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晁懒得理会他内心的小算盘,只轻飘飘地吩咐道:「去,给我拿把椅子。」
白大褂后怕地擦了擦汗,转身去了。
把人支走了,贺晁这才活动了下脖颈,抬腿靠近了病室门。
高级病室窗明几净,就连门上的玻璃都一尘不染,可以清晰的看清人的表情,贺晁在观察傅丞的同时,傅丞也在死死地看着他。
「和你?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我也很?遗憾,因为,我还是喜欢这样看你?……」贺晁一反常态地笑了出声?,话音一顿,而后又?一字一句地吐出:
「一个?困在囚室里的疯子。」
文字冰冷,可其中蕴含的含义却足以把人杀死一千一万遍。
傅丞终于动了,他自床上站起身,迟缓的肩膀带动佝偻的身子转身,终于面向了门的方向。
他许久没开?口的嗓音嘶哑难听,粗噶地再?找不出一丝从前温润的痕迹,「是你?……」
「我和李年。」
「背后,都是你?……」
贺晁似乎不满足于他的迟钝,撇着嘴角摇了摇头,「居然这么晚才发现,真是白白辜负了我的期待。」
傅丞不说话,只用?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门外的人。
可贺晁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与他冷静外表不符的好奇:「我本以为你?会做出什么有趣的挣扎,但你?没有,甘心吗?」
可话音落地,却无人回应。
贺晁笑意收敛了,歪头看他。
可真快,傅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勐地抬起头,克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两步:「李佑呢、李佑知道吗……」
不等贺晁理会,他又?开?始自说自话:「李佑、李佑、李佑在哪……我要见李佑……」
他的嗓音由缓到急,短粗的音节自那嘶哑的嗓音倾吐而出,染上了无端的焦躁,听的人心烦意乱。
贺晁拧起眉宇,内心的嫌恶都表现在脸上,恰逢此时,白大褂指使着身后一个?保安搬着把老闆椅回来了,一看贺晁脸色不对,就立即跑到门边一看,意识到傅丞犯病后他没有犹豫,立刻按下了胸口的通讯器。
「来人,038的病人犯病了。」
话说完,他又?陪起笑脸转身面对贺晁,「贺少,您别介意,他病情不稳定?,是……」
贺晁冷冷打?断他:「既然病情不稳定?,就好好治。」
白大褂被吓得噤声?,又?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的冷漠双眼,连忙低头应是。
不管怎么说,这新东家?的二少爷也过于难伺候了……
而让白大褂如此忌惮的原因之?一,是贺家?就在前几天,以高价收购了这家?私人精神疗养院。
傅家?的手伸不进来,在这里,贺晁说一不二。
直到此时,白大褂才彻底明白了贺晁的用?意。
他要让傅丞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
想明白的白大褂不受控地打?了个?寒蝉,却是连一眼都不敢再?多看,连忙带着身后的保安匆匆退后了几步,留出了谈话的私人空间。
走廊冷清,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空茫的白,只有病人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是白茫中的唯一色彩。
傅丞穿着拖鞋,一步步踱了过来,他站在房间正中的空地上,捂着脑袋盯着贺晁,嘴里依旧在神经质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贺晁听的心烦,抬手通了通耳朵,医护人员很?快赶到,在几人要冲进房间前,他拦下了,皱眉问:「现在用?药他会怎么样?」
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如实回答:「注射大量镇定?剂,病人会陷入神志不清的癔症状态。」
贺晁烦躁地一拜手,让他们先等着,他还有话没说完,他需要傅丞清醒着。
不顾白大褂的阻拦,贺晁再?次向前迈了一步,他一手支撑着病室门,逼近了玻璃窗,短短几秒,他的嗓音又?恢復了笑意:
「你?问李佑,那我回答你?,李佑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是听到了这话中的那个?熟悉的名字,傅丞停下了抓挠头髮的举动,呆愣愣地抬起头。
「……」
「他真的以为你?向他举起了刀,在他心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不……」
「你?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留下,或许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你?举着刀的那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之?间的过往都随着这些烟消云散了……」
「不是、李佑,风车……他喜欢风车,还有我给他折的小马,约好了,我们约……」
「傅丞,认清现实吧,你?病了。」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傅丞就以众人都未来得及反应的速度沖了过来,身子重重地撞在了上了锁的大门上。
闷闷地几声?,铁链被晃的哗啦作响。
而傅丞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撞着门,像要冲破这最后一道禁锢他的束缚,「不,你?骗我!你?骗我!不可能?,李佑和我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他只有我、我、我也只有他……你?胡说,你?才是疯子!」
白大褂被他吓到,连忙招唿着医护人员上前,可却被贺晁抬起的一只手拦住。
于是,所?有人都被迫顿在原地,看着贺晁波澜不惊地,再?次靠近了那扇被蛮力撞的颤动不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