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在尖叫,藤丸立香也想大喊,怒火升腾,灵魂挣扎着要从躯体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想要一拳狠狠地砸到面前这个苍白的鬼魂脸上,把他打翻在地。
但藤丸立香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看着。
「哈哈哈哈哈,小鸟啊小鸟,我的小鸟,一想到我和你要如何取乐蝙蝠,就完全不会觉得腻味。」
小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迴响。
是这间地下室,这里是阿卡姆疯人院,是斯温森医生死去的地方。
难怪杰森如此熟悉,他甚至只是看到了那段视频,就肯定地告诉藤丸立香,他知道小丑把人关在什么地方了。
他来过这,他在这待了很久。
藤丸立香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沮丧。她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这里是阿卡姆疯人院的最深处,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小丑有时出现,有时不在,他会将杰森绑在房间内。
放在进门入口处的那根金属撬棍上已经满是血迹,都是属于杰森的血迹,偶尔小丑女也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她替杰森上药包扎,保证他不会死在这里,然后是一些常住于阿卡姆的罪犯们,好像杰森是个买票入场就能互动的动物,被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们用暴力使他屈服,折断他的骨头,打断他的双腿,等那些碎骨恢復,再重复一次。在这里,活着远比死了要更痛苦。
藤丸立香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大概和她入睡前正发着烧也有关系。
她以前也做噩梦,那些是一种缓慢的压迫,在醒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上一阵恐惧与后怕,通常不会是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而是浩瀚无边的宇宙,一些巨大又寻不到边际的场景,孤寂之中只留她一人,带着宇宙燃烧毁灭的暗示。
但没有这样漫长的,小丑反覆出现,大笑声、击打声,好像正一点点凌迟着她和杰森的灵魂,要从上面削下骨肉。
「蝙蝠侠不会再来救你了,小鸟。」
声音从耳边响起,一个人悄悄地走近她的身旁,语气轻柔宛若耳语。
「他会来的。」身体说道。
「已经六个月了,杰森,是时候该直面现实了。」
耳语像是嘶嘶吐出蛇信子的巨蟒,缓慢地紧密地缠绕住他的身体。
「滚远点!」杰森低吼道,沙哑的声带颤动,带来一阵艰涩的痛意。
「呵呵哈哈哈,就是这种精神,你和老蝙蝠可真像啊。」小丑低伏身体,手指搭在杰森的肩膀上,亲昵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靠近,耳语慢条斯理:「这可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
杰森垂着脑袋,藤丸立香只能看到他身上这件破破烂烂的罗宾制服。
上一次她梦见杰森,杰森穿上崭新的制服,好像所有被阴云笼罩的破事都在那一刻驱散了。没想到她再次入梦,时过境迁,烂事依旧。
「……为什么你就不直接杀了我。」
「什么?杀了你?不不不,我可一点都没打算杀了你。你现在是我的搭档,想像一下,你和我,上街走,挑起殴斗,让弱者不能还手。哈!一对牢不可破的活力双雄。就像老蝙蝠和他的新搭档男孩一样。」
小丑意味深长,用于否认的辩解毫无诚意,重音被他放在最后一句,就像是一把大锤,狠狠地砸上了杰森的心脏,把它敲得扁扁的。
他虚弱无力地说:「不、他不会……」
「你真的这么想?所以……这不是蝙蝠侠咯?真奇怪,那对尖耳朵,不明明白白地挑明他的身份了吗?」
一张照片被从身后拿到了杰森的眼前,蝙蝠侠和他的新罗宾,相似的制服,不一样的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杰森颤抖着嘴唇。
「我之前可没打算让你看这些照片,我是说真的。但这似乎是让你学着释怀的唯一办法。」
小丑的黑色皮鞋踩在木板地面上,『嗒哒』、『嗒哒』,他走到门边拿起那根撬棍,再走向杰森,轻柔地说道:「我知道这很痛,但有时候,这也是在为你好。」
一阵天旋地转。藤丸立香几乎快要对疼痛麻木了。
她昏沉沉,杰森也昏沉沉,两个半死不活的灵魂就是碰在了一起,也难以变成一具健全的好身体。
「小鸟,你听见了吗?」小丑揽着他的肩膀。杰森没有动,他没力气动,漫长而没有终点的折磨已经让他的身体残破不堪。但小丑动了动手臂,比了个向上的手势,「认真听,那是你的蝙蝠爸爸,他和他的新男孩又送进来了几个可怜的傢伙。」
「……」
头顶传来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杰森触碰过那件沉重的蝙蝠盔甲,冰冷而厚重的盔甲在行动时会使得甲冑碰撞在一起,会发出金属的脆响,他熟悉,他知道,所以他更加绝望。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人在乎他的求救,没有人还记得他。
他和以前一样。
藤丸立香没记住他们到底在这儿待了多久。几个月?一年?还是两年。大概是梦境的缘故,她的时间总是很跳跃,闭眼和睁眼间就是下一段进程。但这依旧是段无比漫长的时间,漫长到意志力被消解,仇恨重新燃起。杰森开始仇恨蝙蝠侠,仇恨替代品,他恨一切。
又一次小丑女来替他上药,杰森偷走了钥匙,他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逃出了疯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