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宋清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屋子里也没有人。
她在夏遥进来之前驾轻就熟地沖了个澡换上睡袍,陈亦言这才姗姗来迟。
新季度的限量名牌包手上拎着一只,臂上还挎着个同品牌的购物袋,宋清以为她的迟到是被路过的橱窗绊住了脚。
「不好意思,刚刚看热闹去了。」
陈亦言把那黑色的购物袋放到宋清面前,坐在凳上换鞋,「之前你生日的时候我还在国外,可别嫌我送迟了哈。」
宋清道了谢,把袋子放到一边,「看什么热闹去了?」
「莫谦她老婆,你可能不认识,在前台非说别人多扣了她的卡。我说他们公司乱成那样,她可真有闲心为了这几万块钱在这闹成这样。」
原来刚刚的一阵喧闹事出有因,宋清转了个身又躺了下去,「谦广怎么了?」
「我弟没跟你说啊,谦广税务出了问题,正在查呢。」
等到陈亦言也洗好了澡,宋清才发了消息让夏遥进来。
陈亦言跟夏遥要比宋清还要熟悉,毕竟一开始也是陈亦言将夏遥介绍给的宋清。
不过今天陈亦言始终没在夏遥在的时候说什么话,等她们的项目做的差不多,夏遥刚关了门出去,陈亦言就一脚踢开被子坐起来,「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宋清面膜仍敷在脸上,点了点头等着她讲,「嗯?」
「你之前拜託我的事,大概有点眉目了,之前的打拐基因库一直没动静,但是在刑事犯罪的基因库里比对上了一个男性,24岁,我想不出意外应该是余畅的弟弟。」
宋清整个人都有些发木。
这些天陪着秦姨把余畅的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该烧的衣服烧掉了,该捐的东西也都打包捐了出去。
骨灰已经找了块风水宝地下葬,法事也做了好几场。
可是这时候,陈亦言却说她的家人也许找到了。
陈亦言见宋清瞪着两个眼睛发愣,嘆了口气,「我已经让朋友去联繫了,如果真的是她弟弟的话,联繫到他们妈妈就容易多了,跟余畅生前的dna对比就可以了。」
见到那个女人是十天之后,宋清刚从临省参加了活动回来。
秦姨和小兰跟着警察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再次比对了余畅在世时录入的基因库dna,确认那个正在服刑的男人是余畅的亲弟弟。
而站在宋清面前的这个人,是余畅的亲生母亲。
她叫洪梅。
若是小兰不告诉她年纪,宋清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拘谨的女人不过才45岁。
颜色鲜亮的玫红色单衣,领口的烫钻掉了不少,于是排列不再整齐,不合适的黑色长裤坠坠地趴在脚面上,只剩一截拖鞋露在外面。
也许因过度劳动而肿胀又粗糙的手指头上,有只颜色暗淡的金戒指,上头掺了红绳。
秦姨给刚回来的几个人倒了水,招唿着洪梅坐下,「你坐,她是宋清,是小畅生前最好的朋友。」
洪梅不敢直视宋清,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只低声应着秦姨的话又坐下。
宋清其实有很多问题想替余畅问。
想问她为什么当初离家出走只带走最小的儿子。
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想过要去找找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问她知不知道余畅最后走得很痛苦。
可是宋清最终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问来这里远不远。
洪梅说不远,13个小时的硬座就到了。
她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余畅的弟弟为什么在坐牢。
洪梅说挺好的,余伟杰坐牢是个意外。
她问想不想看余畅这些年的照片。
洪梅说好,她在来的路上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明星。
最后在那些余畅剩下来的东西里,秦姨哭,洪梅哭,宋清却哭不出来。
沈辞川收工回来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在外头客房的洗手间洗漱完摸进被窝的时候才发现宋清根本就没睡着。
他从后头把宋清拥在怀里,「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宋清扯过被子,用脚踹了沈辞川一下,「少自作多情。」
「今天怎么样?人见到了吗?」
宋清嘆气,在黑暗里睁了眼睛,「见到了,你说这算是个好结局吗?」
「嗯,虽然余畅没见到,但最终找到了,也算是个好结局,是不是。」
沈辞川也许累极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沉沉地睡过去,宋清拉下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彻夜都在想一件事。
余畅留下的财产,对于洪梅母子也许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久在南方务农和打零工的中年女人,一个因故意伤人而尚在牢里服役的青年男子。
他们将要怎么对待这笔巨额财富。
宋清害怕他们会整日挥霍,被人骗或是拿去赌,但更多地是为余畅感到不值得。
可第二日再见到洪梅的时候。
她却说她想了一晚上,不能拿余畅的钱,毕竟她没真心尽过做母亲的义务。
宋清和秦姨站在远侧的亭子里,看洪梅利落地用白酒浇湿了手帕,仔细地擦拭余畅的墓碑,于是她也恼了一晚上的问题,突然成了空。
她们想,也许洪梅也有很多话要跟余畅讲的。
可洪梅上完最后三炷香,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她们面前。
她说她得走了,地里没人照应,于是依旧头也不回地坐上13个小时的硬座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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