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片深海里见到了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东西,所有的所有都太过怪诞,太过诡幻,每每梦醒,她都会感到一阵毫无由来的胆惊心颤。」
「后来她说,在她第一次见到我的雕塑后,她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帮她还原梦中的那副景象,就只能是我了。」
桑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艺术家有一双修长的手,不过手指上多有伤痕,几乎都是他在凿刻石膏时不小心划伤的。
藤丸立香轻声问:「你帮她做了?」
「我按照她说的做了,」桑德说道,「实际上我几乎已经完成了那个作品,只剩下一些细节的修缮,我本来是打算在今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但是,没有了……」
藤丸立香:「什么没有了?」
「雕塑。」桑德说,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原本被髮胶向后固定的金髮,现在已经变得乱糟糟了,「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没有注意,前两天我还在工作室里找了很久,但是根本就找不到它,我还以为是失窃了,直到我调出了监控才发现,在艾琳出发去写生前,她居然来过我的工作室,并且把它带走了。」
「你是说,上个礼拜的校外写生活动那会儿,艾琳带走了那个半完成品?」
「监控录下的时间就是在那天的早晨。前一天晚上我熬了通宵,所以在工作室里睡着了,完全没注意到她有进来过。」
「可是为什么,」藤丸立香疑惑道:「她那时候就想和你分手了?还是说她带着那个雕塑去了进行写生活动的地方?」
不对,桑德之前说了,艾琳去写生的第二天还给他打过电话,心情低落,只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艾琳的身上。
「我刚才本来想问她的,可是她和我说了那些话,我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有勇气向她问出口。」
「唔,那你还记得她们写生的位置是在哪儿吗?」藤丸立香问道。
「好像是——周围的一个小镇子,靠海,挺偏僻的,我们大一的时候去的也是那儿。」桑德回忆了一会儿,报出了一个地名。
藤丸立香愣了下,正好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车子在街道边停了下来。她回过神,在脸上勉强堆积起笑:「你的工作室已经到了。」
桑德解开安全带,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翻找出了一张门禁卡,他说,「都这么晚了,藤丸小姐你可以把车开走,过两天再还给我。」
他露出了一个苦笑:「我想……我或许该休息一阵了,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说话间,他身上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更加浓郁了,藤丸立香本想叫住他,但视线落在对方青黑的眼底和疲倦的双眼上时,竟然又犹豫了。
桑德拉开车门,看似踉跄地踩上地面,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他回过头来看了藤丸立香一眼,可怜兮兮地垂头,声音也低低的:「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
藤丸立香:「你看上去很糟糕,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桑德抬起拿着门禁卡的那只手,晃了晃当作告别。
藤丸立香看着桑德刷开门,走进那个黑黢黢的工作室里,消失在透明玻璃门后,『咔啦』一声门锁上了。瘦长的背影上,肩背微微下塌,看着就要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
桑德从大门走进他自己的工作室,再穿过客厅和两侧摆放着的各式雕塑,最后走回到了平时会在这里小憩的休息室。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打开灯,只是摇摇晃晃着凭着肌肉反应而走动。他爬到床上,疲倦地侧躺下,从房间的位置能够看到工作室正中央他在制作的雕塑。
漂亮得无可復加的脸蛋,弯曲却柔顺的长髮,修长而白皙的肢体……那是他的缪斯女神,此刻却也陷在黑暗里,那双眼睛,他花了一个月雕刻的眼睛,正向他也回望而来。
令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另一个世界的什么东西所吞噬了。
藤丸立香坐在车子里,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嘴唇上因为干燥而翘起的死皮,皱起眉回想刚才桑德说的那些话。
虽然最开始的确是桑德找上他们,并且声称是德莱顿家的人绑架了艾琳,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其实更像是艾琳谋划囚禁了德莱顿全家。毕竟gcpd已经介入了,这会儿他们家里大概没有人可以离开。
杰森出现在副驾驶,忽然开始翻箱倒柜,把副驾驶周围的位置都研究了个遍,没一会儿后,居然让他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摸出了一枚硬币大小的塑料片,轻而易举就被他捏扁了,电光在其中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藤丸立香问。
「哦,你回神了。」
杰森看了看她,脸上有些疑惑,「你是不是困了?」
「没有。」藤丸立香摇摇头,重复问了一遍,「你手上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监听器而已。」杰森按下了点车窗,把小型监听器的残骸从窗缝里丢了出去。
监听器还算没什么吗?藤丸立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有人监听我们?」她警惕。虽然她自认为自己身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对这个宇宙的人有价值的信息,但未经允许被他人探听还是令人十分不爽。
杰森:「不是,大概率是来监听委託人的。」
「谁干的?」藤丸立香问道,「德莱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