动解释道:「这?里是医务室,你发烧了,已经帮你请过?假,母亲的意思是接你回家调养身体,林叔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一番话就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李佑松了一口气,再?度泄力转回了头,也不回应李年,自顾自发起了呆。
室内过?于安静,李年看他一眼,便也转身向?外走去,把?校医叫到了屋外说话。
两人?终于聊起了方才被李佑醒来打断的问?话:「他怎么会突然晕倒?」
校医是个?中年女人?,也是孩子的母亲,李佑当时是被一个?正好路过?的老师送来的,她给人?打了一针才缓住了他的发烧,见?到这?孩子病的脸色苍白嘴唇失色,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应该是先天?不足的体弱,加上最近过?于劳累,压力太大,才导致了发烧发热。」
李年听完皱眉沉吟,他知道李佑学习很努力,但没想到会努力到把?自己?累倒,李佑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如此作践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李佑最近两个?月像变了个?人?,不仅疏远他们所有人?,还拼命学习?
想不出来,李年暂时也没找到任何合理的解释,只?好作罢。
又等了会,林叔匆忙赶来,敲响了医务室的门,随身带来的还有一把?摺叠轮椅。
人?生第一次坐上轮椅,李佑还觉得颇不适应,可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压根没法上下楼,不想麻烦别?人?搀扶,这?样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
因为特?殊原因,李家的车直接开进了校园,正停在办公楼的台阶下。
被林叔推着走了无障碍通道,轮椅很稳,走在地砖上也丝毫感受不到颠簸,李佑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因扎针而留下了一个?血红针孔的苍白手?背。
扶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孱弱又无力,手?背血管青筋脉络清晰,青紫缠绕,被覆在一层薄薄病白皮肉下,血管是扁平的,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活力。
明?明?身处生机盎然的春季,可李佑整个?人?却萦绕了一股颓败的病气。
赶上下课,来来往往路过?办公楼的学生都看见?了停在了台阶下的一辆宾利,不由注目观望。
后座车门打开,李佑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他忽视了周围人?的注视,垂下眼沉默地坐进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