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所有资料上传完毕。
数据在大屏幕上逐一跳动，大厅里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被压低了。
检证部的官员坐在一侧，认真地翻阅资料。
“初棠，喝点水。”秦湛打破沉默，拧开瓶盖，将水递到她手边。
沈初棠却没有伸手，纤细的指尖攥得发白，目光紧锁在翻阅资料的检证官身上，一动不动，像是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我不渴。”
秦湛没有勉强，只是淡淡抿了一口水，而后目光缓缓投向陆询。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硝烟暗潮涌动。
一小时后，资料全部校核完毕，气氛依旧凝滞。
李城站起身，眼里带着迫不及待的志在必得，看着检证官走上前。
“怎么样？”
“经由资料比对与精神病史确认，陆长官的确接受过数次精神治疗。”检证官语气平静，字字如钟。
“果然！”李城声音骤然扬高，转头看向上席，“部长、夫人，事实已定，他精神状态存在问题！陆长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康济安端坐不语，只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看向柳茵。
柳茵却没有立刻接话，目光犀利地盯着检证官：“确定？”
“确定。”检证官点头，又顿了一秒，才继续道：“不过，陆长官所接受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也就是——ptsd。”
他扫了一圈，语气专业严谨：“即因突发性重大创伤所引发的情绪障碍，表现为记忆侵扰、警觉性增强、情绪反应失调等......”
李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住。
“你说什么？ptsd？不是人格分裂？！”
检证官皱起眉头，语气更冷：“人格分裂是一种极为罕见且严重的精神障碍，而陆长官的状况尚未达到病理分裂的层级，他的意识完整清晰，并无多重意识控制行为发生。”
这话落地，全场陡然陷入沉默。
柳茵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脸上原本维持的端庄笑意终于失守，染上了一层不悦。
李城冷汗涔涔，只觉得后背发凉，下一秒却强硬转头，咬牙道：“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特辑司是你的地盘，你肯定提前替换了报告内容！”
陆询闻言，冷笑出声：“特辑司的精神档案一经录入，将自动绑定时间戳与源端备份，无法篡改。设计这个系统的全过程，还是康部长亲自监督的。康部长，我说的可对？”
康济安露出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李城哑口无言，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询却不打算给他喘息机会，随手拿出一个电子手环，点开界面，将内容投射在会议屏幕上。
“顺便一提，我这里还有一份指控，是关于李长官私下与韩家及‘鸮’组织勾结进行非法人体交易的证据。”
投影屏上一帧帧交易记录、影像照片、账目明细与证词如潮水般刷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城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大脑发出嗡嗡的鸣响。
怎么会？！
不是他控告陆询的局面吗？为何反被反咬一口？
检证官神情凝重地看向康济安：“部长，这种互为举证的场面……从未有过先例。”
康济安不语，转头看向柳茵。
柳茵面无表情，眉眼间不再有丝毫笑意。
“陆长官，你这是想搅浑水？”
“自然不是。”陆询不疾不徐，语气淡漠，“李城之所以能拿到那段影像资料，是因为他本人就参与过当年‘人体走私实验’的其中一环。”
“我呈上的证据皆由特辑司多年缉查所得，是完整的违法行为记录。”
话落，全场寂静。
“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的举报，是因权力受威胁后的恶意报复。”
说着，陆询一字一句说：“当然，如果诸位觉得不够，特辑司不缺关键的证据。只是若是牵连到不该牵连的人.......”
说着，他缓缓看向柳茵。
“您说是吗？总统夫人？”
沈初棠握紧手指，刚才紧张和憋屈的感觉顿时消散。
亏她还担心他那么久，原来这狗男人早有准备！
柳茵眯起眼眸，笑意不达眼底。
她原本还想着顺势将陆询连根拔起，甚至借机将康济安一并拉下水。
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一个小时后，经由交叉数据验证与卫星记录比对，李城的罪行已然坐实，定罪无疑。
他被带离时，嘴角还挂着未及收起的讪笑，仿佛至死都不肯低头。
会后，康济安下了台，拍了拍陆询的肩：“小陆啊，这次让你吃苦了。”
“部长客气了。”陆询神色如常，“没给组织添麻烦，我就安心了。”
“你小子。”康济安笑着摇头，“总之你记住，不管谁想动你，我康济安永远是你的靠山。”
“那我就先谢过部长了。”陆询轻轻点头，语气温和。
此时，柳茵也优雅从容地走下主席台，仿佛先前一切针锋相对都未曾发生。
“我就知道陆长官是清白的。若不是你，我们恐怕还要被李城蒙蔽。”
沈初棠站在人群后，望着柳茵换脸般的笑容，不禁啧啧咋舌。
这变脸速度，比她卸妆还快！
四小时后，检证会终于落幕。
陆询推开栏杆，逆光走来。
暗色落在他身后，灯光打在他肩上，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黑色衬衫将他利落的肩背线条衬得越发挺拔。
沈初棠毫不犹豫迎上前，扑进他怀里，狠狠抱住他，像是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焦虑都压碎。
陆询任由她撞入怀中，一只手缓缓抬起，落在她发顶，指腹轻轻拂过她微乱的发丝。
他的声音低哑，像雪夜里逼仄的焰火。
“哭什么？”
“吓死我了呜呜呜……”
她声音哽咽，带着压抑过后的委屈，泪水一滴滴洇湿了他胸前的衬衫。
他没动，眼底却泛起细微的暗流。
就在他将她轻轻抱紧时，眼尾微动，冷不丁地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
是秦湛。
陆询的唇线绷直成一条直线，“秦先生还不走？”
秦湛笑容不改，眼中却隐隐透出寒意。
“我是来说恭喜的。”
“陆长官翻盘的手段，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陆询将沈初棠挡在身后，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像冰水里掠过的刀锋，锋利且致命。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