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回东海,我要回去东海!」
从前,她与?他说话时语气都是娇娇软软的。
即便是在?总兵府最后那次对峙,她的语调仍带着惯有的上扬,也正是因为说话软糯,总叫他觉得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这次却不一样?,她语气悽厉,含着彻骨的冷意与?仓惶,像浸了冰霜的刀刃一样?烈。
她是真的生气了,看他的眼神也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但哪咤自然?不会因为她的恨意便害怕,他只是沉默了一瞬,忽而笑了:「你何时传了信去东海?怎么没见东海来救你呢。」
敖泠攀附在?他肩上的手蓦地加重,是真的一颗想?杀了他的心,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哪咤将她推开,鲜血如柱,沿着他的肩膀滑落,浸透了一身红衣。
他只身前往总兵府,李靖早已在?等他,携金咤木咤一起要将他拿下。
他们不允许他,破东海。
但即便父命难违,他也必须要做,为的是陈塘关无辜的百姓,他不能再看着这样?的无妄之灾在?陈塘关蔓延。
他无法选择,只能凭着一股硬气抗下所有,而李靖的三叉戟也丝毫没有留情面,几?乎打断了他的肩胛骨。
「若非你将我囚禁于此,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敖泠一步都没有退,她双拳握紧,死死盯着他的伤口。「不是父王要杀我,是你们让父王以为我叛逃了!」
她不过是出来了月余,何以至此?她浑身都在?颤抖,想?不明白的事,不敢去想?的事,让她无意识全部?怪在?了哪咤身上。
若非他将她囚作质子,若非她失了灵力无法向龙宫报平安......或许,就不会——
「你父王说,当初是你携了定魂珠出逃的。」哪咤说出了一个令她更为窒息的事实。
敖泠浑身一僵,那双清澈的眼眸忽然?黯淡了下来,她颤着声,却忽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读了他的心,她都知道。
是真是假,孰是孰非,她全都知道。
从小最宠爱她的父王,是如何编排她携定魂珠出逃,是如何教唆陈塘关众人慾反,是如何离间东海与?陈塘关的关系。
她都看到了。
可?是她没有!
她是由海而生的龙族,她是东海的公?主,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敖泠手中已经掐了法决,恢復的三成?功力不足以将她把哪咤杀了,但绝对可?以再造一场幻境。
她想?要哪咤死,又不晓得为何要他死,或许是为了掩盖这场真相,亦或是想?重新封印起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此刻的哪咤很清醒。
他松开了她手腕的混天?绫,嘴唇翁动片刻,最终对她道:「我让你选,回东海,还是回陈塘关。」
她熄了手中的法决,十指復又紧握成?拳。
「我宁死不与?你,不与?陈塘关为伍!」
「好。」哪咤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如在?总兵府时每日陪她嬉闹那般,不过是说出来的话很冰冷,「你想?清楚,若回东海,也是一死。」
他觉得自己比敖泠清楚多了,敖广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会放出这样?的密令,就说明敖广一早就不打算认她这个女儿了。
敖泠却蓦地笑了,或许是因为他事不关己又在?她看来刻意讽刺的话激怒了她,眼底闪过一丝较劲的狠意。
「李哪咤,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凭什么是她陷入被背叛的痛苦?
他也该与?她一样?,他囚她做质子,害她整日惶惶不安,他也该尝受一下这样?的滋味。
「你晓得我东海龙族会读心术。」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九湾河前,祭祀台边,我听到了无数人的心声。你以为你在?救陈塘关的百姓,解救他们于水火,却不知叫他们陷入痛苦的生祭一事,本就是你总兵府默许的。」
哪咤的眼神倏尔如冰。
她知道,他曾猜测是李靖,又忍不住对自己的父亲保留着最后一丝信任与?尊重。
但她就是要告诉他真相,撕下这层虚伪的亲情,他们也该父子反目。
「若非他默认,陈塘关谁敢如此,分明是你的父亲李靖做的孽!你救人?你是他的儿子,你凭什么说你在?救人?」
才放开她的混天?绫又忍不住躁动,灿红的红绸才破势而出,又硬生生止住动静。
哪咤压抑着怒火,冷道:「不必牙尖嘴利说这些,他是他,我是我。」
「那敖广是敖广,我也是我。」敖泠反讽他,「你恨的是那些罔顾凡人性?命的龙族,我没有害过人,你最开始又是如何对我的。」
这样?说,也是下策。
她晓得哪咤修为高强,她想?提醒他,陈塘关有无辜的人,东海也一样?有。哀求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哪咤是个聪明人,不会猜不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但哪咤真没想?到,他的怒意被激起:「那我如今杀你了吗?」
敖泠深唿吸一口气,她当然?晓得直到此刻哪咤还没杀她,其中究竟藏了多少心思。
「反正,我不会死。」她的声音有些破碎的颤抖,「是你在?骗我。」
明明她出东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父王当着所有哥哥的面,将定魂珠交到了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