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姥姥成了贾母》 第1章 京城近郊十里坡,又是一年冬雪初融,万物复苏,河边的柳芽吐出宝石般的翡翠,本该是欣欣向荣之态,却因刘姥姥的疾病,给乡绅王家带来一片哀痛。你道那刘姥姥是谁,却是这王家家主的岳母,如今已是耄耋之年,也是这十乡八村有名的长寿老人,且因她往年积德行善,又百般帮衬着女婿女儿一家,在王家颇有些地位,只因她在,王家这些年就跟有了指明灯似的,平平安安的很。 此时,连排五间大瓦房正屋,刘姥姥躺在床上,看着满满一屋子人,心里头欢喜满足的很。她这一辈子起起落落,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本靠着两亩薄田度日,没想到女婿狗儿是个好的,将她接回来照顾,女婿做事虽有些急躁浮夸,但心地善良,一家人相处纵然也有些磕磕绊绊,但这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人跟人哪能一点矛盾都没有。 刘姥姥是个心宽易满足的,也体谅女婿不容易,凡事也不大放心上,只一心帮衬着家里里里外外,那年京城大寒,家里银钱难以度日,女婿急得抓耳挠腮,还是刘姥姥想着王家当年的老亲,拐着弯子找到京城的权贵之家荣国府,得了二十两银子,日子才算宽裕。刘姥姥也是个有成算的,此后但凡家里有啥新鲜货都往荣国府送,也不怕人笑话,就怕人与她断了这门亲。 此后,因着这门拐八字亲,王家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买田置地,修建房舍,养鸭养鸡,日子越过越红火。 屋内,刘姥姥躺在床上,怜惜的看着身边的貌美女子。 只见这美貌女子跪趴在刘姥姥床边,紧紧握着刘姥姥干枯的手,泣不成声,刘姥姥见了,有些心疼道,“巧姐儿,快别哭了,你如今有了身子,可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姥姥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是死了,也是喜事儿,你们都别哭丧着脸,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在哪儿都高兴。” 刘姥姥的女婿狗儿,如今的王老爷,头发也有些斑白,见贾巧姐哭的厉害,对着自己的儿子板儿道,“快扶你娘子起来,地上寒,仔细伤了身子,让你姥姥担心。”虽极力扼制,但语气也有些颤抖,这王老爷父母早逝,当年王家也算官绅之家,只奈何家道中落,不得已搬到原籍京城近郊十里坡,日子清贫,娶了刘氏回来后,无人照看儿女方才接了老岳母过来。 这么些年下来,老岳母一心为了王家四处奔波,王老爷心中感激,早就将她看作亲生母亲,事事孝顺,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刘姥姥见一家人难掩泣色,咳嗽几声,笑道,“好啦,你们快些笑笑让老婆子高兴高兴,就是立马去了,心里也舒坦。板儿啊,虽说你如今中了进士,成了官老爷,但也不能辜负巧姐儿,须知家和万事兴。这人啊,不管身在什么位置,都不能忘了本。巧姐儿,姥姥知晓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到底心思细了些,姥姥晓得你时至今日还对你父亲有怨言,只是这人啊,活着总有万般不得已,你父亲那般精贵的人,如今也不容易,你啊,时常看看,也是一门亲。”若说刘姥姥最舍不得,还是外孙板儿跟孙媳妇巧姐。 说到这巧姐,还颇有些来历,却是那四大家族荣国府贾家长房嫡孙,母亲王熙凤管理贾府中馈,父亲贾琏管理贾府外院,想当年,好不风光。奈何四大家族一朝落尽,那荣国府也得了个抄家发配的结局。其母王熙凤又因身上背了几条人命,干过那放贷缺德的事儿,落得个破草席裹尸的下场。 当年荣国府抄家,府里女眷死的死,毁的毁,就是巧姐儿,也被亲人拐卖,刘姥姥感念王熙凤当年恩德,散尽家财,远走千里将巧姐儿找了回来,好生教导,后配与自己外孙板儿为妻。 因此种种,巧姐儿待刘姥姥很是尊敬感激,就是待板儿也体贴入微,却也因其母之罪,其父之冷,变得敏感脆弱。 刘姥姥这一生,虽比不得贾老夫人风光得意,但也是平安和顺,子孙更是孝顺有为,很是圆满。 人啊,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说行善积德,但不能愧对于人,那贾府若是安分守己,哪能破败如此,累的闺阁女儿如鲜花破败。 “板儿,妻贤夫祸少,巧姐儿是个好的,万不能夫妻离心。这人啊,可不能愧对自个儿的心,你日后是官老爷,可也不能忘了十里坡的板儿。女婿啊,老婆子能安享晚年,都是你孝顺。老婆子心里感激。”刘姥姥握着王老爷的手,心里感激。她不过是个岳母,女婿能待她如此,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夜,刘姥姥床前女婿女儿,外孙外孙女,曾外孙,围了一大家子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不舍难过,刘姥姥却是含笑辞世。 这年春天,十里坡的人,路过十里坡的人,都在感慨,这王员外可真是个孝顺的人,有这样的孝顺的女婿,刘姥姥这一生也算值得了。又有人感慨,有刘姥姥这样的岳母,比亲娘还好,王员外这般也是应该的。 刘姥姥风光大葬,刘家的人,王家的人,还有那贾府的人,挤了个满堂,因刘姥姥无子,找了当年资助本家的孩子披麻戴孝,丧礼走了全套,也给十里坡的人开了眼界。 活着的人如何哀痛,日子却还是照样过,倒是板儿服了小功过后,竟被派到翰林,对于没权没势的人而言,着实是个意外之喜,能留在京城,更是大福气,乃至后来王板儿成为朝中大员方知,当年吏部任免也是看在王家家风正,家人孝顺,又因刘姥姥的善举,方得此善缘。 暂且不说刘姥姥的亲人如何一世安康,只说刘姥姥原以为自己入了地府,谁料到再一睁眼,入眼的竟是百福绣花深褐色蚊帐,刘姥姥心中诧异,这阴曹地方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掐了自己一下,啧,还能觉得疼。 刘姥姥心里还在疑惑不已,那头,大丫鬟鸳鸯听见内室的响动,走进来问道,“老太太可是起了。” 刘姥姥起身,盯着鸳鸯看了好一会儿,一拍大腿,“哎呦,这不是鸳鸯么。”那句大姐儿好悬没讲出口。当年二入荣国府,衣食住行都是鸳鸯帮衬着打理,后来离开贾府,大姐儿心善,也给了十两银子,她这心里都记着。 鸳鸯正在拧布巾,也没听清刘姥姥的话,只仿佛嘟囔句,也没在意,走上前,要帮贾母擦手擦脸,刘姥姥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什么样的身份,哪里敢劳烦鸳鸯姐儿帮她净脸,皱着脸缩着脖子笑道,“姐儿,哪能让你服侍我老婆子,这不是折我的寿么,还是我老婆子自己弄。” 鸳鸯听此大惊,连忙跪在地上,“老太太饶命。” 刘姥姥见此亦是吓了一跳,这一愣神,就看到自己保养白嫩的双手,心中大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反而镇定道,“鸳鸯快起来,我不过是做了梦,竟去了个仙境,烟雾笼绕,百花争放,里头的小姐好看能干的很,画画下棋,比那男儿还厉害,我正看的高兴,就见一仙女走过来,竟是要给我沐浴净身,可不吓坏了我。” 虽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刘姥姥也只能胡诌起来,她说的什么烟雾笼绕,百花争放,不过是回想当年大观园的景致罢了。 鸳鸯不疑有他,起身笑道,“老太太可是梦着哪位仙人?竟是这般孝顺老太太。可见老太太也是个有来历,保不齐就是天上王母娘娘下凡呢。”边说着边给贾母擦手擦脸。 刘姥姥呵呵笑了两声,道,“倒是没看清,只是听声音,倒是像敏儿。” “姑奶奶自来就是个孝顺的,只怕心里念着老太太,老太太跟姑奶奶母女连心,做这般的梦倒也说的过去。老太太若是想姑奶奶了,书信一封,姑奶奶再远也会回来看望老太太。”鸳鸯心里的疑心彻底放下,笑着服侍贾母起身,又端了茶让她漱口。 好在刘姥姥曾在荣国府住过几日,不然定要将那漱口茶喝进去。 这会儿,刘姥姥还是有些晕头转向,也不敢多说什么,等鸳鸯服侍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贾府老太太的模样,心中一惊。这,这,她怎么成了贾府老太太了。 正在此时,王夫人红着眼眶从外头进来,伏在地上,伤感道,“老太太,扬州林家来信,姑奶奶去了。” 鸳鸯听此,大惊,想着老太太刚才做的梦,心里竟是难受心酸的很,姑奶奶那边完美孝顺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了,老太太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刚刚她还说,若是老太太想姑奶奶了,书信去扬州就是,没想到,这话才说这么一会儿,老太太跟姑奶奶竟是阴阳相隔了。 鸳鸯心中难受,低头一看,老太太紧紧盯着镜子,眼珠子都不转一下,一看就是魇住了,顿时大惊,“二太太,老太太魇住了,琥珀,快去请太医,快快。”这般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第2章 刘姥姥一时受了惊,唬的贾府中人方寸大乱,若贾母真有个好歹,贾政等人可是要辞官回乡守孝,王夫人哪能同意,没日没夜的守在贾母身边,众人看来,只觉得二太太顶顶孝顺。 刘姥姥躺在床上,人早就清醒了,只是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自己咋成了贾老夫人了,心里不安,又听着王夫人说话的声音,更是一动不动的僵在床上,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 这贾老夫人可不好当,往年在村子里的时候可没少听贾府的事儿,什么男主子不成器,女主子胆子大,缺德事儿她可不止听了一件,那时候她心里就觉得不大好,只是她到底不过是个打秋风的老婆子,哪敢多嘴多舌,扫了太太小姐的兴致。 如今她成了这贾府老太太,哎呦哟,想想都头疼,前世逛大观园的时候,她可是见识到了这大家族的规矩,屋里头丫鬟走路都没声音,吃个茄子还要几十只鸡配菜,吃一次新鲜,天天吃,哎呦,还不如吃她的肉了。 刘姥姥躺床上东想西想,就这么睡着了。王夫人听贾母鼾声响起,眉角抽了抽,这老太太真正是上了年纪,若是往常,晓得自个儿睡觉打鼾,还不定心里怎么不自在呢,如今打个震天响自己半点察觉不到。 次日一早,刘姥姥到底没敢再装病,这看病的大夫可是给宫里主子看病的,那本事厉害的很,若看出个什么来,她可圆不过话来。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她还不敢端起贾老夫人的架子来,纵然这事儿,她自个儿也弄不明白咋回事儿,可这心里,到底没底气,虚的很。 王夫人见贾母清醒了,少不得言语安慰,陪着落了会儿泪,感叹贾敏红颜薄命,邢夫人口舌笨拙,没王夫人会讨巧,只能跟在王夫人身后应和几声,擦擦眼角。 刘姥姥上辈子活了那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话没说过,一看就晓得这两个太太都不是真心伤感,心内叹气,这富贵人家,到底亲情薄弱了些。她个种田的老婆子都晓得,多门亲眷多条路,更何况还是贾敏这种至亲的亲人。 当年在乡间的时候就听说那林如海是了不得的大官,当年还是探花郎呢,就是子嗣上薄了些,就林黛玉那么一个闺女。那林黛玉她也是见着的,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那屋子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满满一屋子书,不像小姐,倒像个少爷的屋子。那闺女人也生的灵巧,就是身子薄了点,她不过在贾府住了几日,就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娇娇的一个闺女哪里受得了那等子气。 当年离府的时候,林姑娘还送了套四书五经,就是这个才让她想起来给板儿读书,想想,林姑娘可不就是个心善大方的。 刘姥姥受过贾府的恩,心里自是感激贾府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变卖家产寻找巧姐儿,可是这不代表她心里头是没想法的,按村子里的话来讲,这贾府愣是自个儿将自个儿几辈子攒下来的福分给作掉的。你说说,这吃喝不愁的,咋不晓得好好过日子,做什么干那些损阴德的事儿。 刘姥姥心中感慨,眼睛则是紧紧盯着王夫人,她自个儿没察觉,王夫人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想着该不是贾母晓得她的小心思,故意盯着她的吧。想此,浑身一个激灵,倒是不敢多话了,心中那点幸灾乐祸也不敢再有了。 王夫人不说话,邢夫人又不会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刘姥姥这会儿又回过神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老爷,二老爷呢?” “老太太,老爷今个恰巧有差事,一早就走了,本还想着请假的,只是事关重大,到底公务重要。”王夫人笑着说道。 刘姥姥也不搭理王夫人,将脸看向邢夫人,邢夫人支支唔唔,也说大老爷有事。王夫人心中嗤笑,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在屋子里跟丫鬟姨娘混来。 “如此,那老大家的,你下去安排安排,再跟大老爷说一声,明个一早乘船下扬州。”刘姥姥紧紧握着手,强装镇静道。 暂时,她是不敢呆在贾府的,贾府的事儿她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还不如去扬州看看林姑娘,且贾敏是这贾府的姑奶奶,这贾老夫人的亲闺女,她如今成了贾老太太,怎么着也得给人家闺女后事办的好点儿。 唉,她也是有闺女的人,不管咋滴,先去扬州看看,一来看看林姑娘,帮敏姑奶奶的后事弄好,二来,暂时离开荣国府,省的众人察觉她的不同来。听说这荣国府大老爷跟贾母不亲,如此,让大老爷跟着,她放心,跟外人说也能说的过去。 刘姥姥话音一落,王夫人跟邢夫人立马劝阻,贾母年纪可不小了,去了能帮啥忙,还不是去添麻烦,劳师动众的,还不定要消耗多少银子。万一生了病,伤了身子,更是一堆麻烦。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刘姥姥学着戏文里的官家老太太,脸一板,说道。接着佯装疲惫让众人出去。等人都走干净了,刘姥姥大大出了口气,拍了拍自己胸口,好险没露出马脚来。 刘姥姥穿上鞋子,外衣也不穿,东摸摸西看看,啧啧,这金镯子可真好看,不晓得是不是真金的,咧着牙咬了一口,哎呦,这可是真金的啊,连忙往自己手上一戴。再看看镜中的人,刘姥姥嘴巴一憋,怎么看怎么不对味,挺了挺胸,直了直腰,对着镜子歪牙咧嘴好一会儿,可算找到副对味的表情。 那头,贾政跟王夫人,贾赦跟邢夫人,都觉得老太太有些劳师动众了,纵然妹妹没了,他们心里也伤心,可是扬州那么远,哪里需要她老人家不远万里过去,到时候让琏二带着小厮去看看不就是了。两兄弟商议,再去劝劝贾母,到时候让宝玉撒撒娇,让老太太改改心意。 只是众人哪里晓得,贾老夫人早就换了芯子。 晚膳时刻,贾赦贾政两兄弟齐步走了进来,刘姥姥远远看着,倒是满意,不管咋样,外人看来,这两兄弟瞧着关系倒是不错,俗话说的好,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她老婆子啥本事没有,但晓得家和万事兴,也晓得,这贾府内里可有不少事儿。 母子三人寒暄一会儿,贾政就劝道,“老太太,此去扬州舟车劳顿,只怕您受累,倒不如您在家里等着,让琏儿带着人去扬州帮衬林姑爷,您看如何。” “不成,我统共就你妹妹这一个闺女,若不看她最后一眼,我老婆子活的心痛啊。”刘姥姥擦着眼泪,悄悄斜着眼睛看着贾政道。 “老太太,儿子晓得您疼爱妹妹,只是若是妹妹泉下有知,晓得您为了她这般辛苦,只怕也难安,再者,您若前去,只怕宝玉也舍不得您。”贾政接着劝道。 刘姥姥听贾政说的心烦,想着这两个儿子还不如她女婿狗儿呢,狗儿是没啥大本事,但重亲情,心地善良,不过就是去个扬州,做什么推来推去,不管怎么样,那可是他们的亲妹妹。 “好了,老大,你若不肯去,我自个儿去就是。”刘姥姥板着脸道。这模样,她可对镜子照了好久。就是自个儿看了,心里还有些怕怕的呢。 贾政跟贾赦对视一眼,着实没得法子,只能着下人准备船只马车,又让王夫人邢夫人陪着一道。刘姥姥到底不敢太过拒绝,如此,此次下扬州,贾赦,贾琏,王夫人,邢夫人都去,府里内宅由王熙凤管着,外院则由贾政照看。 刘姥姥以不放心贾宝玉为由,将鸳鸯给留了下来,带的是二等丫鬟琥珀,虽比不得鸳鸯伶俐,但性子温柔,做事体贴,也是好的。 交待完这些事儿,刘姥姥心里反而轻松不少,觉得自己头开始想的有点多了,也是,就她身上这事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来的。再者,那些日子在贾府,她可是看出来了,贾老夫人就是这府里最厉害的,都得听她的话,她怕啥。 如此一想,刘姥姥心里倒有些小得意,看着贾母保养白皙的手背,摸了两下,嘴里啧啧赞叹几声。 次日一早,贾母带着儿子媳妇下扬州,七七八八竟用了两条船,后头的船只上放满了东西,成箱成箱的。刘姥姥赞叹,到底是大户人家,做事就是周到,就是亲情单薄了些。 船上的日子无聊,刘姥姥就想着当初在大观园时候的把戏,将两个儿媳妇,还有伺候的丫鬟喊来,摇色子作对子,凑个趣,也不管什么平仄,只要听得顺耳都成。 满打满算,还是花了十日才到了扬州,贾母乘着轿子就往林府赶。这些日子,刘姥姥渐渐有了贾母的记忆,也生了待贾敏的母女情,一上轿子,眼睛水就往下落,等见到瘦弱的林黛玉,更是伤心的很。 如今的林姑娘不过五岁,长的瘦瘦小小哦,瞧着就那么一点儿,刘姥姥本就是个心善的,如今又有了贾母的记忆,这心里很是心酸,搂着林黛玉就是一通哭,倒是惹的林黛玉又是一阵伤感,好险没晕过去。刘姥姥着实有些吓到了,她倒是晓得林姑娘身子弱,没想到这般弱,心里又是一阵怜惜。 林黛玉小的时候没少听贾敏说荣国府如何如何好,贾母是如何如何慈祥,这会儿见了贾母,心里就有了几分亲近,等被贾母抱在怀里,顿时想到往日贾敏搂她的情形,自打贾敏去世,林如海忙着丧礼,又忙着伤心,倒是忽略了林黛玉,哪里会跟贾母这般搂着林黛玉哄。 林如海几代单传,贾敏虽入了土,但后面还有一堆事儿,内宅又没个女主人,更是乱的很。贾母一来,纵是啥也不做,也跟找了主心骨似的。倒是威慑了不少林府下人。 第3章 林如海敬重自己的嫡妻,待贾母也尊敬的很,每日里都会前来关怀一二。刘姥姥最是知本分的,从不插手林府的事儿,只每日照看林黛玉,见她小小的一个人,身上都没二两肉,很是担忧。这在孝期,啥也不能吃,也不晓得林姑娘能不能吃的住。 刘姥姥忙着照顾开解林黛玉,倒不觉得无聊,邢夫人跟王夫人就不行了,这些日子,没个姨娘给她们晨昏定省,府里的东西又看的着摸不着,吃的还是孝期的饭菜,种种不顺心,越发想念京城荣国府的日子。贾赦跟贾琏两父子因着在外头跑腿,倒是长了不少见识。特别是这江南水乡的美人,真正是韵味十足,颔首浅笑,眉宇间满是温柔体贴,可不比家里的母老虎好上一百倍,只是到底还在丧期,两人只能过过眼瘾,有老夫人坐镇,哪里敢做出些出格的事儿来。再者,林如海身居要职,深得帝宠,更是不敢得罪于他,因此,除了心里恹恹,面上倒也知礼懂分寸。 刘姥姥冷眼瞧着,贾府众人倒是无碍,若不是礼法拘着,这会儿还不定怎么样了呢。倒是林姑爷,可真正是个好人,她老婆子两辈子才碰到这么一个,乡下汉子再疼老婆的,两杯猫尿一喝,心里一不痛快,还是对着头打。这林姑父,长的文质彬彬,性子也和善,也不怪贾老夫人要将闺女许给他了。 唉,只可惜贾家姑奶奶走的早,福气不够。 这日,林如海又是一脸憔悴的来给贾母请安,见林黛玉面色微微有些红润,心里很是感动,想着当初岳父待他的帮助,如今岳母又不远千里赶来,如此大恩,此生怕是还不了了。 林黛玉窝在刘姥姥怀里,软软的喊了声爹爹,林如海浅笑摸了摸林黛玉的发髻,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木椅子上与贾母说话,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刘姥姥越发觉得他行事体贴,只觉得林老太太是个幸福的,有这个儿子,比人家三四个加起来还好。 “姑爷,不是我老婆子爱管闲事说嘴,我瞧你这身子,太单薄了些。你可得找个大夫仔细瞅瞅,仔细养养。不管咋样,你还有个闺女指望你呢。”刘姥姥见林如海身型单薄,面容憔悴,不由劝道。往年在乡间的时候,也见过没了媳妇,气色不好的,可再不好,跟林姑爷比起来,那也好了几个头。 林如海浅笑着点点头,又见林黛玉在贾母怀里,很是依恋,心下一动,着婆子将林黛玉抱走后,对着贾府双膝跪地,道,“今日还有一事有求于老夫人,我儿黛玉年幼失母,如海唯恐其无人教导,只求老夫人怜惜,将她带在身后,仔细教导,待日后议亲也不至于留下话柄。” 刘姥姥连忙让林如海起身,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世人议亲有个五不娶,丧妇长女不娶,可怜的林姑娘不就是这个情况。 “如海,黛玉身子弱,我自是打算将她带回京城,亲自教养。有太医时不时看看,也会好些。你且放心,她是我亲外孙女,敏儿统共这么一个孩子,我自会护着她。”刘姥姥忙道。 想当年,她先是丧子后是丧夫,她唯一的闺女议亲的时候,她也没少受闲气,只恨不得一根布条挂梁上,一了百了,省的那些个嘴碎的说她拖累闺女,什么老寡妇,老不死啥的。 这人,不管在哪里,都摆脱不了闲言碎语,她但凡有一点想不开,后来能有那样的福气。古话说的好,先苦后甜。 刘姥姥本就稀罕林黛玉这般灵巧的姑娘,又因着她身世坎坷,心中颇为疼惜,再者,这林如海如今也算她的女婿,想想,这两辈子都落了个好女婿,也是福分。 因着林黛玉有了落脚地,林如海这心里就放下了大石头,没日没夜的忙着公务,人越渐消瘦下来,刘姥姥一瞅,这林姑爷瞧着不对啊,感情之前那是跟她托孤呢。 想着前世林姑娘的命运,刘姥姥心里头不满了,觉得这林姑爷瞧着样样都好,但内里还是糊涂的很。当天林如海前来看望的时候,直接将林如海留了下来,见他瘦的皮包骨,一副身无可恋的模样,那点子不满就消去不少。 “姑爷,我瞧你这些日子倒是不管不顾起来,自个儿身子不管了,黛玉你也不要了。”刘姥姥开口直说,她本就不喜欢那些弯弯道道,几日下来,也觉得林如海这女婿好,在她眼里,跟王员外狗儿差不多。 “劳老夫人担心,如海深感惶恐。”林如海忙道。 刘姥姥皱眉,这读书人虽然值得尊敬,只一点,说话,她这老婆子只能听个半懂。刘姥姥也不让林如海讲话,省的说些她听不大懂的,直接道,“姑爷,我晓得敏儿走了,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不能这么糟蹋自个儿,不是我老婆子嘴闲,你这个做爹的实在不成样子,你说,这些日子你可有关心关心玉儿,她这么大点儿,一下子没了母亲,你还想她没了爹啊。我跟你讲,我老婆子是想护着玉儿一辈子的,但是我老婆子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能护的了多久。纵然能护得了玉儿出嫁,这出嫁以后呢。这出嫁的闺女,没个娘家扶持,被人欺负了咋办。那时候我老婆子两腿一蹬,指望谁?指望她舅舅还是她舅母。”刘姥姥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乱飞,她反正不在意,心里头还气林如海不晓得爱惜自己。 当年那么些人说她连累她闺女,她都没舍得死,她只想着,若哪日她真没了,留了下闺女一个人,哪还有人真心关心她。她老婆子再老胳膊老腿,闺女要是被欺负了,也能拿着菜刀给人拼命。且家里还有两亩地,她吃少点,还能给闺女存点。万一她不在了,那两亩地闺女碰都碰不着。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昨个问了大夫,说这姑爷是心里难受,要是好好的,还能活个几十年,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就怕活不长久。 刘姥姥就不懂了,这大户人家,一个个的,咋就不晓得好好活着,不是自个儿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就是给自个儿招阴司报应。想她老婆子,不比他们惨多了,吃不饱穿不暖,儿子老头子都早早没了,如她们这般想不开,她老婆子只怕投胎多少回了。 看着林如海,刘姥姥心里颇有些气愤,只觉得这林姑爷不晓得惜福,直接又道,“姑爷,我实话跟你说,我那贾府,看得千好万好,可内里头,不干净的事儿可不少。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精力也比不得以前,要是万一招呼不到,玉儿被人欺负了去,咋办。至于她舅舅舅母,都不是济事的人,我劝你还是莫要想的太好。你这么大的官老爷,什么事查不到,我老婆子脸皮子厚,不怕丢脸,你自个儿去查。” 自打有了贾母的记忆,刘姥姥就跟在台下看戏似的,那屋子里头一出一出的,可比外头唱大戏的精彩多了。当年她进荣国府的时候,可是听了不少林姑娘的坏话,吓的她老婆子都不知如何是好。她也只能装疯卖傻,生怕牵连进去,她不过是个打秋风的乡下婆子,那府里头,一个丫鬟都能拧死她。除了心里感慨,能做啥。 到后头,贾府落败,她还打听林姑娘的消息,哪个晓得年纪轻轻就那么没了,到最后也就一个丫鬟扶着棺回了林家。 虽被刘姥姥骂,但林如海心里却感动的很,他只以为刘姥姥说的是大舅子贾赦并其继妻邢夫人不好,至于查贾府,也不过是玩笑话,怕是她对儿媳儿子有了不满,于是劝道,“老夫人莫气,如海曾听敏儿说过,她那二哥最是守礼有本事的,很有些文人风骨,有政老爷在,贾府自然规规矩矩的。且敏儿辞世之际,曾说与老夫人商议了两个玉儿的亲事。如此,玉儿往后也不必愁了。都是自家亲眷,哪能不护着。” 林如海不过想着安慰贾母,谁料刘姥姥听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林姑爷,你这般推脱,当真不管玉儿了。那荣国府再好,需要你将女儿送过去给人当童养媳,啊。我看你真正是糊涂,这自古婆媳就是问题,你当二太太心里没有别的想法,我倒是听说,二太太的姐姐薛王氏有个女儿叫宝钗,生的珠圆玉润,想要聘过来给宝玉做媳妇呢。” 刘姥姥这话说的重,但她心里也着实气愤,只觉得这林姑爷面上瞧着和善温柔,内里却倔的很,在小事上也糊涂,难不成嫌弃玉儿不是儿子。 刘姥姥七想八想,竟觉得林如海这人看着好,其实未必。气狠了,倒是忘记收敛自己的乡土气息,对着林如海就是一通骂,又让人找大夫,这种人,说不通,只能压着他做。 第4章 刘姥姥素来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初她女婿狗儿有王家那门亲眷,想上门打秋风,偏左思右想的,不是拉不下面子,就是张不开口,她瞧得急人,二话不说,带着板儿去找了周瑞家的。 如今她瞧着林姑爷这模样,心里也急的很,你说说好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连自个儿闺女都不顾了。刘姥姥纵是活了两辈子,也想不通,她也懒得深想,直接让贾赦找了大夫,恰巧这江南来了位老太医,跟贾代善有旧,这会儿见是给贾代善女婿看病,自个儿背着药箱就过来了,把了脉,开了方子,只道要好生调养,不可过度劳累,如今不过是气血不足,身子虚弱,长此以往,只怕会毁了身子,于寿命有碍。开了三个月的药方子,又拖拉些了一堆食谱,刘姥姥瞧了,又让她给林黛玉瞧了瞧,只道林黛玉这身子骨是胎里带出来的,只能仔细养着,要想根治却是不成。 刘姥姥搂着林黛玉,心里头一阵怜惜,对着林如海,却是自个儿押着他喝药。不过通过找大夫这事儿,刘姥姥倒是察觉出大老爷的好来,这贾母记忆中,大老爷贾赦愣是个无恶不作的混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晓得享受祖上庇荫,在外头吃喝玩乐,惹是生非,半点比不得二儿子贾政。 只是刘姥姥却觉得,这大老爷虽说人糊涂了些,但至少听话孝顺,记忆中的事情就不说了,端看他给林如海找的大夫,就晓得他是尽了心的。这孩子自来就是个惫懒的,如今因着她的一句话,四处打听,将在老家隐世种地的老太医找出来就不容易。她可是听林家下人说了,那老太医住在乡下,要不是存心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因为此事,刘姥姥看贾赦顺眼不少,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关心,每日里但凡有空也会喊他过来说说话,再不让厨房做些吃的给他。 贾赦自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唯一疼他的祖母又去世的早,这么些年来,也不是不想让他娘对他刮目相看,但他娘喜欢读书人,他偏不是读书的料子,努力了些日子,见他娘还是偏心老二,心里也置了气,想着自个儿吃喝不愁,倒是破罐子破摔了。 如今刘姥姥这么一关心,内心孤单几十年的贾赦,立即被治愈了,也不跟儿子出去瞎混,倒是肯过来陪刘姥姥说说话,一来二去,母子两个关系越发好了。没几天,刘姥姥就觉得这大儿子是个好的,只是想着后来贾府抄家,这大老爷的罪名,又有些皱眉,实在想象不出来,这般孝顺实诚的孩子,能做出霸占人家宝贝的事儿来。 刘姥姥想不通也就不想,她向来看得开,以后的事儿还没发生,谁晓得呢,就算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也不能因此就说人家不好。当初她们村子里,是非可不少,不也有人说村后头的李家婆娘是个偷鸡贼,在她院子里还发现鸡毛了,后来大伙儿查,一查,乖乖,竟是村子里的大好人,李婆娘的老邻居张婶子的二儿媳妇弄的,吃了人家的鸡还把鸡毛扔到李家婆娘屋里头。 但凡眼睛没看到,就不能随便冤枉人。 贾母算是府里的指向标,这会儿刘姥姥看重贾赦,同来扬州的一干贾府奴才并林如海及林府奴才,对贾赦都尊敬不少,邢夫人面上也风光不少。倒是王夫人心中不忿,只觉得贾母越老越糊涂,千里迢迢来扬州不说,这会儿还抬起贾赦,不是跟政老爷打对台么。还整日说最疼宝玉,可见都是些嫖情话,只是,纵是心里再不爽,王夫人也不敢跟贾母闹,而是比邢夫人贾赦更加积极的在贾母身边伺候。 邢夫人跟王夫人抢着伺候刘姥姥,刘姥姥浑身别扭的很,虽说如今自个儿也有些习惯了贾府老封君的生活,可让两位太太跟个丫鬟似的伺候她,还是不自在。再者说了,这家里又不是没有奴才,做什么让儿媳妇伺候,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儿媳妇端水捧碗的,哪儿像一家人,不成不成,儿媳妇要是累狠了,那可怎么伺候儿子。 如今想想,还是乡下人自在,没这些条条框框,吃个饭都不痛快。 刘姥姥让王夫人跟邢夫人一道用饭,两人原先还不肯,后来还是刘姥姥说死了,道“如今在林姑爷这儿,又不是在府里,没那么些规矩。” 如今,刘姥姥对装老封君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不过有了老夫人的记忆,她倒是安心不少。虽说做不到老夫人那般贵气逼人,但是面上唬唬人还是行的。 想当初,她们村上唱大戏,她可是场场都看的。 刘姥姥原先也有一儿一女,对两个孩子,她不管男女,不偏不倚,后来儿子没了,对女儿也没说宠上边去,人活了一辈子,自有一些处事的法子。 古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贾老夫人的做事法子,她是不赞同的,乡下的时候,也有偏心的父母,两老人活的时候,几兄弟还算不错,等老一辈的两腿一蹬,几兄弟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兄弟几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好的家,闹的不成样子,何苦呢,不都是自个儿生的。这贾老夫人统共生了三个孩子,外嫁女就不说了,两个儿子,最亲的兄弟,瞧如今闹的,别看面上好,私底下也就那样。 刘姥姥这边想着,如何对这两个新儿子做到不偏不倚,那头王夫人肝火过旺,怎么着也睡不着。虽说王夫人看不起贾赦夫妇,但是她也晓得,他们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没贾母偏着,他们二房这会儿早就从荣禧堂搬出去了。 若是贾母不过是因为身在林府,故意待贾赦好,这倒还好。怕就怕贾母是真心待贾赦好,到时候没了贾母扶持,荣国府哪里还有二房的地位。 一想到这儿,王夫人越发睡不着了,胡思乱想一会儿,安慰自己,老夫人铁定是护着二房的,毕竟二房有宝玉跟元春两个孩子。 刘姥姥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带着林黛玉在院子里走动,刘姥姥忙碌了一辈子,一时也闲不住,之前不适应这新身份,还稍微克制点,如今适应了看开了,又开始给自己找事做,只是府里奴才多,也着实没啥事可干,只能早上晚上带着林黛玉走走,祖孙两个说说笑。 今个贾赦起了个大早,园子里碰到刘姥姥,很是高兴的上前陪着刘姥姥闲走,刘姥姥见了自个儿大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贾赦虽觉得贾母变了好多,但因为变得和善慈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想着,贾母是因着贾敏的死,心里难受,越发在意活着的两个儿子来。 “老大啊,你吃了么?”刘姥姥闲来问道。 贾赦笑道,“没呢,屋子里热的粥,陪了老太太再用膳。” “哎呀,既然来了,咱娘俩一道吃,这样,你带着黛玉玩会儿,娘下厨给你们做点吃的。好些年没做饭了,觉得手痒的很。”刘姥姥笑道,她可不止手痒,浑身都痒,如今闲的,啥都有人伺候,啥都不干,再这么下去,整个身上怕是要长蛆了。 刘姥姥做的手擀面,打了鸡蛋放了猪肉油还搁了把青菜在里头。虽普通了些,但这可是贾赦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自个儿亲娘亲手做的饭,心里如何激动自是不必说,满满一大盆子面条吃了个精光,就是汤也喝的干干的,坐在那儿,一时还起不起来。 刘姥姥最是喜欢胃口好的人,觉得这样的人有福气,当初二进大观园的时候,那几个太太小姐少爷,拿那么点小的碗吃饭,几口就饱了,都没猫吃的多,刘姥姥心里还曾唏嘘过。如今见贾赦不同宝玉等人,很是满意,道,“老大啊,你男人在外头忙,可得多吃点,晚上你来,娘再做些给你吃,瞧你瘦的。” 贾赦听刘姥姥这么说,眼眶都红了,只是到底不敢劳烦贾母,忙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这做饭的活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可别累坏了自己。” “什么老,我身子可好了,为我自个儿儿子做饭,哪里累了。”刘姥姥不满道。见贾赦诚惶诚恐的模样,又觉得好笑,道“娘就是想给你做饭,你这孩子,别瞎想。”刘姥姥儿子早逝,几日相处下来,是真把贾赦当儿子了,这母亲对儿子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如今有个儿子让她疼,她心里满足的很。 贾赦呵呵傻笑几声,刘姥姥也不在意,让他自个儿出去找点事儿做,实在没事做,就去找林姑爷,林姑爷小事虽糊涂了些,大事上可精明的很。不像这大儿子,小事大事都糊涂。 贾赦也着实没事做,听贾母夸赞林如海,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到底还是去找林如海,看看他到底哪里好。倒是林如海,也不晓得自个儿这大舅子哪里抽风,天天跟他同进同出的,睁个眼睛盯着你,渗人的慌。 难道是岳母不放心自个儿,特意让赦大老爷盯着自个儿。想此,林如海感动了,也不再折腾自己的身子,吃的好睡的好,身子骨强健不少。 第5章 对刘姥姥而言,给儿女子孙做饭,那都是应该的。只是外人看来,却是贾府老太太着实和善慈爱,比一般人家的老夫人好上一百倍。毕竟,一般权贵之家的老夫人可没老夫人这般亲民,就是关心儿女,也不会亲手做饭。 刘姥姥可没想到因着自己的无意之举得了不少民心。 自打那次做饭以后,刘姥姥找到了新的事做,那就是跟着林府的厨子学习厨艺,别看刘姥姥两辈子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了,可古话也说了,老小老小,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为了儿女,也没空闲学这些,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可能跟贾府一样,吃个茄子,还杀几只鸡配的。如今,不用愁儿孙,空闲时间又多,正好跟着师傅学点本事。 那林府的厨子见贾老夫人要学,自是殷勤周到的很,也不讲究什么手艺不外传,就是洒把盐都讲的透彻。刘姥姥存心学,林府厨子存心在贾老夫人面前卖个好,一个学,一个教,倒是相处的不错。贾老夫人都学厨了,王夫人跟邢夫人自然不敢闲着,跟在身后服侍,就是手不沾锅,这满屋子的油烟也够人。两位太太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么重的味道,直觉得浑身从头到脚都油腻的慌,每日里灰头土脸的,偏还得强颜欢笑,这心里恨的不行。 刘姥姥可不管两位太太咋样,兴致高的很,每日里学了几个新的菜色,都给贾赦,林如海送去,老夫人的心思,两人自然不能拒绝,纵然吃的素食,两人还是胖了不少。 这日,刘姥姥学会了绿豆糕,心里真高兴,那头王夫人跟邢夫人却有些受不了了,两妯娌难得的商讨到一块儿,劝老夫人赶紧回京城。 在林府都呆了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京城还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两人相携款款而来,见刘姥姥坐在榻上,跟林黛玉说说笑笑,邢夫人无儿无女倒没啥感觉,王夫人就不行了,就是待宝玉,这老婆子也没这么好过,当真偏心,但凡跟贾敏有关,人就糊涂。都这么久了,呆在女婿家不走,这算什么。 王夫人心中各种不满,只觉得有了林黛玉,贾母都忘记宝玉这个人了。王夫人猜的没错,刘姥姥还真把宝玉给忘记了,刘姥姥可不是贾母,将贾宝玉当作心肝肉疼,在她心里,儿孙都一样,贾宝玉并没出众到让她时时刻刻记得。 两位太太行了礼,先是夸了一顿林黛玉,而后王夫人道,“老太太,咱在扬州也呆了许久,林姑爷事务繁忙,咱们总是打扰也不好,不如先行回去,待日后有了闲再来。” “二太太说的是,老夫人,依我看,就林姑爷的本事,日后也能调回京城,到时候想见也容易。”邢夫人顺着王夫人的话道。 刘姥姥听了一愣,她在林府呆的舒舒服服的,还真没想到走,前世她跟女婿女儿一块儿过日子,这都习惯了。 刘姥姥心里其实不大想回京城的,但是晓得不回也不行,整个人有些怏怏。 “外祖母,您不要玉儿了么?”刘姥姥那头还没回话,这头林黛玉已经泪眼朦胧,抬着小脸,满脸依赖的看着刘姥姥。 这些日子,刘姥姥待林黛玉,那可真是疼的紧,林府的下人瞧了,还曾感慨,就是当年太太在的时候,待姑娘也没这般疼的,事事周到。 如此种种,林黛玉待刘姥姥亲近的很,在她心里,外祖母跟爹爹一样重要。 见林黛玉这般,刘姥姥心里也难受,连忙哄道,“玉儿,好玉儿,姥姥哪里会不要你。姥姥什么都不要,也不能不要玉儿啊。”刘姥姥一急,倒是自称姥姥了,王夫人跟邢夫人听了一愣,虽有些不适,但身份上倒也没错,只是姥姥这个词,大户人家却是不常说的。 刘姥姥好一顿哄,最后竟是发誓赌咒了,才将林黛玉哄的眉开眼笑,王夫人跟邢夫人见了,面色都变了,实在没想到,贾母竟是这般疼爱林黛玉,好在是个外孙女,这要是孙女,那还得了。 刘姥姥如今有了贾母的记忆,行事也大胆了些,啥也不怕,大夏可是最重视孝道的。 等晚间,林如海下了衙门,刘姥姥让人将林如海喊了过来,贾赦跟贾母一道用的晚膳,这会儿坐着没走,与刘姥姥说说笑笑,贾母记忆中,也有不少贾赦小时候的模样,贾母觉得贾赦没出息,刘姥姥却觉得好玩有趣的很。 贾赦打小就调皮捣蛋,五岁的时候,爬到树上却是不敢下来。在树上哭的好不伤心。贾母觉得贾赦调皮捣蛋没用,刘姥姥却觉得亲切,她儿子,外孙子,小时候可不也是爬树长大的,调皮的紧,柳树条子都打断好几根都没用。 贾赦听贾母还记得他小时候的事儿,激动的手都抖了,没想到,他娘打小就关心他,看,他那么小的事都记得。 嗯,听林妹夫说,长辈对长子素来看重,管的也严,娘当初肯定也是看重他才那么严厉,心里边还不定怎么疼他呢,只怪自己不成器,愧对娘亲的看重,如今还是一事无成。 刘姥姥可不晓得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贾赦脑子已经转了一个圈了。 林如海从外头进来,见刘姥姥一脸和善的跟贾赦说话,面容慈祥柔和,心里头也觉得萦绕了淡淡的温馨。 ”老夫人安好。”林如海行礼道。刘姥姥摆摆手笑道,“你这孩子就是礼多,自家人哪需要讲这些虚礼,快过来坐,我正好有话跟你讲。” 林如海笑笑,坐在贾母手边。 “如海啊,我在这儿也呆了不少天了,是时候走了,只到底放心不下你,你是个好的,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细,还不晓得照顾自己,我喊你来,是跟你讲,你得给我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老太医说了,江南的气候潮湿,对玉儿身子不好,我看还是我带着去京城好好调养,日后也好议亲。宝玉那孩子你就别想了。你可就玉儿一个女儿,这女婿一定要好好挑挑。” 刘姥姥实在不放心这个糊涂的女婿,不免又唠叨几句,贾赦一旁听了,愣愣道,“老太太,你既然这么喜欢林侄女,配给宝玉不正好。” 刘姥姥重重拍了下贾赦的手,没好气道,“宝玉那性子你又不是晓得,人说三岁看到老,宝玉抓周的时候就抓了胭脂,长大了越发喜欢娇俏的丫鬟,见着丑点的婆子就闹的哭。玉儿这般的人物,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 贾赦被贾母打了下,讪讪笑了笑,倒也没在意,只是好奇,母亲不是最疼爱宝玉的,这会儿瞧着,怎么不大喜欢宝玉的样子。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的时候,宝玉都到了议亲的年岁了,还一团孩子气,整日里姐姐妹妹的,既不看书也不做事,这哪成啊。 别瞧着宝玉整日姐姐长妹妹短的,那也是嘴上好听,若是二太太太不满,想要处置谁,宝玉定是不敢跟二太太杠上的。 说来,宝玉模样性情要是个女娃还好,偏是个男娃。她们村里,七八岁的孩子都晓得下地帮忙了,那柳寡妇家穷的很,小儿子为了识字,躲在人家墙根底下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那宝玉连个孩子都比不得,人说从小事看大处,宝玉那孩子,不行。 林如海见刘姥姥总说贾府不少,眉头皱了皱,难道那里边真有什么不好的。看来,他是需要查探一番方好。 “老太太,你放心,如海想通了,自然会护着玉儿一世的。” “这是应该的,不是你想通了,是你之前就想左了。这天底下就没你这样当爹的。”刘姥姥又是一通抱怨。 贾赦见林如海也被刘姥姥说,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老太太,那咱们几日出发?”这出发的船只马车行李都需要时间安排。 “恩,我想好了,咱既然来了南边,怎么也得去金陵祭个祖,回老宅看看。这么些年没回来,只怕下次回来,得你们抬着棺材回来了。”刘姥姥笑道。 “老太太可得长命百岁呢。”贾赦连忙打算道,还逼的刘姥姥呸呸几声。刘姥姥上辈子喜丧,倒是不惧生死,反而觉得贾赦这孝顺的模样好玩,若是贾赦跟林黛玉一般大,定要搂在怀里好好稀罕一阵。 刘姥姥决定去金陵,路途就近了,也不用船只,直接马车过去。次日一早,贾赦跟贾琏去安排车马,邢夫人知道后,很自然的回屋收拾行李,倒是王夫人,听此一愣,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满腹心事的回了屋。 这次下扬州一切从简,带的丫鬟不多,王夫人的心腹都安排在京城看管荣国府,照顾宝玉,跟来的都是二等丫鬟,派不上用场。就是周瑞家的来了,扬州离金陵这般近,只怕也来不及。 金陵,祖宅,祭田。 王夫人拼命克制住自己的心慌,手指不停的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心中祈祷,贾母祭个祖就能回京城。 第6章 马车摇摇晃晃,跌跌荡荡,刘姥姥搂着林黛玉,生怕她颠着。见她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孩子该有的笑容,这才放了心。 这次去金陵,刘姥姥将林黛玉也带着,实在是她舍不得黛玉这个外孙女,想着林如海整日忙着衙门的事儿,也没空闲照顾黛玉,不如自己带着。原先是打算让黛玉跟林姑父再好好处处,但是一想到林姑爷给黛玉找了那么个先生,罢了,还是她带着吧,逃过一劫是一劫。 走的时候,林如海还是跟原先一样,给黛玉带了两个婆子,刘姥姥顿时不满了,当初在大观园的时候,她可是见过这两个奴才的,一个小一个老,懦弱的很,半点事都经不住。 刘姥姥直接发表不满,林姑爷顿时皱眉道,“老夫人,若是找那年岁大有手腕的,就怕会把持黛玉,玉儿还小,只怕治不住下人。再者,黛玉本身就是去贾府做客,且不是一日两日,带七八个奴才只怕不大好。” 刘姥姥也明白林如海有自己的思量,生怕麻烦荣国府,不是真的不把黛玉放在心上,心情好了,语气也好了,笑道,“你啊,就是想的多,也罢,此去还要往金陵看看,丫鬟多了是不方便,等到了荣国府,我给她派几个丫鬟,到时候连卖身契一并给了黛玉。只是这婆子不成,瞧着跟团面糊似的,哪里能照顾的了黛玉。赶紧找个爽利的,有我老婆子看着,量她也不敢有花花心思。” 因着林黛玉的丫鬟没准备好,刘姥姥愣是改变主意,又多呆了一天。 林如海花了大力气挑选府里奴才,竟是歪打正着发现这林府的奴才有些不对头,且不说奴才间的关系网如何如何,就有的奴才,那身份背景可不干净。还有的奴才竟是打着林府的名头给拿盐商要钱,在外头置地买房,回屋人家还得喊他一声老爷。 往年,林如海只管负责衙门的事务就好了,谁晓得这后宅竟有这么些龌龊。虽说林如海没管过后宅,往年都是贾敏的事儿,但是林如海也不是个傻的,通过查到的这些消息,立马也能摸清楚这里边的弯弯道道,想着林黛玉跟着贾母去了京城,家里就他一个主子,哪里需要几百号人伺候着,二话不说,将那些闹事的,来历不明的全部打发出去,那些个听话的奴才,林如海也没多刁难,若是那些个仗着自己老一辈的体面撒泼耍横的,林如海也不废话,直接抄家的抄家,蹲牢子的蹲牢子。 林如海这么一来,林府倒是干净不少,不过此时,刘姥姥他们都已经到了金陵。忙完家里,林如海深有感触,正巧林府大管家去京城查探的消息也来了,看来贾府的事儿,林如海皱了皱眉,没想到这荣国府这么乱,琏儿媳妇还在外头放印子钱,大张旗鼓的,竟是一点也不怕似的,他稍微打听就打听出来了,除此之外,那府里的奴才比林府的奴才还厉害,荣国府好些东西都被弄出去卖了,只怕老夫人也就知晓一二点。 晓得荣国府这般模样,林如海哪里还敢让林黛玉嫁过去,想着老夫人之前说的话,心中越发感激,不管贾府人如何,岳母大人自来就是好的。 此时,林如海心中感叹,好在他两个大舅子都没啥大本事,不然府里还要乱。也难怪岳父大人临去的时候给大儿子袭了爵,给二儿子谋了官,都是那种混日子,不易出错的。 只是岳母大人那般精明,让二舅子住在荣禧堂又是个什么道理。想了许久,林如海也没闹明白,不过岳母大人这般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林如海也就不深想了。 刘姥姥走之前还跟林如海两人单独谈过,就是关于续弦的事儿。林如海年轻有为,如今没了夫人又只有一个闺女,只怕大把大把的人想嫁过来,刘姥姥也不拦着林如海续弦,但她心里总得有个谱,总不能找个凶悍的亏待黛玉不是。 林如海跟贾敏是少年夫妻,贾敏生的貌美,林如海生的俊俏,愣谁都要说句郎才女貌。除了气质外貌相配,精神上也契合的很,吟诗作对,下棋弹琴,真正是天造地设。两人粘粘糊糊大半辈子,哪个晓得贾敏会先去,这一去,就差没将林如海的半条命带走,好在刘姥姥来了,又是骂又是劝又是哄的,才将这人给转过来。 林如海不肯续弦,刘姥姥也不强求,只心里感慨,这姑爷可真是个痴情的。不过黛玉这一走,就怕林姑爷没个盼头,又折腾自己,就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在外头看看哪家小伙子好,他提前给人家施施小恩小惠,到时候将闺女嫁给人家,再哄个孙子回来继承林家香火。 刘姥姥说话粗俗,只听的林如海心里好笑,想着到底人年纪大了,做事就喜欢直白,不过话虽直白了点,但还是给林如海打开了新的思路。 这不,林如海有了盼头,一个人越活越精神,空闲的时候,还收了几个徒弟,那都是冲着给林黛玉挑女婿去的。 且不说林如海如何越过越好,只说刘姥姥到了金陵,休息一晚,第二天带着贾赦贾琏去了祠堂,王夫人跟邢夫人则留下来照顾林黛玉。 因着贾母的看重,邢夫人待林黛玉好的很,几近于讨好。林黛玉还好,又因天生敏感聪慧,见邢夫人和蔼和亲的,心里也亲近的很,至于王夫人,这些日子总是担心受怕的,哪里还有心思跟林黛玉说话,想着若不是贾敏死了,贾母哪里回来南边,若不是来了南边,她何至于担心受怕,如此种种,对林黛玉也没个好脸色,刘姥姥在的时候还好点,刘姥姥一走,看都不看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虽小,但也明白二舅母不喜欢自己,心里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好在林如海后找的这个张婆子是个心思细的,一见林黛玉不高兴,就好好哄着。 到后来,林黛玉跟邢夫人是越来越亲近。邢夫人没个孩子,原先也不大喜欢林黛玉,相处下来,见林黛玉听话懂事,也心疼了。邢夫人这么大年纪的人,正是母爱泛滥的年纪,如此你来我往,相处的倒跟个亲母女似的。 贾府的祖坟祠堂都在金陵乡下,靠山面水,听说当初还找了风水大师看的。按辈分,贾母并不是最大的,在京城她辈分大,不过金陵还有几个老太爷,老夫人,比贾母还要高一个辈分。 贾府家大业大,这人也多,京城的亲眷就不说了,这金陵五服以内的亲眷加加起来几百个,光光姓贾的也有一百多个。不过纵然姓贾,但也是老一辈亲眷了。 这亲眷不就是这样,上数五代,下数五代的。 这贾家族长是贾珍,不过他在京城,自然很多事鞭长莫及。这不,除了族长,贾府还有几个长老,全是金陵老宅的,这几个长老跟贾母还是一个辈分,跟贾代善算是堂兄弟。 刘姥姥非要来金陵祭祖,一来是为给自己求个心安,毕竟占了贾母的身子,二来,她这是联想到了自己,她也是苦人家的,当年还去贾府打了秋风,人说的好,皇帝还几个穷亲眷呢。她老婆子没啥大本事,但是能帮的一定要帮。一笔写不出个贾字来,一家子人,今个你帮我,保不齐明个我帮你呢。 话说,刘姥姥一来,金陵四个长老也有些不安,这些年来,这几个族长可没少得油水,生怕刘姥姥看出个什么来。 那头,王夫人接到薛夫人的来信,彻底心安了。 却原来,王夫人来扬州之前跟薛夫人通了信,薛夫人知晓王夫人去了扬州,就怕节外生枝,另可麻烦点也不能出事,这不当日就着人收买了贾府的四个族长,又是威胁又是收买的,料想也没人敢说到贾母面前。 收到自己妹妹的来信,王夫人一颗心总算是定了,如此也想起薛夫人的好来,又想着妹妹家的宝钗,顿时有了主意。 至于祭田,这心定了,想的也多了,说来,就是被贾母晓得了,她也不惧。毕竟这可是跟东府连着的,这要卖祭田的也是尤氏,她顶多算个从犯。 第7章 因着有尤氏垫底,王夫人一下子放松下来。 尤氏,贾珍继妻,娘家不显,自个儿也没个孩子傍身,虽说是宁国府当家大太太,贾家族长夫人,但素无实权,只晓得一味恭顺贾珍。她本人也没什么才干,性子也面,就似那锯了嘴的葫芦,笨拙的很。那贾珍不把她当回事,底下奴才也就面子上恭敬。 若仔细说来,这宁国府的尤氏跟荣国府的邢氏也算同命相连,都为继妻,也都没有子嗣傍身,娘家不显,在府里过的步履维艰。按理,这两人合该情同姐妹,关系非比寻常才对。事实上,这尤氏跟邢氏的关系还比不上跟王夫人的关系。 尤氏性子软但人不傻,她心里明白那二房掌权的是二太太王夫人,邢夫人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讨好她也没有,且私心里,尤氏也瞧不上邢氏上不得台面。每当邢氏在荣国府上窜下跳闹笑话的时候,尤氏也跟着讽刺。 王夫人不同,她不仅仅是荣国府当家太太,生了个宝玉在老夫人那儿颇有些体面,就是娘家势力也大,其兄王子腾更是实权人物,巴结这样的人物,她心里也平衡。若是让她巴结邢夫人,那就不成了,心里肯定不舒服,只觉得纵是自己再差,也沦落不到巴结邢夫人的地步。 尤氏跟邢氏都无子傍身,为了日后,两人都想着法子往自己身边搂银子。邢氏是搂的张扬大胆上不得台面,就是底下奴才也能讽刺她几句小家子气,在贾老夫人面前更是没脸。但邢夫人不在意,只要手里头有银子,怎么样都成。尤氏以邢氏为戒,只敢瞒着众人私底下搂点银子,想着王夫人家世显赫,跟着她走肯定能得到些好处,一来二去,两人竟是熟了,别看尤氏在宁国府不咋样,但她那身份拿出去,比王夫人的响亮多了。 那年元春入宫需要银子打点,王夫人舍不得动用自己的嫁妆,公帐上该给的也给了,贾母的私房也动了,王夫人仍嫌不够,就挑唆着尤氏将金陵的祭田给卖了,当然,帮忙的则是薛王氏,王夫人的亲姐姐,其中的油水薛王氏克扣一部分,王氏克扣一部分,到尤氏手边已经去了七七八八,但她没去南边不晓得行情,听王夫人说若不是娘家姐姐帮忙,那田地还卖不出去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有了银子,尤氏心里安心不少,又听王夫人的话,将卖祭田的银子投给王夫人做生意,到如今那钱还在王夫人身边,尤氏竟是碰都没碰着。 尤氏哪里知道自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反正王夫人是没打算还的。 且说金陵这儿,刘姥姥见了贾家族里的长老,瞧着一个个白胖胖的,小眼睛咪咪的,心里就不大得劲。刘姥姥当初也是在族长手下边讨生活的,那里头的弯弯道道她心里门清。她可不是真正的贾老夫人,以为衣服穿的鲜亮啥都好了。 想当初,她没个儿子,男人又走的早,日子过的可苦巴巴了。要不是想到自个儿的日子,她也不会特意来金陵瞅瞅。 既然成了贾老夫人,这贾府的事儿也是她的事儿,她老婆子没啥大本事,但能做的都要做做。 几位长老夫人穿金戴银陪着刘姥姥说话,这一身的金银玉器平日里还不舍得用,今个刘姥姥来了,特意全部戴上,生怕被贾老夫人瞧不起。 等她们见刘姥姥一身朴素,头上就两根银簪,一个绛色抹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擦了擦嘴角道,“老夫人前来,可真正是蓬荜生辉,若早知道老夫人过来,怎么着也得好好准备准备,今个准备的粗茶淡饭,老夫人可别嫌弃才好。”这是贾家大长老的媳妇周氏,长的白白胖胖,头上戴了金凤簪,手上金镯玉镯戴的满满的,十个指头带了八个戒指,刘姥姥瞧着都觉得累的慌。 就是上辈子王家发达了,刘姥姥也不喜欢戴这些金啊银啊,再她看来,过日子就是要省,可不能为了给自个儿买这买那亏了子孙后代。再者,她老婆子半辈子没戴过好东西,耳朵上的金耳环还是当初成亲的时候买的,戴习惯了脱不下来,别的什么镯子步摇啥的,她可不习惯,这些东西戴头上,她还不吓得脖子僵住了,一个不小心弄掉了,还不心疼死了。 等吃饭的时候,刘姥姥可算是见识到大户人家的粗茶淡饭了,不比金陵荣国府差,就是牵头牛来也吃不完啊。 这一天,刘姥姥各种不自在。回了老宅,就将大儿子大孙子喊来,让他两个出去查查,看看几个族长是不是贪了族里人的钱了,还有族里可有日子过的困难的,子孙成器的。她既然来了,看到的要帮帮,有本事的子孙也得帮着谋个出路才好。 具体如何,刘姥姥还没想好,只让贾赦贾琏出去先查查,不准声张出去。 这些日子,刘姥姥待贾赦那可真是亲儿子似的,前些日子,还给贾赦做了双鞋子,那千层底,看得贾赦又是老泪盈眶,再次发誓要混个模样给贾母看看。 两父子打定主意出去好好查查,一出了老宅门,就被长老几个儿子给拉着去勾栏院逛逛,贾赦在贾琏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啥事都听自己老爹的,贾赦这人读书不成,但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纨绔了这么些年,当然晓得风花雪月场所最能看出个问题来,给贾琏一个眼神,两父子跟着长老儿子出去逍遥。 两父子在外忙活了一夜没回来,这头两人去了勾栏院,那头就有奴才嚼舌根嚼到刘姥姥身边来,不外乎大老爷大少爷不成器,敏姑奶奶这才刚没就去那样的地方,反正是没一句好话。 刘姥姥听了不动声色,让丫鬟琥珀去厨房做了参汤,自个儿直接睡觉,啥都不管。等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刘姥姥重重叹了口气,这老封君还没她乡下婆子来的自在。 人说老小老小,刘姥姥撇了撇嘴,歪鼻子斜眼笑道,“当我老婆子糊涂了不成,哼。” 不过,今个可算是发觉了,这贾府的奴才,到哪儿就喜欢嚼舌头根,这可不成,等回了京城,可得好好整治整治。 次日一早,贾赦跟贾琏一身香味赶了回来,到了贾母正院,吃了两大碗白粥。刘姥姥皱了皱眉头,贾赦连忙道,“母亲,儿子不过是去应酬一二,没有喝酒也没食肉,就是喝了点茶。” 贾赦可真怕贾母误会,他娘好不容易对他好了,再一棍子打回原形,他可没地方哭去,他可就一个亲妹妹。 刘姥姥没好气道,“你当你娘老糊涂呢,不听自个儿儿子的,听底下奴才瞎嚼舌根子?说说,可查出什么来了。” 贾琏吃着粥,心里诧异刘姥姥的和蔼来,看来他祖母可真是变了,要以往,还不定怎么骂他爹呢。 贾赦喝了碗粥,气道,“老夫人,这金陵可是大大的有问题,我今个才晓得,这贾府的祭田竟然被尤氏那个娘们给卖了,好啊,成亲这么些日子,还没给贾府下个蛋,就将咱贾府老底给掏了。” 贾赦可是真不爽,虽说怎么来这祭田也轮不到他头上,可是这也不是尤氏那女人可以动的东西。 贾琏被他爹的粗俗震惊了,刘姥姥被贾赦的话给震惊了。这祭田贾母可晓得的,那可是子孙后代的退路,是祖先的香火钱,也是贾氏族人扶贫的开支。 想当年,她女婿狗儿还在族长那儿领过种子,就是族长掏的。说是祭田产出多出的种子,家家户户都得了些。 刘姥姥气的后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就晓得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赫儿,你骂的对,等到了京城,你把珍哥儿喊来,我倒要问问他这个老爷是怎么当的,自个儿媳妇都管不住。” 贾赦点了点头,又将长老们给的两百两银子交给贾母。 贾琏一旁看了,有些遗憾,不能私吞了。 “这东西你拿着,到时候给珍哥儿,这事情我老婆子不出头,得问问他,他要是不管不顾,那我老婆子自掏私房置办点祭田,老大,到时候田契你拿着。”那银子,刘姥姥看都不看一眼,她老婆子再爱财但也不收这样的银子,这没了祭田,贾府其他贫苦人家还不定怎么苦呢。这几个长老看着就不是个顾及族人的,还没他们乡下的族长好。 贾赦点头说好,刘姥姥又道,“老大,我今个瞧着,咱族里颇有几户人家日子过的不好,你再私下瞅瞅,看看人品子孙咋样,咱能帮衬就帮衬点,不管啥本事,就是打算盘,那也是本事,咱金陵除了祭田还有几个铺子,让他们去里头做个账房先生也好。” 在刘姥姥心里,只要能养活自己都是本事,就她女婿狗儿,种地是不成的,不然也不会讨了她闺女,但是算盘珠子剥的响亮,后来靠着贾府给的银子置办的田地,都是她女婿管的。 第8章 刘姥姥用了早膳,跟林黛玉在老宅院子里走了走,心里的火气才算下去,等回了屋,心里头感慨,好在大儿子是个能用的,要是大儿子心术不正,只怕她老婆子再大的本事也没用。 这世人不就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不定怎么糊弄她呢,可大儿子不一样,荣国府的掌家人,他出面没人敢不听的。 看来贾老夫人是真正看走了眼。 刘姥姥这边跟林黛玉坐定休息,那边有婆子道,薛府当家太太前来拜访,刘姥姥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王夫人的姐姐,皇商薛家太太,薛王氏,生有一女一子,女儿薛宝钗,长的是珠圆玉润,就是太节俭了些,以前逛大观园的时候,她那屋子瞧着跟个雪洞似的,还不如她那乡下婆子的屋子,里头还会放些红椒玉米棒子挂着。这未出嫁的闺女可不兴住那样的屋子,要是在乡里,那些老婆子还不定怎么说呢,只道那寡妇家才这么收拾屋子。薛夫人还有一儿子,她老婆子没见过,不过结局也不好,听说身上背了人命官司,后头也遭了报应没了命。至于薛夫人本人,跟王夫人眉宇间倒有些像,不过比王夫人富态点,瞧着也和善点,说话做事面面俱到。 “你快将薛太太喊来,再将大太太二太太叫来,一道说说话。”刘姥姥镇定道。若是以前,她哪敢这么吩咐人,就是丫鬟服侍她,她心底还透着虚呢。 这会儿薛家家主尚在,薛夫人瞧着也年轻,不似后来瞧的模样,就是薛宝钗也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可人的很。 薛宝钗比黛玉大了三岁,今年方才八岁,行为举止与林黛玉大大不同,说话落落大方,做事也稳重的很,到底是家里千宠万娇的,眉宇间很是开通,哪似当年宝玉出家后的模样。 “哎呦,这个姐儿长的真好,瞧这脸模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刘姥姥夸道。 这人老了,就是喜欢子孙后辈生的肉肉的才好,在乡下,这样的人才有福气。黛玉哪里都好,容貌性子刘姥姥都喜欢,就是太单薄了些,养了这么些日子,除了气色好点,还是没长几两肉。 “老夫人厚赞,倒是老夫人的外孙女生的玲珑秀美,不是我家宝钗能比的上的。”薛夫人搂着薛蟠,强压着不让他调皮,笑着回道。 “宝钗黛玉都好,都是好孩子,我瞧着都欢喜。这是你家儿子吧,瞧着虎头虎脑的,也可爱,太太儿女双全,日后有大福气呢。”薛蟠如今十岁,生的虎头虎脑,一身子肉,站在他娘身边蹭来蹭去,没个消停,跟他妹妹相比,到底少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跳脱。 此时此刻,在刘姥姥眼里,他们都还是孩子,可爱简单,纵是晓得日后的事情,她也不曾低看或者高看谁一眼。 不过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薛家太太也是疼儿子的,这么大的儿子还搂在身边。 薛王氏见贾母夸赞薛蟠,脸上乐开了花,但见其妹王夫人坐在那儿也不说个话,故意道,“我这儿子也就生的壮实些,实际呆的很,哪里比的上老夫人家的宝玉,我早就听说,那宝玉可是与众不同,出生就带着宝玉,日后还不定什么大造化呢,到时候老夫人只管享福就是了。” 刘姥姥乐呵呵道,“太太就会夸人,我那不成器的孙子也就出生奇特了些,实则也是个淘的,他母亲爹爹跟着后头教都来不及呢。”这贾宝玉是生的真好,刘姥姥瞧着也稀罕,可多么喜欢,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王夫人原先听薛太太夸赞宝玉,心里头还高兴,但转而又听刘姥姥贬低宝玉,心立马沉了下去。往日,不管谁夸赞宝玉,老夫人可都顺着话夸赞宝玉,从没贬过宝玉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心中不喜,到底还是顺着贾母的话谦虚一下,道,“我那宝玉就是个混世魔王,比不得蟠儿听话。” 刘姥姥看了眼王夫人,心中自有思量。 “玉儿啊,你带你宝姐姐出去转转,咱们说话,你们小孩子怕是觉得无趣。”刘姥姥不在关注宝玉不宝玉的,直接对林黛玉道。 林黛玉轻声应是,对薛太太躬身行礼,薛宝钗却笑道,“能听得老太太的话怕是胜读十年书,宝钗倒不觉得无趣。” 往年,在金陵的时候,薛宝钗也时常跟着薛太太参加夫人们的聚会,到哪儿被夸到哪儿,小小年纪自有一番气度,且以为自己容貌旁人不能及,直至今日,见着林妹妹,却是生了几分危机感。 若说薛宝钗是那雍容华贵杨贵妃,堪比牡丹,那林黛玉则是那清雅脱俗的西子,似那出水芙蓉。各有各的美,气质风华皆不相同。 纵然两人年纪尚幼,但也看出日后的风采来。且刘姥姥是见过两人长大后的模样,那真正是神仙妃子才有的人物,她老婆子两辈子就没见过这样貌美的人。 薛宝钗话音落下,王夫人跟薛太太都很满意,只觉得薛宝钗这般才似大家闺秀,不像林黛玉,处处透漏着小家子气,再看那单薄的身姿,还不定能不能长大呢。 刘姥姥笑了笑,虽觉得薛宝钗说话处事让人心了舒坦,但到底少了林黛玉那种小儿女天然的娇憨。 “我就说宝丫头是个好的,只怕十个黛玉也比不上。不过你林妹妹一直没个人陪,正巧你来了,与她坐坐说说话也是好的。”刘姥姥先是对着薛太太一通夸,说着还爱怜的摸了摸黛玉的头发,见黛玉不曾在意,这才对着薛宝钗道。 薛宝钗笑着点点头,上前牵着林黛玉的手,亲切的喊道,“林妹妹。”很有几分长姐的风采。 刘姥姥最是疼惜林黛玉,但见薛宝钗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就面面俱到,心里还是赞叹几分。 那边薛蟠见妹妹出去玩,自个儿也坐不住,且有个貌美的妹妹,心里也高兴,除了自家妹妹,他还是头次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早就心痒痒,想跟她说话了,只是来之前他爹嘱咐他不得放肆,他也不敢乱来。这会儿两个妹妹出去,他也求着要跟出去。 刘姥姥可是听过这薛蟠的名号的,哪里敢让他出去玩,只笑道,“蟠儿,莫急,我已经让你琏二哥过来了,待会儿让你琏二哥陪着逛逛。” 薛太太听此,拍了拍薛蟠的手,薛蟠闷声应是。刘姥姥瞧了,又是一通笑。 薛太太前来自是为了与贾母打打关系,她当初听妹妹说过,贾府老夫人最是不好相与的,心里还惴惴不安,生怕她瞧不起薛府皇商的身份,今个瞧了,却是再和蔼慈善不过,说话也逗,不像那等会刁难人的婆婆。 刘姥姥一边说话还一边悄悄打量薛蟠,这人面相瞧着倒不像个坏的,倒是有几分呆气,又被娇惯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怪人叫他呆霸王。 说来,刘姥姥这人别的大本事没有,但会说故事,想当初在荣国府的时候,几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就让一干少爷小姐主子太太的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儿她有心提点,玩笑似的说了个故事,也没指名道姓,就道京城某某人家,家里住了一大家子人,兄弟三人,一大家子住一块儿,三个兄弟生了十几个闺女,偏只有一个儿子,宠的跟什么似的,那孩子小时候也生的好,对姐姐妹妹们好的没话说,人也孝顺,只是一出家门,性子就变了,再有几个奴才挑唆挑唆,不是抢这个就是要那个,他自个儿没觉得哪里不好,家里爹妈叔叔伯伯有本事,他惹出事就帮着摆平,弄的孩子越发不晓得是非好歹,最后闯了大祸得罪了贵人,好悬没去掉半条命,人是救回来了,倒是痴痴傻傻的,一家里后悔的很。 说完故事,刘姥姥见几位太太不说话,故作唏嘘道,“你们那时候还小,怕是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唉,多好的一个孩子奥。”这故事还是按着贾宝玉的未来胡编的,好好的一个孩子,最后竟是出家去了。 邢夫人没生过孩子,但是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她爹一走,邢家就是她掌家,接触过不少事儿,顺着刘姥姥的话道,“老太太说的在理,当年我在娘家的时候也碰到这样的情况,不过都是小门小户,但情况也差不多,不同的是,那家的孩子却是自个儿叔叔故意买通了奴才带坏的,就是为了祖上的油铺。后来事情败露,那孩子爹跟自己亲弟弟算是彻底闹翻了。” 刘姥姥心里夸赞邢夫人,笑着道,“这种事倒是哪里都有,好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自来就有规矩,不似那等糊涂没规矩的。” 王夫人点头称是,心里却在纳闷,老夫人竟然说规矩,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不行,不能放任老夫人跟大老爷这么下去,大老爷要真成器了,那还有她夫君什么事儿。 薛太太倒没王夫人精明,还真当故事给听了,末了感慨道,“可不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万不可能出这样的事儿。”刘姥姥听了,顿时一阵无奈,这薛太太还真是瞧着精明,难怪当年她听过王家二小姐的大名,倒是没怎么听过大小姐的名字。 第9章 晚膳过后,刘姥姥打发王夫人,邢夫人退下,让人将贾琏,贾赦喊了过来,问问他们今个查探的怎么样了。 贾赦见着刘姥姥心里就高兴,走了一天的路也不嫌累,随便抹了把脸,拿出册子来,一个个的给刘姥姥讲解。还别说,这贾家还真有几个成器的孩子,虽是旁支,但到底姓贾,一个是贾琏的平辈,叫贾琅,两个贾琏的晚辈,和贾兰一个辈分,一个叫贾芝,一个叫贾萱,这三人在读书上颇有些天分,贾萱家境尚可,倒是能支付一二,贾芝与贾琅家境贫寒,原先在私塾外头偷听,后来先生考校一番,见两人颇有些灵气,告知其家人,最后家里人砸锅卖铁,勉强能支付束脩。除三人外,还有一子,名贾平,与贾赦同辈,年纪只比贾琏大些,读书倒是不成,但有一把子力气,听说往年灾害的时候,水牛被绊在水里不得动弹,他直接给扛了上来。他家父亲去的早,寡妇母亲带他跟妹妹两个过日子,辛苦的很,若不是这贾平力气大,常出去打零工,这日子还要困苦。 这四人比较特别,还有那算帐厉害的,种田厉害的,贾赦都一一记录在册。 刘姥姥一一听了,问道,“我记得当年这贾家私塾是你爹跟你大伯弄的,说是族里出银,怎么这会儿还要交束脩。” 寻着贾老夫人的记忆,刘姥姥很是佩服贾家上代当家人的气魄胸襟,这族里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生怕族里孩子有才干没书读,特意买了几千亩祭田帮衬族里,除此之外,还留个铺子给族里做后路。万一遇着天灾*还能支撑一二。 难怪人家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她本家倒没这么厉害的亲眷,若是有了,她儿子当初有地方读书哪里会遇着那样的事儿,小小年纪就没了。 “回老太太的话,早几年爹爹还在世的时候,这金陵还算是规矩,等爹爹一走,珍儿又贪玩不管事,这不就给人找了可趁之机。”贾赦皱着眉头说道。 说来,这两日,还真给贾赦不少触动,没想到这金陵老宅,背后还有这么些阴司。贾家四位长老可没仗着京城宁国府荣国府在外生事,他瞧着老太太气的不轻也不敢告知,只花了大力气将这几个人品性子都不错的人找出来,让老太太乐呵乐呵。 “哼,他们倒是好本事,倒是学会仗势欺人了,老大,这事你给我抹平了再走,再这般下去,咱荣国府的牌子怕是要臭了。”刘姥姥当年就是小老百姓一个,最是厌恶那些仗势欺人的,自个儿没个屁本事,跟某个权势有个拐弯关系,愣是弄的比当家主子还厉害。 贾赦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刘姥姥,若真要弄可不容易,都是贾家人,他弄狠了只怕大伙儿不乐意。 刘姥姥就见不得贾赦这模样,只觉得怂的很,一个没忍住,对着贾赦的后脑勺就是一下,道,”没出息的,你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怕啥,你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还是给人家啥把柄了。” 别瞧着刘姥姥整日乐呵乐呵的,其实性子又急又凶。她一个寡妇拉扯闺女长大,性子不凶能落到好,想当年,她可没少跟成年汉子干架,有本事挖她水田的水,她就敢提刀上门闹腾。虽说去女婿家,性子有所收敛,但去了几趟荣国府,女婿待她跟亲娘似的,她渐渐的待女婿也跟儿子似的,气急了没少随手那么一下子。 乡下汉子糙惯了,倒是不痛不痒的,没啥感觉。可贾赦不同啊,长这么大,贾母就没打过他,更别说对着后脑勺就是一下子了。往年再瞧不上他,顶多骂骂他,如今他娘竟然都动手了,他真有这么差劲么。 刘姥姥打的顺手,打完就心虚了,悄悄又摸了两下子,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骂贾赦。 贾赦倒是没看出刘姥姥的心虚来,这会儿他正在深深的自我检讨,深觉愧疚贾母的教导,没本事,不成器。 “老太太放心,儿子今个就改,明个就去把事情解决。”贾赦自我唾弃一番后,对着刘姥姥弯身道。 刘姥姥呵呵傻笑两声,道,“娘晓得你好,但是你是老大,娘往后还要靠你呢,今个也是娘急了。” “不,娘,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操心,我晓得娘也是恨铁不成钢,想要把儿子打醒。您放心,儿子想通了,儿子好歹是一等将军,荣国府当家,几个族人还治不了。”贾赦脑子一热,竟是出口喊了声娘,这娘字一出口,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温暖,以往都是太太,老太太,到底不如娘来的亲切。 刘姥姥哪里会纠结娘这个称呼,见贾赦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好,娘就看你的。你今个也累了一天了,且回去休息休息.”如此,将贾赦打发走,刘姥姥这才彻底放心。 哎呦乖乖,她今个可是打了荣国府当家的脑袋了,啧啧,这辈子也算值了。躺在床上,刘姥姥乐呵呵入眠。 那头,贾赦回了屋,将贾琏唤来一通教导,拉着他明个一道去惩治族人。刘姥姥哪里晓得,她嘴上一句话,需要耗费贾赦多少精力。 到如今刘姥姥还没转过弯来,总想着十里坡的老太太,就是有贾母的记忆,也不懂这世家老夫人的作态该如何。 若是旁人,不管是谁,晓得族人不成器,顶多关着门来大骂一顿,然后粉饰太平,哪里会像刘姥姥这般,管他是谁,先惩治了再说,竟是半点不在乎贾府的名声如何。那贾赦也是个愣头青,刘姥姥说什么是什么,就想着让刘姥姥刮目相看,也不晓得看自己的名声,倒是贾琏晓得遮羞,但是他拗不过他亲爹啊。想着回京怕是要被二叔说教,贾琏只觉得一阵头疼。 唉,若是当初是二叔跟着来南边,哪里还有这么些事啊。 贾琏心中叫苦连连,贾赦却是雄纠纠气昂昂,准备干出一番大事儿。 次日,两人就遇着阻力,一个个拿着身份压人,贾赦若是狠点,就哭爹喊娘要找老太太评理,贾赦晓得他娘是真心要惩治族里,但他不想他娘心烦啊,硬着头皮跟这些乡下婆子扯皮。 贾赦到底遇事少,不晓得这族里分为四批,一批人对付他,一批人去找贾母诉苦求情,一批人找王夫人帮忙,还有一批人则找与贾家交好的亲眷帮忙,例如薛府。 那些长老也不是傻的,虽说拿着尤氏的名义,但这里边没有王夫人的手笔,谁信。 贾琏倒是看得透明,但他不想跟着他爹得罪这么些人,其实心里贾琏也觉得老太太瞎折腾,哪个大户人家没点事儿,他们贾府这还算好的,都是些小事。他爹想跟老太太表忠心,他却不稀罕。 刘姥姥还乐呵乐呵的跟林黛玉说着种田的趣事,例如那鹅比狗看门还厉害,那鸭崽子毛绒绒的多可爱,如此种种,林黛玉只觉得跟说书似的。 薛府 薛老爷看着贾府长老派来的救兵,只觉得头疼的很,这可是荣国府当家要清理门户,不是一般的知府管事,换作是谁,他想帮就帮,可出头的是贾赦,他怎么帮。 “你们放心,我既然知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且等一等,我这就想想办法,你们且先回去,若是有什么新的进展也可告知于我。”三言两语家贾家的人忽悠走,薛老爷让人将薛王氏唤到书房。 “夫人,昨个你去拜访贾老夫人,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薛老爷轻点着案桌问道。 薛太太一脸纳闷,“没什么特别的事儿,跟去别家宴会没啥区别,不就是说说话么。” 薛老爷听了,眉头紧皱,他这夫人瞧着一股子精明相,内里却是糊涂至极,就是内宅还多有他的帮助,就因着她这性子,他都不敢随便纳小,生怕一不小心害了嫡子嫡女。 瞧瞧,不就是说说话么,这话说的轻巧,这话里边的学问多了去了,这么些年了,竟是一点长进也没。 “你且仔细想想。”薛老爷无奈至极,纵是后悔又如何,再怎样,这也是蟠儿跟宝钗的生母。 薛太太见薛老爷面色不对,只能死命的回想,但她自个儿着实分不清好赖,这不,从入了贾府到出府,一件不落的全部说了一遍。 待讲到刘姥姥说故事那段,薛老爷一个激灵。 这贾老太太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故事,里边定是有什么玄机。且还是特意说给他夫人听,难不成他知道薛府帮着金陵贾家人做了不少事儿,亦或者,他看出薛府的什么不好来。 这故事真假暂且不论,只是普通的子孙不成器,不对,子孙,子孙,难不成贾老太太看出蟠儿的不对来,特意提点。 老夫人昨个才说的子孙,今个就要清理族人,这里头定有什么玄机。 薛老爷秉承着商人特有的敏感跟多疑,思来想去,得出两个结论,一,老夫人晓得薛府帮着贾府做的龌龊事,昨日故意敲打他夫人,日后不准再犯,二,只怕蟠儿那儿的确有啥问题,不然不会将故意夸赞蟠儿,天晓得刘姥姥夸赞薛蟠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一无所知的刘姥姥,中午又吃了满满一大碗饭,摸着肚子心道,大户人家就是好,白米饭天天吃。 第10章 看着底下哭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周氏,王夫人眉头紧皱,什么事儿值得又哭又闹的,她好歹还是大长老媳妇,也不怕失了身份。按耐住心中的不满,想着日后宝玉袭爵,少不得要几个长老帮着说话,方才换上和善的面孔,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且说来听听,咱好歹是一家子,总不能眼看着不帮忙不是。” “常听底下人说二太太最是菩萨心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们老爷当初就说了,那京城荣国府,政老爷最是出息的,若不是老太爷去的早,那府里头还不晓得谁当家呢。又听人说,二太太家的宝玉最是来历不凡,我们老爷就曾说了,这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那周氏擦了擦眼泪鼻涕,又扶了扶髻上金簪,意有所指道。 王夫人不动声色,打量了周氏一眼,淡淡道,“太太今个可不仅仅来表忠心的吧。”这贾家都有些什么人,王夫人心里门清的很,各个都是见钱眼开的墙头草,就是表忠心,这时候也早了。 这周氏本是小门小户出生,因其生的貌美被大长老娶回家,没啥大本事,但眼色还是有的,这会儿见王夫人不言不语,心中倒有些骇骇,心道不愧是王家嫡出闺女,就是气派,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她愣是好话都不敢说。 周氏舔着脸笑了笑道,“天地可鉴,咱金陵的人心可都是向着二太太的,只是约莫是大老爷那儿听到什么风声,今个一早竟是带着人拿着算盘要给咱老爷他们算账,来势汹汹的很。别的不怕,就怕大老爷那儿查到什么,到时候就怕连累二太太。” “连累我,我有什么可连累的?”王夫人心下一顿,但到底年轻沉得住气,若是一个乡下婆子也能拿捏的住她。那这么些年,她这个二太太也是白当了。只是,大老爷好好的去查族里的事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老太太的主意。 王夫人皱眉,睨了眼周氏,冷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周氏见王夫人面色不好,立马骇的将来龙去脉细细告知王夫人。金陵的祭田是族长管的,贾赦没插手,但是这金陵的铺子,还有贾氏族人当年仗势欺人的事儿都被翻了出来,周氏的两个儿子没少干强抢民女,霸占良田的事儿,若真给翻出来就是留命那也得脱层皮。 王夫人越听越不好,纵是周氏说的委婉,什么泥腿子家见贾府富裕,卖女求荣,自个儿女儿短命还赖在贾府头上,都是为了骗几个钱啥的,这话,王夫人能听不懂。 王夫人可真没想到,这贾家族人仗着京城荣宁二府,胆子竟这般大,若是贾赦真抖搂了出来,那贾府还要什么名声了,就怕连累宫里的元春。 看来,此事不是老太太的主意,定是贾赦私自做主,往年只觉得大老爷好色无能,如今看来,说他好色无能还是好的,自个儿没本事,尽瞎添乱。哼,就他这样能袭爵,真正是命好,若是夫君是长子,哪里有他什么事儿。 “大老爷真正是糊涂了不成,竟是自个儿人打自个儿人,成,我这就带你去找老太太,就她做主。”想着贾赦若真闹出什么事儿,在老太太那儿也落不到好,王夫人还不急了。让奴才梳洗打扮一番,才带着周氏慢慢去了正院。 等到了正院,就见贾母身边跪满了人,各个鼻涕邋遢,老泪纵横的,老太太坐在那儿抿嘴不说话,面上倒瞧不出什么来。 王夫人总觉得不大对头,看了眼大太太,见她面露难色这才有些心安。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瞧这跪的,老太太慈善,还是让她们起来的好,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谈就是。老太太素来公正,定会给大家个说法。” 王夫人走到贾母身边,轻声道。 刘姥姥撇了眼王夫人,心道,谁说这二太太笨嘴拙舌的,瞧这话说的,倒有几分琏二奶奶的架势,不愧是姑侄。 “瞧二太太这话问的,仿佛自个儿真不晓得什么事似的,那就劳烦周夫人再说一遍就是。至于这底下跪的,我老婆子可没这本事让人家跪,这腿在人家身上,让她不起来,我还能打不成,那牛不喝水,我是不敢强按牛头的。”刘姥姥看了眼王夫人,微微有些不在道。 当初她上门打秋风,打得就是二太太的名号,后来见这二太太,话虽不多,但一身子檀香味,心里就觉得亲近,可重活一回,倒觉得这二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怕跟村里张婶子似的,名头好听,什么有名的慈善人,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龌糟事。当初见那大太太,觉得她尖酸刻薄,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是个可怜人。 这人,就是扛不住日子处,这一处可不就处出问题来了么。 对于二太太的心思,刘姥姥也晓得,虽说她是个乡下婆子,但这大户人家跟小户人家不都那么点事儿,争个家业罢了,大户人家争金银,小户人家争田地,兄弟两个为那么半亩地打得头破血流的,她又不是没看到过。 只是贾老夫人的记忆告诉她,这老二也不是一点东西分不到,也能得个四成家产,这么多东西,够她们一个村的人吃两辈子的了,还不好了,总不能什么都给二房吧。自古长幼有序,哪能胡来。 二太太,太不知足了。 刘姥姥这话说的不客气,声音平平淡淡,越发让人觉得讽刺,王夫人闹了个大红脸,邢夫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是头次见端庄高贵的二太太吃瘪,瞧着就可乐。 “老大家的,没笑过。”刘姥姥刚心里头夸赞大夫人,这会儿见她不分场合的嬉笑,心道,难怪老夫人不喜欢大夫人了,太沉不住气。不过这样的人也好,至少没啥花花肠子。 邢夫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这火要是烧到她身上可就不好了。 王夫人心中气急,一个眼神给周氏,周氏连忙跪在地上哭,左一句老太太做主,右一句老太太开恩的,其他几个族里人跟着一道哭求,这场面,就跟刘姥姥以前在乡下养的几百只鸭子似的,忒是呱噪。 “你们哭什么,怕什么,若你们有理,哪个敢动你们分毫。若你无理,怎么,当我老婆子傻不成。”不得了,今个这场面,她瞅着跟县太爷升堂似的,乖乖,她老婆子也当了回大老爷,今个可得好好审审案,再放任下去,这贾府的根就烂了。 周氏众人听此一顿,王夫人大惊,老太太这态度,难道真是她让大老爷去翻的底。老太太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对她有什么好,她不是最爱惜名声的么。 王夫人定了定神,一脸关切道,“老太太自然英明公正的,只是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怕老太太受人蒙蔽,累了自己的名声。再者老太太也该为宫中元春想想,若有人捕风捉影刻意传出什么不好来,只怕元春在宫里也步步维艰。” 刘姥姥撇了眼王夫人,心中越发不痛快,直接反驳道,“什么家务事,他们这些人做的事儿,指望我不晓得,霸占族里财务,强占百姓良田,抢夺民女,桩桩件件都是给贾府摸黑。他们犯下这些事儿的时候咋不晓得什么名声,呸,当我老糊涂好糊弄不成。你也别跟我说元春,就是为了元春,我才要查到底,冤枉的,我老婆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这没冤枉的,该咋办咋办。老二家的,我告诉你,纸终究包不住火,如今咱贾府家大业大还好,等几十年后,你指望还能有这么好不成。” 说到此处,刘姥姥心里就有些复杂,荣宁二府何等人家,最后竟落得那样的下场。二太太的大闺女她也晓得,皇上的贵妃娘娘,那大观园可不就是为了她建的,只是最后呢,也不晓得是贾府拖累了娘娘,还是怎么的。 唉,这人啊,活的时候就要知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苦造孽奥。 第11章 刘姥姥下了狠心要将家里给整顿整顿,就像那秧苗田里的杂草,不锄可不行。 王夫人害怕事情闹大,坏了贾府名声,刘姥姥直接讽刺回去,王夫人败北,心中又羞又气又急,偏无可奈何,看着王夫人的脸色,刘姥姥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这贾老夫人的身份可真不错,谁都得听她的话。 “成了,你们也别在我老婆子前面哭穷比惨,这事儿,不会冤枉一个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人,你们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刘姥姥懒的跟这些族人废话,瞧瞧一个心虚的,若真行的端坐的正,何至于此。 一旁的邢夫人见此,缩了缩脖子,不愧是老夫人,就是有气势,吞了吞口水,摸着腕上的碧玉镯子,心疼得来的钱财,只是老夫人待二太太都不假辞色,若是晓得她私自拿了人家的银子,指不定什么样呢。 王夫人心中恨急,一恨贾母在族人面前落她颜面,二恨贾母不为儿孙将此事闹大,最恨贾母器重大老爷,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就不将他们二房放在眼里。 回了屋子,王夫人派人去找薛王氏商议,却得来薛太太重病不得出的消息,没个人商议,又憋了一肚子火,只弄的食不下咽,一嘴的火泡。 有了刘姥姥的支持,金陵这边的知府也不敢徇私,虽不晓得贾府为何自己打自己脸,但贾母超品诰命,贾赦一等将军的身份还是要顾虑的,不过到底是贾家人,知府也怕日后贾府反悔翻案,纵是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捉了起来,到底没敢太过寒碜他们,就是在牢里,也吃好喝好,不曾受过大苦。 贾府这边暂且不论,且说薛老爷那日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不插手贾府的事情,又想着贾母说的话,反而将眼光放到自家里。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好悬没气晕过去。若是贾府族人无能无为,鱼肉乡里,那他薛府根本就是个狼窝,对外倒还好,那却是因为所有精力都用来对付他这个薛府族长身上了。他倒不恨那些人将手段使到他身上来,这么些年,他这族长也不是白当的,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唯一的儿子,日后的贾府族长下手。 蟠儿身边竟没一个干净的,就是奶妈也被人收买,贴身小厮更是厉害,没少挑唆薛蟠在外闹事。蟠儿闹了事不说,这些人还将蟠儿的事全部抖露出来,给他的儿子取名呆霸王。 好好好,他儿子是呆霸王,且先让呆霸王的爹去收拾他们。 至于薛王氏,薛老爷暂时不想见她,也不想让她出去,但凡薛王氏手段厉害点,薛府何至于此,此时此刻,薛老爷万分后悔,当初就是娶个小户千金,也比薛王氏来的好。 贾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薛府也不惶多让。 将主子身边有异心的奴才打发干净,薛老爷惊奇的发现,独女宝钗身边贴身奴才竟是各个清白干净,薛老爷暗自惊喜,差人将薛宝钗带入书房,一问才知薛宝钗心中有数,多次提点薛太太和他,都因她年纪尚幼被忽略过去。 薛宝钗无法,只能将自己身边奴才整治干净,薛蟠,薛太太身边的奴才也曾借机整治过,奈何走了这个来了那个,薛宝钗也只能心中着急。 “好好好,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儿,你既有如此天分,万没有埋没之理,明个爹爹就给寻个教导嬷嬷,凭我儿容貌心智,就是那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能挣得一席之地。”薛老爷老怀安慰,因着薛宝钗的聪颖,待薛太太的厌弃之心也有了几分缓和。 薛宝钗听此又是骄傲又是害羞,娇声轻怪薛老爷,却得来一阵表扬赞赏。想着薛老爷口中的天下尊贵之地,心里一阵恍惚。 薛宝钗本就早熟,又兼绝色美貌,心中自有一股高傲之气,但这股高傲之气再见着林黛玉之后就消失殆尽,同样貌美的容颜,却因周身气质,愣是落了林黛玉一大截,她如何服气。 自尊心高,又有攀比之心,薛宝钗学习规矩,吟诗作赋都努力至极,薛老爷更是老怀安慰,如此一对比,顿觉薛蟠不学武术,无能蠢笨,明明比薛宝钗大两岁,竟是连自个儿身边奴才都管不住。 这日,薛老爷又对薛蟠一通斥责,言语间对他的不满表露无遗,又将他与薛宝钗对比,语气里全是对薛宝钗的赞赏跟满意,十岁的薛蟠哪里受得了这个,红着眼眶就跑了出去,薛老爷越发抑郁,只觉得这唯一的儿子着实上不了墙。 薛老爷正在中年,满腹雄心壮志,他自己无法改换门户,如今将满腹心思寄托于薛宝钗身上,除了对付薛家二叔那个心怀不轨的人之外,大多数精力多花费在薛宝钗身上。 薛老爷越是看重薛宝钗就越是不满薛蟠,薛太太哪里容忍的了,别看薛太太平日里对两兄妹没有区别,但她真正心疼的还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她是个母亲,为了唯一的儿子,凡事也会有几番考虑。薛老爷得知薛宝钗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心中高兴,赞其大才,可薛太太却不仅仅这般认为,宝钗既然有如此手段,为何不告知她这个母亲,不告知薛蟠这个哥哥,宝钗是她的女儿,有什么不能直接对她这个娘说的,非要拐弯抹角。 若是一发现不对劲就告知于她,她的薛蟠哪会被人算计至此。想着外头薛蟠的名声,薛太太心中又恨又气,在她心里,薛蟠没有一丝不好,懂事孝顺,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薛蟠更好的儿子了。 薛太太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女儿再好,到底不如儿子心地实在,长久下来,心里难免隔了一层。 且不说薛宝钗如何得意,只说薛蟠被他爹训了一通,只觉得小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一气之下跑了出去,等到了街上却不晓得去哪里。他身边的奴才早被薛老爷换了个遍,全都是些木讷胆小的,薛蟠只觉得无趣的很。 一边走着,一边郁闷的踢着地上的石子,嘴巴嘟的老高,心中愤愤不平,“妹妹,妹妹,就知道妹妹,我这般不好,当初何苦将我生下来,生下来又嫌弃我不好,哼,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 “呦,这不是薛家小子么。怎么一个人在街上”刘姥姥被石子踢着腿,抬头一看,竟是薛家小子,瞧着小眼红红的,怎么着,被他老子打了。 “关你什么事。”薛蟠不满大吼道。 刘姥姥不气,反而笑了,这孩子,倒跟小牛崽子似的,又壮又呆,脾气倒是不小。 “男子汉,动不动就流猫尿也不怕人笑话,走,走,姥姥帮你出气去。”看着这孩子,倒让她想到自个儿的大外孙板儿,那孩子就是个淘的,他爹恨不得一天三顿打,她气急了也得扒着裤子打半天。那臭小子强起来,还敢还手,小模样跟个刺猬似的,瞧着都逗。 “鬼要你帮忙,敢对我爹爹不好,小爷揍死你。”前几年养成的唯吾独尊的性子让薛蟠直接忽视刘姥姥的身份,他说的豪气,旁边的小厮吓了个半死,不停磕头求饶,刘姥姥身边的奴才也气急,贾赦原先不想跟小孩子计较,这下子走上前去,就将薛蟠给提溜了出来,眼睛珠子瞪的滚圆,怒道,“臭小子,敢在老子面前冲大爷。看大爷不揍死你。” 虽说贾赦这个儿子是为了维护她这个当娘的,但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小胖孩子,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刘姥姥上前道,“好了,小孩子话哪能当真。” 说来也巧,刘姥姥本是去族里看看情况好些没,因做腻了轿子车马,就想走着过去,几里路,对她而言,轻轻松松的很,倒是没想到会碰到薛蟠这孩子。 更是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孝顺的,就是人呆傻了些。不过这般模样,倒是让刘姥姥欢喜,男孩子本就成熟的晚,就她那大外孙子,还是见了巧姐儿后才懂事些。不过男孩子要长大也快的很,简直一天一个样。 “好了,你们也起来吧,不过小孩子家家说些气话,还能当真了,谁没个小时候。”刘姥姥虽是让几个奴才起身,实则是提醒围观的,指指点点的百姓,薛蟠还是个孩子。 薛蟠从没见过刘姥姥这样的人,他都这么无礼了,还没训他,笑话他,反而为他说话,一时,小胖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姥姥带你吃饭去。”刘姥姥大手一挥,决定下馆子。老婆子上辈子除了在路边上吃些炒饭水面的,还没真正下过馆子呢。 这辈子可得尝试尝试。 一行人到了酒楼,刘姥姥问了价格,吓得直吐舌头,最后主子加奴才,一人点了碗鸡蛋面,饶是如此,还是觉得贵了,刘姥姥气的将面汤喝的干干净净,就是贾赦他们也被盯着不准浪费,赚回一点是一点。 薛蟠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胸脯道,“姥姥,这顿小爷请了,你多吃点。” 娘还说贾家厉害呢,瞧这老太太吃的,比府里下人还不如,肯定家里日子不好,在外头装门面。 “呦,小胖子要请客啊,乖乖,没想到小胖子这般有本事,竟能自个儿挣银子了。”刘姥姥故意道。 “我可没本事,都是我爹厉害,家里银子都是爹爹挣的,我家可富了,这金陵还没人比我家有钱呢。姥姥,你以后要是没钱就来找我,我娘说了,家里的银子以后都是我的,我养你。”薛蟠挺着胸膛,拍拍胸脯,一脸得意道。 “嗤”贾赦不屑。 “哼。”薛蟠怒目。 刘姥姥好笑道,“好啊,那以后老婆子没银子了,就去你家打秋风,你可不能把大门关上装不认识啊。”这孩子家里怎么教的,老子还活着,就跟儿子说家产了,啧啧,好在家里就一个儿子,这两个可咋办奥。 薛蟠不屑的看了眼刘姥姥,“小爷记性好着呢,你别忘了就是。” 刘姥姥心中好笑,面上也装的一本正经。 这胖孩子,倒是心宽,好哄的很。也不晓得今个受了什么气,倒是把这胖娃娃给惹哭了。这爹娘当的,还真是省事的很。 第12章 这薛蟠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性子也熊,比板儿小时候气性还大,吃完了饭,刘姥姥就想着送这位小祖宗回家,偏他不肯,死活不要回去,眼眶红着,一脸凶相,刘姥姥没好气,一巴掌拍在薛蟠头上,“臭小子,不回就不回,走,姥姥带你去乡下走走,你这富贵少爷,只怕还没见过田地呢。” 刘姥姥要带着薛蟠去乡下看看,薛蟠自然高兴,他这么大还真没去过几个地方,顶多在街上走走,薛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看的紧,生怕磕着碰着。 一路上,小牛犊子很是亢奋,左看看右跑跑,走了没到一里路,就没了兴致,累的很,一下子蹲在地上,不满道,“小爷不走了,刘二,背着爷。” 刘姥姥就看着叫刘二的小子冲过去要背薛蟠,哎呦乖乖,那孩子瘦的跟个猴子似的,哪里背的动奥。薛蟠这小子年纪小,肉可不少,一个人能有那瘦猴儿两个大,这一身肉压下去,还不把人家给压伤了。 刘姥姥慌忙扯开小胖子,笑道“你这孩子,走两步路都累成这样,这要让你下田栽秧,你还不去了半条命啊。姥姥跟你讲,再胖下去,就讨不到媳妇了。” “不要,小爷有的是银子,哪里买不到媳妇。”薛蟠不屑道。 刘姥姥一噎,对着薛蟠就是一下子,不满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没出息,走走,姥姥牵着你走。”直接扯着小胖子的手拽着走,这死孩子,一身的懒肉。 贾赦跟在后头,也累的气喘吁吁,但见他娘走的稳稳当当的很,也只能咬牙撑着,这心里却羞愧的很,他一个大男人连个老太太都不如,也难怪他娘之前瞧不上他,不成,日后可得好好锻炼锻炼,对了,那焦大有点真本事,当年追随老太爷的那批人,也就焦大还在身边,到时候跟他学两手。 众人哼哧哼哧,总算到了村里,这村子住的都是贾姓族人,大长老为村长,与他家关系亲厚的,日子过的都不错,那些个关系偏远的,日子过的不好不说,这住的地儿也远。 贾府犯事的人,跟几个长老关系都近,最可恨的是,这几个长老的媳妇,儿媳妇家也仗着贾府的关系在外头横着走。 刘姥姥越想越不痛快,这不,直接到村子里找几大长老兴师问罪去。 刘姥姥一进村子,贾府族人就都晓得了,四个长老正恨贾母这个老婆子插手管理族事,家里的女人则担心关在牢里的儿孙,女婿,以及娘家的妹夫,兄弟啥的亲眷,想着贾母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也痛恨。 几个长老心里不爽贾母,也没去村口迎接,刘姥姥是不在意,她直接去了山边上,去那些个贫苦人家瞅瞅。 看着熟悉的泥巴墙,门口挂着的玉米,辣椒,怎么瞧怎么舒服。 那些人哪里想到贾母会屈尊到他们屋子里来,各个拉着媳妇儿孙跪在地上,刘姥姥连忙道,“哎呦,快些起来,咱可是一家人,可不兴这么行礼的,老大,快将你这几个婶子搀起来。” 薛蟠站在刘姥姥身边也不说话,小腰杆子倒是挺的直直的。 入了屋子,刘姥姥直接坐在一旁的长凳上,众人见老夫人半点不曾嫌弃屋子的简陋,怪罪她们的失礼,松了好大一口气,待见老夫人与他们问话和蔼可亲,多问庄稼的收成,感慨种田的辛苦,这几个贫穷百姓只觉得心里感动的很,老太太当真是个大善人。 薛蟠跟着几个孩子去外头爬树玩,贾赦一旁听的,倒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懂这么些,很多他都不晓得。不愧是老夫人,他果然差的远,不怪老夫人瞧不上他。 这些日子,贾赦越发察觉自己的不足,好在他倒也不气馁,更不怕丢丑,都丢了半辈子丑了,早习惯了。 刘姥姥跟这些人说庄稼说的开心,那边几个族长可不满了,你说说,贾母一个老太太,吃的好喝的好,给他们喝点汤怎么了,非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就不信了,那京城的荣国府宁国府干净的跟个白纸似的,这话说出去谁信。 这老太婆,忒刁钻,竟是要自个儿吃独食,还讲不讲道理了。 几个长老实在没办法,刘姥姥这儿着实是软硬不吃,偏她这么一来,还抬了名声,这金陵附近的百姓都说贾府老夫人是个大义灭亲,正直公平的,他们也不敢硬碰上去。只觉得一口老血压在心里头,上不去下不来。 几个着实没得法子,求爷爷告奶奶也没得用,老夫人这超品诰命的身份,在金陵这块儿,就是知府也不敢放肆,更何况背后还站着贾赦这个荣国府的主子。 刘姥姥好些日子没人陪着说说庄稼,聊聊小鹅了,心里憋得很,这会儿一发不可收拾,倒是说起养鸭养鸡的法子来,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着实没想到这贾府老夫人懂的这般多,跟那戏文里的老封君半点不一样。 想当年,她拿着布鞋底子,端个小矮墩子,往村中间的大柳树下一坐,跟着村里的婆子娘子一说能说一下午,村里哪个不说她见多识广,特别是后头,她得了荣国府贵人的招待,回去后更是风光,各个只道她说的见闻比唱大戏的还好听。 唉,成了这贾府老太太是享不完的福,就是没个人说话,就是陪着说,也是她听不懂的,一句话想个好几遍,嘴里边打几个圈才敢说出来。 刘姥姥说的起劲,众人心里佩服,外头,几位长老实在没得法子,四个长老,家里没一个干净的,自己的宝贝孙子儿子被关了起来 ,自己家里头闹,丈母娘家闹,那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 罢了罢了,这儿孙都被关起来了,再大的基业又有啥用。老夫人怎么着也是贾家人,真能把自个儿家人给弄死,且问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破财消灾再好不过了。 几大家子一来,里头的茅草屋子自然住不得了,刘姥姥自然晓得宗族的重要性,只是就这么简单放过她可不满意。 “你们也别说我老婆子倚老卖老,实在是你们不成器,自个儿孙管不住,外头那拐八弯的亲眷还敢仗着咱的名声做恶事,你们这般败坏贾府的名声,可对得起老祖宗。除此之外,你们在瞅瞅,当年老国公办的私塾,祭田,铺子都成了什么样,别当我老婆子年纪大糊涂,这当初吃了多少,如今就给我吐多少,我是不稀罕你们的,但是这私塾可办起来,贾府族人都可入学,若是周边有那成器的好孩子,也可免费入学,至于这先生,我老婆子找了。至于铺子,祭田,等我回了京城,自会有人下来办理。”刘姥姥不怎么开心道。 刘姥姥的意思,几位长老纵是心里气苦也不敢反对,只能躬着身子连连点头,只道自己错了,刘姥姥撇了眼,就让贾赦处理,这事儿,之前就跟贾赦说过了。抢田的还田,抢人的,人还不了,可不许再糟蹋人家,该给的补偿必须得给,若是对方爹娘不满意,那就在牢里呆呆。还有那些个老宅的仆人,该撵的也撵了,草菅人命的直接报官,判刑的判刑。其中贾府几个子弟被关了三年,还有一个身犯命案的被流放,至于那些个拐八弯的亲眷,也没啥好下场。不过好在命都在,刘姥姥到底心软,想着浪子回头金不换,教训一下,改了就好了。 金陵老宅哭倒一堆人,刘姥姥却只让他们要惜福,又让贾赦跟知府通了气,不准再包庇贾府族人,这次得了教训还不改,那下回纵是死了也活该。 交待下去后,刘姥姥就不大管了,每天带着林黛玉玩,拿着柳条给她编篮子,花环,稻草杆子做蚱蜢,老鼠,只逗的林黛玉哈哈大笑,满目惊奇。 且不说刘姥姥如何,只说王夫人,可真是气了半死,说来也巧,这次判刑最严重的几家,还都是她的亲信,难免不会想到贾赦公报私仇,实话,贾赦还真没有,他这会儿忙着收拾残局,哪里顾得上个人恩怨,跟是没想到王夫人手能伸这么长,都从京城到金陵了,几千里地不止。 王夫人不好找贾母跟贾赦的麻烦,对着邢夫人就不阴不阳起来,还趁机将贾琏喊过去,狠狠训了一通,暗道回了京城,好好收拾大房。 那贾琏如今可真是进退两难,他打小在贾母身边长大,见的最多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也对他关爱有加,他也敬重二太太,但是贾赦是他老子,就是平日里对他又骂又打的,他也不敢跟他老子对着来,之前有贾母护着还行,如今贾母跟贾赦站一边了,倒是显得他左右不是人了。 刘姥姥听了风声,也没去王夫人麻烦,只找人将贾赦招来,很是不满道,“你这糊涂东西,自个儿子不要了,我看琏儿如今还糊涂着,你这当老子的得好好教教,咱在这金陵也呆了不少日子,后日就回去吧,对了,鸳鸯的老子娘也带着,金陵这儿的铺子庄子,找个你信任的人来看。老大,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娘老了,瞅人的眼神都不准了,你可得挑好了,咱祖宗的基业,你得看好啊。” 刘姥姥这般说着,心里也叹气,那鸳鸯是个好的,当年还给她老婆子几两银子,她可都记在心里头,没想到她老子娘却不是个好的,贪了不少银子,瞧着跟二太太还有点关系,也难怪这贾老夫人的记忆力,鸳鸯总是帮衬着二太太了。只是,到底不能让他们留在南边,还是回京城,随便当个打扫婆子是了,也算还了大姐儿前世的恩。 贾赦听刘姥姥这么说,心里更是感激的不行,那金彩夫妇可不是旁人,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轻易动不得,没想到老夫人自个儿将人给撤了。 贾赦跪在地上,给刘姥姥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 “成了,多大的孩子了,娘心里都晓得。”刘姥姥摆手道。 次日,薛家一家子登门拜访,刘姥姥也没拦着,跟薛太太说了不少话,想着小牛犊子如今还小,得好好教教,很是直白的说了不少话,还跟薛蟠道,“蟠儿啊,姥姥明个就走了,你若是出息了,就到京城找我,姥姥带你逛逛京城,比金陵富贵多了。” 薛蟠心里很是不舍,他小小年纪还是晓得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这会儿磨在刘姥姥身边,说了很多讨巧的话,什么日后养她啊,去京城看她啊等等。只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薛宝钗看了薛蟠几眼,抿了抿嘴,倒是诧异薛蟠这般作态,倒不似她那霸王哥哥。 第13章 在外面待了三个多月,回了家,就是刘姥姥也觉得舒坦不少,更别提王夫人及邢夫人了。早在扬州的时候,贾琏就给王熙凤传了信,晓得林黛玉要来,且贾母器重的很,自是准备妥当,就是没定下住处,只等贾母回来吩咐。 “你妹妹刚来,只怕还不大习惯,这样,就住在我屋的碧纱橱里,由我照看着,我也放心。老二家的,宝玉就搬到你们院里,老二也能时不时管管,咱这样的人家,不求多大本事,但也不能成天干玩着等吃饭不是。”不过,宝玉这孩子长的真讨喜,刘姥姥想想心也化了,但是不管咋样,还是小辈的前途重要,她个老婆子啥也不懂,难不成还要好好的公子哥学着种田啊。 王夫人听了,笑脸一顿,往年,她暗恨贾母将自个儿唯一的儿子抱过去教养,让他们母子分离,可如今,真得了儿子,她心里又不安了,当初老太太多喜欢宝玉,但凡好吃的好用的,头个想的就是他,这林黛玉一来,宝玉竟也排到后头去了。 老夫人当真糊涂了不成,林黛玉不过是个外孙女,竟是比亲孙子还亲。 “老太太,只怕宝玉习惯碧纱橱,心里舍不得您呢。他如今还小,那碧纱橱也大,倒不如让两人住一块儿,也好有人陪外孙女说说话。”王夫人咬着牙道。若是以往,她定是不想将林黛玉这个薄命女跟自己的宝贝儿子拉扯到一块儿的,可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贾母是老糊涂了,偏心的很,眼里就只有个林黛玉。 “瞎说,宝玉都这么大了,哪能住一块儿,还有个规矩体统没有,宝玉想我老婆子,随时来看就是。你们做爹娘的倒想的好,生个儿子也不晓得教养,啥事都推给我老婆子,也不怕日后宝玉长大了心寒。”刘姥姥直接反驳道。 王夫人气了个后仰,这老婆子还有脸说,当初要不是她非要将宝玉抱过去养,会有这样的事儿,如今还怪在她头上。 “老太太说的是,倒是媳妇想左了。”心里再气也只能应声附和。 刘姥姥可不晓得王夫人的心思,她只晓得唱大戏的说,儿孙不孝都是爹娘教的不好,宝玉这孩子,她瞧着哪里都好,真不好,肯定是这当爹娘的不上心。 王熙凤在一旁也抽了抽嘴,准备说什么,就见宝玉由奶娘抱了进屋,忙欢喜的迎了进来,笑道,“老祖宗,您瞧瞧咱宝玉多孝顺,见您回来了,立即来看您,您不在的时候,更是一天三顿的问,小脸都瘦了一圈了。”众人中午到的府邸,家里几个小主子都在午睡,刘姥姥没舍得闹醒,这会儿见了宝玉,倒也欢喜。 不一会儿,三春也走了过来,刘姥姥刚成贾老夫人的时候,心里边虚的很,也没仔细打量荣国府的环境就去了南边,这会儿细细打量,不愧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就说不出的好看,站在那儿,就跟个画似的。 “咱家都是好孩子,我晓得,我不在的时候,几个姑娘可好,可有人欺负了。”自个儿孙女,刘姥姥可心疼了。 王熙凤听了,自是一一详述,刘姥姥听的乐呵呵的,看看迎春,摸摸探春,将最小的惜春抱在自己腿上,对着林黛玉介绍道,“玉儿啊,这是你二姐姐迎春,你大舅舅家的闺女,最是温柔和善的,这是你三妹妹,探春,你二舅舅家的,人也好,这小的,是你四妹妹惜春,是隔壁宁国府的,你们姐妹四个日后要好好相处,缺什么跟你二嫂子要。” 王熙凤一旁看了,心里暗暗称奇,她家的还真没说错,老夫人可真是变了性子,这会儿竟搂着惜春,倒把宝玉晾一边了。 “好妹妹,你们但凡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找我要,我这儿没有的只管找老祖宗,只妹妹们行行好,到时候也得嫂子看看老祖宗的宝贝,解解馋。”王熙凤笑着说道,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刘姥姥也笑的前俯后仰,只拍大腿。 一阵欢声笑语中,王夫人跟贾宝玉母子静悄悄的,一个鄙视贾母举止粗俗,一个只顾着看林妹妹,等众人笑完,连忙道,“老祖宗,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刘姥姥听了,不在意道,“瞎说,玉儿一直在扬州,你哪里见过。” 贾宝玉紧紧盯着林黛玉,仿佛没听到刘姥姥的话,痴痴道,“妹妹,你有玉没有?” 林黛玉看了眼贾宝玉,甜甜笑道,“哥哥,我现在没玉。”“若你喜欢,等行礼收拾好,我再给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贾宝玉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站起来,扯着自己脖子上的玉就往地上扔,“家里的姐姐妹妹没玉,如今来了个神仙般的妹妹也没有,如今,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及三春姐妹皆大惊,那头袭人连忙将玉拾起来,仔细看了看,见没摔坏,这才放心,王夫人搂着宝玉直抹眼泪,道“你这个不成器的,那玉好端端的惹你了,何苦这般要你娘的命。” 刘姥姥皱眉,不过是小孩子摔东西,有啥大惊小怪的,见林黛玉被吓着了,连忙哄道,“玉儿别怕,你这哥哥就爱胡来,那玉跟石头一样硬,这么些年也不晓得摔多少回了,也没见摔坏。” 这乡下的孩子打架闹事摔东西也挺正常的,刘姥姥不觉得稀奇,只觉得儿媳妇孙媳妇太惯宝玉了,不就是摔个玉么,反正又碎不了,瞧一个个的跟天塌下来似的。 刘姥姥随嘴这么一安慰,王夫人等人立马顿住了,什么,老太太怎么能将通灵宝玉说成石头,她们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就是贾宝玉也不敢相信,以往他每次摔玉,老太太都心疼的很。 刘姥姥搂着惜春,不明所以,一下子还没缓过神来,忘记贾宝玉那玉的重要性,纳闷道,“怎么了,怎么又不哭了,不哭了好。” 王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这老婆子是讽刺她呢。 邢夫人闷笑,王熙凤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三春姐妹也不敢说话。 她们不说话,刘姥姥又开口道,“玉儿刚来,身边就个老婆子小丫鬟,我怕服侍的不精心,这样,鸳鸯,你素来稳重,做事又周到,以后你就在玉儿身边服侍,我老婆子也放心,至于我这儿的事儿给琥珀忙着就好了。对了,宝玉身边还有个叫晴雯的,那丫头我瞧得长的好看,也一并给了玉儿,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也能说说话。” 鸳鸯大姐做事好,让她照顾玉儿放心,至于晴雯,那丫头上辈子是个厉害的,玉儿性子太好了,跟着丫头处处,保不齐也能厉害几分。 刘姥姥此话一说,众人又是一愣,鸳鸯红着眼眶只说舍不得她,刘姥姥皱眉不满道,“咱都在一个院子里,什么舍不得,你就跟着玉儿吧,我放心。”鸳鸯无奈,只好擦了擦眼泪,想着今个婆子带的话,只怕爹娘犯了事儿,连累了自己。 至于晴雯,如今还是个二等丫鬟,倒是没人在意。只是王夫人不爽宝玉的丫鬟伺候林黛玉。 说到丫头,刘姥姥突然想到一出,就是宝玉身边那大丫头,叫袭人的,前辈子见的时候,她就发觉那丫头破了瓜,她没敢多说,不过,如今她成了贾老太太,这事儿定要阻止。 她老婆子上辈子在村里可是有名的接生婆,能不晓得女人家的事儿,袭人那丫头瞧着挺好的,也不管她跟宝玉咋滴,反正今生可不能那样了。 “对了,琏儿媳妇,我瞧你们夫妻身边伺候的人少,两口子都比不得宝玉一个人,这样,你今个把宝玉身边的袭人领回去,那丫头也是个好的,你在身边□□□□,以后能伺候大姐儿。”刘姥姥到底不敢将袭人给几个姑娘,想着琏儿媳妇是个厉害的,那丫头要是心思正,没啥事,若是有歪主意,定是不成。再者,巧姐儿还小,跟这丫头差了岁数,等明个她出嫁,给袭人放了契出去许人,多好。 刘姥姥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这一下子减了宝玉两个丫头,还不给补上,老太太这是瞧不上二爷了。 王熙凤看了眼王夫人的脸色,只能僵着脑袋答应收下袭人,想着等过段日子,将袭人给送回去。 “老二家的,这几个丫头的卖身契你给我送来吧。”刘姥姥也没多想,直接说道。 王夫人点了点头,话都没力气回。 要了晴雯,贾宝玉还没啥,这要了袭人,他哪里受得了,就是袭人她也不愿。 “老祖宗,我不要袭人姐姐离开我。” 王夫人见贾宝玉说话,也道,“老太太,这袭人最是周全的,宝玉身边哪里少的了她。不如给大姐儿换个丫头,我那边有两个丫头都不错,不如将我身边的给了大姐儿。“ 这不是丫头不丫头的问题,这是大房跟二房的问题。今个将宝玉的丫鬟给大房,明个还不定给什么呢。 “好了好了,不就是丫头么,在哪里当差不是当差,宝玉,你也别哭了,再哭找你老子管管。”此话一出,贾宝玉呆了。 往年都是母亲吓唬他,如今连老祖宗也不疼他了。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刘姥姥不明所以。 第14章 贾母当家作主大半辈子,积威甚深,就是这些年,将府里的权利分了出去,这底下的奴才也不敢有别的想头,一来王夫人当家作主名不正言不顺,靠的是贾母的支持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就是后来王熙凤管家,因她头上还有邢夫人这个婆婆虎视眈眈的盯着,若不是贾母扶持,光光规矩都不晓得有多少。 贾母当初扶持二儿子一家可不仅仅是因为偏心,更重要的就是害怕自个儿老了,儿孙不听话。如今两房有争斗,才能体现出她的重要性来。 贾母算计的响响的,效果也着实不错,就是她不管家,这家里的事儿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都便宜了刘姥姥。 不过对于这个便宜,刘姥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庄稼人实在,哪有那么些弯弯道道,在她心里,只要儿孙过的好好的,就是自个儿吃糠腌菜都成。 给林黛玉分好了丫头,刘姥姥也有些累了,这么些天不在家,也积了不少事儿,刘姥姥直接吩咐邢夫人跟着王熙凤去看看,王夫人听了,脸色越发难看,这下子,她可是百分百确定了,这老婆子心思变了,想扶持大房。 只是,这么些年,她也不是白当家的,她就不信,还弄不过一个小户出生的邢夫人,当年书香门第的大太太都比不过她,邢夫人能有什么能耐。 王夫人带着宝玉告退,如今宝玉从碧纱橱里边搬出来,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布置,屋子还得打扫,可要不少功夫。 邢夫人欢欢喜喜的跟着王熙凤去管家,王熙凤心里却别扭的很,想着自己今个儿也没哪里做的不周到,没什么地方需要敲打吧。王熙凤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对邢夫人敷衍几句,回头拉着贾琏回屋子就是一通问。 老祖宗何止有变化,这简直是大变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算老祖宗站在大房这边,王熙凤心里头也不痛快,主要还是因为邢夫人这个婆婆。别瞅着王熙凤对王夫人听话的很,这心里边还能没自己的心思。王熙凤心里想的可好了,这会儿听王夫人的话,一来是亲戚情分,主要是王子腾对王夫人这个妹子比对她这个侄女好,她老子没啥本事,只能靠着王子腾。二来,让王夫人帮着跟邢夫人打擂台,她也能轻松点。三来,这贾府日后总是大房的,她如今管家,只要掌握大方向,一些小事情就是顺着王夫人,也没影响什么。当然,关键她那冤家也没啥大本事,公公贾赦更是不成器,眼瞅着家里也就二老爷有出息,她们两口子还能不巴着。 总而言之,王熙凤对自己的眼光手腕自信的很,自觉不比男儿差,若托生成个男娃,只怕比一般的人还强些。 邢夫人冷眼看着王熙凤,轻哼了声,扭着屋子回了自己院子,她这便宜儿媳妇以后还不定有她好呢,呸,真当自个儿是个人物。 王熙凤抿了抿嘴,不悦的眯了眯眼,回屋的路上就对平儿抱怨,这大太太如何如何小家子气,瞧瞧,老太太不过随口一说,她还真当回事,贪上这么个婆婆也是丢人。平儿一路软语安慰,等王熙凤扯着贾琏回里屋,里头传来王熙凤娇羞的笑声,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那儿怔怔发愣,发冷。 且不说各房主子回屋如何思虑日后,底下奴才烦恼如何站队,只说刘姥姥这儿,鸳鸯红着眼眶与她依依惜别,瞧着倒不似去碧纱橱伺候,而是被发配府外去了。 起先刘姥姥还不觉得咋样,后来见鸳鸯神色有异,她翻了翻贾母留下来的记忆,这才晓得其中原委。 她这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可不是别的地方能比得,只怕鸳鸯姐儿以为她故意打发她呢,刘姥姥见鸳鸯模样可怜,心中怜惜,这姐儿是个好的,可不能让她心里有了隔阂,还让底下奴才欺负。 翻了老夫人的记忆,刘姥姥可算察觉了,这奴才可不是那么好管的,一个个有自己的小心思,还拉帮结派,看你混的好,对你笑迎迎,混的差了,还不定嘲笑讽刺呢,不过这事儿也常见,这种人她也不是没遇着过,不过原先被嘲讽,后来日子好了,攀关系的也不少。 “鸳鸯过来,咱俩聊聊。” “老夫人。”鸳鸯心里不安,只要一想到自家爹妈在外头犯了事儿,心里头就难受,她打小就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爹妈在金陵,哥哥在外头也不大见得着,心里对老夫人很是依赖,这会儿老夫人让她去服侍林姑娘,她只觉得连老夫人也抛弃她了,心里头慌的很。这会儿见老夫人跟她说话,她只觉得委屈,偏不敢让老夫人瞧见,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 刘姥姥瞧着心里头也有些不得意,自个儿走过去将鸳鸯搂怀里,哄道,“好姐儿,你快别伤心了,你要想我老婆子了,天天来都成,只是你也晓得我那外孙女没了亲妈,又是头回来咱府里,我就怕府里人瞧她年纪小脸嫩服侍的不精心,你打小在我身边长大,为人处事我都放心,你帮我老婆子照顾好玉儿,等日后玉儿走了,你还回我身边,你放心,外头哪个欺负你了,我老婆子给你做主。” 鸳鸯听了,到底没忍住,竟是哭了,刘姥姥倒是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瞧着做事老练,这遇着事不还是会哭么。 有了贾母的安慰,鸳鸯总算心定了,至于鸳鸯老子娘,刘姥姥也讲了,只能在府里头管管车马,也算安稳。 “老夫人厚恩,鸳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鸳鸯不能随身伺候老夫人,还望老夫人好好的照顾自己。”鸳鸯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道。 刘姥姥笑眯眯点了点头。 因着鸳鸯去了碧纱橱服侍,那库房的钥匙,老夫人的爱好,禁忌,自然要一一告知琥珀。一听库房,刘姥姥来了兴致,已经上头的睡意立马没了,大声道,“走,我老婆子也去库房看看,好久没去了。” 贾老夫人的私库就有个专门的院子,就在老夫人院子旁边,沿着游廊走,过个门就到了。那里边有贾老夫人自己的嫁妆,儿女敬孝的宝贝,还有当年老国公打战得来的宝贝,皇上赐的宝贝,不对,怎么先头大儿媳妇的嫁妆也在她这儿。 刘姥姥皱了皱眉,怎么这贾老夫人还拿了自个儿儿媳妇的嫁妆,琏儿都这么大了。是时候给他了,她老捏在手边可不像样,外头人晓得了,只怕要多嘴了。哪有婆婆拿捏儿媳妇嫁妆的,又不是真穷成那个样子。 咦,怎么逢年过节,琏儿都不去他舅舅那儿走动,亲娘舅亲娘舅,成亲的时候,舅舅可是要做主席的,奇了怪了,这老夫人脑袋里,咋没关于琏儿舅舅的记忆啊。 刘姥姥想不通准备明个问问大儿子,这会儿还是看宝贝要紧。 推开门,入目的就是屋子,四面都是博古架,正对面的是对玉如意,记忆中,这可是皇上赏的,左侧大柜子上是个白白的象牙,乖乖,象牙都这么大,那象该多大啊,这上面雕刻真好看,几百个小人人,表情都不一样。博古架上檀木盒子里装的都是首饰,玉佩啊,玉镯啊,金钗啊,天啊,就是外头的金银铺子也没这齐全。 “鸳鸯,这几个玉佩拿着,白色的给二姐儿,红色的给三姐儿,绿色的给四姐儿,这套白玉头面给玉儿。她还在孝期,也只能带点素雅的颜色了。”想到今个宝玉闹的那么一出,刘姥姥打开最精致的盒子,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给鸳鸯道。 鸳鸯听了,心一跳,老夫人拿的可是她最宝贝的玉饰了,当年自己都不舍得戴,这会儿竟是要全部拿出来,给林姑娘还好说,怎么舍得给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了。要晓得,这几个玉佩,当年大姑娘要,老夫人都没舍得。 刘姥姥可不管鸳鸯的心思,这会儿她还在好奇呢,这贾老夫人的记忆可真有趣,这里边的每样东西,价值如何,哪个给的,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外头管家的威风也都记得牢牢的,这么一想,这记忆里头,全是些威风的事儿,自个儿不对的事情,那是一点没有。 刘姥姥看的眼花缭乱,特别是那成箱的金子,差点闪花了她的眼睛,脑袋里头贾老夫人的记忆得瑟的宣告这些宝贝的归属价值,闹哄哄的,哎呦,这眼也花,头也晕。 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中看不中用,就说这玉簪子玉镯,戴身上她都不敢活动,头次戴那玉坠簪子,她脖子差点没僵透,愣是不管随便转动。 乖乖,这么些东西,几辈子也用不完啊,等明个问问大儿子日子过得好不好,要是缺钱花,给点银子给他也行。 “你们这边清点清点,我老婆子困了,你们忙啊。”刘姥姥摆下话,自个儿回了屋,看着架子上的温水,自己抹了把脸,洗洗睡觉。 梦里,刘姥姥看着自己脑袋上插满了玉簪子,脖子上戴了个大金圈子,十个手头上全是戒指,玉的金的,各色各样,手上戴的镯子从手腕到胳肢窝,吓得她一动不敢动,动一步碎一个宝贝,哎呦乖乖,心疼死她了。整个身体僵了一夜,刘姥姥第二天那是腰酸背痛,一脑门子汗。 第15章 这上了年纪的人,睡的早起的也早,刘姥姥坐在床上揉了揉头脖子,那头守夜的丫鬟已经起身过来服侍,不一会儿院子里亮了灯,端茶倒水的丫鬟一个个走了进来,那琥珀今个头日成为大丫鬟取代鸳鸯的地位,自然要到贾母身边表现,用井水洗了把脸,一脸笑意的过来伺候。 “老夫人,奴婢瞧这宝蓝点翠珠簪不错,配着白玉莲花悬丝步摇正好,老夫人觉得呢?”琥珀拿着妆奁上的簪子比对着。 “算了,我瞧这银簪子就不错,不花哨,你随便弄弄,我出去走走。”刘姥姥想着昨夜的梦,就觉得脖子累的慌,对于那些名贵的簪子看也不看,见琥珀迟迟不动手,自个儿随手绾了个把把揪,插了跟银簪,戴着棕色抹额,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还不错。 琥珀站在一旁,颇觉得尴尬,“老夫人,这会不会太素了些?” “没事,家里又没来人,打扮的那么花哨干啥,你们困了自个儿再睡会儿,我去花园走走。”刘姥姥不在意道。也没擦香脂,揉着脖子就往外走。 琥珀哪里真敢让老夫人一个人四处走动,忙上前搀着老夫人的胳膊,生怕她磕着碰着。 刘姥姥甩了甩胳膊,“琥珀啊,你不用搀着我,我身子骨好着呢,自己走走就好。”琥珀咬了咬唇,心里边难受的很,当初鸳鸯服侍老夫人的时候,瞧着容易的很,怎么临到她,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的。 “哎呦,大早上就是舒服。”刘姥姥站在院子门口,对着院子里的紫藤树道。狠狠吸了口气,刘姥姥在荣国府里随便转悠,想当年,她一门心思哄着贾老夫人,这贾府的屋子园子其实都没仔细看,今个可得好好瞅瞅。 这荣国府很多构造都有浓浓的江南气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假山怪石,绕着绕着,刘姥姥就有些晕了,不记得来时的路,也不晓得怎么出去。 哎哟乖乖,她这是迷路了,好在鸳鸯跟着一道,不然她老婆子岂不是要转圈圈了。这贾老夫人的记忆可真不靠谱,她按着她记忆走,咋越走越糊涂呢。 好在琥珀跟着,不然一个人还不得绕死。这大户人家就是奇怪,这么大个院子,弄这些石头在里头干啥,她瞧着就个石头块,这贾老夫人记忆中,什么虎什么福的,还有那小塘边上的石头,说是什么乌龟,她是半点瞅不出来,要她说,还不如种点菜来的实在。 不过说归说,刘姥姥也不敢动这花园里边的地,倒是想着她自个儿院子后面有块地是空的,仔细弄弄,也能码个两三岭地出来,到时候栽点萝卜秧子,搭个豇豆架子,再撒点小青菜种子,她的板儿最喜欢吃小青菜鸡蛋汤了。 不过她那时候一年也不过做两次,小青菜秧子嫩,烧汤是好吃,但是太浪费了。 也不晓得板儿他们如今咋样,好在这几年日子还好,等大后年,老天爷不赏脸,日子就苦了。不过她自个儿成了贾老夫人,不晓得原来的贾老夫人去了哪儿,十里坡还有没有刘姥姥。 刘姥姥活了两辈子,其实很多时候想的都很开,对于吃穿啥的要求也不高,吃的饱穿的暖就成了,这荣国府日子是好,吃的精细穿的精致,底下一堆子奴才伺候,她就是蹲个坑,还有人帮着解裤子,这日子,过这么一天两天,她还真觉得有意思,就是那满满一库房的宝贝,头眼看过去,她活了两辈子的人,都眼馋流口水,但是稀奇过了,也就那么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再这么过下去,她老婆子人都要呆了,再过几年,只怕那地里的庄稼都不认识了。 刘姥姥兴致缺缺,琥珀见了很是担心,她今个头天上任,就没一处顺利的,等将老太太扶回屋子,忙抽了空去问鸳鸯,鸳鸯听了,心里担心,但没见着情况,也不晓得咋回事,只好安慰琥珀,待会儿让林姑娘过去陪陪老夫人,就好了。 人说,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又说老小孩老小孩,刘姥姥如今这心情就转的快的很,刚还觉得各种不舒服,这会儿又开心起来,不就是想闺女女婿么,过几天出去看看就是了,法子不都是人想的。 贾赦今个也起了大早,就是怕老人家想闺女,心情不好,这不,特意带着邢夫人过来陪着老夫人吃饭,今个头天吃荣国府的早膳,一大早全是些鸡鸭鱼头,刘姥姥顿时又不高兴了,直接对着邢夫人道,“老大媳妇,你待会儿跟厨房说声,今个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吃弄这么多,我多大的肚子能吃的了这么多,浪费的很。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咱总得给子孙后代想想不是。” 贾赦对吃的不甚在意,让邢夫人点头,邢夫人见刘姥姥有事交代她,心里也高兴。 不过菜都上桌子了,刘姥姥尽可能的吃,一早就吃了个肚子浑圆,因此比往日多花费了些时间,王夫人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见贾赦陪着老夫人用膳,顿时皱了皱眉头。 家里一天三顿饭,一般也就晚膳的时候与老夫人一道吃,一来白日里事情多,没工夫陪,二来就是这人老了,胃口重的很,菜还炖的软塌塌的,他们着实不爱吃。 只是没想到,老大一家子竟是钻了这个空子,真正是狡猾的很,更气的是,邢夫人不说站着服侍老夫人,竟敢坐在那儿陪着老夫人一道吃。 王夫人严肃道,”大太太,不是我这个做弟媳的说你,做儿媳的怎能与老夫人同桌吃饭,也不怕外人瞧了笑话。”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点规矩不懂。 王夫人发难,几个小的站在那儿也不敢说话,林黛玉刚来第一日就被贾宝玉给缠着,左一句好妹妹右一句好妹妹的。三春不敢多言,王熙凤倒是想说话,不过说的是她婆婆,不管心里咋想,这面子上也不能太难看。 贾赦懒得搭理这女人的心思,看了眼贾政道,“老二,你今个早有时间来看娘了。”对于这个弟弟,贾赦以前也想好好处的,只是到底不是一个路子的,你说说整天被自己的弟弟教训,娘还跟着偏心,那滋味得多难受。 贾政昨个听王夫人说了一宿,觉得有些不对,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这会儿听贾赦喊老夫人娘,心里嗑蹬一下,什么时候,老大跟老夫人关系这么好了。 贾政皱了皱眉,也不搭理贾赦,直接对着贾母行礼,而后一阵体贴关系,贾政的郑重立即显示了贾赦的随意。 贾老夫人是个重规矩的,觉得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地位,若是以往,贾政如此,定要得了贾老夫人的夸奖,同时连累的贾赦被骂一顿。 可贾政面临的是刘姥姥,别看刘姥姥面上镇静,可是心里虚着呢,实在是这二儿子官架子十足,这一脸严肃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都不晓得咋回答,只能对着贾赦嘿嘿傻笑两声,都不敢正面与贾政对视。 刘姥姥心里直打鼓,暗道,哎呦乖乖,这二老爷不愧是当大官的,瞧着就是威严。还是大老爷好,怎么瞅怎么好。 当然,几年过后,刘姥姥多少晓得官场的一点事情的时候,晓得贾政十几年没挪过窝,也就只能咂咂嘴了。 刘姥姥的态度,邢夫人跟贾赦很是得意,王夫人跟贾政一脸勉强,刘姥姥喝了口茶水,笑笑道,“咱都一家子,讲那些虚礼作什么,老二啊,你们吃过了么?” 贾老夫人在的时候,大老爷跟二老爷初一十五加休沐的时候早晨请安,平时晚上请安,两位太太都是一大早用了早膳过来服侍贾母用膳,三个姑娘并宝二爷,王熙凤,贾琏,李纨,贾兰是贾母吃完早膳过来与老夫人说说话,至于两房庶子,那是没资格过来请安的。 王夫人见邢夫人没吃早膳就过来服侍老夫人,自觉矮了大房一头,笑道,“昨日帮宝玉收拾屋子有些晚了,今个起来有些匆忙,这会儿还没赶得上用膳呢。” 刘姥姥一听,忙道,“咋不早说,没吃正好在我这边吃点儿,这菜还剩了不少,你们正好吃点。” 王夫人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又听老夫人让他们吃剩菜,好险没恶心过去,这会儿也不求表现了,连忙道,“谢老夫人,只是我那院子里都准备好了,若是不吃的话,也浪费。” 听到浪费二字,刘姥姥赞同的点点头,“老二家的说的对,咱这府里太过了些,就这么几个主子,哪里需要吃这么多,还不晓得花多少银子呢。” 事关厨房事宜,王熙凤连忙站出来道,“回老夫人的话,日后我定会管好厨房,等到了下午,我弄好了,正好让老夫人帮着看看,也让我们这些小辈学习学习。” 刘姥姥听王熙凤说话,呵呵笑了起来,这凤姐说话就是逗,就是身上官司多了些,可不能不管。不然,她的巧姐儿又得跟着遭罪。 贾政站在一边,面容严肃,什么话也没说,只悄悄的打量老夫人,心里头转了一百八十个弯。不管如何,不能让大房得意,不然,他就真的只是个工部员外郎了。 “玉儿,昨日住的可好?”贾政没管王熙凤两位太太说什么,直接走到林黛玉身边,见贾宝玉在林黛玉身边黏糊,难得没生气,看了宝玉几眼,又看了看林黛玉,想着扬州的林如海,倒是觉得两孩子般配的很。 “回舅舅的话,玉儿住的很好,吃的也很好,劳舅舅担心。”林黛玉起身回礼道。 看着跟妹妹有几分相似的容貌,贾政红了眼眶,叹道,“当年府里,我跟你娘关系最好,如今你来了,只将这儿当作你自己的家,缺什么差什么受了欺负,只管跟你舅母说,让你舅母给你做主。” 贾政在身边,贾宝玉一句话不敢说,倒是探春上前道,“父亲放心,探儿会照顾好林姐姐。” 贾政赞赏的看了眼探春,又见贾宝玉缩在一边,心里的火气差点没憋住。 “你们姐妹合该好好相处,都是最亲的亲人。”贾政抚着胡须,一脸赞赏道。 随即,贾政又将自己的端砚赏给林黛玉,还伤感道,“当年你母亲就爱这端砚,如今你来了,给了你也是好的。” 贾赦跟邢夫人见贾政这般作态,心内一顿臭骂,倒是王夫人夫唱妇随,得了刘姥姥不少赞赏。 不是说他这个弟弟最是笨嘴拙舌的么,谁说的,站出来。贾赦心中一片叫苦。 见贾政对林黛玉好,贾赦也有样学样,也许了好多东西给林黛玉,刘姥姥见两个当家男人对黛玉好,总算安心不少,脸上一片乐呵呵。 “哈哈,我的玉儿就是有福气,不过可不能落了三春的,既然如此,老大,老二,就准备四份,几个丫头一人一份。”见家里边和和气气的,刘姥姥心里高兴。 刚贾政贾赦说了一堆,刘姥姥没听多清楚,这会儿张口就是四份,两兄弟立马住嘴,一脸苦色,还不能让老夫人晓得。 吴道子的画,唐伯虎的字啊...... 第16章 贾赦跟贾政两兄弟还有早朝要上,看天色不早,匆匆离开,两人对着刘姥姥是兄友弟恭的很,出了院门,各自冷哼两声,一句话都没有。 贾政瞧不起贾赦无能无为,空担兄长之名。 贾赦瞧不起贾政装腔作势,惯会耍贱弄滑。 刘姥姥可不晓得两兄弟私下的情况,见两人相携离开,赞道,“这两兄弟瞧着倒是好。” 邢夫人跟王夫人呵呵两声,心道,如今老夫人说话越发有水平了,讽刺人一点都瞧不出。 “老二家的,咱家里可有些老亲,虽说远了点,但也能走走,我瞅着整日无事,就想找几个积古老人聊聊天,说说古。”刘姥姥试探的问道。 她那女婿跟王家是拐了弯的关系,祖辈在京城当个小官,不晓得怎么搭上王家,算是连了宗,只可惜那老祖宗去的早,儿子不成器,女婿家就跟着家道中落,渐渐也不跟王家联系了。她这心里头想闺女,又不能着实说,只能拐着弯问道。 “老夫人若是无聊了,可以下帖子找南安太妃他们聊聊,再让琏儿媳妇去请个戏班子。家里也能热闹热闹了。”王夫人笑着说道,她还以为老夫人真的变了,却原来还是爱热闹,瞎折腾。 一听什么太妃,刘姥姥悄悄缩了缩脖子,她可不想跟那些老封君说话,就贾老夫人记忆中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懂,怎么好像还跟皇家扯上关系了呢,什么先太子啥的? “上次回金陵,跟几个老人聊聊天,倒是觉得有趣,就想找个村子里的婆子缫缫,听听外头的事情。”刘姥姥心里想闺女,顶着气道。 王夫人皱眉,只觉得老夫人真是一出一出的,也不晓得府里多忙,尽是没事找事。好吃好喝的供着还闲无聊。 王熙凤倒是呵呵笑道,“老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个人来,还是您在南边的时候,到府上打秋风的。还跟二太太有点关系,说是王家一门远亲。我瞧她可怜,给了银子,若是老夫人觉得好,孙媳妇再去打听打听,找来陪您老说说话,也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姥姥一听,哎呦乖乖,这二太太家的远亲,不就是她苦命的女婿一家子么,就是不晓得来的婆子是谁? 刘姥姥心里激动,想到立马就能见到乖孙子板儿了,眼睛透亮透亮。 邢夫人坐在一边,看了眼二太太,捂嘴笑道,“没想到二太太也有这样的亲眷。”呵呵,不是平日里标榜自家娘家如何如何,还不是有几门穷亲戚。 王夫人瞪了眼王熙凤,觉得她不会看人说话,积古的老人多的是,有必要非说跟她有关系。真有关系,她怎么就不知道。 王熙凤歉意的看了眼二太太,心里边也有话自己嘴巴快了,就听老夫人说,“琏儿媳妇好,从不鼻孔看人,俗话说的好,皇帝还有几门穷亲眷呢,既然家里有困难,求到咱们府上了,可不能装作不知道,几两银子的事情,咱们手指缝里头漏几点,人家过一两年呢。” 刘姥姥这是切身体会,有感而发,王熙凤却红了脸,她可真不是心善啥的,不过是看在周瑞家的面子上给的,看那妇人跟周瑞家的好像有那么几分关系。 “成,琏儿媳妇,这事就交给你了,等明个有时间找来说说话。”既然女婿家跟荣国府搭了线,她也放心了。 王熙凤自是点头应是,邢夫人跟王夫人笑笑不说话,刘姥姥自顾自的乐呵,突然道,“琏儿媳妇,巧姐呢?怎么没瞅见?” “巧姐?”王熙凤纳闷? 刘姥姥见此,奥了声,笑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巧姐儿是我给妞妞取得小名,祛病消灾的。倒是忘记告诉你这个当娘的了。” “哎呦,我家巧姐儿可真有福气,能得老夫人赐名,赶明儿她有了大造化,可得好好孝顺孝顺老夫人。”王熙凤连忙笑道,心里头喊了几声巧姐儿,倒还顺口。 刘姥姥乐的呵呵笑,见牙不见眼的,巧姐儿跟她的板儿就是有缘,不然当年怎么就是她取得名呢。 “咱巧姐就是有福的,你得好好养着,待会儿你得闲了,去我那私库里找几件好东西给巧姐儿,压压福气。”对于自个儿的外孙媳妇,刘姥姥大方的很。王熙凤听了,心里也高兴,她如今就这么一个闺女,身子还不大好,心里能不担心。这会儿,若是老太太看重了,哪个敢说她闺女不好,还不巴着哄着。 早上王夫人晓得老夫人给了不少宝贝给三春林黛玉,今个早上贾赦跟贾政也掏了不少给这四个闺女,要换成银子,几万两都不止,老爷给林黛玉的可是吴道子的画啊,其他三个闺女的也是当朝名儒的画作,一个拿出去都能当压箱底,想想,心都在流血,等什么时候要过来才成,她这儿还没想到主意,那边老夫人又开始作妖,想当年,那私库看的紧紧的,如今倒好了,成了散财童子了,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咋不晓得给她的宝玉。 刘姥姥可不晓得王夫人的小心思,村子里的老古话,男娃要穷养,女娃要娇养,上辈子荣国府一落败,宝二爷不就考了个举人,可见老古话说的一点不错,宝玉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不能糟蹋了。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刘姥姥就留下四个闺女加李纨陪着说说话。这李纨是个可怜的,是大孙子媳妇,记忆中大孙子贾珠是个好的,懂事孝顺,读书也好,当年老国公爷在的时候,最疼这个孙子了,可惜,命不好。这李纨也是个好的,发誓守节,刘姥姥也是个寡妇,晓得寡妇的日子不好过,也想多多照顾照顾这个孙媳妇。 “珠儿媳妇,你这年苦了你了,等兰儿长大了 ,你就享福了。你那里缺什么不?要是哪个欺负你们,得跟我老婆子说,我活着好歹还能护着你们。”看着李纨眼里的木然,刘姥姥心里头一酸,不守寡,哪里晓得受寡人的孤苦,这孙媳妇才这么点大,就自个儿一个人过,那都是熬啊,好在有个兰儿,不然日子还比不过她这个老太婆。 李纨淡淡笑了笑,道,“老夫人放心,有您护着,我和兰儿都好的很,虽说院子里清净了些,但平日里有几个妹妹陪陪,也不算太难受。” “好好好,过的好就成。”刘姥姥高兴的点头。 刘姥姥带过孙子板儿,后来女儿生了个丫头,也是她带大的,但是乡下人带孩子,不饿着不冷着就成了,哪像大户人家,又是学这个又是学那个,她可不敢耽误几个小的,想了想道,“珠儿媳妇,我瞅你绣工不错,以后你就带几个妹妹学学,过些日子,让老大给他们找几个先生,那什么琴啊棋啊,都得学学,你要是觉得无聊,跟着一道,打发打发时间。” 记忆中,贾敏学的东西可真多,要她老婆子来学,几辈子也学不完啊。 李纨心中一动,试探性道,“老夫人说的是,姑娘大了,是该学学本事。对了,兰儿昨个还会背三字经了呢,早上还想背给老夫人听听,就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兰儿还小,但她必须得为以后谋划谋划,这会儿让老夫人重视起来,日后读书也方便。 二太太,她是不指望了,在她心里,除了小叔子宝玉,哪里还有旁人。 “哎呦,兰儿这么大出息呢,待会儿背我听听,他老子当年就有大本事,兰儿随了他老子,珠儿媳妇啊,你可得好好教教,以后有大福气呢,我看咱家里,日后你福气最大。”刘姥姥说的大实话,上辈子可不就是珠儿媳妇过的最好。 外面都说珠儿媳妇不孝,她老婆子可不这么看,这得受多大委屈才能将心冷成那样,谁天生冷心冷肠,还不是被逼的,心口里憋了气,要不然,就是装装样子,外头的话还不平息了,关键是咽不下那口气。老话讲了,佛活一炉香,人争一口气,真正是寒了心才会那样。 李纨听刘姥姥这么说,心里也欢喜,她如今的日子跟潭死水似的,也就贾兰的事情能带来点点涟漪。 “走,等先生找到了,你们就忙了,这几日,我老婆子带你们好好玩玩。”刘姥姥哈哈笑道,当年板儿读书忙的很,恨不得吃饭的时候也看书。 刘姥姥带着李纨并四个闺女去了后花园,拿着小杆子钓鲤鱼,一钓一个准,心道,这大户人家的鱼都笨点的。 今个得了不少好东西,探春几个心里也感激老夫人慷慨,这会儿陪着刘姥姥钓鱼,顺着姥姥的心情说话,一家子乐呵呵,暖融融的。就是后来几个闺女都成了亲,心里头也难忘那段日子。 第17章 早朝过后,贾赦也不出去瞎玩,直接往家赶,老太太刚没了姑娘,指不定心里怎么难受的,他得回去陪着说说话。 贾赦到家的时候,刘姥姥跟四个闺女,李纨六个人已经玩了一圈了,钓了鱼,还用柳条编了蚱蜢,小箩筐给几个丫头玩,就是李纨瞧着也觉得玲珑可爱的很。玩了一会儿,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刘姥姥就有些犯困,让李纨带着几个丫头回屋子说说话,自个儿眯了会儿,没敢睡多久,白日睡多了,晚上就得睡不着了,丫鬟伺候着洗了脸,刘姥姥心里头还感慨,这人果然不能享福,这好日子一过,连着骨头连着筋都懒下来了,以往这时候正忙的很,哪有时间困觉,恨不得整个人长在地里。 贾赦从外头带了如意糕回来,刘姥姥自个儿留了一块,然后让琥珀分给黛玉他们,笑道,“老大,怎么回来这么早,我看你二弟还没回来呢。” 两个儿子都是当官的,刘姥姥也不懂这里头的区别,自己就这么比对着问道。 贾赦听了,老脸一红,这么些年,他也就每日报个道,意思意思,还真没干过什么事。一等将军说的好听,其实没啥实权,若是外敌来犯,领兵征战沙场还能受到重用,如今举国上下一片安稳,与赋闲在家并无区别,若是跟南安王似的镇守边疆也算好的,只是贾赦吃不得那个苦,自个儿也没份本事,这么些年,庸庸碌碌过来,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荣国府要风得风,何苦去外头受那等洋罪。 只是这会儿老夫人将他与贾政放在一块儿比较,心里没来由的臊的慌,想着自己也的确该谋个实缺干干。 刘姥姥可不晓得贾赦想了这么多,她对什么将军啊,尚书,侍郎啥的是一窍不通,对她而言,都是当官的,都比平头老百姓强。 “走,老大,娘带你看些好东西好宝贝。”刘姥姥扯着贾赦的袖子,拽了拽他的胳膊,见旁边没人,努了努嘴,悄声说道。 别以为刘姥姥忘了那私库的宝贝,那是不可能的,那一库房一库房的宝贝,特别是一箱一箱的金砖金元宝的,对刘姥姥的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会儿想想,心都跳的慌。对刘姥姥而言,好东西都是给儿孙的,当年在荣国府她可是偷偷灌了几袋袋肉食回家给闺女女婿尝尝,这会儿看了那么多宝贝,记忆中还有前头大儿媳妇的嫁妆,刘姥姥心里就不舒服了,总觉得欠了大儿子的,这不,见丫鬟奴才都出去忙活了,扯着贾赦的袖子,跟做贼似的去了库房。 刘姥姥不是个傻子,就是想给大儿子宝贝,那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她当年就一个闺女还好弄点,反正啥都给闺女,但是她见得事多,村子里的癞头媳妇对两个儿子都好,一口吃的恨不得两个儿子平分,结果呢,两个儿子儿媳都不讲她好话,说她偏心,还不是家里头儿媳妇有别的想头。这对人好,也得有个法子。 活了那么一大辈子,旁的大本事没有,这些小本事还是有的。就是对儿子好,那也是有方法分人的,帮人要帮到关头上,不管对儿子偏心还是公平,还是私底下的好,谁都不晓得,相安无事。真放在桌面上,只怕会开始瞎想,毕竟成了家,媳妇吹吹风,反而坏了兄弟感情。 这么些日子,她可是瞧出来了,这大老爷是个重亲情的,不然一碗面条也不会让他红了眼睛,倒是这个二老爷,她一时把握不住,二太太这人瞧着也精明,还得慢慢看看,不过该他的,她总会给的就是。 贾赦还是头次来贾母的私库,顿觉受宠若惊,若说对老夫人的私库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会儿真看到这些宝贝,贾赦突然间觉得,也不是那么让他心动了。 刘姥姥悄悄看了眼贾赦,见大老爷眼里没有那种贼光贼光的感觉,心里放松不少。两辈子为人,刘姥姥觉得自己看人还是可以的,大老爷女色上不经心,但是孝心肯定是有的。 “老大啊,如今琏儿也不小了,总在外头跑腿也不是个事儿,他没心思读书做学问,也得学点别的本事,家里奴才多的很,哪里需要他跑腿。你前头媳妇的嫁妆还在我这儿,明个我直接给琏儿,也没人敢说。娘晓得你喜欢古董,一屋子呢,你喜欢什么,尽管拿走,放娘这儿也糟蹋。”记忆中,贾老夫人对儿子喜爱古董很是嗤之以鼻,觉得他不务正业。刘姥姥可不这么认为,她在市井买菜的时候,旁边古董摊子的小贩可说了,要是碰巧买到个正品,一辈子都不用愁了,一般人可没那个眼光。 虽说读书人最厉害,但也不可能各个都是读书的胚子,在刘姥姥看来,只要养的活自己,那就是本事。大老爷有这眼光,那也是老天厚爱的,不然旁的人咋没有呢。 贾赦可是头次听老夫人说这样的话,一时没忍住,飙出泪来,刘姥姥看了倒是觉得可乐,这孩子,都当爷爷的人了,咋跟小孩子似的,这么多年的饭真是白吃了。 “这古董的事儿,你也别跟人说,只当娘悄悄贴补你的,如今你们儿孙都那么大了,有点想法那也是应该的,娘也能体谅。只是什么叫亲兄弟,那是打老虎一起打的血亲。”刘姥姥劝道,今个她觉得两个儿子还算不错,不过到底疏了些,经的事少了,要像在村子里,亲兄弟不帮忙割稻都忙不过来,那就晓得亲兄弟的好了。 这两兄弟日子过的,你不管我我不管你的,那当然疏远了。 “娘,这些古董儿子不要,您留着自己看看,至于慧娘的嫁妆,给琏儿也成。”贾赦平复了心中的情绪说道。 刘姥姥见贾赦这么说,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今个这宝贝,其实不过是个考验,刘姥姥成了贾老夫人,这心里还能不心虚啊,就是有记忆,可也怕自己没手段压不住人,让她老婆子养鸡养鸭没问题,让她管丫鬟奴才啥的,心里头总觉得没个仪仗,今个看来,这大老爷是真孝顺,日后能够依靠。 这还真亏了贾老夫人的记忆,她对两个儿子琢磨了好久,才察觉大儿子孝顺,小儿子反而更看重这荣国府多点。大儿子若不孝顺,当初能让二房住正院啊。 其实从去扬州到去金陵,这一路刘姥姥都在考察大老爷,林府的事情,金陵的事情,都是考验。今个是最后一道考验,刘姥姥才算放心。 这肚子里真没点货子当初进荣国府也不可能得了贾老夫人的亲眼,就是她说的那些老故事,也是按照少爷小姐喜好来的。 这姜,到底是老的辣。 贾赦可不晓得刘姥姥的心思,他这会儿心里正感动呢,觉得自己当初误解老夫人太多太多,自己当初也太小心眼,吃二弟的醋,弄的如今兄弟不像兄弟,娘说的对,亲兄弟总这么过着哪成啊。至于弟媳妇,男人的事,女人瞎掺和什么,只当他真什么都不知道,以前还想着看老二一家的笑话,如今看来,得找个日子得跟二弟说说,这女人惹祸的本事可不比男人小。 “成,娘晓得你稀罕,赶明个你想看了,找娘要钥匙慢慢看,倒是琏儿舅舅那家怎么回事,瞧着倒跟断了亲似的。”刘姥姥把库房门锁好,心里头纳闷,这记忆可存的不多。 说到这个,贾赦也愣住了,贾赦前头媳妇姓宋,父亲京城百里书院的院长,虽不当官,但桃李满天下,更作的一副好画写的一手好字,在文人里头颇有影响力。当年若不是贾代善救了那宋院长,还真娶不到宋家闺女。那宋家闺女模样性子都好,就是手段差了点,倒跟他那妹妹贾敏有点相似,喜好诗书,只是难免心思敏感了些。贾赦这人,还真混账,贾老夫人那时候也喜欢打压儿媳妇,两边受气,身子骨就不大好,后头王夫人入府,里头更是存了不少阴司,贾赦不懂,刘姥姥脑海中的记忆也不清楚。 宋夫人先头有个儿子叫贾瑚养到三岁没了,后来生了贾琏,没几日也没了。那头宋家就这么一个闺女,疼的跟什么似的,女儿没了,自然上贾府讨说法,贾母是什么人,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就是理亏也能说的旁人理亏,冷嘲热讽,宋家一家子文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回去后,宋院长就生了病,不到半年就没了。倒是有四个儿子,除了大儿子是百里书院的院长外,其他三个儿子都在外做官,这么些年也没回来。 那宋家致了气,不与贾府交往,贾府上下也不觉得咋样,宋院长没了,宋家势力去了大半,贾母也就不当回事。 只是贾母万万想不到,有些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解决的,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般侮辱文人气节,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当然,如今刘姥姥成了贾老夫人,日后如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的。 第18章 听到百里书院,刘姥姥一拍巴掌,心道,没想到琏儿的舅舅竟是百里书院的院长,这满京城谁不晓得百里书院,里头可是教了不少文曲星的。这么好的一门亲眷,怎么说断就断了,莫不成当年真有什么猫腻在里头。 刘姥姥皱眉想了想,道,“到底是至亲的亲眷,总不能这么断了,你回头将琏儿他娘的嫁妆给他的时候,与他说说。” 这贾老夫人的记忆也不清不楚的,若不晓得琏儿舅舅是百里书院的院长,她老婆子估计还有别的想头,既然是百里书院的院长,还闹的这么些年不联系,只怕是件大事。 刘姥姥没个底,心里总觉得慌慌的,想着贾琏再怎样也是宋家的亲外甥,让他打头阵瞅瞅,到时候她老婆子就是不要脸,也不能再结仇了。如今她占了人家贾老夫人的身子,总得做点事才对的过去,更何况还有上辈子的恩德。 贾赦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恍惚,说来真十几年没跟宋家来往了,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他感觉才几日似的,竟然已经十几年了。 刘姥姥见大老爷这样子,心里也有些来气,对着胳膊就是一下子道,”你说说,这么亲的亲眷都不晓得走,整日里就晓得在家里瞎胡闹,我看你那屋里头丫鬟多的很,什么时候放点出去也是功德,瞅瞅你这身子,都比不上我老婆子,走点路就这儿喘那儿嘘的。也不想想那些个丫头就比你闺女大点,你也好意思。” 若不是真把大老爷当儿子,刘姥姥才懒的插这句嘴呢。 贾赦被刘姥姥这么一打岔,顿觉老脸羞红,忙道,“娘教训的事。” 刘姥姥见贾赦羞得老脸通红,倒是觉得好笑,这大老爷脸皮这么薄,咋做事不着调呢,“好了,娘就说说你,你也大了,凡事自个儿也得多想想。纵然咱家里有金山银山,但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底下孩子有样学样的,别说金山银山了,就是自个儿是个金人儿都不够。” 但凡刘姥姥说什么,贾赦就点头,看那小头点的,刘姥姥都怕他脖子断了的。心里好笑,嘴上也软了几分,又劝道几句,让他回屋休息休息。 贾赦刚回了院子,那头东府的贾珍就摆酒唤他过去。那贾珍是个顶顶幸运的,不像荣国府,内里贾政跟贾赦还挣一挣,闹闹话头,那贾珍算是宁国府的老祖宗,底下奴才全听他的。他母亲生了惜春就走了,他倒有个进士老子,算是贾府有名的文化人了,那贾政考了许多场也没能中个进士,最后还是靠着他爹谋了官职。 只是就这么个出息的老子,好好的官不当,家也不要,儿女不管,哎嗨,就这么跑去当道士,当道士也当的不伦不类,尽传出些不好听的流言出来。 这不,上无父母管教,娶的媳妇又是个小门小户,家里大权都不敢碰,顶多做那贾珍的应声虫,底下奴才又多是狗腿之辈,那宁国府还真不比荣国府好多少,内里更乱。 贾赦跟贾珍这个侄儿关系倒是不错,两人都没啥大本事,又都爱玩闹,喜好美色,每每贾珍得了什么宝贝美人,总会让贾赦过来欣赏欣赏,若是贾赦喜欢,直接让贾赦享用,待贾赦厌弃了,自己再接手,偶尔还把贾琏喊来,直言道谁谁是他老子喜欢的,偶尔还拿两父子的审美玩笑作乐,看看贾琏跟他老子是不是一个眼光。这内里的荒唐,真正不是一句话就能说的清的。 贾赦一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一阵欢声笑语声,想着刚才老夫人教训的话,步子顿了顿。贾赦倒是想回头,但想着在金陵查到的事儿,还是得跟贾珍说说。 贾珍看了眼贾赦,笑道,“叔叔来的好慢,让侄儿好等,莫不是被那南边的美人给缠着了,倒是让侄儿心里头好奇的很。” 虽说贾赦是长辈,但酒色堂前哪里还有啥尊卑,乱得一塌糊涂。若是往日,贾赦定是得意一笑,今个倒觉得面上臊的慌,连连摆手道,“快莫胡说,今日我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有事?”贾珍一挑眉,鱼眼泡似的眼睛眯了眯,拿着酒壶壶口对着撅起的嘴巴倒酒,饮了口酒方才慢悠悠站起身,笑道,“什么事儿能有与美人聊天来的重要?” 贾赦皱眉,自己当初就是这般丑态。 贾珍一摆手,那些衣冠不整的美人齐齐跑过去围着贾赦,软语娇吟,巧笑盼兮。 贾赦抓着贾珍的手冲了出去,等到了外头看着头顶上的太阳,方才松了口气,就差一点,也就差那么一点,他只怕就要沦陷了。 贾珍跌跌撞撞跟着后头,屋里的美人也惊呼要跟出去,贾赦冷声让众人退下,扯着贾政去了院子里的凉亭,凉亭在假山上,旁边就是湖,一阵湖风出来,贾珍酒也醒了不少,见贾赦脸色不对,也摸不清是个啥情况,难道大老爷嫌弃刚才的美人长的不够味。 “珍儿,在金陵老家那儿,查了不少事儿,正好跟你说说。”贾赦开门见山道。别看贾赫在荣国府不咋滴,在宁国府还算有点地位。为啥,因为贾赦也爱玩,跟贾珍那是狼狈为奸。 贾赦,贾政这两个叔叔,贾珍自是喜欢贾赦多点,不说两人爱好相同,就贾政那爱说教的性子,贾珍能受得了,想想,自个儿老子都不管他,他一个叔叔算什么,来管他。 不过到底贾母器重贾政,且贾元春还入了宫,贾珍面上还是恭敬的很,但亲昵程度肯定比不上对贾赦。 “金陵,那点事儿,我都知道了,也是老祖宗心善,惯的那些乡下人没数,叔叔,你若是不喜欢随手处置就是了。”贾珍早早就得了金陵的求救信,都是状告贾母是非不分,贾珍不过看了眼,跟他有啥关系,他才懒得去得罪老夫人呢。 “胡扯,你是一族之长,怎能万事不管,我可是查出来了,那金陵卖祭田的,可是你媳妇,拿的你的手印,这虽是家事,但百年后,你有何颜面见老祖宗,族人如何看待你,你又如何管好整个宗族。”贾赦厉声问道。 见贾赦一脸严肃,瞧着跟来真的似的,贾珍咳嗽几声,也一脸端正,道,“叔叔放心,侄儿回去定会教训我那不成器的媳妇。不就是祭田么,再买些就是。” 贾赦心中一紧,没想到珍儿竟是一点轻重不知。原先他都与贾珍交往,除了美人之外,也有想让他帮着夺了荣国府的家产的想法,到底贾珍是个族长。 在南边的时候,他查到王夫人的手段,没想到一个女人比他想的深远,竟是直接笼络了金陵老家的主人,好在发现的早,若是在晚几年,金陵的几位长老势大,贾珍又这般不成器,只怕二房越发势大。 仔细想想,二太太娘家势大,又笼络了金陵族人,若不是他娘突然清醒过来,他的前途堪忧。之前乱用公帐,私交贾珍,如今与二太太一比,全是小道。也是,若真没个想法,能将那侄女送到宫里去。 二弟倒真是娶了个好太太,只可惜,女人到底是女人。若是二弟厌弃了她,就是再大本事能有什么用。 之前是想让娘高兴高兴,也想着就这么一个弟弟,闹的太过也没意思,如今看来,就是为了让二弟与二弟门夫妻离心,他也得好好想想。 贾赦一下子有了危机感,看着贾珍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第19章 看着贾珍混不在意的模样,贾赦心中又气又急,到底还是忍着心中的怒火,将金陵那边的人换了个遍,特别是四位长老,如今都是贾赦的人。别瞧贾赦之前万事不管,手头边还是有不少人的,特别是当年贾太夫人留下来的人手,对贾赦忠心的很。 贾赦晓得王夫人的厉害,自然不可能任她势大,回了荣国府就招来心腹去调查王夫人这些年干的事儿,有些事他也不过是闻了风声,还没找到证据。外头好查,府里却有些难办,好在如今老夫人不在偏心二房,底下的奴才有些不定,可以收买收买,得到些小道消息,不然,这府里还真没他大房什么事儿。别看他儿媳妇管家,其实底下人服的还不是二太太,他这儿媳妇累死累说还落不到好,倒跟他儿子一样,是个蠢的。 要是他,就是吃喝玩乐,把这贾府败光,也不给二房做事。 命人将贾琏喊来,贾赦直接将先夫人宋氏的嫁妆给了贾琏,对于自己头个媳妇,贾赦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想想,当年他也的确混账,也的确是他对不起宋氏,对不起早逝的大儿子。 不知为何,贾赦心里头有些惆怅,有些心酸。 宋氏是太夫人给他找的,当年没啥感觉,如今算是明白太夫人的用意了。若是宋氏还在,就王夫人能有这般嚣张。那邢氏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小事上敢跟王夫人抬抬杠,但真遇着什么大事儿了,还不是缩在后头。 贾琏看着宋氏的嫁妆单子,一下子愣住了,这里头好些东西他还挺熟悉的,二太太曾经赏了几件给他,他当初还感激涕零,却原来是他生母的,就宝玉屋子挂着的画,用的青玉菊花盆也是他娘的嫁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怀疑二太太,这么些年,他也算是在二房长大的,当初与贾珠交好,二太太对他多有照顾,二叔更是时常教导,他虽不喜二叔说的话,但心里也是感激的,若不是至亲至亲的亲人,谁会管他好歹,倒是亲爹,只晓得饮酒作乐,对他从未有过好颜色,兴致来了骂几句孽障,平日仿佛没他这个儿子。 “父亲,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我瞧着倒是熟悉。”贾琏小心翼翼问道。 贾赦皱眉,“什么熟悉?” 贾琏将心中疑惑问出,贾赦听了,冷哼两声,“你将二太太给你的东西拿来看看。”贾琏忙回屋将珊瑚摆件,白玉雕刻拿了过来,贾赦只看了一眼,道,“这是你娘生前之物,你且收好,嫁妆单子且先给我。” 这二房倒真是好本事,不仅得了他的荣禧堂,如今竟是插手他先夫人的嫁妆上来了。最可恨的是,竟拿着宋氏的东西做人情,他这个弟妹倒真是精明的很。 这事,没完。 贾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左右为难,对二房也起了丝丝膈应,贾琏从小就羡慕贾珠父母健在,有人关心。当年他在旁边见王夫人待贾珠千般好,心里不止一次想过,若是他娘还在,是不是也如婶婶待大哥那般温柔体贴。 “父亲,老祖宗那边该如何。”贾琏问的含蓄,贾赦哪里不知其中深意,老夫人一贯偏心二房,纵然如今瞧着站在大房,但谁知道能支持多久呢。 “这事你别管,自有为父出面讨要,这事情就是闹到金銮殿,也是咱大房占理。”贾赦面上一片冷色,接着又道,“日后二房的事你少掺和,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住,也不嫌丢人,我看你媳妇胆子大的很,只别给你扯后腿就好了。到如今连个儿子都没有,尽晓得拈酸吃醋,你倒怕她。” 对这个儿子,贾赦是看不惯的,以往任他跟在二房身后,也是希望能沾点二房的便宜,如今看来,当年的他也够蠢的。 贾琏被贾赦骂的不敢言语,心里头却是没了主意,别瞧贾琏这人能说会道,瞧着精明的很,其实最是个没注意的,之前被二太太把持,如今被王熙凤把持,再不听贾老夫人的话,总归从没想过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对此,贾赦心里也有了悔意。 不知为何,去了趟扬州,他就跟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看清了二房一家子,对自己的母亲,却是越发看不清了。之前只以为母亲厌烦他,如今看来,却是真心疼他。那之前那般偏心二房又是为何,若是没有老太太的默许,二房怎敢动宋氏的嫁妆。 不过老夫人本就不比寻常人,也许里边有什么深意,他自己不知道。 贾赦不是个能忍的,打发掉神思不属的贾琏,又去找了贾母。 此时,刘姥姥屋子里一堆人,四个闺女说说笑笑,贾宝玉非插在中间,一时又挤不进去,急的一头大汗,刘姥姥瞧了皱了皱眉头,对着王夫人道,“老二媳妇,宝玉这跟姑娘们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我看还是让他去家塾里头识点字的好。”宝玉也不小了,兰儿都会背书了,宝玉咋只晓得玩呢。 王夫人听了,心下一慌,面上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只是太医说了,宝玉身子有些虚,还得在家将养些日子方好。” 刘姥姥皱了皱眉,打量了眼宝玉,这小脸又白又嫩的。瞧着好的很,哪里虚了? 王夫人见状,忙抹了抹眼角,哀伤道,“作为母亲的,哪里不希望自个儿子出息,只是当初若不是逼着珠儿进学,逼着他上进,他身子骨也不会那般差,最后竟是早早没了。如今只要一想到我的珠儿,我这心里就痛的很,我也不求宝玉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健健康康一辈子就是了。” 刘姥姥想到贾珠,心里也可惜,安慰道,“快别难受了,这都是命,好在珠儿还留了根,你对兰儿好点,日后兰儿连着珠儿的那份孝顺你。” 听刘姥姥说到贾琏,王夫人勉强道,“兰儿是个好的。”余下的话竟是不肯多说。刘姥姥见了,心里摇了摇头,这二太太瞧着精明的很,怎么做事这般糊涂,那可是贾珠唯一的儿子,她的亲孙子。 刘姥姥见王夫人不愿多说贾兰,她也不强求,想着自己得多照看照看贾兰母子。倒是宝玉这孩子,若真是身子虚的话,那得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寻思片刻道,“我瞧着宝玉身子骨挺好的,不过明日还是找个太医过来看看的好,这小病不除,真成了大病就麻烦了。” 刘姥姥说的一片真挚,王夫人气个半死,这死老婆子竟然诅咒她的宝玉,当初说宝玉身子虚,不能太早进学的是谁,如今倒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连宝玉也推的远远的,死老婆子想的倒好,她的宝玉来历不凡,日后有她后悔的。 王夫人心中有气,也不搭理刘姥姥,刘姥姥也不气,看着几个姑娘,心里头满满的怜惜。至于贾宝玉,哪能总跟闺女一道玩。 贾赦进屋,见了刘姥姥,心里头的气也小了不少,请了安,又见老夫人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心道,定是弟妹巧言哄骗老夫人,自打这二弟妹进了荣国府,荣国府就没安稳过。 刘姥姥见到贾赦,立马笑道,“老大,事情都办妥当了。” “娘亲莫要担心,事情都办妥当了,琏儿他娘的嫁妆也都给了琏儿,就是儿子今个看了嫁妆单子,发觉里边有点问题,就来找娘出出主意。”贾赦看了眼王夫人,故意道。 刘姥姥不大清楚这里边的事儿,只记得当初贾老夫人让二太太帮着将先宋夫人的嫁妆搬到自己私库就没怎么管了,“怎么,少东西了” 王夫人一听,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姥姥,“老夫人,你怎么将大嫂的嫁妆给琏儿了,琏儿什么样子您难道忘记了,给他,还不败光的歇。” 刘姥姥心里虽记着王夫人的恩,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会儿见王夫人这般贬低贾琏,立即不满道,“你这什么样的话,怎么当婶婶的,琏儿哪里不好了,他娘的东西不给他总放在我老婆子身边像什么样。” 王夫人一听,脸色煞白,她总算看出来了,这老夫人不是个东西,这么些年对二房好,只怕也是装的。如今她倒是来做好人,什么事儿都往二房推,凭什么。 那宋氏的东西,当初是她接手收到老夫人私库的,当初昧了不少下来放到自己的嫁妆里面,如今真查起来,她还有什么脸面。 这么些年,她一直觉得老夫人心中有数,如今这般,倒弄的她二房里外不是人了。老夫人可真心狠,说放弃二房就放弃二房。 不成,这事不能这么算。她可不是好欺负的。老夫人想做好人,也看她答应不答应,贾赦,真以为老夫人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满府,最绝情的人就是她了。 若老夫人真这么绝情,她就是死也要撕开老夫人的真面目给大房看看。 元春还在宫里头,反正她是不怕的。 第20章 王夫人自认为很了解老夫人,最是爱惜面子,好名声的,为了二房,她不介意跟老夫人撕破脸斗一次,她可不是邢夫人那样没根基的小户之女,任人欺负。她好歹是王家嫡女,哥哥为京营节度使,女儿在宫中做女史,服侍皇上,日后定有大造化,小儿子更是出身不凡,生来带玉,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 她有娘家倚靠,儿女成器,这么些年委曲求全也够了。而且,她自信老夫人不敢真跟她撕破脸,丢了这么些年攒的名声。 若不是想着老夫人的私房,她早就想跟这老婆子翻脸,如今这死老婆子竟想站在大房那儿,也看不看她答不答应。当他们二房是什么,想要就要,想踢就踢。 她想在大老爷面前装慈悲和善,也不怕人笑坏大爷,这满京城谁不晓得她最偏心。 王夫人心中越愤恨,脑子反而越清醒,让人将几个孩子带下去,待屋子里只剩下大房两口子的时候,淡淡道,“老夫人,您怎么好好的将先大太太的嫁妆给琏儿了,您不是一直都说琏儿性子不稳,跟大老爷似的不堪大任么。” 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刘姥姥,刘姥姥心里一个激灵,记忆中,这贾老夫人对自己这大儿子还真不好,贾赦在外头风评不好,这贾老夫人还真出了力。 哎呦,这贾老夫人做什么奥,这大儿子就不是自己亲生的了,咋尽做些糊涂事儿,这会儿好了,倒是被二太太给抓住把柄了。这但凡有眼睛的都晓得大老爷孝顺,而且大儿子本就该继承家业,她倒是好,弄的两个儿子不对付,自个身边也没个真心孝顺的人。 看二太太这模样,就是贾府后来不抄家,贾老夫人老了,二太太势力大了,只怕她老人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惜,贾老夫人两辈子都没碰着,倒是让她早早就看到了二太太的真面目。 王夫人这般说,贾赦心里头立即不爽了,邢夫人小打小闹还成,这会儿见王夫人跟贾赦脸色都不会,缩了缩身子,也不敢上前。 说实话,看着气势不对的二太太,刘姥姥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但是她也晓得,今个要是不压过二太太,这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反正活了两辈子,这辈子算是赚的,她怕啥。 “二太太说的哪里话,这人还不带犯错了,大老爷之前那样子,不是我说他不好,外头谁不说。我是他娘,还不兴说他几句。我老婆子是偏心,心里头也觉得老大不好,但我老婆子如今也想开了,这人啊,只要自个儿活的高兴就成了,以前还指望着老大有出息,如今也不强求了。只要他好好的,我都高兴。至于琏儿,之前还小,如今都当爹了,他娘的嫁妆合该给他,我老婆子年纪也大了,还不晓得哪天就死了呢,哪能替琏儿看一辈子。二太太也别气,你的嫁妆我老婆子不动,琏儿娘的嫁妆我老婆子也不碰。”刘姥姥硬着头皮说道,说完心里头还有些心虚,这屋子里,估计也就她一个人了解贾老夫人的真实想法了。若是她按照贾老夫人的想法过下去,也许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但她老婆子素来讨厌偏心,这大老爷瞧着可怜的很,她虽不是清官大老爷,但至少做到不偏不倚。 王夫人见老夫人强辩,心里冷哼,但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老夫人会这般说,竟是比以往还要难缠些,心里不服气,立即反击道,“老夫人说的可轻巧,当初您可不是这么做的,当年若不是老夫人糊涂,大嫂怕是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 想要跟大老爷和好,也看她答不答应。早就上了一条船,还想下来?呵...... 先大太太是怎么死的,刘姥姥并不大清楚,这会儿听王夫人这么说,脑袋一痛,竟是想了起来,造孽造孽,真正是造孽,那么好的姑娘竟是被老夫人作死的,虽说罪魁祸首是眼前的二太太,但若没她的默认,先大太太也不会早早就去了。 刘姥姥一下子落下泪来,心里难受的很,有了贾老夫人的记忆,刘姥姥只觉得心里头压了重重的石头,憋的她呼吸不过来。 老夫人,您咋这么糊涂奥,那么好的儿媳妇您不要,各种作践,也不怕遭天谴啊。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亲儿媳妇,活生生的人命啊,你咋能见死不救,你咋能那样奥。以往只以为二太太心思重,没想到手段这么毒辣。这不把人命当人命啊。 这荣国府哪里是福窝,难怪最后抄家灭族,也算老天有眼,皇上英明。 头次,刘姥姥对贾府生出了不满。 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贾老夫人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部涌了进来,那么些阴司毒事,就是活了两辈子,刘姥姥一时也有些承受不住,哭成了泪人,嘴里直嚷嚷造孽。 贾赦见老夫人落泪,刚才不满的心绪立即消失殆尽,对着王夫人道,“二太太也不要这般挑拨离间,当人傻子不成。你只当自己在外头做的事瞒得紧,哼,我倒要看看,等事情暴露的时候,你是否还能这般能言善道,我那正经守礼的好二弟是否能忍的了你。”贾赦走到老夫人身边,拍着背给她顺气。 王夫人恨极,看着贾赦冷笑道,“大老爷真是心宽,若是我,定是做不到的。至于我们二房的事儿,就不劳大老爷挂心。”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并没多少底气,她自认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隐蔽,可不代表别人查不到,大老爷既然能将老夫人笼络过去,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又见老夫人哭的凄惨,瞧着倒是后悔当年做的事儿了,一时六神无主。 虽说当年的事儿老夫人有推波助澜,但真论起证据来却是没有的,矛头定是全指向她。一时,王夫人浑身犯冷,暗骂贾老夫人歹毒,将她立于不利之地。 想她还嘲笑王熙凤愚笨,成了自己手上的尖刀,如今看来,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也成了老夫人的尖刀了么。 一时,王夫人恨贾老夫人变化太快,一时又怨自己不该将局面弄的这般僵。又兼想到宝玉还小,元春在宫里还没站稳脚,这荣国府也没得到手,不该这么早跟老夫人撕破脸。 早知道,就再忍忍了,都已经忍了这么些年了。 王夫人一脸悔恨,可是谁也顾不上她。贾赦见老夫人哭的伤心,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泪水,眼里的痛心是那般明显,贾赦心里亦是难受,心酸的也跟着红了眼眶。 邢夫人嫁到荣国府来,就没见老夫人哭过,一时有些惊奇又有些害怕,刚才王夫人说的话,她也算猜中些,难不成先头大太太是被人谋害死的,想此,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没做什么不孝的事儿吧。 “老大,错了,都错了啊。”老夫人紧紧扣着贾赦的手,哽咽道。 刘姥姥做了一辈子平凡农妇,累死累活一辈子不觉得苦,为了儿女东奔西跑也不觉得累,纵然跟人有过口舌,拌过嘴,打过架,气起来也恨不得将人脑袋砸开花,杀过鸡鸭宰过猪羊,可真算起来,她还是个善良的老太太,感恩惜福,活的知足也满足。 可是一下子,贾老夫人脑海里的负面信息涌了过来,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扭曲了。她从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竟有这般阴毒之事。就是后来贾府落败,她帮着收尸救人,也听人说过贾府做的缺德事儿,但听到的跟切身体会到的,完全不一样。 刘姥姥哭的伤心,也不知道为谁伤心,就是百般难受。贾赦看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更加悔恨当年自己不成器,若是自己成器点,出息点,他娘是不是就不偏心二房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头那么些事儿,如今也不会这般伤心了。 贾赦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头,安慰刘姥姥道,“娘,您别伤心,都是儿子不好。” 早知如此,他就忍了王夫人那口恶气,哪里不能讨回来。 母子两个搂着伤心,王夫人一旁看了,只觉得恍惚,这两人是在做戏,肯定是的。老夫人会悔恨,大老爷是个孝顺儿子,呵呵,肯定是做戏。 刘姥姥到底年纪大了,哭了会儿,搂着贾赦的胳膊竟是睡着了,贾赦瞧了,抱起老夫人回屋子里头睡觉,自个儿拿着帕子搓洗干净,给老夫人擦擦脸擦擦手。而后让丫鬟琥珀坐在边上守着,用眼神示意王夫人,邢夫人出去。 王夫人犹不死心,对着贾赦冷冷笑道,“大老爷莫不是真以为老夫人菩萨心肠。呵呵,看来,大老爷倒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将当年受的苦忘记了。” 贾赦定定看了眼王夫人,面无表情道,“若你不是女人,我早就招呼上去了。”他娘待他如何,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第21章 回了正屋,王夫人让人将王熙凤喊来,沉着脸坐在软榻上,想着贾老夫人流泪的模样,又是恶心又是烦躁。恶心的是老夫人那般惺惺作态,烦躁的是,老夫人看来是真的偏向大房了。她可真想不明白,她二房到底做什么令她不满的事儿了,说放弃就放弃。难道是他们还不够孝顺么?呵呵,他倒要看看,大房能有多少孝顺,老夫人日后又能落到什么好。 纵然想着老夫人日后凄惨的下场,但王夫人心里头仍存了气,狠狠摔了几个茶盏,骂了几个服侍的丫头一通,这才缓和不少,等王熙凤进门,就见地上一片狼藉,王夫人黑着脸端坐在那儿,强笑道,“姑妈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对。” “凤儿啊,你坐。”王夫人扯了扯嘴角,实在没法做到一片淡然,只能僵着脸压低自己的声音道。 王熙凤仿佛没瞧着地上破碎的茶盏似的,笑着坐在一边,等着王夫人发话。 “凤儿啊,这些日子,琏儿可有什么不对?”王夫人紧紧盯着王熙凤问道。 王熙凤眼神一闪,笑道,“他有什么对不对的,从来就没有对过,二太太还不晓得他,最是胡来瞎搞的,整日没个正行,瞧着就来气。偏我说他两句,还对我甩脸色,尽喜欢屋子里那些鬼鬼魅魅。”说着还一脸气愤,连声音也高了几度, 王夫人哪里稀罕听王熙凤的醋事,润了口茶,咽去心中的不满道,“等琏儿有了儿子,一切就好了,你也争点气,不然就是你那婆婆都能踩你头上。我看老夫人最近有些不同,只怕要扶持你婆婆,贬低咱们王家了。也不看看,当初是谁死活要娶王家的闺女,如今倒想一脚推开,只当我们王家好欺负不成。”王夫人不说大房二房之争,只道老夫人瞧不上王家。 王夫人素来了解自己的侄女,短短几句就勾起王熙凤的怒火,只见她柳眉上扬,双目怒瞪,厉声道,“姑妈说的什么话,这京城谁不知道咱们王府的权势,如今四大家族隐隐以咱王家为首,那大太太有什么资格欺到我头上来。” 见王熙凤一脸愤怒,王夫人反而笑道,“你小孩子不懂,你那太太如今还年轻,只怕想靠着老夫人生个儿子出来,好继承荣国府,别瞧着她一脸憨厚,最是狡猾狡诈的,若真有一日让她生出儿子来,只怕琏儿的地位堪忧。” 王熙凤听此,更是不爽,这些年,因着只生了个闺女,贾琏几次三番唉声叹气了,就是大老爷对她也没个好脸色,大太太更是以此取笑于她,想她王家嫡女,若不是与贾琏有情,何至于嫁给他这个文武不成的。 她还年轻,自己能生,何苦去找别人,至于大太太,休想抢了贾琏的位置。想此,王熙凤眼里狠色一闪,王夫人见了,很是满意。 “你还年轻,见识的事少,不知道人心险恶,你道大太太为何总是看不惯你,还不是因着琏儿抢了她儿子的位置,若不然她膝下空虚,怎么不将贾琮记在名下,还不是心里有别的念想,想着生个亲生儿子出来。不然,就是为了以后,对你这个高门儿媳也得宽让几分才是。”王夫人冷静的分析着,听的王熙凤越来越火,心里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大太太若不是心里有别的想头,的确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态度。她既没大老爷的宠爱,也不得老夫人的喜欢,家世背景更是拿不出手,若是旁人,早该如东府尤夫人似的两手不管,和善待人才是。偏她总爱四处蹦跶,到处挑事,还看她不顺眼,时常说贾琏几句不是。 大太太,倒是心大的很。 王夫人很满意王熙凤的怒火,她倒要看看,若是大老爷知道自己的儿媳妇谋害了自己的继妻会是什么态度,若是外人知道大房有这等不堪的丑事,大房还有什么脸面继承家业。 她就不信,出了这等事,老夫人还会偏心大房。这府里,最会见风使舵的可是老夫人。 王熙凤一走,王夫人就唤周瑞家的进来,嘱咐她将贾琏跟多姑娘的事儿捅出来,再给她与大太太制造些矛盾。 她那个侄女,哪里都好,手段谋略都不缺,算是王府小辈中的佼佼者,可惜,偏喜欢了不成器的贾琏。为了她吃醋耍横,连自己的体面都不顾,理智全无。 且不说王夫人那儿想着搬回一成,只说贾赦,回了书房,心里头也不痛快,将人全部赶走,一个人闭着眼睛,将这些年发成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 王夫人说的没错,老夫人当年很是厌烦他,他怎么努力都不成,他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妹妹一走,老夫人就跟想通了似的,待他和颜悦色起来,就这么将将四个月,仿佛弥补了他大半辈子缺失的母爱。 他也曾怀疑过,不敢相信老夫人真的疼爱他,可今日,老夫人哭的那么伤心,他恍然大悟,其实他娘承受比他多的多。 若是他出息些,跟王子腾一样,掌握京营处,二太太敢明目张胆的图谋大房财产,他那好为君子的二弟敢理所当然的住在正屋。就是他们敢,外人也会用唾沫星子淹死他们。 这么些年,他相处了些什么人,全是趋时附势的小人,半分不得用。就是连二弟的几个清客都不如,想他活了大本辈子,还真没做出一件像样的事儿。纵是老夫人将荣国府给他,只怕自己也受不住,更何况,荣国府对老夫人而言是那般重要。 贾赦在书房里头悔恨,邢夫人在书房外头徘徊,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甚至于,她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觉得今日的大老爷很不对劲,她没来由的很是担心。 自打姑奶奶去世后,感觉很多事情都变了。老夫人明明看重大房,可是此时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仿佛也没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大房和二房因着刘姥姥的哭泣暂时平静,可明日,又会有什么样的汹涌。 次日一早,刘姥姥早早起身,起了床就让人将王熙凤唤来,王熙凤草草洗漱一番就跑了过来,大房二房的主子闻声也赶了过来。 贾政见刘姥姥面容憔悴,想着昨日王夫人说的话,不满道,“大哥,不过是些黄白之物,何苦惹老夫人生气。”一回了正院,王夫人就让人传言贾赦气倒了贾老夫人。 贾赦坏名声在外,这样的传言很是让人信服。 刘姥姥睡了一夜,脑袋晕晕沉沉,但耳不聋,人不傻,黑着脸道,“老二,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什么黄白之物,我老婆子不懂。只晓得你大哥没气我。” 贾赦怕老夫人气坏身子,也懒得与贾政置气,昨日他已经想好,好好做人,努力做事,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算老不算晚。老夫人都这么大了,他不能让他操一辈心。 贾政没想到老夫人严辞斥责他,心里头颇不是滋味,怏怏的闭嘴不语,脸色却黑的很。王夫人也不在意,老夫人越是对二老爷不好,她跟二老爷越能和平相处。 这府里,最了解二老爷的人是她,呵,老夫人,可真是高看了二老爷。 “琏儿媳妇啊,我唤你来也没啥事,就问问你,上次那打秋风的亲眷咋样啊,我老婆子心里闷的慌,想找个积古的老夫人说说话。”刘姥姥一早醒来,想自己的亲女儿想的慌。昨天的记忆让她整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今,她就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女婿,外孙子,也想想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个刘姥姥。 昨日的记忆那般深刻,仿佛开了闸的泄洪,冲击她所有的感官情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刘姥姥还是贾老夫人。不知掉是做梦,还是真实的活着。 众人都没想到刘姥姥竟问那打秋风的穷亲戚,着实出乎意料,就是准备了一大堆劝慰话的贾赦,也有些愣神,随即放开,老夫人想开了,也是好的。 “老夫人放心 ,我已经着人接去了,今个下午就能到府里聚聚。”王熙凤其实并没将那穷亲眷放心上,想着老夫人一出一出的,也许过几日就忘了,这会儿倒是得让人快马加鞭去接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姥姥点着头道,接着又道,“我想找个老人说说话,就是怕给别人添麻烦,好在府里客房也多,倒不如把那亲眷的儿女也带来住几天。” 王熙凤哪有不同意的,笑着道,“老夫人可真是神机妙算,我可不就是这么打算的。那家里仿佛也没什么亲眷,一道接来住住陪陪老夫人可是莫大的福气。” 刘姥姥听了,很是满意,抓着王熙凤的手道,“你是个好的,就这么办。” 至于王夫人贾政,刘姥姥一时不想搭理,只对着贾赦道,“我以往就听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不到最后,谁都不晓得最后会咋样。咋家虽说如今日子过的好,可以后可说不定。”这话已经提醒的很明显了,只是众人皆不已为然,倒是下定决心痛改前非的贾赦听了,点了点头。倒不是多么赞同刘姥姥的话,而是给自己找了前进的动力罢了。 王夫人站在一边,心里冷哼,这老夫人如今越发能作妖了,竟是自己诅咒自己,赶明儿得找个神婆祛祛邪才对。 第22章 刘姥姥到底上了年纪,昨日被贾老夫人的记忆一吓,今个就觉得疲惫的很,草草用了早膳,浑身又没了劲,躺在软榻上,跟几个姑娘说说话,见王夫人等人还在屋子里头站着,直接道,“你们事忙,就先下去吧。” 这一时半会儿,刘姥姥还真不晓得怎么跟二太太相处,这心里膈应的很,想着那无辜的人命,心里头就难受。 王夫人面色平静的退下,邢夫人看了眼老夫人,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低着头离开,心里边也觉得累的很,以前一直是二房压着大房,她心里边不满,这会儿两房旗鼓相当,可闹的,府里上上下下人心不稳,也不晓得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只希望这一会儿,老夫人不要再变卦了。 屋子里就剩下李纨,并三春,林黛玉,刘姥姥瞧着这几个鲜嫩的姑娘,心里才高兴不少。让几个姑娘坐在身边,摸了摸惜春白嫩嫩的小脸道,“你们这些日子过的可好,底下奴才伺候的可尽心。”如今贾老夫人的记忆深深刻在刘姥姥的脑海里,刘姥姥一下子知道不少奴才间的弯弯道道。 唉,几个姑娘瞧着光鲜,其实过的也可怜,想当年她还羡慕这几个姑娘吃的好穿的好,整日里就在府里说说笑笑,一点烦心事儿都没有,如今才晓得,这人活着,不管什么位置,成为什么样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儿。 二姑娘迎春,一直都温温柔柔的,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体贴周到,是几个姑娘当中性子最好的,宽和善良,以前,她是这么觉得的,如今有了记忆,刘姥姥才发觉,这二姑娘不是宽和善良,是无奈与木讷,可是,怪得了谁呢,大老爷不成器,大太太也看不上这个庶女,那王熙凤还算她嫡亲的嫂子呢,管着家还能不晓得自己小姑子被奴才欺负,可还不是不闻不问。这贾老夫人心里头也晓得,觉得二姑娘连个奴才都治不住没本事,瞧不上眼,可也不想想,才这么大点的姑娘,又没个生母照顾,爹也不疼,哥哥嫂子靠不住,奶奶也不管,连个靠山都没有,说奴才几句,那奴才能说一堆话堵回去,有的糙话哪里是姑娘家听的。 她真不懂,这嫡亲的孙女不管,养这么多奴才做什么。 至于三姑娘探春,倒是个厉害的,治的住奴才,也哄的了二太太,在贾老夫人这边也有点脸面,只可惜,跟她亲娘那儿也是一堆官司,面上过的好,底下也苦。 四姑娘惜春,身份尊贵的很,东府的嫡女,贾珍的亲妹妹,可惜亲娘走的早,哥哥万事不管,让她小小年纪住在荣国府,也不说时常过来瞅瞅,过问过问,瞧着清冷的性子,只怕也被自己亲人给伤透了心。 如今玉儿亲爹尚在,瞧着算是里头最幸福的。 想着这几个姑娘的不如意,刘姥姥心里一片怜惜,倒是打起几分精神来,拉着几个孙女的手说话,耐心教导道,“你们都是咱这府里最尊贵的姑娘,但凡奴才伺候的不精心,都给我拿起主子的气势来。我瞅着你们也不小了,赶明个儿,我给你们找几个教养嬷嬷来,多学点东西,那女学也可以开起来。自个儿有了本事,以后在那儿腰杆子都能挺的直。”教养嬷嬷,女学什么的,都是贾老夫人记忆里的东西,当年贾敏就是这么被教导长大的。 三春听了,心里头一阵欢喜,特别是探春,她本就有大志向,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闯出一番大事业来,奈何她不过是个庶女,王夫人对她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她心里明白的很,可是再明白,她也不敢违背二太太,她可不想过二姐姐那般的日子。 刘姥姥见四位姑娘心里高兴,自己也笑了笑,这大户人家的姑娘可真是早熟的很,想当年她那外孙女青青,七八岁了还在外头撒野,跟男孩子打架,上山爬树闹的不行,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李纨在旁边不说话,但见刘姥姥面带疲色,体贴道,“老夫人可是身子不适,我瞧不如先休息一会儿,我带几位妹妹回去学学针线,说说话也是好的。” 刘姥姥点了点头,才说了几句话,头就有些晕晕沉沉的,人也困的很,她也不坚持,只让李纨照顾好几个姑娘,这才回去休息。 林黛玉看了眼老夫人,心里边担心,面上也带了愁色,李纨见了,忙劝慰道,“好妹妹,莫要担心,老夫人不过是早上起早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们啊,开开心心的,老夫人也高兴。”这些日子,她可算是发觉了,老夫人待几个姑娘是真好,当然,对她的兰儿也不差,昨日还差人送了上好的砚台过去。 她也不求老夫人待兰儿跟宝玉一般,只希望凡事不要落下兰儿,给底下奴才一个态度,好歹护着他们母子,她也就安心了。 三春也晓得老夫人最疼爱的则是林黛玉,忙围着她说话,好一通劝慰。四人跟着李纨去了她的园子,刚坐下说话,那头贾宝玉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喊着林妹妹,也不管旁人的颜色,挤走惜春,直接坐在林黛玉身边,林黛玉面色通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边还想着自己刚入荣国府,可不能给老夫人招惹事情,只能硬着头皮嗯了声。 虽说刘姥姥瞧着偏心大房,但众人一时也不敢得罪宝玉,李纨,贾探春还得考虑二太太,迎春倒是想管,但想着自己的处境也不敢出头,惜春最小,说什么也没用。 除此之外,李纨也想着,如今林妹妹年纪还小,说出去也无碍。她在一边看着,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林姑娘不愧是探花郎的闺女,带来的婆子厉害的很,到今日宝玉都进不去碧纱橱,只能在外头跳脚。此时那婆子不在,倒是给贾宝玉钻了空子。 一时间,林黛玉倒是手无足措起来,只能强笑着与贾宝玉说话,她倒也不讨厌这个表哥,只是她到底不大喜欢与人太过亲昵,不过表哥说话倒也风趣,又是自己的亲人,林府就她一个闺女,也曾幻想有个哥哥,说了几句话,贾宝玉又是掏心掏肺的关心,恨不得将自己的宝贝全部给了林黛玉,林黛玉心里的疏离就少了不少,觉得宝玉倒不似二舅母那般难相处,却是个好哥哥。 那边李纨并三春见林黛玉与贾宝玉相处友好,心里松了口气,就怕宝玉那孩子口无遮拦,惹了林妹妹伤心。 林黛玉素来喜爱诗书,贾宝玉虽没大才,但很有些歪才,两人说说诗词,倒也几分知己的味道。林黛玉看了眼贾宝玉,称赞道,“宝哥哥这般有才,怎么不见看些正经的书籍,日后也能参加科举,让外祖母高兴高兴。” 林黛玉此话一出,李纨等人吓了一跳,贾探春忙笑着打岔道,“好姐姐,你可不知道,宝哥哥啥都好,就是不喜欢四书五经,常说四书五经约束人的思想,最是不可取,又道这天下书籍除四书外,不过都是前人的杜撰罢了。”贾探春说的委婉,不敢将贾宝玉那偏激的言语说出来,唯恐吓了探花的女儿。 贾宝玉可不懂贾探春的好心,见仙子般的妹妹竟问那经济仕途,忙开解道,“好妹妹,咱们清清白白的人,何苦去学那些劳什子,变的沽名钓誉,成了国贼禄鬼,可不见多少读书人成了那禄蠹,枉费他清清白白来到这世上,走了这么一遭。”贾宝玉生平最恨四书五经,腻烦光宗耀祖之说,他素来做事凭心,不喜欢带着某种目的做事。他时常被二老爷叫到书房,也常与二老爷的清客见面,那些人瞧着倒好,不过是仗着读书人的身份,给自己谋取利益,那四书五经竟成了敛财的踏脚石。 林黛玉何曾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倒是不解,想着今日书信一封与父亲说说,宝哥哥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贾宝玉见林黛玉闭口不言,心中得瑟,又说了一堆歪理邪说,不时做着鬼脸逗笑,在不说那自己杜撰来的故事,哄几位姐妹开心。 李纨一旁听了,温柔浅笑,看宝玉的眼神越发温柔。她这二叔若一辈子这样,也是好的。 众人与宝玉说说笑笑,几人年岁也不大,倒也聊得开心。而王熙凤,将这厨房的账务全部查完,想着过些日子给老夫人看看,就将账册锁好,一个人回了院子。 此时贾琏正在外间闭目养神,因着他母亲的嫁妆,二太太的事情,心情一直不顺,就是闭着眼,眉头也紧紧皱着。 一双玉手轻轻抚平贾琏的眉宇,调笑道,“二爷想什么,这般难受,可要奴家泄泄火?”睁眼一看,竟是鲍二家的婆娘,生的普通,倒是一身好肉,又白又滑,当年贾琏可没少偷腥。 第23章 贾琏一把推开鲍二家的,冷声道,“滚。” 若是往日,贾琏还有心思调笑一二,但如今他知晓生母的事后,看透二太太的真面目,这心里就不平静的很,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哪有闲情搭理鲍二家的。且她虽生了一副好皮肉,但举止粗俗,言谈无物,若不是生性放dang,贾琏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她。 鲍二家的怎么也没想到贾琏会这般待她,往日他可没少花银子讨她一口胭脂,如今倒是装成正人君子了,冷哼一声笑道,“好二爷,莫不是怕了二奶奶不成,你且放心,奴家来之前可都查探好了。” “来人。”别看贾琏素日风流成性,待人也轻佻多情,其实并不将这些奴才放在心里,此时,他心里正烦,鲍二家的还这般不识趣,心里气急,直接开口撵人。 鲍二家的见贾琏翻脸无情,面上也挂不住,想着男人果然靠不住,想要她的时候宝贝心肝,一旦对她没了兴趣,竟是连句好话都没有。自己收拾了衣裳,冷声道,“二爷肚里有气,何苦作贱在奴家身上,倒是好本事。” 别看这鲍二家的虽是个男奴的媳妇,但因其作风放纵,与府里主子奴才都有过关系,在外很是有些体面,也养了一身脾气,她男人倒也是个心宽的,只要有肉吃有酒喝,竟是双耳不闻,撒手不管,反而因其媳妇的作风,得了不少好处,往后越发放其自如,自己安然享乐。 “呦,这是谁啊,倒是跟二爷致起气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奶奶呢。”王熙凤靠在门边,尖声笑道。 刚才还一股子气的鲍二家的,顿时露了怯,慌慌张张的将衣服扣好,抹了下头发,弯着腰垂着脸讨好道,“二奶奶好,奴才恰巧路过,这就走,这就走。” 王熙凤一巴掌过去,冷笑道,“走,走什么走,走到哪儿去,怎么,当我王熙凤是吃素的,竟敢挖我的墙角。”说着又是一嘴巴,随即还瞄了眼贾琏道,“好二爷,可是心疼了,若是二爷心疼,我放过她就是。” 贾琏本身就烦,如今两个女人还在这儿争风吃醋,一甩袖子大步离开,直接道,“二奶奶管的家,如今倒让我说话,我说什么,别来烦我就是。” 虽说贾琏态度不好,但王熙凤心里反而舒坦不少,只要二爷不偏袒这sao蹄子就好。 说到这荣国府的奴才,也真算是养尊处优,纵然鲍二没啥大本事,但也不愁吃喝,安安分分一辈子亦是可以的,只鲍二家的不甘平凡,挥霍无度,做起了皮肉生意,她倒也有些羞耻心,此时见贾琏甩手不管,王熙凤横眉怒目,顿时骇破了胆,狠狠的磕头求饶。 “求我,求我什么,我这琏儿奶奶让你们这些sao蹄子当才好呢,指望我不知道一个个私下诅咒我,巴不得我早死,还给你们腾位置,饶了你,饶你什么。呸,吃了雄心壮子胆的贱蹄子,今个不发作,还当我王熙凤好性子,能容你们在我头上拉屎。”说着让人将鲍二家的拉了出去打板子,脱了裤子还找了一堆男奴围观,就是要臊臊她的脸。 处置了奴才,王熙凤心中得意,倒也有了几分好颜色,坐在榻上,让人打探打秋风的婆子到了哪儿,待知道入了荣宁街,忙笑着收拾自己,去了正院,给老夫人报喜。 此时刘姥姥已用过午膳,正跟几个小的说话,贾宝玉也在旁边撒娇逗趣,刘姥姥心情倒也好了不少,只是看着贾宝玉一点不知愁的模样,心里边微微有些急,只是今日倒是没精力管那些,且这孩子生的好,嘴巴甜,对她也孝顺,见她面色不好,还帮着揉肩揉腿,这么好的孩子,也不怪贾老夫人是喜欢,只是,到底是个男娃,不能总跟姑娘家一道玩。今个晚上得找老二聊聊,这儿子搬到他们院子里去,就撒手不管了不成。 “宝玉可真是孝顺,不怪老祖宗喜欢。”王熙凤进门就见贾宝玉给老夫人揉肩,笑着夸赞道。 刘姥姥笑道,“可不就是,宝玉是个顶顶好的,只是男孩子还是得学点本事,赶明个儿出息了,他老子娘也高兴。”贾宝玉听了,手下一顿,嘟了嘟嘴,撒娇道,“老祖宗,孙儿这般孝顺你不好么?何苦跟那些人似的,汲汲钻营,把自己弄的不像自己,何苦如此。咱们这样的人家,姐妹和睦,比什么都好。” 刘姥姥听贾宝玉这般说,也不气,笑道,“你还小,日后就晓得厉害了。”这孩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咋带的,竟是移了性情,若是不好好扳正,结局还不得跟前世一般。 王熙凤见老夫人催着宝玉进学,忙劝道,“老祖宗,宝玉还小,待日后大了就懂了。倒是我这儿听底下奴才说,那王家的婆子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到了荣宁街了,待会儿就能入府了。” 刘姥姥听王熙凤这般说,立即将宝玉等人抛在脑后,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自个儿亲生闺女,眼眶有些泛红,只是刚才王熙凤说什么,王家的婆子? 刘姥姥察觉不对,连忙问道,“王家的婆子?” 王熙凤笑道,“倒是孙媳妇糊涂,这会儿还没跟老祖宗说个清楚,那婆子夫家姓王,人称王婆子,上次求到咱府上,还是因着她那个老亲家没了,讨点板材钱。”其实说来,头开始王熙凤心里还是不满的,这打秋风就打秋风,竟是借那棺材钱,不是给荣国府找晦气么。只到底死者为大,且扬州刚去了个敏姑姑,倒也不怕忌讳。只是此事可以看出来,这王婆子是个不懂事的,本还打算日后远着点,倒是没想到竟入了老祖宗的眼。 “她亲家去了?什么亲家?”刘姥姥心里一个嗑噔,那王婆子的亲家不就是她么,她上辈子可是活的好好的呢,这辈子咋成了短命的了。倒是她那亲家,比她走的早,板儿刚出世就走了,不然也轮不到她这个姥姥去照顾孩子。 刘姥姥觉得不对,这跟前世完全对不上号。 刘姥姥心里急得团团转,面上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干等着王婆子一家过来。 不一会儿,那头就有丫鬟传王婆子一家来了,只王婆子一人跟着奴才进门,儿子媳妇孙子都在外头候着,因着孝期在身,不敢冲撞老夫人,在门口磕了头,就是不肯进来。 刘姥姥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忌讳冲撞,再者,她活了两辈子还怕死人不成,更何况,也许死的还是她。想此,刘姥姥顿时又不晓得如何面对王婆子了。 你说这好好的,成个什么事儿。 那头,王婆子看着荣国府的雕栏画柱,嘴巴张的大大的,木木的看着这荣国府的景致,心里头却是砰砰不停,这荣国府不愧是富贵地,只是不晓得老夫人找她这个乡下婆子为何,万一冲撞了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老祖宗,来了来了,人来了。”王熙凤笑着说道,不过是个乡下婆子,若不是老祖宗有意,她是懒得搭理的。这会儿也只是招呼平儿出门看看,见门口有脚步声,忙笑着说道。刘姥姥一个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也不管旁人,急冲冲走了出去,刚出了门槛,就见一身穿粗布麻衣的婆子在一堆光鲜亮丽的丫鬟的簇拥中走了进来,那模样,赫然就是自己的亲家,王婆子。 那王婆子抖抖索索的跟刘姥姥请安,刘姥姥也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学着前世贾老夫人待自己的模样,让琥珀将人扶起来,笑道,“老人家,快快请起,这一路可劳累,可用过午膳。” 王婆子见贾老夫人这般客套,心里头倒是有了底,只是她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更是不晓得如何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 刘姥姥忙吩咐王熙凤去置办酒桌,又问了王婆子的儿子儿媳如何,待听到守孝不肯入门的话后,立即笑道,“我这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怕这些忌讳,快去将人请进来。” 此生有了那么大的变故,不晓得狗儿的媳妇还是不是她的闺女。 第24章 刘姥姥拉着自个闺女的手,不住的夸赞道,“这闺女生的好,瞧着就是有福气的。”还好还好,女婿娶的还是自个儿闺女,若真出了旁的变故,还不要了她老婆子的命。 王婆子见贾老夫人喜爱自个儿儿媳妇,忙顺着话夸道,“老夫人说的是,我这儿媳妇顶顶好的,就是命苦了些,打小就没了爹,她寡妇老娘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还没享啥大福气,就一跟头跌田里没了。我那亲家也是个好的,可惜一辈子没享过福。”王婆子这人最是实诚,没啥小心思,有啥说啥,当年刘姥姥跟她相处,倒也没啥大矛盾,这会儿又听她夸赞自个儿闺女,点头道,“我瞧着这闺女面善,看见她,心里头就舒坦,恨不得是我自个儿的闺女才好呢。”说着摸了摸女儿芸娘的手,这手糙的,还比不得她这个老婆子。 芸娘听老夫人这么说,忙红了脸,连称不敢,虽觉得这位老夫人亲切和善,但到底不是她这种人能攀的上的。这辈子有幸入这荣国府走一遭,也算值得了。 刘姥姥见自己闺女脸色憔悴,心里边难受,本想让厨房多做些吃的,只闺女还在孝期,吃不得荤腥。好在女婿是个疼人的,有时候虽糊涂了些,但也是个心善的,这亲家也是个实在人,讲究过日子,不会没事找事,她今生没办法天天陪着闺女,可她成了贾老夫人,还能护不住自个儿闺女。 到底活了两辈子,晓得这金银乱人心,也不敢闺女女婿多少好东西,只敢给点布料啥的。这人活着,凡事还是得一步步来,哪能一步登天,就跟那盖房子起地基似的,地基不稳,房子再好都不成。她这女婿没啥大本事,要真一下子得了钱财,保不齐还是祸事。 刘姥姥想的透彻,拉着自个闺女的手,与王婆子说着闲话,不外乎家里日子好不好,田里收成咋样,可有什么困难的,她跟二太太娘家也算老亲,有啥事直接说就成。又问板儿读书了没,在家调不调皮,都是些简单随和的问题,王老婆子渐渐也放开了胆。 “回老夫人的话,这几年老天爷不给脸,地里年成比不得前几年,好在也饿不死,将将糊口。”王婆子叹气道,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 “可不就是,这庄稼人就靠老天爷赏脸,一个不好,日子就苦了。你们也不容易。”刘姥姥感慨道。这种田的,真正是起早贪黑,恨不得整个人巴在田里,可就这么累死累活,抠抠巴巴的也不定过的好。庄稼人,苦啊。 那王婆子听老夫人这么说,顿觉找到知音似的,说了一堆庄稼人的苦,什么闹饥荒的时候吃树根树皮,听的几个姑娘一愣一愣的,就是贾宝玉也傻了眼,这树根草皮也能吃? “姑娘少爷不晓得,饥荒的时候有树根吃就不错了,有的人连树根都吃不到,只能吃观音土,哎呦呦,吃了是不饿,可肚子沉的慌。”王婆子见贾宝玉他们不信,忙补充道。心道,这也是少爷姑娘命好,要托生在凡人家里头,指不定也吃苦呢。 王熙凤一旁听了,着实无语,这老婆子真是个笨的,也不晓得说些好玩的有趣的,谁耐烦听她说庄稼汉日子如何如何苦了。哭穷哭到老夫人身边了,也不怕没脸。又想着这老夫人跟王家沾亲带故,不由看了眼二太太,只见二太太沉着一张脸,只怕心里头也不痛快。 说来几个王熙凤等人都不怎么喜欢听王婆子说话,实在是这人说话没个技巧,说到伤心处还会抹鼻子擦眼泪,瞧着粗俗的很。这屋子里,估计也就几个纯真的姑娘听的惊奇,没想到外头的日子竟那么难过,想来,她们的日子也算好的了。刘姥姥本身就是个种地的,自然晓得庄稼人的苦楚,见王婆子心里头难受,也跟着掉了几滴泪,吓得王夫人,邢夫人一道来劝,王婆子顿时清醒过来,诺诺不敢多言。 “好了,你们几个整日里也忙着很,都忙去吧。几个姑娘,宝玉,陪着我老婆子就好了,我瞧这老夫人说话很有些意思,也让咱家的公子小姐涨涨见识,晓得民生疾苦。”她这老亲家也太实诚了,什么都往外头说,想她当年入贾府的时候,可不敢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可真是转着脑子,细细观察姑娘小姐主子们的喜好,那贾老夫人爱听老寿星的故事,宝二爷喜欢听那些个姑娘的故事,二太太则是喜欢听子孙后代成龙成凤的事情,她每句话,可都是在脑子里转了十几遍。 二太太他们一走,屋子里顿觉舒服不少,贾宝玉对民生不敢兴趣,有些恹恹的坐在椅子上,刘姥姥故意道,“唉,说来可不就是,这老百姓日子可不好过,听说闹荒年的时候,还卖儿卖女呢。咱们府里的袭人不就是家里日子不好过卖进来的。到了咱们府上还算好的,比袭人生的好过的苦的,大把人在。” 王婆子不晓得刘姥姥的心思,倒是觉得她说的有理,赞同道,“可不就是老夫人说的那样,我们村里就有人卖闺女,那么点小,作孽的很。要是主人家心善也算好了,若遇到个坏的,还不定被怎么打骂呢。” 贾宝玉听了,连忙道,“好好的,做什么打骂她们。” 王婆子才来可不懂贾宝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道,“小公子心善,对底下奴才好,可这外头就不这样了,这打骂奴才哪里需要理由。只不要打死,都算心善的了。” 刘姥姥就是希望贾宝玉早日看清现实,这孩子凡事都往好处想,半点不晓得外头日子的辛苦,顺着王婆子的话道,“可不就是,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好在有清官大老爷,晓得老百姓疾苦,日子能过的好点,要是碰到个昏官,日子还要难过。今年我去南边的时候,老家那拐着弯的亲眷就占着荣国府的名号在外头作恶,不晓得害了多少家,纵然那些个作恶之人关进了大牢,可日子也回不过去。老人家,我瞧你这孙儿是个有大出息的,好好养着,以后成了清官大老爷,也好护着老百姓。” 她的板儿将来肯定是个好官。 王婆子听了也是一阵唏嘘,待听到刘姥姥夸赞板儿的时候,忙将孙子搂在怀里,乐道,“借老夫人吉言,只我这孙子是个调皮捣蛋的,比不得府里公子本事大。”说着还看了眼贾宝玉。 此时,贾宝玉正想着刘姥姥的话。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么些不平之事,他只当外头跟荣国府一样,和和□□的。想到有那么多美丽的姐姐被人欺负,贾宝玉眼眶都红了,叹气道。“没想到外头这么乱,老祖宗,不如咱们将那些姐姐全部接回来养着吧。” 刘姥姥笑道,“你这孩子,竟会瞎说,只是心却是好的,就是糊涂了些,这天底下那么些姑娘,咱荣国府哪里养的了。我瞅着宝玉是个心善的,倒是可以好好进学,日后有了功名,在外头说话有了分量,好给老百姓做主。” 贾宝玉听了,立即不愿道,“什么功名,那劳什子跟姐妹们有啥关系,我是不愿的,只是怜惜外头的姐妹们没人护着。”说着还叹了口气。 听贾宝玉这么说,刘姥姥也叹气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性子这么扭,想法这么左。 贾探春素来聪慧,晓得刘姥姥是借机劝解贾宝玉,亦道,“二哥哥,你既然这般疼爱姐妹们,不如得了功名,日后好护着一二,总比被人作践的好。”贾探春更想说,好二哥,若得了功名,她这个妹妹出嫁也舒服些。 林黛玉也跟着点点头,昨个一时被贾宝玉弄糊涂了,今个却是想通了,若天底下人都跟宝玉似的厌烦做官,那这天下岂不乱了,再者爹爹兢兢业业这么些年,也没宝玉说的那般不好。只是信已经寄出了,只希望爹爹瞧见了,不要生气才好。 “你这孩子,还是见识少了,赶明儿,老祖宗带你出去走走,看看,你就晓得厉害了。”刘姥姥也不气,这孩子么,都贪玩,且他命好,托生富贵人家,打小啥都不缺,也不怪他不晓得上进。 王婆子见刘姥姥这般哄着宝玉,心里头其实有些得意,这少爷还不如她家板儿呢,板儿小小年纪都比这位少爷上进。这少爷也太娇惯了。 这一下午,刘姥姥说的也开心,用过晚膳,亲自让人收拾客房,还将芸娘安排在她院子里,板儿也跟着一道,倒是她女婿狗儿,也就头开始说了几句话,后来都去了外院。不过她瞅着女儿女婿感情好,也就放心了。 刘姥姥这儿安排好一切,那头二太太抽了空把王熙凤喊来,又是一通数落,只怪她什么人都往府上引,那王婆子一家这般贫寒,还总说自己是王家旧亲,什么旧亲,还不是贪念他们王家势大往前凑的,这种人几两银子打发就是,还巴巴的接到府里来,也不怕丢了王府的颜面,没瞧着大太太一脸笑意,瞧着就幸灾乐祸的很。 王熙凤听了,少不得耐着性子一通解释,只道是她陪房周瑞家的介绍来的,她也是看着二太太的面上接待。二太太听了,更是不满,少不得发作自己的陪房。 晚膳过后,刘姥姥让几个姑娘早早休息,王婆子也有丫鬟带着去客房住,安排好一切,刘姥姥一个人去找了芸娘,进门就见板儿站在榻上调皮,又是跳又是蹦的,芸娘小声的哄着,嘴里喊着小祖宗小祖宗,刘姥姥就觉得好笑。 她这外孙子,也就在外人面前胆小,其实皮实的很。 第25章 刘姥姥进了屋,瞧着板儿在榻上绷得欢实,心里头也高兴,倒是瞧着她闺女眉宇间有几分憔悴,身子也消瘦不少,心里头不大好受。 那头芸娘见贾老夫人进来,忙把板儿搂在怀里扣的紧紧的不准他瞎闹,刘姥姥见着自己大外孙子稀罕的不得了,跟以往一样,自个儿坐在榻上,将板儿横搂着,小脑袋枕着她的胳膊弯儿,刘姥姥另一只手从板儿屁股底下穿过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小孩子背绷得紧紧的,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就两只大眼睛珠子转来转去,瞅着老夫人,一只手伸在鼻子里,时不时挖两下。 刘姥姥搂着板儿摇了摇,那头芸娘见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忙诺诺道,“老夫人,这孩子重的很,还是我来抱着吧。”刘姥姥磨过身去,笑道,“这几两肉,轻的很,我就稀罕这孩子,瞧着就欢喜,跟我亲孙子没两样。”芸娘听了,连称不敢,只道府里公子都是天上星宿下凡,哪是常人能比的。 刘姥姥听了呵呵直笑,也不答话,心里则想着,她这闺女如今说话越发像她了,这样也好,能靠张嘴吃饭也是本事,总比笨嘴拙舌的好。 “你这闺女快坐下,慌什么,我老婆子还能是洪水猛兽吃了你不成,我就瞧着你们好,合了我老婆子的眼缘,日后有啥困难,就来找我老婆子,能帮就帮。到底还是拐门亲呢。”这可是亲闺女,她能不护着么,只这辈子了,怕是听不到亲闺女喊自己一声娘了。 你说说这事闹的,好好的咋就成了贾老夫人了,还一头的官司,理都理不清。 芸娘可不敢将老夫人的话当真,但也适时的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自己亲闺女什么想法,刘姥姥还能不晓得,不过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怪她闺女不信,刘姥姥也不在意,拉着芸娘的手道,“我瞧你面善的很,只是气色不大好,可得好好养养。你那夫君待你可好,我瞧你婆婆倒算实诚,板儿也是个懂事的,保不齐这孩子日后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 她心里憋了好些话跟自己亲闺女说,可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到底身份不同了,有的话说出去,她闺女只怕心里也不自在,只能小心翼翼的说些关心的话,只到底有几分客套的感觉,刘姥姥一时不大自在。 “老夫人说笑了,我家这孩子是个不成器的,成天就晓得疯玩,若是哪天懂事了,我就烧高香了,哪里指望他有啥大出息奥。”芸娘也客气的回道。 听女儿这么跟她说话,刘姥姥差点飙出泪来,这可是她亲闺女,就是晓得她不认识她,可这么客气,她也难受。想当初,她还跟闺女一起说着怎么教育板儿,怎么让他出息,给板儿找什么样的媳妇,这换了个人,啥都变了。 刘姥姥心里难受,搂着板儿不说话,芸娘倒是会看眼色,可也猜不透老夫人的心思,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板儿,突然喊了声,“姥姥。”然后搂着她的脖子哭了起来,姥姥,姥姥的,喊得直欢。 哎呦呦,刘姥姥这是心也疼,肝也疼,甭提个中滋味了,只搂着板儿心肝宝贝肉的喊,芸娘坐在旁边一愣,还没从自个儿儿子那句姥姥缓过神来,就见这一老一少互相搂着哭了起来。这下可好,一旁主室里收拾屋子的琥珀等丫鬟听了哭声,忙跑了过来,见刘姥姥搂着个小孩子哭,又是纳闷又是惊奇,责备的看了眼芸娘,忙上前安慰。 刘姥姥待琥珀进来,就回过神来,又看那丫鬟轻视自家闺女的眼神,立马不舒服了,直接开口道,“快退下快退下,这屋子小的很,这么些人挤进来也不嫌闷的慌。”直接将人全部轰走,然后对着板儿笑道,“好板儿,再喊句姥姥听听。” 芸娘一旁听了,吓了一跳,忙瞪着板儿喝道,“板儿,乱喊什么,小心回头你老子揍你。” “你这闺女,吓唬板儿做啥,我还经不起他一句姥姥了,好孩子,别听你娘的,你就喊我姥姥就是,你爹要真敢揍你,有姥姥顶着。”刘姥姥顿时不乐意道,心道,这外孙子没白疼,比他娘精怪,眼神就是好。 “老夫人莫要生气,这孩子的出生,哪配喊您一声姥姥。”芸娘立即说道。老夫人嘴上说的好,实际还不定怎么想呢,她娘打小就教育她,人要活得本分,不能有贪念。 刘姥姥都快被自个儿亲闺女气哭了,你说说,她想亲闺女喊一声娘不容易,好不容易外孙子喊了声姥姥,多少有点安慰,偏她亲闺女还在里头搅和不答应,什么配不配的,她老婆子根本就不想当啥贾老夫人,就想着回家跟闺女外孙子在一块儿,可如今,有家归不得,有亲人认不得,做这老夫人,一堆糟心事,她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儿,这才几个月全遇着了,想想心里头都堵得慌。 刘姥姥心里憋的很,偏还只能忍着,这会儿闺女还气她,她也堵了气,心道,你不稀罕我,有我大外孙子稀罕,又说了几句话,直接抱着板儿跟她去睡,到底走的时候还吩咐了奴才道,“你们好好照顾着,尽尽心。”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人亏待了自己亲闺女,这府里可都生了双富贵眼,上辈子她老婆子撒憨卖痴倒是无所谓,毕竟一把年纪了活着都是赚的,能帮衬儿孙都是好的,快死的人了,见识到那么些东西,她老婆子想想还得意呢,只是真要她闺女也跟她一样,她是舍不得的。 芸娘见贾老夫人真心疼爱板儿,也不说话了,她也不是傻子,贾老夫人只要动动嘴,她儿子前程就不同了。 刘姥姥让人伺候着板儿梳洗,祖孙俩坐在床上,跟往常一样,刘姥姥捏着他的小脚丫,问道,“板儿,你娘最近可好。” 板儿握着刘姥姥的手,歪着脑袋看了看,道,“不好,姥姥没了,娘难受,哭的厉害。板儿也想姥姥了。”她这大外孙子刚出生那会儿,他亲奶奶正巧身子不好,一直都是她伺候着,都没换过手。 刘姥姥听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心道,老天爷这是咋想的,好好的把她给整成贾老夫人,原本的自己还没了命,那原本的贾老夫人哪儿去了,真正是一脑门子官司。 “板儿乖,你日后好好孝敬你娘,可别让她在难过了,啊。”刘姥姥搓着板儿的小脚丫道。 板儿这会儿还小,比当初跟她一道来荣国府还小两岁,虚岁也才四岁,不过人都说,小孩子眼睛开了天眼,能看旁人不能看的,她这大外孙子估计就与众不同,再者,她一个乡下老太太都能成为贾老夫人,她大外孙子认出她来也不稀奇,打小都是她带大的,都没遛过手,就是闻味儿也该闻出来了。不过刘姥姥也稀罕,故意凑到板儿耳边,轻声问道,“板儿啊,你咋晓得我是姥姥啊。” 板儿也凑到刘姥姥耳边回答道,“姥姥就是姥姥,但也不像姥姥。”说着闭着眼依偎在刘姥姥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倒是刘姥姥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心里叹了口气。 刘姥姥带着板儿睡觉的事儿,一下子就传了出去,邢夫人无儿无女没啥感觉,王夫人自来认为自己宝玉与众不同,没想到先是个林黛玉,接着来个什么板儿,一个个的越过她的宝玉去,着实可恨。想着自打贾敏没了以后,这老夫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真不晓得中了什么邪气。 想到宝玉,王夫人不放心,批了衣服去隔壁屋子看看,见里头丫鬟乖巧的很,心里也满意,只是到底有些可惜袭人那丫头,虽年纪不大,但做事细心,长得也不出挑,对她也忠心,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夫人发觉什么,特意将她给调走的。这老婆子别看着糊涂,心里头明白的很呢,不然也不会那么打发袭人那丫头。 一时间,王夫人也不敢弄出什么大动作来。 大房,书房 贾赦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我跟你珍大哥将焦大给要过来了,明个开始,跟他一起学两手,瞧你这胳膊腿,一点力量都没有,难怪被个女人给压得死死的,你娘的嫁妆给你不是让你败的,每个月我都对账,你要是不成器,我就收回来给你儿子攒着。对了,你有四个舅舅,当初有点问题,这么些年也没来往,但是不来往并不代表你没有,也是时候走动了。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娘,你舅舅他们只怕看不上我,这也是我应该的,等我死了,亲自给你娘赔罪,但你到底有你娘一半血脉,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你。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清了,这荣国府,没啥能看的住,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四大家族说的好听,除了你二婶娘家哥哥有实权,旁的都没啥大本事。” 说到后来,贾赦心里边也不舒服,对宋氏,他是亏欠的,就是这个儿子,他也没做到父亲的责任。他当初还怪他娘没做到当母亲的责任,想想,他不也是如此,也许还更混账些。 贾琏低着头,脸上一片麻木,小小年纪一点精神气都没有,见他这样,贾赦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儿子,如今这般,也是他当爹的不好。 真正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第26章 说来,贾赦浑浑噩噩大半辈子,临老了清醒过来,说要学武,还真像模像样的学了起来,虽说他身子骨又老又硬,再努力也没啥大成就,可每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起来打拳,光这份坚持就很难得。除此之外,那院子里的小妾通房也打发了不少,当然,一夜夫妻百日恩,贾赦也不是个心狠的,嫁人的嫁人,给银的给银,倒也算是仁至义尽。大太太倒是舍不得那些个银子,好在她陪嫁是个能说会道的,只道,若是将这些人留在府里,跟着大老爷卖笑耍娇的,只怕花费的还要多些,如今全都打发出去,光每季的衣裳月银都能省下不少。大太太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方才顺了心,不去计较那一二百两银子。 这头,贾赦涨了志气,那头贾琏也被逼着上进。每天一大早,就被外头丫鬟喊起来,跟着贾赦一道练拳,练完拳洗漱一番,接着就去正院给贾老夫人请安,时间不急就陪着一道用膳,时间赶就先去上朝,下完朝也不出去瞎哄,去京中军营练军,头开始没人搭理,他也不气,只站在旁边看着,一直站到现在,还没融入进去,他倒也不急。至于贾琏,他也没个实缺,贾赦下了死命令,必须陪着老夫人用膳,用完膳再跟老夫人一道走走转转,接着回去看书,下午则去查看铺子,跟着账房先生学帐,每日晚间临睡前,贾赦跟着后头检查。 别瞅着贾赦贾琏两父子关系不大好,但其实也不尽然,到底血脉亲情,哪是那么好断的。虽说贾赦一下子给贾琏布置那么些任务,连玩的空闲都没有,但贾琏心里也乐呵,总觉得找到了奋斗的目标。每日里按着贾赦布置的任务,努力的学习,日子久了,反而觉得充实的很,只是苦了东府的几个兄弟,没有贾琏陪着,还真少了不少乐趣,就是王熙凤,见贾琏越发没时间关心她,心里头也有了怨气,这女人说来也逗,男人不成器的时候心里恨的不行,可男人真开始奋发向上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真正是两难全。 当然,此乃后话,今日,是贾琏第一次起个大早,这会儿跟着焦大在后头打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时不时打两个哈气,心里头不满的很,只觉得他这爹一套一套的,当初他小的时候,不闻不问,这会儿他都当爹的人了,偏还管东管西,这不是遭罪么。 贾赦小的时候也学过拳,虽是花拳绣腿,但学过跟没学过,到底有些差距,至少这架势好看。那焦大算是看着贾赦,贾琏出生的,跟荣宁两府的主子有过过命的交情,老国公在的时候,什么赖大家的,都在往边站,走出去,谁不喊声焦大爷爷,谁晓得老国公一走,这贾府就变了天,眼瞅着贾府子孙不孝,焦大愣是心急,仗着自己老一辈子的功劳,劝过贾赦,骂过贾珍,闹的自己那点子体面都没了,但凡府里稍微有些体面的奴才,都能跑他头上踩两脚,他心里又气又恨,但儿女哭着劝他莫要多管,记得看清自己的身份,那语气里多少有点怨气,埋怨他得罪了主子,不然他们焦家何至于此。他能如何,只能借酒消愁,想着等死了去地底下跟老国公请罪,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不敢以死谏言,对不住老国公的恩情。 也就在此时,贾赦跟贾珍将焦大一家子要了过来,说要跟焦大学点本事,不说打的过谁,只求个强生健体,再听听老一辈的故事,学学老国公的精髓。那焦大头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后来一家子被送到荣国府才晓得,竟然是真的,当爷爷的人了,愣是哭的一脸鼻涕,狠狠的磕头,直道老国公也开眼,大老爷总算开窍了。 贾赦见焦大这般,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感念他的忠心,将他聘为武师,让底下人喊声焦师傅,他的儿女也都谋了管事的实缺,大大小小手底下也能带几个人。同时,将大房那些有二心的人,打发出去几个,发卖了几个,至少贾赦身边倒是干净不少。 打完拳,贾琏方才清醒些,贾赦瞧了不满道,“小小年纪都没个精神气,怕是连你老祖宗都比不起,看来是该好好锻炼锻炼,别给老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每天跟着后头练,要是不成器,老子就将你扔进西北大营去。” 一听西北大营,贾琏打了颤,忙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不过是一时不习惯,明日定会好好打拳。”贾赦这么一弄,倒是让贾琏忘记了生母去世带来的惆怅,王夫人给他带来的打击。 “好话莫说早了,端看你明日如何。一股子汗,快去洗漱一番,与我去跟老夫人请安。还有,我瞅着你媳妇着实高贵,整日跟在二太太身边伺候,倒是忘记了谁是她婆婆,大太太再不济,那也是你母亲,还轮不到你媳妇白眼。你只问问你媳妇,她嫁的是谁?这么稀罕当二房的儿媳妇不成?”对于王熙凤,贾赦打开始就不喜欢,没什么缘由,只因她姓王,那时候他指望王熙凤跟着二太太打对手,一直忍着,没想到,这二太太跟他儿媳妇,倒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大房里有那么多二房的耳目,可不就多亏了他的儿媳妇,府里的二奶奶。 贾琏回了屋,直接将大老爷的不满告知王熙凤,王熙凤听了,柳眉一横,眼角一勾,怒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曾不尊重大奶奶了,难不成让我跟个奴才去伺候不成,再者说了,二太太是我嫡亲的姑妈,没嫁进贾府之前,我就跟她亲,奥,我这一嫁进贾府,就把姑妈给撂后头,外头还不定怎么骂我呢。旁人不晓得,你琏二爷不知道,若不是我姑妈,你能捐个官当当,你琏二爷能好好的活这么大。”王熙凤气急,眉宇间戾气全开,若是平日,贾琏还能忍忍,可自打与二太太有了隔阂,对二太太提倡娶的媳妇也有了几分不满,一直忍而不发罢了。 他之前不过是转了他老子的话罢了,也没说什么,这王熙凤就跟他胡搅蛮缠,当真不把他当个男人看待,指望他是底下奴才不成,要骂就骂的。 王熙凤也不满,想着,大老爷对她不满,琏二爷不晓得在大老爷面前说说好话,反而顺着大老爷的话训她,可不就是个缺心眼的,连自个儿媳妇都不晓得护着。 “呵呵,好个王熙凤,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能的,既如此,你当初何苦嫁给我,就二太太捐的缺,还不是我掏的银子,说的她多好似的,我看你哪天被人卖了都不晓得,你当她是亲人,她当你是冤大头。”贾琏怒道。这娶个媳妇,不与自己一条心,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王熙凤见贾琏不与往日一般扶小作低,立马也火了,冷笑道,“好个琏二爷,怎么,若不是二太太搭线,你指当自己能娶个什么天仙不成。我王熙凤再不济,配你也绰绰有余。” “是,你天仙,我配不上你。”贾琏怒急,甩袖离去。出了院门,就见他老子在游廊那儿等着,顿时有些羞赧,贾赦冷声道,“出息。”两口子吵架那么大声,也不怕奴才看笑话。 两父子相携去给老夫人请安,王熙凤气的心口直疼,平儿见了忙过去安慰,反落了一通骂。 此时,刘姥姥正带着板儿,芸娘,王婆子几个人说话,贾赦到的时候,正巧上饭,刘姥姥打发贾赦,贾琏去陪她女婿狗儿吃饭,自己跟王婆子他们吃的也高兴。 要不是旁边还有奴才服侍着,刘姥姥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十里坡。吃了膳,几个姑娘,媳妇,孙媳妇过来请安,刘姥姥笑眯眯的陪着说话,然后让他们自己忙,就让李纨,四个姑娘陪着,带着芸娘他们在园子里转转。 那王熙凤早上跟贾琏生了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王夫人那儿就晓得了,这会儿自然要去开解开解她的好侄女。 昨个王婆子来的时候都要吃晚膳了,就坐在那儿说说话,也没怎么转,今个刘姥姥特意起了大早,带她们四处看看。一路走一路笑,走累了,就在亭子上歇歇,听几个姑娘吟诗,刘姥姥也不大懂,但觉得顺口的很,拍着巴掌夸赞,只乐的几个姑娘越发有活力。刘姥姥想到当年游园的时候,四姑娘还答应画副画呢,虽说一直没收到,但四姑娘画画的本事她可是知道的,厉害的很,这会儿刘姥姥就想让她露一手给王婆子瞧瞧,笑道,“我这几个孙女都厉害的,若是个男子,保不齐还是个大清官呢。就说这四姑娘,小小年纪画画就好的很,来来来,四丫头,今个风景正好,你给咱几个人画副画像。”刘姥姥搂着板儿,挽着芸娘的胳膊,靠着王老婆子,想着留张画,她日后想闺女外孙子了也能看看。 惜春听了,顿时有些为难,“老祖宗,惜春才上了几堂课,怕是不会画。”这学堂不过才弄好几日,她虽喜好作画,但到底没学个全,哪好意思卖弄。刘姥姥这会儿也是一愣,惜春这丫头还小的很,肯定跟以后不能比,不过刘姥姥也不在意,笑道,“我家的闺女我还能不晓得,肯定有本事,你就随便画画,到时候你二姐姐她们也帮忙。”只要能看出个大概就成了。 几个姐妹起哄,惜春也没反驳,等丫鬟拿了画具过来,顿时沉了沉呼吸,粘着墨色准备画画,迎春帮她调色,林黛玉捂嘴轻笑,探春说着趣话逗着刘姥姥,只看的王婆子直点头,赞道,“老夫人,还是孙女贴心,我这儿也稀罕个孙女呢。” “老姐姐,你放心,肯定会如你的意。”刘姥姥接着笑道。 湖面的风掀起莲叶的清香,刘姥姥只觉一阵清爽,这日子才刚刚开始,她老婆子可得走好了。 第27章 看着女儿女婿一家过的好,刘姥姥这心也算是放下了,也就留了两夜,第二天中午就让人给送回去。这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一天不看着心里都不定,她也不能耽误他们正事。再者,她也想开了,她如今活的好好的,什么时候想女儿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因着老夫人的看重,王家也算是满载而归,贾赦给了整套四书五经并文房四宝给板儿,刘姥姥瞧了最是满意,觉得这大儿子就是贴心,大太太给了二十两银子,王熙凤给了十两银子,二太太给了一白两,到底也算她娘家的亲眷,给少了面子上不好看,几个有脸面的奴才也给了不少旧的棉衣棉被,外加一些碎银,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个二十两,刘姥姥瞧着银钱差不多了,自己就没特意给银子,反而给了不少药材,其中一颗百年人参很是难得,还有太医做的养身丸,瓶瓶罐罐也不少。 王家一走,二太太顿觉轻松不少,这两日府里闹闹腾腾的,累人的很。 刘姥姥让人将惜春画的画表起来挂在自己卧室里头,睁眼就能瞧见,心里头舒心不少,想着有了那些银子,女儿女婿的日子定能好起来,都是肯苦的人,她倒也不大担心。反而是这贾府,之前的事儿一直压着,到现在也没处置,她既然成了这贾老夫人,总不能干看着不管,就是心里边也过意不去。 午休过后,几个姑娘都去花厅学习,教养嬷嬷,教本事的先生也都找着了,刘姥姥偷偷去看了几眼,见几个姑娘学的有模有样的,也算放下心来。回了屋子,就让琥珀将二太太喊来,刘姥姥自己则端坐在软榻上,暗暗给自己打气。 二太太那厢刚跟宝玉说过话,见老夫人传唤,淡淡嗯了声,拍了拍衣服的褶皱,起身就走了过去,进了主屋,只看见老夫人一个人,就是丫鬟奴才也不在旁边伺候,请了安,笑道,“不知老夫人找媳妇过来有何事相谈?” “老二家的,你且坐着,咱婆媳也说说话。”刘姥姥也淡淡道。 王夫人笑笑,一脸木讷,倒是手上的佛珠转的比较快。 刘姥姥扫了眼二太太,心道,她倒是沉的住气,只是自己顶着贾老夫人的壳子,也不比她气短,直接道,“你先头大嫂的嫁妆,我都给了琏儿,你之前拿的东西全还回去,省的外头人晓得了,不说贾府丢人,就是你们王家也落不到好。” 二太太手上佛珠一定,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刘姥姥身边,竟是一下子红了眼,哭穷道,“老夫人明鉴,媳妇并不是稀罕先大嫂那么些东西,只是这府里事多人多,到处都是张嘴要钱的,媳妇有时候周转不灵,不得已才动用嫂子的嫁妆,媳妇这么做都是为了贾府好,就是那东西,儿媳也没敢独占,很多也都给了琏儿,余下东西,倒是宫里的贵人娘娘喜欢,媳妇觉得,都是一家人,元春好了,对大房也好,就是琏儿也跟着沾光,也没多想,就让娘娘带入宫中去了。若老夫人真正喜欢,媳妇下个月入宫,跟娘娘要回来就是,就怕因此,让娘娘在宫里受人嘲笑,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夫人嘴上说的可怜,仿佛他自己多不容易似的,刘姥姥可不信这个邪,淡淡道,“我倒不知道贾府的日子竟是这般不好过,如此,不如打发些奴才下去,咱这府里才几个主子,愣是几百个奴才伺候,我老婆子可吃不消这个福气。” 今个她单独跟二太太说,也就是想给她个脸面,也想趁机劝几话,倒是没想到二太太竟是这般推脱。见二太太还想反驳,刘姥姥直接道,“你也别跟我说什么管家不易之类的话,既如此,你那账本啥的都送还给大房,这府里也不用你管,你毕竟是个二房太太,这荣国府早晚是大房的,你管着也不像话。倒是宝玉,整日跟姑娘丫头们玩,你不如将心思放在宝玉身上,日后也能有个大福气。你先头大嫂子的嫁妆,你必须得还,到时候我老婆子按着嫁妆单子一点点的要,真少了什么拿不回来,你就用银子补上,给你侄儿表达个歉意,不然,我老婆子就是豁出脸,也要去王家问问,这手伸的这般长,是哪门子家教。” 刘姥姥这话说的重,但也着实气很了,都这个时候了,二太太还强的很,看来,她这歪心思可真不少。 刘姥姥心里不满,二太太更是愤恨,但还强咬着牙道,“那如此,下个月初一,媳妇去宫里找贵人娘娘要回来。”说到这贾元春,刘姥姥还是晓得的,贾府少有的能耐人,竟成了皇上的妃子,就是当初她逛的园子也是特意给她造的,瞧着倒是好看,就是浪费了些,不过前世她也是个命苦的,连个孩子都没有就这么去了,今生,这会儿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虽说是八皇子府出来的老人,可名分并不高。 “成,娘娘那儿的东西之后还可以,今个,你就将旁的还给大房,等晚膳的时候,我再问问。”刘姥姥不懂二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晓得做人要无愧于心,咋能白白粘了别人的好处。 二太太心里恨的不行,但这事也的确是她站不住脚,若是老夫人跟往常一样站在二房一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一站在大房那边,还真生出不少问题来。 旁人都道老夫人变了,她看来,却是一点未变,还是那般心狠。只是当初对的是大老爷,如今这枪头却是对着二房。 刘姥姥也不管王夫人怎么想,只觉得自己多活一回,也算自己赚了,上辈子不愧自个儿的心,这辈子也不能。 “成了,你去吧,待会儿我再看看,对了,宝玉这几日读书读的咋样?”对于宝玉,刘姥姥是喜欢的,可也正因为喜欢,才管的严些,若他没个本事也不说了,但这孩子天生聪颖,虽有些长歪,但如今还小,就跟小树苗似的,慢慢总能将他给别正的。 对于老夫人的关心,王夫人言语淡淡,只道,“老夫人放心,今日开始,宝玉就去家塾学习了。”余下的话也懒得说。 对于王夫人的冷淡,刘姥姥也不在意,这二太太家世好,儿女好,自然心气比旁人高点,这些她也不在意,只是不能做那些损阴司的手段,于是劝道,“宝玉是个好的,二太太以后也有大福气,何苦做那些毁阴德的事儿,到时候报应在儿女身上就不好了。”前世宝玉出家,贵妃娘娘早逝,保不齐就是二太太缺德事做多了。 “老夫人说的是,媳妇还要将先大嫂的东西收拾出来,就先下去了。”二太太一脸恭敬道。刘姥姥见了,越觉得二太太这人不行,这荣国府要想好,就不能给二太太沾事。 茶盏花瓶破碎的声音让王夫人心中好受不好,老夫人如今偏心大房,她暂且不说,可瞧瞧今日说的什么话,损阴德,报应在儿女身上,她这不是好好的诅咒她的一双儿女么,难不成,她的贾珠去的早,也是因为她不成,呸,这府里府外,谁不晓得,贾家老夫人最是糊涂的,如今看来,何止糊涂。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这般生气,连忙劝道,“太太,快莫气坏了自己,不然那些子小人还不定怎么高兴呢,老夫人如今老糊涂了,你可能也跟着气糊涂,可得想想后招,不然,真让大房一家独大?” “你说的是,都忍了这么些年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功亏于溃,只是老夫人明摆着要偏心大房,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说来说去,就怪贾敏那个小蹄子死的不好,活着的时候给我添堵,这死了,还给我添堵。”王夫人恨恨道。 若不是贾敏死了,老夫人哪里会刺激过度,一下子昏了头。 周瑞家的心道,这自古爵位本就该给大房,只是她自己是二房的奴才,若是二房真得了势,对她子孙后代只有好没有坏。此时此刻,她只有先将太太劝住,于是又道,“太太何苦跟个死人生气,那姑奶奶活的时候再得意,这死了,还不是只留个闺女下来受罪,如今林老爷还没续弦,若续了弦,你当林姑娘还有这么好不成。” “你说的是,既如此,你明个去史侯府将湘云那丫头接来,那是个能言善道的,也分分林黛玉的宠。”王夫人缓和了心中的怒火道。 “老奴明个一早就去,太太放心就是。只是老奴觉得,这老夫人不足为惧,只要坐实了老夫人老糊涂的名声,这底下奴才还不见风使舵。”周瑞家的眉眼一挑,轻声说道。 王夫人听了,冷哼一声,“你当我没想过,只是那大房的老爷却是个耍奸弄滑的,把自己搞的跟个孝子似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荣国府。老夫人糊涂了,他才高兴呢。” 周瑞家的一想也是,若是大老爷还跟之前一般万事不管也就好了,偏如今的架势看起来,竟是手段厉害的很,做事也雷厉风行,这男人跟女人做起事来就是不一样。 大太太没用,可大老爷若真插手内宅,老夫人还偏帮着他,对二房而言,还真是麻烦的很。 二太太烦的可不就是大老爷,这一时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倒是贾琏那儿,她还不能放手,不管如何,就是大老爷本事高,可后继无人不也是没用。 如此,就又绕到王熙凤夫妻两口子。 “之前让你办的事,怎么一点音讯也没有?” “回二太太的话,老奴使唤了不少人凑到琏二爷身边,只琏二爷跟变了跟人似的,听说那鲍二家的都脱光衣服了,琏二爷都没敢看。”周瑞家的心里也纳闷的很,这琏二爷什么德行,满府谁不知道,那就是个荤素不计的,如今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王夫人想到大房的两父子头就疼的很,这好好的,说变好就变好,她半点不信。 “成了,你且关注好大房那边,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说。”王夫人揉着眉头道。 二房这边无计可施,大房贾赦那边可找到不少王夫人的把柄,放印子钱还算轻了,拿着二老爷的名帖包揽官司,手底下还几条人命,更可怕的是,这女人竟然跟先太子那边的人还有联系。自打新皇登基,先太子倒台,这京城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恨不得跟先太子划清界限,她倒好,还往上凑。 牵扯到皇族争斗,贾赦一时也没办法,那印子钱,他这边没个收据也不好妄言,倒是那官司,可以找苦主作证,也让他那好二弟瞧瞧,这吃斋念佛的二太太私底下都做了什么。 当然,他大房也有不少事情,全跟他那儿媳妇有关,想此,贾赦恨不得将贾琏吊起来打个半死。 这儿媳妇连孙女都生了,也不是想休就休的,那些事情虽是二房的把柄,可不也是外头人对贾府的把柄,只能内部解决,还不能闹到外头去,这可不像金陵的事儿,老家到底离京城远,该得的惩罚也得了,可府里的这些事儿,牵扯都是他们这些主子,保不齐还能绕到他头上来。 想着荣国府竟有这么些大问题,贾赦就觉得头疼的很。 对于儿媳妇的不满,贾赦这个公公也不好指着王熙凤鼻子骂,只好直接跟邢夫人说,让她拿起婆婆的架子来,然后将自己的奶妈子给了邢夫人,给他壮胆。 贾赦的奶妈张婆子,当年是他祖母挑的人,对贾赦忠心的很,只可惜后来贾赦祖母一走,老夫人寻了个由头就将他打发了。若不是老夫人打发了他不少忠心耿耿的奴才,也不至于他两眼摸瞎,很多事情看不透彻。 如今老夫人想通了,贾赦就将庄子里的心腹全部安排到府里。如今府里的几个管家也还算不错,林之孝一家更是一针戳不出几个屁来,虽无大错但也无大功,倒是有几分明哲保身的架势。王善保一家更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也帮不上,至于银库房的总管吴兴登一家,早就投靠了二房,竟是忘记当年是谁提拔了他这个狗奴才。 这府里大总管一下子换不了,再设个二总管则可。 张婆子一家,焦大一家,还有自己当年的伴读乔大一家,人口加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虽说有段日子没使唤过这些人,忠不忠心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贾赦清楚,这些年这几家都受过苦,除了他这个大老爷可以依靠,并没有别的出路。 贾赦在纸上勾勾画画,最后定下自己的伴读乔大为库房二管事,自打被老夫人打发出去后,这人这几年在庄子上一直做着账房先生的活。张婆子二儿子张青则在戴良底下干事,这戴良是仓上的头目,油水也厚的很,可惜他媳妇是王夫人陪嫁,自然用不得。焦大的大儿子焦实则跟着王善保后头做事,这人肚子里颇有城府,也好提点提点王善报。林之孝一家倒是可以再看看。倒是赖大一家是个问题,赖大还是荣国府的总管事,赖大家的更是老夫人的陪嫁,听说他底下儿子也成器的很,还捐了官做做,倒是比主子还主子了。 赖大一家再细细查看一番,之前查的都是千般好万般好,他却是不信的,这奴才真有这么好。 赖大的名字上重重画了朱砂圈,贾赦心里头盘算着如何将其一家连根拔起。 一直盘算到晚上,贾赦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就是之前那几个准备提拔为二管事的人也先从一般奴才干起,等抓到管事证据的时候,再提拔就是。 又看了看圈圈点点的贾府奴才名字,贾赦这才将其放入火盆燃烧干净。此时,贾琏从外头回来,贾赦又问了他账房学的怎么样,贾琏只道自己算盘珠子剥利索了,旁的还有些问题,还得好好学学。 贾赦摸了摸胡须,看着贾琏的挺拔的身姿,点了点头,道“你肯进学也是好的。”接着考了几个问题,见贾琏对答如流,倒也满意,“你母亲陪嫁铺子的都由谁管着的?” “暂时都由周瑞家的女婿管着。”贾琏闷声道。想他之前在那铺子里拿点东西还得赊账,没想到都是他娘的嫁妆铺子。 贾赦早就猜到,倒也不生气,只问道,“若是这些铺子收回来,你身边可有得用的人管理?”说来说去,大房可用的人太少。 “我身边旺儿倒是不错,只是要管着我院子里的事情,隆儿兴儿跑跑腿还成,管理铺子,暂时还没这本事。”贾琏听此,顿时有些纠结道。话说,这么些年来,他这个主子都没沾着铺子的边,底下奴才又哪里能懂。 贾赦没好气的看了眼贾琏,“如此,你还不找几个忠心的奴才调教一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可得好好查看一二,不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贾琏诺诺点头,末了小声道,“爹,我媳妇的奴才能用么?”虽不想承认,但王熙凤的奴才的确比自己的奴才有本事,会来事。 “用,怎么不可以用,你将那铺子给你媳妇都成。”贾赦直接回道。 他这儿子真被养废了。 “罢了,铺子的事情你先别管了,就是给你,只怕你也没啥能耐,等铺子收回来以后,暂且租出去就是。我也没啥大出息,想教你也教不出个什么本事来,明日,你就收拾包袱南下投靠你林姑父去吧,那是个有大才的,你在他身边多学着点,再挑几个小厮过去跟着一道学学。人活着,学问大的很呢。”贾赦想来想去,也只有投靠自己妹夫了。 今年跟着母亲南下,倒是正确的决定,以往还以为他这妹夫是个清高之人,真相处起来,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 贾琏没想到,这说着说着就说到他南下的事情去了,之前不是说要去找几个舅舅的么。 贾琏这会儿也被他爹弄的不晓得如何是好,贾赦自己也头疼的很,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也没啥大本事,不然自己就教儿子了,这话到嘴边,贾赦还是说不出口,只道,“这样吧,你明日去你舅舅那儿看看,后日出发去扬州,你有四个舅舅,好像你二舅舅就在苏州,离你林姑父那儿也不远,到时候随时而已走动走动。” 如此,贾琏也不好多说什么,自是点头应是。 因着府里事情多,这一下午的功夫,一晃神就没了,晚膳都是一家子一块儿吃,刘姥姥早就不让两个儿媳妇并孙媳妇站在那儿伺候着吃饭,一家子围着桌子一块儿吃,也舒服的很。 用完膳,刘姥姥直接问了贾琏,可有收到他生母的嫁妆,贾琏一下午都跟贾赦呆在书房,忙完就来了正院,这会儿还不晓得,倒是一旁的王熙凤道,“回老祖宗的话,孙媳都收到了。”刘姥姥又问,东西可齐全,这王熙凤就不知道了,刘姥姥转头对着贾琏道,“琏儿啊,你回头拿着你娘的嫁妆单子对对,缺了什么,只管找你二婶子要,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婶子一个长辈怎么也不能贪了你这个小辈的东西不是。” 刘姥姥这话有敲打之意,二太太却觉得羞辱的很,强笑道,“老夫人说的是,琏儿啊,你回头看看,有出入的地方找婶子对帐就是了。之前老夫人想着你还小,精神不济才将你娘的嫁妆给我管,这段日子忙来忙去的,一时竟是忘记了。也多亏老夫人突然想起来,不然外头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编排你二婶呢,外头的人不知内情就算了,琏儿,你可不能误会二婶啊。” 贾琏眉眼一挑,笑道,“二太太放心,这阖府谁不知道您最是慈善正直的,哪里会说瞎话。不过为了不让外人说嘴,侄儿是要好好对对账的,不然底下奴才不懂事乱说,可不是害了婶子的名声,就是宝兄弟也跟着被人说嘴,那就不好了。” 王夫人呵呵干笑两声,贾政是一句话也不说,端坐那儿,跟没听到似的,贾赦最是不喜欢他弟弟这副清高的表情,故意道,“二弟,这些年可真是麻烦你了。” 贾政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大哥严重了,咱们亲兄弟,合该互相帮持才是。” 贾赦冷冷一笑,也不在意,则跟贾母说贾琏南下的事情说了下,刘姥姥没啥大本事,但认人还行,林姑爷是个好的,贾琏跟他处处也是好事,笑道,“成,琏儿还小,是该学点本事,玉儿啊,你回头看看有什么要你琏二哥带给你父亲的,也一并带过去。” 王熙凤一旁听了,急得很,只是这事是老夫人跟贾赦的主意,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对着二太太求救,二太太自然晓得贾琏南下的目的,劝道,“老夫人,琏儿也不小了,巧姐儿都那么大了,这时候南下能做什么,若老夫人觉得琏儿整日无所事事,那就让他捐个实缺就是。这急急忙忙的南下,不说劳烦林姑爷,他自个儿也受罪,且凤丫头儿该如何。按理两小夫妻自是一道的,可巧姐儿生来身子就虚,走不得远路,凤丫头也得时刻照看着才行,且这府里事情繁多,若没了凤丫头,哪里忙的过来,我这也好些年没管家了,怕是当不得大任。可凤丫头不跟着,琏儿一个人在外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不行。” 王熙凤感激的看了眼二太太,特别是二太太不贪恋管家权利,更是让她满意,觉得到底是自己亲姑妈,凡事都为自己着想。 贾赦就不喜欢二太太在这边唧唧歪歪,要他这么说,贾琏一辈子呆在家里做二房的跟班才好呢。还实缺,就贾琏那性子,真有了实缺只怕会出大问题。 “老夫人放心,琏儿不过是去几个月,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又不是三年五载回不回来。至于他媳妇,若是想跟着,去就是,不想跟着,琏儿一个大男人还会饿死不成。”贾赦淡淡说道。 当年板儿在外求学就曾三年五载不回来,刘姥姥虽想,但也晓得个轻重,顺着贾赦的话道,“老大说的对,琏儿不过是去几个月,能有啥大事,要是凤姐儿想跟着一道去,巧姐我帮着养着就是,我老婆子养了这么些儿孙,再养个曾孙女的精力还是有的。” 王熙凤听老夫人的话,就差没哭了。她哪里是在乎时间长短,是怕贾琏外头疯了心,那江南本就是胭脂之地,美人众多,万一贾琏有了二心,她可咋办。可真要跟着一道去,她是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手的管家权,再说了,去了江南也不能显示自己的本事,还不闷死她了。” 王熙凤是不打算去的,也不想贾琏去,她倒是个主意多的,当晚给贾琏喝了巴豆汤,愣是让贾琏拉了一天一夜的肚子,本打算次日去百里书院拜访也没得精力。 这事,纵是王熙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明眼人还能猜不出来。倒是王熙凤,借着这个事儿,将曾经勾搭贾琏的小丫鬟给打发出去。 王熙凤自以为自己做的对,却不知这般越发让贾琏与她离心。在王熙凤眼里,贾琏就是个爱吃喝玩乐的主,真去了南边,没她看着,还不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去不回去,说是几个月,也半年时间了,到时候真带几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回来,她还不得呕死了。 再说了,那南边再好,能有金陵尊贵,林姑爷再大的本事,比的上她叔叔王子腾,京城里头又不是没人,想干什么找不到人,何苦巴巴的跑去南边。 反正王熙凤是一百个一万个不同意,就是贾琏因此对她生了不满,她也不答应,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直接哭着跑到老夫人身边道,“老太太,二爷身子骨不好,我瞅着还是在京城呆着好,二爷既然想上进,我回娘家求求我二叔就成了。哪里不能成器的。” 刘姥姥皱眉,怎么这荣国府的孩子,不是你身子不好,就是他身子骨不好。她老婆子是半点瞧不出来,就是觉得心里腻歪,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说,非那身子骨说事儿。 “凤姐儿啊,你快站起来,别哭了。什么事儿好好说不成。”刘姥姥叹息道,王熙凤的心情她也能理解,只是两口子闹的都分居了就不好看了。 王熙凤擦了擦眼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姥姥,刘姥姥问道,“凤姐儿啊,你想琏儿一辈子这样,还是想他奔个好前程,我晓得你舍不得,但是这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拘在一个地方,你说是不是。” 王熙凤听刘姥姥这么说,真的要哭了,难怪二太太说老夫人变了,可不就是,原先还以为老夫人偏心大房,她心里头还偷偷得意,可这才多久,老夫人就要把贾琏给赶出去,这算个什么回事。 老夫人这不是偏心大房,她可是看不上她们王家姑娘呢。 “凤姐儿,你放心,琏儿那小子要是对不住你,我老婆子定帮你揍他,啊。”刘姥姥当了大半辈子寡妇,一时还真忘记小夫妻吃醋的事儿了,见王熙凤哭的难受,恍然大悟,连忙安慰道。 也是,贾琏那小子是个爱美色的,之前凤姐儿管的那么紧还时不时偷腥,这一下子去了江南,真被外头那些姑娘给迷住了,可不就对不住凤姐儿了么。想了想,刘姥姥劝道,“你放心,我老婆子今个晚上好好敲打敲打琏儿那臭小子,就是到了外边,也得给我规规矩矩的,要跟对不住你,我第一个不饶她。要是凤姐儿,你心里头还担心,自己跟着去也成,派个心腹丫头跟着也成。我老婆子不掺和,啊。” 老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熙凤还能说什么,只能抹着眼泪出去,回了屋,就见平儿给贾琏收拾衣服,气的将衣服扔在地上踩两脚才顺心,指着平儿的鼻子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谁让你动琏二爷的衣裳的,怎么着,你这会儿心也大了,想跟着你二爷出去舒服快活不成。” 平儿忙跪在地上,好一通赌咒发誓,心里却一片凄凉。当初陪嫁的几个姑娘,如今就剩下她一个,她原以为二太太重用她,至少给个名分,可这么些年下来,还是不尴不尬的,外头还是喊句平姑娘,倒是那三个被赶出的丫头,如今有儿有女,比她活的有滋有味去了。 费尽心思,难道就为了这么个结局。 “奶奶何苦这般冤枉奴婢,奴婢什么性子,奶奶还不晓得,二爷不高兴了,动动手指头就能将我捏死,奴婢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主子说什么是什么,若是奶奶看不惯奴婢,直接将奴婢打发出去也使得。”平儿红着眼眶回道。 这么些年,她摸清楚了二奶奶的脾气,也有人答应了许她前程,她怎能就般放弃,不然,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成了笑话。 王熙凤听平儿这么说,怒火消了一半,也有些不好意思,打趣道,“瞧瞧瞧瞧,主子不过说一句,你愣是说了一堆,外头奴才还道平姑娘最是性情温和,合该让那些人看看平姑娘的牙尖嘴利,也让他们自个儿打自个儿嘴巴。” 平儿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拍打干净,没好气道,“奴婢这性格可不是一日两日的,还不是奶奶惯的。奴婢对奶奶是没个二心的,若是奶奶舍得,奴婢马上就将这些衣服绞了去。” “好了好了,我算是晓得你的好处了,放心去吧。”王熙凤好笑道,平儿轻哼了声走开,出了屋子,脸上的表情全部卸了下来,满满的疲惫。 如此,隔了两日,贾琏带着四个小厮,骑着高头大马,直接去了百里书院,然后直接坐船下江南。走之前,贾琏跟王熙凤两口子总算解了矛盾,刘姥姥瞧了也欣慰不少,搂着巧姐儿哈哈大笑,只道这才像个家。 贾琏一走,王熙凤倒有些食之无味起来,闹的平儿一阵打趣。 这天,王熙凤将账本带着去了正院,前些日子老夫人还说看看厨房采办的账本,她收拾好了,一直没来得及给老夫人过目,这不,今个没事,她自个儿去跟老夫人说个明白。 刘姥姥见王熙凤带了账本过来,顿时头大,她大字不识一个,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直接道,“我老婆子眼睛花的很,你读给我听听就是了。” 王熙凤也没客气,直接一条条读了下来,白菜三文钱一斤,鸡蛋两文钱一个,猪肉二十五文一斤,鸡,五十六文一个..... “停停停,凤姐儿,你说白菜多少钱一斤?鸡蛋多少钱一个,我老婆子好像耳朵不好使。”刘姥姥忙忙打断道。鸡蛋两文钱一个,胡扯,她老婆子卖菜的时候咋找不到这么好的主客。 说到这鸡鸭鱼肉,蔬菜鸡蛋的价格,还真没人比的过刘姥姥,她上辈子哪次赶集的时候没少去摆摊。 这荣国府的几个主子都有大本事,可跟农事有关的,哪里能比的上她。一时,刘姥姥倒是找到了自信,当然,还有愤怒,这菜买的这么贵,一看就晓得什么问题,再听听这饭菜的用量,乖乖,他们十里坡一个村子的人怕是都吃不完。 这大户人家也愁人,这张嘴吃饭的人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为毛三章合一呢,这是米米为了激烈自己日后也可以多更点的啦,入v第一章9000多字,接着也能多码点啊~~ 米米这么有志气,妹子们给点花花戴戴呗,求鼓励,求支持的说~~~ 第28章 “凤姐儿啊,这菜咋这么贵,莫不是被人糊弄了。你赶紧回头查查,这一天下来可不少钱。”听着王熙凤说的菜价,刘姥姥都心痛死了,这菜哪有这么贵的,真这么个价格,那小门小户可怎么过日子呦。 王熙凤素来爱财,听刘姥姥这么说,眉头一皱,难道底下奴才中饱私囊不成,眼珠子一转,笑道“老祖宗,您别急,我回头就查查看,若出了问题,立马跟您说。不过咱在这天子脚下,哪样不精贵,今个明个的涨价,倒也不稀奇。” “是么,那一天可真花不好钱吧。”刘姥姥咂舌道,这府里可有几百张嘴等吃饭呢。 “可不是,这一天天下来,光吃饭就得一两多银子,一个月就是几十两,到了月底,还得给奴才主子发月银,至少也得要三百两,这天冷天热四季衣服又要不少银子,时不时还要给府里的少爷小姐淘些稀罕货,这些还算好的,等到亲眷家成亲,做寿,小孩子的洗礼,又是一笔钱,两位老爷在外头人情往来也是一笔钱,这七七八八算起来,一年一万两都不够花。这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就这么眼见着哗啦啦的流光了。”说到银子,王熙凤也心疼的很,这些年她可没少往里头贴补嫁妆,难得老夫人过问,她可不得好好哭哭穷,从老夫人这儿讨些好处回去。 “哎呦,可不就是,这哪个都不能短了缺了,府上不是有几个庄子,怎么着收成不好?”刘姥姥关心道。贾府郊外就有几个庄子,有一个还在十里坡附近,那可是上好的肥田,听人说,一年能挣个一两千两银子呢,统共三个大庄子,小庄子十几个,一年也得七八千两银子吧,府里还有些铺子,粮铺,金铺都有,一个月也得几百两银子,合该不缺钱才是。 这荣国府不缺银,可这开支也太大了。 王熙凤晓得老夫人心里自有算盘,也不敢糊弄,笑道,“这年成好的时候,倒是能得不少钱,可是咱几个庄子不是碰着大雪就是大雨,地里庄稼都不肯长,府里少不得免了他们的赋银,让老百姓过个好日子。外头几个庄子,也就能养养府里的奴才庄子上的奴才,一年存不到几个钱。”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只以为荣国府多么的富贵,等真接手了账本才晓得,荣国府已经开始啃老本了,庄子上奴才不少,可收入不多,几个铺子的位置倒是不错,只是经营不善,好在比几个庄子好些。铺子上的银子总能填补荣国府的空缺,只是自打元春入了宫,那宫里头的太监三天两头的伸手要钱,一年的存钱全花上面了还不够。 想到银子,王熙凤就觉得心累的很,她自己每日里忙来忙去,恨不得把头发都抓光了,可府里也没几个说她的好,倒是要银子的时候,一个个勤快的很,底下奴才不说了,两位老爷的小妾通房,今个指使人来要胭脂水粉钱,明个又要吃燕窝穿新衣,各个都将她当作财神爷。 刘姥姥听王熙凤说庄子上年成不好,顿时察觉不对了,京城是有几年因着大雪天气年成不好,不然她也不会来荣国府打秋风,但是也就那么几年老天不赏脸,之前之后,日子可都不错,虽有些小寒,但也不至于没饭吃。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只怕还不是一年两年了,瞅凤姐儿那脸色就不像作假。 这事儿,得跟老大说说,他一个男人在外头查的也清楚些,凤姐儿再厉害,也只能管管府里的事儿。想罢,刘姥姥反过来安慰王熙凤道,“不管怎样,咱这荣国府比一般人家强多了,至于银子,之前就不算了,日后可得好好规划规划。我瞅着,咱这吃食也太好了,就我一个老婆子恨不得顿顿鸡鸭鱼肉俱全,日后少弄点,也比弄那些花样,能吃饱就成了。” 这哪个过日子不要算计算计,这荣国府就是有些太大手大脚了。 王熙凤听刘姥姥这么说,却是要削减自己的吃穿用度,连忙劝道,“老夫人万不可如此,这府里再如何,还能缺您一口吃的不成,若真如此,我们这些儿孙岂不愧疚死了。” “胡说,愧疚啥,我老婆子看着那么些好菜好饭吃不完才愧疚呢。就这样,今个开始,我老婆子一个人的时候,两菜一汤,家里人一道吃的时候,一个人头一样菜,再加个汤,怎么着都够了。底下奴才,六个人吃一桌,一天一个大荤一个小荤两个素菜,馒头包子多蒸些,可比外头一般人家好多了。”刘姥姥连忙说道。 纵然有了老夫人的记忆,刘姥姥也没学会品尝美食,在她眼里,再好的东西都是用来填饱肚子的,那些燕窝啥的还没馒头来的实在,喝了一肚子水,根本就不管饱。 刘姥姥都这般说了,王熙凤只能答应,笑道,“老夫人说的是,到底平日里太过铺张浪费了,今个我就交待底下人少弄些,省的吃不完倒了可惜。” 出了屋子,王熙凤就去了二太太那儿,把老夫人的话一说,二太太冷笑起来,“哼,老夫人可真是好的吃多了,倒是晓得节省了。她自个儿节省还连累满府的人,我看底下奴才不满的时候,她如何收场,你直接吩咐下去,就道老夫人说的,奴才如何,你也指当不知道。” 老夫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晓得她是精明还是糊涂。 刘姥姥可不管旁人怎么说,王熙凤一走,就招呼着身边的婆子丫头一道,在院子后头开了块菜地,换下绫罗裙,穿上麻布衣,头上随意用银簪把了团髻,拿着锄头开了地,洒了种子,用浇了水才满意。 琥珀见刘姥姥忙的满脸通红,吓得劝道,“老夫人,快些停下,这种活计哪是您做的,您要真想做什么,奴婢们帮忙做就是了。”在刘姥姥身前跑前跑后,急的刘姥姥直跺脚,道“快些让让,好不容易弄起来的菜地都被你踩烂了,我老婆子好的很,这么点菜地还弄不起来。”这些日子,她被好吃好喝的供着,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这哪行,日子一久,还不跟个活死人似的,啥本事没有,尽给儿孙添乱了。 琥珀可真是要哭了,老夫人如今怎么喜欢这些东西了,那菜地有啥好弄的,只希望老夫人一时好奇,万一真弄出兴趣来,这府里还不成了乡下菜园子了,就是她们这些奴才,也得跟着受累。老夫人不肯休息,琥珀哪里敢休息,找不到锄头,只好在旁边打打下手,瞧老夫人一锄头深一锄头浅的,还真有几分感觉。 老夫人种地,也算是个新花样,不一会儿整个荣国府的奴才都晓得了,磕着瓜子,低声道,“老夫人可真是能折腾,今个这个明日那个的,累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下人。” “可不就是,我听人说,老夫人还要削减吃食,哎呦,这不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么?”另一个白胖的婆子也不满道。 “真的假的,老夫人咋这心狠了,咱累死累活,还嫌弃咱吃的多,你说说,今个削减吃的,明个就是穿的,那大后个岂不是要减少咱的月银,那可不成,一年到头家里就指望我这点银子过生活呢,真减少了,那日子咋过啊。”刚才的婆子尖着嗓子怒道、长的尖嘴猴腮,眼睛珠子乱转,说话的时候还看着旁人的表情,也不晓得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声音小点,你想死可别连累咱们,这事儿可不能硬着来。”那白胖的婆子将嘴里瓜子壳儿吐掉,招呼着一旁的婆子聚在一块儿,轻声说道。 众人有了主意,立即开心起来。倒是刘姥姥,忙活了一会儿,老腰就有些直不起来,恨恨的捶着自己的老腰,刘姥姥就不信了,自己连这点用处都没了,那她活着就是为了混吃等死不成。 晚间,大老爷,二老爷回来,也听了风声,贾赦关心道“娘,好好的怎么想着开菜园了,可是无聊,那让迎春几个陪着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再不您跟南安太妃她们多走动走动。”刘姥姥听了很是安慰,笑道,“哪里是无聊,就是想动动我这副老身子骨,今个听凤姐儿说,咱这府里一年得要不少开支,就想着,省一点是一点,这府里奴才这么多,我看很多都闲的很,我明个把这些人聚起来。再开个几块菜地,竹园那儿养些鸡鸭,到时候不都是银子。”说到这些,刘姥姥有些眉飞色舞起来,脸上表情也开朗不少。贾赦见了,劝阻的话也不说了,只笑道,“娘说的是,只是凡事可不能做过了,千万不能累着自己,不然儿子可要把这些菜地都填平了。” 刘姥姥听了呵呵大笑,晓得儿子是关心自己,连忙点头,“我晓得,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会胡来。你啊,就等着吃娘亲手种出来的菜。” 贾赦笑笑,此后每日都陪着刘姥姥看看菜秧子长的咋样,拔拔草,捉捉虫的,两母子蹲在菜地旁边,一聊能聊好久,感慨下民生不易,说下这小菜长的也可爱,瞧着不比什么名贵花草差,关键还能吃,每每贾赦这般说的时候,刘姥姥浑身都透漏着得意。 贾政知道后,则道,“老夫人,那种粗活您怎么能干,再者,在府里种些菜,那多上不得台面,外头人知晓了,还不定怎么传呢。咱又不愁吃喝的。”这话说完,刘姥姥哼了声,心道,过些日子就让你挑粪浇菜,看你再说话气人。 作者有话要说:惨淡的订阅啊~~已哭瞎在厕所~~ 话说,人情往来真的要好多钱啊,十月份跟闺蜜出去玩,一天收到三张请帖,她都要哭了~本来还打算买衣服的,也没买~ 好在跟我关系好的,都是光棍,嘿嘿~~~话说,我这什么体制,怎么身边都光棍啊,不行,脱单,不然老妈又说我们闺蜜聚会是光棍见光棍了,~~o(>_<)o ~~ 第29章 老夫人在荣国府里种菜,底下奴才们大多撇撇嘴,觉得老夫人没事找事,瞎折腾,铁定坚持不了多久,只是心里头同情老夫人院子里的奴才,想当年府里的奴才谁不是削尖脑袋想往老夫人院子里钻,谁晓得老夫人竟有这么个主意,老夫人种菜,那不还是动动嘴,真正动手的还不是他们做奴才的。 这府里风言风语不少,到底进不了刘姥姥的耳,刘姥姥也不在意,一门心思想着王熙凤那儿关于厨房吃食的事儿,有没有查出什么来,虽是小钱那也是钱,今个一点明个一点,一年下来,可也不少。 依着王熙凤的手段本事自是能查出来,当天晚上就将几个采办喊了过来,账本扔他们脸上,拍着桌子冷笑道,“好一个狗奴才,倒是咬起主子来了,忘八羔子养的白眼狼,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想在我王熙凤手里翻出浪花来,也不怕打了自己的嘴巴。”这荣国府采办有两个,一个王兴媳妇,一个张材家的,家里几辈子奴才,也是这荣国府的老人,不说感恩戴德,竟是挖起府里的墙角来,算盘珠子一算,一年下来,愣是一千多两,她这主子都被逼的卖嫁妆,几个奴才倒是逍遥的很,她怎能顺气,今个,不让他们脱层皮,也让他们将吃下去的都给她吐出来。 王熙凤发起狠来,就是贾琏这个大男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几个本就心虚的奴才,头开始还想装傻充愣,待听到王熙凤桩桩件件甩了出来,又要报官查办,这才哭哭啼啼的认罪求饶,当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那成箱的银子都悄悄搬到王熙凤屋子外间,王熙凤拿着账本清算,却是对不上账,气道,“好好好,我给你们出路你们不走,倒是又糊弄起我来 ,这才多少银子,还有五成在哪儿?” 张材家的跟王兴媳妇此时懊悔不已,咬了咬牙,方道,“回二奶奶的话,这余下的银子都在二太太那儿。” 王熙凤听此一愣,二太太,这银子怎么到了二太太手里,随即一想却是明白了,二太太这是将公帐转为私帐,只可惜,二太太没管好奴才,竟只得了一半,想此,王熙凤有了主意,道“好个狗奴才,竟是赖到二太太头上,我倒要去找二太太问问,看她承不承认。” 这话问的,二太太能怎么回答,铁定说没拿,二奶奶这不是坑奴才么。 王兴媳妇趴在地上,一脸鼻涕眼泪,不知如何是好,那张材家的年长些,遇着的事儿也多,听王熙凤这么说,心里反而定了下来,舔着脸笑道,“二奶奶英明,都是奴才浑说,只是奴才忠心一片,二奶奶说啥就是啥。”这话说的耐人寻味,王熙凤却听懂了,扫了眼张材家的,”嗯~”了一声,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只是,日后要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才是。” “二奶奶明鉴,咱们自然跟着二奶奶,这府里谁不知道,这荣国府就是大房的。”张材家的踢了脚王兴媳妇,躬身笑道。 王兴媳妇这会儿也明白了,这二奶奶竟是要截二太太的胡,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见二奶奶气势比二太太凶狠,连忙跟着点头。 “倒是识时务的,如此也省了我一般唇舌,若是你们做的到位,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可你们若敢阳奉阴违,我凤辣子可不是白叫的。”最后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人都有些胆寒。 王熙凤见此,心中好不得意,又道,“二太太那边的联系你们也别断了,万不可让她瞧出什么来,若是问起,只道老夫人查账查的紧,不敢作假。其余的,自有我帮你们收拾干净。” 两奴才听令,自是点头称号,还得违心感恩戴德,私底下却早已内流满面,这二奶奶不愧是二太太的侄女,手段都狠的很,只是如今这格局,大房的确压了二房一头,若真能舍了这点银子,得了大房的青眼,对子孙后代也好。好在刚刚偷偷昧了两成银子下来,不然这些年真是白忙活了。 “婶子,你咋晓得会这般。”王兴媳妇悄声问道。 张材家的冷笑道,“二奶奶跟二太太一个姓,能差到哪里去,这些日子,你们都给我规矩点,也是时候装装穷了。”张材家的没了钱,心里自是不痛快,但对方是拿着自己卖身契的主子,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且如今府里形势不明,她们做奴才的,还是先消停会儿,做那墙头草,暂且两边都不得罪的好。 两采办管事退下,王熙凤见着堂中的银子,心里满意,将这批银子算入嫁妆的收益里,归了自己。待刘姥姥问的时候,王熙凤只道那王兴媳妇年纪小脸皮子嫩,被那卖菜的给坑了。 就这么个理由,刘姥姥会信,只是对着王熙凤也乐呵呵的傻笑,没多说什么,等下晚边大老爷回来的时候,刘姥姥直接道,“老大啊,咱这荣国府水咋这深呢,我这老婆子都不敢乱动了,你自个儿心里可得有个主意。” 刘姥姥可不傻,有了一辈子的人情世故,再加上贾老夫人的记忆,里头的弯弯道道理不清,但是看得懂。凤姐儿瞧着就没说实话,但为什么没说实话,这里头肯定有故事,只是这凤姐儿胆可真大,不然上辈子能落个那样的下场,瞧着可怜,想想也有些可恨。 看着王熙凤的背影,刘姥姥心里边叹息,想着,这好好的人,竟想些歪心思,当真不怕阴司报应,只可怜她的巧姐儿,受了那么大的罪,那王家也是个没出息的,还是巧姐儿的舅舅呢,竟是做那等下作的事儿,可不就是报应。 这凤姐儿,就缺个人好好管管,只可惜琏儿还嫩了些,希望这次去南边能学到点本事,立的起来。 贾赦静静的听完老夫人的诉说,晓得他那好儿媳起了私心,心里瞧不上,但事已至此,既然休不得,只能管了。如此看来,他那个继妻,虽也贪财,但都是小道,贪的也算名正言顺,倒是可以□□一二。 “娘,这事儿您别急,儿子想着,倒是可以找人教教邢氏了,如今咱府里正缺人,这么些年,那邢氏虽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也没犯啥大错。儿子想给她个机会。”这大太太就是不掌家,那也要能维护好自己的利益。不求她跟老二媳妇似的奸猾的,但也不能总被二太太压一头。 “老大,你说的对,你媳妇到底是大儿媳妇,人家说长嫂如母,你媳妇虽说欠缺了点火候,可人嘛,哪可能一步登天,只是我老婆子老了,教不了什么,这可咋办。”刘姥姥着急道。 贾赦跪在地上,磕头道,“劳烦娘入宫跟太后娘娘请个要出宫的嬷嬷。”外头的教养嬷嬷身份本事都不行,若是能从宫里求个出来,就是二太太,也不敢多说什么。 刘姥姥一听太后娘娘,吓了一跳,喝了口茶水,倒是想起来,这贾老夫人跟后宫的太后娘娘关系不错。这太后娘娘不是当今的生母,是已故太子的生母,八皇子登基,封她为圣母皇太后,而自己的生母则为慈母皇太后,只可惜慈母皇太后早逝。 “儿啊,这,岂不是让娘入宫?”刘姥姥缓缓道。她老婆子上辈子入了荣国府就跟进了皇宫似的,这辈子难道要真入宫瞅瞅。 哎哟,她咋有些兴奋呢。 “劳烦娘为儿受累。”贾赦只是想找个身份高的人压着住二太太,刘姥姥却觉得不妥,问道,“儿啊,娘觉得不大妥当,太后娘娘可不是皇上的生母,你说,咱家跟太后娘娘要个人,那皇上会不会有意见?” 这贾老夫人的记忆力里,有不少关于太后娘娘的,而且贾老夫人对皇上竟是颇有不满,一来因着皇上没给元春封妃,二来皇上没给贾府加官进爵,三来,就是因着太后的一些话了。 刘姥姥虽不懂的这皇宫里头的事儿,但她素来小心谨慎,这事儿,不对头,还是不碰的好。 贾赦听了,也吓了一头的冷汗,想着皇上跟太后的关系,立即道“还是娘说的对,儿子差点铸成大错。”别看贾赦是荣国府的主子,可他名声不好,很多大事儿,人家直接找的是贾政,并不搭理贾赦,因此,贾赦跟旁人没有多大利益纠葛,反而看得清楚透彻。 刘姥姥仔细看着贾赦,见他一脑门子汗,自己心也扑腾扑腾跳,不得了,大老爷这表情,瞧着这事儿不大对头啊。 “儿啊,没事吧。”刘姥姥问的有些胆颤心惊。 “娘,没事,看来,这教养嬷嬷,还是儿子出去找找吧。”贾赦定了定心神道。 今日一席话,算是给贾赦打开另外一道门,以往他只局限于贾府内部,什么奴才田地爵位财产,如今看来,外头的事儿也得好好观察观察,不然真惹了什么事儿,再高的爵位再多的财产也敌不过一道圣旨。 刘姥姥想着脑海中奇奇怪怪的记忆,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二更,求撒花,赞一个呗~~~ 第30章 大房正屋 因着贾赦难得来了正院,邢夫人并一干陪嫁都很是欢喜,邢夫人更是好好洗漱一番,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虽说成亲也有些年数了,但因着某些原因,邢夫人这腰杆子一直都挺不起来,要么作贱几个不受宠的通房,私下里爬点小钱,旁的再也没有了。 这些日子,瞅着老夫人比往日开明,亲切了些,邢夫人心思也活络了,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大房跟二房定能翻个个儿,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二太太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摆架子,她也要酸她几句才好。只是,都这么些年了,她连个孩子都没,心里空虚的很,不求生个儿子,能有个闺女也是好的。 心里算着小日子,邢夫人对着贾赦越发温柔了,贾赦倒是不晓得邢夫人的心思,直接道,“我今个托人找了个放出宫的嬷嬷,曾在先娴太妃身边伺候,日后就跟咱你身边帮忙,你自己也长点心眼,别被个奴才使唤但也别分不清好坏,若是学的好了,日后,少不得让你管管荣国府,若是不好,以后你就将自己的小心思歇一歇,就在琏儿媳妇手底下讨生活吧。” 邢夫人头开始还没理解过来,细思后,顿时大喜,乐道,“老爷,您的意思是,日后妾身也能管家?” 刚嫁进来的时候,邢夫人也不是没想过管家,只可惜老夫人不应,二太太又将手底下权利把的死死的,她也只能小吵小闹,发发心里的怨气,其实自个儿心里也明白,她这一辈子怕是跟管家没啥关系了。可是,今个老爷竟然说让她管家,还为此特意给她找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邢夫人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整个身体都兴奋的颤抖。 “谢谢老爷,还是老爷英明,这荣国府本来就是大房的,合该我这个正房大太太管家,凤丫头虽说是大房儿媳妇,可明眼人都晓得那人心偏的二房,那凤丫头对着二太太捧茶倒水的,临我这儿了,请个安都不情不愿的。瞅着凤丫头的做派,也不怪二太太死活要给琏儿讨这么个媳妇呢。”邢夫人见大老爷今个高兴,连忙将自己对凤姐的不满给说了出来。 贾赦看了眼邢夫人,心里头叹气,就大太太这样,还有的学呢。 “成,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还有些事儿,今晚就在书房休息了。”对于这个继妻,贾赦并大喜欢,生的不是太美,浑身上下还透漏股小家子气,娘家还时不时过来打秋风,闹了不少笑话,每每想此,他恨不得不认识这人才好,但如今跟娘一块儿,也晓得不少事儿,至少这媳妇换不了,也只能慢慢教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若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不介意再找个能干的帮帮她。 即使贾赦没有留宿,但有了这样的消息也够邢夫人偷乐好久了。别瞅着邢夫人好像没啥本事,但未出嫁的时候,在家里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不过嫁进荣国府,因着自家势微,少不得有些自卑,凡事束手束脚,生怕行差就错,反而将自己那份精明给磨了不少。 大房这边各个主子都在奋发向上,二房那儿也不惶多让,首先二老爷贾政表示,他工部侍郎的位子做腻歪了,想要挪挪窝,正愁不知道找什么门路能让他那个目光短浅的上司看的出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所有认识的人都经了一遍脑子,全是些武将,虽能说的上话,但他也不想让人觉得他仗势压人,靠着别人的门路升迁。 思来想去,贾政这般对王夫人道,“我那上司自己贫寒出生就瞧不得世家子弟,总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男的合该不务正业才是,我靠着自己的本事入了工部,这么些年,也算的上兢兢业业,偏他在上面死压着我一头,生怕我越过他去,他因着这份心思,倒是不顾我这么些年的努力,着实可恼可恨。”贾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王夫人亦是跟着贾政后头义愤填膺,只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刚于贾政结为夫妻的时候,王夫人还真以为他有大才,出口成章,举手间文人气质十足,若不如此,王夫人也不会费尽心思嫁给贾政,只因为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王家女儿自小都读兵法,字倒是识的几个,但也不过看看账本,写写书信,诗词歌赋却是全然不通,家里男子也多粗莽不通文墨。王夫人自来喜欢文人,贾政家世背景与她相合,又同出四大家族,婚后也曾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只是如今王夫人都有了孙子,几十年下来还能不清楚贾政是个什么德行,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只是,嫁夫随夫,她只能装作不懂,哄着他,不然真给别的小蹄子笼络去,有她难受的。 安慰的话说多了,连王夫人都觉得贾政是被人排挤而非自己无能。 “老爷莫急,待我下个月与娘娘说说,尚书大人再如何能大的过皇上,若皇上看重老爷的才能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王夫人一遍帮贾政按着头皮,一边哄道。 贾政听了,心里满意,嘴上却笑道,“娘娘在宫里也不容易,这等小事就莫要去烦她了。” 王夫人自是通情达理的劝解,接着道,“老爷这事儿倒是不急,只是眼瞅着老夫人偏向大房,我倒是不晓得怎么办。老爷也晓得大房主子的德行,若真成了荣国府的主子,只怕宫里的娘娘也受连累。” 说到大房,贾政心里也有些不甘,当了这么些年隐形荣国府当家人,让贾政乖乖退居二线,他怎么可能答应,皱眉道,“你说的是,我看老夫人是越发糊涂了,这事儿你多劳累点。” “老爷放心,只要你支持我,我定然不能让老夫人一直糊涂下去。”王夫人要的就是贾政表个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两口子又说了几句话,贾政见时间尚早,就去厢房考察宝玉,自打搬出碧纱橱,袭人又被打发走,宝玉身边的奴才都乖巧不少,至少不敢仗着自己的一点情分跟着主子赌气,且在二太太眼皮子底下,一般的玩笑话都不敢随意乱开。 贾政进屋,就见宝玉在那儿描红,一旁看了许久,见宝玉描的认真,竟是不曾发觉他走了过来,暗自点了点头,没去打扰宝玉练字,转身走了回去,回了屋子还跟王夫人道,“我瞅着宝玉不愧是珠儿的弟弟,虽说平日里贪玩了些,可真认真起来,那架势不输于珠儿,且宝玉比珠儿还多了几分灵气,只怕日后是个有大才的。这都是夫人的功劳啊。” 因着宝玉的好,贾政今晚宿在正房,王夫人心里自是欢喜。 大房二房都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刘姥姥那儿自然也是,这几日,又开出几块菜地,洒了种子浇了水,今个又在外头买了五十个鸡蛋,准备孵小鸡,这一举动,家里几个小孩子都稀罕的很,就是林妹妹那样仙子般的姑娘也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鸡蛋。 这几个姑娘长这么大吃喝都是现成的,有的菜更是吃过没见过,连地瓜长土里都不晓得,还有的猜长树干上,听的刘姥姥乐呵呵的很,这会儿刘姥姥孵蛋,几个姑娘才晓得原来小鸡从鸡蛋里头出来,一连几日,每日下学都过来瞅瞅。 这天晚上,刘姥姥洗漱干净,刘姥姥心里头想着小鸡蛋的事儿,又披着衣服拖着鞋去屋角边上,刚到那边,就听着那黄花老母鸡咕咕咕咕愤怒的声音,刘姥姥忙跑过去,竟是个小孩子好奇看母鸡孵蛋,被老母鸡追着啄,小脸灰扑扑的,鼻涕邋遢的,瞧着狼狈的很。 刘姥姥拿个棍子将老母鸡赶回鸡窝,还骂了几句,看了眼小孩,却是老二家的小儿子,贾环。这孩子很少在她面前出现,平日里缩着身子站在人群了,很不起眼。 但是刘姥姥记得他,这孩子,长大后却是个不成器的,刘姥姥都不想多说,只是如今看他这小模样,又觉得可怜的很。 罢了罢了,这孩子再不管,日后少不得变坏,如今好好教教,也是功德一件,如此,和颜悦色道,“你这孩子,咋到这儿来了,这老母鸡护崽的很,见着人就啄,你小孩子家家的,要说被碰着眼睛脸蛋,有你哭的。” 贾环看了眼老夫人,吸溜一下子鼻涕,低着头也不说话,但是也不逃走,就这么站在那儿,等着老夫人训话,他晓得,要是惹火了老夫人,就是他娘也受连累。 见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刘姥姥也不忍心,直接将他抱着回了主屋,让琥珀打了水来,给他擦了擦脸,哎呦,这孩子,脏兮兮的看不出来,这洗洗干净,比小姑娘家还俊俏,就是他亲姐姐都比不得他。那赵姨娘倒是会生孩子,俩孩子长得都好。 贾环见老夫人买骂他还给他洗脸,心里放心不少,到底是小孩子,闲不住,在老夫人怀里转着小脑袋四处打量房屋里的摆设,刘姥姥听他小肚子叫的欢,就让琥珀拿了吃食过来,见小孩吃的狼吞虎咽,刘姥姥直皱眉,这孩子再不好,那也是贾家的种,瞧这样子,日子过的并不好。 一旁的琥珀仔细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见她对贾环充满怜爱,微微蹙了蹙眉。 “你这孩子,吃的可真狠,也罢,日后都来陪陪我老婆子。”刘姥姥感叹道。这大户人家左一个通房又一个小妾的,孩子只管一个个往外生,却是不管日后的,二太太那性子,瞧着也不是个贤惠的,瞧这孩子瘦的,半点都比不得宝玉。 贾环听刘姥姥这么说,一愣,“老太太,我还能来看小鸡么?”贾环不过是个庶子,身边没个人玩,王夫人也不让他去学堂,每日里都闲的很,要么扯几根叶子,在不掐几朵花,这时候老夫人养小鸡,顿时勾起贾环全部的兴趣。 老夫人没好气的敲了敲贾环的脑袋,道,“你这孩子就晓得玩,明个就给我去学堂看书,每七天就让你老子查查,你得给我好好学,不然我可是打屁股的。” 因着晓得贾环日后变得不像话,刘姥姥对他比对一般人严厉些。 “上学,老太太,我也能上学么?”贾环惊喜道。别看他小,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之前他姨娘不过跟老爷提了一句,第二天就被二太太骂了一通,害得他抄了一夜的经书,都不晓得里头什么东西,只能照着写,然后第二天再被他老子训一顿。 “你不上学难道去种地啊。好了,别的事儿你也别烦,姥姥在呢。”刘姥姥摸了摸贾环头上的软发说道。 第31章 二房,偏室 赵姨娘听贾环说老夫人让他明日去家塾读书,很是高兴,看了看贾环白净的小脸,赵姨娘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出息的,比姨娘厉害,晓得找老夫人帮忙。” “姨娘,我要吃如意糕。”贾环撇了撇嘴道。 赵姨娘一个巴掌下去,没好气道,:“刚夸你出息,这会儿又傻了,你日后可得在老夫人面前多露露脸,你也是她亲孙子,凭什么分两样看待,我看那东屋的宝二爷还不如你,俗话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也合该环儿沾沾福气了。等你日后有了出息,姨娘这腰杆子也能挺的直直的,就是太太也不敢随意处置我。” 这事情才有了开头,赵姨娘愣是瞧着结局似的,对着丫头们一通使唤,还道什么贾环得了老夫人的青眼,要是服侍的不周到,有他们好果子吃。贾环咬着如意糕,邋遢着鼻子,看着赵姨娘逞威风。 别瞅着赵姨娘举止粗俗无礼,骂人也难听的很,有些粗话愣是能臊死人,可就这么个人,二老爷一宠就是好几年,底下奴才不懂,二太太也不懂,赵姨娘自己却是门清,只是她也晓得,纵是二老爷宠爱她,但是对贾环并不在意,重视的还是嫡子。 对于女儿贾探春,赵姨娘是不担心的,只是唯一的儿子,日后的依靠,赵姨娘却担心的很,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可舍不得给二太太,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教,这么些年,看着一个奴才都敢欺负她的儿子,恨得不行,偶尔也怨这儿子木得很,要是有他姐姐一半机灵就好了。 如今,老夫人可算是晓得贾环的好了,赵姨娘心里能不高兴,还有种压了贾宝玉一头的感觉。 次日一早,老夫人果然让身边的大丫环琥珀送贾环去家塾上学,顺道也喊了宝玉,也是想两兄弟好好接触接触。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千年修来的兄弟情分,可得好好珍惜。 刘姥姥想得好,可惜二太太不买账,直接冷着脸,对着琥珀道,“你先送贾环去吧,宝玉还有些东西整理。”对着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也没个好脸色。 自打琥珀成了大丫环,就没顺心过,这会儿被二太太甩脸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心中虽委屈,但想想,谁让她是个奴才呢。带着贾环去了家塾,跟先生说了几声,这才离开,回了正屋,有陪着老夫人喂鸡,种菜,琥珀想想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贾环一走,二太太狠狠的发作赵姨娘一番,不是茶水热了就是粮了,就是那门帘就打了七八次,还有茶盏不小心碎了,赵姨娘得跪着将那些渣子一点点捡起来,接着她的腿又疼的很,让赵姨娘跪着敲了一上午的腿。 这嫡妻教训小妾还不是一堆手段,赵姨娘就是咬牙也得忍着,累死累活中午还是一段残羹冷炙,让本就气性不好的赵姨娘好一通不爽,回了自己院子好一通乱骂,正巧又被王夫人给堵着了,直接让人打了三十个嘴巴子,见赵姨娘脸肿的不像样才消气。 老夫人那儿说不得,一个姨娘还动不得了。 王夫人心中冷哼,让底下奴才嘴巴严实点,这才慢慢的到老夫人那儿请安。 若没人传个耳风,有些事儿刘姥姥还真没办法知道,这会儿见大太太,二太太过来请安,也乐呵呵道,“你们来的到巧,今个早上孵了个小鸡,我瞅着就这两日,全部都能孵出来了。” 二太太扯着嘴角道,“到底是老夫人,就是比一般人厉害,若是儿媳来弄,只怕一个都孵不起来。”大太太也顺嘴夸道,“往年我当姑娘的时候,也曾弄几个鸡蛋孵孵,倒是孵出来了,只是小鸡更难养,养的我胆战心惊的。” 二太太听大太太这么说,心里好笑,不过是个破落户,那样的事情还好意思说出口。 大太太见二太太眼里的讥诮也不生气,如今有了教养嬷嬷,大太太真是成长不少,至少不再因为自己的娘家背景自卑。教养嬷嬷说的对,二太太再好的家世背景又如何,还不是跟她嫁的一样,真比起来,还没她嫁的好呢,好歹她还是个一品诰命,二太太才四品。 大太太一门心思的哄着老夫人,一来是跟二房争宠,二来则是给贾赦看看。 刘姥姥听了大太太的话,乐得回道,“可不就是,这小鸡难养的很,动不得热不得惊不得,晚上还得起来看看菜丝水够不够,不过等它们长硬毛了就好养活了,随便扔点什么,能抢的打架。” 大太太跟老夫人聊得开心,王熙凤跟二太太就有些无趣了,这养鸡养鸭的事儿,她们可真不大接触过,按着以前的路子捧着老夫人,可老夫人不买账了,王熙凤这惯会说话的,有时候都不晓得怎么说。 这家里养了小鸡仔,几个孩子都欢喜的很,每每下了学,都过来瞅瞅,用手指小心的捧着小鸡仔的软毛,小巧的嘴巴,贾宝玉更是欢喜的想带回屋子养,自己最爱的糕点都舍不得吃,捏的细细的喂小鸡。 刘姥姥见这几个鸡仔吃食这么好,心里也有些好笑,到底舍不得那糕点,劝了宝玉几次别再这般浪费,这几个孩子当面不做,愣是悄悄的喂,刘姥姥见了,倒是好笑,这大户人家的鸡都跟外头不一样,瞧这日子过的。 只是,再这么养下去,这几个鸡怕是吃不了了。 想想,刘姥姥一阵发愁。 刘姥姥的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了下去,很多事情交给大房后,轻松不少,大老爷还真有几分本事,有些虽算不得正途,但结果都还不错,至少王夫人的那点事儿晓得不少,只是越往深处查,贾赦越是不安,瞧着这四大家族还有不少人掺和到先太子那儿去,此外,府里的奴才倒是厉害的很,这京城小一点的官都压不住他们。 贾赦这人可不讲究什么颜面,再者说了,他也没什么颜面好讲了,这日休沐,他直接将荣国府的奴才全部喊来,脸上还是一片和颜悦色,说说笑笑,就这么一片和乐的时候,一队官差待人闯了进来,直接将那些奴才五花大绑给捆了起来,当然,并不是所有奴才都被捆了,捆的只是些比较严重的,贾赦让那些人站在最前头,明显跟众人分开,那些奴才头子原还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是大老爷看重自己,这会儿才晓得被大老爷给卖了。 事出突然,众人都没回过神来,就这么见着一堆管事被捉了起来,赖嬷嬷的两个儿子走在里边,还有戴良之流,那些个管事的亲人吓得大哭,蹦蹦蹦的直磕头。 贾赦看也不看屋子里的奴才,对着前来的官爷道,“五哥,辛苦你了。”别看大老爷是个纨绔之弟,人家纨绔之弟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好吧,一般人还真不进不进去。一堆人,贾赦才排行老八,喊的这五哥,自己没啥大本事,可是岳家给力,乃是皇上生母的娘家姑娘,因感念生母,皇上待自己外祖家很是宽容。 当然,若是现在,这叫五哥的可讨不到那么好的媳妇,只是成亲那会儿,慈母皇太后娘家不显,谁晓得最不起眼的八皇子能有这般的造化。 这五哥靠着岳家的关系在顺天府谋个了小缺,官不大但有那么点实权,这不,万年不求人的贾赦求到头上,二话不说,拉着一票兄弟将这些奴才呼啦啦连拖带拽走了,末了还招呼贾赦晚上吃酒。 余下的事情贾赦就不管了,自有这五哥帮着撬开奴才的嘴。别看纨绔子弟名声不好,但是讲义气的很,对看对眼的人很是豪爽,之前这五哥就瞧不上贾赦的窝囊,但几兄弟中,也就贾赦眼光高点,挑的字画古玩很得他那爱好附庸风雅的老丈人喜欢。 贾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将宁国府那儿都震惊了,底下奴才各个吓得夹着尾巴做人,原先那些想要出些幺蛾子闹闹事儿的奴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大老爷做起事来,可真是一点情面不讲,万一一家子被打发出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啊,那外头的日子可不好过,刮风下雨还得担心受怕,哪有荣国府好,吃喝不愁的。 贾赦这么一弄,那些个管事的亲人可蒙了,蒙完之后就是一阵惊天地的哭求,老夫人那儿,二太太那儿,就是邢夫人,王熙凤,几个姑娘那儿都跑了人,如同赖嬷嬷那等有头脸的奴才,宁国府那儿的主子都惊动了,贾珍还亲自跑了过来劝诫。 不说府里如何,就是外头的人知道贾赦绑了自己奴才,也各个惊奇的很,着人打听,也只听说犯了事儿,具体什么事儿倒是不清楚。 贾赦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儿,他倒要看看,这奴才脸面有多大,能请的动多少人,也好在混乱中,看看这府里的走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月底了比较忙,加班回来比较晚~ 话说,那薛蟠虽是个纨绔,但的确挺讲义气的~ 第32章 正院 赖嬷嬷跪在刘姥姥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状,只道大老爷好好的将府里的奴才抓入大牢,外头人还不晓得怎么编排荣国府,只当荣国府竟是落败到只能发卖奴才的地步,又道大老爷纵是不看功劳也要看看苦劳,他们这些人几辈子亲人效忠荣国府,如今竟落个卸磨杀驴的地步,好不委屈冤枉等等。最后道,俗话说家丑不好外扬,他们纵是哪里做的不好,做主子的打几个板子骂几声也舍得,何苦逼迫如此,倒像他们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似的。 赖嬷嬷身后还跟着一堆奴才,老少皆有,排了一溜子,哭的那叫个凄惨,若是不闻就理的人,还真会生出几分同情心来。 二太太,王熙凤两人早就收到这几家大管事的效忠声明,自然要护着,若成功了,不说这几个管事日后更加忠心,那底下奴才闻的风声,也会投靠二房。王熙凤倒不是站在二房,而是不赞成大老爷这般自己打自己嘴巴,这奴才不好,外头嘲笑的还不是他们主子,凡事关起来不成,非得闹这么大。 两人也跟着劝着老夫人,特别是王熙凤,还红着眼眶感慨道,“老夫人,孙媳妇瞧着赖嬷嬷这满头白发,着实不忍,不管多大的事儿,摊开说说就是,大老爷今日这么一出,着实吓坏了不少人,只怕底下奴才也不安的很,如此对咱荣国府也不好。” 刘姥姥皱眉看着眼前的乱局,着实不懂,这一家人不帮一家人,怎么还帮着奴才说话。 “赖嬷嬷啊,快些起来,你们也都别跪着了,我瞅着大老爷也不是瞎胡来的人,等我问问大老爷,看看里头是不是有啥误会。只是,若真犯了事儿,我老婆子是管不住的。”刘姥姥见赖嬷嬷头发斑白,也有些不忍心,只好出声说道。只是她也没将事情揽过来,若这底下奴才真犯了事儿,她老婆子可不掺和进去。 这荣国府到底是大老爷的。 赖嬷嬷等人听了,自是哭天喊地道自家冤枉,没做什么对不起主家的事儿,刘姥姥听了头疼的很。 “哼,你们可真是冤枉呢,怎么着,要本老爷一件件说给你们听不成?”贾赦从外头走了进来。 赖嬷嬷偷偷瞅了眼大老爷,心里一个嗑蹬,这大老爷瞧着跟以往大不相同,瞧着比二老爷还有气势,脸上的表情跟当年的国公爷很是相似。 刘姥姥见贾赦来了,就跟找着主心骨似的,忙道,“老大,快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贾赦看了眼底下跪着的奴才,直接道,“乾元四年,老太爷去世,赖大以丧事之便,贪得白银一万两,吴兴登家得白银五千两,乾元五年,荣国府下令减免庄子税收,总管戴良等人,以职务之便欺上瞒下,收税收二成,贪得白银两千两,乾元五年秋,赖大受商户徐家白银万两,帮其儿子免了罪责。乾元六年......” 贾赦淡淡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传开,底下的奴才吓得瘫软在地,就是王熙凤也不晓得,这奴才竟是这般厉害,这一年年的收入加起来,竟然比荣国府还高,这么些下来,少则几十万两银子被奴才给瓜分了,这还了得。 王熙凤闭嘴不语,待听到王兴媳妇,赵柱家的贪得的银子,再跟上缴的一对比,她竟是吃了大亏,心里恨的牙痒痒,随即也可是不安起来,他这公公竟是这么隐秘的事儿都能查出来,那她收的银子可知晓。 王熙凤忐忑不安,那头王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却原来,贾赦报的那些事儿,很多都是她让底下奴才办的,众人都以为赖嬷嬷是老夫人的人,实际上,她早就买通了,虽说赖嬷嬷当时给的银子昧了一大半给自己,可这会儿,她也不敢声张。 贾赦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二太太,末了道,“老夫人,此事儿子已经交由顺天府处理。你们但凡谁觉得冤枉,只管击鼓鸣冤就是,老爷我将那奴才告主子的杖责帮你们免了。” 说完冷哼一声,想着当初自己在账房支点银钱的时候,那些个狗奴才就唧唧歪歪,再看这会儿如丧家犬的模样,顿觉解气的很。 “哎呦,我老婆子竟是不晓得有这么些事儿,老大,这事儿,我老婆子不管,赖嬷嬷。你们都跟大老爷说去吧,这荣国府的主子是大老爷,我老婆子老了,管不动了。”刘姥姥听了,连忙说道。 乖乖,难怪人家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荣国府的奴才心也太黑了。 见大老爷连那些辛密之事都晓得,底下奴才也不管喊冤了,赖嬷嬷倒是嚎了两嗓子,贾赦直接将赖大等人的罪状给她看,那可都是按了指纹的。 “老爷,银子已经全部清点完了。”说话间,就见一堆奴才从外头走进来,一看,竟是贾赦奶嬷嬷的儿子,赖嬷嬷等人看着那成箱的银子,还有古董花瓶,首饰布匹,恨不得立即晕了过去。 大老爷好狠,竟在他们都出来求救的时候,派人抄了他们的家,赖嬷嬷当即晕了过去。 “大老爷开恩,大老爷饶命。”一排齐饶命声求救声,大老爷听的解气的很。 二太太看着成箱的银子,问道,“大老爷,不知这银子是否入公帐?” 大老爷看了眼二太太,笑道,“二太太觉得呢?” 王夫人一噎,她觉得,她觉得应该给二房,大房肯给么。 刘姥姥看着这些东西,直觉得头疼的很,叹气道,“老大,这事儿你看着办,除了那沾了人命官司的奴才,其余的,能给留条后路的就给留条后路吧。” 最终,赖嬷嬷,吴兴登,戴良等几个投靠二房,态度嚣张的奴才被贾赦全部赶了出去,就是跟赖嬷嬷有一点关系的也被打发掉,例如林黛玉身边的晴雯,不过晴雯到底服侍林黛玉一场,贾赦晓得老夫人疼爱林妹妹,给了卖身契加十两银子打发出去,当然,她的表哥表哥等也被打发出去,虽给了卖身契,倒是没得到别的好处。 说到晴雯的表嫂多姑娘,也是个人物,竟是要勾引贾赦,免了自己的罪责,最后被贾赦叫人脱光了衣服扔到了荣国府门外,多姑娘也不害臊,骂骂捏捏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也不瞧瞧自己的熊样,本姑娘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说完拢好自己的衣裳,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她也是个能耐人,摸了摸眼泪,找到自己的老相好,出了荣国府,进了宁国府,日子反倒更滋润了。 除此之外,迎春的奶嬷嬷一家也被赶走了,他们家倒是没怎么贪府里的东西,可惜贪了迎春的首饰衣裳,司棋更趁此机会将事情全抖搂出来,邢夫人见贾赦不同以往,也不敢帮着奴才欺负二姑娘,全部打发了出去,一家子算是净身出户,赖嬷嬷一家子虽然被收了不少银子,但也没赶尽杀绝,至少那大宅子没收着,还返还一千两银子,卖身契也全给了。 几个管事,也就林之孝,王善保两家好点,虽也贪了银子,但一相比,数量少,再来,没掺和什么阴司买卖。王善保是大房的自不必说,那林之孝一家却全是聪明人,如今,这府里就缺聪明人。 府里几百号奴才,因着连坐,一下子走了一百来号人,顿时,荣国府瞧着清净不少,底下奴才就是想打牌也找不着人,关系好的,总有那么几个被撵了出去。 荣国府赶了那么些下人,外头怎么传贾赦是不在乎的,宁国府的贾珍来劝,贾赦直接将账本甩在贾珍脸上,别瞅着贾珍一无是处,但这人算账厉害,最是爱财,生平最恨别人动他的银子,当然他也大方,自己给跟别人拿却是两个意思。 贾珍回去,少不得要清理自家的蛀虫,不过他可不是贾赦,闹的这么大,偷偷的抄了奴才的家,连夜卖到西边煤场去,当然,那些个漂亮小媳妇都逃过一劫,当然,有几个奴才不好打发,他也不管,直接扔到道馆给他老子去,那都是他老子的奴才,如今犯了事儿,他卖不得,因为他老子忘记将卖身契给他了,如此不给他老子给谁。 贾珍这人浑球的很,才不管他老子贾敬会不会气着,反而觉得畅快的很。 心道,让你修道,让你念丹,给几个奴才气死你。 说来贾珍这小子一年顶多去道馆看他老子一次,瞧着不孝顺的很,其实这人心里头最佩服的人就是他老子,为啥,这荣国府这么些人,就他老子一人凭真本事考上进士,那荣国府的二老爷吹的自己多厉害似的,实际上还不是屁都没考上。 这贾珍有多敬重他老子,就有多不满,他这般颓废,也有给他老子看的因素,心道,你不管我,我才高兴呢,我一个人过的不要太逍遥,谁稀罕你管着,哼,你就练一辈子道士才好呢。 第33章 自打大老爷收拾了府里的奴才,这荣国府上下算是安宁不少,最为显眼的则是二姑娘迎春,自打奶妈妈一家子被赶出去以后,新得的奴才都伺候的尽心的很,再者,如今大房得势,纵然迎春是个不起眼的庶女,也跟着水涨船高,至少这段日子,底下奴才都乖巧的很,不敢赌博闹事,不敢克扣主子的东西,更不敢随意嚼舌根子。 与此同时,二房的日子却不好过起来,二老爷贾政因着几个奴才的事儿还想跟大老爷说教,本想多说几句将之前的面子都找过来,谁晓得竟瞧了二夫人那么些罪状,顿时羞的老脸通红,若是旁人,二老爷还不至于多么生气,只是在大老爷面前高高在上惯了,如今被他捉了把柄又是难堪又是不安,很是怕大老爷借此机会将二房一家子扫地出门。 大老爷看着他的好二弟撑不住脸上的表情,心里冷笑,他本也想跟自己这唯一的弟弟和平相处,可惜,他发觉他做不到了,不仅仅因为他们两个不是一类人,更主要的是,他发觉他看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不爽,看一眼都想揍一顿,事实上,他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和弟弟两个和平共处了,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想想,就觉得糟心窝子。 因着王夫人事情败露,贾政少不得大发雄威,等将在大老爷那儿受得气发泄出来,这才离开,走之前还道,“你之前揽的那些银子快些收拾收拾给大房送过去,不然依大老爷没脸没皮的性子,老爷的名誉还不定被败坏成什么样子。娶妻不贤,不然,何至于此。”说完甩袖走人,去了赵姨娘的屋子。 自打贾环上了学堂,虽没见着学了啥本事,但能读书识字,跟宝玉一样,赵姨娘就觉得很得意,为了这,没少受二太太的气,这会儿二太太惹怒了老爷,赵姨娘自觉找准了时机,很是一番温柔笑意,得了贾政不少宝贝。接着又将贾环一阵夸,说他在学堂如何如何,每日回来多么多么认真,只道这孩子不愧是老爷的孩子,都是爱好诗书的。贾政听了,果然高兴,又赏了一套文房四宝给贾环,晚上与赵姨娘母子吃饭,俨然他们成了一家人。 二太太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着赵姨娘的小人得意,二老爷的绝情,已经老夫人的狠心,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亦觉得自己无所依靠,只能每日里去宝玉屋子里看望他,陪着他看书写诗,一有空就给他灌输出人投地,报仇雪恨的思想,听的贾宝玉越发心烦,原还觉得读书有那么一下子乐趣,这下顿时兴致全无,只觉得人活着,为了某种利息去喜欢一件事儿,都不纯粹,不美好。 大房两房之间,还真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轮到谁了呢。 刘姥姥可不晓得这大房跟二房其实已经闹的不可开交,只每日里饭后休息前,与几个孩子说说话,如今府里的孩子都投靠了刘姥姥,就是大房那儿足不出户的庶子也跟在刘姥姥身后露露脸,每日里这么些孩子陪着,刘姥姥是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开心的很,倒是贾宝玉,见老夫人身边这么些孩子,很是有些不爽,别瞅着,他对姐姐妹妹们和善体贴的很,但对两个弟弟,一个侄儿真算不上好,当然也算不上坏,顶多是个无视罢了,但是就是这种无视,小孩子最是受不了,之前因着奴才的帮腔,贾环等人心里也恼火,如今见贾宝玉也变得普普通通起来,心里着实开心不少,当然,几个男孩子都跟宝玉玩不到一块去,贾环贾兰他们在院子里捏泥巴,贾宝玉跟丫鬟姐姐做胭脂,贾环贾兰他们被母鸡追着赶,贾宝玉跟二姑娘她们一起呵护小鸡崽。 贾宝玉跟贾环他们玩不到一块儿,而日子久了,贾环他们也不喜欢跟着贾宝玉一起玩,除去了那身来历不凡尊贵无比的光环,贾环觉得,贾宝玉也就那样,而且还有点娘娘腔,心里想到,当初直接投胎成个姑娘多省事。想此,贾环撇了撇嘴,招呼小伙伴挖蚯蚓求钓鱼,直接不管贾宝玉。 大房 自打知道赖大一家子投靠了王家,贾赦点头冷笑,让乔大下去继续等着,他如今就等着赖大一家子下一步了,千万别跟他预想的失误,不然,之前的谋算可都白费了。 只是目前为止都没有失误,这赖大一家子还真是做奴才做上了瘾了呢,给了他后路不走,偏要跟他死磕,呵呵,以为霸上王家就没有后顾之忧不成。 贾赦那边又是一番谋划,待一切安定之后,就去正屋陪老夫人说说话,如今贾赦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不拘于晨昏定省,但凡有点时间就去陪陪老夫人,日子久了,他也发觉了,老夫人一个人在家,日子过的也孤单,到底没个可心人陪着,以前爱看的戏啊也不爱看了,整日里就是弄府里的几块菜地,可别瞅着荣国府地大的很,可到底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种菜,这些日子,该开采的都已经开采玩了,就等着菜苗发芽,收拾收拾吃呢。 这天,贾赦跟刘姥姥两人说着话,聊的正起劲,就听丫鬟说,宫里的太监来了,娘娘招老夫人入宫。 老夫人听了,顿时脑袋一阵空白,哎呦,这大姑娘咋好好的让她入宫啊,她这刚适应了荣国府的日子,就要她取皇宫,那地儿她还没去过呢,这万一说错话做错事儿咋办。 刘姥姥心里忐忑不安,有些犹豫道,“老大啊,我瞧着大姑娘铁定是为了二房的事儿,不如我装装病如何?”不管如何,得给她老婆子个准备时间吧,这么突然一下子入宫,这还啥都没准备呢。 大老爷以为刘姥姥是为了帮大房事情定下来再入宫,顿时心中感动,片刻后方才不在意道,“母亲,莫急,大姑娘再如何,也有个孝字当头呢,更何况你还是先皇亲封的超品诰命,很是不足为惧。若您装病,二太太还能不知道,到时候反而不好。”虽这般说着,贾赦心里也不痛快,这二太太竟是准备拿宫里的娘娘压人,也不看看那元春,花了这么些银子下去,还是府里的老人,连个主殿都没混到,有什么颜面在府里横来横去的。 刘姥姥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道,“是的,不怕,我老婆子不怕。”这大姑娘怎么着也是贾老夫人照顾着长大的,至于那皇宫,不就是个大屋子么,怕啥。 招呼着琥珀给她换上超品诰命的衣服,刘姥姥孙氏觉得背疼脖子酸,乖乖,这老封君的衣服可真不是一般人穿的,难怪戏文里瞧着都那般尊贵,这么重的东西,真金白银的,不尊贵才怪呢。 挺了挺腰,细微的转了转脖子,由琥珀,翡翠两个一左一右的扶着,乘了轿子准备入宫。 一路上,刘姥姥整个人都紧绷着,脸也绷得紧紧的,瞧着倒真有几分威严。 因着太过紧张,一路上,刘姥姥都没心情打量这宫里的景色,只晓得自己跟着个小太监左走走右走走,走的她老婆子都有些气粗了,这才到了一个宫殿似的屋子里来,然后又往右边走,屋子后面的一个屋子里才到。 这会儿元春已经站在屋子门口候着了,见着老夫人,连忙走了过来,亲自搀扶入内,等老夫人入座,才笑着问道,“好些日子没见着祖母了,孙儿心里想的慌,倒是劳累老夫人跑了一趟,实属孙儿不孝。” 老夫人上下打量元春几眼,见她生的端庄,浑身上下透漏着一股温和的气质,心中感慨,这样的人物,也不怪后来成了贵妃娘娘了。 “瞧娘娘说的,能见着娘娘,我老婆子才高兴呢。你如今在宫里可好,奴才可得用。”刘姥姥细细问道。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日后也没了,心里也道几声可怜。 她老婆子有这样的奇遇成了贾老夫人,说明这天底下肯定还是有神仙在的,也说明,这人啊,还是不要做太多损阴德的事儿,古话都说了,这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 “都好的很,就是心里念家,如今入了宫,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倒是不知道家里如何,母亲父亲可还好,宝玉弟弟也入学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大哥哥那般认真,对了,这段日子,大伯大伯母可没惹老夫人生气吧。”元春温柔说道。 瞧着简简单单关心家人的话语,可说到大房那儿,就有些变味,刘姥姥晓得元春这是为二房说话呢,到底是二太太的闺女,帮着她娘也是应该的。 只是,帮归帮,不能不通道理。 刘姥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道,“家里人都好,你娘也好,你父亲也好,你宝玉,贾环,贾宗弟弟都入了学,倒是宝玉那孩子通点灵气,就是懒了些。如今府里是你大伯一家子管家,如今我老婆子也老了,是该你大伯一家子管理荣国府了,就前几日,府里清了一大批奴才出去,你不晓得,加加起来,贪了几十万两银子,说出去都能吓死人。我看你娘好是好,就是太和气了,压不住人,到底不是正经的主子,底下奴才不服。” 别以为刘姥姥只会种地,瞧这话说的就有水准的很,因着太有水准,倒是让元春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米米断更了,实在是太累了,还受了点小伤,但是总归还是很骄傲的,因为昨天米米跟同学爬山,翻了三座山啊,然后看到一个小孩子跌跤,在旁边笑的欢,然后米米也跌了个四脚着地,呜呜,橘子都摔烂了~~ 第34章 贾元春之前收到二太太的书信,就说如今老夫人偏了心,她原先还不大信,一来老夫人不是那般糊涂的人,二来,大老爷那种烂泥哪里能扶的上墙,可这会儿,老夫人竟是说起她娘管家不利,还道大老爷才是荣国府的主子,这话若是传出去,二房这辈子就别想翻身了。 贾元春喝了口茶,给抱琴一个眼神,让她带着琥珀翡翠两个丫头退下,自己则跟老夫人说下私密的话。 “老祖宗说的是,只是这荣国府好歹是几代人打下来的基业,万不能就此败落了不是。孙女也知道二太太做事太过心善,倒是惯的奴才们无法无天,只是经此一事,孙女相信,二太太再糊涂也晓得轻重了。倒是大太太,不是孙女以下犯上,实在是孙女还在荣国府的时候,大太太做事就不厚道,对大房几个孩子不闻不问,二妹更是可怜,连个奴才都能使唤,更别提琮弟了。只大太太这般的胸襟,孙女也不怕几个弟弟妹妹在她手头上吃苦呢。孙女晓得二太太偶尔糊涂,到底还是孝顺老祖宗的,就是二老爷,话虽不多,可对老夫人的孝心却是真真切切。”元春温声细语劝道。 以往,但凡元春分析利弊,老夫人总会妥协,但刘姥姥到底不是贾老夫人,虽说这会儿心里也有些忐忑,但到底不想让娘娘插手贾府的事儿,于是,不管元春说什么,刘姥姥就在那边傻笑,听是听着,可是不接话,不表态,偶尔还赞几句这宫里的摆设好看,糕点好吃。 贾元春哪里见过这般的老夫人,只觉得太过,胸中顿时生出一股子无名火来,偏因种种原因,还不能发泄出来,只能红着眼眶道,“孙女晓得老夫人偏爱大房,只是如今孙女来了这么个地方,若爹妈还没个势力,这宫里的人还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如今孙女到现在还没分到个主店,每日里还得给那些新到的妹妹行礼,老祖宗,孙女心里苦啊。若是如此,当初何苦让孙女入了宫,也省得两房不干净,只让人觉得二房贪得大房的家产,可孙女晓得,那不过是二太太担心我这不成器的女儿,想给我撑腰罢了。” 这么些年,贾元春的日子着实辛苦,之前因着□□的身份,在八皇子府举步维艰,如今八皇子成了皇帝,先太子也没了,可因着四大家族当初站错了队,到如今她还不尴不尬的活着,当时府里的旧人,除了没身份背景的,谁没得了个主殿,也就她,身后空有四大家族,可偏偏不得皇上的眼。 刘姥姥皱眉,这闺女瞧着精明,咋这么糊涂,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娘娘,老婆子晓得你日子不好过,但是人活着,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日子久了,总有人发现你的好的。二太太是个好的,只是人嘴两张皮,咱府里再这么没规矩下去,外头人还不晓得怎么看笑话呢。这宫里虽说不自由些,到底吃喝不愁,你若是想家了,二太太跟老婆子立马入宫看你。荣国府也就那么点事儿,关系不大,你啊,我瞅着脸色虚的很,还是该四处走动走动,身子骨健康了才能生个孩子。” 看着大姑娘,刘姥姥都不晓得说什么,这孩子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讲,叹了口气,都不晓得怎么劝,这可是娘娘。 刘姥姥可是斟酌过后说的话,元春听了,心里越发恼火,只能说,当初二太太给的书信先入为主,觉得老夫人心偏了,今日一来又总是戳她痛处,做事也不似之前那般妥协,就觉得无名火高涨。 生孩子,各个都让她生,皇上不来,她敢生么?当初一个个的让她来这深宫受罪熬日子,如今说不管就不管了,凭什么。 贾元春心中不满,想着拿分为压人,可是看着老夫人超品的诰命衣裳,愣是忍了下去。最后只勉强道,“孙女也想早日生个皇子,到时候也能保佑咱荣国府百年,只求着老祖宗看着未来的小皇子面上,莫要与二太太致气。” 刘姥姥呵呵傻笑,不回应也不反驳。 贾元春只觉得腻歪的很,也没了跟老夫人说话的兴致,象征性的给了老夫人一些恩典,明眼人都看出来,二房礼重大房礼轻,几个姑娘也赏了首饰,独林黛玉跟贾宝玉是一对玉佩分开赏赐。 贾元春的意思很明显,刘姥姥皱了皱眉,到底没拒绝。只是想着老二家的心思倒真大,宝玉那孩子再好,跟玉儿却是不配的。也不是别的原因,只刘姥姥觉得,玉儿生的柔弱,合该找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配着才好,宝玉跟玉儿处的跟姐妹似的,可跟宝玉成亲,宝玉那性子可护不住黛玉。再者,人家林如海还在呢,不过是个玉佩。倒也不至于,到时候她先收着就是。 贾元春见老夫人收了玉佩,心里方有一丝满意,为了以后的皇子,她得早些谋划才是,听说林姑父很是有才学手段,若能亲上加亲,她在前朝也能有人。至于让宝玉跟四大家族联姻,贾元春却是不赞成的,实在是如今四大家族盘根错节,关系铁的很,不需要锦上添花。若是能多找几个朝中人,才是好事。 说来也怪,那二太太很是不喜欢林黛玉,可又喜欢她身后的势力,更希望因着林黛玉与贾宝玉的事儿能让老夫人再次支持二房,这才有了这番谋划。 刘姥姥带着东西回了荣国府,将两房人召集起来,先是分了娘娘的礼物,轮到林黛玉,宝玉的时候,刘姥姥故意道“这一对玉倒是应了两个玉儿的名字,娘娘到底周到,不过我老婆子喜欢双数,正好我私库里头还有两个玉佩,也是一对儿,娘娘那对给宝玉,我这对给黛玉就好。” 刘姥姥这话意思明显,就是不赞成两姓联姻了。 王夫人看了,急道,“老夫人,这般不好吧,到底是娘娘赏赐的东西,怎能胡乱分配。” 刘姥姥笑道,“这有啥忌讳的,我瞧着娘娘给的玉佩是一对,分开多不好。” 刘姥姥揣着明白装糊涂,王夫人等人也不晓得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贾宝玉听了,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这玉佩好好的一对,何苦分开来,好妹妹,我瞧着这玉佩正好配你,我拿着倒是暴殄天物了,我这一对也给你。” 贾宝玉如今尚小,倒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晓得心里喜欢林妹妹,想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给她。若不是脖子上的通灵宝玉摘不得,只怕这会儿早给解了挂林黛玉脖子上了。 刘姥姥见宝玉这傻模样,心里倒是怜爱几分,这孩子倒是大方的,瞧着倒不似老二两口子生的似的,虽说老二夫妻生的不错,可要生出宝玉这样的儿子来也不容易。 王夫人见宝玉这么说了,一时脸色有点难看,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林黛玉她们如今都有教养嬷嬷教导,知道成对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分开来两人佩戴,虽不晓得大姐姐为何忘记这个缘故,但内心敏感的觉得,大姐姐估计跟二舅母一样,不是很喜欢她。 虽然有点难受,但到底有老祖宗疼着,底下奴才伺候的也周到,虽然难免会听到几句酸话,但鸳鸯姐姐,嬷嬷都是厉害的,倒叫那帮子人不敢小瞧她。 几个小辈得了东西欢欢喜喜的离开,贾环贾琮两人没得什么东西,刘姥姥也顺手补齐了。 等屋子里就剩几个长辈的时候,刘姥姥最终还是道,“老大,老二啊,我瞅着,咱家也是该分了。儿孙都这么大了,还弄的这般不清不楚的,也不方便。” 今个在宫里头转了一圈,刘姥姥算是彻底晓得了,大姑娘她这是要给她爹娘撑腰呢,老夫人倒不是怕,只是觉得,如今也就只有她给大房撑腰,若真有哪天,她就这么睡没了,还留个烂摊子,对两房都不好。 就这么一直拖泥带水的,不如直接将家分了,大房得了势,二房也好去了心思。这之后,两房自个儿过自个儿日子,好坏就凭各自本事了。 刘姥姥这话一说完,府里众人都炸晕了,二老爷更是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贾赦也不敢相信,虽说如今这府里他掌控了大半势力,可也没想过能顺利的分家。 他一直以为,等老夫人没了,才能摆脱二房一家呢。 突然间,老夫人说要分家,他整个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王熙凤听了这话,往后退了一步,凭良心讲,她肯定是想分家的,可是,她也不想在大太太手底下讨生活,但是她晓得,这事,轮不到她这个孙媳妇插手插嘴,倒是待会儿,两房怕是要不得消停,她还是躲远点安生。 刘姥姥以为众人没听清楚,又好声好气的说了一遍。 贾政听了,狠狠的跪在地上,哭道,“老夫人,儿子不能不孝啊。” 王夫人也跟着跪在地上,补充道,“老夫人,您都还在,荣国府就分家,外头可得怎么编排两位老爷啊,只说两位老爷不孝,求老夫人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不要分家,不然,就是两位老爷在外头名声也不好听。”话是这般说,心里却恨不得咬死老夫人,想着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二房,更是恨得牙痒 。 二房跪了,大房自然也跪了,只是大房两人不说话,心里头自是赞同分家的。 第35章 刘姥姥见二老爷跟二太太跪在地上哭说什么不能不孝,笑道,“瞎说,你们几个孝不孝顺,我老婆子还不晓得,别人要敢瞎说,看我老婆子不打到他家门上去。” 若不是二老爷二太太心太大了些,刘姥姥还想不到分家这件事儿。 二老爷跟二太太仍不情愿分家,不死心道,“老夫人,不说为了府里的面子,您也该为了宫里的娘娘想想,娘娘本就如履薄冰,若再折腾这样的事情出来,宫里的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娘娘呢,那可是您亲手带大的娘娘啊,老夫人,您就舍得?” 大老爷贾赦听二太太这么说,冷笑道,“二太太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为了娘娘,我大房合该让位才成。倘若真心为了娘娘,考虑娘娘的名声,你们早该搬出荣禧堂,安安分分过日子才好。真当别人不说,自己就不知道了,哼哼,鸠占鹊巢,老二,你就没听过?” 大老爷说的不留情面,二老爷羞的满脸通红,这么些年住在荣禧堂,他虽激动满意,可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的,当初与他交好的人知道他入住荣禧堂,也曾含酸取笑过他,怒的他与当初所有友人全断了联系,而后招了些幕僚入住荣国府,论词说赋,倒是极其志同道合,渐渐的,倒真忘了自己住在这荣禧堂,实则名不正言不顺。 二老爷恼羞成怒,气道,“当初这荣禧堂是老夫人让二房入住的,与我何干。” 大老爷嗤笑一声,“呵,这么说,你自己半点旁的想法也无了,倘若真是如此,如今老夫人要分家,你又生哪门子气,我再如何,该你的,不会少你一分,我敢将话撂在地上,你呢,你敢说自己没半分私心。” 他这二弟,还真是越活越不成器,当年还有几分羞耻之心,如今却是半点不剩。 刘姥姥见两兄弟争的面红脖子粗,忙从中劝和道,“好了好了,两兄弟有什么好吵的,老二说的对,当初娘老糊涂,你们老子一走,我这一时都不晓得咋好,也不舍得离开正院,按理,合该大房继承的,如此,明日咱们就将东府珍儿找过来,我老婆子做主帮你分家。老二夫妻,你们也别委屈,老大一家委屈这么些年都没说什么,你们好歹占了赢,可不兴不满啊。”刘姥姥语气倒是和善,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就不那么中听了。至少二房两口子很是不满,只觉得老夫人过河拆桥,心偏的很,就是当年对他们二房好也是有别的目的的。 刘姥姥两辈子为人,见二房夫妻两个脸色不对,自是晓得他们心中怕是有别的想法,只是她也想通了,纵然这辈子是赚的,也不能亏心的活下去。 刘姥姥强硬起来,二房也不得其法,只贾政回了屋子,对着二太太发了通火,而后二太太让人找了王熙凤,对她一通训,冷笑道,“你当大房得势,你就能过的好了,别忘了,大太太还年轻。保不齐什么时候生个儿子出来。”这事儿,二太太之前也挑拨过,但王熙凤也不敢冒冒然出手,对平头百姓,奴才小子厉害,那是有王家,贾家撑着,可若是算计到大太太头上,不暴露还好,万一纸没包住火,事情可就大发了。 王熙凤自来是个精明的主,哪肯坑了自己,可这会儿大房只怕真的要得势了,到时候大太太要指手画脚,给贾琏赏几个丫头啥的,也便利的很,且像二太太说的那样,大太太真生了个儿子出来,二爷那位子就不稳了。但是她也不傻,就算真跟大太太闹也不是这个时候,如今紧要的还是让二房得了荣国府,那样她走路都带风,不像之前那样,管个家,啥事还得给二太太汇报。她嘴上不说,心里还能没个想法。 二太太的话暂时打了水漂,心里也恨,倒是小瞧了她这侄女,不愧是她王家的种,够精够滑。 刘姥姥这人做事跟割稻似的,快狠准,最是厌烦拖泥带水,次日一大早,东府贾珍就过来了,之前跟二房发卖了批奴才,竟是赚了不少钱,能够他潇潇洒洒活个两三年呢,这些日子,最是喜欢逮奴才小辫子,只是自打那事以后,荣宁两府的奴才都乖的不行。 贾珍拜见了老夫人,听老夫人说要分家,象征性的劝了两句,老夫人不听,他也痛快的分了家,荣国府祖上基业还真不少,就是京城还有好几个三进两出的大院子,按照惯例,二房四成,其余都给了大房,至于她私库里头的东西,刘姥姥也说了,等自己百年以后,分给子孙,至于怎么分,却是没说。 当然,这么些年都是二房管的家,账本也好好的查了查,里边的亏空,之前王夫人就填补好了。她倒是不想填补,谁让大老爷手头有她的把柄呢。别看二太太亏了不少钱,大老爷也没赚,就二太太这些年做的坏事儿,可不是一两二两就能解决的。给银子的给银子,道歉的道歉,找人说事的说事,但凡能想到的法子,大老爷都想到了。 两房分家,大房搬进荣禧堂,刘姥姥住进老国公当年养身体的院子,梨香院,二房死活不肯离开荣国府,二太太哭的凄惨,刘姥姥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二房不肯搬出去也有道理,最后商议着就跟大房换个屋子,二房一家住进马篷附近,虽没搬出去,但是大老爷找人将小门给堵了弄了个院墙,两房虽靠着,但二房真要到荣国府来,还得绕出去,从角门进荣国府。 这院墙一弄,外人瞧着一时也没啥感觉,其实里头*多的很呢,只拿一点来说,有了这道墙,这二房的奴才想打探点大房的消息就不容易了,传个什么出来更不容易。 对贾赦而言,荣国府不过是少了块地方,二房在马棚附近住的,觉得踏实就成,只是古话说的巧,可不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住进了荣禧堂,贾赦一下子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着人将院子重新涂了漆,大件摆设全部换掉,这才心里舒服些,倒是刘姥姥,住在梨香院里,几个姑娘也跟着搬了过去,地方虽有些偏,院子也不大,可四个姑娘一个老婆子还是够住的。 说来,两房一分家,探春也该跟着一道去二房那儿住的,只是刘姥姥不肯将宝玉带在身边教养,二太太只能将二姑娘探春留下来,在老夫人身边露露脸,便宜占一点是一点。至于宝玉,如今二老爷心里也憋足了气,被大房赶到这拐拐角角住着,中间还堵了道墙,心里能不堵着慌么,想着大房做事绝情,竟是把他这个亲兄弟当贼防了。 每当如此,二老爷就想到自己的大儿子贾珠,想着若是大儿子如此,这会儿只怕入了翰林,成了这贾府第一人,老夫人怎么也不会偏袒大房。如今这般,还不是因着二房无人,至于他自己,别看二老爷在外头高傲的很,真当自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虽有几分本事,可是到底做事不够滑头,若没个机缘,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虚伪小人,打击别人满足自己。 想着自己的上司同僚,二老爷越发不顺畅了,又不想跟二太太说话,赵姨娘倒是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可是二老爷还是有事业心的,自己被困住无法实现,这不,就转到自己儿子身上来了,贾珠没了,正巧宝玉补上,这不,拐个弯儿就去了宝玉屋子。 进屋一看,宝玉正跟丫头讨胭脂吃呢,气的二老爷胡子一窍,直接让人将宝玉给绑了,狠狠打了三大板子二太太才赶了过来。好一通哭闹,其中少不得拿过世的贾珠说事,一旁的李纨心里听了难受,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越发木讷,好在二太太骂归骂,可不敢真惩罚李纨,毕竟李纨为贾珠守寡,在皇上那儿都得了赏的,若真出了什么好歹来,传出去唾沫星子也能将她骂死。 没了老夫人的帮助,纵然二太太又哭又闹,宝玉到底还是得了十大板子,结结实实的很,疼的贾宝玉满头大汗,想着自己如今见姐妹们一眼都难不说,还被二老爷赶着看书,着实凄苦,日子好生没趣,今日跟明日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成了那木头人,不想不听不闻来的好。 这么一顿打,着实让宝玉吃了苦,也打出他的魔障来,当天晚上发了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瞧着跟傻了似的,半夜丫鬟见了,吓个半死,二太太来了,又是一顿吓,最后不得已,敲了荣国府的门,找刘姥姥请太医。 曾几何时,她二太太还要给门房赏银,才能入屋的,想想,心里都憋屈的很。只是愣谁也想不到大老爷跟老夫人竟能装疯卖傻这么些年,就为了握住她的把柄的。 想着自己没了地位,没了银子,二太太一阵气苦,次日请安,见大太太春风满面,又是愤恨。 她倒要看看,这大房有什么能耐能打理好荣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妹子,米米回来了,因为家乡的规矩,所有有点耽误了~ 第36章 荣禧堂 贾赦看着一脸恭敬的林之孝,微微撇了撇嘴,这奴才最是滑不溜秋,好在还有几分忠心,“可查探好了,赖大一家真投靠王家了?” “回老爷的话,奴才确定赖嬷嬷一家子都投靠了王家。如今已经被王家安排在王府做了管事,赖大成了王府二管事,其子也由王大人找人捐了个官身。” 说实话,林之孝一家还挺佩服赖嬷嬷一家子,审时度势,左右逢源,对子孙教养得当,就如她那孙子赖尚荣,一拖生就去了奴籍,又将孙子放在外头书院里进学,身边小厮丫头的伺候着,倒比一些正经主子还像回事儿,就那赖大,好些个没体面的主子还得喊他声赖爷爷。可谓是这奴才里的第一人,瞧着比外头的小门小户舒坦多了。可是,这奴才终究是奴才,这卖身契在人手里捏着,再大的本事也没用,就跟那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似的,大老爷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这一出手,真正是让他也有几分胆寒。 只是赖嬷嬷一家实在是贪的太过头了,这两房之争哪是那么容易搅和的,既然返还了奴籍,还给了院子银子与他们养老,合该安安分分过日子才好,何苦又搅和进去,投靠那王家。 同为奴才,林之孝一家的能体谅赖嬷嬷一家子,可也不是所有都赞同的。既然想让子孙后代摆脱奴才的身份,如何又搅和进去做什么。 贾赦见林之孝说完话后一片沉默,也不去管他的心思,只淡淡道,“看来赖嬷嬷一家早就投靠了王家,也不怪二房势大。呵呵,你今日去张贴告示,只道那赖嬷嬷一家偷窥公款,欺上瞒下,所有罪状昭告示人,我倒要看看,那王家还有没有颜面留着赖大一家,我本饶了赖嬷嬷一家,呵呵,没想到他们却是不肯饶过自己,如此,我倒是不用手软了。” 接着贾赦又问了其余几家如何,得来的消息,有几家跟赖嬷嬷一家合力,几家回了乡做了老实的庄稼汉,贾赦听了不置可否。 交待完事情,贾赦则去给老夫人请安,进了门,就见二太太在那儿哭哭啼啼,好不可怜,贾赦只当作没瞧见,行了礼问道,“老夫人,可有用过膳,这些日子住的可习惯,可曾缺什么?” 刘姥姥笑呵呵道,“这么好的屋子,我习惯的很,就是舍不得当初开垦的菜地,你可别把它给弄了,咱家这么些人,省点是点,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子孙后代想想不是。” 二太太刚才正跟老夫人哭诉宝玉受的苦呢,想要老夫人将宝玉也接过来教导,说那贾政管的如何严厉,又道当年贾珠就是被逼的紧了才会早早去世,哭的鼻涕眼泪一流,老夫人却道,“棍棒底下出孝子,老二再糊涂也不会把自个儿儿子打坏的,你且安心就是,至于珠儿,你也莫要常常念叨,不然孩子在底下过的也不安稳。” 刘姥姥这话堵的二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偏还无从发作,刘姥姥可不管,她心里头就是这么认为的,想当初,那村子里的孩子,哪个没被打过,一天三顿还算少的了,就她家板儿还不是被他爹打娘骂,这男孩子就要糙点好,娇滴滴的跟个闺女似的,那怎么成啊。至于宝玉被魇住了,变得痴傻了,刘姥姥可不当回事,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家里人都不搭理他,保证没几天就好了。 宝玉这孩子,实在是惯的太狠了,现在不改,以后只怕来不及。 二太太被堵的无话可说,贾赦却是理也不理她,全当没看见她,只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宽慰几句,就又忙着出去了,分家以后,他这个正经的荣国府当家人着实忙了不少,不说府里大小事宜,那些个府外的朋友同僚也得招呼着,书院里的大舅子也发了书函派了小厮过去,虽没得到回应,但贾赦也不气,毕竟当年的确是贾府对不住宋家。如今有了老夫人的关心,贾赦这心也顺了,对很多事情也看开了。 且说宋家老大宋仁接到贾赦的书函,冷哼一声,直接扔进火堆,看都没看,不过他约莫也能猜到是个怎么回事,这百里书院离城门虽有百里之遥,但前来求学的学子,多为京城人士,除此之外,他府里奴才也会时不时打探荣国府消息,因此,就荣国府那点事儿,他早已知道。 虽不明白那老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但他却是瞧不上眼的。荣国府,不过是个藏污纳垢之地,瞧着富贵无双,内里却肮脏的很,除了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就没有一处干净的了。 贾政也好,贾赦也罢,不管哪房得势,不也就那么样么。只是没想到,那贾赦还有得势的一天,且看他日后如何藏狂。那荣国府欠宋府的人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两消的。如今给他宋府下帖子,又是为了宣示什么?反正他是不会相信荣国府会有什么好心。 在宋仁那儿没得到回信,贾赦也不气,照样每日忙着自己的事情,府里奴才的罪行也昭告世人,他倒也不觉得丢人,毕竟贾赦从不被人看好,到哪里都会被人说几句,如今这般,无关紧要,不痛不痒。倒是收留贾府奴才的王府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惹来一堆非议。 当然,对于贾赦这不要脸,自黑的行为,王家众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王子腾更是上门问罪,只是入了门却不晓得如何问起,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几句,让贾赦日后万不要意气用事,丢了荣国府的丑,给人看笑话。贾赦倒也不惧,冷笑道,“多谢王大人提点,我行的端坐的正倒是不怕,就是到了御前,也是我有理,奴才,说好听点,不就是家养的一条狗,如今倒是会反咬起主人来了,如此,那还不如狗了。如今我也劝王大人,我府里那些个奴才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可别把王府也带坏了就好了。说来也奇怪,那几个狗奴才倒是晓得求到大人头上,难道里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不成。” 王子腾听此,笑脸顿时板了下来,亦是冷声道,“大老爷如今得了势,倒让人认不出原样来了。奴才不好,那也是主子无用,不然岂敢狗眼看人低。不过大老爷无须担心,这再厉害的狗,到了我府上,也会变的比什么都乖。” 贾赦听此,大笑道,“王大人果真厉害,如此,却到了拾人牙慧的地步,若贵府真少几个奴才,我送几个过去就是,那几个丧家犬,赶走也罢。” 书房里,两人剑拔弩张,贾赦无知无惧,王子腾却气个半死,但想着那荣国府的兵还未全部收服,也不敢真跟贾赦闹掰,只将这恨意埋在心底,等着日后全部还给贾赦。 王子腾阴阴的看了两眼贾赦,想着这人也就这点本事,且看日后怎么收拾他。 王子腾负气离去,拐了弯出了角门,就去了二房,二太太早就等候多时,见了王子腾,一番殷勤以后,问道,“哥哥,那人怎么说?”却是连名字都愿意多喊。 “哼,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你也是,做事顾头不顾尾,若不然,怎会被人拿捏住把柄,扫地出门,那兵法当真是白读了。”王子腾对着二太太也没个好脸色。他性子本就高傲,也好个面子,如今被贾赦这般讽刺,哪里受的了,纵然想着日后报复回来,可这会儿心里憋着气,哪里能顺的下去,因此,对着王夫人说话,难免不带些出来。 二太太被王子腾训的有些抬不起头来,也怪她前几年顺风顺水,做事瞻前不顾后,倒是忘记扫尾了,她当年都将宋氏给打压下去,谁料到,竟然会轮到自己。 “二哥,都是那老婆子的错,之前我们都被骗了,装的一副为二房好的模样,可实际上呢。若不是那老婆子突然偏袒大房,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想此,王夫人心里就恨,她恨大房,但更恨的则是老夫人。 王子腾沉默不语,末了方道,“如此,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我一时也不知道,只是瞧着不像,倒是糊涂了。且她纵然知道什么,合该站在我们这里才是。”王夫人沉思许久道。 “此事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且仔细观察,还有,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你且好好教养成才,万不能让二老爷打罚于他,他如今还小,不通世故也是必然,待年纪大了,懂事了,都会好的。你只要教着他心疼你这个娘就好。万不可母子离心。” 二太太听了忙道,“二哥放心,宝玉说个懂事听话的,最会心疼人,如今虽离了老夫人,但也让宝玉与她隔了一层,日后宝玉出息了,且有那婆子眼馋的。” 王子腾听了,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事宜,知道妹妹过的尚好,也就放心离去 第37章 这日,刘姥姥跟往日一般起床,洗漱过后,带着丫头琥珀看了看菜地,接着喂了鸡鸭,走完一圈,回屋用完早膳,接着就是两个儿媳妇,孙媳妇,孙女孙子过来请安,说会儿话,而后她们各忙各的,这不,刘姥姥正准备做咸鸭蛋呢,那头就有丫鬟进来,说南安太妃,东平王妃相携过来了,刘姥姥听了,忙忙叫人将大太太,二太太等人喊了过来,又让人跟女先生交待一声,让几个姑娘也跟着,一道去大门处迎接。 记忆里,贾老夫人曾结实不少权贵,往年也曾互相来往,只是年岁大了以后,身子惫懒,很少自己出去走动,人情往来都交给儿媳妇,自己深居简出,呆在家里教导儿孙。就是府里办的宴会,也多邀请与荣国府有亲的人家,与往年老姐妹的关系还真是疏远不少。 一来,当初贾母处事不公,有人情往来的几户人家都曾劝解,惹的老夫人不开心,二来,老夫人不喜欢对着身份高的卑躬屈膝,身份比她低的,她也看不上,如此,还不如不往来,整好她年纪也不小了,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推掉各种宴会,还能在外头留个贤惠的名声。 只是,刘姥姥是不赞同老夫人的处事法则的,这人活着,不就是你帮衬我我帮衬你,谈谈话交交心,就是不为别的,为了几个孙女也要多出去走动看看,探春迎春都是庶女,指望两位夫人当亲闺女对待也不现实,惜春倒是嫡女,可这孩子母亲早逝,嫂子又是个说不上话的,嫡亲哥哥更是不着调,如今也就指望她这个老夫人了。 刘姥姥带着家里的主子站在正门口,只见那绛紫色的轿子慢慢走了过来,老夫人为超品诰命,倒是不用跪在那儿,只是稍微欠了欠身,东平王妃就已经将她扶了起来,笑道,“老夫人这般还不折了我的寿,快快起身。”那头南安太妃笑道,“老姐姐还是这般多礼,走走走,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好好说道说道。” 刘姥姥点头笑应,由王熙凤搀着,走在南安太妃身后入了正厅。 这四王八公,其中四王说的就是南安郡王,北静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都为异姓王,乃开国功臣,除北静郡王外,其余三王都镇守边疆,常年不得回京。八公,说的则是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缮国公,宁国公,荣国公,修国公,其中荣国公宁国公为亲兄弟,一门两国公,可算是八公之首,与四王关系也好。如今四王八公老一辈子人去了不少,底下子孙倒是没以往亲密,就是当初支持的皇子也不一样,因而,四王中,北静王脱颖而出, 四王八公掌控的都是兵权,虽如今兵权渐被分割,新人换了旧人,但当年他们掌控的几乎是全国的兵力,即使后人不济,可还有些人感念当初四王八公的恩德,到如今还是一片忠心。不然,王子腾也不会想着跟贾府联姻,除了门当户对之外,还有就是荣国府当年的老兵。 众人入座,南安太妃感慨道,“好些年没回京,还是京城的风水人情好,那南边潮的很,蛇虫鼠蚁也多,人情也大不相同,哪有咱们这儿的姑娘矜持淑女。” 刘姥姥这辈子都没出过京城,就是当年南下找巧姐儿,也是女婿带着人去找的,这会儿听南安太妃说地方的风土人情,也觉得稀罕的很。 南安太妃见刘姥姥等人听的入迷,捡了好些个好玩儿的事儿说了出来,例如那儿的方言,服装,红白喜事,听的众人越发唏嘘,不时哈哈大笑几声。就是二太太这会儿心情不好,听的也觉得有意思的很。 二太太也是个聪明的,见南安太妃,东平王妃过来,特意将宝玉也给带了过来,这会儿宝玉听的倒是有些痴了,赞道,“若是此生也能去趟那样的地方,与姐妹们围着火团唱歌跳舞,该多好。”这般说着,眼里满是向往之色。 二太太见宝玉这般笑道,“你这孩子,那地方鼠蚁众多,又热的很,哪里有咱们这儿舒服。”二太太很有些不置可否,若外头真有那般好,皇家会定居于此,哪里都比不得京城,这儿可是龙脉之地,最接近龙气的地方。 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午膳时间,南安太妃见桌上的四菜一样,笑道,“老姐姐倒真是变化不少。”以往,贾老夫人最是好面子,特别是在她们这些老姐妹面前,极尽奢华,恨不得人人知道贾府的富贵无双,哪里会这般朴素简单。 刘姥姥不在意道,“你们吃,虽说做法简单了些,但胜在味道不错,吃惯了好的,吃点这些反而开胃。”刘姥姥率先吃了两碗饭,南安太妃与东平王妃对视一眼,这贾老夫人还真是改变不少,一点以往的影子都见不到了,要不是见她模样没变,还真以为是谁假冒的呢。 用完膳,喝了茶,南安太妃才慢慢悠悠道,“老姐姐,我这一回来就听说,这荣国府发生了大事儿,好像两府分家了,这是咋回事儿?” 也不待刘姥姥回答,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一点风吹草动,还不定被传成什么样,你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计划计划,说说,这外头不晓得人,还以为大房欺负二房,要将二房扫地出门呢,可怜的宝玉,这么孝顺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唉。” 刘姥姥皱眉,这大户人家就是麻烦,分个家,还能折腾出一堆事儿来。 “太妃是不知情,我那大儿子是个傻的,虽没啥大本事,可最最孝顺,之前我糊涂亏了他,如今哪里舍得再亏待他。至于宝玉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只是男子汉,到底不能养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还是他爹娘教养的好。我啊,老了,自个儿糊弄自个儿都来不及,哪里能照看的了宝玉。”刘姥姥笑嘻嘻道。对于南安太妃跟东平王妃的来意也有了几分了解,她倒是不敢闹的太僵,只能装傻充愣了,只是这心里头也觉得腻歪的很,这老二一家怎么就这么多事儿,也没亏待他们,还真看上了荣国府的位置,只是这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怪的了谁。 南安太妃见刘姥姥这般,心里也不痛快,今个她跟东平王妃的确是接了命令过来劝诫老夫人的,想着她们两个出马,怎么着也得让老夫人退让几步,没想到这人跟铁了心似的,非得护着大房,头开始的时候那么多人劝着他别太偏袒二房,他不听,临老了,又变卦了。这不是折腾人么,最奇怪的是,上头还让她们劝劝,也不晓得为了个什么原因。 难道,这贾府还真留下来什么东西不成,若真如此,关键就在二房,只是若真在二房,二房这么些年也不会混成这个模样。想想那二老爷也是个没用的,前些年那么好的条件资源,也没讲好好利用,给自己提提位子,你说说,混了这么些年,还是个小小的工部侍郎,这事情给谁也不会让自己混成这样不是。 南安太妃心里是瞧不上贾政的,但是又不得不偏袒二房,心里也不大舒服,更关键的是,劝了这么久了,这老夫人还是一点口风都不漏,临老了还是这么倔,想一出是一出的,半点不听劝,相处起来真是累人的很。 刘姥姥见南安太妃不说话,自己乐呵呵道,“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瞅着东平王就很好,当年他老子就早早分了家,如今四兄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都后悔没早些分家了,不过如今分了也不迟。” 当年老东平王生了四子二女,其中四子是一胞所出,四人一成年,老东平王就给四个儿子娶妻分家,这离的远远的,四兄弟反而处的好。 说来这贾老夫人之前还真有几个好友为人不错,做事也通情达理,偏老夫人与他们渐渐疏远,反而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走的近,做事随心所欲,一点情谊都不考虑。刘姥姥是不赞同的,这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一个人过日子,不挂咋样,总得求人,也得帮人,这人与人相处,不就是你让我我让你才能处的好么。贾老夫人这心气太高了,反而看不清楚人好坏。 最终,在刘姥姥的装傻充愣中,南安太妃跟东平王妃无奈离去,二太太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僵硬,心里愤恨老夫人做事不留情面,回了屋,就让下人收拾收拾,竟是一气之下搬出了荣国府,想着自己有娘家有靠山,怕什么老夫人,日后事情尘埃落定,有老夫人受的。 二太太搬出了荣国府,就在与荣宁街相交的那条路上,三进三出的院子,虽比不得荣国府,但在京城这样的地界也不小了,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定是舒服的很。 说来也奇怪,这二太太一搬出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竟然升为正三品工部尚书。 第38章 这贾政当了十几年的工部侍郎,偏离了荣国府后升为正三品工部尚书,当真是奇怪的很。总之贾赦是百思不得其解,羡慕的同时又有些酸酸的,觉得他这二弟运道着实好,当年爹娘护着,如今娘好不容易想通了,晓得护着他了,他这边还没得意多久,万年不挪窝的人偏巧就这个时候动窝了。 仿佛老天都不舍得让二房落寞似的。 因着贾政升官,二太太自然有些抖了起来,当天就回了荣国府,给老夫人报喜,给自己出气,存心让老夫人看看二老爷的出息,希望老夫人后悔,因为这个想法,自是狠狠的夸了二老爷一通,说外边同僚如何如何待二老爷,又道皇上如何如何器重二老爷,生怕老夫人不晓得工部尚书的厉害,又是一一讲给老夫人听。 二太太口若悬河,竟是无一人能打断她的话,大太太刑氏一旁听着,撇了撇嘴,心道万年不挪窝,如今挪了窝是应该,偏她乐的跟个什么似的,眼皮子也不见得有多厚。只是,虽然这般安慰自己,可是心里边还是不畅快,别看邢夫人跟着嬷嬷学学,懂了不少人情世故,晓得如何做个主子,做个好主子,可是对着二太太,邢夫人就是有一万个不爽,看她那得意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恶心。 刘姥姥听了,倒是真心欢喜,二太太夸赞的时候,她也跟着附和,脸上的笑意那般真诚,二太太看了又看,观察了又观察,还是没找出老夫人脸上的勉强跟后悔,心里觉得很是无趣。但她是个不服输的,强撑着夸下去,不然心里越发不爽。 “老二家的啊,老二这么有本事,你可得好好照顾着了,官大了事儿也多,得好好补补,不过官再大,儿子也是要管的。如今他统共就两个儿子,可得好好教教。”刘姥姥笑呵呵的说着。如今吃的好,喝的好,老夫人这身体胖了一圈不止,又因为不在太阳底下劳作,保养的好,整个人看着白白胖胖的,瞧着面善的很,很是亲和。 这年纪大了,儿子再有本事,也会习惯性的提醒几句,老一辈子人生活经验丰富,看的长远,生怕二房得势就变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当年她那女婿手里有点钱就想着出去败,要不是她拼了命揍了他一顿,日后也不会过的那么好。 刘姥姥是真心为了二房高兴,也是真心提醒,偏二太太不觉得,只觉得老夫人面上过不去,故意说些酸话臭她。想此,二太太反而奇异的满足了,觉得老夫人这会儿不过是强撑着欢喜,其实心底里别提多后悔了。 因此,二太太一扫刚才的低落,越说越高兴,拉着自个儿的侄女王熙凤好一通说,夸完贾政,夸元春,夸完元春夸宝玉,总归她那房的人各个出息,元春正月初一的生日好,宝玉一出生嘴里就含了块玉,来历不凡,也就死的贾珠身世平凡,也不怪早早就去了。 总之,不管二太太说什么,刘姥姥一直就乐呵呵的,待后来二太太重复夸赞的时候,刘姥姥就有些扛不住了,又不好打算,只能时不时嗯一声,歪着身子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还提醒自己不嫩睡着,最终还是睡着了。 老夫人的鼾声打断了二太太的高谈阔论,邢夫人对其冷冷一笑,道“今个府里繁忙,就不留弟妹用晚膳了。”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面,二太太也冷声回道,“没想到府里竟如此困难,也罢,明个晌午我家里办酒,到时回来一批达官贵人,嫂子别忘了去吃酒的好。”说完,也不搭理大太太,拉着王熙凤说了好些话,这才走人。 如今贾琏去了南边,大太太管家,王熙凤很是有些落寞,特别是被大太太压在底下,心里自是愤恨,又因着当年的一些龌龊,婆媳两个关系冷的很。就是大太太得了势,王熙凤也颇看不起她,对贾赦也没啥信心。 大太太见二太太跟王熙凤姑侄关系好,心里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当天晚上就对王熙凤好一通发落,王熙凤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闹到老夫人这边来,又哭又闹又撒泼的,只道大太太瞧不得她,要趁着贾琏不在的时候谋害了她。 刘姥姥揉了揉额头,看着王熙凤道,“凤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说,这又哭又闹的,也不怕底下奴才看笑话。”难怪喊她凤辣子,瞧着脾气,呛人的很,一般人哪里扛的住。 王熙凤抹着眼泪道,“老祖宗,求您评评理,孙媳妇再不好,也不敢做那等龌龊事儿,偏不晓得大太太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竟是污蔑我跟瑞哥有了什么首尾,这话岂能乱说,这岂不是将人往死路上逼,不留一点活路。老祖宗,如今琏二爷不在,大太太不说护着点我,还往我头上泼粪,这般欺负我,当我王家没人了不是。我纵然不成器,也不能任人这般泼脏水,今个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大太太辨一辨,讨回自己的名声来。” 王熙凤瞧着气急,双目赤红,头发凌乱,说话的时候声音尖锐的很,至于一旁的大太太,衣服发型倒是端庄的很,只是脸涨得赤红,也不晓得是气的还是急的。 “好了好了,玉儿几个丫头先出去。”刘姥姥见王熙凤越说越不成体统,忙让几个丫头下去,就是屋子里的丫鬟也让她们走的一个不剩,等屋子里就剩三个人的时候,刘姥姥这才不满道,“凤儿,你也是当娘的人了,纵然心里有气受了委屈,只是这样的话也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你自来是个精明的,这会儿怎么这般糊涂,就是找我老婆子评理,这样的话能随便说出来,你不为自个儿想想,也不为巧姐儿想想。” 这女人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就是受了委屈,也只能私底下抹平,她倒好,自己嚷嚷出来了,也不看看周围都坐的是谁。 刘姥姥是真正不高兴,这会儿脸板在那儿,又对着大太太怒道,“你这个做婆婆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说两句,真出了什么事儿,你日后良心能安的下来?” 大太太这会儿心里也委屈的很,她也是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了,但谁晓得王熙凤会这般不要脸,自己嚷嚷出来了,她还以为能以此把持住王熙凤,让她听话点呢。至于那传言,还真不是她自己瞎编出来的,那日去东府的时候,她在假山后面听丫鬟们说的,回来之后一直忍着不说,就是想找人查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想以此为把柄要挟王熙凤的。都忍了这么些天了,谁晓得今个被王熙凤二太太这么一刺激,就一下子说了出来,本想吓吓她的,谁晓得王熙凤是个不怕丑的,就这么冲过来找老夫人告状。 这会儿老夫人气成这般,也不晓得待会儿如何待她。 这会儿,大太太能说什么,只能跪下来求饶,道,“回老夫人的话,媳妇也是从丫鬟那儿听出来的,当时媳妇也吓得半死,今个跟凤丫头说,也是想提个醒,让她自己清楚,真没存心败她的面子。她再不好,那也是大房的儿媳妇,日后荣国府的当家主母,真有啥事儿,岂不是连累府里了,到时候大老爷也不会饶了我。” 大太太虽然心里不安,但这番话也算说的合情合理,倒让王熙凤俺恨这大太太越发狡诈,当真比以前难对付多了。若是以往这个时候,哪里会给自己辩白,还不是只晓得哭只晓得求饶。 大太太几斤几两,王熙凤自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事儿定然是听得的风声,不过今个说出来,还不是想把持她,压她一头,只是也不看看她王熙凤是什么人,是任人欺负的主?哼,想把持她王熙凤,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腰。她怕什么,行的端坐的正,闹这么一场,也让人看看她的清白,不然真藏着掖着,日后还不好说。 王熙凤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考量,不仅仅是为了给大太太打擂台。 刘姥姥这会儿能怎么做?自然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将此事抹过去。只是经此一事,刘姥姥觉得,那东府的奴才也不行,这样的话都敢传,不成,她得过去瞅瞅,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将这对婆媳打发出去,刘姥姥在屋子里想了许久,记忆中,东府头开始比荣国府还厉害些,那贾珍的母亲在的时候,府里规规矩矩的,好的很,后来那贾敬不晓得抽哪门子疯,非跑去当什么道士,好好的家不成家,依她看,那贾珍母亲就是被贾敬气死的。 虽说那贾珍年纪不小了,但到底没人好好教导,很是不成器。她辈分虽在,但到底不是亲娘老子,说重说轻都不好,不成,可不能让那贾敬再那么逍遥了,自己在外头啥都不顾,还成仙呢,呸。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米米今晚参加英语角活动去了,回来晚了,这更算13号的啊~~ 第39章 大太太跟王熙凤这么一闹,也算是撕破脸了,只是这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气也只能憋在心里,从别的地方出气,这不,大太太仗着自己婆婆的身份,没少使唤王熙凤,不是端茶就是倒水的,半分不客气。如此一比,王熙凤就处于劣势了,纵然大太太不敢说些难听的话争对她,可是把她当丫鬟使唤,王熙凤能高兴。 这对婆媳的关系,刘姥姥多少也有些知道,只是有的事不好插手,见到的时候打个圆糊,没见到的时候只能装作不知道,若是搅和进去,帮她们做主评理,不仅这婆媳处不好,她老婆子也落不到好。 刘姥姥让人仔细留意了,小打小闹都不管,这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但是真闹大了,就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不能由着她们性子来。 说来,自打两房分家,大房得势,王熙凤这个管家奶奶的职务就被撤了下来,如今是大太太掌家,由大老爷贾赦奶嬷嬷帮衬着,还有请来的嬷嬷从旁教导,就是个木瓜脑袋也能给她敲灵活了,更何况大太太还不是个傻的,当初邢夫人在娘家的时候,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抓,不过小门小户规矩少点,她娘家不得势,嫁进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自然心虚,且王夫人身份摆在那儿,生怕做错了添了笑柄,给大房抹黑。只是这会儿大太太懂得了里边的弯弯道道,也放开了当初的心结,做起事来还真不比王熙凤她们差,当然,最主要的是,府里刺头的丫鬟都被撵了出去,留下来的奴才都兢兢业业的很。 如此,王熙凤与大太太相斗,总是落了一层,心高气傲的她哪里受的了,想着当初二太太说的话,王熙凤深以为然,觉得大太太这人得势变藏狂,如今不把她这气焰打下去,日后还不定怎么狠呢。 如今没了管家权,王熙凤心里就憋屈的很,又被大太太这般打压,胸口愣是憋出一口老血出来,屋子里的丫鬟上上下下都被轮个骂了一遍,就是平儿也没落到好。王熙凤脾气本就不小,之前管家,有什么不顺心的,都会劈头盖脸一通骂,如今呆在院子里的时间多了,这不,她屋子里的奴才就倒霉了。 刘姥姥也听了不少传言,亦觉得王熙凤这性子太要强了些,这性子好在托生在富贵人家,娘家得势,要是在农户人家,还不得一天干几场架,气也把自己气坏了。这不,刘姥姥劝王熙凤跟李纨学学,脾气好点,不然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遭罪。 两个孙媳妇,刘姥姥都喜欢,但是这两人性格相差太大,要是能够综合一下就好了,不过李纨情况放在那儿,二太太又不是个省心的主,她过的也不容易,相比之下,王熙凤这日子算是好的了,她怎么就能将日子过成这样,刘姥姥看着就有些累。 王熙凤听刘姥姥这么说,强笑道,“老祖宗可真是喜新厌旧,我打小就这性子,想改也难。不过老祖宗说的总归是好的,赶明儿我就跟大嫂子学学,给老祖宗看看。” 刘姥姥晓得王熙凤说的不是真心话,叹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些,对外人还好些,你说对家人也要强,日子过的岂不累人么?赶明儿琏儿回来了,你可不能再这么要强,我听大老爷说,贾琏在南边学的不错,好好努力,日后也是个有才的。你以后啊,享不尽的福气呢。” 听老夫人说到贾琏,王熙凤心里也想的很,她那冤家什么品性,她还能不知道,在外头不拈花惹草就不错了,还努力上进,她却是不信的。若贾琏真是个上进的主,她何苦这般积极钻营,要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家,她何苦受这些累,真当她傻的不晓得过好日子。 “老太太说的是,等明个二爷出息了,可得让他好好孝敬孝敬您老人家。”王熙凤笑着回道。接着又说贾琏的孝心,听的刘姥姥心里直乐呵,琏二奶奶这张巧嘴,气能气死人,可乐也能乐死人。 “你们都是好的,我老婆子都晓得。”刘姥姥乐呵呵的只晓得说这样的话了。这人,不管是谁,都喜欢听动听的话,刘姥姥也不例外,纵然心里边跟个明镜似的。 说了会儿话,正巧大老爷回来了,刘姥姥就让王熙凤跟几个姑娘一道玩玩,想着她管了这么些年的家,本事不错,又让她没事教教几个姑娘。别看这几个孩子都不大,可这孩子长起来快的很,如今不准备准备,就怕最后手忙脚乱。 说到几个姑娘,如今日子着实舒服了不少,首先身边不好的奴才都被打发了出去,其中迎春最是受益,她纵然性子绵软,但这会儿有了老夫人的支持,又跟先生学了这么些东西,也渐渐好了不少。探春管理奴才本就有一手,但是她如今住在荣国府,只要二太太不在身边,她日子就轻松不少,纵然有那么几天不得不跟二太太表忠心,但是相比以前,着实舒服不少,至于惜春,敏感的觉得府里清净不少,她心里就欢喜了。林黛玉见姐妹们高兴,外祖母身子硬朗,爹爹明年就要入京,自然是事事顺心。 这日,大老爷早早回了家,也是因为跟刘姥姥越好了,去道观看看贾敬,宁国府都乱成一团了,他还在那儿求仙问道,刘姥姥能高兴么。昨个她着人打听了一番,听听,外头都是怎么说,这整个京城脏的臭的都去了宁国府了。贾珍那孩子,你说他他倒是听,态度也好的很,就是不改,气人的很。这不,刘姥姥也懒得跟那孩子说,跟贾赦说好了,直接去道馆将贾敬给搬出来,他真当自己天生天养呢,两手一甩,啥事不管,美的他。 大老爷是晓得宁国府不干净的,但是前段日子,他也跟风将府里奴才发卖了大半,还以为宁国府清理干净了,没想到更乱,贾赦也不满了。虽说两府分家了,但是这京城谁不晓得荣宁两府为一家,夸都一起夸了,贬还不一起贬啊。这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贾赦变好了,自然也希望贾珍能过的好,毕竟这么些年,也就贾珍这个侄儿最挺他,把他当回事儿。这不,听老夫人说要喊贾敬的时候,贾赦虽觉得希望不大,但还是陪着老夫人一道去了。 于是,两人瞒着府里的人,乘着马车去的道院。那道院离荣国府还有一段日子,不过地段不错,一路过来都能见到人,商铺也一溜排,这都修仙去了,怎么也该找个深山老林啊。 想此,刘姥姥撇了撇嘴,这贾敬也不晓得搞什么幺蛾子,反正她看着,不像修仙的样子。不过具体啥情况,她也不晓得,得过去看看才成。 约莫过了一炷香,到了个山脚下,两人也没换轿子,直接爬上山,这山不高,且道院只在半山腰,约莫三百米左右,刘姥姥做惯农活,就是如今在贾府,每天也扛着锄头锄菜地,身子好的很,贾赦以前不咋滴,后来开始学武,几百米也没问题。两人边走着边说话,两旁都没人,偶尔听见鸟鸣,两边的树影晃动,空气都觉得新鲜的很。 “娘,王家如今过的挺好的,小孙子板儿上了学堂,家里如今有田有房。” 到底是自己亲闺女,刘姥姥自然关心,贾赦也晓得她喜欢那一家子,虽然不懂,但贾赦是真心孝顺,自然事事为老夫人考虑周全。老夫人让打听消息的奴才嫩的很,走不远,没啥人脉,得不到啥消息,贾赦知道后,就将事情揽了过来,每个月回报两回。 “呦,那一家子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这人活着 ,不求大富大贵,活的平平安安,不愁吃喝就很好了。”闺女日子过的好,她真的很满意。 贾赦听了笑着点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万贯家财要了何用,就拿薛家说,那可真是富贵,荣国府都比不上,只是如今那当家的一病倒,儿女还小,银子越多,越烫手。我听说,不说薛府本家,就是京城也有人插手呢。” “乖乖,可是薛蟠那孩子的父亲,上次身子不好,不是找人看了么,怎么又不好了,不成,儿啊,咱两家到底有点关系,待会儿回家,你快请几个好点的大夫过去看看,我那库房里好些珍贵的药材,待会儿收拾收拾给他送过去。真要年纪轻轻的去了,两个孩子就可怜了。”刘姥姥忙道。 贾赦晓得老夫人心疼薛蟠那熊孩子,想到那熊孩子还敢跟他对着来,倒是个有胆子的,虽生的虎头虎脑,瞧着也蠢笨的很,但心地还算不错,既如此,就看这孩子面子上,介绍几个人过去也是应该的。若不然,就薛府跟王夫人的关系,他也懒得搭理。 “唉,这就好,蟠儿那孩子可得有老子管教才好,那孩子胆子大,不知道事情轻重,他娘一味的惯他,不好好教导,日后真捅出篓子来就晚了。”刘姥姥叹气道。那孩子,虽相处的日子不长,但瞧着本性不会,憨憨的,她是真心喜欢,只是没个亲爹管管,真怕那孩子日后走上老路。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米米接了个翻译的兼职,他们家要的比较赶,这几天熬夜才翻译好~~~抱歉~~ 第40章 番外 这一日,贾老夫人在两个儿媳的伺候下,用完膳,回屋休息,睡的迷迷糊糊之际,老夫人只觉得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身体却变的轻飘飘的,耳朵边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那声音跟她的敏儿好像,她急得大喊,却没人回答,只好寻着声音往外头追,走着走着,只见来了个陌生的地方,烟雾缭绕,看不见来人早不到出路。 贾老夫人吓得大叫,却听到两声重咳,只见夫君荣国公跟女儿贾敏出现在眼前。 “夫君,敏儿,你们怎么来了?”贾母迷糊问道,一时倒没察觉其中的不妥来。贾代善还是那般不苟言笑,粗重的眉宇紧锁,眼睛里盯着贾母,愣是让她平白添了几分心虚。贾敏倒跟出嫁时一般无样,站在贾代善身后,娇娇滴滴的。 “回去吧~”那贾代善也不理贾母,直接一挥袖道。 贾母脑海里全是回去吧,回去吧的重音,然而睁开眼,她却看见一个又老又丑的婆子进入了她的身体,用着她的胭脂,使唤着她的丫鬟,拿着她的脸庞做着下作的表情。 贾母围着自己的身体,焦急的不行,恨得不行,一时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急的团团转,想着刚才做的梦,连忙大声喊着贾敏,贾代善的名讳,她还不没过够奢华的日子,她还不想死。 听着丫鬟说,她的敏儿没了,贾母心中大痛,待看见那丑婆子装模作样,又恨得不行,倒是冲散了不少哀痛,想着刚才那梦莫不是意味什么,她的敏儿真的去了?? 敏儿啊,敏儿,你就是舍不得为娘,也不该这般待为娘,哪里找的丑婆子,那样的她,如何管理荣国府,如何教导儿孙,如何为你唯一的闺女谋划,你怎么这般糊涂。 贾母在自己的身边转个不停,想夺回自己的身体,却是半点用没有,唤自己闺女没人应,唤贾代善的名讳也无人答。仿佛这时间就她一人,贾母是真的害怕了,一日比一日疯魔,一日比一日痛恨,最后竟是抛去自己的矜持,破开大骂起来,骂那夺了她身体的妖人,骂儿孙不孝,竟是察觉不到她这个老夫人已经变了个人,骂贾代善没有夫妻情意,又骂贾敏是个白眼狼,自己死了还连累她。 贾母急的跳脚,那行径,就是泼妇也自愧不如,只是换来的还是永久的寂静,没有半点回声。 等跟着自己的身体到了江南,贾母已经放弃了,她想,也许那日的梦真的只是个梦,而自己的身体是被妖魔占据了,想此,她又开始担心儿孙起来,特别是她最宝贝的宝玉。她小心的看着占着自己身体的妖物,生怕她还了自己的宝玉。 看着占据自己身体的妖怪偏袒着大房,贾母又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这妖邪之物是大儿子贾赦找来的,好个贾赦,竟是这般黑心肝的白眼狼,早知如此,刚生下来的时候直接扔马桶淹死就好了,省的到如今竟是起这样的心思祸害她。 贾母恨急,对着贾赦张牙舞爪,可惜竟是半点用也没用。 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妖邪之物偏帮着大房,一步步的挤兑二房,又见那林如海对那妖邪之物孝顺的很,心中怒急,脱口大骂,林如海是个瞎了眼的探花郎,连好坏都分不清楚,是个没心肝的窝囊废,活该没个儿子送终。 一日又一日,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掌控,贾母越发疯魔,日子久了,她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偶尔也会想到,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眼前这些都是以往的回忆,随即否定自己,眼前这人,种种表现,粗俗无礼,哪里会是曾经的自己。她就是死,也不会将家产爵位给大房的,大房都是些没用的,给到他们手上还不是败光的多,只有二房,只有她的二儿子贾政才能护着荣国府,她的宝玉出生就与众不同,才会光大荣国府。 看着那邪物将金陵老家的族人得罪个精光,贾母又呵呵大笑起来,这邪物可真是个傻得,竟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也不怕被人骂,随即想到,那邪物占得是自己的身体,骂的也是她,那点子高兴立即消失殆尽,滔天怒火袭来,贾母冲向自己的身体,想用手狠狠的卡着那邪物的脖子,可惜徒劳无功。 贾母疲惫了,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很少生气,也很少高兴,情绪淡淡的,却很少离开自己的身体,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趁之机,夺回自己的身体。 只要找到自己的身体,她就能帮着自己大儿子,好好训训那不孝的大儿子。 偶尔想想,贾母还会高兴的乐起来,当然,也就这么一件事儿能让她高兴了、 她冷眼看着那妖邪之物一错再错,笑着看她分不清好坏,做事糊涂,见她给大儿子做面做衣,更是觉得虚伪,收买人心,看她对林黛玉好,虽有些安慰,但竟然将自己的宝玉推开,又不满了,就是见了林黛玉也不爽,林黛玉再好,不过是自己的外孙女,哪里比的上她的宝玉。可怜她的宝玉,丫鬟奴才被换了几个,也不晓得多么伤心呢,离开了自己,也不晓得他吃不吃的好,瞧着小脸仿佛憔悴了不少。 等到了她的私库,贾母有些得意的看着那邪物,想着,就是妖怪也不过是个乡野间的小妖怪,没见过世面,只是,还没得意完,就见那邪物竟然将自己的宝贝给迎春,探春几个庶女,就是惜春,那也只是宁国府的嫡女,养她一场就不错了,凭什么给那么好的东西给她,那些宝贝都是她积攒多年的,都是要留给宝玉的,那妖邪之物凭什么随便支配自己的宝贝。 贾母以为自己见了这么多让人生气的事儿,以后不会再气了,可是她错了,这世上只有更生气,没有不生气。那邪物将先大儿媳妇的嫁妆全部还了回去,看着二儿媳妇反抗无果的模样,她再次暴跳如雷,她想着自己如今也许成了鬼,不知道可不可以托梦,她尝试了,可惜不成功。 她越发坚定,那邪物定是不孝的大儿子贾赦招来的,不然不可能桩桩件件都偏着大房,逼着二房。 那邪物也是个不要脸的,竟对宋家那般伏小作低,真正侮辱了她的诰命。 她气的扑向自己的身体,牙齿狠狠的咬了过去,结局,自是跟以往一样,也许日后也这样。 贾母再次颓废,看着那邪物折腾奴才,折腾自己,就这么一路看着那邪物得了儿孙的孝顺,大房的敬重,贾母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生气了。 贾母见那邪物日子过的滋润,偶尔也会想想,当初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特别是大儿子一家变得成器,念头不过一转而过,贾母随即否认,她的宝玉才是天之骄子,她的二儿子才是文曲星下凡,大儿子,不过是个白眼狼,她今日弄到这般田地,都是他害的。 后来的后来,贾母已经不想跟着自己的身体了。不想看自己的身体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说那些粗俗不堪的话,不想知道二儿子过的如何委屈,大儿子如何得意,不想看到几个外孙女对那邪物诚挚的关心,孝顺。不想看到那粗俗的邪物竟是得了众人的夸赞,百官的颂贺。 那邪物做出那等糊涂的事儿,竟得了那么多好名声,她不服气。如果是她,她一定能做的更好。 荣国府早已不是她的荣国府,她滔天的恨意也不知道向谁去发。 这天地间,仿佛就她一人,来也罢去也罢,都是她一人。 这样的自己,真正是生不如死,贾母一千零一次想到。 就在贾母意志快要消沉的时候,在二房快要无力回天的时候,她的二儿媳妇找了个神婆回来,贾母见了,很是高兴,想着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媳妇,就是聪明,早就知道那邪物占了自己的身体,特意找了神婆过来做法,如果早些做法就好了,她就能早些夺回自己的身体,不然,二房也不会被分出去,过的那般惨淡,不过能想到也算不错了,只要夺回了自己的身体,她就有本事改变一切。 贾母围着二太太身边,她想尽快夺回自己的身体,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事情要改,她是那么的迫不及待,可是等来的却是一场未知的灾难。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二儿媳妇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却那般愚蠢。 她的好二儿媳妇拿着她的生辰八字做法,弄的她整个身体如烈火焚烧,千针戳命,她扛不住晕了过去。 她的生辰八字,可不就是针对她的么,她的好儿媳妇,好儿媳妇啊。 她好恨,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被人占了身体,如今还要受这等灾难。 她的恨意上不达天庭,下不到地狱,最后昏迷之际,她还在想,自己是结束了么?还是能够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上个番外,晚上九点还有一更,么么哒~~撒花赞一个洒~~~ 第41章 母子两人一边气喘吁吁的爬着山,一边说着最新的消息,刘姥姥虽不懂什么弯弯道道,但往往无意识中,也能点醒贾赦不少事儿,最明显的则是为人处事,别看刘姥姥上辈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可道理懂了不少,最会与人打交道,不是说吹牛的话,整个村子里就没人不说她好的。这大老爷贾赦是个孝顺的,可是做事生硬了些,往往还会好心办坏事儿,刘姥姥少不得一旁提点几句。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半山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见到眼前吐着土黄色墙漆的道院,刘姥姥还是砸了砸舌,啧啧,这日子过的,推开门,进门是个大院子,正对面是个屋子,里边放着镶金道祖像,长条桌上放着香炉供果,屋子左右两边则是其他道士的像,从这屋子进去,类似个四合院,左边是个书房,从左边门廊走进去,就可以到贾敬居住的地方,约莫二十米的长廊,穿过一个圆拱门,地势又高了一丝,低处有几个小道童打理菜园,菜园旁边一溜屋子则是给小道童住的,从石梯上了高处,坐北朝南放了两只神龟像,神龟后面则是个池子,水碧青碧青的,里头养着金鱼乌龟,还有个大乌龟驮着小乌龟晒太阳,池子后面则是几棵大树,大树旁边还有两口水井,除此之外还种了花花草草,左边是个茶室,位置较高,坐在上面则可以俯瞰芸芸众生,这茶室前面有乱石堆的山洞,左边有棵紫藤盘旋而上,往茶室后走,又过了个圆拱门才进了贾敬的住处。 此时贾敬正在左厢房炼丹,贾赦跟刘姥姥老远就闻着一股味儿,说不上难闻,但也不好闻,药味比较重。刘姥姥跟贾赦在厅堂等着贾赦,报门的小道童说贾敬炼丹正在最要紧的时候,不敢随意打扰,抖索着让他们两人再稍等片刻。刘姥姥见小道童吓得可怜,笑道,“无碍,我们再等等就是,你下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去吧。” 母子两人静默一会儿,贾敬还是没出门的迹象,刘姥姥左等右等微微有些焦急,待会儿回去还有段山路,从山脚下回到荣国府还有段日子,太晚回去,只怕家里几个孩子担心。 刘姥姥走过去,耳朵贴着门边,除了一股子味道,里边啥动静都没有,喘息咳嗽声都无,刘姥姥皱了皱眉,又仔细听了会儿,隔着门喊了两声,也没得回应,刘姥姥使劲拍打着木门,这一拍,门直接开了,刘姥姥可不客气,直接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是个大炼丹炉,里头还泛着火光,旁边摆了一溜中草药,贾敬人却不在炉子旁边,往里走,则是卧室,贾敬竟然穿戴整齐在床上睡大觉,刘姥姥那个气啊,大喊一声道,“不孝子孙贾敬,还不给我起来。” 她倒是晓得这人荒唐,但没想到这般荒唐,来了客人不说见上一面,自己却在屋里睡大觉,这不是存心的么。贾赦在旁边看了也不爽,喊了声敬大哥,就不搭理他了。刘姥姥辈分大,是贾敬的婶婶,这京城贾府,也就贾母身份辈分够格可以教训贾敬。这不,贾敬听刘姥姥这么一吼,忙条斯理起床,理了理道袍,一甩拂尘,道“婶婶怎么来了?” “呵,我怎么来了,你说我怎么来了,是贾家列祖列宗托梦让我打你来了,你看看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好好的家不要,儿女不要,在这边练丹,也不怕吃了毒死你。”刘姥姥出言骂道。 那头贾敬还没说话,只听门外传来两句不满声,“妇道人家,胡言乱语,此番得罪了天师,莫说修仙得道,只怕要入那六畜轮回。” 转身一看,就见两个道士走了进来,白发白须,当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只是刘姥姥却是不信的,她怎么着也是重活一世的人,真神仙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哪里会让人不管儿女的,既然托生为人,肯定要做好人的本分,连这点都不做到,还妄想成为神仙,这不是笑话么。 刘姥姥脸色一板,对着两位道士厉声道,“哪里来的妖怪,真正是放肆,老大,将这两人给我打发出去,再给我抄了这两道士的家。”贾赦点头,让小道童将两道士拉扯出去,随后跟着去了道士的家。 刘姥姥遇到过好道士,穿的补丁露补丁,但是整个人说不出来的舒服,碰到贫苦百姓都会帮着看看病,哪像这两个道士,打老远真有几分感觉,可那眼神贼溜贼溜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 刘姥姥发泄完毕,转身看了眼贾敬,这人就这么看着自己的道士被人撵出去,一句话都没说,这倒是奇怪了。这人瞧着也没个修道的心,那他这几年在这边干啥? “大侄儿,不是婶子多管闲事,实在是你太不懂事了,你说你这么些都干了什么,儿女不要了,孙子不要了?你就不怕死了后在祖宗面前抬不起头来。修仙得道能是那么容易的,你连人都不做好,还想当神仙?”刘姥姥劝道。 贾敬随意的坐在厅堂红木椅子上,道,“婶子,可是贾珍那个逆子惹事了?” “什么逆子,珍儿还好,只是我瞅着到底年轻,容易被人糊弄,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你也不晓得外头传的多难听。我这也实在是坐不住了,你好歹是珍儿他爹,不管咋样,你得回去管管。” “哼,我就晓得那混账不是个东西,婶子,让那孽子明日滚过来见我。”贾敬冷哼一声道。刘姥姥听了是眉头直皱,这大户人家骂儿子骂的可真毒,动不动就是孽子,滚的,还不是东西,他要不是个东西,那是什么东西生的? 刘姥姥翻了个白眼,直接道,“你这当父亲的不称职,还怪起儿子来了,你说,自打你到了这道观,可有回府一趟过,但凡逢年过节都没见过你的人,就是祭祖你只派个人送点东西,你说说,这满大京城有你这样当爹当儿子的?你还怪珍儿,依我说,珍儿这般都算好的了,只是如今他也不小了,总这般也不是个事儿,不管如何,你得给我回府,你身上流着贾府的血脉,贾府不好,修仙得道也落不到好。” 刘姥姥话说的狠,一点情面不留,也是实在气很了,就没见过贾敬这样的人。也不怪珍儿不学好,都是这老子不靠谱。 贾敬听刘姥姥这么说,皱了皱眉,道,“婶子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么些年,也没个人传消息给我,我还当宁国府好的很呢。若知道宁国府不好了,侄儿怎么着也得回府瞅瞅。” “真的?”刘姥姥不信道。 “自然当真。”贾敬肯定道。 “成,那你收拾收拾,咱今个就回去。”刘姥姥直接拍板笑道。 “不成,回府可以,只是得让那逆子过来接。”贾敬摇头道。 刘姥姥说了这么多,纵是骂他,贾敬也不曾生气,顶多皱皱眉头,脸上都是淡淡的,倒是让人猜不到他的想法。 “今个跟我回去不是正好顺道么?咋非要珍儿过来接,有啥区别?”刘姥姥是真不懂,又劝了几句,贾敬总是不应,只道,“这其中自然有不同的,婶子回去只管让那孽子来就是。” “成,那明日我们再来,你可不能反悔?”刘姥姥不放心道。 “不反悔,婶子明日再来亦可。” 刘姥姥是真搞不懂了,但是贾敬答应回去,她已经很满意了。两人商量好,就见贾赦带着一堆箱子过来,没想到那两个道士竟是这般厉害,两个人贪得比荣国府二等管事加起来还多,也有恃无恐的很,就这么随意放在屋子里,除此之外,内室里还绑了几个姑娘,贾赦见到的时候,气的对着那两道士就是两脚,直踹心窝子,接着让小道童抬着箱子就到了贾敬这儿。 刘姥姥听贾赦这般说,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大,这,这,这些姑娘是打哪儿来的?”荣国府那些事儿,刘姥姥都觉得难以接受,没想到道观这样清净的地方竟然比荣国府还乱。 不说刘姥姥,就是贾赦也震惊的很,这事儿日后若是暴露出来,自然归到贾府,到时候贾府的名声怕是没有了,这些姑娘可都是清白人家的。 贾赦只觉得头疼的很,站在堂中看着贾敬,若不是贾敬是长辈,他这会儿早冲上去对他吼几声了。不过贾赦没吼,刘姥姥却是大吼起来,大声道,“作孽啊作孽啊,一个个的不怕死了后下地狱,看阎王老爷怎么收拾你们。”看着堂下狼狈的姑娘们,刘姥姥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这世上,本来对女人要求就高,好好的行差就错一步也能被唾沫星子淹死,这几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日后可怎么是好,就是回了家,也怕没个好下场。 贾敬扫了两眼两个道士,站起身来,对着道士脸就是两脚,接着直接让人将两道士扒光了卖到西北,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也有些阴阴的,声音从牙缝里透出来,显得那么的愤恨,“只当你们贪几个银子,却没想到这般无法无天起来。” 两个道士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仙风道骨,两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求恕罪。只是刘姥姥心里气的狠,这样的人,少一个就是救了很多人。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因着这事儿,刘姥姥心情也不好,让五位姑娘洗漱干净,下山的时候,就一起带着回去了。不管如何,也是贾府连累了她们,刘姥姥心里就不好受。 回了贾府,刘姥姥让贾赦帮薛家去找太医,自己则带着几个姑娘回了院子,仔细问了她们的意见,是想回家还是嫁人还是怎么的,不管她们什么决定,她都一人给两百两银子,五十亩地。这五个姑娘也是可怜人,都是外地拐来的姑娘,有的连自己生生父母是谁都说不知道,有的知道家在哪儿,但是打小被拐出来,如今也不敢回去。四个姑娘是外地的,只有一个最漂亮的姑娘,是京城人士,家里父母开了个杂货铺子,底下两个弟弟,一个姐姐,她是家中唯一的庶女,名翠羽,她是五人中,唯一一个要留下来服侍老夫人的。其他四个,两个准备嫁人,一个准备回家,一个打算自己出去过日子,刘姥姥都分了银子,让五人在家里休养几日后,才让贾赦在官府找了人,帮着四个姑娘出了府。翠羽则在刘姥姥身边服侍,暂且跟着琥珀后面学习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米米裸辞了,呼呼~~赞一个~ 第42章 四姑娘惜春 当日刘姥姥跟贾赦带着几个姑娘回了荣国府,已经天大黑了,草草扒了几口饭,刘姥姥就让人将贾珍给喊了过来,那贾珍正准备出去跟友人喝酒寻花的,这会儿倍觉扫兴,私下嘀咕几声这老夫人越发爱管闲事了,这才换了身衣服去了荣国府。 刘姥姥闻着贾珍身上的酒味就不满意,这一天到晚的没个正行,也不晓得咋想的,儿子都娶媳妇了,再过几年都要抱曾孙子了,你说说,再这么乱来下去,可是祸害几代人。 刘姥姥对贾珍心存不满,这会儿也不搭理他,只一旁喝着茶,贾赦则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贾珍,贾珍听了,顿时急道,“叔叔,您何苦去打扰父亲他老人家清修,若不能得道成仙,岂不是我这做儿子的过错。依侄儿看来,还是让父亲在外好好修仙得道的好,也算全了我这做儿子的孝心。” 贾赦冷笑道,“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你父亲让你明日过去,你只管过去就是,至于修仙得道之事,你父亲自然有自己的盘算,我却是不知道的,倒是那两个道士,已经被我扔进大牢,只怕落得个死无全尸,那样的仙道,修了也是祸事。明个早上,你只管去接你父亲,旁的无需多问。” 贾珍见贾赦不满,只得舔着脸笑道,“叔叔说的是,只是,若因那两个道士之故,倒也不用打扰父亲,我明个再去寻几个真本事的道士就是。”潇潇洒洒这么些年,他哪里想让贾敬回来,就是贾敬坐在家里啥都不管,可就这么个人在,啥也不自在。想他小时候,他爹爹可没少打他板子,想想,贾敬就头疼的很。叔叔自己上进就不说了,何苦害他呢,请了那么尊佛回来,哪里受得了啊。 贾敬心里泪流成河,偏贾母在这儿,不敢跟贾赦说些好话,许些好处,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只刘姥姥就看不惯他推推诿诿 的样子,直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老子想你了,你明日前去看望他就是,怎么着,还真指望你老子在山上待一辈子啥事不管,让你逍遥自在不成。你只当自己活的潇洒,不晓得外头人怎么骂你呢。” “老夫人说的是,我明个就去。明个就去。”这贾老夫人的身份还真是好用,就是宁国府那儿也能说道几句。这也是贾代善在世的时候积的恩德,给了老夫人这么大的体面,不然哪有这般好,不光儿孙敬着,宁国府那儿也跟着买账。 贾珍心中叫苦,回了宁国府唉声叹气,对着尤氏道,“明个收拾收拾,跟我一道接老太爷回府。”也不晓得回来后,他老子会怎么待他。 你说说,当年既然儿女不管跑到山上去了,如今又回来干啥。 贾珍心里头有些不高兴,偏只能对着尤氏念叨几声。尤氏听了,心里头也有些忐忑,要知道,这些年她也没做啥好事,虽说公公不管儿媳妇的事儿,可她那公公素来是个不按牌理出招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跑到山上做啥道士,要是真不满意她,就怕娘家也跟着受连累。 尤氏心里头打鼓,突然想到惜春,顿时高声道,“不得了,老爷,若明个老太爷真的回府,那惜春咋办?这,这咱要不要将惜春接回府,咱这么些年,也没养着惜春,不晓得姑娘会不会对咱们有怨。” 听尤氏提到惜春,当哥哥的贾珍立马也心头一跳,突然又想到当年他老娘去世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要他好好照顾这嫡亲的妹妹,可这么些年,好像除了给贾老夫人银子,逢年过节扫上那么几眼,还真不晓得惜春过的如何,就是衣服也没帮着做上几套,更不晓得她如何过的好不好,长多高了,生的像他娘还是他老子。万一明个老太爷提到妹妹怎么办,对了,再不明日将妹妹也一道带着,到时候跟老太爷说几句好话,他日子也好过点。 “好你个蠢妇,如今知道关心妹妹,往日让你好好照看妹妹,你是屁话没有一个,还不快去收拾些东西给妹妹送去,再将妹妹身边的奴才上上下下打点一遍。”贾珍对着尤氏吼道,接着披头盖脸一通骂,再然后催促着尤氏收拾收拾库房,挑些珍贵的东西给惜春,想着惜春爱画,忍痛送了好几个真品过去,那作画的颜料毛笔也配了全套,除此之外,衣服收拾鞋子,七七八八加起来愣是两箱子都装不满。最后想着迎春,探春,黛玉与惜春关系交好,忙又收拾一批礼物过来给她们三人一人一份,只希望看着这头面首饰的份上,帮着劝道惜春几句。 只是越是如此,越是透漏出贾珍的心虚,当然,贾珍也会给自己找理由,心里安慰道,自己是个大男人,每天忙的很,哪里顾得了内宅之事,都是尤氏的错,她这个当家太太不贤无能,不然怎么会不晓得关心惜春,娶这样的女人跟娶个摆设有啥区别。 贾珍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也越发对尤氏不满,对着尤氏吼了一通,就自己回书房失眠一夜。倒是尤氏,难得的没在心里腹侧贾珍,反而有些胆战心惊,当天晚上,也不顾天黑,坐着轿子就去了荣国府,大晚上的,刘姥姥都准备睡觉了,见尤氏过来还觉得纳闷,等见尤氏那一堆东西和一脸的假笑,立马明白了。 感情这是临时抱佛脚来了,这贾珍跟尤氏还真不愧是夫妻,刘姥姥也没说道尤氏什么,只让她去厢房看惜春,她也没跟着过去,只躺在床上感慨,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奥。那惜春可是贾珍嫡亲的妹妹,住在荣国府就不说了,平时都不晓得关心关心。都比不上她家板儿一半好,想当初他家板儿有了妹妹,对青青那丫头多好,每次有好吃的都给青青那丫头,平时还会自己动手做些好玩的给青青,就是路上找了个野果子,也舍不得自己吃。 那头尤氏见了惜春,一时也不晓得说些什么,她这小姑子太小了,所以她是真的没怎么讨好过,这会儿见了难免有些羞愧,忍了会儿,才拉着惜春的手道,“好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了,倒是越发水灵好看了,还是老夫人会养人,若不是如此,我跟你哥哥哪里舍得让你来荣国府,不过见你过的好,我跟你哥哥也放心了。今个来倒是有件事儿跟你说,你父亲明个回府,你哥哥想着你打托生就没见过老太爷,就想你明儿一早跟我们一道去接老太爷。至于这些东西,之前都准备好了,只怪你嫂子事儿多,倒是忘记了,还望妹妹不要生气。这不,今个你哥哥好好骂了我一通,只道我这嫂子做的不到位,对不住妹妹,今个嫂子就来跟妹妹陪个礼,希望妹妹原谅则个。” 惜春淡淡一笑,素手一扭,指尖把玩的玉环就掉到礼盒里,道,“嫂子说的什么话,我这般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又是什么人,能怪的了哥哥嫂子,嫂子快莫寒碜我了。” 今个尤氏过来,也邀请了探春,迎春,黛玉,只是惜春让她们早些回去休息,三人之前已经晓得今个老夫人去请了贾敬,自然晓得尤氏来的目的,见惜春面色不对,早早就离开了,这会儿聚在迎春屋子里,为惜春担着心。 别看惜春年龄最小,但最是通透,那教导规矩的嬷嬷都要惜春妹妹日后是有福气的,只是性子淡漠了些,不然还要好些。 只是这会儿,也不晓得惜春妹妹会不会难受,想想,三人都有些难受。 这边尤氏见惜春说话带刺,越发心虚,想着明个老太爷就要回来了,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委下自己的身段,求道,“好妹妹,嫂子知道都是嫂子的错,只是嫂子如今也没个孩子,难免疏忽了些,明个老太爷就回来了,若是让她知道妹妹过的不好,只怕老太爷心里难受,嫂子知道妹妹自来是个孝顺的,想来不会舍得老太爷难受,是不是。” “嫂子放心,有老祖宗照顾着,我自然过的舒心,至于他会不会难受,我哪里知道,也不稀罕知道,他之前都不曾关心我,如今关心我,我是不信的。”惜春把玩手指漫不经心道,对于自己的父亲贾敬,她是半点感情也无,之前想念过,难受过,如今却觉得半点波澜也无,就是知道他要回府,也不觉得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纵然他回来,她不还是住在荣国府,做着荣国府的四姑娘。 尤氏见惜春油盐不进的样子,愣是急了一脑门子汗,心里又怕又急,拉着惜春的手都有些抖,说了一箩筐的话,惜春扑哧一笑,“嫂子这是何故,怎么,难不成怕我会跟那人告状不成,你且不放心,我是一句不会说的。”说完淡淡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见惜春给了肯定的回答,虽然说的直白,她听得有些臊人,但到底得了满足的答案,心里松了口气。 只是一时高兴的尤氏忘记了,惜春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不代表贾敬不查,不代表之前的事儿什么都没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知道米米在哪儿么?米米到魔都找工作去了,呜呜,才过了几天,突然间觉得压力好大,求多多订阅,米米要交房租啊~~~ 第43章 因着得了惜春的准信,尤氏这才稍稍安心,等回了宁国府告知贾珍这个消息,得了贾珍好一通夸赞,还道自己娶对了女人,也不怕自个儿打自个儿嘴巴子。 次日一早,两口子带着贾蓉,惜春一道去了山上,一路上惜春表情淡淡,不紧张不害怕也不期待。 山上,贾敬早早起来,穿的还是道袍,手里拿的仍是拂尘,就是用的早膳也与往日一般无二,伺候他的小道童心中纳闷,老太爷不是准备回府了么,怎么瞧着一点不放心上。 纵然贾敬不当回事,这山上的小道童一个个却乐的很,也简单,他们这年龄本就喜欢热闹,贪慕繁华,整日里在这山上清心寡欲哪里受的了,如今老太爷准备回府,他们自然跟着一道,那宁国府是何等尊贵繁华之地,他们早就想去了。 等贾珍上了山,见小道童们一个个热情的很,心里不安放下不少,咳嗽几声,甩了甩袖子,装模作样走了进去,贾敬早就坐在上座,底下是三个蒲团,贾珍跪下,尤氏跟贾蓉也忙跟着跪下,倒是惜春淡淡的站在一边,低着头,却是不肯看一眼贾敬。 “起吧。”贾敬直接道。他的脸上没啥表情,却越发让人惴惴不安,贾珍这心又提了起来,也不起身,反而一下子以头磕地,痛苦道,“儿子不孝,如今才来接老太爷,还望老太爷原谅,让儿子日后好好孝敬您。” 贾蓉得了贾珍的警告,忙扶着贾珍,劝道,“老爷一片孝心,老太爷定然知晓,待日后老爷好好孝敬老太爷就是。”又道,“老太爷,纵然老爷嘴上不说,却最是孝敬您的,逢年过节总想着接老太爷聚上一聚,却又担心打扰了老太爷您的清修,昨个知道老太爷要回府,老爷愣是高兴的一宿未睡。”旁边尤氏也跟着附和,这话说的动听,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贾珍多么多么孝顺呢。 贾敬也不说破,只淡淡道,“如此甚好。清修之事的确不能中断,我这儿还有事情劳烦珍儿。” 贾珍听此,心下一动,悄悄抬了抬眉,见贾敬一身道士装扮,心道,难道老太爷又改变主意了,也是,老太爷本就善变,改变主意也是常事,只是不知道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对了,昨个老夫人说这山上的道士是两个骗子,估摸着这会儿是为了让他再找几个得道的有本事的道士。 这次他可得好好找找,不然再出那样的事儿,丢人,丢人的很。 “什么劳烦,能为老太爷做事,是儿子的荣幸的。”贾珍拍着胸脯道。只要老太爷不回府,让他干啥都成。这么些年他都过的好好的,老太爷现在回去,不是给他找事么。 瞧贾珍那恭敬孝顺模样,贾珍点了点头,怃然轻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府中有事我不得不回去,这会儿,倒是需要珍儿代父修道,日后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贾敬也不打马虎眼,直接说道,说完还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眯着眼看着贾珍,似笑非笑。 “什么?老太爷说的什么?可是儿子听错了.”贾珍震惊道。 开什么玩笑,让他修道,让他在这破地方念那破什子道德经,他疯了不成,一旁的尤氏也吓了一跳,眼睛水哗哗就落了下来,偏不跟对着贾敬说什么,只敢捂着嘴小声啜泣,因着屋子短暂的寂静,这哭声显的尤为明显。 一旁的惜春也诧异的看了眼贾敬,碰巧与贾敬对视,忙低下头,不肯再抬头,只是那手却死死的揪着手帕,心里打鼓,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父亲,那就是他的父亲。 瞧着不像抛妻弃女的人,为什么从来不管她。 贾敬看着惜春稚嫩的模样,心里也微微酸涩,惜春,却是他对不起她。 “你没听错,古有代父从军,今你代为夫修道亦可。此事说定,无须再论。”贾敬看了眼贾珍,淡淡道。 贾珍一下子瘫在地上,好一会儿,忙抱着贾敬的大腿哭道,“老太爷,儿子这么些年没在您身边服侍,着实想您,还请老太爷让儿子再您身边给您端茶倒水,不管做什么都成。”只要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善棋,收拾东西,准备回府。”贾敬看也不看贾珍,淡淡道。 等童子将所有东西收拾好,贾敬又道,“你且在这儿好生带着,宁国府有为父,您不必担忧,至于这山中日子好过的很,今日午后,为父三名友人会来,到时候你且好生招待着,也算全了你对为父的孝心。”说完这段话,贾敬直接走人。 贾敬好一通哀嚎,尤氏好不可怜,贾蓉缩了缩脖子,企图将自己藏在惜春身后,惜春表情还是淡淡,待尤氏一脸哀求的看着她的时候,道,“嫂子这般看着我又是为何?” 尤氏连忙抓着惜春的胳膊道,“好妹妹,求求你了,快跟老太爷求求情。嫂子发誓,日后一定待你好。”那边贾珍也对着惜春求道,“好妹妹,往年都是哥哥混账,还望妹妹大人不计小人过,帮帮哥哥这会儿,日后哥哥定会护着你的。” 惜春掀了帘子,上了轿子,临入座前道,“嫂子跟哥哥说的什么话,我是谁,又能帮的了谁。我如今活着还多亏了老夫人仁慈,宁国府的事儿,哪里轮的到我插手。”说完直接将帘子重重的拉下。 贾珍傻眼,尤氏也忘了哭泣,呆呆的看了会儿才对着轿子吼道,“惜春妹妹当真这般狠心。” 惜春不答,尤氏克制不住自己怒火,又说教几声,突的,贾珍对着尤氏就是一嘴巴子,道,“老子的妹妹也是你能说的,不过是在山上呆些时日,怕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日后但凡在对妹妹不好,且看老子休了你。”说着直接回了屋子。 贾敬冷眼看着,一言不发,贾蓉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烧到他头上来。尤氏吃力没讨好,很是灰心,又想着没贾珍护着,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背过身的时候,贾珍脑袋里全是惜春冷淡的表情,小小的脸上竟是那般漠然。她那般的年纪,合该哭哭笑笑,眼里本该灵动单纯,为何惜春却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 为什么,都是他的错,他这个当哥哥的错。 贾珍想着惜春的模样,心里堵着个面团似的,难受的很。难得的,贾珍开始学会反思。 刘姥姥是怎么也没想到,贾敬是打着那样的盘算,竟然将贾珍给留在了山上,不过想想,这贾敬做的对,那宁国府一堆烂摊子,要是贾珍这个祸首不在也方便些,且她看贾珍那面色,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就被人掏空了,在山上好好养养也是好的。 不过,看这贾敬行事,竟还有几分章法,不晓得日后会怎样,若一直这般下去,宁国府有救了,贾赦也有个人教导了。 对贾敬的举动,刘姥姥那是百分百的满意,不过见惜春一副呆呆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搂着她道,“好姑娘,可是累着了。” 这大观园里头的姑娘,真正是各个有本难念的经,只希望这辈子,她们一个个能有个好姻缘,平平安安过一生。 “老祖宗,你说,他们当初为何生下我?”既然生下我,为何又不管我。 其实惜春觉得自己根本不难受,只是这眼泪偏爱自己流出来。 “老祖宗的好姑娘,当初生下来,定然是爱极了你,你母亲是个好的,只是命不好,走的早,不然定疼你跟疼什么似的,当初她走的时候,最不放心你,拉着老祖宗的手让我好好照顾你。至于你父亲,男人难免有些粗心大意,我瞅着,他也晓得错了,以后铁定心疼你。”说着顺了顺惜春的头发,孩子终究还小,再怎么瞧着冷漠,父亲还是不同的。 只希望,贾敬日后能对惜春好些,尽到父亲该尽的责任。 惜春蜷在刘姥姥怀里,也不回答,只一会儿功夫,刘姥姥就觉得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浸湿,心中叹了口气,刘姥姥轻轻抚着惜春的头发,跟当初哄青儿一般的哄着。 这人啊,别管富贵贫穷,都需要亲人,惜春这孩子,到底缺了母爱父爱。 贾敬回府,这事儿不到一日,整个京城都已经知晓,就是皇上也收到消息,一时众人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倒是跟贾珍关系好的,为贾珍哀叹几日,想着当初他们几个人,最幸福的就是贾珍了,如今他老子回来,只怕也难办了。如此过了一日,等众人晓得贾珍代父修道的消息时,一个个愣了好久,那些个不懂事的为贾珍哀叹,那些个有城府的人,倒是夸赞贾敬这步走的妙。 这贾敬,不愧为贾府头一人,当年的进士可不是白考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不掺杂半点水分。 这贾府的风气怕是要变了。 第44章 贾敬一回来坐镇,那宁国府的风气立马变了,就是贾敬还没开始动手,那些个妖妖绕绕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莺声笑语。要知道,这老太爷贾敬年轻那会儿就讨厌那些莺莺燕燕,当初服侍他十几年的丫鬟,那也是说撵就撵,忒是不讲情面。她们可不想被赶出去,要知道当初赶的一批,如今那日子过的凄惨的很,身上衣服都打了补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都看不出当日的模样,这才多久,也就一个多月。 见宁国府变好,刘姥姥自是乐见其成,心道,这家里还是要有个当家人镇着,接着又让贾赦贾珍多跟贾敬走动走动,两家嫡亲的关系,纵然几年没见,但这亲情也是断不了的。 贾赦冷眼看贾敬做事有规有矩,倒也真心佩服起自己这个堂哥来,自发的凑到贾敬跟前,没事一起喝个茶,吃点酒,倒是贾政,如今他跟王夫人,一家子搬出荣国府,头开始心里还堵了气,想着自己混个本事出来让老夫人后悔,后来他升为尚书,心里着实解了不少气,只是荣国府的主子没一个嫉妒,老夫人更是没哭着喊着让他回去,贾政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待后来,他养的一个清客自请离去,他心里是不舒服,但还没想那么多,后来在客栈吃酒才晓得,那清客却是攀上了高枝,瞧不上他这个被分出府的荣国府嫡子。 贾政最是好个面子,分出荣国府后,越发在意这些,被个一穷二白的清客瞧不上,他哪里咽的下那个气,因而,纵然后来借着二舅子王子腾的手教训了那清客,实则心里还是不爽的。 贾政冷眼看着刘姥姥跟贾赦两个四处蹦跶,荣国府名誉扫地,心里却是痛苦啊的很,在他看来,那荣国府越乱越好,到时候老夫人他们就知道他这二房的重要性。抱着这样阴暗的心里,贾政恨不得贾敬跟贾赦越过越糊涂,谁晓得这两人竟是走到一起,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事儿,竟然还得了京城人士的夸赞,贾政如何服气。 因而刘姥姥说让他跟贾敬一块走动走动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爽。当初贾代善没少拿着贾敬为例子教育他,说那贾敬如何如何好,读书好,性子好,生的好,就没有不好的,贾赦素来不好诗书倒不觉得压抑,那贾政打小就喜欢读书,自认为高人一筹,却偏偏被贾敬压着,他还不能说半句不满,这心里不晓得积攒了多少怨气,等后来贾敬自己想不开跑到山上当道士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高兴,纵然嘴上劝解几句,其实私心里恨不得贾敬一辈子不下山才好。 再后来贾敬当了道士,贾代善开始改口夸赞贾政,言语里对贾敬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对贾政越发满意。贾政得了贾代善全部的关注,老夫人也是多家疼爱,贾政被看作贾家的未来,这心气自是高的。 在他心里,这贾府就得靠着他,旁的人都是不信的。 然而,对贾府至关重要的他却被扫地出门,他如何能接受的了这样的落差。 贾政心中的怨气刘姥姥是不知道的,她一个老婆子要么多嘴说几句,这牛不喝水还能强按牛头不成。刘姥姥到底上了年纪,经历有限,如今家务事归大太太,只要她不亏对几个姑娘,她也就满意了,这外头的事儿自来就是男人们的事情,贾赦是个孝顺的,每每都会说道几句,听懂的听不懂的,她也就只能说那么几句话,不管有没有用,她这心也是尽道了,好歹给大儿子一个支持。 不过今个姑娘白日里有课上,刘姥姥日子无聊,正在笼子里捡鸡蛋,琥珀如今也能给刘姥姥打下手,只是,因着这些农活,好好的姑娘也不敢穿金戴银,衣服也是绸缎,是那最下等麻布,生怕熏臭了衣裳,她这简洁的打扮倒是让刘姥姥大大夸赞一番,她自己却是有苦说不出。几个丫鬟里头,琥珀上手最快,新来的翠羽一手好厨艺,没那些花哨,简简单单几个菜就有味道的很,刘姥姥最是爱吃,关光白菜配着也能吃两碗白米饭。 刘姥姥正将鸡蛋放在框子里,突然腿被人抱住,好悬没将鸡蛋给打算,回身一看竟是贾环,哎呦乖乖,这孩子咋瘦的脱形了,瞧这小脸黑的黄的,衣服也薄的很,这都入了冬了,天气冷的很,这么薄薄的一层还不把人给冻死了。 “哎呦,环儿,你咋这样了,琥珀,琥珀,快快准备些热水,对了翠羽,你去厨房做点吃的送来,先那几盘子糕点过来。”刘姥姥将手里的鸡蛋给了琥珀,连忙牵着贾环的手进了主屋。 自打二房搬出去,刘姥姥还真没怎么见过贾环,刘姥姥也曾问道几句,二太太只说都好,好,哪里好了,这是哪门子好法。刘姥姥心里难受,恨不得将二太太揍上一顿,但还没问出事实前,她也不能真冤枉了二太太。 此时此刻,刘姥姥仍热希望二太太不是那蛇蝎心肠之人。 贾环搂着刘姥姥的腿,小脸绷得紧紧的,一脸倔强,但眼眶红红的,刘姥姥心叹,到底还是个孩子。 贾环拿着脏兮兮的小手抓着糕点大口吃着,瞧着好像好些日子没吃饭似的,好几次都要噎着自己,刘姥姥一旁看着,心提的高高的,摸着贾环的脑袋,刘姥姥对老二两口子无语了。 这孩子,是不能在呆在家里了,再这么下去,不死也残了。 ”环儿啊,跟老祖宗说说,你这是打哪儿来,怎么这么饿?在家里过的可好,来找老祖宗可是什么事儿。”刘姥姥轻声问道。 贾环嘴里还包着糕点,听刘姥姥这么说,忙一下子跪在地上,翻着眼皮将嘴里的食物吞下,道“回老祖宗的话,环儿是从家里偷偷跑过来的,求老祖宗收留,环儿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好饿好饿。” 刘姥姥一听,立马心疼的搂在怀里道,“哎呦乖乖,咋这个样子,你别怕,就住老祖宗这儿。” “琥珀,你去二房那边打探打探,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她是不信小孩子会撒谎,但她也不会冤枉了王夫人,若王夫人真的心这么般小,连个孩子都容不下,那环儿他老婆子养着就是。 说话间,林黛玉等人正好从学堂下课,一进门就见刘姥姥搂了个干瘦小孩,林黛玉等人忙疾步上前,贾探春一看,竟是自己弟弟,瞧那一身打扮,脏兮兮的,小脸上愣是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儿,这会儿鼻涕邋遢的,也不怪人家喊他冻猫子,自己是一点不晓得爱好。 “环儿,还不快从老祖宗怀里出来,瞧瞧你的规矩,玩耍什么把自己弄的这般脏。”贾探春一副姐姐的架势训道。 贾环恨恨的看着贾探春也不回话,反而小脸在刘姥姥身上蹭了蹭,待回过神来,身子立马僵了,小心的看了眼刘姥姥,见她脸色如常,忙悄悄从刘姥姥怀里出来。 刘姥姥倒是没想那么多,当年板儿那臭小子也喜欢拿她衣服当抹布,如今还有些怀恋呢,将贾环往怀里搂了搂,刘姥姥不赞同的看着贾探春道,“三姑娘,姥姥晓得你关心弟弟,只是我看环儿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当姐姐的还是要将弟弟的安慰放在第一位,到底是亲姐弟,纵然你日后成了亲,还要靠着弟弟呢。” 贾探春一肚子的话堵在心里,看了眼贾环,方道,“老夫人说的是,是孙女考虑不周全,只是环儿之前最爱胡来,孙女有些担心罢了。毕竟环儿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整日里就晓得跟丫鬟小厮们玩耍,男孩子到底要学些本事才好。” 刘姥姥听了笑道,“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是这话不能开头就说,若是环儿被人欺负了,你这当姐姐的总要护着一二,你今日护着他,明日他才会护着你。” 这么些日子下来,刘姥姥也看出几个姑娘的品行来,二姑娘迎春瞧着最木讷,但胸中自有章法,对家里人也好,之前懦弱了些,如今立起来,真正不错,三姑娘瞧着是几个姑娘中,最能说会道的,人看着也精明,只是有时候做事看人,这得好好改改,且这孩子性子太好强,只怕日后会吃点苦头。至于四姑娘,如今性子倒是开朗了些,如今这状态是越来越好了。四个姑娘中,也就林黛玉活着比较好,到底林如海还在,身后有人靠着。 听刘姥姥这么说,贾探春一脸羞红,但她晓得如今自己最能靠的就是刘姥姥,强忍着羞意道,“老祖宗说的是,倒是探儿急切了些。”接着还给贾环陪了不是,倒是弄的贾环一下子手无足措来。 刘姥姥这边从贾环口里问事儿,那边二太太也得到消息,说贾环来找贾母告状了,顿觉不安,随即又想到,自己当家主母连个庶子也不能管了?如今都分家了,老祖宗可没理由插手她府里的事儿。 第45章 却说自打二房脱离贾府,王夫人真正当家作主,那日子过的着实惬意,底下的丫鬟奴才全听她的不说,就底下几个姨娘也不敢再跟她耍贱弄滑,各个乖的不得了,即使最刺头的赵姨娘如今还不是卑躬屈膝,比那狗尾巴摇的还欢。 虽说没在贾府风光,可到底自由自在,上头没个贾母压着,心里都畅快不少。至于两个姨娘一个庶子还不是任她揉搓。因为这个,二太太好不得意,这不,三天两头找赵姨娘贾环母子麻烦,势必要将两人给打压下去,特别是贾环这个孽种,二太太恨不得除之后快,如今也就差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二太太没少使心机折腾贾环,明面上的拦不住,暗地里的,李纨帮着挡了些,赵姨娘也挡了些,饶是如此,也把贾环整的个皮包骨,置于那风口浪尖,大寒天里掉水里冻了个半死,还被二太太训了一顿,说他不务正业,整日里就晓得玩闹,也没请个大夫,还是赵姨娘将之前存的人参须子喂给贾环,才堪堪抱住身子,这不,大病一好,赵姨娘实在忍不住了,就让贾环偷偷出来找贾母,只要有老夫人出面,才能护着贾环。 贾环素来被人忽视,总爱自己在园子里瞎溜达,真让他发现了个小狗洞,当然,要不是这次大病瘦了许多,他也不定能钻的过去。这会儿,贾环搂着刘姥姥的胳膊,低着头,看也不看贾探春一眼。 刘姥姥瞧贾环这模样着实可怜,坚定道,“环儿,你日后就莫要回去了,老祖宗怎么着也能养活你,日后你就呆在荣国府,这样你上学还方便些。” 贾环点了点头,这会儿他也没啥大志向,就想离二太太远些,虽然舍不得姨娘,但是姨娘说了,他只要走的远远的,姨娘反而能安全些。二太太再厉害,也不敢要了姨娘的命。且姨娘不比他,好用不学无术,年幼不懂事来教育,只要姨娘乖乖的,那个太太就不敢欺负他。 “老祖宗,环儿上学是不是也能当状元?”贾环抬起眼睛问道。 刘姥姥听了顿时笑道,“能,怎么不能,你林姐姐的爹爹不就是考的探花,你啊,只要好好学习,不跟那些坏的玩,跟好的玩,早晚一天能有大本事,到时候你姨娘跟姐姐也能享福。”刘姥姥夸赞道。只要孩子有上进心,刘姥姥心里就满意的很。 贾环听刘姥姥这么说,悄悄看了眼贾探春,贾探春正准备训道贾环几句,不料看到了贾环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贾探春竟是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感觉来,里头有羞涩,有激动,也有满满的期待。 贾探春磨过头去,拼命掐着手掌心,心道,探春啊探春,这就是你的弟弟,难道到现在你还不出个亲疏远近来么。宝玉何曾将你放在心上过。 贾探春,你根本就对不起环儿,对不起姨娘,难道,日后的荣华富贵就真正抵不过姐弟亲情么。 “环儿,姐姐相信你,之前是姐姐错怪了你,日后,你可要努力,让姨娘放心,老祖宗开心。”贾探春深呼吸几口气,转身说道。刘姥姥见了,忙笑道,“哈哈,好好好,咱们环儿是好的,几个姑娘也是好的。几个姑娘也别担心,日后你们婚嫁,老祖宗铁定给你们把把关,让你们体体面面的嫁出去。” 对于贾探春的小心思,刘姥姥上辈子就晓得了,虽不喜欢她那功利的性子,但也同情她小小年纪没个做主的人,上辈子更是嫁到那么远的地儿,一辈子回不了家,也不晓得最后结局如何。 几个姑娘听刘姥姥这么说,都羞红着脸不依,但心里头却都有了几分安心。等几个人有说有笑,贾环也让人带着下去梳洗之际,就见二太太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接着给刘姥姥行了礼,笑道,“请老太太安。” “你也安,快起来吧。”刘姥姥笑呵呵道,面上瞧不出一点别的不满来。二太太见了,微微有些放心,心道,她就知道,贾环不过是个孽种,哪里值得老夫人挂心。 “老太太近日可好,儿媳本该前来伺候,只是老爷如今官拜工部尚书,同僚往来都让儿媳忙不过来,又有那家里不成器的庶子作怪,越发忙的不可开交,老太太只怕还不晓得,那贾环不服老爷管教,竟是自个儿跑了出来,这会儿也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也不晓得有没有在外头惹事。”二太太拿着帕子捂着嘴浅笑道。 一旁的贾探春听了,恨不得上去撕了二太太的嘴,可是理智告诉她,如今还不是得罪二太太的时候。旁边的迎春惜春黛玉也护着探春,生怕她做错事儿来。 四位姑娘将眼神投向刘姥姥,眼里全是不平跟不满。 刘姥姥笑道,“我倒不晓得你这般忙,也是我老婆子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合该帮你找几个妹妹,省的累坏了你。也罢,赶明儿就帮政儿找几个知书达理的,你要是忙不过来,让她们帮忙就是。至于环儿,不过是个孩子,能闯什么祸,宝玉当年不也是这样,只是我看环儿身边的丫鬟太不成器了,比不得宝玉身边的丫鬟。不过,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但是记得当初在荣国府的时候,丫鬟奴才都乖的很,怎么这一搬出去就这么多问题,你这当家太太是如何做的,既然连一个庶子都教不好,那你就不要教了,日后环儿就在我老婆子身边,别看我老婆子老了,可眼睛还不瞎呢。” 刘姥姥故意说的慢条斯理,愣是将二太太说的满脸通红,一来气刘姥姥要给贾政找女人,二来气刘姥姥护着贾环,更气的是,这死老婆子不知为何,总是不将她当回事。 她可是王府闺女,当年也是她们千求万求求过来的,如今说扔就扔,凭什么?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儿媳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苦在几个姑娘面前这般落脸于我。儿媳再不好,也是您千求万求求回来的,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儿媳可不理。且如今老爷刚刚升职,老太太就给他了寻了美人过去,外人不说老太太的错,只当老爷耽于美色,不堪大用。老太太,老爷可也是您的嫡亲儿子,可不能厚此薄彼,这般给老爷没脸。至于环儿,媳妇敢说媳妇尽心了,虽比不得宝玉,可也不曾亏待他,可那孩子却是个不成器的,儿媳再不管的严厉些,岂不成了那纨绔子弟,人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儿媳可是将环儿当亲儿子待的。若一直放任下去,日后环儿不成器怎么办,儿媳宁愿他现在怨我,也不希望他日后怨自己。”王夫人抹了抹眼角,顿时红了眼眶,接着更哽咽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末了又道,“探春,你可是知道母亲为人的,你说母亲做的对不对,环儿可否调皮,母亲管他应不应该。” 贾探春这么些年来都在二太太身边讨生活,养成了唯二太太命是从的性子,只是今个看到那样委屈的环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待见二太太笑的越发慈祥,愣是长了一身汗,支支吾吾了个半天,也没个结论,倒是林黛玉见探春为难,解围道,“舅母慈心,外祖母自是知道的,只是环儿弟弟到底年幼,活泼好动也是应该的,我见宝玉哥哥也是个爱玩闹的,两兄弟倒是像的很。” 林黛玉拿贾宝玉比贾环,气的王夫人恨不得踹死林黛玉,心里骂了一圈小jian人,小蹄子,咋不把自己给咳死,活着就是个祸害,如此种种,那世间的歹言恶语竟是全部加诸在林黛玉这个姑娘身上。 “玉儿说的对,小孩子打打闹闹平常的很,你也太严厉了些,不过我晓得你一个人忙那么多事儿也忙的很,这样吧,环儿就在我身边养活,你好好处理府里的事情就是。” “老太太,您可不能这么做啊,若真这样,外头人还以为儿媳容不下庶子,将庶子赶走呢,这样,我跟老爷哪里还有名声,只怕到时候也连累府里。且老夫人身边已经呆了几位姑娘,虽说年幼,但古话说了,七岁不同席,真把环儿留下,只怕对姑娘的名誉也有害。”二太太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哭诉道。 刘姥姥却不在意,直接道,“你放心,环儿好好的,外人只有夸你的份,若真有谁说,只管推到我老婆子头上来。且环儿也不定住在我身边,府里的屋子多的很,也不缺这么一个。” 二太太还想说什么,刘姥姥直接道,“好了,你也莫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再这么推辞,我老婆子给你找几个妹妹帮帮忙了啊。” 刘姥姥这□□裸的威胁,着实气人,但是二太太也不敢冒这个险,只是在心里又记上一笔,回了府蹉跎赵姨娘一顿,去宝玉那儿呆了会儿方才好些。 贾环是什么,就算真得了状元,那也比不得她的宝玉,她的宝玉,可不是一般人比不得上的。 第46章 这日,二太太在荣国府受了刘姥姥的气,当日回去就好一番发作赵姨娘,这茶水不是热了就是冷了,滚烫的水直接往赵姨娘身上泼,好在这日子冷的很,穿了棉服,不然还不烫坏了人。 二太太见赵姨娘躲过她的茶水,心里不满,深恨自己刚刚没烫花她的脸,只是机会只有一次,这会儿再对付赵姨娘就显的有些刻意了,但到底心里不爽贾环与她作对,冷声道,“环儿虽是庶子,但到底是这府里的主子,赵姨娘连环儿都看顾不好,可见你平日里多么不尽心,如此,你且去佛堂捡捡佛豆,去去这一身罪孽,什么时候捡完什么时候出来。” 赵姨娘看着那一箩筐豆子,一脸沮丧,这么些豆子,只怕一个月都捡不完,太太这是寻心收拾她呢,只是如今环儿有了靠山,日后有了保障,她却是什么也不怕了,不就是捡佛豆么,如今她还不稀罕伺候老爷太太呢。 只是赵姨娘奸猾了这么久,临去佛堂前,浅笑道,“奴婢这就去捡佛豆,如此,祝贺太太跟老爷能够琴瑟和鸣些。”这也算是好话,可是从赵姨娘那怪腔怪调的嘴里出来,愣是让二太太听出一股子讽刺味,好像在嘲笑她这当家太太不得宠似的。 赵姨娘转身就走,可不管二太太在后面气急败坏,如今环儿探春有了倚靠,她还有什么担心的,之前再荣国府的时候,她对老爷还有几分期许,总以为老爷是欢喜她的,如今分了家,老爷太太当家作主,她才晓得,老爷跟太太不愧是夫妻,她们这些姨娘算什么,庶子庶女算什么,在他们眼里不愧是些玩意儿。 也许是看透了,赵姨娘心里也有了几分心灰意冷,这会儿二太太让她去捡佛豆,正好也能清醒清醒。 只是,赵姨娘到底将二太太得罪很了,在佛堂里是一点懒也躲不着,吃的也是残羹冷炙,看门的两个婆子也坏的很,每每吃些好的还咂嘴,再不言语上夸赞,赵姨娘又饿又冷,人到了极致,竟是完全想开了,什么老爷,什么太太,什么情情爱爱的,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反正她听话也累,不听话也苦,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搭上她这条烂命就跟二太太两个磕到底。 赵姨娘对着佛像恭恭敬敬的磕了磕头,再睁眼,整个人变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眉宇里透漏着一股子媚气,眼神却是楚楚可怜的很,配上苍白的脸色,顿如那扶风杨柳般柔弱,瞧着可怜可人的很,只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了她内心的坚定。 且不说赵姨娘如何改变自己,只说自打贾环住在荣国府,日子虽安稳了不好,但也不轻松,归根结底都是老夫人说的什么锻炼。 在刘姥姥看来,这闺女就是要娇养,男孩就要穷养,她虽同情贾环这孩子,但这孩子调皮捣蛋也是真实的,要是再不改改,往贾宝玉那方面学,那还不把人急死了,因而,等贾环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小脸上也有肉了,刘姥姥就让人将特意定制的小锄头小篮子水桶给贾环,让贾环跟着她一起锄地浇水,新开的这块地是在花房里头,荣国府花房很大,整整三间房,只是空了两间房在那儿,刘姥姥见了就打算将地垦出来,正好也能锻炼锻炼贾环。 贾环这孩子见这小锄头小铲子的还觉得可爱的很,跟在刘姥姥身后兴致勃勃的,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问东问西,偶尔还提着东西朝前跑,恨不得立即能干出一番大事出来。 刘姥姥在后头慢慢走着,瞧贾环那小背影,觉得好笑的很。小孩子对啥都稀罕新奇,只是真做起来,只怕有嫌苦怕累了,撒娇耍赖不肯干,更何况这贾环再不好,也不缺吃喝,哪有这个动力吃苦。不像农家的孩子,头开始也不肯做农活,吃不消,但见爹妈累的很,不帮忙没饭吃的时候,还不是咬着牙忍过来了。 贾环到底只是个庶子,她老婆子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这会儿不改改他的性子,日后苦的也是他自己。 两间花房里头暖的很,只是里头摆满了花架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个丫鬟要上去帮忙,刘姥姥直接阻止,她亲自动手,陪着贾环一点一点儿的收拾干净,不是说她老婆子不晓得享福,而是这教育孩子,大人自个儿也得做到,不然小孩子没动力,还会多想,以为在惩罚他。 别看刘姥姥不过是一介农妇,她懂的道理可不少,不说她自己将一双儿女拉扯大,后来的外孙子外孙女也是她带大的,小孩子想什么,她心里门清。 这不,刘姥姥一边忙着一边对着贾环道,“环儿,可累?” 贾环这会儿跟刘姥姥在收拾地上的杂物,小锄头小铲子放在门外头,都没时间碰,心里急的很,他老早就想种田试试了,可是老夫人非要收拾东西,贾环不解道,“老夫人,为什么不让丫鬟姐姐做,都是我们在做,我都快累死了。” 贾环对种田养养小鸭子倒也觉得有趣的很,也挺想弄的玩玩的,可是在这边清理屋子,打扫杂物,无聊枯燥的很,明明使唤奴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他们做,他们看看小鸭子抢食物不就可以了。 花房里的灰尘将贾环小脸又弄的脏兮兮的,他本身也生的白嫩,一点点脏粘在上,再加上不好的习惯,左蹭蹭右蹭蹭,一会儿就会弄成个大花脸。 刘姥姥对穿戴啊,外在啊是没啥大感觉,毕竟干了一辈子农活,穿的暖了就好了,哪里会在乎这些,只是见贾环抱怨的小模样好玩的很,笑道,“这刚开始就累啦,这可不成,男子汉做事都得做到最后,环儿,你可是小男子汉?” 贾环想了想,点头道,“恩恩,环儿是个男子汉。” “恩,那成,奶奶陪你继续收拾,等这些弄完了,再把这地锄好,这屋子里头倒是热的很,就是不晓得没个太阳照要不要紧,不过这花都没事儿,想来种个菜也不要紧。”刘姥姥笑道。如今有了时间有了钱,刘姥姥是什么都折腾一下,昨个还让丫鬟教她做针线活。两辈子,刘姥姥针线活都不行,上辈子还想跟着好好学学的,只是没人能教,也没这个功夫学,这辈子有了这么个机会,刘姥姥自然想要好好学学,这不,每天动那么两针,倒觉得身子骨越发好了。 别瞅刘姥姥不过是个种田老婆子,就以为她但凡有了金银,就会动了贪心,起了懒意,不是,刘姥姥这人心里有杆秤,凡事都会往里头想想,不爱吃亏,但是也不爱占人便宜,记恩不记仇,信奉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好的观点,觉得别人有的再多,不如自己多懂点,多学点的好。 刘姥姥上辈子一直都在学习,学的是人情世故,今生学的则是个项手艺,日子过的充实的很。原先贾赦还担心她无聊,这会儿见她自己过的开开心心的,方才放了心。 如今刘姥姥身边有了个贾环,那贾琮的奶娘是个聪明的,将贾琮也推到刘姥姥面前,刘姥姥也不分个亲疏,都疼的很,两小子一块儿做事那可是一身的牛劲,做什么都喜欢分个输赢,然后在刘姥姥身边讨巧。不过两人年纪都小,都是单纯的比拼,这会儿打打那会儿闹闹,刘姥姥是不当回事,但是底下奴才心里却是有些不赞成的,特别是想到贾宝玉的风采,一举一动,再见这两位少爷的行为举止,真正是少爷对农家小子。 服侍刘姥姥的几个丫鬟奴才,各个心里都跟泡了苦水似的,如今一点好处没有,事儿却多的很,还不如服侍少爷小姐的舒服。 贾府走了一批奴才,心是小了,但是眼界还是那般,看的都是表面,也只能说,奴才合该是奴才。 这贾府一片和乐,宫里头的皇上却不满的很,对于这些功勋之家,皇上是厌烦的很,一个个仗着祖宗几辈子前的交情蹦跶,啥事都爱跟着瞎掺和,本来这局都布好了,偏那贾老太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两府分家,那贾赦也乖觉不少,瞧着倒像改过自新,只是可能么,皇上是万万不信的,这世家大族的本性在那儿,真能变好。 哼,要真变得为民为国,那欠国库的银子怎么还不晓得还。想此,皇上更是头大,太上皇喜好奢侈,登位之时最爱好四处游历,又大赏功臣,满满的国库少了一半,接着太子等人闹事,又去了一半库银,等他登基一看,那空空的库银闹的他恨不得立马不干了。 如今太上皇还好好的,皇上又不敢做的太过,银子银子银子,好在那林如海还算是个好的,帮他守住了江南,只是如今跟贾府扯上关系,也是用不得了。 也罢,不管如何,明日早朝看看再论,他倒要看看那贾赦变成何种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最近,米米找了个销售的活,早就晚九,再做地铁,回家都十点半了,这一章愣是码了好几天才凑好,求安慰,求抱抱,让米米继续奋斗吧~~ 燃烧吧,青春!!! 第47章 金銮殿内,皇帝高坐金龙椅上,看着底下群臣忠心耿耿的模样,心里着实腻歪,眉头一挑,就有御史弹劾贾赦不敬生母,不悌兄弟,母在分宗等等。 贾政与贾赦双脸赤红,站在大厅中间,六部同僚眼睛都看着他脸,越发觉得臊人的很,且还被人当庭说了家务事,着实可恨。 贾赦看了眼那御史大夫,忆起来这人姓张,原是贫寒子弟,身后并无靠山,也曾蹉跎颓废过,后来不知怎的幡然醒悟,竟是得了皇上的眼,一步步成了御史大夫,专门弹劾世家贵族。若是之前贾赦还不了解其中缘由,如今有了贾敬的教导,加上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情,贾赦早已不是那个只懂寻欢作乐之人。 这张大人,不过是皇上养的专门咬人的狗罢了。 可恨也可怜。 两兄弟脸都赤红的很,只是相比起贾政来,贾赦愣是多了几分淡然,让朝里老一辈人看了,颇有几分满意,想当年贾代善何等人物,两个儿子不该如谣言那般才是。 贾赦磕头请罪,只道树大分枝,人多分宗,且征得慈母之意,并无忤逆不孝之说,又道纵然分家,该二房的不曾贪得半分,也不存在贪夺兄弟家产之说,且凭万岁明察。至于外头谣言,不过是长舌妇无聊打发时间之语,却不曾想到张大人却是深信不疑。 贾赦话说的慢,语速平缓,且有理有据,一副坦坦荡荡,最后那句长舌妇之说,不过是最激烈不满的言辞,然而,正因如何,那张大人听了,气怒万分,想着那贾府不过仗着祖宗隐蔽,方才有资格站于朝堂之上,不然,就凭贾府那些鼠辈几辈子甭想踏入金銮殿之上。 被这等无德无能之人嘲讽,着实可恼,只是这张大人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平白得了皇上青眼,他自是知道自己如今正走在那万丈深渊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跌个粉身碎骨,正因如此,他才要狠狠抱紧皇上的大腿。 皇上不过是要找个借口看那贾府情况罢了,他自然不会往死里弹劾,只冷笑道,“若真如贾大人说的这般自是好的,若不是,贾大人又该如何?” 皇帝眉头微皱,他自是知道贾府内宅之事,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有这么一出,他倒要看看,这贾府是个什么回事,难道事情跟那贾敬有关,那人他还是知道的,与他不差几岁,当年也是京中风流人物,父皇也曾多番夸赞,且这贾敬与太子关系交好,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阴司。 想着查无所获的暗卫,皇帝眉头紧皱,那贾元春如今也只能哄着了。 既然有人弹劾,贾赦少不得要一一澄清,那些人命官司,更是要交代清楚,金陵老宅的族人,京城里头的仆人,事无大小,之前都做了完全准备。 朝中众人倒也晓得贾府之前的事儿,当初贾老夫人自爆家丑,他们还曾唏嘘感慨过,这会儿听贾赦一一道来,愣是倒抽了口凉气,特别是那奴才的家私,这比不少本家偏房日子还要好的多,也难怪贾府肯花大力气整治,不管外头流言呢。 朝中大臣两两耳语几句,那张御史听了更是愤恨,冷声道“依贾将军所言,这些事儿都跟荣国府半点关系都没,都是旁人的错了。” 贾赦对着皇帝一磕头,不急不缓道,“错,臣有罪,荣国府亦有罪,有失察之罪,亦有管教不严之罪,微臣,听候皇上发落。” 贾赦态度恭敬,朝中一片沉默,皇帝笑道,“贾将军请起,刁奴之错防不胜防,既然贾将军有悔改之心,改之则可。只是,贾将军莫要忘了前车之鉴,众位大臣也莫忘了贾将军的教训,所谓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诸位大臣都是国之栋梁,莫要大意失荆州的好。” 这贾赦有备而来,皇帝自然也不好过多追究。 只是,这贾府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还得继续调查,且看看是不是先太子遗党。 弹劾荣国府一事,就这么般简单收场,等回了荣国府,贾赦才松了口气,别看他今日在朝堂上对答如流的很,其实心里也虚的很,看来,他要学习的还多的很。 刘姥姥可不晓得朝堂里的事儿,自打两房分家,这屋子里消停不少,整日里带着孙子孙女种种菜,说说话,日子乐呵的很,等临了晚上,等着大儿子回来一道吃个饭,与他说说话,日子平静安宁的很。 如今贾赦在朝堂上过的惊心动魄的很,有句话说的好,无知者无惧,想当初,贾赦啥都不懂,啥也不知,反倒胆大的很,一朝惊醒,通礼仪知规矩,反而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这懂得多了,顾虑的也多了。 这日,刘姥姥见贾赦面色不好,炖了个老母鸡,上面一层油花子,刘姥姥稀罕的端给贾赦,见他喝了两大碗才安心,乐呵呵道,“老大啊,瞧你最近忙的,气色都没往日好了,今个开始,得好好补补,这母鸡汤最是好了,看看这油花子,不是一年多的母鸡,熬不出这个色来。” 在乡下,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鸡肉,更别说熬汤喝了,她年轻那会儿,也就生儿女的时候,吃了几顿鸡汤。 贾赦见刘姥姥一脸关切,笑笑将鸡汤喝下,而后不动声色喝了盏茶水,才去掉那油腻味,府里厨房哪会这般做汤。 贾赦又看了自己母亲两眼,笑了笑,不去深想,比起之前,如今的自己才像活着。 只要好好活着,很多事情又何须追根究底呢。 刘姥姥拉着贾赦说了会儿话,听他说薛家一家子要上京,乐的眉开眼笑,想着当年的小胖墩,心里头就觉得好笑,也不晓得当初的小胖子是不是成了大胖子。 金陵那段日子,贾赦也跟薛蟠处了不少日子,当时觉得是个烦人聒噪的小胖墩,如今想想,那孩子虽说憨厚了些,但也不是啥坏孩子,只是身边几个奴才不是好的。 这奴才,一个不好,主子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呢。只希望小胖墩这会儿能活的精明些,怎么说,他们倆也有几面之缘,瞧着不似王家那边的人。 说了会儿话,贾赦就去了东府,与贾敬商议今日朝堂之事,刘姥姥则将几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唤来,说那薛府进京的事儿,倒是没说那薛蟠,只说薛府有一个闺女,唤宝钗的,生的如何如何好。 那薛宝钗的确生的好,只是性子过于端庄,少了几分姑娘家的灵秀,只是,今生她那老子尚在,也算有了靠山,不晓得宝姑娘有没有变得孩子气些。 几个姑娘一听府里要来个宝姐姐,都欢喜的很,待听到那宝姐姐住在荣国府,越发欢喜,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期待,次日,邢夫人听人说二太太娘家侄女要来荣国府,也对刘姥姥道,想接娘家侄女过来玩玩。 这邢夫人还真有个侄女,名叫邢岫烟,性子温婉,言语温柔,倒不似邢夫人,却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刘姥姥知晓了,哪有不唤来的道理。 这大户人家的姑娘不似小门小户可以撒着脚丫子到处跑,整天呆在这院子里,就这个几个姐妹作陪,还得学那些子规矩,着实无趣的很,只是再无趣,也得入乡随俗,这点刘姥姥还是晓得的。别的帮不了,只能多找几个姑娘,一道作陪,一道说说话。 这姐妹间,若是处的好了,别什么都好,这往后谁晓得会咋样,如今有了情谊,日后保不齐也能用的着了。 刘姥姥是个俗人,纵然是为了几位姑娘,但是考虑的事情也实际的很。上辈子,她就是靠着上辈子的交情才混了个好日子,不然,那年冬天指不定跟村里其他人似的,卖儿卖女,沿街讨饭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贾赦跟贾敬将欠的库银全部还掉,还是大张旗鼓的还库银,一路走一边感激皇恩,又道做臣子的要守本分,不能因皇恩浩荡,就不识好歹,不知感恩。一路走一路唱,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宫中的皇帝听了信息,上挑的丹凤眼眯了眯,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不管这贾府为何变化这般大,这结果倒真是出人意料的很,没想到这贾赦糊涂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倒是识趣变得聪明起来。 只希望这荣国府是真的聪明。 皇帝玩味一笑,随即放下不提。 那边,住在府外的二太太知晓了贾府还府银之事,气的险些背过气去,纵然两府分家,可二太太这心态还没转换过来呢,只觉得如今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那荣国府的银子也全是她的,可是她的银子,就这么白白没了。 二太太如何不气。 若是二太太是生气,那京城很多人却是起了杀心。纵是荣国府银子多,嫌放在库房生虫子,这才没事还给国库,但是至于这般大张旗鼓么,呵呵,这不仅仅是给皇帝表功,还是在坑他们呢。 如今荣国府还了库银,还敲锣打鼓说了那么一堆废话,不就是说给他们这些没还银的人说的么。 朝中半数以上的人将荣国府骂了个底连天,一时瞧不上贾政的一人看贾政也顺眼了不少。 如此,这荣国府还真如贾敬桌上写的那般,成了孤臣,之前交好的好友,大多断了联系,只是,凡事有利有弊,有人看荣国府不爽,也有那么几个家族,倒是肯睁眼看荣国府几眼。 第48章 自打还了库银,荣国府算是彻底被冷落了。贾赦几个狐朋狗友倒是不管啥家族荣誉,反而乐的开心,他们几个与之前的贾赦差不多,以败坏家族为乐,这会儿见贾赦不声不响坑了自个儿家族一把,各个乐的非要请贾赦吃饭。 对自己的几个好友,贾赦也无奈的很,他们府上比荣国府还要复杂,早已放弃变好了。不过,这几人对自己的好友贾赦处境变好,却是由衷祝福,好长一段日子不联系贾赦,也是打定主意让贾赦脱离他们这个圈子。 没什么不舍,也没什么遗憾,本来他们就过着今日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天下宴席早晚得散,今日与明日本就没啥区别。 只是,这次贾赦坑埋得深,范围广,他们几个着实高兴,这才拉着贾赦,怎么着也得乐呵乐呵,没啥,就图个痛快。 贾赦心里也痛快,这酒喝的痛快,菜也吃的爽快,最后看了眼远去的红灯笼,贾赦知道,那屋子里的朋友,此生只怕,不会有机会再一起醉生梦死下去了。 等京城八成官员还了国库,贾敬又出言,让贾赦亲自去百里书院,去见他的原配大哥。听此,贾赦立即缩了,前些年,他一直浑浑噩噩,未尝不是害怕面对现实。虽说如今晓得好坏,通了七窍,但是,对宋家,贾赦是真心愧对的很,当年他那岳父岳母对他何等的好,从不说小瞧轻视了他,但是他却是个糊涂的,如今,竟是不晓得如何挽回了。 贾敬自然也晓得贾赦跟宋家那门子官司,只是,如今贾府要想脱离四大家族,就必须得融入另外的圈子,独木难支,若真没几个大族跟着拧成股绳,贾府哪能有如今这般好,只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树大本就招风,几大家族又不知收敛,再这般下去,祖宗几辈子的恩情只怕也会背磨光了。 若想庇护子孙后代,他们自然得好好筹划,其一就是给荣国府再找几个靠山,纵然找不到,也不能让荣国府继续臭下去,这摆在台面上的仇人也是少一个是一个。 贾赦嫡妻娘家宋府,这摆在桌面的恩怨,是时候解了,好在那宋氏留下一子贾琏,不然,那就是真正的仇家了。 贾赦听贾敬分析厉害,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也罢,本就是他的罪,有生之年,若真能让几个舅子原谅他,也是他的福气了。 次日,薛老爷带着薛蟠,薛姨妈,薛宝钗静拜见贾老夫人,王夫人之前就得到消息,一早就来了荣国府,纵然两房已经分家,但老夫人还在,自然没有不拜见老夫人的道理,等过了晌午,薛老爷一家才到。 因着知晓又来了个姐姐,宝玉吵着闹着没去私塾,贾政要忙着招呼薛老爷,倒是没工夫管他,王夫人对这儿子,自来是有求必应,有见他亲近自己娘家人,更是欢喜。 薛蟠跟着薛老爷去了外院,贾赦,贾敬,贾政作陪,薛姨妈带着薛宝钗来了内院,因着薛老爷尚在,薛宝钗,薛姨妈气色都好的很,再细细一看,那薛宝钗浑身上下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胸前的珍珠项链,头上的蝴蝶紫玉簪,髻上的翡翠麻辣衔金丝步摇,端的是富贵无双,且薛宝钗生的端庄大气,皮肤又白,倒是衬得越发好看。 刘姥姥上下打量几眼,笑道,“这闺女生的好,瞧着就是个有福气的。”想前世,这薛姑娘哪曾这般打扮过,到底家里有个顶梁柱,就是不一样。不过这一下子,瞧着又太贵气了些,倒是生生给这孩子压大了几岁似的。 刘姥姥心里腹侧几句,嘴上却是好一通夸。那头,宝玉见这新来的姐姐,果然生的动人,仿佛比其他几个姐妹多了几分不同,一时倒也说不出来,总觉得这个姐姐也在哪儿见过。 众人入屋,几个姑娘在刘姥姥身旁坐下,走边是林妹妹,右边原先是惜春,这会儿坐的是薛宝钗。 刘姥姥与她交谈几句,倒是觉得不愧为薛姑娘,纵然父母双全,可还是成熟聪慧的很,说话做事面面俱到,她这个孙女外孙女与她一比,可不就成了孩子。 王夫人一旁见宝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薛宝钗开,心中难免得意,她老早就有与妹妹结亲的心思,偏之前老夫人多家阻拦,总拿着宝玉尚小不宜早婚为由,拐着弯拒绝,她之前一再退让,竟将这荣国府给退让出去,她如何甘心。 日后,老夫人甭想再插手宝玉的事儿。 王夫人见妹妹一家穿戴富贵,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那林家家世说的好听,可几代传下来,还剩个什么,哪有她妹妹家这见得着的富贵好。想此,王夫人是越看薛宝钗越发满意,且她生的珠圆玉润,一看就是个好生养,有大福气的。 这几个女人一道说话,这话题自然是绕着几个孩子,薛姨妈拉着宝玉一通夸赞,见他胸前挂着玉佩,又想到当年的传说,忙稀罕道,“哎呦,这是不是就是宝玉那来历不凡的玉,当年就想见识一下,只可惜总是没个机会,如今见了,瞧着倒真是不同凡响的很,如此来历,姐姐日后可是要享大福气的。” 王夫人听了心里舒畅,笑道,“什么大福气,只要宝玉平平安安,我这当母亲的,就心满意足了。” “肯定肯定,宝玉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的,姐姐只等着享福就是了。” “妹妹也是,我听老爷说,蟠儿也是个活泼健康的,怕是比我这孽障好懂事些。宝玉,还不将这玉佩解下来给你姨妈好生看看。”王夫人又道。 刘姥姥坐在罗汉床上,好笑的听着这两姐妹互相夸赞的,王夫人夸赞宝钗生的好,薛姨妈就赞宝玉来历不凡,就这么绕着绕着,又说到薛宝钗那冷香丸上来了,这个来历刘姥姥还没听说过,顿时有了几分心思,忙好奇道,“这药方可真稀奇,若不是托生在姨妈家,普通人家哪有这么个心思弄这些。” 薛姨妈叹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为了宝钗的病,我们老爷可没少寻医问药,后来找了个游方道人,说我这女儿命格与常人不同,虚得有玉的方能般配,后来送了个金锁,如此,这闺女的身子才算好了起来。”说到此处,薛姨妈也有些得意,就如他们老爷说的似的,他们闺女可是有大造化的。 有玉的方能般配,这世间最尊贵的玉,哪里比得上皇上的玉玺。当然,这话薛姨妈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想想,还没胆敢说出来。 王夫人听薛姨妈这么一说,心下一动,而后玩笑道,“想来那道人还真有几分道行,这玉的方能般配,倒是个好好的金玉良缘呢。” 此话一出,薛姨妈就有些笑不起来,就是端坐的宝钗,嘴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薛宝钗自幼被薛父教养长大,后来薛父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晓得自己夫人是个没主见没能力的,儿子又是文不成,武不就,到如今算盘珠子还拨不透,只恨他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满腔心思转到薛宝钗身上。这薛宝钗生来聪颖,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管家理事,基本上是一教就会,更难得是,能自个儿举一反三,喜得薛父连连点头,但偶尔也遗憾是个闺女,若是个儿子,只怕这薛府要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四大家族,薛府定不是排在最末,成了另外三家的钱袋子。 薛父本就心高,潜移默化下,薛宝钗也不是那等见识浅薄之人,且她在薛父身边长大,偶尔也穿着男装跟着薛父,见他为人处事,自然不会看上宝玉这块玉。 说的好听,不过是被荣国府扫地出门的二房罢了,连正三品都不到,有什么稀奇的。 如今,王夫人就这么拿着她的名誉瞎凑对,薛宝钗自是不满,她早早就打算好了,日后是要去那最尊贵的地方的,哪能在这上面有瑕疵,有心发火,但想着王夫人还有个妃子女儿,日后她若真去了宫中,少不得要靠元春帮衬一二,不然,真闹僵了,她这新来的,自是比不得元春那个老人。 薛宝钗端坐在那儿,心思却转了好几圈,刘姥姥见气氛有些冷,笑道,“姨奶奶,我之前在金陵的时候,跟你那独子薛蟠打过几次交道,是个好孩子,待会儿记得让他给我老婆子请个安,转眼都一年多没见了,也不晓得那小胖子生的如何了,他老子可没再欺负他吧。” 接着刘姥姥就诙谐的将之前与薛蟠的相处说了出来,虽是个莽撞的性急的,但到底是个孝顺孩子,她老婆子觉得还不错,心不坏比啥都好。 薛姨妈见刘姥姥这般说,也乐的转移话题,笑着接过话去。只王夫人有些不满,觉得老夫人总爱与她作对,心里却打定主意,待会儿单独跟薛姨妈好好谈谈。 第49章 说到薛蟠,虽说是家中独子,在薛父面前却没薛宝钗得宠,就是使唤几个奴才也没薛宝钗得心应手,虽不至于被个奴才看轻,但兄妹一起吩咐事情之时,自来都是先紧着薛宝钗,当然薛蟠是浑不在意,但薛父一旁看着,却有些不满,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一点气势也无,空长了脑子,想要亲自管教,偏薛姨妈哭哭啼啼的闹腾,愣是把孩子惯的不成样子,对待薛蟠这个儿子,薛父本身也没多少耐性,薛蟠只要一句话说的不合他的心意,少不得咆哮几句,这日积月累,竟是见着薛蟠就要训上几句,也不管他做错事没做错事儿。 因着瞧不上薛蟠,又有个聪慧的女儿,这不,薛父专心培养起薛宝钗来,希望她有朝一日,入了宫,给薛家改头换面,至于薛蟠,这个儿子已经不成用了,只希望日后能生几个好孙子出来。 因薛父经常抬高宝钗贬低薛蟠,这薛姨妈对自己的闺女也有了几分不满,若不是后来有了那么个奇贵的命格,只怕那好感要一直坏下去。就是如今这般也是希望闺女日后能帮衬儿子。 因着薛蟠一直被薛父嫌弃,陡然有个喜欢自个儿儿子的人,而且还是这荣国府的超品诰命夫人,薛姨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也不跟王夫人夸赞自个儿闺女,立即将话题转到薛蟠身上,激动道,“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晓得蟠儿的性子,不是我这当母亲的自夸,实在是蟠儿真正是个好的,虽说读书不行,但说到孝顺,整个金陵城都找不到几个比的上我家蟠儿的,我但凡有点小痛小痒的,这孩子饭都不吃陪着我,我这心别提多熨贴了。只是他老子是个狠的,对待蟠儿非打即骂,还道我慈母多败儿,我这心别提多难受了。” 刘姥姥听了笑道,“这做父亲的可不都这样,我家那二儿子,对着宝玉也是一口一个孽障的,只唬的宝玉见着他爹跟见了老虎似的,别提多可怜了。他们啊,也都是为了子孙好,望子成才。”刘姥姥可是晓得薛蟠上辈子犯的错事的,虽说这辈子还是干干净净的小胖墩儿,但谁晓得哪天不糊涂,又做错事儿,如今有他老子管教着也是好的,因而刘姥姥这般说话。 薛姨妈想想也是,只是到底心疼儿子,叹道,“老夫人说的话在理,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还能不晓得老爷的心思,只是我膝下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虽说读书不成,但那性子人品也是好的,老爷为了儿子好管教儿子,我还真能拦着不成,只是老爷也实在是过了些,不过是几件小事儿,就对着蟠儿又骂又打的,我这当娘的能不心疼。” 说到这个,王夫人也有话说了,如此,两姐妹一块儿抱怨自家夫君对儿子太过严厉云云,刘姥姥一旁听着,也觉得好玩的很。 几个姑娘不耐烦听这些,刚起头的时候就被刘姥姥打发去隔壁厢房说话,左边厢房里,几个姑娘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块儿,贾宝玉屁股都没挨在板凳上,左边妹妹右边姐姐,忙的好不欢喜,之前听了薛宝钗那金锁的来历,贾宝玉顿时稀奇的很,要看看薛宝钗的金锁,薛宝钗自是不肯,这女儿家的玩意哪能随意拿出来,且这金锁放在衣服里头,若拿出来还得解开衣襟,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做,她成了什么了,再者,她本就看不上宝玉,更是不愿将金锁拿给他看。 薛宝钗心中不满,只是她做惯了好人,又头次来荣国府做客,晓得这个表弟很得家人稀罕,也不能将人得罪死了,只一脸温婉的坐那儿,轻声笑道,“却是不巧,今日来的匆忙,倒是没带着过来。” 宝玉听了,果然大失所望,不过见着如花似玉的宝姐姐,这失望也不过转瞬即逝,反而乐颠颠的跑在薛宝钗身边道,“好姐姐,既如此,赶明儿可得给我看上一看。” 薛宝钗还是头次遇着宝玉这般的男子,瞧他生的也钟秀的很,怎么说话做事这般稚气,只敷衍道,“自然如此,不说我那俗物,之前在家常听人说,表弟的玉来历不凡,今日倒是我看看,如何。” 宝玉哪有不应的,连忙将玉解了下来,亲自送到薛宝钗手中,难免碰着薛宝钗的手,若是旁人,早就松开手,道几声失礼,偏宝玉自来与众不同,只觉得自己刚开仿佛碰到一块软嫩的豆腐,着实舒服,心道,怪道常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般想着,竟是直接拿着薛宝钗的手不放,人也痴痴呆呆的,不说话,神思也不知飘向何处。 薛宝钗纵然再好的性子,这会儿也有些恼了,她也是金枝玉叶娇养着长大,又因着生的貌美,心气也比一般人高些,这会儿被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握着自己的手,焉能不羞怒,直接将手抽出来,站起身道,“几位妹妹,咱们出来多时,是时候回去看看老夫人他们了。” 贾宝玉这会儿还不晓得自己惹恼了宝姐姐,心里还在感慨男女的不同,只恨的自己没托生成个女儿,也能跟几位姐妹同吃同住。 林黛玉等人也觉得宝玉失礼,连忙帮着宝钗将宝玉隔了开来,几个姑娘在前头亲亲热热走着,只宝玉在后头双窜下跳,不是林妹妹就是宝姐姐的。 贾探春怕薛宝钗心里不痛快,忙道,“宝姐姐莫恼,我这二哥哥就是这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去年林姐姐来的时候,也闹了一通,待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林黛玉身边时刻跟着林如海送来的教养嬷嬷,宝玉吃了不少跟头,还被他老子棍棒打过,因此日子久了,宝玉也晓得不能招惹林妹妹,只能心里嘟囔几句,什么好好的妹妹被两个死鱼眼婆子管着,白白糟蹋了女儿家的身份。 好在也就宝玉这么一个小插曲,几个姑娘家玩得好的很,回程的时候,薛宝钗倒是跟薛姨妈感慨道,“没想到荣国府的老夫人是这等和善仁慈的人。” “可不是,我就道你哥哥是个好的,偏你老子不信,如今老夫人都这般说了,今晚我可得跟你老子念叨念叨。”薛姨妈这心思愣是给了八分给薛蟠,见闺女说起老夫人,自是跟着夸道。 等薛家众人在京城薛父安定下来,薛父招了薛宝钗去了书房,问她今日在贾府如何,自己如何,那贾府又如何。 薛宝钗一一作答,又将宝玉之举说了出来,同时也将王夫人的打算一一道理,薛父听了冷哼一声道,“我儿,你且好生看着,你那姨妈不是个好东西。如今你也打了,为夫也不再瞒你。”接着将当年王夫人暗中手段全部告知。 薛宝钗听了又惊又怒,差点自己就没了父亲,若真没了父亲,那薛家的万贯家财还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那母亲可知道。”若是知道,自己还能与那王夫人这般亲昵。 “你娘性子冲动,又藏不住事儿,自然不能告知你母亲,四大家族只咱们薛家一脉最弱,说的好听是四大家族,其实不过是另外三家的钱袋子,你道咱薛家族人这般多,真的就一个成器的没有,呵呵,不过是另外三家害怕咱们薛家有了实权,不肯再做他们的钱袋子,故意打压罢了。”说到这个,薛父心中就恨,当年他小的时候,还记得另外三家的管事是如何跟他们薛府伸手要银子的,可是后来他参加科考,花了那么些银子打点,愣是一点用处也无,后来还是无意中知晓,却是贾王史三家故意让他落榜,然后甘愿做那钱袋子。 薛父与薛宝钗说那前因后果,自是引起宝钗的不满,同时越发心疼起自己的父亲来,发誓要好好的孝顺自己的父亲,自己也要努力,改换薛府门楣。 薛父见宝钗如此,自是老怀安慰,而后道,“钗儿,今日可有见着林姑娘了。” 薛父自然不是白白上京,一来为了儿女前程,二来,入了京,贵人多,有些人也得收敛些。 想到林黛玉,纵是心高气傲的薛宝钗也不得不夸赞几句,不论模样才华与自己不相上下,而自己却没她那般好的家世。 薛父听了,点头道,“那林姑娘身世清贵,你要与之相交一二,你入宫的打算,为父暂时瞒着,不然,只怕又会有人从中作梗,要知道,那宫里,还有位贾娘娘呢。” 薛父不是薛姨妈,做事自然周密有章法,其实自打他查到林如海也曾被王夫人坑害过后,就私下与林如海搭上了线,若不是林如海建议他入京城,这会儿他还在金陵死守着呢。 虽说为了来京城,浪费了不少银子,只是有得有失,这些银子,他还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是没想到贾府大老爷倒是立了起来,而那老夫人也不似之前偏袒二房。 如此甚好,他可得好好想想,如何回报他这个姨妹。 第50章 那头,薛父想着如何报复王夫人,这头,王夫人却想着如何跟薛府结成亲家,想着薛府的万贯家财,王夫人就激动的一夜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薛姨妈跟薛宝钗那一头的首饰,那成色款式一看就是今年最时兴的,果然不愧是皇商薛家,家底就是深厚。哪像她,如今做点什么都得精打细算,而且也不能跟之前一般放印子钱,少了这生钱的好当,这二房的日子过的是越发捉襟见肘了,想此,王夫人这心里就有些酸酸的,又想着她跟薛姨妈姐妹不过相差两岁,与自个儿姐姐一比,反倒衬得她年长几岁似的,且她那姐姐上午公婆孝敬,做啥全凭心意,一人当家做主,何等自在,早知如此,当年她何苦百般周折,不过随即一想,那薛府再富贵又如何,不过是个皇商,说的好听叫皇商,实际上不还是个商户,万贯家财,守不住还不是没用。 王夫人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又是嫉妒,最后竟得出两个结论,她如今这不畅快,不过是三个该死之人没死罢了,一是那荣国府老夫人,总是压着她,如今更是偏心大房,将他们二房草草打发出来,二是那林如海没有死在任上,不然,林黛玉那个小蹄子还不是任她揉搓,哪里能有这般好日子过,她勾勾手指,就能让人用唾沫星子淹死那小蹄子,瞧她那模样,跟她那早逝的母亲似的,一看就是个薄命,亏老夫人还放在心里。三恨她那姐夫都病成那样了,竟然又活了过来,若真跟她想的那样,就她姐姐那样的人,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因着事情的进展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王夫人只觉得心里懊恼的很,暗暗捶了下床沿,却是更加睡不着了,等回过神来,竟是大天亮了。 这分府出来也就这点好,不用天天去老夫人跟前晨昏定省,只要初一十五还有吉日过去则可。 且不说王夫人见薛府入京,动了何种心思,只说贾赦为了贾府前程,果然身背荆棘,去了百里书院,见他大舅子。几个舅子,也就大舅子还在京城,其他几个虽说外放,但是官是一步步做大,且宋府深谙谨慎低调之道,在外名声也好的很。 贾赦的大舅子乃百里书院院长,虽不为官,但其名声却比一般当官的要好上学多,皆因他一连教了三个探花出来,进士更是不知几许,在文人圈里,颇受尊敬。 这日,贾府身负荆棘上了百里书院,却是连大门都没入,自是见不到宋院长,倒是宋院长知道贾赦来了书院,冷着脸让书童将贾赦行过的路全部清洗一遍。 宋府与贾府的恩怨,却是一点消融的迹象也无。 贾赦早先就不是个要面子的主,如今通晓事故,更是自然而然变得能屈能伸起来,且他心里也明白,的确是他之前糊涂无能,也是他贾府愧对宋府,宋院长这般待他也无可厚非。 如此,贾赦日日披着荆棘拜访宋院长,不管风吹雨打,也不管宋院长招不招见。其虔诚倒跟那上山拜佛之人有的一比。 因着贾赦每日拜访,那百里书院的阶梯门廊都比往日干净许多,若是贾赦再来,只怕那青石板路都要薄了一层。 最后,宋院长还是见了贾赦,时隔一个月,并不是被贾赦的虔诚打动,而是如今贾赦负荆请罪之事闹的满京城沸沸扬扬,他不得不见。 因是被流言架着见贾赦,宋院长这心情越发不好,等见到贾赦真人后,不待他说话,直接冷声道,“见到老夫,可以走了。”却是连查都没奉上一杯。 见着宋院长,贾赦只觉羞愧难当,浑身都在颤抖,胸中的愧疚更是多的让他不知如何说起,只能讷讷道,“大兄,不知能不能让我前去祭拜岳父岳母一二。” 想想这么些年,他还真的没去祭拜过岳父岳母,也不怪宋家人厌恶他至此。 “呵呵,贾大人说笑了,您身份尊贵,哪能劳您大驾。还是快快回去吧。”宋院长深吸好几口气才忍住掐死贾赦的冲动,背着身子冷哼道。 没想到,这贾赦临到老了,倒是晓得自己错了,可惜晚了,今生,若是不报了贾府羞辱之仇,他死后,哪有颜面见父母妹妹。 不对,那贾府之人自来自大狂妄,哪里会晓得自己错了,不然也不会一错就是十几年,怕是知晓他背后的手段,心里害怕,特来讨饶来了,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心思,只可惜,知道的也晚了。 宋院长心里冷哼连连,贾赦却是词穷到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且他也的确是罪有应得,如今能做的,只是恕罪罢了。 “大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往日糊涂才酿成大错,我亦不奢求大兄的原谅,只盼着大兄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能为自己的过错恕那一二分的罪尽够了。”贾赦沙哑着嗓音道。 “恕罪,呵,若你能在我父母坟前自刎,我就能原谅你,这贾宋两府的恩怨也能一笔勾销。”宋院长冷笑道。 听了此话,贾赦也愣了,他虽知道自己错了,但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以命解恩仇,而且当年之事,也不完全是他一人的错。 见贾赦愣神的模样,宋院长冷笑出门,心里对那贾赦却是越发厌恶。 想着这般污浊的竟然污了他这圣人门第,越发觉得恶心,让人将贾赦请了出去,而后洒水打扫三遍才觉得舒服不少。 等贾赦筋疲力竭的回了荣国府,那头早有小厮守在大门旁,见了贾赦的身影,就道,“大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荣禧堂,奴才瞧着,老夫人那儿仿佛不大好。” 贾赦疾步走到荣禧堂,几个姑娘都在安慰不知为何伤心的老夫人,等见了贾赦,都求助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开解一二,几个姑娘见老夫人伤心难受,自是跟着哭了一场,各个都红鼻子红眼睛的。 让丫鬟服侍几位姑娘退下,刘姥姥方才问道,“老大,你可是去了宋府?” 贾赦负荆请罪之事闹的这般大,时间也这般长,刘姥姥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知道的有点晚罢了。 见刘姥姥这般问,贾赦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只因老夫人历来不喜欢宋府,且贾宋两家弄到如今这般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老夫人当年的咄咄逼人,不然何至于此。因而贾赦想着,老夫人这般问他,是不是不满他向宋府认罪。若是为此,他是不得不违背老夫人的心意的了。 如今他一朝梦醒,也知道,有的时候,女人,管理好一方后宅就好了,若不是当年老夫人凡事都爱插手,强人一头,何至于到如今这解不开的局面。 刘姥姥见贾赦不说话,自己则絮絮叨叨说了起来,道,“老大,你做的对,是咱们贾府对不起宋氏,对不起宋家,如今你这般做是对的,只是,这犯大错的不是你,却是为娘之前老糊涂,一错再错,你去又哪里能消了他们心中的怒气,明日,娘跟你一道去书院,向亲家道歉。” 贾赦万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这么说,纵然晓得老夫人今昔不比往日,早就变得通情达理起来,只是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是让贾赦吓了一大跳。这吓了一大跳的同时,贾赦陡然察觉,老夫人与之前相比,却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一个人,纵然变化再大,能变得连自己都不像了么。 隐隐约约间,贾赦仿佛知道自己知晓了什么,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魔怔了,此时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见老夫人说要去给宋院长致歉,他却是没有拒绝。 他也很想知道,老夫人会变到什么地步。 自打晓得宋氏那桩官司,刘姥姥这心里就一直不舒坦,只不过到底上了年纪,总觉得自己存了事儿,却是一时没想的这般周全,如今贾赦起了头,她自然不能干坐在府里,且这么些日子以来,刘姥姥是真将贾赦当作自个儿儿子。 她上辈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后来更是没了唯一的儿子,如今白捡了一个儿子,又孝顺懂事,日子久了,跟真儿子是一点区别也无。 她虽不知道老大为何一下子要跟宋府赔礼道歉,毕竟隔了这么些年才表态着实有些蹊跷,但更多的却是一颗爱子之心。 贾赦就是她亲儿子,儿子有了难题,她老婆子明个就是不要了这条命,也要给儿子将事情给解决了。且依着老夫人的记忆,那宋氏的确因她之过才丧了命,如今既享了贾老夫人的福气,那么她的过错也得一并扛起来。 不过,这上天的确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之前还以为自己是有大福好命的,如今看看,这糟心的事儿可真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闹的,还没简简单的种地来的痛快。 第51章 因着贾赦心里存了试探一二的心思,倒也没有劝阻,次日一早,刘姥姥就跟着贾赦一道去百里书院,等到了晌午,王夫人那儿也得到了消息,一时又惊又怒,惊得是那宋氏与她有莫大的关联,老夫人不过是包庇之罪罢了,若老夫人今日将此事说了出来,那她们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岂不是成了王家的罪人,怒的是,那老不死的为了大房,竟是糊涂至此,连自己的脸面就不要了,也不想想她自己好歹还是个高寿的超品诰命夫人,竟是屈尊给宋府赔罪,真正是老了变得不要脸起来。 想此,王夫人啐了一口,随即打发奴才让人将王熙凤给请了过来,她这侄女也是个无能的,真正是枉费她当年一片心机将她许给贾琏,不然,就凭大哥的身份,哪里找的到这样的亲家、如今大房得了势,这尾巴就翘了起来,都多少日子了没来见见她这个姑姑了,真正是个白眼狼。 等王夫人见了王熙凤,心中还不爽快,兀自低着头绣着花,仿佛没瞧着眼前的大活人,王熙凤先是讨笑几句,见王夫人故意不搭理,也索然无味起来,如今王夫人都分府出来,老夫人又偏心大房,贾琏更是上进的很,那些个狐媚子也被打发走了,小日子别提多自在了,之前脑袋一直紧绷着,如今松缓过来,哪能还跟之前一般不知世事。 二太太今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呢,她又不吃她的喝她的,如今更不求她什么,想在她面前摆谱,也不看看时机。想着当年王夫人坑她好几次,王熙凤心里还有火呢,只是到底碍着辈分不好发泄出来。 见二太太不搭理她,王熙凤也不给自己找虐,直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而后吩咐奴才奉茶,瞧着倒跟在自己家似的。 王夫人见王熙凤这般作态,一不留神那绣花针就戳进手指里,疼的她倒吸口冷气,偏还得装腔作势道,“凤丫头已经来啦,算算,你也好些日子没上门了,怎么,瞧不上姑妈小门小户不成?” “瞧姑妈说的,这不是折煞我么?我恨不得天天跟姑妈相处一块儿呢,不过是不得空,也怕每日过来,打扰姑妈了呢。”见王夫人总算搭理人了,王熙凤也笑着回道。 王夫人此刻也懒得跟王熙凤打嘴仗,心里已经认定王熙凤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只等着她日后倒霉,她也好乐的看笑话。至于今日,她也没心思兜圈子,直接道,“听说老夫人跟着大老爷去了百里书院,你可知道?” 这是整个京城都传开了,王熙凤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当年的旧事,她却是真的不知道,实话实说道,“恩,今个一早就去了,仿佛是宋府那儿不肯原谅大老爷,老祖宗跟着去求情的。” “求哪门子情,这女人生子本就危险,谁不是从鬼门关绕一圈出来,大嫂命不好没饶出来,早早去了,这又能怪的了谁,也是那宋家心胸狭窄,这么件小事竟是记恨这么多年。大老爷跟老夫人也糊涂,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亲眷,随他记恨就是,还非得上跟着给人磕头请罪,也不怕白白丢了荣国府的颜面。凤丫头,你可是日后荣国府的女主子,也不晓得劝道几句。” “姑妈说的是,只是大老爷的事儿,侄女怎么着也无法插手,这会儿也只能干着急了。”王熙凤笑笑道。 关于先头婆婆家的事儿,王熙凤没啥感觉,且纵然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也没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再者,那是大老爷要做的事儿,她做人儿媳的怎么也不好插手到公公房里不是。 因而不管王夫人怎么说,王熙凤都以不好插手推了,见王夫人犹不死心,王熙凤也有些烦了,直接道,“姑妈,你放心就是,如今两房分家,大房名声再坏也连累不到你不是。” “呵呵。”王夫人呵呵两声后,竟是不知如何反驳,只心里恨恨,沉默许久,方道,“凤丫头怎么还在这儿,府里那么些事儿,你不是要忙着处理的么?”竟是直接撵客了。 王熙凤也气着了,她这位姑妈是越来越不顾体面了,暗自翻了个白眼,甩着帕子就走了,心里也暗暗发誓,日后再被她这位好姑妈随传随到,她王熙凤的名字就倒着写。 王夫人见王熙凤这般无礼,心中也气愤,可没从王熙凤那儿得到有效消息,这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在屋子里转悠了好久,最后决定悄悄跟着去看看,也不进书院,在近处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唤了奴才,准备好马车,草草收拾一番就忙不迭的出发,等到了百里书院山脚下的茶水铺子的时候,正巧就听见有人说这荣国府的事儿。 王夫人连忙使眼色让奴才去打听,自己则坐回马车喝着茶,仔细盘算着接下来要如何保全自己。若是老夫人没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还好,若是真将她推出来顶罪,她自然不会乖乖认罪,总不能为了大房害了二房不成。 此时此刻,王夫人竟还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也当真不是普通人。 且说刘姥姥随着贾赦去了百里书院,也在偏间等了好久才见着宋院长。若不是想着贾老夫人的年纪辈分,宋院长是一百个不愿意,比起贾赦来,宋家之人更是厌烦贾老夫人。 当年宋氏还活着的时候,贾赦纵是不成器,但新婚那会儿也算是甜蜜,也有过那么一段美好时光。但贾老夫人则不一样了,但凡宋氏跟贾赦关系好了那么一点,她总爱挑事儿,不是赏几个美人,就是说什么子嗣,宋氏也不知受了多少气。最为宋氏的兄长,虽不晓得内宅,但他们的娘子自然明白,回来或多或少也会告知自家夫君,头先宋院长还不信,毕竟那贾母在外做的着实好看,等后来妹妹去世,宋家落败,贾母那翻脸不认人,倒打一耙的嘴脸立马暴露出来,竟是连个缓冲都没有。 因此,听着奴才说贾老夫人来了,宋院长就是一阵不耐烦,想着这贾赦也是个无能的,没有半分担当,更没有半分主意,简直枉为男人。 想着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宋院长故意耽搁了一炷香时间,没想到一炷香后,这贾老夫人还肯守在那儿,倒真是出乎意料,这完全不符合贾老夫人的性子,今日肯守这么久,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打发了。 想此,宋院长就是一阵心烦,见了老夫人,不过草草喊了声,也未行礼,脸色淡的很,刘姥姥自来就尊敬读书人,觉得会读书的人都有大本事,如今见着这读书人的师傅,更是尊敬,且因着贾老夫人那段往事,这心里也虚的很,因此,见着宋院长,这脊背都比往日低下不少。 “大人,我老婆子是来给你赔礼道歉来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原谅我这老糊涂吧。”想着记忆中宋氏那美好的模样,刘姥姥这心里是真的舍不得,暗自骂了好几句贾母是个老糊涂,造孽。 宋院长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一来就来这么一出,他是不信她会真心悔过,不过是想仗着老脸压着他说软化罢了。也是,他毕竟是百里书院的院长,若真为难一个老人,不管事因如何,外人总会觉得是他不对,更何况当年之事知道的人甚少,如今贾老夫人来这么一出,他可不妥妥成了恶人了。 也不怪宋院长以恶度人,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刘姥姥自然不知道宋院长的想法,她这会儿诚心道歉,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刘姥姥不似贾母,爱个面子,纵是她自己错了也不会说软话,更不可能说哭的这般没有美感,这脊背弯成这般更不可能。 刘姥姥在那儿一句一句的道歉,贾赦则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贾母,此时此刻,纵是傻子也晓得老夫人的变化了,更何况贾赦还不是个傻子。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庆幸?遗憾?难过? “老夫人做什么道歉?到底是我宋府小门小户,妹妹嫁与贾府已是高攀,除了感激涕零之外,还敢有什么别的想法。老夫人莫要道歉,也莫在我这儿哭泣,老夫还好好的呢。”宋院长这话说的毫不客气,也有些刻薄,但宋院长浑不在意,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舒爽。 当年宋氏去后,宋父受了打击,又见宋府扯上前太子的官司,碍了当今身上的眼,宋府日渐示弱,京城各种嘲讽接踵而来,旁人如何倒是无碍,没想到贾府也跟着落井下石,还百般贬低嘲讽宋氏,就这么给宋父压了最后一根稻草,真正结了仇。 如此大的仇恨,宋院长这般说,却是理解的。至少刘姥姥不觉得过分,只觉得贾老夫人做的不对。 由此可见,纵然成了贾老夫人,很多时候,刘姥姥还是无法将自己完全代入贾老夫人的角色中去,而是以一个外人的眼光评判贾老夫人之前种种。 第52章 新更 别看刘姥姥是个乡下婆子,豆大的字儿不识一个,但为人处事,就是十个贾母也比不上她一个,倒不是说什么中馈往来,说的是这人的心性。刘姥姥苦了一辈子,时常吃不饱穿不暖,这脊梁骨就没挺直过,摸打滚爬的拉扯孩子长大,做寡妇那会儿,惯常被人欺负辱骂,能忍的忍了,不能忍的,也聪明的饶了过去,很少与人结仇,就是偶尔有那么几次不痛快,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今个吵吵,没几日就好了的那种,那曾遇着贾母这般的情况。 刘姥姥这老脸羞的通红,心里大骂贾母,这会儿是真不觉得这富贵人家有什么好的,这手段狠毒的很,动不动就要人命,这婆媳哪像婆媳,倒似仇人似的,她老婆子不过得了荣国府那么点恩惠,怎么这辈子竟要这般还债。 只是看着宋院长一大把胡子的人了,嘴上说着狠话,可那眼眶红红的,可见心里也不好受,她这个罪魁祸首贾老夫人过来道歉,可不就是往人身上撒盐么,只是,这个结若是不解了,日后还不定会变成怎么样。 “大人,都是我老婆子糊涂,您生气也是应当,只是我这大儿子虽混账了些,可是对先太太却是一百个真心,小夫妻过的和美,只怪我这老婆子从中瞎搅和。还有琏儿,那可是您嫡亲的侄儿,纵然看着琏儿他娘的份上,您也不能不管不是。”刘姥姥讷讷的说着,心虚的很,这么短短几句话,她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这会儿头皮还麻麻的呢。 宋院长冷哼一声,贾琏那孩子,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当年妹妹为了生他早早没了,可这孩子呢,恨不得认贼作母,纵然知晓他年纪小,是被人带歪了路,可他难免还是有些迁怒,认贼做母不说,这些年妹妹的祭日,也没见这小子怎么上心,不过是走个过场,眼泪都没掉一滴。 他倒是听二弟说,这孩子如今好了些许,也晓得生母的仇恨,瞧着倒似忏悔了似的,也说这孩子也是近年才晓得自己母家的事情,之前种种情有可原。 然而,左想右想,宋院长这心里还是意难平,这么些年低调处事。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妹妹为亡父报仇么。 没想到贾府这老夫人,临老了倒是聪明了,晓得贾府大厦将倾,桩桩件件倒是做到了点子上。 那些个勋贵之家,最是爱好面子,因着面子荣誉,还不晓得沾染了多少人命官司,贾府撵奴才,还库银,两房分家,瞧着是丢尽了颜面,但府里也干净不少,就是这普通百姓也不会再跟之前似的,谈到贾府就想吐几口唾沫。 宋院长不搭理贾母,贾赦有心考验刘姥姥也不曾说话,至于刘姥姥,若不是现在还批了贾母的皮囊,她早就跪下来磕头赔礼道歉了,她个寡妇老婆子可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但是如今的身份,有些事儿不能做,她还是晓得的。 “大人,到底琏儿是个好的,这么些年也是我老婆子蒙蔽了他,如今文不行,武也不行,只能靠您了。他老子也是个不会教人的,我老婆子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安享晚年了。等今个回去,我就做主,将这荣国府的爵位传给琏儿,当年宋氏的嫁妆加我老婆子的私库也全都留给琏儿,也算是我老婆子的补偿。”刘姥姥不晓得如何是好,只能补偿贾琏,希望解了他几个舅舅心里的气。 一旁的贾赦眉头一挑,看来,老夫人真的不是老夫人了,不然,怎么会舍得自己的私房。 一时,贾赦心里五味陈杂,是啊,若是真的老夫人,又怎会待他这个大儿子这般好,其实心里不是早就知晓了么,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期盼。 期盼他这份得来不易的母爱是生身母亲给他的。 只是,到头来,还是不相干的人给了他难得的母爱。 想想,贾赦竟觉得好笑的很,真正是天意弄人。 既如此,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此后,她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会尊她敬她孝顺她。 且不说贾赦心里如何,只说那宋院长听刘姥姥说什么私房,顿生怒气,想当年那贾母可没少说他们打那贾府的秋风,如今倒是转了性了。 “贾府之事与我宋某人何干,老夫人莫要多少,难免外人听了,又道我宋某人去贵府打秋风呢。”此话一出,刘姥姥脑海里闪现一堆片段,恰恰是当年贾母将宋院长赶出去时说的狠话。 刘姥姥身子一个踉跄,待站稳后,嘴巴张了几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当天,贾府一行算是灰溜溜的回了贾府,那头王夫人知晓贾母没将自己供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气还没松到底,那头,就听人说,贾母要将私房全部给贾琏,这下子,王夫人可坐不住了。 自打两房分家,王夫人正三品的诰命就有些不够看了,京城这样的富贵地儿,总觉得处处被人嘲笑,堂堂荣国府的当家太太竟是被人赶了出来,已有好些日子没出去交际了,且分家后,这支出全得自己掏腰包,贾政那几个俸禄都不够他自己花销,这会儿,已经动用了她好些嫁妆。最犯愁的事儿,她的好几个嫁妆铺子经营不善,这会儿只能租出去了,只是那租金能有几个钱。 可恨那老婆子去了趟金陵又让她损失不少。 如今,这老婆子心偏的没边了,可怜她的宝玉,生来不凡,竟比不得贾琏那儿混混,让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王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然也不敢刚嫁进贾府就得罪了贾敏,脚跟还没站稳,就去了宋氏,这位活菩萨可真正是个胆大手段毒辣的人。 既然贾母不慈,她只能不孝了,这么大岁数去了,也是个喜丧,且到时候将苗头指给宋家,她倒要看看,没有舅家的帮忙,那贾琏能有什么能耐。 没分家之前,王夫人折了不少人手,但王家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几张底牌。 王夫人招人前来商议,门外,赵姨娘捂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躲在窗子的侧边,一动不动。 自打分了家,这赵姨娘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以前住在荣国府,王夫人还有所顾忌,如今自己当家作主,赵姨娘被蹉跎的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待回了房,赵姨娘还没缓过来,那头王夫人就让她去给她倒夜香,如今,王夫人是什么活脏什么活臭,就找什么活给赵姨娘做,以往还敢刻薄几声,如今,赵姨娘是半句话不敢多说,不然看,苦头还多的很呢。 刘姥姥可不知道二房的事儿,回了府,她就将自己私库的东西全部搬到贾赦的库房里,自己只留了少许银票跟一些头面布匹摆设,这些东西分了四份,是给三春跟黛玉的,黛玉的少了些,到底有她老子护着,三春相比较多了些。 刘姥姥做事雷厉风行,既然打定主意,也就不想留这些金银扎自己的眼,当天晚上就把给三春的东西分了下去。 贾赦见老夫人竟是一点银子也不给她自己留,忙道“娘,您自己不留些银子傍在身上,好歹衬手些。” 刘姥姥浑不在意道,“这府里有吃有喝有穿有住的,要那些银子作什么,再者说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保不齐哪天就去了,如今分分也好。探春几个这么些年陪着我老婆子,孝顺懂事,我老婆子活着的时候可得护着,迎春有你这个老子在,我老婆子自然放心,东府贾敬回来了,惜春也好了不少,就是我这探春,爹靠不住,王氏又是那样的性子,我是怎么也不放心的,好在我这会儿身子还好些,总是能护些日子,不过探春啊,你也别担心,环儿是个出息的,你好歹也有个亲兄弟帮衬,日后是有大福气的。” 想着三个姑娘日后的前景,刘姥姥这心里方才好受了些。 在贾赦的人生中,出现过很多人,形形色色,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爱财,刘姥姥这么一出,贾赦着实有些震撼,只是,他也是个俗人,心里存了考验刘姥姥的心思,这些好处也就心安的受了。 那么一屋子宝贝换了个地儿,刘姥姥只觉得饭都比往日香了不少,刘姥姥到底是个乡下婆子,手里头有个几两银子又满足又开心了,那么一大屋子的宝贝,可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总觉得不安稳,总想去偷偷看几眼,会不会少了,会不会落了灰尘。 这晚,刘姥姥早早将人打发走,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库房,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翠羽在旁边服侍着,也不说话,刘姥姥问道,“翠羽啊,你说,怎么样才能化解一个人的仇恨。” 宋家,这个结必须解啊。 “那要看是什么仇恨了,若是能用银子打发的,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仇,若是连银子也摆平不了的,可就难办了。”翠羽轻声回道。 刘姥姥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人啊,千万不能以势待人,有的人啊,落魄也不过是一时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翻身了。这银子也着实是个好东西,没了它,有的人日子都没法过,可是对于不缺银子的人来说,这东西多多少少就是个数字罢了。” 翠羽不晓得刘姥姥具体说的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第53章 撕撕撕撕 次日,刘姥姥一大早就麻利起身,自个儿收拾干净后,干巴巴坐到天亮才让人将贾赦唤来。 “老大,你先头媳妇的嫁妆我是给琏儿了,只是这么些年也是老二家的管的,只怕这其中会有不少出入,你找人好好查查。”想当年,她还是打着王家的名义打的秋风,再也没想到这王家竟是这么个情况。 贾赦已经知道老夫人这身子换了芯子,倒也不觉得奇怪。他忍了这么些年,装了这么些年的孙子,也是时候给老二尝尝了。 贾赦出去后,刘姥姥将几个姑娘打发去了宁国府,自打贾敬回府,宁国府比荣国府还干净不少,姑娘们在那儿,她也放心。 这荣国府只怕要变天了。只是,二太太竟然敢做出那样的事儿,想来是安排好后路的。 这一天,刘姥姥都没啥精神,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荣国府的精致,丫头翠羽跑步走来,却说二太太哭着求老太太做主来了。 刘姥姥靠在软榻上,看着王夫人哭的好不伤心,心里却觉得腻歪的很,她是知恩图报,她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就二太太这眼泪里,又有几分真心。 “二太太怎么了,翠羽,还不将二太太扶起来,这模样出去,还不把人给吓坏了。”刘姥姥淡淡说道。若是以前,她再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上辈子的恩情上辈子也已经还了。这辈子,既然成了贾老夫人模样,自是不能有上辈子心态了。 经此一事,刘姥姥也算是彻底想开了,自己成了贾老夫人已然成了事实,自然该办好贾老夫人该做的事儿。二太太作为人媳,这般恶毒,不沉塘都算好的了。 乡下婆子虽没这大户人家闺女大,但是该守的规矩却是不敢破的,若是破了规矩,责罚起来不比这大户人家轻,有时候比这大户人家还要狠心。这乡户人口没遮拦的,破格的事儿传出去,就说唾沫星子也能将人淹死。 二太太看着冷冷的贾母,暗骂了声“老不死的。”而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老太太,这世上再没大老爷那般过河拆桥的人了,当年求着我管着大嫂子的嫁妆,好与赖我也尽了力了,可大老爷可好,这盈利的铺子给我个小脸,亏了点儿本的却是让我自己赔。且不说这铺子亏与赔不是我个妇道人家能管的。就是那庄稼也不可能说年年都有好收成。我再不是,好歹尽了心尽了力,若按大老爷那样的想法,我那嫁妆也求着旁人管着就是了,赚了我自个儿的,亏了却是旁人的,这天下再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刘姥姥算是看透二太太为人,听她这般说话,直觉得烦人恶心的很,大声道,“你倒是长了张巧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你且放心,大老爷再是心善不过的,那铺子的事儿我是不懂,可这帐还是要查的。这亏得欠的,该补的补,该赔的赔,就是把我这屋子给磕塌下来了,那也没办法。” 二太太一噎,没想到老夫人心狠起来比谁都狠,故而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差些时间罢了。 “老太太,儿媳是真的不知道,约莫是当初儿媳管着那几间铺子,让给娘娘传信的奴才晓得了,只当是我娘家的铺子,支了些银子给娘娘使用。天地良心,儿媳纵是再大的胆儿也没想过碰先大嫂子的嫁妆。也是儿媳大意,每日里被府里的事儿给弄糊涂了,没顾得上外头的事儿。只是老太太,纵是娘娘错拿了先大嫂的银子,到时候娘娘升了分位,不也照样能照顾到琏儿几个。一家子骨肉亲,何苦算的这般仔细,娘娘好了,咱们贾府才能好,不是。”二太太仿佛没听到老太太的讽刺,接着又道。 “闭嘴,张口娘娘,闭口娘娘,娘娘真有那么大本事,最先给二老爷封个侯爷当当。”刘姥姥直接说道。想当初她也曾享福府里出了个娘娘,如今身在其中,才晓得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 “怎么,老太太是忘记了,当初是谁让我可怜的春儿入宫的么二老爷纵是再没大本事,我还有娘家哥哥,大老爷纵是变好了,还不是个关头将军,比的上二哥手掌几万大军。老太太,这人活着可不能只顾着眼前,看着以后才是正理。”二太太帕子一扯,看着刘姥姥直接放下狠话道。 到了她手里的银子,就没有拿出来的道理。这老不死的偏了心肝,也不怕夭了自己的寿。就贾赦,就是晓得上进那也晚了,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上进,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好好好,我们贾家是比不得你们王家,但这家教却是你们王家怎么也比不上的。来人,给我将二老爷他们全部喊回来,对了,将王子腾夫妇请过来,我这老婆子管不住儿媳妇,怎么着也得问问王家是什么样的家教。”刘姥姥不怕王夫人撕破脸,怕的是她一直忍着。 老夫人这般生气,王夫人也能猜到,只是,如今她可不什么不怕。昨日已经联系到了当年那群人,别说贾府,就是十个贾府也不够看。 刘姥姥见王夫人这般模样,总觉得哪里不一样。单单王家怎么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大的底气。 “二弟,怎么,可清楚你这好媳妇的真面目了么?”贾赦连同贾政贾敬一道走了进来,贾赦铁青着脸问道。 见贾敬贾政一道来了,王夫人还是有些退却。虽说她手里还有个护身符,可那也是万不得已才能走的招,如今理智回笼,也后悔自己放了狠话出去。只是,她忍了这么些年,如今被扫地出门不说,还要抠她手里的银子,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贾敬率先走了进来,甩袖道,”不孝不德,不堪为妇。”贾赦走了进来,却是看也不看王夫人,至于贾政,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道,“蠢妇,还不给老夫人磕头认罪。” 王夫人本就被老夫人刺激的够呛,如今贾政二话不说还打她。她堂堂王家女,娘娘的生母,竟被这样对待,凭什么,也不看看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你竟敢打我,凭什么打我,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这个不讲良心。”王夫人尖叫着跟贾政对打起来。撕拉扯拽,只弄的贾政衣衫破了,帽子歪了,好不狼狈。还是贾赦让奴才拉开才好些。待奴才将王夫人拉开,贾政直接给王夫人两个耳光,而后道,“毒妇,我要休了你。” “好啊,你休啊。你若不休你就是孙子养的,你当除了我还有谁会看上你这样的软蛋,屁本事没有倒是会打女人。我这么些年,千不好万不好,为了二房也是操碎了心,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点事宜,你倒好,听了外人的挑唆竟回来打我。贾政,你个没用的懦夫。”二太太越说越发心酸,刚刚的得意却是一下子全都没了,只剩满满的恨意。 总有一天,这贾府所有的人,都要给她磕头认罪。等有一天,她定要报仇雪恨。 二太太的眼光太过恶毒,贾政打了个哆嗦,倒退一步。贾敬贾赦相互看了一眼,越发肯定之前查的事情约莫是真的。如此,二太太是不能留在贾府了,就是贾政也必须除族。 “老二,好了。”刘姥姥大声斥责道。 瞧着王夫人的狼狈样,刘姥姥只能道,“作孽,作孽啊。老二,成何体统,读了这么些书,难道只学会怎么教训媳妇么?” “老太太,儿子无能,娶这等毒妇。儿子今日定要休了她。”贾政怒道。 王夫人自然是要休的,一来是给宋家一个交代,二来,这样的人在家里,着实害怕,今日不休了,明日还不晓得会带来什么灾事呢。如今贾赦当家,府里干净不少,但是瞧着二太太的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只怕家里还要出大事儿。 “哼,贾政,今个不是你休我,是我不稀罕你。”王夫人抚了抚歪掉的发髻,趁机擦掉眼里最后的脆弱以及对贾政最后的情丝。 此后,贾政不过是个负心汉罢了。 “二太太,你与二弟的婚事暂且不说,只说你从宋氏嫁妆里贪得的银子,不管如何,你也莫想带离贾府。”看了好一出戏,贾赦方才火上浇油道。 “好你个贾赦,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且等着你求我的时候。”王夫人恨声说道。 贾赦无赖惯了,就是如今正经起来,言行举止里也有那么几丝痞气与狠厉,是王夫人最瞧不上眼的模样。 闹了这么久,刘姥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也不管贾政王夫人,而问贾赦道,“可是查好了,少了只管跟王家要就是了。待会儿王子腾夫妇也过来,这事情怎么也得给王家透个底儿。” “娘,您放心,此事儿子定会处理好的。”贾赦回道,又见刘姥姥一脸疲惫,心里很是感动。 他的生母何曾这般声明大义过。不过,得此机缘,也是他的福气。不然,若按他娘的性子来,只怕贾府又是一番模样了,就是他自己也不会清醒过来,敬大哥也不会回了宁国府,也不会看到贾府的危机。 第54章 王夫人的疯狂 王夫人冷着脸接过贾政递过来的休书,接着使唤着王家的奴才将自己的嫁妆收拾好,因着心中有气有怨,叠声催着丫鬟们动作快些,弄的卧房一片狼藉,待王夫人一走,贾政一看,这哪里像个家,倒跟蝗虫过境似的,一塌糊涂,气的他连连怒道,恶妇,毒妇,此外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的。 回了王府,王子腾冷着脸道,“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之前就劝你收敛点,你倒好,如今被休回王家,咱们祖上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也好在王家的姑娘都出嫁了,不然那家庙你是住定了。”以往只当自己这二妹妹是个聪明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假聪明。 “二哥,那贾家早就被掏空了,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离了就离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再者说了,那贾家的旧兵已然掌握在二哥手上,咱们还有宝玉,难道还怕屈屈一个荣国府不成,哼,就是当年的荣国公在世,也不够咱们王家看的。为今之计是将那金陵的甄宝玉给去了,咱们的宝玉才是世上唯一的宝玉。”王夫人刻薄着脸道。 人长说相由心生,如今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那贤惠慈悲的假象一掉,愣是从那白胖的脸庞中显示出原有的刻薄与阴狠,特别是那双眼睛,原先估摸是为了掩饰自己,瞧着木讷的很,如今却含满了阴狠、 王子腾摸了摸胡子,而后道,“金陵一事好办,只是不知,这么些年,你与宝玉关系如何,如今你被休贾家,宝玉自是不会跟着你来的。” “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那贾政动不动就爱责骂宝玉,宝玉与他并不亲厚,至于那个老婆子,哼,如今有了贾敏那个死鬼的孩子,倒是将宝玉忘在脑后,想来宝玉与她关系也不过尔尔。不过,就是宝玉偏心贾府,我也有法子将宝玉拉拢过来,宝玉可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什么样的性子我自然了解。宝玉那儿不愁,还是先将金陵的事情处理干净再说。”王夫人如今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就是对着王子腾也没往日那般恭敬。 王子腾眯缝着眼看了眼王夫人,只皱眉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且找人知会宝玉一声,如今,你也就宝玉这么一个筹码,可别又糊里糊涂的给丢了。贾家老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怕这日后的事儿,还有的弄了。” 与贾老夫人打了那么些年的交道,王子腾可不信贾老夫人是个什么善茬,不然,他这素来心高气傲的二妹也不会被打压成这样,也不知,她如今闹这么一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过,不管如此,早在当初接手的那天起,他们王家就没了回头路。 待王子腾又交代王夫人几句,这才离开,回了书房就招来心腹下属,好一番运作,与此同时,荣国府二房没了女主子又是一派杂乱,那赵姨娘顶天会个撒泼打架,讨巧卖乖,若是让她管理屋子,她却是半点不会的。再者,纵是她会,也不敢出这个头,自打上次不小心知晓王夫人密谋之事以后,赵姨娘愣是吓病了,回头就让人给贾环写了书信,让他在书院里好好上进,平日里莫要回来,回头又想着自己讨命的闺女贾探春,这才打起身子让赵国基四处找找京里合适的人家,不管如何,先把闺女嫁出去就好。 赵姨娘这人虽有些小聪明,但是大事上却糊涂的很,同时也贪生怕死的很,因而对于王夫人所谋之事,竟是半个人也不敢说一句,见着宝玉也不敢再跟之前那般挑剔,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了。 且说宝玉,知晓贾政休了王夫人后,很是痛苦一场,想去贾政那儿与之理论,帮王夫人求求情,但想到素日贾政的态度,竟是缩了缩脖子,只能趴在桌上又哭一场,还道什么这世间人事无常,聚聚散散,既然结局如此,还不如一开始落发为僧,省的白白遭这么一场罪。 贾宝玉可不仅仅是哭王夫人,他身边的大丫鬟这些年早就散的七七八八,如今不过留下来个小红,一团稚气,也不爱在围着贾宝玉面前转,自然让被人众星捧月惯了的贾宝玉还不适应,当初贴身丫鬟被打发出去的时候哭了一场,如今又哭了一场,只是以往还有人劝劝,如今他哭的口干舌燥,都没个人送杯水来。 哭了许久,约莫是自觉无趣,想着贾政那儿他不敢细问,但是老祖宗一贯和蔼,若是知道父亲休了母亲,定是不同意的,于是让人备轿回了荣国府。 看着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宝玉,贾母心里却是疲惫的很,想当初这个孩子积攒了贾府多少人的厚望,如今竟是这般不成器的模样,自打她成了这荣国府老夫人,贾环贾琮都有所长进,就是那人人都唾弃的薛蟠也没那个人命官司在身上,人人都往好的方面转,怎么独独这个宝玉竟是一点成效也无。然而,纵是有这般那般的缺点,这也是个好孩子。 她啊,不求宝玉大富大贵,只求他这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 “宝玉,你母亲之事,老祖宗却是不好多嘴的,若你有心,差人打探打探就能知道一二,只是你且记得,不管你母亲如何,待你却是真的,你父亲如何,却是望子成龙。旁人如何看待他们与你无关,你只要记得当初他们是怎么待你的就成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刘姥姥还是知道宝玉骨子里的痴性的,因而也不管一下子就将事情剥开给宝玉看,只能让他自己一点点去知道,去了解。这样,他才能长大。 等到了天黑,刘姥姥才差人将贾宝玉给送了回去。 对宝玉,疼他才真正的害他。 这王夫人被贾政休了,在京城可真是炸开了锅,就是宫里的贾元春知道了,也急晕了过去,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坚不可破,没想到领先的贾家与王家竟是联姻破裂,还是在王夫人生了二子一女,人到中年才被休的。 只不知,这王夫人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方被忍无可忍的贾家给休了。 一时间,贾府王府两家当家人走哪儿都被人围观,府里的小厮出气采买也会被人掳走打听消息,王家那些个出嫁姑娘更是深受其害,第二日纷纷做了小轿回屋哭诉,就是薛太太也被薛老爷说了几句,怪她之前多与王夫人来往,白白糟蹋薛府不少银钱。 王子腾媳妇因着小姑子的破事儿,都要被烦死了,只是,这才是开始,接着王家几个长老媳妇也跑了过来,就是拐着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跑来说王夫人害了他们家的名声。 王夫人还住在当年做姑娘的院子里,听下人说王府都快被唾沫星子给淹了,心里痛快的很。他们王家的女儿,不就是为了给王子腾铺路才存在的么,大妹妹嫁给皇商薛家,图银子,她嫁给贾府,图兵权。 她们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所以她嫉妒贾敏,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她能拥有那么多她无法拥有的东西,为她万般考虑的父母,爱护敬重她的夫婿,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衬托的她是那么可怜,好在,她自己福薄,早早去了。 王夫人呵呵一笑,看着镜中苍老的自己竟是半点不在意,她的眼里满是疯狂,不知道是想毁了贾府,还是王府,亦或者是她自己? 第55章 贾赦始听护官符 因休妻一事,贾王两府算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了,弄的贾政越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好在宋家有那么点消气,为何只说那么点,皆因宋府承认了贾琏这么个外孙子,至于贾赦,见了还是没个好态度,不过好在能进了宋府的门,也算有所进步。 刘姥姥因贾老夫人的记忆,却是没脸再见宋府的人,且她自个儿也晓得,若再上赶着求原谅反而讨嫌,毕竟自己啥都不做不说,往那一站也是戳人心窝子。 说来,宋府承认了贾琏这个外孙子,贾赦跟贾敬也是大松口气,毕竟这荣宁二府要处理的事儿一大堆,若宋府再跟着添乱,只怕贾府在他们这一代就要败了。 贾敬的书房已改为议事厅,平日里除了最亲信的小厮,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贾珍也是进来不得,下了衙,贾赦径自去了宁国府。 “敬大哥,那王子腾果然是狗急跳墙,竟想将最后一部贾府旧部全部收拢,好在咱们之前活动一二,不然,咱们贾府可真是名存实亡,我这个一等将 真正是一个兵也无,倒成了那光杆司令了。”贾赦喝了口茶冷声道。他是知道王子腾心大的,只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野心,原以为他只想有个从龙之功,如今看来,却是想携天子而令诸侯了。 “哼,那人打小就会算计,只是到底还嫩了些,只当天家毫无所觉,咱们倒不用多做些什么,只是记得摘除自己就好了。”这王子腾跟贾敬贾赦倒是一处长大,因贾敬略长几岁,故而看事情比一般人透些,在王子腾还小的时候,贾敬就觉得这人待人不诚,故而并未深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敬大哥,咱真不需要报告万岁么?”贾赦还是有些犹豫道。 “不,此事咱们不掺和就好,就是治罪,也不过是个治家不严之罪,且你也与贾政一房分家,就是怪罪也落不到你头上。再者,我观万岁行事,总觉得他有清查老臣之意,咱们四大家族在历来为一体,又因联姻之故,关系牢靠在金陵又与曹家关系亲密,盘根错节,在民间竟是显赫一方,光听那百姓口口相传什么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了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般的海口,就是北静王之流也不敢随便乱传。”说到此处,贾敬一顿,心里亦是一叹,四大家族实在是太过招摇,这般的名声,就是皇家子弟亦不敢随便流传。 “敬大哥,这等谣言是谁传出来的。”贾赦之前浑浑噩噩,如今虽说清醒了,但也忙于收拢贾代善旧部,竟是没听过这般的谣言,如今一听,亦是吓了一跳。 财不露白,世人皆知,这等谣言,不是将四大家族架在火上烤么? “谁,我之前还以为是四大家族对头,后来一查,竟是婶子让人传的,还有就是底下的奴才,金陵的本家。除此之外,那金陵还有个护官符,四大家族记在最前列。”说到这谣言,贾敬这心里就火气大。国公在世的时候也没这般苍狂过。 “母亲,糊涂啊。”贾赦恨恨的一捶桌子说道。 “岂止是糊涂.”贾敬冷冷道。 “那护官符又是何物?”贾赦心中羞愧,但也无济于事,继续问道。 “那护官符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原来那金陵官员处理事情,为了不得罪四大家族,竟是罔顾人命,冤假错案不知几何,就是当日你们南下,发卖了一批奴才,教训了本家,却还有些人不案国法办事。”说到这护官符,贾敬都觉得自己冤枉了,这家族大了,自然有些奴才本家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拐着弯仗势欺人,一个不察,就被人背后捅个一刀,可不是有苦说不出。 如那赖嬷嬷的女婿,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愣是仗着荣国府往上爬,私底下还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到头来却算到荣国府头上。 “可恶。”贾赦一拍桌子,面红耳赤,只恨不得立马杀到金陵,将那些刁奴本家好好收拾一顿。 “事已至此,只希望万岁开恩了,且大家族里,谁没几个糟心的事儿,不过不如四大家族这般嚣张罢了。我已派贾珍去了金陵,族里一日不安,他一日别想回京。”贾敬劝道。他想的也开,四大家族肯定会被万岁清算的,只是这罪也有大小之分,只期望万岁从轻处理就好了,一点罪不判,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说到贾府的内患,贾赦也是无奈的很,怪贾母么,自然是怪的,可是最该怪的却是自己,贾府当家人,浑浑噩噩那么些年,回头想想,竟是一点正事也不干,眼里全是内宅的事情,与二弟比较,想母亲偏心,儿子不管,国事不问,呵呵,他之前怎么就会那么糊涂。 “敬哥,如今荣国府也不定的很,还是将屋里几个姑娘嫁出去吧。”想着这么对儿女不闻不问,贾赦心中后悔。 “如此是好,只是惜春到底小了,不然也好找个人我才放心。”贾赦的心思贾敬易懂,这么些年,他也是有悔的,惜春可是宁国府嫡亲的小姐,可却跟荣国府的庶女混在一起,不说当年的姑娘,就是林如海的闺女也比不得。 只是,他夫人早已离世,珍儿如今的媳妇也是个靠不住的,不然何至于将惜春放在荣国府,好在老夫人如今不再那么糊涂,否则,他就是再娶一房媳妇也不会将惜春放在荣国府。 两人对荣宁二府的将来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考虑到最惨的情况,又花了笔银子在金陵买了几百亩的祭田,除此之外府里现有的金银也取了一半出来,分成四份,藏在四个地方。 待贾赦回府,已经月上梢头,府里众人也都睡了,次日一早,贾赦与贾母用早膳的时候,提了句迎春的婚事,刘姥姥想想,二姑娘也的确到了年纪,是时候先挑着了,只是她自己是靠不住的,只道,“是时候给二姑娘找了,待会儿跟琏儿媳妇说说,到时候看看京城有哪些好人家,等二姑娘婚事定了,三姑娘也好找了。”说道亲事,刘姥姥心里就乐呵呵的,她往年在乡间就爱给人说明,不是她夸口,她当年可是配了好几对的,小日子都过的不错。只是这大户人家的媒,她却是不敢做的,几个孙女都心疼,可她到底不是震惊的荣国府老夫人,这大户人家的事儿,一时半会儿理不清。 贾赦听刘姥姥提到王熙凤,心里就不爽的很,她那儿媳妇,仗着王家,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就是待琏儿也没个贤惠样,善妒泼辣,若不是前头有个王夫人,不能再休个王家人,他早让琏儿休了她了。 刘姥姥晓得贾赦瞧不上王熙凤,想到王熙凤之前的做派,叹了口气道,“琏儿媳妇虽说泼辣了些,但到底心思还在琏儿身上,且她还年轻,慢慢改就好了。” “娘说的是,我只是气琏儿那个怂样,在自己女人面前都立不起来。”想他再不济,邢夫人却是半点不敢爬到他头上来的。 刘姥姥只能帮着打场圆和,方道,“昨个你二弟过来,说那府里如今乱的很,夜间想喝口水都得叫少许久,就想着再讨房媳妇,唉,我倒不是不让他讨,只是这刚休了妻,怎么着也得过段日子,只是听他说的,我也觉得可怜。”刘姥姥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一时没个主意,只好找贾赦讨论。 第56章 二老爷的亲事 对于贾政想要再讨房继妻,贾赦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人选却得好好挑挑,若是再讨个王夫人那般不省心的,倒不如让贾政一个人就是,省得祸害了贾家。 晓得老夫人并不通晓京城形势,儿媳妇王熙凤又是个晚辈,这事儿还真只能他瞧瞧着人找了,而后让老夫人告知贾政。 不过,对于此事,贾赦也没怎么上心,只知会了贾敬一声,而后让下属寻那家世不显,身家清白的,年纪品貌却是一概不管。这贾政讨继妻一事儿也没遮着掩着,故而当日整个京城都知道贾政再娶一事儿。只是贾政到底被分出荣国府,虽有官职,但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着实不显,若不是有荣国府靠着,谁知道这么贾政这么个人。 贾政到底上了年纪,荣国府又逐渐没落,家世好的年轻貌美的都看不上他,就是小门小户也有些不大看得上贾政,因而找的几家连邢夫人家世一半都比不得,更何况王夫人那样的家世了。 知晓贾政打算再娶,王夫人愣是生生掐断了自己保养完美的指甲,原本就阴沉的性子越发阴沉了,就是王子腾这个哥哥也不大喜欢跟自己的妹妹说事。 王夫人自是不甘心贾政另娶,没少在里头瞎搅和,原先答应的小户女也愣愣的退了这门亲事,只臊得贾政面色通红越发不肯出门见人,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贾赦这个大哥从中作梗,偏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半点奈何不了自己的大哥,因耻于外面的风言风语,贾政只闲在家里整日与为数不多的清客谈天论地说古道今,再不就是压着宝玉学习,势必要在教养孩子方面压贾赦一筹。偶尔贾政也会想起王夫人来,别的暂且不谈,有王夫人在,他真正是高正无忧的很,出门在外也有面子的很,哪像现在,是人是鬼都敢在他面前摆谱,府里的丫鬟婆子办个差事儿都懒懒散散的。 难得的,贾政想起王夫人的好来。 与此同时东府尤氏想起自家妹妹来。说到这尤氏,虽跟邢氏一样都是继妻,都不得夫君宠爱,除此之外,尤氏却幸福的很,毕竟她上头没个老夫人压着,贾蓉这个儿子也还算孝顺,若不是贾敬这个老太爷突然从道观跑了回来,又因小姑子惜春的事儿给了她脸色,连着贾珍也被他关在道观里反省,她的日子还要自在。 东府有个老太爷,虽不怎么干涉内宅之事,但尤氏这心里虚的很,该停的事儿也都停了,这段日子真可谓贤良淑德,对贾惜春这个小姑子更是关爱有加,只恨不得将人供起来,每日都打发人去荣国府关照一下,更是多次去荣国府想要将惜春接回府里亲自照料。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惜春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宁国府,但也不拒绝尤氏的讨好。 因之前种种,尤氏就想趁着贾政娶妻一事好好表现一下,这不,就想到娘家的两个妹妹来,不是她自谦,她的两个妹妹着实貌美,二姐温柔体贴小有才情,三妹活泼有趣容貌艳丽,只是二妹早早许了人家,不然二妹配贾政真正好。 尤氏心里有了计算,当日就派人将娘家两个妹妹接了过来。次日就带人去了荣国府。 刘姥姥看着底下两个貌美姑娘,说了好些好听的话,却是决口不提贾政的亲事。想当初她还是刘姥姥的时候可是听了不少流言,如今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不管这两人有多少不得已,对刘姥姥而言,那些事情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不过此生两人还未犯错,刘姥姥倒也不会将前世的事情压在这一世,不过该敲打的地方也是需要敲打的。 “侄媳妇,你这两个妹妹可真是标志,这怕是二姐吧,倒是听说许了人家,只怕这好日子也快到了吧。”刘姥姥故意笑着说道。 尤二姐听了,勉强笑了笑,却是不知如何回答,她模样才情样样不缺,偏吃亏在家世上面,不然哪里至于到如今还未出阁。虽说订了亲,可这心里总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然何至于拖到如今还不肯成亲,要知道那人可比她还长了几岁,家里焉能不急,然而,无论如何,总是不甘心,她也不说跟别人家女儿相比,只为何,家里三姐妹,大姐就有这样的好命。无论如何,她都是无法甘心的。 尤二姐的心思,尤氏与尤三姐又怎能不知,尤氏是想着自家两个妹妹生的貌美,若真能嫁入高门,对她也是助力,总比嫁个破落户总上门打秋风的好。就是自个儿面子上也好看不少,对于這点,尤氏自觉比邢氏想的长远。 至于尤三姐,她本就与尤二姐关系好,且心里也不服样样不如人的大姐压在他们头上,故而尤二姐不应嫁,尤三姐也费了不少口舌。 刘姥姥可是不知道这里头的故事,想着自己提了醒,这尤氏姐妹也该打了退堂鼓才是。只是,刘姥姥到底低估了这女儿家的比较心思,没了二姐,这三姐不是未婚么。 尤氏话题一转,就将三姐推了出来,只道自己这个妹妹是如何如何的爽利,又道三姐的脾气与凤姐儿颇像,定能说到一起去云云。 尤三姐虽想嫁得好,却也不喜欢尤氏这般推销的样子,一改常态,沉默不语起来。刘姥姥虽老了,倒也不傻,笑道“你这孩子,往日瞧你聪明伶俐的很,今个确是糊涂了,那珍儿都要喊二老爷一声叔叔,若真将三姐儿许给了二老爷,你得唤你妹妹作甚?咱们家可不兴那乱了辈分的事儿。” 尤家三姐妹还真没想到这般多,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没时间去深想,尤氏只想着好好表现一番,那尤二姐尤三姐却是想着能许个好人家,这贾政虽说年纪大了,官职不显,但他出身荣国府,又有个姑娘在宫内做娘娘,嫁过门就是正妻,虽说是个继妻,但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王氏的名声已经臭了。 尤氏是这般说与家中姐妹听的,尤二姐三姐两姐妹也是这般想的,只想着凭着两府的交情,不说十拿九稳,但也□□不离十不是,只是千算万算,倒是把这辈分一事儿给忘记了。 尤氏羞得满面通红,尴尬道“到底是老夫人,考虑的就是周全。对了,今个过来倒是没瞧着惜春,不知这段日子,四姑娘可还好。” “好着呢,家中妹妹陪着,你放心,不过小孩子家到底想家,你偶尔也来看看她,说说东府里的事儿。“刘姥姥自然的接话道,仿佛感受不到尤氏话题转换的生硬,反而耐心的跟尤氏说着惜春的事儿。 家里姑娘一个比一个大了,惜春的亲事也是时候考虑到了,这些年东府真正是亏待了她,原来的老夫人也是个有嘴无心的,小姑娘心里怕是不好受,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小小年纪这般老城。这尤氏也不是个上心的人,这亲事还是得跟隔壁敬老爷说一声方好。 两人又寒碜几句,尤氏就带着两个妹妹回了东府,一路上三姐妹都无话可说,这婚事成不成暂且不说,老夫人看不上她们姐妹却也是实打实的,这心里怎么能痛快。尤氏惯是个能忍的,尤二姐也不过掉几滴泪,但尤三姐却吞不下这口气,回屋后狠狠发作一通,到了晚间用膳还是有些不大痛快,心里也发了狠,只道没了那八抬大轿,大门大开,这辈子都不进那荣国府的门。 等贾赦回了府,刘姥姥少不得将事情告知于他,又道,“你二弟的婚事能早就早吧,咱家也没啥要求,人好就是。” “娘,儿子还真找了这么个人,家世不显,祖辈行军出身,在城门附近有个屋子,良田也不过十几亩,这姑娘家里接二连三的出白事,这才耽误了亲事。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比二弟也小了不少,为人也不错,儿子打听许久,都说这人品行好,家事也是把能手,就是不晓得管理二弟屋子如何。”至于样貌,贾赦倒是没说 “成,明日让你媳妇去相看相看,好的话就定下来,省得你二弟屋子里乱糟糟的,你二弟家人口也简单,到时候打发些奴才下去就好了。”刘姥姥说道。如今她啥也不求了,只求二房能够安生点。 第57章 嫁娶 这人选一定,二老爷的婚事立马提上了日程,邢夫人去了一趟柳家,摆足了荣国府当家太太的谱,这么些年还是头次有俯视人的机会,邢夫人顿觉扬眉吐气不少,端着高高的架子,自以为的和颜悦色,拉着柳大姑娘的手好一通夸赞,一时高兴,被人套了不少话去偏还不自知。 待邢夫人一走,柳家一家关着门商议许久,柳家上上下下都生的粗犷的很,柳大姑娘浓眉大眼,瞧着爽朗的很,倒是不丑,就是缺少了女人该有的柔美,再加上她生的极高,宽腰厚背,皮肤又偏黄,好在并不暗沉,故而虽称不上美但也真算不得丑。这柳大姑娘人品性格都不错,家里几个弟弟妹妹待她也都尊敬的很,柳家大弟到底有点担心高门媳妇难做,倒是柳大姑娘不在意道,“什么高门,也就在咱们小门小户面前装装样子罢了,那贾政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只是再不好,那也是矮个子里头拔尖儿。”想此,柳家大姐心里也憋屈的很,想她出了孝期来攀亲的,不是瘸腿就是瞎眼,再不就是不事生产,指望着她嫁过去做牛做马的。她纵是生的再不好,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是,也没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啊,这结亲的人可不就是欺负人。那贾政再不好,她嫁进去也是高攀,哄哄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也是不错。 至少,外人看来,她嫁的也算体面,实际上,也的确不错,贾政那样的人家最要个脸面,再者她也听人说了,那是个万事不管的,如此甚好,她也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安生过日子。 两家一拍即合,倒是贾政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柳家那样的人家,他肯定是不满意的,偏没了王氏,身边一个合心意的人都没有,王氏再不好,却最是了解他,他难以启齿的话,王氏都能帮着说出口,真的是万事不用操心,哪像如今喝口水都得发通火。这么大个院子,住了一堆奴才,三姑娘跟在老夫人身边,贾环去书院读书,至于宝玉,一天到晚找不到人,找了几次还是不见人影,贾政也懒得管了。如此种种,这段日子,贾政过的着实不得力。 想的多了,贾政难免心中不忿,偏他重面子,很多话自己说不出口,总寄希望于旁人能知道他的心思,好不憋闷,一时竟生出得过且过的心思来。 从找媒人到下聘到成婚不过两个月时间,入了秋,新娘子就进了门,忙着贾政亲事的同时,二姑娘三姑娘的婚事都有了眉目,待两位姑娘订了亲事,金陵甄府被抄了家。 时间比前世多了些许,刘姥姥倒是没有察觉,毕竟甄府在金陵,刘姥姥这辈子也没出过京城,南边的事儿并不清楚,只是感慨一番倒是不提了。但贾敬跟贾赦心道不好,没想到王子腾野心这般大。 “敬哥,看来这计划有变。“贾赦皱眉道。 “为今之计,先将府里的几个姑娘嫁出去,王子腾的大计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功的,倒是贾政那儿,你要看紧点,宝玉也要看好了,莫让他跟王家搅和在一起,必要的话,先把宝玉这孩子藏起来,省得被王家拖得万劫不复。”贾敬抿了口苦茶,而后说道。 贾赦点头,想着王家如今种种,这可是一日两日就能谋划来的,估计很早之前就开始计算了,偏还把贾家,薛家,史家蒙在骨子里,这是要踩另外三家上位呢。 因着形势紧急,待贾政成亲一个月后,迎春就嫁出去了,是个小户姓潘,与贾府有旧,但知道的人不错,虽不怎么高门显贵,但胜在人口简单,家里不过五口人,老太爷,老爷夫人并潘旭潘平两兄弟。迎春嫁的是次子潘平,是书院先生,以迎春那样的性格,贾赦还真不敢让她做人家当家主妇。 说来,有时候感觉,这人的性格真的是天生的,迎春性子淡内秀,不爱与人争持,属于能让一步是一步的人,就是现在日子好了,听的多了,也不过是再退让的时候加了个容忍度,怎么着也不会跟贾探春似的。 不过人无完人,这人不管好坏,只要找到对的人,就是好的。那潘平跟迎春却是天造地设一对,二人同擅棋,性子也静,两人相处可能一天都在下棋中度过也不会觉得腻,不说与夫婿若何琴瑟和鸣,就是与潘旭的媳妇,潘平的嫂子也相处融洽,大嫂子娘家姓张,生了一个闺女甜妞,这人心不坏,就是有些爱表现,与迎春性格正好相符,两妯娌处的跟姐妹似的,不得不说,贾赦拿出真本事起来,眼光谋算都是不缺的。 迎春心不大,因而在潘家的小日子过的舒服的很,倒是贾探春的婚事出了点变故,这人选是贾赦找的,贾政心里不舒服,就是老夫人出面也不肯答应,还是贾政继妻柳氏找娘家兄弟探查一二拍板决定的。 虽说迎春跟探春都是庶女,但这庶女也是有区别的,贾迎春好歹也是一等奖军的闺女,可以从荣国府出嫁,贾探春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又是个庶女,再加上之前王氏弄出来的事儿,稍微好点的人家都怀疑探春有没有被王氏教坏,故而挑挑拣拣,矮个子里头拔高个,寻了个商户,自然比不上薛家那等的皇商,再京城也排不上名号,但家世清白,不像一般商户那般高调胡来,反而一家子想要改头换面,也是听说荣国府出来的姑娘,识文断字不输男儿才起了这样的心思。至于那名声,人家荣国府不是都说了么,姑娘们都是在老夫人面前上大的,那老夫人可是超品诰命。 只是到底不过是个商户,不说贾政如何不满,贾探春心里也是不平的,旁的人她不敢比,可是自比二姐姐迎春好了不少,到头来嫁的人却远远不如二姐姐,这让她如何能甘心。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会儿贾探春也只希望贾政能顶到底,这个时候,贾探春也想起王夫人的好来了,王家毕竟是大族,指头缝里抠抠也能找到好人家,哪至于落成商户。 那新来的柳氏可不管贾探春的想法,直接对着眺脚的贾政道,“老爷,若推了大老爷那边的人选,您可有比这更好的人选?我家家世再那儿,若指望我,只怕得嫁到村子里去了,到时候丢的也是老爷您的脸。那商户虽说不好,但到底有钱,三姑娘嫁过去吃喝不愁,穿金戴银也没啥不好。”柳氏虽说才嫁入贾家,但日子也还算舒心,婆婆是个乐呵呵的老太太,啥事都不爱管,夫君贾政虽不好但也不烦,讲究君子之风,不会打骂人,且他屋子还算干净,统共才两个姨娘,周姨娘天天吃在念佛,除了敬茶那日见了一次,后来就没见着了,赵姨娘听说厉害的紧,如今瞧着却是有些畏畏缩缩,好像被吓着了似的,这几日总是催着贾探春早些嫁人,也不让贾环回来,至于贾宝玉,那孩子天真的很,最是好对付。就是那守寡的李纨也低调的很,倒是那被休弃的王氏是个厉害的,这贾府还有她的人,奴才们也总是嘀嘀咕咕什么夫人旧例,一个奴才倒是有些瞧不起她的身份似的。 可惜,柳氏从来不觉得自己矮人一等,那不听话的奴才罚与赶,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总之,柳氏的日子不错,贾探春的婚事也问住了贾政,而后贾政恼羞成怒,甩手不管了。就这么,贾探春的婚事算是有惊无险的订下来了。 至于贾惜春,贾敬打算以她体弱为由送到林家修养,也可以与林姑娘作伴。那林如海简在帝心,护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第58章 嫣红 贾迎春跟贾探春虽说都是庶女,夫家门第不显,但贾府给的陪嫁却是不少,老夫人本就有不少好东西,刘姥姥又是个知足的,早早将东西分了出去,给几个姑娘的添妆也尽是些好东西。当然,与探春相比,迎春的嫁妆还是要好看不少的。 两个姑娘一出嫁,刘姥姥顿觉冷清不少,紧接着没到半年,惜春也被送到南边林府,刘姥姥身边就只剩下些丫鬟陪着了,闲着无事,刘姥姥开始编起草鞋来。偶尔贾琏也会过来打岔聊天,但他已被几个舅舅认可,故而自由时间并不多,当年他过的有多轻松,如今日子就有多艰难,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别的不说,这说话做事,一改当初轻浮之气,变得沉稳起来,整个人气质也好看了起来,且他本就生的好,走出去很有几分君子如玉的感觉。刘姥姥每每都感慨,到底是沾染了书香之气,就是与旁人不同。 贾琏变好,这王熙凤也不敢再拿乔了,更不敢再争强好胜,毕竟有王夫人的前例在,这贾府本就不怎么待见她,再者,这贾琏是实打实的荣国府继承人,如今又在几个舅舅的帮助下变得好起来,再用之前的小心思试探只怕会得不偿失,不过王熙凤也不是那等贤惠人,亲自给贾琏纳小是不可能的,只盼着早日生个儿子,她也能心安了。 王熙凤心中的不安贾琏是不知道的,他现在老子里不是孔子就是孟子,头疼累人的很,哪有空闲管王熙凤的小心思,大舅舅说的对,这男人应该着眼天下,怎可拘泥于小小后宅,管那些鸡毛蒜皮。 荣国府别的不说,家里几个小辈除了爱好春花秋月的贾宝玉,其他几个都变得上进起来,于此同时,宁国府从贾珍到贾蓉日子也紧张起来,贾敬可是中过进士的人,贾珍几个有没有偷懒,长进如何,真是抬抬眼睛皮子就能知道,弄得贾珍还得跟自己儿子侄子一道头悬梁锥刺股,苦不堪言,偏贾敬待贾珍最适严苛不过,此外,那尤氏若出了什么问题也将账算在贾珍头上。 荣国府男丁被课业所逼,每日里闭门不出,名声倒是好了起来,至于那些仗着荣宁二府胡作非为的人,荣宁二府也早就对外宣称,要官府秉公办理。 一时间,荣国府内外真的干净不少。 于此同时,王夫人对荣国府的恨意越发多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贾政新娶的继妻着实恼人,竟是将她放在贾政身边的奴才全部拔走了,有一个还是贾政的心腹,她也有本事弄走,可见贾政待那位柳氏很是敬重。 想她当年为了贾政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为她人做嫁衣裳,还是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凭什么。王夫人心中不甘,但已成弃妇,哪还有资格管旁人家世,只是待大事成了之后,定要背叛她的人挫骨扬灰。 那柳氏自是不知道王夫人跟毒蛇似的在后面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评判着贾政待她的好坏,只本本分分过自己的小日子。她本就是个实际的人,擅长柴米油盐酱醋茶,若管个荣国府还真管不来,但管贾政这个小院子却是尽够了,要知道贾政没啥朋友,同僚也无来往的,还真没啥大的人情往来。柳氏也不在意,也就走走老关系,她自己身份自己知道,有的事情还真老不了。 柳氏晓得一般人看不上自己的身份,但她也不觉得如何,垦不了别的地,自己的一亩三分天还守不住么?抱着这样的心态,贾政这小院子还真收拾打理的不错。就是贾政,虽不满继妻女生男相,但家事打理的不错,让他能继续安安静静温书真的很好。 这日,贾政用了膳,问道,“宝玉呢这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的,真正是孽障。”话到一半,贾政又自个儿将自个儿给气着了。 “今个一早王府就来人将他接走了。“柳氏不在意道。对于贾宝玉这个孩子,柳氏还真是喜欢不起来,毕竟任谁每天用种你很丑,我不想跟你说话的眼神看着,也会不爽的不是。 听着王家又来接宝玉,”日后王家来接宝玉,你只管辞掉,你看看哪家孩子天天往舅舅家跑的,那王家只怕不安好心。”贾政随口一说,倒是说出了其中内情。 暂且不说贾政拉着柳氏说了一堆王氏的不贤,只说宝玉一早听到舅舅又来接他,心里欢喜的很,连饭都没吃两口,飞奔了出去,想道,昨日走的时候惹了嫣红生气,也不知这会儿消气没有。 说到这嫣红,对外人道是王子腾夫人娘家表妹的女儿,说是父母亡故,无人投奔,只能投靠隔亲的姨妈,好在王家心善,当姑娘娇养着,又想着王家相邻孩子就王仁,只这孩子最是调皮捣蛋,没少惹得表妹落泪,还是王氏瞧着可怜,将她养在膝下,充当养女,又时常唤自己的儿子宝玉过来与妹妹亲近。 故而,宝玉三番两次被请到王府做客,后来宝玉自己天天往王府跑,不知道的人还道这宝玉孝顺,不管王氏如何,贾宝玉却是不错的。 说到这嫣红,与宝玉同岁,端的是个人物,既有林黛玉的柔情也有湘云的娇憨,再配上薛宝钗如雪的肌肤,真正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美人。最难能可贵的不是这绝色美貌,而是跟宝玉一样有着独特的痴性,二人花下看西厢,灯下看牡丹亭,好不逍遥自在。如此下来,这宝玉心里竟是再无旁人。 那王子滕见宝玉这般,也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夸赞他,乐的宝玉越发高兴,只恨不得长住在王府不走才好。 这不,刚来到王府,宝玉就跑到王夫人院子,见妹妹嫣红侧倚在软榻上绣着东西,宝玉瞧了,忙道,“好妹妹,在绣什么。”、 那嫣红见是宝玉,红唇一嘟,娇俏道,“哼,玉哥哥这个没良心的,这会儿还知道有个妹妹。”这嫣红偶尔发起小性子来,只哄的宝玉恨不得掏心掏肺起来。这不,见嫣红这般姿态,宝玉可不就拉着她的手碰触自己的心道,”好妹妹,我的心,难道你好不懂,若是妹妹不开心了,就是让我把它逃出来也成。” “哼,哪个理你,油嘴滑舌。“嫣红轻锤下宝玉的胸膛,转身说道,这脸上嫣红一片,嘴唇饱满红润,宝玉顿时痴了,”好妹妹,今个涂的什么胭脂,快让我尝一口。“ 见两人在软榻上耳鬓厮磨许久,王子藤兄妹才满意离去,王夫人道,”旁人我不敢说,宝玉这孩子,我最是知道的。“ “不错,这孩子你教的好,就要这么教下去。”王子藤哈哈大笑,得意离去。王夫人看了眼里面的场景,暗啐了小贱人,也离开了。 如今的王夫人最是见不得这种你侬我侬的画面,只觉得恶心至极,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分开才好。 这日,贾宝玉未回贾府,住在了王府,嫣红暂时与王夫人住在一个院,住在她屋子后面的碧纱橱,贾宝玉与王仁一个院子。 王夫人坐在椅子上,嫣红乖乖的伏在地上给王夫人洗脚,白日里母女情深的两人到了夜间却跟个仇人似的。至少,有着嫣红卖身契的王夫人,少不得拿嫣红做出气筒。而嫣红也不是次次都吃亏,毕竟为了迷惑宝玉,王夫人也不敢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责罚,而她却可以,这不,王夫人又一次被嫣红烫坏了脚。 王夫人恨极! 第59章 京城变 这冬天的夜,寂静的很,贾宝玉裹着锦被睡的正香,这时,两声猫叫响起,月色下还是隐约能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一人将麻袋里的野猫扔了出去,刺激的野猫尖叫起来,正巧掩饰了几人的脚步声,开门声。 在迷香的作用下,贾宝玉人事不省,那些人在宝玉屋子里好一番折腾,最后才离开。 次日,嫣红还对着宝玉轻声嘟囔自己昨夜被野猫吓着了,边说着边往宝玉怀里拱,宝玉自是一番轻哄,答应嫣红在王府住下来,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一连大半个月都见不着宝玉的身影,贾政很是不痛快,若不是为了面子,只怕要派人去王府将宝玉绑回来才好,好在这时候柳氏有了身子,倒是让贾政开怀不少,这么些年被贾赦压制着,总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刘姥姥晓得柳氏有了身孕,也乐呵呵的打包所有东西到贾政附上照顾儿媳妇,倒是让柳氏觉得压力很大。自她嫁入贾家,贾赦贾政两兄弟就分了家,对老夫人这个婆婆也不过是初一十五的时候去请个安,陪着聊聊天罢了,相处的日子可不真不过。虽然老夫人瞧着和气的很,可柳氏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她弟妹怀孕的时候,脾气古怪的很,动不动自个儿抹眼泪,她要是也跟弟妹似的,不晓得老夫人怎么看她。 当日,柳氏就让人给家里传话,要大弟妹过来照顾几日,这样也能自在些。刘姥姥虽说是来照顾柳氏,但也不过是陪着说说话,跟着高兴罢了,两辈子的年龄加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最是喜欢新生儿,再加上府里几个姑娘相继出嫁,那荣国府越发冷清了。 柳氏的大弟妹家世更不好,贾府再不济,在平头老百姓眼里那也是泼了天的富贵,故而稍微有些畏畏缩缩的,刘姥姥见着她倒是想到自个儿当年入大观园的时候,别看她嘻嘻哈哈,逗得贾老夫人欢欢喜喜的,可她自个儿那心啊,是一直提着的,生怕犯了贵人的忌讳。这会儿见了这柳氏大弟媳妇,倒是仿佛看到了自己,故而待人体贴周到,自个儿更是乐呵呵笑眯眯的,倒是让一旁的柳氏心里很是感动。 这人还真是处出来的,柳氏原也不了解老夫人,只以为跟戏文里不怒而威的老夫人似的,没想到这般和善,如此观念一改,两人处的跟母女似的。 柳氏大弟媳妇呆了几日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刘姥姥给备了好些东西,都是些实用的。柳氏满意了,贾政知晓后也高兴不少,毕竟分家后,老夫人待他大不如前,趁此机会缓和一二也是好的,再者,老夫人那私库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他是不相信老夫人会将东西全部给分完的。 柳氏跟刘姥姥倒是不晓得贾政的心思,不然定要一人啐他一口了。 这日,这婆媳两人见阳光大好,就在花园里头晒着太阳,倒是没想到一个多月没回来的宝玉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没见,宝玉竟是大变样,个子长高不少,脸上的肉也消了不少,瞧着有个大人样了。 柳氏虽不喜欢宝玉,但明面上还是可圈可点的,这不,该问的问了,该说的也说了。倒是刘姥姥一反常态没说话,而是盯着宝玉仔细瞅,末了道“宝玉这孩子长大了,以后也该懂事了。” 贾宝玉被刘姥姥盯得很是不自在,手心都紧张出汗,听刘姥姥这么说,忙跟之前一般撒娇说话,却又有几分生硬。 刘姥姥乐呵呵的笑着,摸了摸宝玉的脑袋,却没说话。 她老了,就是眼昏,心也不瞎,只怕不仅这贾府要变天,这京城也要变天了。不晓得家里的几个孩子能不能好好的。 刘姥姥心里有了准备,却也没想到这天变得这么快,打的京城上下措手不及。四大家族的王家竟是被抄家灭族,罪名是通敌卖国,意图造反。 一下子不可一世的王家就这么轰然倒塌,与此同时,薛家也被去了皇商头衔,倒不是薛老爷参与了这造反的事儿,而是薛姨妈偷偷支持了王府一百万两银子,正巧薛老爷去金陵祭祖,不过不在一个月,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好在没参与进去,不然光光一个皇商头衔怕是不够的。 薛老爷忍无可忍,继王夫人之后,又一个王家出嫁女被休弃回王家。而后一个个王家出嫁女被休弃,有的直接在夫家里吊死,让人唏嘘不已。真论结局好的,还真只有王熙凤了,别看贾琏这人风流花心,但基本的良心还是有的,从没说过一句休弃王熙凤的话,但王熙凤自个儿却是吓病了,王熙凤一失势,那邢夫人就得瑟起来,好在有刘姥姥压着,贾赦也不是个糊涂的,王熙凤那儿倒也没什么亏待,只是光光这心里的落差也让人难受的紧。 这人活着,有的时候不是别人不饶过你,而是自己饶不过自己。 且不说荣国府这里头的事儿,只说那王府,接到圣旨的那一刻,王子藤就杀了传旨太监,虽知道事情败露,但他也不怕,成王败寇,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怎样。 “来人,给我把宝玉请过来。”王子藤冷笑道。 就是死,他也要用皇家血脉铺路。 那头,太上皇知道王子藤造反,硬生生吐了口血,要知道四王八公都是他的心腹,没想到他还没死,这心腹就开始造反了,这是造的皇帝的反么?不是,他造的是他太上皇的反,打的是他的脸。 太上皇恨极,对着在他床前孝顺的皇帝也没个好脸色,皇帝只怕早有所觉,不然也不会打的王子藤个措手不及,如今倒是来装什么孝子。 说到今上,这皇帝当得也着实苦逼,库房无银,兵权不在手,就是如今做了皇帝,上头还有座大山压着,干什么都不趁手,王子藤的事儿,他的确早早就知道了,不把所有的人引出来,他怎么可能甘心。 同时,今上也存了与太上皇赌气的心思,要知道,太上皇另可听臣子的话也不信他这个儿子的话,如今,他倒要让太上皇看看自己臣子的忠心。 四王八公受恩太上皇良多,如今不也如此。 如今太平盛世,王子藤打的先太子的名号造反根本就是师出无名,要知道先太子死的不光荣。 王子藤到底谋划了几十年,若不是早有准备,这京城只怕要死不少人,当日京城一片混乱,兵戎相见之际,王夫人从密道出了王府寻得了贾政,竟是到死也要贾政陪葬,若不是赵姨娘当年偷听到当年密事,处处提防,那贾政还真要死在王夫人手里了。 王夫人是被贾政亲手掐死的,就跟王夫人想掐死他一样。 与此同时,王子藤看着从密道不断涌入的士兵,长啸一声,拿着随身宝剑抹了脖子。那密道是王家最后的退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二妹竟会暴露了这条密道。 王家完了。 王子藤一死,他的夫人也跟着自杀,侄子王仁吓晕了过去,连着抖抖索索成一团的奴才们关押在大牢里,人说墙倒众人推,那金陵王子胜一家也被捉拿起来。 与此同时,太上皇的太极殿,贾宝玉与甄宝玉并列站在一块儿,两人都叫宝玉,生的也一模一样,一个姓甄,一个姓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倒也真的有意思。 “你二人可知朕找你们来,所谓何事?“今上看着台下两兄弟,问道。 “臣知” “不,不知“ 贾宝玉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十几年的人生中,好吃好喝,没受过苦,也没真的烦心过,就是当初贾政休了王夫人,他也不过是觉得少了个能庇护他的人罢了。后来有了嫣红,更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就是有一天早上醒来,自己就出了王府,在一个偏僻的乡下,被人关押着,今天才得见天日,偏一出来就来了宫中。 他真正是什么事儿也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 甄宝玉都是知道的,在王子藤害的甄家被抄后,他什么都知道了,因为知道了,所以不得不做个选择。 若是选择正确了,也许,甄府也能得救了,表妹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他没什么大野心,所求的不过平平淡淡罢了。 第60章 上书房,太上皇看着底下一对宝玉,心中思绪翻腾。皇上倒是挺冷静的,毕竟早就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了。 这贾宝玉跟甄宝玉生的一模一样,除了姓之外,名字也一样,任谁见了都以为是同胞兄弟,而事实上,这两人也的确是兄弟。 当年太子犯事儿,不仅仅拉下一批文武官员,就是皇子也拉下不少。这对宝玉正是大皇子侧妃的一对双胞胎,犯事儿之前生的,这侧妃娘家与王家有联姻关系,不想自己的孩子一辈子被囚禁在府里,故而通过娘家将两个儿子给换了出去,于是王夫人跟金陵曹家的族姐王氏各领了一个孩子回家教养。 这对宝玉小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可爱的紧,贾王氏甄王氏当亲身儿子教养长大,与贾宝玉相比,甄家更是上心些。 甄宝玉当初也跟宝玉似的喜欢姐姐妹妹们一道玩耍,等年纪渐长,学问渐长,通得人情世故,就不似之前那般天真不知事,晓得努力上进,虽无做官心思,但爱好书法文学,在金陵还颇有些名声,倒是贾宝玉,估计被贾王氏矫枉过正,最是厌烦为官之道,不喜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只喜欢些情情爱爱的,这么些年,还真没啥建树,但真论起来,也没啥大错,虽不成才,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京里那些纨绔子弟还是要好了不少的。 早在查明王子腾犯上作乱的依仗后,皇上就已经查明两个宝玉的生平,故而对着两人倒没什么敌意,就是感觉造化弄人,大哥那等硬气的男人竟是生出这样心性的儿子出来。 相比皇上内心的平淡,太上皇内心就要复杂的多,当年那场宫变死了不少儿子,当时他心里是恨的,然而日子久了,更多的则是悔意,如今见着两个宝玉,当年的种种不约而同地涌入脑中。 “你二人可知罪?”沉默许久,太上皇也只逼出这样的话来。 贾宝玉浑浑噩噩,只知道春花秋月的,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罪,但见眼前这架势,哪里还敢说什么无罪,嘴里喃喃自语有罪有罪。与贾宝玉相比,甄宝玉就平静的多,只一句有罪,多的却也不多说了。 见两人如此,太上皇到嘴的话又咽回去了,只道”皇上,此事你待如何” 皇上倒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对于大皇子,心中也佩服的紧,若不是因他母亲家世不显,本身也够低调,不然还不定能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在他之前的几位皇子,都有一样或两样过硬的本事,硬碰硬,又有太上皇的推波助澜,这结局自然是两败俱伤,不仅伤及自己,儿孙也跟着受罪。 皇上到底没赶尽杀绝,但也不会放任不管,只吩咐无旨不得出京,后世子孙不得出仕,虽未将两人划入皇家,但赏了宅院土地,每年也有几百两银子,真正算是宽厚了。 太上皇感念皇帝的兄弟之情,倒是将最后的兵权也给了皇上,自己真正是万事不管了。临老了心里不是不后悔,只是自己仍会跟自己较劲,不肯认错,然而如今见到两个宝玉,最后的一丝倔强也放下了。 错了终究是错了。 王子藤一倒,兵权自是易主,贾府也乖觉,将兵权交了上来,如此,当年跟随太上皇的一帮人的兵权也被皇上收了个七七八八。 且不说两个宝玉在京城如何自处,只道刘姥姥的屋子迎来了小胖子薛蟠,错错错,如今可不能叫胖墩了。 王子藤谋乱之事还未开始就已结束,仿佛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毕竟天子脚下,抄家砍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对于被牵连其中的人,却是了不得大事儿,一个个被休弃的王家女可不就是无辜被牵连的么。 饶是薛王氏被休了,薛家的皇商资格还是被撤了,薛父一气之下也病了,好在前些年根底好,倒也于性命无碍,但人的性格却变了许久,除了对薛宝钗这个女儿另眼相待,对薛蟠这个儿子是越发看不上眼,一天训个好机会,偏薛父训薛蟠的时候,不说薛蟠如何如何不好,只说薛蟠跟他母亲似的,烂泥扶不上墙云云。 这薛蟠再不好,却是个孝顺孩子,对自己母亲更是孝顺有加,当初薛父要休了薛王氏,薛蟠拼命求情,就被薛父打了一顿,最终薛母还是被休,只是纵是薛王氏千不好万不好,对薛蟠却是无一不好,薛蟠又是个孝顺的,为了薛王氏,忙上忙下,又是找房子,又是找奴才,每日里还得安慰薛母,省得她以泪洗面,待晚上回了薛府,还得被薛父一通劈头盖脸的骂,真正是两头难处处累,一下子就瘦了二十斤,没了一身肥肉,倒显示出原本的好样貌来。人人都赞薛宝钗皮肤似雪,这薛蟠也不遑多让,皮肤白嫩的很,人瘦下来,眼睛也变大不少,再加上一朝经历那些事儿,人看着也长大许多。 这日,薛蟠又被薛父训了一顿,去看了薛母,又听了一个时辰的苦水,心里压抑难受的很,偏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站在自己这边,还道自己不成器云云。 刘姥姥瞧着薛蟠可怜的小模样,道“你这个孩子,这大人的事儿哪里就是你的错了,你这般很好很好。你母亲再不是,对你也是没二心的,只是你家家业到底受了影响,你爹爹一时想不开也正常,你也莫往心里去,只要尽到自己的孝心就好了,其他的也不是你能改变的。至于你妹妹说的虽然刺人了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男儿就该放眼四方,若真能出啥名堂来,想来你父亲也高兴。” 到底是人家家务事儿,刘姥姥也不能拉偏架,说一人好一人不好,只好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只这心里还是有些可怜薛蟠,一下子经历这么些事儿,就是大人也受不了何况这么个孩子。 那薛家,若薛宝钗生成个男儿,薛蟠生成个女娃,倒也好了。 薛蟠倒也不会跟自家人生气,就是事情多了觉得心里憋屈的话,内心深处也有几分心虚,觉得若自己成材的话,就是看在自己份上,爹爹也不会将母亲休弃。若自己成器,自己也能给母亲带来荣誉,让人不小瞧了他。 “我知道爹娘心里苦,只恨我自己没本事,不能光宗耀祖。“薛蟠颓废道。 “怎么不能光宗耀祖了,现在努力也不晚。”刘姥姥劝道。若经历此事,能让这孩子生了上进的心思,也算因祸得福。 “我也努力了,但是那四书五经我瞧着就犯困,家里的生意还没妹妹熟,到现在算盘珠子都拨不熟。我真正是没用的很,连妹妹一半都比不得。”薛蟠黯然的说道。 “你这孩子做什么看轻自己,这读书也好算账也好,哪能一下子就全部学会了,只要你有上进的心思,好好努力,老天怎么着也会赏人饭吃的,啊。”刘姥姥见薛蟠这意志消沉的,瞧着急人的很,直接起身把薛蟠拉起来,而后对着他肩膀狠狠拍了两下,道“慢慢来,总会好的,打起精神来。” 薛蟠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长叹一口气,而后道,“老夫人,果然好多了,我明日还来。” “好好好,再不,你今日就住在府里?”刘姥姥笑着说道。 薛蟠到底没留宿,回了家,而次日,荣国府也不复存在了。 第61章 宝钗的决心 上辈子荣国府被抄家,府里奴才发卖的发卖,犯事的主子更是关在大牢,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其他女眷也被赶出了荣国府另寻住处,不得不住在庙里,老夫人更是一命呜呼,真正是树倒猢狲散。 与之相比,这辈子皇上真算是法外开恩了,不过是收回荣国府的封号,其他一应未变,那贾赦还是一等将军,贾政也还呆在工部。 只是,到底贾府还是落败了,如今在京城,也只比末流好些。四大家族,史家早就成了空架子,王家被灭了族,薛家不过是个商户,没了皇商的名头,又没了贾王史三家的支持,根本不成气候,更何况当年薛府只怕没少得罪人,如今没了后台,这日子也难过了。 贾赦跟贾敬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倒也不难受,倒是贾珍贾琏等人一下子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落差,面容间有些郁郁不得志,不过贾珍有自己老子看着,贾琏不仅有老子,还有四个舅舅,他这辈子可能没啥出息,但不影响儿孙。 故而,贾府也不是没有不起复的可能。 贾府违制的东西都被皇家抄了去,到底不是抄家,来领东西的官员也是客客气气,倒是已经开府另住的贾政跟着一道来了,神色间竟是幸灾乐祸,还道,贾赦这个当家人不中用,有愧祖宗,好好的荣国府在他手上败落,怎么还有脸活着。沉寂了好几年的贾政,在今日才算找到了自信。 贾赦打点着前来收东西的官员,实在是懒的搭理贾政,稍微用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就贾政那么个小职位,若不是有荣国府在外头撑着,能指望有多好的日子不成。如今荣国府败落,贾府子孙合该聚在一起努力的时候,这贾政竟是跑过来看笑话,虽早知道自己的二弟是个糊涂的,竟是不知糊涂到这等地步,贾赦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那贾政见贾赦也不搭理他,只以为被他戳到了痛处,心里难受呢,故而叽里咕噜又是一堆,后来见实在无人搭理,方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府里。 贾政的到来不过是个小插曲,倒是薛蟠闻声跑了过来,帮着上下打点,让贾赦心里有些意外,薛蟠这孩子是被宠着长大,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到后来薛府被王府牵连着落败,也不过是改了当年贪玩的心思,人也变得勤快了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故而,做事儿的时候,总有些不周全的地方。 当然,也正是因为薛蟠这般不周全,不太知礼,如今能这般为贾府跑前跑后,是多么的难能可贵。相比有些人家闭门不见客,薛蟠真的是好太多了。 贾赦摸着胡子看薛蟠抢着小厮的活计,摇了摇头,招手将他唤来,道“你父亲这些日子可好” “好,妹妹说了户人家,父亲这些日子很是高兴。”薛蟠乐呵呵说道。其实薛府的事儿,薛蟠知道的还没薛宝钗知道的多。 贾赦皱眉,经历王府一事儿,薛家皇商之位被撸了个彻底,紧接着又被其他几户皇商打压,生意一落千丈,去了大半家业才堪堪护住剩下的家业,就这样的情况,薛宝钗纵是天仙也难说婆家,更别说让薛家父母高兴的婚事儿了。 看着这呆霸王的面子上,贾赦少不得询问一二,薛蟠也不是什么肚子能藏事儿的人,当即说道,“前些日子妹妹出门被南安太妃看上,认了干女儿,昨日听父亲说,给妹妹寻了户好人家。” 贾赦皱眉,忽然想到前些日子,贾敬大哥说那南安郡王得了败仗叫人捉住,后来虽被放了出来,但也许了个闺女给那番王做王妃,那南安郡王成亲多年也就一个嫡女,南安太妃宠爱的很,按照这种情况,怎么也不可能将嫡女嫁出去。 这南安郡王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按照薛父的阅历经验,不可能半点不知情。 然而,贾赦心中想的不过是自己猜测,这事儿只能旁敲侧击提点几句,倒不好直接言明,不然,倒是显得自己挑唆薛家父子关系似的,且那南安王府众人也不单单只认了薛宝钗一个干女儿。 贾赦虽没点明,但薛蟠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傻子,出了贾府就去寻人打探,别看薛蟠如今都这样了,但因他性格大咧,处事憨傻,倒也有些人不曾疏远了他。那柳湘莲就是其中一个,见薛蟠求了过来,少不得替他打探一番。 结果跟薛蟠猜测的相差无二。 当日,薛蟠回了家,径直去书房寻了薛父,自打薛母被休,薛蟠这心里就有些怵薛父,就跟当年的贾宝玉怕贾政似的。只是如今事关妹妹的终身幸福,薛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薛父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虽感慨王氏当日慈母多败儿,但这儿子到底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有生之年竟然跌入这样的低谷,薛父这心境自然不同,虽开始气恼薛母糊涂,连累薛府至此,但薛府又如何不知,纵然没跟着参合进去,这薛府的家财也是护不住的。 除了参与谋逆的大罪,薛府也不是多么干净的家族,内里腌臜事儿多的去了,如今能有这样的结果,真正是法外开恩了,他合该知足,知足了。 “此事是你妹妹自己决定的,咱们薛家总归是欠了你妹妹。”薛父无奈道。薛蟠怎么也没想到时自己妹妹自己要去的,是的,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青云之志,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妹妹竟然愿意去那遥远的地方,虽称呼为王妃,但能有在自己国家自在,在那样的地方,纵是男人也难闯出一番名堂,更何况女子,妹妹是厉害,是有手段,但是那样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别人若有些使坏,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薛蟠怎么也不愿意薛宝钗做那什么劳神子王妃,急的直接跑到薛宝钗的院子,道“好妹妹,你怎么这么糊涂,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南安王吃了败仗才弄什么和亲的事儿来,他自己不舍将闺女嫁出去,就糟蹋别人家的闺女来,不成,这干亲咱不稀罕,你放心,哥哥定会给你找个好人。” “好人,哥哥,以薛府如今的情况,只怕连个举人都说不到。呵呵,这世人都生了双富贵眼,既如此,我自要成为那人上人。若是成为那可怜人,就是有这条命又如何,不过是让人嘲笑奚落罢了。”薛宝钗很是平淡道。自打薛府败落,她也算饱尝人世冷暖,心境落差不可谓不大,故而生出了出人投地的执念来,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妹妹,咱家虽说大不如前,但比有些人也强了许多。纵是成了那人上人,还不是一日三餐,何苦去争那个强好那个胜,何不把眼光放在别的地方,兴许还自在快乐些。“薛蟠劝道。 薛宝钗一拍桌子恨道,”让我就这样放弃,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安心,哥哥没出息没志气,我可不是,只是人各有志,我劝不了哥哥上进,哥哥,你也莫要劝我跟你似的浑浑噩噩。”几次去南安王府,那些奴才看人的颜色,她怎么也无法释怀,就是街头巷角的贩郎女儿也敢跟她大呼小叫,她如何能忍着。 纵是薛宝钗戳了薛蟠痛处,薛蟠也不生气,只心里越发心疼宝钗,想着若是自己出息些,妹妹也不会有这样的执念。 “宝钗,哥哥晓得你有志气,这原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那样偏僻的地方,又举目无亲,更何况还是那等尴尬的境地,作为哥哥我是怎么也无法赞成你的,若你真心不想过这平平淡淡的日子,这薛府家业给你打理也是成的,在我心里,妹妹自来都是最厉害最重要的。”薛蟠认真说道。 薛宝钗听薛蟠这般说,自是感动,只是有些事情,说不清道不明,挣得不是什么人上人,不过是心里那口气。 凭什么四大家族薛家最末,凭什么她薛宝钗样貌才华在众人之上,却要被人奚落嘲笑。 她欠的不过是个出身,那么,她自己就奔个出身出来。 第62章 缘分 薛蟠最终还是没有扭过薛宝钗,薛父虽疼女儿,但最重要的还是家族传承,薛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这一代败落下去。若是宝钗真的替代南安王府郡主嫁了出去,皇上跟南安王府怎么着也会表彰薛家,到时候,纵是薛府不能起复,这京城里的猫猫狗狗也不敢随意踩他们头上。 薛宝钗的心性随了薛父,心大,不肯服输,薛蟠却是随了王氏,重视亲情,想法简单,耳根子也软,不过薛蟠到底是个男儿,比其母明辨是非多了,又因经历的事情多,如今也添了点城府,只是跟薛宝钗相比,到底还是缺乏决断。 如今薛宝钗出身虽差了些,但容貌心性才华都属于上层,满京城也的确没有多少女子能比的上,故而也算如了薛宝钗的愿,大张旗鼓的被南安王妃收为义女,又入了宫见了皇后,被赏赐了些绫罗绸缎,别的却再也没了。 薛父想的恩赐没有,薛宝钗想着封号也没有,薛蟠却是知道,皇上对四王八公早有不满,如今南安王又吃了败仗,皇上到现还在还未处置南安王也不过是隐忍不发罢了。 薛蟠不想看着自己妹妹选择那样坚信的道路,纵然心里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全了心中青云之志,可是那样的人生太累了,他只怕妹妹将来会后悔。 薛宝钗还未从失落中走出来,就被南安王府急忙忙的送了出去,说是嫁给王爷,但不过是个蛮荒之地的王爷,真入了京城,只怕那城门口的守门士兵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薛宝钗出嫁的这日,雪下的意外的大,薛父留在家里,不忍送别,薛蟠是一路哭着将自己嫡亲的妹妹送到南去的大船上。薛宝钗看着薛蟠,心里出奇的冷静,想到这些日子哥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里不免动容,临别时,薛宝钗道,“哥哥,此去一别,只怕余生再也不能相见,只望□□后每年为妹妹向父母磕头进孝” “宝钗,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记得要多留几个心眼,哥哥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只是人常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能忍的先忍忍,日后哥哥一定会去看你的。”说到这里便有些哽咽,心里也越发悔恨自己当初混账不上进。 “哥哥莫伤心,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纵是兄妹也是如此,只是哥哥需记得,不管妹妹在哪里,总会记得家里的人,记得哥哥,也盼望□□后一生和顺。”约莫是想到了什么,薛宝钗破天荒的没有对薛蟠说光宗耀祖的话。 薛蟠抹着泪点头,不住称是,纵然难舍难分,仍要离别。 薛宝钗站在船头,不管雪大风冷,只贪婪的看着逐渐变小的京城,亲人。 “这是你妹妹自己选的路,你也别哭了,瞧着多大出息。我看你妹是个能为的,你又给了大半家业让她带走,放心,那什么王爷也不敢轻视你妹妹。” 薛蟠拧了下鼻涕,道“谢谢伯父给妹妹寻得人。”当薛宝钗的事情成了定局,薛蟠立即找了贾赦,希望找些会武术医术的人跟着妹妹一道陪嫁过去,而后他又在自家的庄子里找了会赶农活的老汉,手艺好的厨子,光陪嫁就要100人左右,光调查这些人的品行就花了好些时间,银子更是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贾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多大点儿事儿,我也不过是托了关系罢了,后续你做的很好,想来那些人也能安心跟在你妹妹身边,只是有几个人真是难得,若你自己留下来,也是好事儿。” 这傻子倒是难得的真性情之人,他们这种家族,就是为了自己女儿也不会做到这般地步。 想来那薛宝钗不是蠢人,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薛宝钗嫁人后,薛父身体就一天天坏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没了,于是立马张罗媒婆给薛蟠说亲,只是到底薛府大不如前,说的都是些小门小户,那街口油铺家的女郎竟也想嫁入薛府,膈应的薛父一连几天都睡不着觉,实在无法,厚着脸皮找贾母帮忙说亲。 别看当初贾府嫁出去的几个庶女夫家家事不显,但一家子和乐荣荣,倒是隐隐有几分上升之态。 若早知如此,当初就是聘个贾府的庶女也是好的。如今四大家族也就贾府能屹立不倒,虽说大不如前,但比其他三族也好上万分,至少家宅尚在。 靠着如今薛家的门路,的确也只能找些小门小户,薛父哪里甘心薛家就此败落,他还指望东山再起,重振薛家。 因此种种,这日,薛父就带着薛蟠去了贾府,对着贾母道“老夫人怜惜,只是如今我薛家也没当家主母,这蟠儿的婚事也就耽搁了,想给他寻户好人家的女孩,可这方面我也不擅长,故而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还望老夫人帮着看。” 薛父的姿态摆的低,又兼他如今面容憔悴,瞧着就让人心中不忍,且贾赦跟刘姥姥两人也算是看着薛蟠长大的,这孩子品行为人还是信的过的。再者,这贾府虽说没啥实权了,但贾母诰命夫人的头衔还是有的,故而走出去还是有几分颜面的。 刘姥姥之前就稀罕薛蟠耿直的性子,但这成婚可是大事儿,少不得仔细问道,“不晓得薛老爷想给蟠儿找个怎样的人家。性子又有啥要求不。” 薛父倒也没矫情,直接道,“如今薛家这样,我也不指望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是经此一事儿也让我想到,纵有万贯家财,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也护不住。且靠人不如靠己,我现在也不稀罕什么万贯家财,只希望日后孙子成器,能给薛家转换门楣就好了。如今且新皇当政,薛家自是不能戳在这儿碍眼,待蟠儿成了亲就搬家回南,想来日子久了,新皇也能忘记一些事儿,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儿孙。且娶妻娶贤,我也不怕老夫人贾公笑话,想来若那王氏但凡聪慧些,薛府纵是败落也不会变成这般。” 薛父说的直白,说得一旁伺候刘姥姥的王熙凤满面羞红,偏如今她在贾府也尴尬的很,若不是贾琏念着旧情,早被休离出去了。又因着她得势之时过于强势压人,故而这府里真心喜欢她的人也不多,如今失势,旁人嘴上不说,私下里自是嘲笑讽刺的,好在刘姥姥念着上辈子的恩情,一直护着王熙凤,不然她的日子只怕比当年的李纨还要辛苦。 刘姥姥听了薛父的话,叹气道,”老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莫灰心,只要人在,慢慢都能好起来的。蟠儿也是个好的,我明日开始就找人说说。“这薛蟠性格最好找个贤惠温柔的才好。 薛父听了刘姥姥的话,心中大定,笑着奉承几句,而后又与贾赦说了些京城之事,如今薛家是一点朝廷动向都不知道。 说来这薛蟠跟香菱如今叫甄英莲的姑娘也是几辈子修来的情分,前世暂且不说,只说这今生的缘分。 那甄英莲三岁的时候仍是被拐子拐走,待十岁的时候才让甄家找到,这甄士隐倒是没如上辈子出家,但也因着唯一的女儿失踪,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等找到了闺女,这家产也败落的差不多,只剩下祖宅跟两间书铺,十亩良田,日子堪堪能过。因着找到了闺女,甄士隐倒是有了上进心,只可惜之前伤了身子骨,不能劳累,英莲在外吃过苦,有了家找到父母心里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舍得让甄士隐跟那些年轻人似的去外头打拼,跟着母亲好一通劝,三个人关着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倒也幸福美满,如此平静的过了4年,眼瞅着英莲越发出众,偏上门求亲的都是些混账无赖,后来方知,因着英莲幼时被拐,10岁方被寻了回来,外头的长舌妇聚在一起唧唧歪歪,竟是扯到名声上去,还道那么多被拐的女子就她被照顾的最好,只怕是个心思多的,如此种种,倒是好些好人家也不敢上门,偏甄家又家道中落,竟是被些无赖给缠上,好在甄士隐当年乐善好施,与之交好的大有人在,旁的不敢说,对付几个地痞无赖还是肯帮忙的。 然而,到底还是耽误了英莲,眼看就到双十年华,却还是碰不到合适的人,也是巧的很,七拐八拐的关系,将薛蟠跟甄英莲两人凑到了一起 若说以前甄士隐是看不上薛蟠的,不过是个商户还没啥本事,怎么配的起他的宝贝独女,但经历的事情多了,这人的想法也就变了,不求多么富贵,只求这人品行端庄就好了。这薛蟠做了不少傻事儿,例如一半家产给了妹妹,例如对被休的母亲仍是百般孝顺,到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甄士隐看来,薛蟠这样反而更能凸显他重情孝顺。 他只有一个女儿,不说多么稀罕女儿女婿孝顺,但也不希望一年见不到女儿几次面,想来按照薛蟠那性子,日后也能多见见女儿,也许还能多抱抱外甥呢。 第63章 孝道 甄家对薛蟠本人还算满意,薛父对甄家也还算满意,毕竟那甄家好歹也算书香世家,祖上也是当过官的,真说起来,也不比薛家差,只不过子嗣不丰,几代单传,到甄士隐这代,更是只剩这么一个闺女,真正是当作心头宝来疼,后来英莲被拐,比天塌了还让人难以接受,好在如今找回了女儿,方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平安二字。 两家换了庚帖后,好日子立即被定了下来,为来年5月21日,回金陵办喜事,满打满算也还就剩4个多月,故而薛府没在京城过年就举家回了金陵。 走的时候,到底将薛蟠之母给一道带去了金陵,但薛父到底恨透了王家,虽在薛蟠的恳求下没有放弃薛母不管,但也是一面也不肯见薛母。 如今的薛母整个人变化大的很,比往日还要沉默寡言,人整个人瞧着也木讷的多,眼神里没有一丝神彩,手上拿着佛珠,满头白发用银簪子随意挽着,衣着素色麻衣,这装扮连之前薛府扫地奴才都不如。 然而如今的薛母心如死灰,活着不过是不舍得薛蟠罢了,但这心里也认为是自己害了薛府,害了薛蟠,害了宝钗,日子越久这愧疚之心越重。只能每日送经祷告,以求在佛前赎罪保薛家日后平安富贵。 薛蟠走后,刘姥姥竟有些不适应,这人年纪大了,越发舍不得分别,也越发念旧。这世贾府倒是保住了,自己的女儿女婿日子也越过越好,她也没啥大追求啦,就是现在立刻死了,这辈子也值当了。 虽说这贾府过了攸关生死的大劫,但这府里还是有些小摩擦,主要还是出在王熙凤身上,也是,当初王家势大的时候,王熙凤一双眼睛即使不是往天上瞅,可也着实得罪了不少人,至少邢夫人跟王熙凤两个一直都不对盘,贾赦虽没让儿子休妻,但心里也不怎么喜欢王熙凤。至于贾琏跟王熙凤,也算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感情是真的,但到底有宋府夹在中间,虽不是王熙凤的错,但奈何她亦姓王,且当年帮着王夫人做了不少事儿,如今王夫人事败,再好的夫妻情分也被磨了不少,更何况贾琏还有四个舅舅,逢年过节的时候,那四个舅舅都不准王熙凤入门,也就是变相不承认王熙凤这个外甥媳妇。 说到王熙凤的处境,刘姥姥也只能叹息一声了,说来上辈子两口子也是苦多甜少,这辈子也是,上辈子两人好歹还有个巧姐儿,这辈子两人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往后可如何是好。 刘姥姥没啥大见地,但有点还是知道的,这人啊,特别是女人,有了孩子才算完整,就王熙凤这样的处境,有个儿子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这日,刘姥姥老话重提,催着王熙凤尽快跟贾琏要个孩子,王熙凤强笑道,“老祖宗,我倒是也想要个孩子呢,偏吃了那么多的苦汁子,也没半点用,也是我命不好,只怕命中无子。” 王熙凤比谁都想要个孩子,偏吃了那么多药也无半点用处,藏起来的一点积蓄就花了一大半了。且如今她也不能压着贾琏不去纳妾,若还没个孩子,日后的她,哪里还能挺起腰杆在这府里呆下去。好在如今贾琏上进,倒没了往年那些风流劲,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也少了,就是邢夫人塞的两个丫鬟,如今也没时间搭理。 刘姥姥倒是不晓得有这么一遭,忙道“这药可不能乱吃,你如今还年轻,可别把身子吃坏了。”说完想了想,又道,“明日我老婆子再给找个太医给你瞅瞅。”虽说贾府落败了,但上皇尚在,且贾府一直比较乖觉,故而最终贾母的诰命身份还留着的。 “谢谢老祖宗了”王熙凤搂着刘姥姥的胳膊,头靠在刘姥姥的肩上,感激又有些疲惫道。如今这府里,也就老祖宗还当她是贾家媳妇,旁的人,只怕恨不得她快些死了能挪位子才好呢。但她王熙凤偏不是个认命的。 刘姥姥有些怜惜的看着王熙凤,虽说这辈子凤丫头的命是保住了,但也没比上辈子好多少。王家黑了心肝做那样的事儿,自个儿不怕报应,也不管出嫁的姑奶奶。依她老婆子看,那王家就是个傻的,如今什么年份,太太平平的日子闹造反,这不就是吃多了撑的慌么? 有刘姥姥护着,王熙凤到底平安生了个儿子出来,而后两年又生了个闺女,这姑娘也是个会长的,跟贾琏的生母竟有7分相似,就是厌恶王熙凤的宋家,看着小闺女的面上,倒也不像之前那样,连个眼神也不给王熙凤。 这些年来,贾琏也算争气,苦学4年,跟宝玉,贾兰一道考科举,竟也成了吊车尾的举人,虽比不得贾兰贾宝玉,但到底靠着自己的本事脱了白身。想着贾琏真正学习不过4载,能得这样的成绩,的确不简单,贾赦一高兴,就醉的一塌糊涂。对着宋家更是感激,只恨自己当年的糊涂,若是自己早日醒悟,儿子只怕还要出息。 贾赦这心里一高兴,难免多喝点酒,刘姥姥晓得贾赦心思痛快又有些不痛快,只能不住的给他擦脸,却也不晓得如何安慰他。大老爷这么些年来心里有多苦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事儿,也不仅仅是贾老太君的责任,他自个儿也有不好的地方,若是他年轻那会儿真肯争气,贾老太君在怎么瞎掺和也无济于事。 这倒是还是男人的天下,这男人真立起来了,哪是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不过这也侧面说明大老爷这孩子孝顺。 到底小时候是娇养着长大的,经历的事儿少了。这才遇到点小挫折就放弃。 如今总算好了,这贾府虽没了以往的辉煌,但她这心也算是放下了,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害怕贾府被抄家,家眷被发卖。 如今这结局,算好的了。只要以后子孙后代争气,这贾府不怕没有再辉煌的时候,就是如今比不得以往,也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拟的。 大概是这心里没了事儿,刘姥姥只觉得自己这身体越来越疲乏了。家里几个孩子除了宝玉,都有了好的归宿,虽说不上多么的大富大贵,但至少小两口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只是宝玉这孩子入了魔障,落发为僧,竟说什么看破红尘。这结局跟前世差不多,但仍让人唏嘘不已,只是到底身份不同了,没得前世那般自由,既然落发为僧,就只能入皇觉寺,不得擅自外出,但也衣食无忧,不用向前世那般风餐露宿,最后落得埋骨他乡的下场。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着,荣国府退出这京城的权利圈,冷眼看着别家浮浮沉沉,倒也学到不少,至少如今的贾家子弟不再那般不可一世,以为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家族也能罩着。虽不是人人都发愤图强,但也离了之前的猪朋狗友,总而言之,贾府在慢慢的往好的一面发展。 随着年纪的增大,贾府的后代也慢慢长大了,刘姥姥上了年纪,忘性也大了,早上起床还认得谁是谁,等用了早膳,连自个儿是谁都糊里糊涂了,一会儿喊板儿,一会儿喊巧姐儿。 刘姥姥到底上了年纪,不仅仅忘性大,还添了别的毛病,说话会流口水,吃饭到一半会打呼睡着,半夜也会尿在床上,就是有时候出恭,也因为来不及,会弄在身上。 不过饶是如此,这府里上下不管主子还是奴才,就没一个人厌烦的,把刘姥姥照顾的好好的,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倒不是做个别人看,也不是因为想着老夫人的私房,真正只是因为老夫人这个人。别的且不说,只说刘姥姥纵然老糊涂了,对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好的很,总想着做些饭菜给家里孩子吃。如今年纪大了,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嘴巴漏风,但刘姥姥整天都乐呵呵的,特别是晓得自己做错事儿的时候,盯着人傻呵呵的笑,还会悄悄吐下舌头,看的人好笑的很。 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老夫人如今可不就是老小孩。 也因着刘姥姥身子越发不好,贾赦直接请了长假回来照顾她,其实倒也说不上照顾,毕竟家里婆子丫鬟还是有的,但是人老了,就怕孤单,有次丫鬟出去忙活,贾赦就看见刘姥姥自个儿坐那儿自言自语,瞧着孤单的很。 这一眼,贾赦就有些不舍了,虽说现在退了出来,只怕贾家还要倒退一步,但他想的明白,这世上最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 所以自那以后,贾赦基本上一整天都陪着刘姥姥,在她身体好的时候,牵着她去集市上逛逛,偶尔也带她去乡下看看她女儿女婿一家,只是坐坐说说话,待刘姥姥累了,贾赦会亲自背刘姥姥去骄子上,凡事亲力亲为,府里其他人看了,心理也觉得暖暖的。 上行下效,这贾府得风气还真的好了不少,至少贾琏会自觉给贾赦请安,至少王熙凤生的两个儿子也晓得孝顺父母,就是兄弟间也学会了谦让。 第64章 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热闹,也怕黑,半夜还总是起夜,身上的味道也不大好闻,乡下人都管这叫老人味,除此之外,也会大小便失禁,偶尔也会听不见,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近的事情,天天跟在身后念叨也记不住,远的事情,就是丢了个芝麻,也会记得清清楚楚,总爱唠叨以前的故事,一件事儿,能一天说个几十遍还能乐此不疲。 刘姥姥糊涂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女婿板儿青儿,偶尔也会说着对贾赦的心疼。也正是刘姥姥糊涂了,贾赦才知道自己原来的人生竟是那样的。 原来,他的生母,真的恨不得他死,原来笑到最后的真的是老二。他堂堂荣国府继承人,一等将军,最后竟是客死他乡,儿子也是妻死子散,留在儿子身边的不过是个丫鬟。 这一刻,贾赦是真的恨上了她的母亲,对贾政也没了一点兄弟之前。没了贾赦的照看,贾政那房真的是彻底沉寂下去了。若不是后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只怕如今连生计都成问题。 不过,贾政二房的事儿,与他无关,此时,因着刘姥姥的胡言乱语,贾赦不得不将整个贾府重新整顿一番。此后,贾赦找了几个耳聋的嬷嬷照顾刘姥姥,自己更是辞去了职务,将贾府交给了贾琏,自己带着刘姥姥去了乡下庄子住。 刘姥姥呆在庄子里,整个人都比在府里开心多了,就是忘记事儿,整天也是咧着嘴笑呵呵的。贾赦也换上了华服,穿上了粗布麻衣,搀着刘姥姥村子四处走走,刘姥姥跟着村子里婆子聊天的时候,贾赦也不打扰,就在一旁看着书,偶尔也会教村子里的孩子识几个字。 卸去了种种负担,贾赦算是彻底沉静了下来,给人的感觉随和,亲切。贾赦这一辈子,虽说不上大起大落,但也经历过酸甜苦辣,得意过,也失意过,拥有过,也失去。如此种种,想起年少的恣意洒脱,中年时的抑郁寡欢,浑浑噩噩,到如今归于平静,才知道这也是种幸福。 偶尔刘姥姥清醒的时候,就爱拉着贾赦的手,道“好,好,好孩子。”却是跟哄自己孙儿似的,可就是这种最简单的赞语,也让贾赦如吃了蜜般开心。 贾琏远远的站在柳树下,看着贾赦扶着刘姥姥散步,心里觉得甜甜的。然而,想到刘姥姥的真实身份,贾琏也觉得震惊。 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事,想想,这也是他们荣国府的幸事。过些日子就是贾赦大寿,贾琏想请贾赦回去做寿,却没想到会见到如此温馨的一幕。 如今的贾赦虽然只得了个三等将军,但贾府还在,且还有4个舅舅扶持,自己也得了功名,更是有儿有女,王熙凤肚子里还怀了一个,虽府里没以前风光,但他也不再是二房的跑腿,白瞎了那么些年。 想着自己当年做跑腿管家的日子,贾琏就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自个儿,如今越是知礼,越是不堪回首往事种种。当年的自己也是蠢的可以,还以为二婶事事跟他商量,是器重他,关心他,只恨不得托生在二太太肚子里,成了她儿子方好。如今想想,这哪里是器重他,不过是把他当作跑腿的管家罢了。而且堂堂荣国府长子嫡孙做跑腿,这二房多大的面子。 越想,贾琏这心里越发愤恨,不过如今这荣国府都没了,那二太太更是成了一堆黄土,再计较也没无济于事,这人啊,过日子还是得往后看才成,更何况还有个因果循环,别以为没有因果报应,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如今这贾府的人,特别信因果之事。就是那不信阴司报应的王熙凤,如今也有了个小佛堂。看了基本经书,人也沉淀下来了。 如此东想瞎想,等贾赦搀扶着刘姥姥往家里走去,贾琏才想着自己过来的目的。明日就是贾赦的五十岁整生,家里备好了酒席,也请了现在还较好的几户人家,前来吃酒。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五十岁这样的整生,还是有必要办一场的。排场肯定是没有往年的大,但也温馨热闹,贾琏也请了城里不怎么出名但唱功不错的戏班子前来唱几首祝寿的戏。 贾琏细细将自己得安排说了,末了又道“儿子知晓父亲如今不大在乎这么,但到底是儿子一片心,且您多日不曾回去,家里孩子也想念的很。” 想到自己的孙子,贾赦倒是有了几分笑意,道“铮儿性子倒是随了你娘,瞧着温温吞吞得,却是倔的很,不像你,多大的人了,还是毛毛糙糙得,也罢,今日我与你祖母且随你回去住两日。” 刘姥姥这会儿倒也清醒了,也跟着道“铮儿是个有福气的,贾家啊,以后肯定错不了,还是高门。” 贾琏听了,喜道“借老祖宗吉言。”自打知道刘姥姥的奇遇后,在贾琏心中,她的话跟观音菩萨说的话差不多,信服的很。 第一日,万里无云,阳光正好,不热不冷。到底是五十岁整生,迎春黛玉等都带着孩子来了,就是远在江南的薛蟠让家里面奴才送了贺礼,不是那金啊银得,不过是寿包,以及一些绣品跟南边特产。 薛家大不如前,能拿出这样的东西,且在没人通知的情况下,送了过来,也算是有心。贾赦笑了两声,倒是想到初次见到薛蟠的模样,一身的金鱼珠宝,胖胖的身子,当时觉得土的很,如今回想起来,倒跟那福娃似的。 宋府没人来,贾赦倒也不在意,这么些年,倒是这样不好不淡的处着,他反而觉得自由。倒是刘姥姥,老是要往厨房跑,家里奴才一刻不落的看着也看不住。 后来贾赦见了,忙道“母亲,可是饿了?饭食待会儿就来了。”刘姥姥一把抓住贾赦的手就往大堂外面走,“我不饿,走,娘给你做长寿面吃,吃了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贾赦一时愣在那儿,以往刘姥姥是每年都做长寿面给贾赦吃的,但这几年,刘姥姥脑袋有些不记事儿,或者记得都是老早之前的事儿,妥切的说是上辈子的事儿,故而,贾赦也好些年没吃到刘姥姥做的长寿面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想起来了。 贾赦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平复了下心中心绪,任凭刘姥姥拉着去了厨房,见刘姥姥如往年那样,系上她用惯的棕色围裙,习惯性的抹了下头发,蹲着身子烧了开水。到底年纪大了,动作慢了不少,但是动作却还是那般熟悉。贾赦也如往年那般,跑过去,帮刘姥姥烧土灶,小厨房外面围了一群贾府后辈跟亲眷。感性之人,如林黛玉之流,早已红了眼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觉的眼前这一幕温暖感人罢了。 待水烧开了,刘姥姥下了面条,放了点盐,还打了两个荷包蛋,盖锅盖闷了会儿,用大瓷碗盛起来,洒了葱花,滴了滴香油,乐呵呵的端在灶边上小木桌子上,”儿啊,快吃,多吃点,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唉,娘。”贾赦重重嗯了声。这就是他的娘,他贾赦的娘,亲娘。 面条有些咸,但贾赦连汤带水还是全部吃完了。 也许是吃了刘姥姥面条的原因,贾赦这一天心里都胀胀得,暖暖的,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慈眉善目的很,就是见了贾政这房的人,他这心里也不觉得烦了。 这人啊,没了金钱权贵,倒让人体会到了最平凡的人情,不亏,不亏。 此后,贾赦又带着刘姥姥回了乡下庄子上,刘姥姥跟着村子里老婆子聊天,他就教教村子里的孩子、再后来,他闲来无事,将自己对古董玉石的鉴别体会写了下来。没想过立书做个文人,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同时,也算是对他这一生最大得爱好,有个交代。 寒来暑往,刘姥姥的头发从花白变成全白,牙齿也全部掉光了,也只能吃些粥。为了有个好的环境,贾赦决定带着刘姥姥回京,这日,贾琏带着家里的两个儿子前来接人,发现贾赦整理在册的古董,玉石,字画等的鉴别新的,分理成册,好几大本,放在一旁的柜子里,贾琏还以为贾赦有心著书扬名,悄悄找人复印成刊,而后将原稿也放了回去。 贾赦倒是不知道贾琏弄了这么一出,这些日子刘姥姥身体有些不舒服,故而贾赦是一步不敢离开。 等刘姥姥身子好些了,人瞧着气色也红润了,精神了,才有精力去弄别的事儿。谁晓的,头一天就看到贾琏兴冲冲的脸。 他倒是好些年没见贾琏这个模样了,倒似乎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说话做事冲动得很。 不过如今却沉稳了好多,故而今日这般喜形于色,莫不是有什么大喜事儿不成? 第65章 说来这贾赦的确无啥大才,连贾政都比不得,不然那真正的贾老封君也不会那般疼爱贾政,不过是看着贾政有些才华,日后给自己挣脸面,同时也想跟自己的婆婆比一比,证明自己教的孩子比她教的好罢了。 只这贾老封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贾赦并不是没有大才,不过是当年的贾老太君故意教导他古董字画,以求贾家不出能人,掺和那皇位之争中去。 贾老封君一辈子经历三代帝王,最是知道帝王之怒。算着贾赦这辈子正是换代之时,以免贾府掺和到宫闱之乱中去,故而教了贾赦识别鉴定古董字画之术,也算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要知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贾赦有这样的本事,贾家怎么着也败落不起来。 只是贾老太君算的再好,到底没想到自己的儿媳妇是那等心狠之人,对两个儿子竟然偏心如此。若是早知道,只怕贾老太君连自个儿儿媳的生后事儿也给算好了。 回想前事,不过是证明贾赦并非真正的无才无德。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且人亦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贾赦纵然于古董一道成不了状元,但也颇有些偏才,看那古董的眼光与常人有些出入,偏还比常人高明,观察之细微,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故而,看了贾赦出的书,那些大家也得摸着胡子叹声,可惜。 可惜了贾赦的身份,更加可惜贾赦的年纪。若是年轻些,只怕那些大家要挣得头破血流罢了。 不过贾赦这书还真不是在世家贵族中出名,而是在商家百姓中流传。你道为何,不过是贾赦文笔不行,语句通俗罢了。 那些个商贾之流,因着学识眼界有限,总是喜欢收藏古董之物,也多被人蒙骗买了假货。花了钱,还被人嘲笑自己是个土大款,每每气的无语,偏自己的确不通此道。 古董字画不是一般学识,靠着脑袋灵光就能有所收获。贾赦的本事,可是一件件真品熏陶出来的。 故而,这爱好古董字画,且识得古董字画的,多是世家大族,普通百姓,哪懂个好坏。那些商贾倒是有钱,但到底家中底蕴不做,想买些古董充当门面,还得拖人相看,若是所托非人,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故而贾赦这书一出,立即让一些商贾之流看中,回去后慢慢研究,倒真有了些收获。这经商之人,虽看不懂古董好坏,但这看人得本事却是一等一得。只要往那店里走一趟,看看小厮掌柜的表情,多少也能知道好坏的。 且有那么几个商贾之家攀了权贵为亲,靠着贾赦的书册买了正品,在权贵之前露了正脸,也是有的。 如此种种故事传说开来,竟是将贾赦所作之术奉为古董界圣书,一时间,贾赦的册子一售而空,等贾琏知道后已经加印好几批了,且已经卖到大江南北,短短数月,竟有一万两得书钱。 贾琏如何不高兴,更加高兴的是,经此一时,贾府又渐渐走到人的眼前来。 贾琏拿着一万两银子兴冲冲得给贾赦报喜,贾赦倒是平静,只道“这一万两银子你且收着。”其实贾赦自己心里也在纳闷,这书竟是这般赚钱,而后就是忐忑,毕竟他自己著书,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如今卖到了大江南北,就担心有人被他所著之书坑害,亏了银钱。 “这银子,你收着,只是你得跟那店家说下,此书不准再印。” “父亲,这是为何?”贾琏纳闷道。 “须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过是写了些个人看法,并不代表大家之言,更不敢说我的说法就是对的,为父只怕误了旁人。”贾赦回道。 贾琏听了,倒也明白了。自是答应不提,却不知因着贾赦这一决定,竟是将之前的书炒了个天价出来。 要知道,有些学识,并不是普通百姓就能接触到的。贾赦得书册纵然不是全对,但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且他从下到大从未放弃过钻研此道,可以说,有些大家也不定比不得过贾赦,不过是他自己多年没有建树,有些许自卑罢了。 贾赦这书,算是个中下层百姓一个学习的机会,而其他世家大族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得,就算是,也不会写的这般通俗易懂。 要知道,越是有才的人,也是喜欢说些似是而非得话,哪里像贾赦这般,一是一,二是二。 总而言之,贾琏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倒是靠着贾赦的名声,跟中下层人结了不少善缘,日后一方为官,当地商贾也算是给了不少面子。 此后,贾赦著书,都会斟酌再三,更会看些名家典故,倒有了当年贾琏考科举的架势。贾赦也是连连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 贾赦这般用功,倒是让刘姥姥想到当年自己的板儿考科举,不自觉的每天要给贾赦做状元及第粥,也不许家里人打扰贾赦用功。自己倒是越发活的有精神,就仿佛有了活着的动力,每天还念念叨叨的让贾赦用功科举,光宗耀祖。 为此,刘姥姥闹了不少笑话。 贾赦倒是没啥,刘姥姥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人上了年纪,嘴巴可不是一般的罗嗦,贾赦也一句不落的听着。到最后刘姥姥真成了刘姥姥,里里外外得乡村夫人,那村话是一句接着一句,贾赦这样的贵老爷,有时却是听不懂的。 那一日,刘姥姥就发了呆性,非要带贾赦去荣国府给琏二奶奶送东西,说感谢链二奶奶当年打赏的银子,让自个儿女儿女婿过了好年,孙子板儿也能入了学堂。贾赦也跟着刘姥姥演了出息。 又过些日子,刘姥姥又将贾赦看成自己的女婿,高兴的说着自己在贾府的威风,笑着说吟诗作对也就那么个情况,她老婆子也会,接着又唏嘘荣国府的滔天富贵,说一道茄子得好几只鸡陪着才成。 贾赦也笑眯眯的听着,不知为何,听刘姥姥说上辈子得故事,贾赦觉得有趣的很,也有种隔世的感觉。 好在如今服侍刘姥姥的都是些聋哑人,倒也无碍、 当然,如今贾府都落败成这样了,也的确没有关注的资本了,这样的日子反倒轻松自在的很。 贾赦在贾府带的第三个年头,王熙凤又添了个儿子,算是在贾府也站住脚跟了,迎春也生了二胎,林黛玉的次子过继给了林家,如今肚子又有两孩子,太医说是双胞胎,林如海的日子过得越发有奔头了。 刘姥姥这样得情况,到底瞒不过家里人,故而几个出嫁的姑娘,以及林如海那边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倒是贾政不知道内情,当然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就是了。这事儿虽离奇的很,但为了自己,也是无人敢声张的。 但是家里的子孙后代,更多的却是感激,感激刘姥姥的维护关爱之情,尤其几个姑娘最甚,就是贾环,如今小有成就,在刘姥姥面前也孝顺的很。 故而,贾府虽然落败了,在旁人眼中,却越发有人情味了。自古都是孝道为大,因着贾赦子孙后代得孝心,皇上那里也有些耳闻,虽没说什么,但也记在心中。没啥封赏,不过也算是将贾府跟犯事的王家区分开来。 如此,对贾府来说,才是最好的事情。 这一日,林黛玉并迎春又过来陪刘姥姥,这么些年,因着缘分,几个姑娘又都聚在了京城。不过如今各个都是当家主母,跟以前是大不相同,为人处事,在夫家都很有名声。且各个膝下都儿女双全,逢年过节,刘姥姥屋子都热闹的很。 要贾赦来说,闹的都有些头疼了。 这一年,冬天,薛蟠也带着香菱进京了。前些年,薛府跟薛母都去世了,但到底薛父深恨王家,至死都不肯让薛府入薛家祖坟。薛蟠无法,只得拖人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 今年出了重孝,在岳父甄家的建议下,带着妻女进京跟刘姥姥拜年。再者,也是进京寻医,却原来当年香菱被拐,吃了些苦头,毁了身子,生了一女之后,身体越发不好,且唯一的闺女也体弱多病的很。 薛蟠心疼妻女,拖了贾赦帮忙,荣国府虽不在了,刘姥姥的诰命却还在身,且因着刘姥姥是京城少见的长寿之人,且为人慈善和气,太医处都还算照顾,不曾高低眼看人。 如今给刘姥姥看病得就是个退休老太医,当年跟贾家有些渊源,且医术不错,贾赦将香菱之事说了,老太医也愿意帮忙看下,只道医者父母心,他如今也不是太医,不过是一届大夫而已,虽不能悬壶济世,但能帮的,却也愿意帮忙,知道香菱身世后,更是感慨万千,只道,若是她不成,也会找昔日同僚帮忙。 薛蟠那边得了准信,立即带着妻女入京。岳家两老在江南坐镇,也算无后顾之忧了。 第66章 这一年,是荣国府被抄之后最热闹的一年,出嫁的姑娘全都带着儿女到贾府拜年,薛蟠也带着香菱年前就到了贾府,堂门的惜春也带着闺女回来了。除了秦可卿未嫁入贾府,没啥往来,薛宝钗嫁入他乡,没有音讯,其他姑娘都回了贾府,热热闹闹一大堂屋的人,看的刘姥姥乐呵得合不拢嘴。 这人上了年纪,就是喜欢热闹,也是喜聚不喜散,别看刘姥姥身子骨好的很,一顿也能吃一大碗饭,但太医说了,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了。故而被刘姥姥照拂过的人,都到了贾府,齐聚一堂,就是想陪着她走过最后一段路程。 刘姥姥年纪到底大了,坐了一会儿,靠在炕上就睡着了,贾赦并价格强壮得婆子将刘姥姥服侍好后,就将姑娘几位女婿一齐带到书房考较一番。倒不是问什么仕途经济,只问他们对姑娘们好不好。 贾赦知道,刘姥姥最是疼惜几位姑娘了,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层感慨几个姑娘命途多舛,结局惨淡。虽说这辈子都一帆风顺,但不到底还是需要亲自过问一番,也算是给几个姑娘撑腰。 林黛玉并贾迎春,探春,甄英莲以及王熙凤,贾环的媳妇汪氏几个平辈一道说话,这汪氏乃秀才之女,当年贾环入学,与其兄长相交甚欢,故而有了这段姻缘。虽说这汪氏不过是小户之女,但为人温柔贤惠,且生的眉目动人,颇为水灵。颇合林黛玉眼缘,只道她有南方的骨肉,待听到其母为苏州人氏,更添几分亲密。 这汪氏也不是个傻的,如今贾环不过是个末等小吏,虽靠着祖上留在了京城,但到底不够看。故而有意与林黛玉交好,虽林如海退了下来,但林黛玉夫婿正在吏部任职,日后少不得要走些门路,然汪氏也从贾环处晓得林黛玉的性情,虽有意奉承,但到底没做那卑躬屈膝之事,且她也看的开,若贾环那上一步为好,若不成,也不能坠了他的颜面,如今这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故而,也是平等相交。 当然,如今的林妹妹已然不是当年得林妹妹,主持了这么些年的中馈,到底多了烟火之气,为人做事也不是全凭性子来,晓得何为大局。走出去,谁不说她大气,处事公断,颇有几分当年薛宝钗的架势,却也比薛宝钗多了几分真诚与书香之气。 汪氏的心思,林黛玉看得明白,但这有如何,父亲说的对,水至清则无鱼,且夫君看过贾环得政绩,还是颇有些才干,倒不似贾政那房出来的儿子。若一直这般做事,就是提上一提又有何防,只是这些年怕是动不了了,到底他属于贾政那房,王氏当年的所为还是有些影响。 只是说到贾环,难免想到宝玉,至如今仍未成婚,每日仍是懵懵懂懂,住在圣上赏的宅子里,每日也不知做些什么,只是瞧他虽说面容憔悴,但混身上下皆为御贡之物,想来日子过的也不差。 两个宝玉的身份,如今也不是什么秘事,经历过王子腾之乱的人都晓得其出生先大皇子府。虽觉得他没有大皇子半分过人之处,但圣上要做贤君,养个闲人,他们自然不会对着干。故而两位宝玉日子过的颇为平静。甄宝玉看的开,且能心爱之人厮守,很是满足,故而每日不过是吟诗作对,作画弹琴,颇为自在。虽不得出京,但他也不在意,偶尔不过是去京城西郊爬个山,再无旁的活动。只是成婚这么些年,二人还未有孩子,他也浑不在意,两人每日蜜里调油,倒也不需要孩子来打扰两人。 与甄宝玉相比,贾宝玉就颓废的多,虽没贾政那般醉生梦死,但也沉迷在话本家人之中,想要以此逃避现实的不幸。说来宝玉身边也不是没有想与他亲近的丫鬟,也有学那贤袭人做派得,但都未曾入宝玉的眼中。只因兜兜转转,宝玉知道所爱之人为谁,偏所爱之人又已成婚,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寄情于书中,看里面的才子佳人,圆满结局。 如今刘姥姥身子有恙,原不打算让宝玉前来,只是当年刘姥姥得了宝玉的银两,心中也有些牵挂,不免无意说到过他的名字,贾赦为了让刘姥姥不留下遗憾,才试探着给宝玉下了帖子,倒不曾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虽还有些呆性,但也守礼得很。贾赦瞧着亦是一探,想想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当年虽娇惯了些,但也是个好孩子,瞧他如今这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故而贾赦最后留下宝玉,单独劝解一番。 贾赦道,“宝玉,不管如今你何身份,只要你还当我是大伯,且听我一句劝,如何?” 宝玉连连拱手道,“大伯教诲,侄子自当洗耳恭听,只侄儿愚拙,还望大伯莫要嫌弃。”虽动作如懵懂幼子,但态度诚恳,眼中也有几分濡幕。 贾赦叹道,扶着贾宝玉坐在身侧的椅子上,道“你既然唤我一身大伯,我只当你是我嫡亲的侄儿,往事不提,只问你,日后有何打算” 宝玉沉默一会儿,讷讷道“侄儿如今,不过是过一日,少一日罢了。” 见宝玉如此颓废,贾赦也不曾生气,反而想到当年的自己,叹道,“当年我亦是你这般,想着能活一日少一日,整日里醉生梦死,竟似有了今日没了明日,当然也不在乎什么今日明日。只后来大梦初醒,少不得后悔所作所为,想着当年若是能为,如今也不似这般。你如今尚还年轻,又经历那样的事儿,受不了如此打击,尚能理解。只是宝玉,人活着,谁又能一直一帆风顺呢。经历人生百态,不正是最能体现人所以为人么?你不爱经济文章,喜欢万事美好,只是你再想想,那梅花若是不经历风雪怎能体现它的独特,就是那荷花,亦是在浊泥中生长。只有经历过磨练的人生,才算人生,只要你还是你,又何须在乎自己身在何方。宝玉,大伯不是想你一下子就怎样怎样,只希望你能看看这活着的世界,看看春暖花开,听听夏日蝉鸣,好好感受下这活的滋味。” 贾赦也是醉生梦死过的人,自是能体谅宝玉得想法。且如今宝玉的身份,也不能有啥大作为,只盼他跟甄宝玉那般好好活着就好了。 自打出了王子腾那样的事儿,也有十多年了,这还是贾宝玉头次听人安慰,心中颇为酸楚,亦是感动,不免哽咽道,“伯父心思,侄儿明白,只是侄儿这样,除了得过且过也能咋样。那春花再灿烂,那夏虫再清鸣,亦不是一人孤单欣赏罢了。” 若不是老夫人时日不多,贾宝玉也是不敢来贾府的。他再是不懂事,也晓得自己的身份去哪儿都是累赘,更何况贾府也是好不容易保全下来,他怎么过来添乱。因此,这么些年,宝玉真的是孤身一人,越是孤单,越是容易想到当年跟兄弟姐妹一块儿的开心,幸福。 然而想的越多,这心中就越是孤单,难受。 贾赦看着一脸孤寂的宝玉,于心不忍,当年自己再不好,还有个儿子呢。贾宝玉真正是孤单一人。 “宝玉,人活着,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磨砺,你且当着孤单是一种磨砺,在孤单中成长,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且不管如何,你大伯我还在呢。我知道你心中想着什么,也明白的你的顾虑,然而,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不过是个闲人,亦没什么大权,咱们二人相交,堂堂正正,你且不用顾虑太过。”当年的事儿,的确不怪宝玉,也是他们的疏忽,只当宝玉活着就好,倒没想到竟是这般落寞颓废。 “大伯,不可如此,宝玉这样的身份,谁沾惹都不好。宝玉知道大伯是一心为宝玉好,宝玉亦会好好活着,努力活着。”宝玉轻声回道。 贾赦没忍住,到底摸了摸宝玉的脑袋,叹道“傻孩子,你自来聪慧,只要你真的想开了,大伯自然信你能走出一番别样的天地。” 宝玉低着头,没有回话。 贾赦想着此事也不能一蹴而就,且得徐徐图之,故而安慰了几句,笑道“你能想明白,最是好了。” 贾赦谈完后,薛蟠也去找了宝玉,如今的薛蟠又胖了回去,脸圆圆身体圆圆,瞧着和善的很。 贾宝玉见着这样的薛蟠,亦觉得亲近的很。 薛蟠不是个夹生得性子,虽是多年不见宝玉,仍是热络道“宝玉,多年不见,可否安好。” 宝玉见着薛蟠,倒是心态平和,轻笑道“自是安好,表兄瞧着也安好的很。” 薛蟠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道,“自是安好,我这人,啥都不好,只一点好,心宽体胖,多年,不见,我是否又胖了不少。” 贾宝玉道,“表兄这般也是福气。” 薛蟠大力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道,“咱兄弟都是有福气之人,走,跟哥哥我去喝上一杯,这京城的酒我是好些年没喝了。” 说着,半搂着贾宝玉的肩膀,去了席间喝酒。 第67章 完结章 说来这薛蟠自来就少根筋,故而见着宝玉竟是一点隔阂也无,且这么些年没见,也丝毫不觉得陌生,还是一如当年那般亲切热络。 这些年,物是人非的很,见得薛蟠这般行事,贾宝玉心内轻松,难得的有了说笑的心思。到了晚间用膳时分,薛蟠坐在宝玉身边,一一介绍几位姑老爷给宝玉认识。宝玉有心想看看林妹妹的夫婿是何等模样,故而听的很是认真,待见到真人,宝玉心中叹服,此人确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与林妹妹也般配的很。 薛蟠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道“几个表姐中,如今还真是林妹妹过得最为舒心,听说家里连半个通房妾室也无,如今又是儿女双全。乐的林姑父身子越发硬朗了,听说若是林妹妹再有孕,就要过继个孩子给林姑父,延续林家烟火,这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说到林妹妹,薛蟠这心里不由想到自己的妹妹薛宝钗,想着若是自己的妹妹能留在京城,就是跟迎春探春那般嫁个小户也是好的,至少家里人放心,就是受了欺负,他这个做哥哥的也能立即帮衬一二。 如今跑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王妃,一年能收到一封书信都算好的了,到底过得好不好,家里人是一点底都没有。 想到自己的妹妹,薛蟠心中很不好受,但到底不是在自家,总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烦闷让旁的的人不能尽兴吃酒。故而按耐住心中的思绪,拿着酒杯直接对宝玉道,“宝玉,来,咱兄弟俩干一杯。”说着也不管宝玉回复,仰头就是一杯酒下去。 宝玉跟着吃了几口酒,身子也暖和不少,听着薛蟠絮絮叨叨的说着南边的事儿,心中也平静不少。 事到如今,林妹妹一生幸福,也就好了。 喝下最后一杯酒,贾宝玉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初三一过,贾府的亲眷也陆陆续续走了。刘姥姥拉着迎春等人的手,眼泪汪汪的,不舍得很,虽说如今说话不利索了,可人老了,就是喜欢亲近的人齐聚一堂,总觉得今日见的一面,估计就是最后一面。想到这儿,心里头就难受的很。如此这般,弄得几个出嫁姑娘心里头也不舍得的得,然而几位姑娘都算是当家主妇,家里上上下下都离不开人。这正月里,往来拜年的人也多,且各个都是官身,上司同僚也得走动,确是不能再多留些时日了。 这姑娘成了亲,做了当家主妇,确实身不由己的很。 贾赦知道她们的难处,陪着劝了会刘姥姥,待她熟睡后众人才陆续离开,只说过些日子,闲了下来,定会登门拜访云云。 贾赦回道“无妨,待你们有空随时过来就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就跟小孩子似的,过会儿就好了,你们也无需担心。只要你们夫妻和美,日子过的顺心,比怎样都好。”说着又特意提点迎春探春几句。 不过薛蟠,贾环以及贾宝玉是留了下来的。薛蟠在京城也没啥亲眷,过不过年的自然不忙,过些日子太医就会给甄英莲复诊,他自是哪里也不去的。至于贾环,贾政那边,他也就平常过节走动罢了,好在后娶的继母柳氏是个好的,早早分了家,让他如今过的也自在的很。 说来这柳氏还真没怎么享过贾家的福,王夫人做了那样的事儿,不仅害的贾政被免官,贾兰前途堪忧,就是她自己的儿女也跟着受影响,当初还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不济,儿孙也能做个富贵闲人,且有大房护着,怎么着也不会苦到哪里去。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贾政竟是这样的败家子。自个儿都没官位在身了,偏不思进取不说,还整日里嗜酒如命,十日里有九日醉醺醺。若只是喝喝酒也罢了,不过是照顾个醉人,她倒也不在意,偏这个人不管醉着还是清醒,总爱去找大房麻烦,且不说如今两房分了家,就是没分家,大房也没给二房擦屁股得义务。 这贾政倒真是想当然的很,也是以前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倒把他的心养大了。这世上哪有他这样的人,见着自己嫡亲哥哥过的好不开心不说,反而整日里骂骂咧咧的? 若单单只这些毛病,柳氏忍忍也就是了,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当她上辈子欠了贾政的,这辈子来还债的。 谁想到自打她生的儿子会喊爹娘开始,这贾政就跟疯了似的,整日里逼着孩子学习。可怜的一岁多得娃娃能叫爹娘就不错了,哪里会背啥三字经。就是从娘胎看书也不会背啊。再者说了,那贾王氏做了那等事情,他们这房一家子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着出人头地,这不是傻么。 她纵然是小门小户出生,也是明白事理的。她们这房就别想有啥大出息了,平平安安,小富即安。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教育后世子孙,只要有人,总会有起复的一天。 柳氏想的开,但这贾政想不通,也厌恶当下的日子。在他一直以来的人生规划中,荣国府会是他的,总有一天皇上也能发倔他的才干,提拔他,让当初瞧不他的同僚上司悔恨。当然,他的儿子必然也是成器的,必然要比大房的两个孩子厉害的多。 总之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就是荣国府倒了,他也应该比贾赦厉害才对。 贾政心中有太多的怨气,也存了跟贾赦攀比的心。自己比不上,那儿子总得比贾琏好吧。谁料贾珠早早没了,宝玉又不是他的孩子,至于贾环,贾政从未将他放在心上,倒是有心教育柳氏的孩子,偏被柳氏护的跟什么似的,一改往日伪善模样,竟成了泼妇,比当初的王氏还要厉害几分,竟是把他按照,坐在腰上,对着他脸揍。 越想越恨,贾政只气的道,女人误我。 老夫人,王氏,柳氏,可不都害了他。 总之贾政与柳氏的日子是过的不舒服,两口子住在一个府里,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会见一次。柳氏也不将贾政放在心里,只好好得照顾一双儿女,有空就带着儿女去看望老夫人。 故而,柳氏为了照顾老夫人,也在大房这边住着,儿子也不小了,如今贾环到哪儿都会带着自己这个弟弟。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是老夫人最爱说的话了。 柳氏诚心照顾老夫人,事无巨细,有的事情不方便男人做,她比丫鬟婆子还肯干,也不嫌弃任何味道。 且柳氏聪明在,不管她做了多少活,从不居功,沉默寡语,做事不多话。他这样,反而放人觉得舒服,放心。至少关心老夫人的人,都看在眼里,心中也跟明镜似的,虽可惜柳氏入了二房,但都不曾因着贾政而看低柳氏。 不仅对柳氏尊敬的很,即使柳氏所出的一双儿女,众人也喜欢的很。如今几位姑奶奶都在京城住着,经常会下帖子请着去家里住几天。 柳氏这一照顾,竟照顾到老夫人去世。 春夏之交,刘姥姥最终还是离世了,奇的是,寿命跟上辈子一样长。去世得日子,也跟上辈子一样,同一天。 最后弥留之际,刘姥姥彻底清醒了,这一次,她没关心自己女儿,板儿孙子之类的,只不舍得拉着贾赦的手道,“儿啊,儿啊,好好照顾自己。娘这辈子,值啦。” 刘姥姥也曾生过儿子,比板儿他娘还大几岁,只是没留住,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去了。老天有恩,这辈子有了这么好的儿子。 这就是她的儿子。 刘姥姥是含笑长辞,纵然活着的人再不舍,然寿命天定。不过刘姥姥去世为喜丧,且下葬那日蒙蒙细雨,入土为安后立即转晴,算风水的先生,都道老夫人贤惠,日后必定恩及后人。 贾赦在墓碑前站了好久,方道“老夫人生前已经恩及后人了,指望来生,能有场母子缘分。”压住心中最后的酸涩,贾赦心中唤了几声娘。 老夫人去世,贾赦守孝三年,而后去了别院,著书育人。贾琏在其四个舅舅的帮助下,有生之间,官至四品。贾政在老夫人去世第四年去世,是喝酒去的,没多大痛苦,但也算是早逝。众人将其安葬,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就是柳氏也不过是表面伤心,过后关门过上自己的小日子,少了人在家里闹腾,只觉得舒服的很。 贾政一去世,贾环就将赵姨娘接出府同住,也算是熬出头来了。周姨娘无儿无女,柳氏与她处的跟姐妹似的,屋子里也算是有人陪着说话。 林妹妹生了一个儿子给林如海继承林家香火后,又生了一儿一女,倒是比贾敏福气好上一百倍。林如海更因着自己的孙子,外孙子,好好的调养自己,一直到八十岁,还能吃两碗饭。 至于贾探春,当年嫁的是商户之家,虽无权,但不愁吃喝,还能当家作主,后来生个儿子,更是用心教导,不过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只可惜,贾探春只生了一儿两女,无法最后还是给自家夫君抬了妾侍,生了2个庶子,1个庶女。不过贾探春自来聪明,虽然家里通房侍妾都有,但府里上上下下被她管的严得很,又因生了个好儿子,也算是夫家得大工程。 至于贾迎春,当年嫁给次子,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生了二子一女,不富也不贵,但日子过的舒心满意的很。两口子一生没红过脸,三个孩子也听话懂事的很,在二人的影响下,三个孩子都比骄傲容易满足,不爱攀比,故而生活平淡也温馨。 至于贾惜春,最是好玩的,把贾敬贾珍两人闹的不知如何是好,也是当年欠着这个闺女妹妹的,两人对着贾惜春都有些愧疚,倒被贾惜春三天两头得戏弄,出自己心中积蓄多年的不满。最后自然也是夫妻和鸣,比较厉害的是,惜春的画竟然自成一家,被闺中女子追捧,就是宫中贵人也曾点名夸赞。 薛蟠跟甄英莲生了4子,却是一个女儿也无,薛蟠以此为人生最不满的事儿,到最后,竟是催着儿子给他生孙女,这般行事,倒是闹了不少笑话。其中薛蟠三子也过继给了甄家。而薛父则是在薛蟠生二子的时候,含笑长辞。 直到薛父去世,都没收到薛宝钗的消息。薛蟠知道父亲心中难受,但也不得法,只能日日安慰。到最后,日子久了,大家也渐渐淡忘了薛宝钗。 再见薛宝钗的时候,却是新皇登基,那个时候,薛蟠已经五十有二,也还没有捧到自己心心念念得小孙女。那年,薛宝钗是随着自己的儿孙入京面圣。她的儿子已是当地的国王,一是为了两国和平,一来庆祝新皇登基,再来就是看看母亲心心念念的国家,亲人。 兄妹再见,竟是白发苍苍,多年未见,一开始,竟是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两人这眼泪却是怎么也流不停。 薛宝钗问了所有认识人得情况,薛蟠问了薛宝钗那些年过的如何。两兄妹恨不得一下子将几十年没在一起得日子一下子弥补回来。 然而,薛宝钗如今身份不同了,一个月后,与儿孙回国,此生怕是再也不能见了。 最后的最后,薛蟠想问一句,“妹妹,你可有后悔”,但是,他没舍得问,他害怕妹妹后悔。 薛宝钗站在船头,看着薛蟠的身影渐渐远去,轻轻道,“能见哥哥一面,此生也够了。哥哥,珍重。” 只有在真正陌生的地方,才知道亲人的珍贵。当年的她只以为王妃跟京城王妃一样,却原来边陲小国,根本无伦理纲常,她竟是什么四王妃,好听点是王妃,说难听,也是妾罢了。 她愣是凭着胸中的一口气咬牙坚持下来,谁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吃了多少苦,但是,她熬过来了。 后悔么,她不后悔,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