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之宠妃当道》 第一章 系统消息:“提前进入结局:虽然你拥有无上的美貌,但是心机不深,为人所妒,被陷害与侍卫有染,杖责后打入冷宫。” “什么玩意儿!”萧晚晚第五次摔了鼠标。 《宫廷生存攻略》是绿光网站最近推出的一款大热门剧情游戏,因为关卡设置精巧,支线众多,剧情丰富而闻名,里头人物的立绘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这款游戏是闺蜜推荐给她的,闺蜜是个重度网络中毒者,玩绿光游戏很多年,能让她亲自推荐的游戏一定有它的不凡之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萧晚晚打开了游戏,结果就走上了花式入冷宫的道路。 前面那么多的隐藏剧情,那么多次的选择,萧晚晚都凭借着自己天生的机敏选择对了,结果却要因为完成小任务得到的属性值没有加到心机上而判定她争宠失败?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还说她心机不够深沉,要是她真的傻白甜的话,也不会选择从来都没错了。 萧晚晚不服气,这个游戏的作者未免太死脑筋,不懂得根据玩家自身的聪慧程度来灵活变通。 在评论区敲下了长达一千字的评论,萧晚晚爬上柔软的大床睡着了。 深夜,还没来得及关机的电脑桌面忽然被唤醒,蓝屏上出现一串古怪的符文,睡梦中的萧晚晚只觉得眉心一痛,整个人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破碎的蓝光在她的周身跳跃,一个机械音响起:“欢迎激活《宫廷生存系统》。” 等等,系统? 还有这个系统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这不就是自己之前玩的那个糟心游戏吗? 系统:本系统秉持着“你行你上”的原则,充分为每一位宿主提供圆梦舞台,宿主只能通过加美貌值与魅力值的方式达成规定的目标,祝宿主游戏愉快。 萧晚晚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面前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马车上。 这是前往皇宫选秀的马车。 系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宿主只有在完成任务目标后才能回到原世界,如果宿主在任务中途不幸身亡,进度条将会被清零,重来一次。” 什么叫做赶鸭子上架,这就是了。 马车停了下来,侍女走上前,摆出脚凳,扶着萧晚晚下来。 根据游戏的设定,萧晚晚的父亲是当朝的七品官员,新皇登基后为了充盈后宫,广征秀女,萧晚晚今年十五岁,正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纪,便被送进了宫。 父亲告诉她在这宫中要放的机灵些,要为萧家光耀门楣,母亲却整日以泪洗面,舍不得自己的爱女去到那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萧晚晚抬头,面前的皇宫气派巍峨,雕梁画栋,红墙玉瓦,朱色大门的顶端挂着一张牌匾,上头写着银钩铁画的三个字:“紫禁城”。 她马上就要进到这座宫殿里,同无数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恩宠,挤破了头要去做一个男人的妾。 萧晚晚咬了咬嘴唇,就当是大梦一场,她要赶紧完成任务回到原世界。 第二章 萧晚晚被指引太监引着来了院子,此时里头已经围满了年轻貌美的姑娘。 《宫廷生存攻略》这个游戏在选秀的环节上做的比其他游戏要严谨很多,十来个宫女打扮的人站成一排,秀女们被分成十列队伍,一个接一个的上前让宫女们检查。 能够进宫当娘娘的人物身上是不能够有瑕疵的,骨肉也要生的匀称,但凡矮点儿的,胖点儿的瘦点儿的,太高了的全都被筛选了下去。 只是第一轮便落选了几百号人。 领头的姑姑又让通过第一次选拔的秀女们朗诵诗词,声音不好听的,吐字不清楚的又被筛选掉了一批。 萧晚晚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当初创建人物的时候,系统自动生成的人物就是一个五官标致,身材过关的美人。 系统:“系统更新完毕,为宿主送上新手大礼包,内含美貌礼包一份,魅力礼包一份,已经放入系统包裹,请宿主注意查收。” 萧晚晚只是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系统”,蓝色的屏幕便在她的眼前展开,当然,别人是没有办法看到的。 美貌值礼包里的东西萧晚晚暂时还用不到,她现在的容貌足够支撑她进宫,这些用来对脸部进行微调的东西,现在用了只会让她成为出头鸟,给自己树敌。 倒是魅力值礼包里头的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玉骨生香丸”。 名称:玉骨生香丸——低级 功能描述:服用后会让人体带有体香,此丸带有轻微催情作用,是夫妻和谐的必备良品。香味的浓郁程度视玉骨生香丸的品级而定。 萧晚晚:这东西为什么我玩游戏的时候没有看到过? 系统:“玉骨生香丸专为系统玩家定制。” 原来还是一个定制品。 萧晚晚点击了使用,她现在拿到的这颗玉骨生香丸只不过是低级,只有凑的很近的时候才能够从她的身上嗅到似有若无的淡香。 很快就到了身体考核的最后一关。 秀女们全都红了脸。 进宫的秀女身上不能留疤,身材也要漂亮,这样才能够讨得皇帝的喜欢。 她们被分批送进了一个小屋子里头,屋子里有专门的检查婆婆,她们是做这件事情的老手了,眼光毒辣,手法老道。 秀女们脱掉身上的衣物,赤身裸体地站在检查人员面前,检查人员手中拿着尺子,丈量她们臀部和胸部的大小,和腰的尺寸,在数值合格之后,便上手去揉捏,看秀女们的身体是否柔软。 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哪里经过这种事,一个个捂紧了自己的私羞之处,检查的婆婆们立马冷了脸,教育道:“要是皇上召幸你们的时候,你们也要捂住不让皇上看?” 秀女们面色悻悻。 房间的最里头还放了一扇小屏风,隐约能看见秀女支起双腿。 其余秀女们酡红着脸窃窃私语,知道这是在验身,送进宫的姑娘都得是完璧之身。 萧晚晚是最后一个,她进入屋子准备脱下衣服的时候,只见一个婆婆冷着脸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满面泪痕,衣衫不整的秀女。 婆婆:“她不是完璧之身,拖出去杖毙!” 萧晚晚被吓了一大跳。 第三章 她知道进宫必须要完璧之身,可是若是不是完璧,逐出宫去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杖毙? 那婆婆冷冷道:“皇宫是怎样威严的地方,天子威仪不容侵犯,身为秀女却非完璧,这是对天子的蔑视,是辜负了皇恩,拖出去杖毙!” 立马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压住秀女的手臂,将人连拉带拽地拖出屋外,按在了长长地板凳上。 两个看起来便粗壮的太监手中各持一掌宽的红杖,猛地拍了下去,木板与肉体相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响声像一把大锤,一下下地敲在了在场所有秀女的心上。 那秀女满头冷汗,额发湿濡,她哀哀叫着:“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啊!” 婆婆眼神轻蔑,命令左右的人上前,用脏污的布堵住了她的嘴:“这皇宫里头贵人多得很,要是让你这不守贞节的人叫声污了耳朵,只怕要牵连你家里受难。” 秀女指尖深陷入掌心里,低下头,竟是再也没挣扎。 萧晚晚站在屋檐下,明明还是晴朗的天,她却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小太监上前,谄媚笑道:“人已经没气儿了。” 婆婆点了点头,满脸厌弃:“找几个人将她带出宫扔了。” “是。” 萧晚晚有些恍惚,刚刚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还能够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游戏,里头的人都是假的,她们都不过是没有灵魂的npc而已,可是就在刚刚,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的面前死去,她甚至看到了那个秀女最后上翻的眼珠,看到了她满身的血污…… 一阵恶心感从胃中翻涌起,萧晚晚脸色难看,她再也没有办法只把这里当做一个游戏了。 这里不是讲法律,讲平等的二十一世纪,这里是权力为大的古代,低贱的人命比草芥还要不如。 婆婆的目光从这群秀女的脸上扫过,清晰地看到了每一个人脸上的惧怕,对着唯一一个还没有被检查的萧晚晚道淡淡道:“继续,进来吧。” 萧晚晚心下谨慎,却也觉得奇怪,这位婆婆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奴才,而她们这些秀女要是日后发达了,是要做主子的人物,她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她们这些秀女?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她是皇后身边的人,刚刚那个秀女在检查出来并非完璧之后,这位婆婆问了她父亲在任的官职。” 萧晚晚什么都明白了。 宫中虽然宫女奴才多,但是宫女奴才之间也是有分别的,皇后身边当差的宫女自然要比其他奴才高一档,遇上不受宠的,分位低的妃子,她们这些奴才还能够堂而皇之地给这些小嫔妃脸色看。 刚刚那个秀女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官,就算知道自己女儿被打死了也不敢有怨言。 那位婆婆是在杀鸡儆猴,为皇后立威。 萧晚晚在脱去衣裳之前给了检查的婆婆一锭银块,那婆婆收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 衣衫尽落,萧晚晚闭上眼睛,任由婆婆对她进行检查。 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第四章 古代女子的衣衫繁复,现在又是秋天,难免穿得厚了些,脱了衣服才显现出萧晚晚的凹凸有致来。 她的腰肢纤细,皮肤雪白,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平坦的腰腹上是两个笼起的玉丘,虽说算不得多大,但胜在圆润挺拔,花心的颜色也粉嫩可人,手摸上去滑腻得很。 更妙的是萧晚晚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这味道不似脂粉,也不像寻常花香,十分勾人,那婆婆忍不住站得更近了一些,想要弄清楚她身上究竟用的是什么香。 萧晚晚面色涨红,手足都无措了起来,婆婆抬眼一看,只见粉润的脸上两抹醉人桃红,当真是人比花娇。 婆婆都有些看花了眼。 她不免留了心眼,记住了萧晚晚的名号,觉得这位秀女单单是凭着这一身的好皮色也能混出个一二来。 门外却突然吵闹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拦着我做什么?我都听皇兄说了!这里有好多美人!” “小王爷,使不得,这里都是秀女,不能教人瞧见的!” “说得倒是蹊跷,你说秀女见不得人,那你们怎么能看?难不成我这王爷还比不得你这太监不成?” 他说罢便风风火火地走上来,小王爷是学过武的,师傅是朝内首屈一指的大将军,这些宫女太监自然是拦不住他,他一把推开门,萧晚晚连忙扯过衣衫捂在胸前。 两相对望。 小王爷忽的红了脸,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竟是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萧晚晚心道一声“糟糕”,这个桥段原来的游戏里是没有的,一个秀女的身体被王爷看到了,只怕又要折腾出大麻烦。 萧晚晚穿好自己的衣衫,在婆婆的注视下走出房屋,双腿一弯跪了下来。 那小王爷也还没走,他还未成年,虽然皇兄给他封了王爷,但是他依旧是住在皇宫中,并没有宫外的府邸,皇兄登基才不过一年,父皇还在位的时候,因为年事已高,早就没有挑选秀女了,是以这还是小王爷记事以来第一次遇到选拔秀女。 他以为,选拔秀女就只是在一群姑娘里挑几个生的好看的,学问和家世过关的,见那门房紧闭,只当是皇兄小气,将漂亮些的秀女都藏了起来,不愿让他看到,哪里知道里头的秀女竟然不着半缕。 他还未尝过情事,萧晚晚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不住地在他的脑中晃荡,那张含羞惊慌的脸也挥之不去,小王爷越想越觉得脸皮发热,心魂荡漾,举棋不定之时那位方才扰乱了他心绪的秀女竟然走了出来,还跪了下去,娇艳如海棠的脸上落下一行清泪,眼中水光盈盈。 小王爷见美人落泪心中一疼,急忙上前,想扶她起来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烦躁地跺了跺脚:“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晚晚不说话,贝齿咬住嫣红的下唇,小脸煞白,凄楚无助地看向婆婆。 婆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按照道理来说,秀女让别的男子看去了身体,那么是要被剥夺秀女资格,赶出宫去的。 第五章 不仅如此,看了秀女身子的人也是要被治罪的,可是这人不是旁人,而是小王爷。 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 就算给婆婆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要治小王爷罪这句话来,这宫里头的人谁不知道皇上对自己唯一的弟弟恩宠有加,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所以她只好将后半段的话给咽了下去,只说了前半截。 “回小王爷,”婆婆行了一个礼,“秀女入宫之后要是被除了皇上以外的男人看了身子,是要被赶出宫去的。” 萧晚晚方才一直低着头,倒不是真的多难过,而是在忙着打开刚刚发放的礼包,学习技能。 系统绑定之后和原本的绿光游戏操作上差别太大了,光是这些技能就全是她没听过的。 两个礼包拆开总计有一百个技能点,萧晚晚调出属性面板,在表情技能里找到了“梨花带雨”的选项,一看后头的进度条,这项技能学到顶级居然要消耗四十个技能点 一下子就去了几乎一半。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也没时间计较这么多了,再者这项技能在萧晚晚看来价值还是很大的,博同情装可怜的时候都用得到。 随着婆婆的这句话落下,萧晚晚立马点击了学习,并且强化到顶级。 她的身子不稳地晃了一下,仰起脸来,柳眉微蹙,眼圈泛红,眸中蓄着泪,睫毛轻颤,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尾落下,沾湿了鬓角的黑发。 小王爷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萧晚晚双手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句:“身负不贞污名,无颜回乡,望婆婆赐我一个了断。” 她如果是以这样的理由被送出宫,那她的这辈子就完了,没有人会娶一个被其余男人看了身子的女人,她的父母也会因她蒙羞。 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微抿,泪痕虽然还未干,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满是坚定。 她是真的决心要一个了断。 小王爷惊慌了,他只是贪玩顽劣了一些,却没有多少害人的心思,如今这样一个美貌的秀女竟然要因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而送上性命,这绝对不是小王爷想要看到的。 婆婆刚要说话,小王爷便利索地打断:“勿要寻死觅活!这事、这事便由我去跟皇兄说,”他脸上摆出凶恶的神色,对着婆婆道,“你不许动她,要是在我讨到旨意之前她出了什么事儿,我就拿你是问!” 婆婆:“……是,奴才遵命。” 小王爷又看了跪在地上的萧晚晚一眼,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婆婆让萧晚晚起来,验了身,确认了身子完璧之后将这一群秀女打发到了储秀宫。 萧晚晚吐出一口气。 婆婆是皇后的人,这件事之前她并不知道,所以才服用了玉骨生香丸。 她父亲官职低下,自己在验身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出众,引起了婆婆的注意,虽然说自己之前给了她一锭银子,但这哪里能同皇后对她的器重相比。 在亲自面见皇上,由皇上决定去留之前,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上几天,由教导嬷嬷来教礼仪,皇后身边的人要对付自己这个未来的“隐患”可太简单了。 虽然小王爷那一出来得太突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危机,但是萧晚晚在急迫之下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 在小王爷再次回到储秀宫之前,她的性命绝对会是安全的,她是小王爷格外注意关照的人,要是陡然没了,按照小王爷的脾气,只怕不会好收场。 第六章 萧晚晚的语气忽然变得自得了起来:“就算不依靠系统提供的智力帮助,我自己在宫斗剧里活个几十集还是不成问题的。” 系统:……这画风变得有些快,它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方才宿主的一系列举动倒是让系统忘了,宿主可是一个自信到拒绝了系统提供的所有智力提示,不借助任何外力就能够将《宫廷生存攻略》这款游戏玩到晋升贵妃段位的人,是一个因为不满游戏机制,能在评论区敲下千字长评的人。 宿主过快地进入到了角色当中,倒是让它忘了宿主之前的性格。 小王爷急匆匆地就往御书房走,总管太监连忙拦住,低声劝道:“小王爷,皇上正在午睡,您这会儿可不能进去。” 小王爷一脸焦躁,跺了跺脚:“唉呀,我急!” “奴才知道、知道,”李公公拉住他的手,“奴才老远便看见小王爷步履匆忙,自然是知道小王爷急,可是再大的事儿了也得等陛下起来了再说不是?” 小王爷抓耳挠腮:“等不得!” 李公公:“这是什么急事儿?王爷可否跟奴才说道说道?” 小王爷:“一个秀女光着身子被我看完了!” “啊?”李公公吓得嘴巴张大,转瞬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惊讶的那一声有些大,连忙捂住了嘴,低着声音:“王爷,这秀女选拔的地方离您的住处远着呐,您怎么好端端地跑那儿去了?” 小王爷鼓了鼓腮帮子,要不是听皇兄提了一嘴,说是有秀女进宫,送上来的画像有不少漂亮的,他才不会过去看。 “是景濯吗?” 嘉文帝揉了揉额角,吩咐道:“进来吧。” 小王爷几乎是三步作两步地跑了进来,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全都是为那名可怜的秀女求情的,可是一对上自己哥哥那双寒星似的眼睛,他突然有点儿心虚。 他虽然还未成年,但也不是什么轻重都不知道的年纪了,那个秀女是哥哥的女人,换做平常人家,就是小叔子看了嫂子的玉体,怎么听都不像个东西。 嘉文帝拿起一卷奏折,了然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语气轻飘飘:“说罢,这一次又是犯了什么错?” 小王爷走上前,讨好地研起了墨,嘉文帝看他一眼,小王爷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极了一只摇尾示好的哈巴狗儿。 嘉文帝的眉眼化开,清俊的脸上带着三分暖意:“好了,有什么事就直说,你这是又看上了哪家的墨宝抑或良驹?” 小王爷爱收藏文墨宝马是朝廷上下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 李公公心道:若真是什么墨宝良驹也就罢了,这位小祖宗这次可是看上了陛下您的女人啊! 小王爷心不在焉,手上一个用力,砚台里的墨汁便飞溅出去,在宣纸上开出花儿来。 嘉文帝:“……算了,你也磨不出个七八来,有话便直说,皇兄恕你无罪。” 小王爷这才期期艾艾道:“皇兄,臣弟、臣弟方才看秀女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拿眼睛去瞟嘉文帝的脸色。 嘉文帝淡淡:“嗯。” 小王爷:“臣弟、臣弟不知道里头的秀女不穿衣服,”他的语速快了起来,像是有人在身后拿鞭子驱赶似的,一连串不带停歇地从嘴中冒了出来:“臣弟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一推开门就进去了正好碰见一个秀女在验身全身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臣弟一不小心就看光了!” 嘉文帝面色一凝,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一个慢悠悠的字:“哦?” 第七章 小王爷苦着脸,他对皇兄再熟悉不过了,皇兄的这种表情分明是生气了。 嘉文帝盯着小王爷看了一会儿,将小王爷的苦恼纳入眼底,眉眼间的冰霜渐渐散去,他温声道:“那便按照律令来处置就是了,景濯不必为此烦忧,”他放下手中的笔,“来,陪皇兄下几局棋。” 小王爷怎么可能不烦忧,哪里有心思去下棋,他满脑子都是萧晚晚梨花带雨,柔弱凄惶的脸,要是按照律令来的话,这名秀女就要想不开自行了断了。 小王爷正要开口,李公公端来了茶水,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小王爷:“皇……” 李公公:“皇上,这可是新上贡的涪陵春,奴才听御茶司的人说了,今年的雨水足,涪陵茶长得极好。” 嘉文帝揭开茶盖看了一眼:“茶色青翠,的确不错。” 小王爷:“皇……” 李公公笑道:“可不是嘛,去年光景好,风调雨顺,不单单是茶叶,送来的贡米都比以往多了一千石。” 嘉文帝眉眼舒缓,脸上也带了笑意:“数目报上来了?” 李公公应道:“奴才方才取茶时碰到了方大人,正是要向陛下汇报各地收成情况的,奴才便多嘴问了两句。” “方回在外等候?” “方大人听闻小王爷正在同陛下谈心,便让奴才不要通报,在外候着呢。” 嘉文帝吩咐:“去让方大人进来,景濯若是没有其他事便退下罢。” 小王爷:“臣弟……” 李公公:“宣方大人觐见!” 小王爷恨恨地瞪了李公公一眼,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儿是说不成了,心有怨气地从御书房离开。 他才走了几步,李公公便从后头追了上来:“小王爷……小王爷!” 小王爷没给他好脸子看:“做什么?” 李公公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花儿:“王爷可是生老奴的气了?” 小王爷将脸撇开,冷哼。 李公公道:“小王爷,奴是看着你跟陛下长大的,今儿王爷为那秀女求情,本就是犯了忌讳,要是再多些言语,只怕要教人怀疑王爷与那秀女生了私情。” 小王爷的耳朵根霎时红了,他支吾道:“我、我今日才见了那秀女、哪里来的私情!” 李公公笑道:“小王爷心中敞亮,可难保不被他人听去嚼耳根,那秀女的事情王爷还是莫要管了。” 小王爷迟疑:“不管了?” 李公公道:“要管也不能由您来开这个口,小王爷还是请回吧。” 方大人进去了一个时辰才出来,李公公连忙安排了御膳房的人布置晚膳,嘉文帝随手拿起一本书:“你倒是机灵。” 李公公:“谢陛下夸赞。” 嘉文帝轻哼一声:“过来。” 李公公立马过去,嘉文帝手中的书卷半重不轻地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几次三番打断景濯说话,你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李公公吃了疼又不敢捂头,目光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只见天子星目深沉,俊眉微扬,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李公公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傻愣愣地笑了起来:“奴才的这点儿小把戏果然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嘉文帝用鼻音“嗯”了一声,问道:“景濯他可服气?” “这……” 嘉文帝一哂:“他那脾气,想来也是不会服的,李勉,去,将那名秀女的画像同家册拿来朕瞧瞧。” 李公公愣了:“啊?” 嘉文帝轻踢他一脚:“快去。” 李公公:“是是是。” 第八章 嘉文帝打开画卷,画中的女子娇俏动人,双瞳剪水,的确姿色不凡。 嘉文帝:“好看吗?” 李公公:“……这个,奴才向来没有赏鉴能力,不知道这秀女好不好看。” 嘉文帝“嗤”了一声:“你就会打马虎眼。” 李公公只好笑着打哈哈。 嘉文帝将秀女的家册打开:苏杭人,父亲是锦城的一名七品府令,在职十多年都不曾升迁,是通过科举做上官的,往上数三代都是寡头平民。 嘉文帝轻飘飘地瞥了李勉一眼:“那旨意可送到储秀宫中去了?” 李公公:“回皇上,还没呢。” 嘉文帝将家册随意往桌案上一扔:“那便不用送过去了,开膳罢。” 李公公福至心灵,笑道:“好嘞,奴才这就去着人上菜。” 布菜到一半,嘉文帝忽然问他:“秀女的事,皇后操办的如何?” 李公公应答:“回皇上,皇后娘娘留下了百名合格秀女,就等着两日后进行‘簪选’,挑三十来名秀女充盈后宫。” 所谓的簪选就是由皇后做主引,四妃做侧引,合心意的秀女便赐簪花,封名头,入住后宫,落选的秀女只能得到绢花,被送出宫。 嘉文帝点点头,便将此事按下了,不再提。 谁都没有料到簪选的这一天皇上会驾临储秀宫。 虽然说选秀女是为了服侍皇上的,可是后宫的事情向来是由皇后来做,几朝以来都不曾有皇上亲自参与选秀的先例,嘉文帝这一出不仅仅是打了这群秀女一个措手不及,也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四妃中的丽妃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皇上对皇后的爱护可真是让嫔妾羡慕得紧,皇上这是怕姐姐累着了,特意前来照看。” 皇后咬牙,恨恨地看向丽妃。 这哪里是爱护,这分明是对她能力的不信任! 嘉文帝在还未登基之前立了两个侧妃,登基后一人封为“丽妃”,一人封为“惠妃”,皇后虽然身份高贵,又是左相之女,根深业大,但在丽妃面前却讨不到什么好,也不想撕破脸皮,一来丽妃陪伴皇上多年,算起资历来,后宫没有比她更高的,二来丽妃父亲是兵部尚书,当朝的三品大员,浸润朝廷多年,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 她勉强笑了笑,亲自为嘉文帝斟了茶,嘉文帝抬眸:“还未开始吗?” 皇后抬了抬手,太监们便开始传唤秀女们进殿。 外头的秀女简直乱成一团,一个个都恨不得回到屋子里,再多往头上别几支珠钗,往脸上多涂抹一层粉;又觉得衣衫穿得太素净,只怕不能在这一群秀女里打眼。 萧晚晚却面色平静,她的父亲官位低,她簪选的顺序也被排在了后头。 她点开了之前系统发放的美貌礼包。 技能:盈盈秋水。 属性描述: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学习后可使双眸明澈,柔柔含情。 技能:黄莺出谷。 属性描述:学习后可令声音娇软。 技能:空谷幽兰。 属性描述:系统强力推荐!效果脱胎换骨,学习后可使气质清雅无双,鹤立鸡群。 第九章 技能:艳若桃李 属性描述:使用后可使气色红润,达到粉腮玉颈的效果,能使人容貌娇媚。 这几个技能同“梨花带雨”是有区别的。 梨花带雨属于功能性的技能,只能在哭的时候使用,而这几项技能属于永久性技能,技能的娴熟度不同,达到的效果也不同,它们的进度条数值达到顶级全都需要一百。 而萧晚晚身上只剩下了六十个技能点。 系统:“强烈推荐宿主选择空谷幽兰,此项技能得到了之前宿主的一致好评,专门为攻略目标的喜好量身定制,是快速接近目标的不二选择。” 嘉文帝喜欢腹有诗书,气质高雅的女子。 《宫廷生存攻略》中最大的女性boss不是皇后,而是惠妃。 惠妃同嘉文帝年幼相识,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只是碍于惠妃身子骨不好,是个药罐子,家世也算不上强大,在朝廷中的根基浅,但凡惠妃的根基再强一些,嘉文帝也会力排众议封她为皇后。 惠妃在游戏中的设定完美符合“空谷幽兰”这四个字。 萧晚晚却并没有听从系统的话,她将三十个技能点加在了艳若桃李上,盈盈秋水和黄莺出谷各自添加了十个技能点。 系统:“宿主,嘉文帝并不喜欢过于娇媚的女人。” 萧晚晚:“闭嘴。” 系统:“……” 皇后原本糟糕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她的家世高贵,又是嫡女,自小在府中养的矜贵,性子还没有被完全磨平,让她挑选一群娇花放在皇上的身边,她心里头是一百个不愿意。 她也存了私心,那些长相过于优秀的,她一开始并不打算让她们成功入选,只不过嘉文帝的突然到访打乱了她的计划。 好在嘉文帝并不是一个过于贪恋女色的人,赐了簪子的都是家世品学性情出众的,这也让皇后放了心。 “锦城府令萧成之女萧晚晚,年十五。” 随着传唤太监的传唤声起,萧晚晚踩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进入了殿中。 “臣女萧晚晚,见过皇上、皇后、丽妃娘娘、惠妃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 声音婉转空灵,原本悠闲吃茶的嫔妃皆是一愣,侧目相望。 萧晚晚心道果然是系统出品,即便只加了十个技能点上去,这效果也十分不错了。 嘉文帝道:“抬起头来。” 萧晚晚含羞带怯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秋水盈盈,贝齿咬着粉润的唇,只快速地瞥了嘉文帝一眼,便又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低下头,脖颈耳根悄悄染了红。 嘉文帝眼中闪过兴味,而一旁的皇后却差点儿将帕子都绞碎了。 好一个娇媚勾人的货色! 皇后正要说话,嘉文帝却伸出了手指,李公公立即捧着簪盘上前,嘉文帝从里头捡了一支,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留下吧,封个贵人。” 众妃都是一惊,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流程都没走完,家世还没问清楚,怎么就这样轻易的封了贵人? 皇后直接出言阻止:“皇上,选封秀女是大事,这萧晚晚根底还未知晓清楚,怎么能……” 嘉文帝撩了撩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根底不清白的还能被送进宫中么?嗯?” 皇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话是这么说,但是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吧? 萧晚晚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上皆是茫然,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双颊绯艳,嘉文帝指着她对皇后说:“你看,这孩子长得多讨人喜欢。” 第十章 皇后强笑:“是、是讨人喜欢。” 嘉文帝语气温柔,像是生怕吓到了这位秀女,其中的妥帖爱护叫在场的其他妃嫔看红了眼:“你叫萧晚晚?” 萧晚晚眼神慌乱,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何处放,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没有见过大世面,她抿了抿嘴,缩着脖子,小声应答:“是,晚是晚霞的晚。” 丽妃立刻出言教训道:“大胆!同皇上说话竟然不用敬语!” 萧晚晚身子颤了一下,眼中立马盈上一汪眼泪,跪在地上,怯懦着声音道:“回皇上,臣女、臣女是叫萧晚晚。” 丽妃见她一副被吓得丢了三魂六魄的样子,心中嗤笑。 “丽妃,勿要动这般大的火气,瞧你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丽妃脸色难看,应道:“是嫔妾失礼了。” 嘉文帝:“萧贵人这个称号过于普通,朕见你容颜妍丽,便赐你一个‘妍’字,你可喜欢?” 萧晚晚怯生生的:“臣女、臣女喜欢。” 各种嫉恨的眼光立马落在了她身上。 被封了贵人,还赐了字,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嘉文帝居然还将永秀宫指派给她住。 虽然说永秀宫的地方比较偏僻,可是那是一座独立的宫殿,莫要是七品的贵人了,就算是五品的婕妤也少有能单独居住的。 萧晚晚领了簪子,在离开大殿之前看了惠妃一眼。 她穿着素净的霜色衣裙,云鬓轻绾,只戴了一根玉簪,脸上粉黛略施,愈发显得清质端雅,柳眉微蹙,眉眼含愁,教人看了便心生怜意。 果真当得起“空谷幽兰”四个字。 簪选过后,后宫的娘娘们都知道有了萧晚晚这号人物,荣宠甚至将那些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闺秀都给比了下去。 系统不可置信:“宿主真是厉害。” 萧晚晚心中冷笑一声,原本的怯懦也霎时消失不见,她的眉目冷淡,心中并不欢喜。 她并非得了嘉文帝的宠爱,而是被当做了靶子。 在《宫廷生存攻略》这个游戏里,嘉文帝对惠妃极为爱护喜欢,惠妃的母族却保护不了她。 因为妒忌嘉文帝对惠妃的这份爱护,后宫中的妃嫔没有少给惠妃下绊子,嘉文帝这是想另外树立一个对象,来转移惠妃身上的火力。 好巧不巧的,她被选上了。 虽说这条路看起来荆棘遍布,狼虎环伺,但萧晚晚并没有丧气。 富贵险中求,能走得最远的那条路向来是从危机中踏出来的。 第十一章 永秀宫迎来了新主人。 两个身穿粉色对襟衣裙的宫女行了礼:“奴婢思双、承双见过小主。” 在后宫当中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主子得宠,奴才也跟着硬气,主子受冷落,奴才也会跟着抬不起头。 思双和承双在得知要被指派来伺候“妍贵人”的时候,心中是雀跃的,她们早就听说了皇上簪选时对妍贵人青眼有加。 这六宫中的恩泽,惠妃一人占了六成,三成被皇后娘娘与丽妃娘娘据守,其余的妃嫔一个月能得一次恩宠已是不容易。 这位新来的妍贵人势头汹汹,说不准能够冲破固有的格局。 用过晚膳后,养心殿的王公公面带笑意地送来了一道旨意,说皇上翻了妍贵人的牌子。 “妍贵人可要好好梳洗打扮。” 萧晚晚示意思双,思双从袖中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递给了王公公:“有劳了,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不要推诿。” “诶!娘娘真是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浴桶里洒满了娇艳的花瓣,萧晚晚双臂倚在桶沿,白蒙的热气熏得脸面酡红,她神色慌张,眼巴巴地望着养心殿派过来的教导嬷嬷。 初次承欢的宫妃不通情事,难免会惹得帝王不快,因而特设了几位教导嬷嬷来帮衬一二。 萧晚晚年方十五,虽已行笄礼,可仍旧面带稚气,教导嬷嬷见她粉腮玉面,怯生生的,心里不由软了半分,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娘娘可懂房事?” 侍候在浴桶旁的思双承双悄悄红了脸。 萧晚晚小脑袋点了点,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知道。” 这两个字一说完她便缩了缩肩膀,恨不得将脸也浸到水底下。 教导嬷嬷倒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妍贵人娇憨可爱,怪不得会得圣上的喜欢。 嬷嬷咬着严肃的语调,脸上也是一派正经,嘴里头说着的却是“阴阳交合”,“交颈相缠”,又告诫萧晚晚“尽数承受”,“小意逢迎”。 萧晚晚一张脸早就红了个通透,教导嬷嬷见她懵懂,又多说了几句:“陛下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折腾的难免久些,贵人切莫抗拒,圣上让贵人做什么,贵人便做什么。” 洗漱完毕后思双为她穿上单薄的寝衣,梳理了头发,外头的“承露轿”早就在候着了,公公在门外催了几声,思双和承双簇拥着萧晚晚走出去,上了轿。 承双望着轿子上的璎珞,轻声:“咱们娘娘看来是个有福气的。” 思双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睛眯成了月牙:“惠妃娘娘一连承了三天的雨露,咱们小主一进宫,这上承露轿的人便换了,这一批的秀女里还有太后的侄女,可见皇上对我们娘娘喜欢极了,这才连太后的面子都没给,就匆忙召主子去侍寝了。” 秋夜的温度有些低,萧晚晚坐在轿子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其实方才在教导嬷嬷面前的表现不是完全装出来的,至少惊慌是真的。 她算不得一个多保守的人,但是让她去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睡觉,她还是有点难为情。 第十二章 系统:“你想要拥有一个完美的夜晚吗?你想要……” 萧晚晚:“说人话。” 系统:“……恭喜宿主开启隐藏剧情‘侍寝’,隐藏剧情礼包已经发放到了宿主的包裹当中。” 萧晚晚打开包裹一看,工具格里躺着的是一颗外观上和“玉骨生香丸”差不多的丹药,品名叫作“春风一度丸”。 属性描述:特地为宿主初次承恩设计,免除疼痛,兼带轻度春|药效果,帮助宿主免除尴尬。 萧晚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打算让我往妖妃的方向发展?”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解释道:“宿主不必多虑,嘉文帝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 萧晚晚最终还是选择了使用。 养心殿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嘉文帝身穿明黄色软袍,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萧晚晚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忍不住透过纱帐去看外头的男人。 他的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嘴唇微抿,墨发用玉冠束起,手中执朱笔,专注地在奏章上圈化。 《宫廷生存攻略》这个游戏火爆的原因之一就是立绘精美,据说是专门请了高水平的画师绘制的,萧晚晚玩游戏的时候就曾被皇帝的立绘给惊艳到,原本以为系统世界里的真实人物要差上几分,但却并没有。 嘉文帝相貌不输立绘,身上更多了几分鲜活气息。 萧晚晚盯着瞧了一忽儿,眼皮子有些上下打架,身上也不大舒服,热的慌,这种热并不是来自于外部,倒像是从她体内烧起来的。 系统:“春宵一度丸开始散发药效了。” 萧晚晚:“……你不是说只有轻微的春|药效果么?” 系统一本正经地解释:“烈性春|药能立时发作,普通春|药发作也只需片刻,距离宿主服用春宵一度丸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的确是轻微效果。” 萧晚晚忍不住扯了扯领口,外头的嘉文帝却仍旧没有就寝的意思。 李公公躬身道:“陛下,该歇息了。” 嘉文帝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奏折上移开,随口问:“什么时辰了?” 李公公:“亥时三刻了,陛下,身子打紧。” 嘉文帝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他放下奏折,宫人立马送上盥洗器皿,嘉文帝擦掉手上的水珠,问:“惠妃歇下了么?” 李公公:“惠妃娘娘歇下了……”他抬眼,“陛下,今儿翻的是妍贵人的牌子。” 嘉文帝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要不是李勉提醒,他还真要忘了。 “下去罢。” “是。” 嘉文帝走到塌前,拨开帷帐,愣住了。 苏绣的被面在床尾处隆起一个小山丘。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萧晚晚动了动,慢吞吞地露出一个小脑袋瓜,黑软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双颊被熏得通红,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声音软糯:“皇上忙完了?” 嘉文帝只觉得心尖像是被羽毛尖轻轻地挠了一下,有些痒。 嘉文帝“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过来。” 第十三章 她将剩余的十个技能点全都加在了“黄莺出谷”上。 萧晚晚依偎过去,嘉文帝手一捞就将她揽在怀里,声音略微沙哑低沉:“睡吧。” 这可苦了萧晚晚,要是知道嘉文帝今天晚上并没有真正临幸她的想法,她是怎么也不会使用“春风一度”丸的。 宫灯被宫人吹灭,只有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萧晚晚心下燥热,睡不着,难耐地动了动。 嘉文帝低垂着眼睛望着她,恍惚间似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鼻间,那香气虽轻,却让人觉得心境都舒缓了起来。 看了那么久的奏折,嘉文帝本就神思倦怠,有些疲累,他不由得低了低头,去寻这股香气。 动作间勾动了黑软的发丝,挠得萧晚晚有些痒,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小心耸动着肩膀。 嘉文帝手指一动,一缕发丝便缠绕在了指节上,萧晚晚伸出手指,从嘉文帝的手中将头发拽了出来。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却灵活得很,嘉文帝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余光却扫到了萧晚晚通红的眼角。 他唤了宫人进来,点了床榻外的烛火,借着光亮将萧晚晚的模样瞧的更仔细了些。 眼圈红得像两只兔子,发丝散乱,白皙的手指抓住细软的被沿,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 嘉文帝问她:“怎么了?”倒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 萧晚晚瓮声瓮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没有用尊称,要是换了其他的时候,嘉文帝早就治这般没规矩的人一个大不敬之罪了,可是他的目光扫到那张未施粉黛的脸,那样委屈可怜的神情,心中也就生不起多少气来。 “何出此言,嗯?” “教导嬷嬷说,”萧晚晚一字一句,乌黑水润的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他,“说我进了宫以后就是皇上的女人了,侍寝是最亲密的事情,亲密的事只有喜欢的人之间才可以做。” 嘉文帝:“你喜欢朕?” 萧晚晚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嘉文帝:“你今日才见到朕,就喜欢朕了?” 萧晚晚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耳根染上绯色:“喜欢、皇上生得很好看。” 嘉文帝忍俊不禁:“那要是朕生得不好看,你还喜欢么?” 萧晚晚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嘉文帝的手掌摸过去,手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在了萧晚晚的肌肤上。 嘉文帝看着她惊慌失措强装镇定的神情,看着她圆润的眼角,心道这还是个孩子,心性还没成熟,相貌也没完全长开。 他的鼻尖蹭了蹭萧晚晚的额头,低语:“那教导嬷嬷有教你怎么侍奉朕么?” 萧晚晚迟疑了一会儿,手臂搭上嘉文帝的肩膀,仰起头,将两片柔嫩的唇贴了上去,气息不稳,颤颤地吐出两个字:“……有教。” 她伸出软舌,小猫舔水似地勾弄着嘉文帝干燥的唇瓣,将唇片舔得湿漉漉的,嘉文帝眼眸微暗,眉目敛起,抓住萧晚晚的手腕将她摁在身下,唇贴近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了上头,声音低哑:“嬷嬷教的不好……朕教你。” 第十四章 声音透过帷帐传到外头,直叫李公公都听红了脸。 李公公:“……罪过罪过。” 起居女史手执纸笔,落下一行字。 “八月初六,帝召妍贵人初侍,子时方歇。” 事后男人一脸餍足,又将鼻尖埋在她的发间嗅了嗅:“疼吗?” 萧晚晚心道,做完了才来问疼不疼,这怜香惜玉也太迟了些,要不是有“春风一度丸”消解疼痛,初次哪里受得住那么重的鞭挞。 这哪里像是个经常召幸妃子的皇帝,分明像只久未尝到肉味儿的狼。 “疼,”萧晚晚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还很困。” “睡吧。” 他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今天晚上的确是没节制了一些。 系统:“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初承雨露”,奖励技能点三十,赠送排浊丸一颗。” “恭喜宿主点亮商城。” 萧晚晚刚一睁开眼睛,系统的声音就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嘉文帝已经换上了朝服,明黄色的衣袍上盘绕着威风凛凛的龙,他一抬手,李公公立刻端着一个红檀色的托子走上前,上头放着一只青花碗。 “喝了它。”嘉文帝语气淡淡。 第十五章 一只素白的手端过碗,李勉不由得偷偷抬眼,妍贵人小脸白净,手掌捧着碗,细眉蹙起,鼻头微皱,一口一口将整碗汤汁都喝下了肚。 竟是半句话都没有问。 李勉心下诧异,只听到娇软的声音咬着撒娇的调子:“好苦。” 她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嘉文帝,里头装满的全是对他的依赖钦慕。 嘉文帝脸色缓了缓,温声:“良药苦口。” 可这哪里算得上良药。 自古帝王多薄情,昨夜还能与你耳鬓厮磨,温情款款,转头就能送上一碗落子汤。 萧晚晚心里嘲讽,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依旧拖着绵软的语调:“想吃蜜饯。” 嘉文帝吩咐下去,李公公立马让人端上来了一碟蜜饯。 门外思双、承双早就候着了,萧晚晚唤了她们进来梳洗,系统的面板中添加进了一个新的板块,萧晚晚点进去,一行字立刻跳了出来。 “恭喜宿主开启系统商城,赠送系统币一百,助力宿主购买。” 萧晚晚在购买界面的第一页就看到了“避子丹。” 系统:“采用高端技术制成的避子丹,一颗有效期为三个月,避免率百分百,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的副作用。” 不像嘉文帝让她喝的这一碗汤,服用的次数多了还会导致宫寒,日后就算停用也难再孕。 萧晚晚购买了一颗,花去了三十系统币,又翻了两页,找到了一颗“避毒丸。” 上头的描述让萧晚晚很心动。 能够化解掉九成的毒素。 但是价格也很高,需要一百二十个系统币,是萧晚晚现在买不起的。 萧晚晚:有没有赚取系统币的途径? 系统:系统币和技能点是一比二兑换的。 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完成更多的隐藏任务和成就才能够换取商城里的物品。 这些物品才是真正的“金手指。” 翊宁宫。 丽妃轻呷了一口茶,拨弄着卷起的叶片,笑道:“这日头这般高了,妍贵人还没过来请安,可见昨夜圣恩深厚。” 良才人眉眼之间皆是倨傲之色,一张脸也生的冷艳,吐出来的话语却刻薄:“首次请安就这般托大,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不懂得规矩二字怎么写。” 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儿,自小便深受家族宠爱,又生了一张好面孔,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夸她的,算命先生更是断言她这一生极贵。 簪选的秀女当中,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封为六品才人的,原本以为自己要受宠了,没想到后头居然又冒出了一个萧晚晚。 丽妃别有深意地一笑,脸上露出几分艳色:“妹妹还未曾沐浴圣恩,自然不晓得这圣恩沉重,妍贵人又是头回侍寝,身子疲累来迟了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的目光投向惠妃,“惠妃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惠妃的脸苍白了两分,勉强露出一个笑,却是什么话都没有答。 皇后训斥道:“丽妃身为四妃之首,当知出言谨慎,这等淫艳之语勿要再提。” “妍贵人到!”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门外,只见女子双颊娇艳,踱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了进来。 第十六章 她身着一身石榴色的罗裙,同色的系带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眉眼间褪去两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 花骨朵这时才吐露出芬芳。 丽妃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神情有些恍惚。 在这深宫中,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若不是自己十四岁就嫁给了他,他念着一些旧情,只怕早就不知道会被遗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 可即便自己陪了他那么多年,嘉文帝能够给她的也只有一个冷冰冰的丽妃之位而已。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夫妻间的温情缱绻,没有情语绵绵。 她曾经也是穿着这样一身艳色的衣裙,心怀希冀地嫁给他的。 往日不可追,旧梦难重温。 萧晚晚已经走到了前头,她盈盈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微哑,却仍然掩盖不住动人的音色:“嫔妾来迟,还望皇后见谅。” 皇后暗地里早就将一口银牙咬碎,面上却还是带着宽仁温厚的笑意:“昨夜辛苦妹妹了。” 萧晚晚脸上飞上霞红,呐呐道:“这都是嫔妾的本分。” 模样娇羞灼艳,端的是明丽动人。 皇后强笑道:“按照这宫里的规矩,初次承恩后升位分的旨意便要下来了,妹妹先坐着,想来李公公要不了多久便会带着旨意过来了。” 萧晚晚寻了最后头坐下,对面恰好是良贵人。 萧晚晚露出一个友好善意的笑容,没成想却得到了一张冷脸。 吃过两盏茶后,李公公果然来了。 他先是跟皇后见了礼,随后才转向萧晚晚,脸上带着笑意:“妍贵人可让奴才一顿好找,皇上亲下的旨意,妍贵人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永秀宫妍贵人萧氏,钟灵毓秀,慧敏质纯,姿殊贤良,甚得朕心,特封为妍美人,钦此!” 这道旨意一出,不仅在场的所有妃嫔愣住了,萧晚晚也愣住了。 美人是五品的妃位,萧晚晚居然因为侍奉了皇上一夜,就升了两级妃位? 李公公一双眼笑眯眯的,他将圣旨合拢,提醒道:“妍美人,接旨吧。” 萧晚晚这才回了神,诺诺地接了旨,模样傻傻的,一副弄不清状况的模样。 李公公又提点道:“妍美人,到时别忘了亲自去向皇上谢恩。” 萧晚晚点点头:“谢公公提醒。” 李公公走后,众妃都向萧晚晚送上了祝福之语。 唯一一个在簪选中就被赐字的,在新入宫的妃嫔当中又是第一个侍寝的,不过短短一天,就从七品的贵人跳到了五品的美人。 所有的风头都被她出尽了。 系统直接跳出了一个界面,上头写着各位嫔妃的名字,后头标注着她们对自己的好感度。 系统:“为了使宿主更快地进入角色,特友情提供初始好感度一份,助力宿主选择阵营。” 萧晚晚却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目光之在看到皇后的时候才停顿了下来。 皇后好感:20 系统读懂了萧晚晚的想法:“主人,皇后的好感度低于大多数人的好感度,不建议你加入皇后的阵营。” 萧晚晚语气中透露出了一丝的不耐烦:“你是来辅助我的,不是来替我做决定的。” 第十七章 在这深宫里头,从来都不缺通透聪慧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除却中宫之主的皇后以外,其余的嫔妃同她一样,只是一个妾而已。 这皇宫中唯一的主人是嘉文帝,她要攻略的目标也只有嘉文帝,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去折腾小团体。 至于皇后,她在后宫当中拥有最大的话语权,同她交好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萧晚晚被封为妍美人的风波还没有过去,晚上嘉文帝再一次翻了她的牌子。 嘉文帝的确有一些上瘾。 后宫中的妃子在床事上过于拘谨,本来嘉文帝也过习惯了这种日子,但是萧晚晚让他尝到了鲜。 他才知道,原来官家女子里头也有这般放得开的。 惠妃身子弱,他虽然经常召惠妃侍寝,但是也不得不为惠妃的身子考虑,嘉文帝又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是以每次都没尽兴。 但是萧晚晚就不一样了,萧晚晚身子骨强一些,再者,即便她有受不住的地方,嘉文帝也不会为了她而委屈自己。 妍美人已经一连五天被召幸了。 养心殿内。 铜炉中燃着龙涎香,飘渺淡薄的白雾袅袅升起,萧晚晚穿着白色的罗裙,低垂着头,安静地在一旁研磨。 她的目光偶尔落在朱批奏折上,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注视着嘉文帝。 暖色的宫烛将他的眉目衬得暖意融融,俊挺的眉走势利落,嘴角弧度勾起时便是儒雅端方的谦谦君子,抿起唇时又乍生威严,变成权势无匹的一国君主。 她的目光太过灼烈,将嘉文帝的心思从奏折上引开,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春水盈盈的眼。 “爱妃有话想说?” “没有,”萧晚晚腼腆地露出一个笑,“只是一时出了神。” “这样盯着朕,朕还以为爱妃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禀报。” 他的眉眼舒缓,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萧晚晚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能看到皇上便是再重大不过的事情了。” 嘉文帝一愣,回过神时只见方才吐露爱语的女子已经将头压的极低,耳根子红透,像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他有些哑然失笑。 “过来。” 萧晚晚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呐呐:“臣妾会克制自己,不再这般唐突了。” 嘉文帝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萧晚晚这才面露为难地小步踱了过去,被嘉文帝用力一拉,整个人跌坐在他的腿上。 萧晚晚的眼神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羽睫颤动,双颊绯红,不安地挣动了几下,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皇上……” 嘉文帝圈住她,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晚晚身上的香气好像越来越浓了,这味道丝毫不显得甜腻,让他很喜欢。 嘉文帝看着她一副娇羞的模样,低语:“怎么平日里同床榻上像是两个人?” 她在床榻上有多主动放得开,在平日面见他的时候就有多拘谨羞涩。 萧晚晚的声音细若蚊蝇:“……因为想讨皇上高兴。” 她本来不是放得开的性子,只是为了讨他的高兴,才做出了那样的改变。 第十八章 这样的回答是嘉文帝没有料到的。 他的眸子深了些许,让人窥探不破里头的情绪:“那爱妃同朕在床榻之间全然是勉强?” “不、不是!”萧晚晚涨红了脸,眸色慌张,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逼的急了眼角也沁出水光。 “不是勉强,那就是你本性如此,说为了讨朕开心,也只不过是哄骗之语?”嘉文帝挑了挑眉,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萧晚晚张了张嘴,嘴唇开合,吐出三个字,嘉文帝读懂了她的口型,心里头大悦,面上却不显:“爱妃说得这般小,朕听不到。” 萧晚晚咬咬嘴唇,将脸蛋凑过去,贴着他的耳朵低语。 她说,很舒服。 情事莫言说女子了,就算对于男子,也是难以启口,不会常挂于嘴边的,而他的这位小爱妃却对他说舒服。 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夸奖,嘉文帝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来都没有听到这种夸奖。 那些女子在承欢的时候都极尽缄默,时日久了嘉文帝也就不会去在意她们的感受。 他将萧晚晚抱入怀里,感叹着这可真是一个新奇的小东西。 “朕也舒服。” 萧晚晚一双杏眼睁得溜圆,脖子也跟着染上绯色。 “你让朕最舒……” 萧晚晚突然伸出手,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举动,捂在了他的嘴上。 “不、不要说了。”萧晚晚拖着调子请求。 嘉文帝却没有生气,他将萧晚晚的手拉了下来,吻了吻她白嫩的掌心:“好,朕不说。” 他站起身,一把将萧晚晚抱起,走向了床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嘉文帝已经去上早朝了,李公公候在外室,在妍美人打点好了之后才端着汤药进去。 李公公弯着腰:“妍美人。” 萧晚晚顺从地接过避子汤,喝了个干净。 一连五日的受宠,后宫中再温和平静的人都坐不住了,她们聚到皇后的寝宫当中,说是要讨个说法。 而萧晚晚却去了太医院。 思双圆圆的脸蛋上皆是慌张,她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揉皱,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两眼不住地打量着太医院附近的路道,生怕从周围冒出个什么人。 日头渐高,思双的额角渗出了汗:娘娘怎么还没有出来! 翊宁宫。 “后宫的雨露要均衡,即便皇上一时疏忽没有在意,妍美人也当上言劝谏,这后宫的雨露全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头上,这可同老祖宗的意思相违背了。” “也不是妹妹们侍候皇上不周,这新进宫的秀女三十人,到现在皇上只点了妍美人,这让诸位妹妹即便有心也无处使。” 皇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她心里对萧晚晚也很不待见:今日萧晚晚竟没有过来请安。 只派了身边一个丫头过来,说是身体不适,问及究竟是何处不舒服时,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摆着就是受了宠,翅膀硬了,不将她这个中宫之主放在眼里了。 她手上用了两分力,茶杯碰到桌面时发出一声脆响,翊宁宫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沉声:“摆驾永秀宫。” 第十九章 永秀宫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丽妃扬着下巴,坐在皇后的下位,惠妃依旧是一脸的苍白病弱,两条细眉微蹙,我见犹怜。 皇后坐在主位上,面色冷冷,她看着在地上跪成一排的宫奴:“你们主子呢?” 宫奴们肩膀颤动,左右交换了眼神,皆是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皇后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掷到地上,滚烫的茶水泼溅到一位最近的宫女脸上,破碎的瓷片刮过她的手背,刮出一条血痕。 她哆嗦着,忍着疼痛,一个字都没敢哼。 皇后:“看来这永秀宫中的人是不把本宫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问话也不回,若是你们这耳口生得没用处,本宫不若帮你们一把,割了它。” 她一摆手,身旁跟着的两个大宫女立马上前,拖起最边上的一名小宫女,缚住她的双臂,将人反拧着,一手拿起旁边的剪刀,贴着小宫女的脸。 皇后的面色淡淡,像看猴儿似的看着那名宫女哀哀求饶,拨了拨指甲:“说,你们主子去哪儿了?她不是身子不适吗?不舒服不在屋子里躺着,却跑到外头闲逛?” 小宫女摇着头,眼神恐慌地看着剪刀朝自己靠近,冷汗浸透了背,大宫女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尖利的刀尖猛地朝她的口内捅了进来。 小宫女目眦欲裂,恐慌从脚底席卷到了全身,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我说!” 皇后摆了摆手,两个大宫女放开她,重新回到了皇后的身边。 小宫女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她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地瘫软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说罢,”皇后吊着眼睛,“你们主子去哪儿了?” “……太、太医院。” 嘉文帝今日召了小王爷入宫,过不了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届时在皇宫内要摆一场家宴,为表天子恩厚,届时还要请朝内三品以上的官员前来赴宴。 李公公遥遥地便看见皇后娘娘朝御书房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叫人看了便心下惧怕。 他连忙凑上前,未语先笑:“皇后娘娘这是?” 皇后冷冷看了他一眼:“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要找皇上。” “娘娘,皇上正在和小王爷……” “李勉,”皇后厉着一张脸,“若是真耽误了大事,你一个奴才担待得起么?” 李公公弓了腰:“是,娘娘莫急,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待李公公将事情说清楚,嘉文帝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小王爷道:“皇嫂既然有要事,皇弟就先告退了。” “无碍,”嘉文帝说,“你留下来。” 皇后并没有派人先去太医院将萧晚晚揪出来,但是她派了人去守在太医院周围,萧晚晚即便此时想从太医院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后宫中的女人最忌讳同侍卫和太医走得近,他们都是未经阉刑的男人,身为嫔妃自然是要同他们保持距离。 再者,妍美人同太医走得这么近,暗中勾结示好,日后若是六宫中的妃嫔谁药物上出了问题,妍美人就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 更何况,太医诊治的可不仅仅是她们这些妃嫔,还有太后,还有皇上。 太医也是臣子,勾结外臣的罪名扣下来,她倒要看看萧晚晚受不受得住。 第二十章 思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探出圆圆的脑袋瓜,一眼便看到了一片蓝色的衣角。 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里,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思双提起裙角,连忙跑进了太医院里。 “主子!” 承双拉住她:“娘娘还没忙完。” 思双一跺脚,鼓了鼓腮帮子:“我刚刚看到外头有人!” 承双的眉头皱了起来:“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唉呀,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人!”思双说,“他行为鬼祟,要是正大光明磊落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怕被我看见?赶紧喊娘娘回永秀宫才是正经!” 承双思忖了一会儿,掀开帘子,思双一头就扎了进去,差点儿和迎面走来的萧晚晚撞了个人仰马翻。 她稳住步子,问思双:“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思双凑上前,同萧晚晚说了方才看到的情景,萧晚晚将手中拿着的药包塞进了思双的怀里,转身朝龚太医道谢:“此番前来多谢龚太医助我。” 龚太医在太医院属于老资格了,他的鬓角生了花白的胡须,面相长得和善,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平易近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萧晚晚:“对于龚太医来说可能是小事,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解了燃眉之急,今日来的匆忙,未能给龚太医备上谢礼,日后一定补上。” 龚太医摆了摆手,他瞧了萧晚晚几眼,在这深宫当中,要是想活得长久,平安无事地告老还乡,就要时刻牢记不要多嘴多舌。 他一直秉持着这样的观念多年,今日却忍不住提点面前的人一番,许是因为她的年纪同自己的孙女儿相差无二,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娘娘,日后太医院这地方您还是少来为好,若有病痛急事,差遣宫女太监过来,太医们自会亲自登门诊治。” 萧晚晚点了点头:“是我唐突了……今日多有叨扰。” 她同龚太医告别,携着两个宫女出门,刚走到太医院的拐角处,便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众人。 最前方的赫然是嘉文帝。 思双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嘴里小声念叨:“完了完了……” 她就知道会出事情!自己当初应该拼命拦住娘娘的! 嘉文帝的脸色说不上多好看,小王爷原本是不打算搀和皇兄的家事的,可是他却再次听到了“萧晚晚”三个字。 他不清楚为什么当初那个被他看了身子的秀女竟然中途让皇兄改变了主意,不仅没有治她的罪,还成为了皇兄的新宠,后宫中这些天最得势的女人。 他听到萧晚晚得宠的消息后,心中是有些怅然若失的,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但他也知道萧晚晚是皇兄的女人,并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 只是萧晚晚那天带泪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忍不住想看看她如今过得怎么样。 萧晚晚捏紧了手指:“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嘉文帝眼眸微冷:“你方才去了何处?” 第二十一章 萧晚晚:“臣妾……” 思双跪在一旁,抬起了头,解释道:“回皇上,娘娘今日起来身子不适,方才是去太医院开药。” 皇后冷了脸:“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地方!” 思双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皇后瞥了她一眼:“妍美人身子不适,召见太医也就是了,难不成太医院的人如今都惫懒到了这个地步,还需要宫妃亲自上门拜访?” 嘉文帝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萧晚晚手中的药包上:“这是什么?” 萧晚晚慌张地抬头,将药包往身后藏了藏。 皇后见此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嘉文帝眉目冷冽了起来:“那是什么?” 他这一句问的要比方才厉声许多,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嘉文帝的怒气。 萧晚晚偷偷抬眼,眸色慌乱,却依旧没有将药包交出来的意思,嘉文帝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他冷声:“李勉,去将东西拿来。” 李公公应了一声,行至萧晚晚面前:“娘娘,还是将东西交出来吧。” 萧晚晚小幅度地摇着脑袋,让李公公看了心中大呼不好,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正巧用稍显福态的身子挡住了身后看过来的目光,他对着萧晚晚做口型:娘娘,违旨是大罪。 萧晚晚咬了咬嘴唇,有些犹疑地将药包拿了出来,李公公眼疾手快地将药包抢到自己手中,忙退到嘉文帝跟前,将东西呈了上去。 嘉文帝从萧晚晚身边走过,翻飞的袍袖刮在她的脸上。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嘉文帝不喜欢不懂分寸的女人,也许自己这些天对她太过宠爱了,所以才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能宠出一个妍美人,就能宠出第二个。 小王爷跟在皇兄身后,目光匆匆地从她的身上扫过,只看到了低垂的眼眸和一点唇色。 嘉文帝走进了太医院。 皇上驾临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出来见驾。 嘉文帝将药包投掷在地上:“这是谁开的药?” 众人面面相觑,袁太医双手抱拳推至胸前,行了臣子礼仪:“回皇上,是老臣。” 嘉文帝眯起了眼睛:“袁太医,你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当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私下授药这等行径可是在太医典上明令禁止的。” 嘉文帝的心情非常的糟糕,他差不多能够猜到这一包药究竟是什么。 袁太医在父皇在位时就被重用,也很得他的信赖,嘉文帝便将每日落子汤的事宜交付给了他。 他倒是高看了萧晚晚,她除了一身床榻工夫外,倒也同这后宫中的大多数女人没有什么差别。 有了恩宠就开始肖想子嗣,肖想这些不配得到的东西。 李公公心下一惊,偷偷侧眼,看到了嘉文帝的脸色。 他是看着嘉文帝长大的,对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再清楚不过。他心里头叹息一声,只怕妍美人的路要走到头了。 嘉文帝冷哼:“那你倒是说说,你给朕的妍美人开了什么药?” 袁太医胡须抖了抖,欺瞒圣上,触犯龙颜这种事情他是不敢做的:“回皇上,是落子药。” 果然。 嘉文帝攥紧了手心。 而皇后的脸上却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第二十二章 涉及到此等秘事,嘉文帝缱退了众人,只留下了袁太医一人。 李公公走出太医院,只见妍美人依然在那处跪着,一张小脸显得有些苍白。 他暗叹,这些年除却惠妃之外,只有一个妍美人接连这么些天受到了皇上的宠幸,日后要晋升也是迟早的事情,此时心急真是葬送了大好的前程。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一趟。” 萧晚晚站起身,身子晃悠了一下,思双连忙扶住她:“娘娘。” “我没事,”萧晚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李公公,走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她进太医院的时候同小王爷和皇后打了个照面,皇后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关碍,望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小王爷却在想,自己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似乎都很狼狈。 萧晚晚推开门,嘉文帝冰冷的目光让她怔忡了一瞬,一声带着软绵爱意的喃喃脱口而出:“……皇上。” 她像他们二人之前相处时那样喊他,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他的脸冷得像玉面阎罗,看向萧晚晚的眼神也让她觉得陌生。 那样疏离……不带一丝感情。 人贵有自知之明,之前嘉文帝看她懵懂还觉得娇憨可人,如今却只感到厌烦。 偷偷摸摸在背后折腾小动作的女人实在让他心生厌弃。 他冷冷:“你今日来太医院究竟所为何事?” 萧晚晚:“……我” 嘉文帝:“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晚晚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有些无助地看向袁太医,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嘉文帝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案旁,眉目低敛,语气淡淡:“怎么,无话可说?”他将目光投向了袁太医:“袁太医,那就由你来说。” “是。” 萧晚晚低垂着头,就连肩膀都塌了下来,看起来柔弱又可怜,只不过嘉文帝如今却升不起半分怜爱之意。 袁太医:“今日娘娘前来寻我是要我帮她一个忙。” 嘉文帝:“哦?什么忙?” 袁太医:“为她改一下药。” 嘉文帝冷哼:“改药?不知道是要怎么改?” 袁太医:“娘娘求我在药中添加一些甘草。” 嘉文帝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甘草的效用,他知道这东西味甜,后宫中常有拿甘草做糖丸的,只是除此之外,他倒是不知道甘草还有破坏落子汤药性的效果。 嘉文帝:“添加了甘草会如何?” 袁太医面色不变,平静道:“会甜。” 嘉文帝“嗯”了一声,却半天都没有等到下文,他有些迟疑地追问了一句:“还有?” 袁太医答道:“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不同。” 嘉文帝有些不可置信,萧晚晚特意来太医院一趟只是为了将落子汤变得更甜一些? 他唤李公公去外头又寻了一位资质同袁太医相差无几的,将药包给予他鉴别。 那位太医将药放在鼻下仔细嗅闻,又拿了一些草药放在口中咀嚼,回道:“皇上,却是落子药无疑。” 嘉文帝:“效用上如何?” 太医又用手分开药草,仔细核对了分量:“回禀皇上,是落子药的配量,一分不差。” 嘉文帝的眸色复杂,他下意识望向萧晚晚,却对上一双微红的眼睛。 他的心情更微妙了。 第二十三章 萧晚晚并没有打子嗣的主意。 她的眼眶中蓄着泪,嘉文帝摆摆手,让太医出去了。 “过来。” 萧晚晚站起身,身子踉跄了一下,嘉文帝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萧晚晚抓住他的衣袖,仰起小脸,声音里头带了两分哽咽:“要是……要是皇上不喜欢臣妾加甘草,臣妾以后就不加了。” 嘉文帝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其实那汤药也没有那么苦,”萧晚晚皱了皱鼻子,“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臣妾以后会乖乖喝完,再也不打别的主意了。” 她清亮的眼眸里完完全全映出了嘉文帝的影子,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嘉文帝的袍袖,好像这天底下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好像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甩袖离开一样。 嘉文帝将她的小心翼翼与不安收入眼里,心尖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他问:“知道那是落子汤,不怨朕么?” “不愿,”萧晚晚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个答案,她软声道:“皇上这样做肯定有皇上的道理,臣妾脑瓜子笨,虽然想不明白,但是一切都听皇上的就绝不会错了。” 嘉文帝勾起了唇角,心里头原本的郁结也被打散了个干净,他亲昵地刮了刮萧晚晚的鼻尖:“净会说好话,加甘草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不告诉朕,还要自己偷偷的来?” 萧晚晚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蝇:“臣妾不想让皇上觉得臣妾娇气,连一点苦都吃不了。” “系统:目标嘉文帝好感度上升10。” 嘉文帝深深地望着她,心下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滋味来。 她对自己全然信赖,全然没有半点作伪,她钦慕自己。 这后宫当中每个女人都钦慕他,可是萧晚晚是独一个让他觉得自己那般重要,他是萧晚晚的天。 她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 思双和承双看到萧晚晚平安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思双扶住萧晚晚的手臂:“主子,以后这类地方可不能再来了。” 午后,李公公领着一众小太监进了永秀宫:“娘娘,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谢恩罢。” 绫罗绸缎,珠宝珍藏,胭脂罗黛尽数进了永秀宫。 思双的眼睛都看直了,她不知道在太医院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皇上明明是冷着脸进去的,结果最后娘娘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而还得了那么多的恩赏,可见她们娘娘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萧晚晚坐在梳妆镜前,承双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她乌黑的头发,劝道:“娘娘,该洗漱了,一会儿李公公只怕要来了。” 妍美人一连五天受宠,今日又得了那么多的赏赐,晚上皇上肯定还会召她宠幸。 萧晚晚没说话,只是拿过梳子自己打理了起来。 镜子的女子生了一张姣好面容,一双眼更是秋水盈盈。 萧晚晚心里清楚,今天晚上嘉文帝绝不可能再翻她的牌子了。 只要她今天的这一出有了效果,嘉文帝必定会对她心生愧疚。 他是一个天子,这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臣子,为他是尊,这样的人物却对一个宫妃心中生出了愧疚,他一定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所以下午才送来了那么多的补偿,而补偿也绝对不止于此。 第二十四章 嘉文帝召了良贵人侍寝。 白日里头嘉文帝赐给妍美人的那些珍藏早就让宫妃气红了眼睛,眼见着妍美人的运势无人能挡了,没想到晚上居然翻的是良贵人的牌子。 气氛低迷的后宫再一次活跃了起来,她们看到良贵人被翻牌就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 既然皇上并非妍美人不可,今日召幸的是良贵人,没准儿后日召幸的就会是自己了。 依旧是柔软的缎面丝被,龙涎香的气味儿缭绕在鼻尖,良贵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上妆容精致,手心里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嘉文帝还在批阅奏折。 她的心中转过了许多心思,自从她进宫之后,太后姑姑也同自己谈过不少的话,她是明家的女儿,绝不能给自己的家族丢脸。 嘉文帝撩开帷帐,只见床上的女人红唇娇艳,面带羞色,她轻唤:“皇上。” 嘉文帝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熄了灯,淡淡:“睡吧。” 良贵人愣住了,皇上这是……不打算宠幸自己? 这让她怎么甘心?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一次机会,要是什么都没做,下一次的召幸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 她咬了咬牙,手臂攀上嘉文帝的,柔若无骨的身子贴了上去:“皇上。” 她的身子不住地磨蹭,勾得嘉文帝心中也窜起了一阵火,转身便将人纳入怀里,良贵人仰起脸蛋,嘉文帝的兴致忽然下去了大半。 萧晚晚在床榻之间向来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像极了浴水而出的芙蓉,花瓣上沾染淡淡的粉色,怯生生的,叫人心生怜意又忍不住想要蹂躏。 而不是像良贵人一般,脸上脂粉厚重,唇色涂的浓郁,美倒是美,只是太过刻意,显得俗了,也让嘉文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睡吧。”他吐出两个字,松开了手臂。 良贵人心里头自然是千万分的不甘愿,方才皇上明明是动了欲念的,怎会一下子又散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不明白,也知晓自己今天晚上没有机会了,故技重施只会惹嘉文帝的厌烦。 她望着帐顶,迟迟未能入眠。 许是皇上今日批复奏折累着了,所以才无心于鱼水之欢。 第二日升位分的旨意还是给了,良贵人晋升成了“良美人”,众妃都说着恭喜之语,眉目间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之色,良贵人将身板挺得笔直,姿态娇羞地受了这些祝贺。 只有她自己清楚,昨天晚上皇上根本没有碰过她。 承双做得一手的好绣活儿,帕子上的交颈鸳鸯栩栩如生,萧晚晚瞧着也动了两分学习的心思。 这样的手艺到了现代社会会的人已经很少了,算得上是文化遗产了。 思双人还未瞧见,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娘娘!奴婢方才看见好多人往良贵人那里去了!” 她因为跑的着急脸上浮起红云,额上也出了汗:“娘娘,她们都是拿着礼物过去的,良贵人升了位分,咱们是不是也要跟着准备些礼物?” 萧晚晚轻呷了一口茶:“不送。” 第二十五章 思双睁大了眼睛:“娘娘,别的宫都送了,咱们宫不送的话会不会……”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吐出的依旧是那两个字:“不送。” 思双这下子闭了嘴。 承双:“娘娘为何……” “不想送。” 她这句话透出几分赌气的意味,思双和承双对视一眼,只道娘娘入宫不久,还留着几分小孩子心性,只怕是因为皇上召幸了别的宫妃,所以才在这里生气。 但是萧晚晚知道,宫妃升了位分,在后宫的诸多条例中可没有任何一条写着其余人要去送礼祝贺,这是后来宫妃们相互示好,拉帮结派兴起才留下来的惯例。 可是后宫的嫔妃,又有几个人的娘家在朝堂上没有根基?后宫拉帮结派,那朝堂之上呢?是不是早就私相授受,暗自勾结了? 嘉文帝才登基一年,根据萧晚晚之前玩游戏获取到的消息,他甚至并非太子,原太子病逝后,先皇悲恸万分,直至驾崩前也未曾再立太子,只留下了一封让嘉文帝登基,继承皇位的诏书。 他的根基本就不稳,如果稳如泰山也不会连一个惠妃都护不住,在这种境况下的嘉文帝,对于臣子勾结肯定是厌恶至极。 再者,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可是一个新得宠的嫔妃,在嘉文帝的眼里,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那嘉文帝召幸别人,自己吃点儿醋耍点儿无关痛痒的小性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 系统:“宿主,你已经三天未曾和皇上见面了。” 萧晚晚端着一叠小酥饼,她在现代世界的时候还报了不少西点、奶茶咖啡技能培训之类的特长班,她家里并不愁钱,也不需要她去开这些店谋生,这些全都是她个人的兴趣爱好。 永秀宫作为一个独立的宫殿,小厨房具备,萧晚晚这几天闲着没事儿又捡起了之前学的东西,做了不少糖糕。 她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对系统说的话不以为然。 “好感度又没有降。” 不仅没降,还又升了五点。 系统:“宿主这些天不去见皇上,好感度上升了五点,如果去见皇上,讨好他的话,好感度会上升得更快的。” 萧晚晚将一块糖糕咽下了肚,系统只是一个高科技产品,再怎么智能也琢磨不透人类的情感,有对比才知道珍惜,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嘉文帝惦记她。 然后主动来找她。 “圣旨到!” 萧晚晚擦去嘴边的粉屑,诺,这不是来了吗。 来人是小德子,萧晚晚对他有几分印象,是李公公认下的干儿子。 小德子笑道:“这是从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鲜果,皇上念着娘娘,让奴才给娘娘送上一盘过来。” 萧晚晚谢过皇恩,示意承双塞给他一点银子。 小德子走后,承双道:“娘娘,该去谢恩了。” 萧晚晚素白的手指拈起一颗鲜果,塞进嘴里头,眉头皱了起来,扁着嘴对承双说:“我肚子疼。” 承双叹气:“娘娘!” 这果子还未落进肚子里,娘娘这哪里是肚子疼,分明是心里头的醋劲儿还没过。 李公公踮着脚,忙不迭地捧来一碗莲子汤:“皇上,喝些罢。” 嘉文帝顶了顶腮帮子,这两天天气干燥,他心里头又燥的很,火气重,嘴里头还生了两个水泡。 第二十六章 “嗯,”嘉文帝翻了翻书,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公公答:“皇上,酉时一刻了。” 嘉文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略微侧过脸,看了李公公一会儿,李公公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僵着脸:“皇上?” 嘉文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又批了两份奏折:“李勉。” “皇上,奴才在。”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二刻了。” 嘉文帝:“天黑了么?” 李公公:“日头还没落下呢。” “哦。”他将目光落在莲子汤上,端起来喝了两口,“谁做的?味道不错。” “皇上,这是良美人送来的,说是亲自熬制,奴才瞧了也觉得成色不错,剔透得很。” “唔,那便将云国供奉的珠钗挑两支送过去。” 李公公应了:“是。” 他正要退出去,嘉文帝又喊住了他:“等等。” 他的表情不大自在,摆手道:“天色已晚,良美人若是要前来谢恩,便让她明日再来。” “谢恩”二字嘉文帝咬字重了两分,李公公是什么人,他可是看着嘉文帝长大的,这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方才心不在焉,左顾右盼若有所思是为了什么。 这是在惦记着那位没来谢恩的妍美人。 李公公不由得拿袍袖捂住嘴,露出一个笑,嘉文帝一脸的莫名:“你笑什么?” 李公公:“奴才,奴才胳肢窝痒了。” 嘉文帝眉头皱了皱,嫌恶之色尽数摆在了脸上:“邋里邋遢,像什么样子!” 李公公忙认了错,末了抬起头,小心看着皇上的脸色,试探地说:“皇上,妍美人今日身子不大舒服,告了罪,说是不能前来谢恩。” 嘉文帝点点头,眼神望向别处:“不舒服便去太医院请太医过去好好查看一番。” “是,奴才这就去办。” 系统:“目标嘉文帝,好感度上升5。” 萧晚晚一点儿都不意外,没过两盏茶,一名太医急匆匆地进了永秀宫。 说是圣上听闻妍美人身子不大舒服,特意派过来的。 若是为了不去谢恩而谎报病情,那是大罪,可萧晚晚今天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她葵水来了。 古代又比不得现代,虽说皇宫的物品用度已然算得上最好,可萧晚晚仍然不喜欢垫着布片。 她还贪吃了两个鲜果,如今肚子是真的有点儿疼。 太医诊了脉,给她开了些养血补气的方子,叮嘱她需要沾染凉寒。 嘉文帝一连几天都是点的新入宫的妃嫔,一个个都是初次承欢,拘谨得很,在床上跟块木头一样,让嘉文帝很不痛快。 李公公端着红木盘子上来,里头摆放着后宫妃嫔的名号牌子,嘉文帝目光在上头扫了一眼,却没有伸出手。 李公公:“皇上,今儿要召哪位娘们侍寝?” 嘉文帝:“……唔。” 他又从头到尾扫了一圈儿:“所有人的牌子都放上来了?” 李公公福至心灵:“皇上,妍美人来了葵水,牌子撤下去了。” 嘉文帝抿了抿嘴。 李公公:“皇上,今儿选……” “撤下去罢,”嘉文帝面色不大好看,“朕乏了,今日不召妃嫔。” “……是。” 第二十七章 中秋这天一赶早,皇宫里便热闹了起来。 御膳房派人往各宫都送去了月饼,除却主子之外,宫女太监们也都得了额外的赏食。 永秀宫内的气氛又要格外活泼一些。 思双不识字,缠着承双和她讲嫦娥偷吃灵药的故事,思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头全是憧憬。 萧晚晚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承双。” “娘娘,”承双掀开帘子进去,“奴婢在。” “去御膳房领些面粉芝麻来,”她想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萝卜也拿一些,要红的。” 她们娘娘最近爱自己做糖糕,面粉向御膳房讨了也不止一次了,承双应下,没多久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在永秀宫一众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的目光之下,萧晚晚拿起了刀,利落地将胡萝卜切成丁,装在青花碟里头,颜色衬得好看极了。 思双:“娘娘真是厉害。”她都没有那么好的刀功呢。 承双却放心不下,她劝道:“娘娘刀法精湛,奴婢看了也是佩服不已,但是刀具毕竟是个危险器物,娘娘身子金贵,损伤不得,这切丁的活儿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晚晚也不推辞,将切萝卜的事情交给承双,又指派了两个小太监去杵碎芝麻,末了熬成糊,思双领着几个丫头去揉面团。 “娘娘是要做芝麻馅儿的月饼吗?”思双问。 萧晚晚拿了掌心大小的面团,将她擀开,取了熬好的芝麻糊,拌上糖,将有些厚的面皮拢在掌心,舀了一勺芝麻糊放进去。 她将面团捏成圆滚滚的白球,又揉了一个指节大小的白团,黏了上去,搓两个细长条,贴在小白团上。 思双张大嘴,她这下看出来了,娘娘做了一个玉兔! 小小的萝卜丁成了玉兔的眼睛。 玉兔团子掌心大小,看起来娇憨可爱,思双道:“这么好看的团子,哪里舍得吃!” 萧晚晚笑:“做多了便舍得吃了……它还缺个尾巴,你给补上。” 思双动作小心地捏了一个小圆点,诚惶诚恐地贴在了兔子的屁股上,深怕自己毁了娘娘的“佳作”。 永秀宫内的人全都被喊过来做玉兔团子,忙活了一上午,做了整整五笼,隔着两个院子都能够闻到甜香。 宫女太监们都收到了他们娘娘巧思做出来的赏食,一个个却都只是看着,半天没下口。 思双更是捧着玉兔团子左瞅右瞅,承双笑话她:“你要是不吃便让给我好了。” 思双瞪她:“吃了就没了。” “这五笼还不够你吃的?”萧晚晚眼中盈笑。 “五笼都留在咱们永秀宫吗?”思双问,“不用给皇上和后宫嫔妃送一些过去吗?” 这样精致的点心,要是给皇上送去了,皇上肯定会喜欢的,说不定还会赏赐主子。 萧晚晚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目光流转,灵动可人,眼尾晕着浅淡的笑意,语调娇软,她的目光落在思双的身上:“那便送一些去养心殿罢。” 思双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忽然就红了脸。 第二十八章 “皇上,”李公公弓着腰,“永秀宫送了食盒过来,可要尝尝?” 嘉文帝握着笔的手一顿,鼻间哼出一个气音:“拿来罢。” 李公公应了,将食盒提了上来,盖子打开搁置到一边,内里放着三只玉雪可爱的白兔。 李公公笑眯了眼:“娘娘可真是巧思,今儿是中秋,便做了几只玉兔出来,还真是应景。” 嘉文帝用手指拿了一只,不知怎的,他瞧得久了,竟然隐约觉得这玉兔团子同妍美人有些神似之处。 都是一样的软绵玉白,神态娇憨。 他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浓郁的芝麻香气弥漫口舌,甜味裹着面粉的醇厚,劲道的口感流于齿间。 非但不腻,还有些开味。 嘉文帝的眉眼都舒展了开,他将一整只玉兔团子吃完,又去拿了一个。 李公公:“皇上,李大人到了。” 想必是商议今晚的中秋家宴之事。 嘉文帝点了点头,李公公伸手去收拾食盒,却被嘉文帝拦住了:“放那儿罢。” 李勉一怔:“是。” 他退出殿外,看着不远处的宫墙,猩红的晚霞拖拽着淡薄的云雾,拉出一道长长的边线,像是离弦的飞箭破开了天幕,扎进了厚重的砖瓦里。 “不可挡,不可挡啊。”李勉喃喃。 萧晚晚挑了一身霜色的衣裙,面上的妆容倒是化的精致,毕竟是中秋家宴,太过清寡也不大好。 她拿了一个大些的纹绣布袋,用帕子裹了玉兔团子,系绳拉紧装进袍袖里。 承双为她插上了一支步摇:“奴婢原本还在想,这衣裙也并不出挑,陪衬不起妆容,为何娘娘独选了它,如今但是明白了,只怕是娘娘看上了它袍袖宽广,能多兜些吃食。” 萧晚晚:“你成天同思双在一处,倒是将她的口无遮拦也给学去了。” 承双只是笑,她知道娘娘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生她们的气。 为表皇上爱臣廉政之心,特地请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前来参宴,妃嫔与臣子之间立起屏风,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至于人长什么样子,那是半点儿都看不清了。 宫妃们穿得鲜艳极了,一个个面容娇俏,头上戴的绢花珠钗在宫灯下煜耀生姿,一不留神便让人看花了眼。 独萧晚晚与惠妃二人衣着清淡,倒像是百花丛中的两只白蝶。 良贵人道:“近日见妍姐姐穿衣愈发素净,远远地瞧着倒像是惠妃姐姐,教人难以分清。” 她这句话拖着调子,说得别有用心,宫妃们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谁都知道近些天原本刚进宫受足了宠爱的妍美人失势了,原本被她盖住风头的那些新人倒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纷纷窜出了头,惠妃虽然也未被召幸,但是皇上闲暇之时可是经常往她那儿走动。 心里头有两分计较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待惠妃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妍美人失了势,想要重新夺回皇上的宠爱,所以开始学起了惠妃的穿衣打扮,殊不知凤就是凤,鸡就是鸡,书香世家调养出来的闺秀又怎是一两天能够学出来的。 萧晚晚并不在意这些话,她今天穿成这样纯属误打误撞,但是左侧却有一道目光扫了过来。 等到萧晚晚回过头的时候,惠妃又已经转过了头,旁若无人地啜起了茶。 第二十九章 屏风的另一端就显得热闹多了。 嘉文帝的左手边坐着一名紫衣男子,玉冠高束,眉目风流,鼻梁笔挺,谈吐之间落拓随性,嘉文帝同他相处也显得极亲密。 “皇叔这一次下江南可有碰到什么趣事?” 紫衣男子哂然一笑:“那趣事可就多了,文人游船,武人打擂,美人抛花送扇……这江南的美景数不胜数,倒让臣有些乐不思蜀。” 嘉文帝面露笑意:“看来皇叔这一趟所得颇丰。” 侍者送上美酒,紫衣男子放在鼻下嗅了嗅,神情满足:“好酒!” “今年新上贡的,特地开了来为皇叔接风洗尘。” 端王是太上皇最小的儿子,先皇在世时也对他颇为宠爱放纵,说来端王的年纪也只不过大了嘉文帝五岁,两人幼时常在一处玩耍,感情甚笃。 只是端王生性不受拘束,只挂了个虚职,领了些闲散差事,四处周游,难得回来一趟。 中秋说是家宴,可到了后头还是免不了谈起国事,来的官员又都身居要职,几番交谈之间更是忘了时间,不觉夜色已然深沉。 明明只隔了一扇屏风,可是打扮精致的嫔妃们却没能见上皇上一面,李公公送来嘉文帝旨意,说是夜露深重,各位娘娘宴后自行回宫休憩。 永秀宫地处偏僻,她原先是想叫轿子的,但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都是步行,她们这些妃嫔自然是不敢比皇后还要娇贵。 萧晚晚行至中途才惊觉自己掉了一支珠钗在宴会上。 要是普通的珠钗也就算了,但今日戴的是前些时候嘉文帝赏赐的首饰,丢了是大事,萧晚晚差思双与承双二人回去取,自己则在原处等候。 她闲来无事,寻了处石凳,坐下来欣赏起了夜景。 这古代的夜景的确要比现代的美得多。 她来这里半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欣赏到这广阔无垠的星空。 圆月散着暖黄色的光晕,玉盘似的悬挂在天幕,掩盖掉了星星的光辉。 萧晚晚的手伸进袍袖,解开布袋,从中取出玉兔团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系统:“目标嘉文帝出现。” 萧晚晚:“!” 她差点儿没噎着,急匆匆地转过脸,只见不远处灯火簇簇,一行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忙将嘴里的糖糕吞咽下去,打开了系统商城,动作迅速地兑换了物品。 她这些天睡眠充足,晚上也没有嘉文帝折腾她,又吃得好,气色红润,即便演技再好也没办法改变外观,弄出一副憔悴脸孔。 她兑换了一颗“黯然销魂”丸,使用后,面上立即愁苦了起来,唇色苍白。 李公公道:“皇上,前面有人……瞧着是妍美人。” “嗯。”嘉文帝心中莫名地涌上了两分紧张,离得近了,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在他的心中,萧晚晚是一朵娇艳的花儿,尽态极妍,虽然时常怯生生的,但却散发着带韧劲儿的生命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面容苍白,神色暗淡,眉眼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愁苦。 她什么都没做错,身为一个后宫中的嫔妃,爱慕他是极其合乎规矩的一件事,是自己忽然在那样纯挚的感情下露了怯,用不闻不问的方式伤到了她。 萧晚晚怔怔地望着他,原本暗淡无神的眼眸立时多了两分神采,唇角克制不住地往上牵动,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欣喜,语气却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惹了他不高兴:“皇、皇上。” 嘉文帝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第三十章 “这么晚了,还未回永秀宫?” 萧晚晚抿了抿嘴,微低下头,羽睫轻颤:“中秋佳节,臣妾有些想念家乡,一时赏月出了神,忘记了时辰。” 嘉文帝看着她黑色的发顶,忍不住伸出了手,将她的发丝握在手心。 萧晚晚比不得别的妃嫔,她的父亲在朝中一点权势也没有,小小的七品府令,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面见圣上的机会,更不消说求取旨意,进宫探望女儿了。 她从走上秀女的那一条路起,就注定永远无法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她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但偏偏被自己看中了这一份孤零无害,做了靶子。 萧晚晚侧过头,清亮的眸子中盛着今晚的月色:“皇上?” 嘉文帝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有些凉。 想是一个人已经在这夜里站了许久了。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低下头动作温柔地为她打上绳结,萧晚晚怔怔地看着,目光专注,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嘉文帝一抬头对上的就是这样的目光——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对自己全然信赖,毫不设防,一颗心装满的都是纯粹的爱意。 嘉文帝向来对于后宫中妃嫔对他的谄媚十分不喜,但是萧晚晚的钦慕却丝毫没有让他觉得厌烦,相反让他很受用,甚至产生了怜惜的情绪。 他想起了父皇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真心人难求。” 嘉文帝忽然想对她好一点。 系统:“目标嘉文帝好感度上升10。” 李公公的神色有些踌躇,他纠结二三,终于还是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旖旎氛围:“皇上,惠妃娘娘还等着呢。” 惠妃的居所可就只剩下百步的路程了。 嘉文帝的眼前跳出惠妃羸弱的身形,他像是被人猛地敲醒,放下搁在萧晚晚肩膀上的手:“天寒露重,妍美人尽快回去休息罢。” 萧晚晚的眸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清亮的双眸瞬时失去了光彩,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行了个礼:“臣妾恭送皇上。” 嘉文帝颌首,迈出步子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 萧晚晚指间攥住了他的衣袖,眉间蹙起,一双眼波光盈盈,她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松开了。 “臣妾……恭送皇上。” 嘉文帝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给压住了。 眼见着走到了惠妃宫殿门前,他却停住了步子,问起了李勉:“永秀宫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吗?” 李勉恭敬地答:“回皇上,永秀宫的伺候人手是按照六品美人位分来的,并未短缺。” 嘉文帝:“深夜丢下主子一个人在外,这样的奴才是怎么教养出来的?你明日再去挑几个送到永秀宫里去,要机灵些的。” 李公公愣了一会儿,提醒道:“陛下,越制用人只怕会受诟病。” 嘉文帝的目光冷了下来,李勉只是低着头,像是不曾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语有多不敬。 嘉文帝:“那就先将人送过去,升位分的旨意晚些送过来。” 李公公:“是,奴才明日便去办。” 第三十一章 萧晚晚见人进了惠妃的住所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方才的表现应该是很不错的,加了十点好感度,萧晚晚调出嘉文帝的好感度条,眼见着好感度还差五点就上五十了。 萧晚晚:“达成五十有没有什么奖励?” 系统:“作为进度过半的纪念,奖励很丰厚,请宿主多加努力。” 萧晚晚听了这话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之前送的那些礼包,对于系统来说不过是轻的不能再轻的物品,那这个被系统认定为“丰厚”的礼包,还真的挺让人期待的。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连带着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转身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瞳。 他靠的极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萧晚晚,萧晚晚险些惊呼出声,心下一咯噔,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两步,戒备地望向来人。 男子眉目风流,丰神俊逸,手中执一把折扇,目光饱含探寻,萧晚晚却从中读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动了动嘴唇,缓慢地做出口型,像是生怕萧晚晚读不懂他的意思一样。 我-看-到-你-的-尾-巴-了-小-狐-狸 萧晚晚的嘴唇渐渐抿紧,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试图找出曾经玩游戏时对面前男子的印象,但却搜寻无果,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碰到这个角色。 今天晚上的中秋家宴,来人皆是朝中的三品以上官员,身负权势,惹到哪一个都会横生枝节,这不是萧晚晚想要的结果。 她对男子的身份毫无头绪,系统也不发一言,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男子忽然勾唇笑了笑,极快地从她的身旁掠过,踏空而行,鹊起鹄落间消匿了行踪。 而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满宫的大内侍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位飞檐走壁的臣子。 萧晚晚背上出了些冷汗。 系统愉悦清脆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解锁人物赵澜祁。” 萧晚晚:“……” 她的额角忍不住跳了跳。 既然知道他是谁,那为什么不在发现他行踪的时候立刻告知自己? 系统一板一眼:“新人物在未激活之前无法为宿主解锁资料卡片。” 蓝屏上一串接着一串的文字蹦了出来,萧晚晚忍着对系统的怒气,按捺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将跳出来的信息读完。 她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碰到的是怎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先皇年纪最小的弟弟,嘉文帝唯一一个在世的皇叔,两人相差不过五岁,自幼便时常在一起玩耍,感情甚笃。 如果是一般臣子也就罢了,毕竟朝臣同皇帝谈起后宫妃嫔十分不妥当,可是皇叔就不一样了。 他本着为自己侄子好的一片心,进谏良言,让他远离表里不一的毒妇,合情合理。 思双与承双终于赶了过来,萧晚晚在回宫的路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幌神间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面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自己的玉兔团子连同包袋一起不见了。 赵澜祁咬了一口团子,眉眼晕上兴味:“原来不是一只小狐狸,而是一只黑心兔子。” 第三十二章 妍美人再度被召幸了。 她的背脊颤栗,眼里蒙着淡薄的雾气,藕节似的手臂撑在嘉文帝的小腹上,缓缓地容纳。 “累么,嗯?” 萧晚晚点点头,声音哽咽:“没力气了。” 嘉文帝勾着唇角笑了,他往上抬动身子,眉眼间透露出一种邪恣:“敢坐在朕的身上你还是第一个,如今知道受不住了?” 萧晚晚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望着他。 屋外,李公公面色有些尴尬,他对着女史说道:“大人看着面生,是新上任的?” 女史面容还有些稚气,两个耳朵却已经红透,她呐呐地点了点头:“傅女史今日休假,便让我来替她。” 李公公:“原是如此,这记录一事听得久了,便也就习惯了。” 女史一张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通透:“公公、公公说得在理。” 李公公犹豫了一会儿:“其实……其实也不是每次都这般闹腾的。” 女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事后萧晚晚被圈入了嘉文帝的怀里,呼吸还未能平稳,嘉文帝亲了亲她的脸侧:“倒是比之前更大胆了一些。” 萧晚晚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并不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嘉文帝一下便注意到了她的低落消沉。 他抬起萧晚晚的下巴:“怎么了?” 萧晚晚眼睛还有些红肿,是方才哭过的原因,她怔怔地望着嘉文帝,最后竟是偏过了头。 嘉文帝倒也没生气,他再度扳过萧晚晚的下巴,只见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嘉文帝:“……是不是弄疼你了?” 萧晚晚摇头,她眉头轻皱,贝齿咬住下唇,声音细若蚊蝇:“皇上是不是……是不是厌弃晚晚了?” “何出此言?” 萧晚晚目光闪躲,脸颊染上红色,一副羞于说出口的模样。 嘉文帝自然连番追问,萧晚晚只好低着头说出口:“皇上今日没弄进来。” 说完这话她像只小雀一样钻进了被褥里,拿软被遮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嘉文帝倒是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没回过神,萧晚晚这个问题实在是让他有些意料不到,他没有想到萧晚晚会那么大胆,那么在意,直接将这样的私密之事问出了口。 避子汤这样的东西喝多了对身体有损伤,他又不想让萧晚晚怀孕,近来又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这才做出了这般举动。 没有想到落在她的眼里,变成了自己对她厌弃了。 “朕没有厌烦你,”嘉文帝将人连同被子揽了过来,“朕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烦你?” 萧晚晚语气仍然犹豫,眼里却已经涌上了期盼:“真的?” 嘉文帝点头:“嗯。” 萧晚晚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拉下被子,身子抬起在嘉文帝的脸上亲了一口,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啵”声。 单纯快乐得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萧晚晚:“晚晚心悦陛下,陛下能够疼晚晚,晚晚很高兴。” 系统:“目标好感度上升5,好感度累计五十,赠送进度大礼包一份,请宿主注意查收。” 第三十三章 嘉文帝从来没有碰到过像萧晚晚这样的女子,莫要说主动亲吻了,即便是他主动逗弄,那些嫔妃也羞于回应。 这样的举止是很不合乎规矩的,可是当嘉文帝看到萧晚晚脸上的神情时,他又并没有觉得她有哪里做得不对。 天底下的夫妻之间这般亲热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嘉文帝脑子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了,萧晚晚给他的感觉很奇妙,她好像从来都不曾真正的将自己当做一个嫔妃,对待他的态度也全然不像对待一个皇帝那样严谨恭敬。 “朕封你为婕妤,如何?” 萧晚晚:“陛下若是想封,那就封罢。” 嘉文帝点了点她的鼻头:“升位分这样的事情,怎么看起来兴致不大高?” 萧晚晚仰起脸:“陛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嘉文帝一哂:“自然是真话,同朕说谎是要治罪的。” 萧晚晚道:“臣妾觉得,升位分并不重要,对于臣妾来说,能够经常陪伴在皇上的左右,能够时常见到皇上,同皇上说说话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她依偎在嘉文帝的怀里,“臣妾想,这后宫中的嫔妃想法大多同臣妾一样。” “怎么个一样?” “即便位分高了,也还是会羡慕被皇上召幸的妃子。”萧晚晚眨了眨眼睛,“当初良贵人被册封,臣妾心里头不开心,连礼物都没送过去,被念叨了好几天的小气。” 嘉文帝忍俊不禁:“如今倒是敢和朕说这般多的话了?之前还怯生生的。” “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一言更是重于千金,皇上说要疼晚晚,晚晚自然敢放肆一些了。”你对我的好感度都达到五十了,我也没必要再那么小心翼翼地拘着了。 “皇上之前那话不是用来糊弄臣妾的吧?” “不是,”嘉文帝揽住她的肩膀,“朕真的疼你。” 萧晚晚被封为婕妤的旨意还是下来了,她成了晋升最快的妃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从贵人晋升为了婕妤。 宫里头的风向转得快,萧晚晚却对那些示好视而不见,关起门研究起了系统送的礼包。 这一次的礼包的确算得上丰厚,其中的某些物品也让萧晚晚感到新奇。 赠送属性点五十,技能点一百。 品名:玉骨生香丸(中级) 属性描述:能让周身范围五米内的人嗅到香气,并对使用者心生好感。 技能:万人迷 属性描述:永久性技能,使用后能够更快地攻略游戏中出现的人物。 技能:鹿伏鹤行 属性描述:永久性技能,获取途径唯一,能够赋予宿主高度的警觉性,危险降临时会收到提示。 技能:随机技能礼包x3 属性描述:打开礼包会掉落随机技能,技能不重复。 萧晚晚的目标牢牢的锁住了“鹿伏鹤行”这个技能。 能够预示危险,这在一个宫斗游戏中简直是最大的金手指。 萧晚晚:“会通过怎样的方式提醒我有危险?” 系统:“为了充分满足宿主的不同喜好,开发出了三种预示方式。” 萧晚晚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四章 系统:“为了充分满足不同性格玩家的需求,现提供三种提示危险的方式……” 它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萧晚晚就打断了它:“我要最低调的那一种。” 系统:“……好的宿主。” 至于那三个随机技能礼包,萧晚晚并没有打开,以她玩游戏多年的经验,这种随机开取的东西通常都会在过支线任务的时候用得上,现在还不是打开的最好时机。 她在万人迷技能上添加了三十个技能点,又将五十个技能点分配在了鹿伏鹤行上。 第一眼就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十分有益的一件事情,在后宫当中,拥有提档阴招子的警觉性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午间休憩了一会儿,思双从外间进来:“主子,太后宣各殿的妃嫔去景宁宫。” 萧晚晚坐起身子,任由思双为她打扮,她问承双:“可有打听到是什么事?” 承双:“太后这次召了许多娘娘过去,方才小德子前来送消息时奴婢问了两句,只说是太后闲来无事,想找后宫妃嫔拉一下家常。” 萧晚晚到景宁宫的时候,殿内已然来了许多人,她们坐在一张圆桌前,上头摆满了鲜果糕点,太后端坐在正中间,身穿绛色的对襟,一张脸保养得当,红润非常,隐约间还能够瞧见年轻时的动人风采。 皇后和丽妃分侍在两旁,太后看了众人一眼,偏头问丽妃:“人都来齐了?” 丽妃笑道:“都来齐了。” 太后点了点头,让人将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卷拿了过来。 “皇帝已经在位一年有余了,”太后面色淡淡,“秀女入宫也有一月,起居录上记着皇上也常常召幸,怎么哀家还迟迟没有听到喜讯?” 这是想抱皇孙了。 她将目光投向皇后:“你进宫也有一年了,皇上去你那儿的次数也勤快,怎么还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皇后讷讷,太后瞥了她一眼,又转头去教训丽妃:“你同皇上在一起三五年了,也没让哀家等出一条好消息。” 良美人绞了绞帕子,太后是她的姑姑,她语气中难免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姑姑不晓得,皇上虽然来后宫次数不少,但姐妹们福气薄,比不上惠妃姐姐和妍婕妤会讨皇上开心。” 太后听了这话翻开本子,她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喜欢惠妃。 一个药罐子,皇帝已经在她的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以前还只是一个王爷的时候还好说,愿意宠着惯着她也就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当上了皇帝,做事哪里还能够这么任性。 子嗣关系到皇室的稳定,先皇虽然子嗣夭了几个,但在嘉文帝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对儿女了。 这让太后实在没有办法不心焦。 她对着一脸愤愤不平的良美人说道:“皇上不喜亲近你们,那是你们自身出了差错,应当时常自省才是,”她的目光投向萧晚晚,只见这孩子一张脸粉雕玉琢,气色红润,双眸清亮,心下忽然多了两分喜欢,她的脸色缓和下来,和善地招了招手:“坐过来。” 萧晚晚眼见着太后头顶上的好感度条一下子就往前涨了二十,有些为万人迷的效果惊讶。 第三十五章 虽然系统有一些不靠谱,但是不得不承认,系统里出品的东西还是十分有质量保证的。 太后拉着萧晚晚的手,左右打量了一番,萧晚晚的身形刚刚好,手捏起来也有几分肉感,看着倒像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惠妃,看起来就弱不经风,太过瘦弱。 太后问:“多大了?” 萧晚晚眼神虽然有些怯生生的,但是表现得却还算落落大方:“回太后,臣妾今年十五。” 太后又问了一些问题,萧晚晚一一答了,良贵人看着心里头憋气,太后笑得那么开心,自己才是她的侄女! “身为后宫的嫔妃,自是以天子为重,皇家的子嗣关系到天下稳定,你们也要多争些气,”她说到这里看了惠妃一眼,意有所指:“但也不可侍宠生娇,要懂得劝诫皇上雨露均沾。” 皇后应了:“母后说得是。”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太后摆摆手,让她们散去。 太后:“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刘嬷嬷回:“看着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晟儿是天子,哀家作为太后,理应帮他看着些后宫,晟儿有所偏好,哀家本也不想阻拦,但惠妃这些年的状况哀家也看在眼里,那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如今晟儿对其他妃嫔上心也是好事,总比守着一个不会生育的妃嫔强!” 刘嬷嬷:“那良美人……” 太后叹了一口气:“她是哀家的侄女,哀家自然是向着她的,她若是争气些,哀家也用这般忧心了。” 刘嬷嬷换了茶水:“太后,该歇息了。” 良美人还没有扶起来之前,一个没有什么势力的妍婕妤自然是最好的拿捏对象。 萧晚晚在回永秀宫的路上碰到了惠妃。 她穿着水蓝色的罗裙,站在道前,看样子倒是特意在这里等萧晚晚的。 萧晚晚上去见了礼:“惠妃姐姐。” 惠妃打量了她几眼,轻声细语:“妹妹进宫许久,仔细想来倒是不曾同我说过几句话。” 萧晚晚:“妹妹自幼有些怕生,是以不敢叨扰姐姐。” 惠妃抿唇一笑:“我向来身子不大好,即便是想要多走动也是有心无力。” 萧晚晚看着惠妃温婉的笑颜,只好答:“姐姐若是不嫌弃,日后妹妹便时常来姐姐这儿,想来两处宫殿所隔也不远。” 惠妃:“哪里来的嫌弃,妹妹愿意探望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从手中取下一串木珠:“妹妹之前晋升,本宫疏忽了,未曾让人送来礼物,这木珠是本宫的哥哥去清心寺求来的,说是让大师开过光,能够保佑平安,今日便赠予妹妹。” 萧晚晚的眉心忽然像是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迅即又猛烈的痛觉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下来,惠妃轻蹙着眉:“妹妹是不喜欢?” 萧晚晚原本就警惕的心更是悬了起来,这下子她算是知道了提醒危险的方式是什么了。 她盯着惠妃手上的那串木珠,却没有去接:“这样贵重的物品,妹妹怎敢收下。” 惠妃弯了弯眼:“也算不得多贵重。” 萧晚晚:“既是家人所求,又请了大师开过光,晚晚自是不能夺人所爱。” 第三十六章 萧晚晚的话语说的决绝,全然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惠妃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尴尬的神色,她眉目间笼着轻愁:“本宫只是觉得妹妹很合眼缘……” “这是怎么了?” 萧晚晚侧脸,只见端皇叔款步走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端皇叔。”惠妃福了一下身子。 端王点了点头:“惠妃向来身子骨虚弱,这外头风大,即便是闲聊也该回到宫殿之中,若是染了风寒,只怕皇上要担心了。” 他说完这一通关怀的话语,才将目光投向了萧晚晚,挑了挑眉:“这位本王倒是从未见过,是上次选秀进来的?” 萧晚晚瞥了他一眼,只见端王认真地打量着她,眸中有着困惑和探索,如果萧晚晚不是当事人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给骗过去。 萧晚晚:“是。” 端王又问:“你们二人是为何在这里站了这般久?” 惠妃身后一直没吭声的大丫头突然开了口,将方才的事情叙述给端王听,她并未添油加醋,只是语气稍有不忿,惠妃的脸色也更加苍白,同气色红润的萧晚晚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乍一看,自己倒真的像一个恶人了。 端王听完,做了决断:“惠妃送的东西确实太过于贵重,家人特意所求,又是保平安的东西,这位妍婕妤要是拿了,岂不是拿走了你的“平安”?” 惠妃抿了抿嘴:“本宫并未有这般的想法。” “诶,你自然是没有了,”端王转头看向萧晚晚,盯着她头上的珠钗看了一会儿,“若是要送礼物,也不是非得让你来送,妍婕妤新进宫,对待姐姐自然该多恭敬一些,妍才人,你说是也不是?” 萧晚晚低下头,取下自己头上的珠钗,递了过去。 “进宫一月以来,未曾亲自拜访过姐姐,是晚晚的过错,这支珠钗赠予姐姐,还望姐姐喜欢。” 惠妃推脱了一会儿,端王将那只珠钗直接放在了惠妃的手心:“莫要再推辞了,早些回去歇息才是要紧。” 惠妃走了,萧晚晚也对着端王行了礼,端王:“只是要了你一根珠钗,便摆脸子不高兴了?怎的恁小气?” 萧晚晚微笑:“皇叔说笑了。” 端王:“那本王偷了你几只玉兔团子,你是不是早在心里骂了本王许多遍?” 萧晚晚微微睁大眼睛,面上有些茫然:“皇叔说的话倒是让我听不懂了。” 端王笑了下:“本王自小便爱看戏听曲儿,王府中还搭建了一个戏台,亲自调了一队伎人,妍婕妤若是有兴致的话,待到下次皇上生辰,本王领着伎人进宫唱曲儿的时候,妍美人可要仔细瞧瞧。” 萧晚晚扯了扯嘴角:“皇叔亲自调出来的伎人,自是非同一般,若是有机会,晚晚定会仔细观赏。” 端王:“这曲儿得练,京城中戏曲一绝的名伎向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这唱得越多,才晓得自己哪里唱得不好。” 萧晚晚低垂着眼睛:“皇叔说的是。” 第三十七章 李公公:“皇上,兵部尚书大人来了。” 嘉文帝“唔”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兵部尚书行了礼,嘉文帝摆手:“爱卿请坐。” “谢皇上。” “此次前来可是为了秋猎之事?” “皇上明察秋毫,臣正是为了此事前来。东郊秋猎事宜已然准备妥当,兵部调取五百号人守在秋猎场外围,周边封禁事项也已经同陈大人做好了交接,”他从袍袖中拿出一卷纸:“具体事宜尽数写在了文卷上,还请皇上过目。” 嘉文帝扫了几眼:“这秋猎的事情向来是爱卿在打点,朕对你的能力还是很清楚的,只是此番秋猎允了王公大臣们携带女眷,过于凶悍的猛禽还是要注意,不要放进秋猎场里头。” 兵部尚书应了是,李公公端来茶水,嘉文帝喝了两口:“去传朕的口令,让皇后她们跟着去。” 李公公:“是,奴才这就去告知皇后娘娘、丽妃娘娘与惠妃娘娘。” 嘉文帝点了点头,在李公公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又开了口:“回来。” 李公公一溜烟地跑回来:“皇上是有什么别的吩咐?” 嘉文帝:“去让妍婕妤也准备准备。” 李公公应了:“是。” 萧晚晚上次既然答应了惠妃,那即便她心里头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得往惠妃的宫殿里走动。 她嗑着瓜子儿,惠妃在一旁品读诗书,两个人看起来倒也和谐的很。 惠妃:“妹妹若是喜欢这炒出来的瓜子儿,本宫一会儿便让人多送一些到永秀宫去。” “姐姐在看什么书?” “一些诗词卷本罢了。”惠妃问,“妹妹喜欢哪位文人?” 萧晚晚:“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这诗人词人我知之甚少,读的书也不多,就爱看一些市井话本,比不得姐姐在诗词上有造诣。” 萧晚晚可没打算给自己折腾一个才女的属性出来,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的官,为人清廉正直,也没有钱来请了不起的大能来教导萧晚晚琴棋书画。 宫女进来通报:“娘娘,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惠妃娘娘吉祥,奴才这一次来是特意传皇上的口谕,秋猎还需娘娘伴驾身旁……妍婕妤,你可真是让奴才一顿好找,没成想您居然在惠妃娘娘宫内,这还真是巧了,皇上的口谕奴才便一齐下了,妍婕妤也要陪同在圣驾的左右。” 李公公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妍婕妤居然那么快就能够过得一同秋猎的资格。 惠妃道:“恭喜妹妹了。” 李公公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太监立拿端上来一个托盒,上头放着几张纸。 “这是宫内御织坊送来的今年骑装样式,不知道两位娘娘更喜欢哪一种。” 不同于罗裙广袖的飘逸,骑装的袖口收紧,单是从图纸上就能够看出英姿飒爽的巾帼模子,萧晚晚指了其中的一套,顺带着问了李公公:“是要上马么?” 李公公答:“要的。” 萧晚晚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劳烦公公禀告皇上,嫔妾不会骑马,怕闹了笑话到时给皇室丢脸,还请皇上深思,换别的妹妹去吧。” 第三十八章 这种恩典换了别的妃嫔,只怕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去年的秋猎只去了三个妃子,萧晚晚如今只是一个婕妤,她的上头还有那么多的高位妃嫔,皇上偏偏带了她去秋猎,可见其爱重。 嘉文帝:“为何不想去?” 萧晚晚鼓了鼓嘴:“臣妾听闻皇后娘娘,惠妃姐姐,丽妃姐姐在马术上都不俗,臣妾深感自愧,怕给皇上丢人。” 嘉文帝笑了:“倒是忘了你是水乡出来的女子,鲜少见马,此次真的不同朕一起去?” 萧晚晚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明晃晃的纠结为难让嘉文帝心情都好了起来,在他的眼里,萧晚晚是一个将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女子,她对自己那样爱慕,一同出游的机会又怎么会愿意放弃。 果然,萧晚晚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向嘉文帝讨了一个旨意:“皇上,离秋猎还有些时日,臣妾……臣妾想学学马术。” 她的一双眼睛晶亮,嘉文帝点了点头:“允了。” 萧晚晚喜上眉梢:“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嘉文帝招手:“过来。” 萧晚晚走上前,嘉文帝将她揽在怀里,咬了咬她的嘴唇:“朕听李勉说,你今日去了惠妃那儿?” 萧晚晚伸出手,神色认真地擦去嘉文帝嘴边的唇脂,嘉文帝用指尖抹了一下:“今日涂的这般艳,倒是印了朕一嘴。” 萧晚晚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软绵绵的,还带着羞怯:“臣妾白日着妆,自是不知道皇上会突然……” “突然怎么?嗯?”嘉文帝拧了她鼻子一下:“你原本唇色就好看,这唇脂往后就别涂了,亲近起来也不太方便。” “白日里头就亲近,传出去臣妾要被人骂的。” “骂你什么?” “……骂臣妾魅惑君主。” 嘉文帝的喉间传出两声低沉的笑意,眸色有一些幽深,“那只怕还要等上两年。” 萧晚晚听明白了,嘉文帝这是在嫌她小。 她心里头暗骂,虽然古代人成熟的早,但是这具身子今年才十五岁,嘉文帝毫不客气地睡了她,还玩了那么多的花样,如今倒是知道她小了? “朕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嘉文帝抚着她的腰,“你去惠妃那儿做什么?” “惠妃姐姐宽厚良善,知道臣妾孤身一人,离乡甚远,永秀宫同承惠宫又不算太远,便让臣妾时常走动,也算搭个伴儿解闷。” 嘉文帝:“她性情向来好……你去那儿走动切莫太频繁,她身子骨弱,需要好好调养,你性子活泼一些,别闹腾她,陪着说说话就好。” 萧晚晚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嘉文帝又道:“你若是去她那儿,莫要穿得太过鲜艳,打扮也素净些。” 嘉文帝的确算得上是一个贴心的情人,就连这一点都想好了,怕身子弱面色苍白的惠妃看了太过鲜艳的妆扮,心下黯然神伤。 萧晚晚想了想,自从自己进宫以来嘉文帝就没有召幸过惠妃,惠妃也是前几日才同自己说上话打上交道,这对鸳鸯都是能够沉得住性子的人。 第三十九 她的到来打乱了游戏里原来的故事线,在游戏当中,秋猎的事情只是用简短的一句话带过,而现在自己却要参与进去。 兆国人尚武,文人在朝中的地位普遍要低一些,大家族中,即便是女儿,也都会一些基本的马术。 萧晚晚回到永秀宫,换上了寝殿的门,打开了系统。 那三个随机技能礼包还存放在工具栏的包裹当中。 萧晚晚又看了一遍礼包的描述,这才点击了使用。 技能:百步穿杨。 属性描述:百步之外箭中靶心,瞄准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晋升武将必备技能。 技能:冰雪聪颖。 属性描述:辅助性技能,大幅提高宿主学习领悟能力。 技能:福运滚滚。 属性描述:突发性技能,人生需要一点惊喜。 除了第三个技能萧晚晚觉得比较鸡肋之外,其他两个技能都是她现在需要的。 她之前的构想没有错,如果她是在一拿到礼包的时候就打开,那冒出来的技能可能就变成了用来应对惠妃的。 嘉文帝准了她练习马术,请的人是当朝风头最盛的武将,嘉文帝现在还没有子女,原本为皇子们准备的操练场已经荒废了许久,没有想到再打开的时候居然是为了一个嫔妃。 承双站在帘外:“主子,该起了。” 里头并没有动静,承双不由得声音喊得更大了一些:“主子,主子?” 她心下一突,掀开帘子,只见萧晚晚还在沉睡,面上的表情却并不安适,眉心紧皱,倒像是被梦魇给困住了。 四周是漆黑一片,萧晚晚往前走了两步,浓郁的雾气忽然从脚底升起,这雾气中夹杂着令人反胃的腥臊气,萧晚晚捂住口鼻,脚下却瞬时一空,巨大的失重感袭来,她挣扎着伸出手臂,却什么都抓不到。 她跌进了一个坑洞里,手下的触感既冰凉又坚硬,还带着黏腻的湿度,忽然,手下的东西动了起来,鳞片一波波从她的掌心划过,萧晚晚背后起了一身冷汗,她的身体僵硬笔直,缓慢地侧过了脸,随后对上了一双大如斗的眼珠。 黑色的竖瞳又尖又利,眼珠周边泛着浑浊的黄,三角的蛇头上布满细密的鳞片,那些鳞片交接的地方却泛着黑色。 “主子?主子!” 承双推了萧晚晚几下,萧晚晚霍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承双,承双被这样的目光吓了一跳,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主子这是怎么了?” 萧晚晚胸膛起伏,她吐出一口气,脸色有点苍白:“没事,做了个噩梦……让思双进来,本宫要梳洗。” “是。” 萧晚晚有一些走神,虽然说梦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倒是她一直都是一个不怎么做梦的人,况且刚刚的梦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了一些,让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主子这寝衣是蹭到哪儿了?”思双将衣服拿起来看了看,雪白的寝衣上头染了一处黄,她将寝衣拿到鼻下闻了闻,一张包子脸顿时皱成了褶子。 萧晚晚心下一跳,语气克制着平缓:“拿过来。” 她闻了闻味道,将唇抿得死紧。 这味道分明同梦中那雾气的味道是一样的。 第四十章 萧晚晚:我记得我进入的是一个普通宫斗游戏,里头没有什么玄幻情节。 系统:“的确是一个普通的宫斗游戏。” 萧晚晚脸色不太好看,刚刚的梦,还有寝衣上的污渍,根本不可能是巧合,也没有办法用常理来解释。 系统十分缄默,显然是不愿意为她答疑解惑。 萧晚晚在这段时间里也差不多摸清了系统的尿性,看来这个梦背后还有隐藏剧情,只有自己触发开启隐藏剧情的按钮,才会出现相关的解释。 她的精神不大好,让思双多涂了些腮红,来提升气色。 之前的骑装尚衣坊还在赶制,萧晚晚换上了一身世家女儿骑马常穿款式的衣服,由公公领着去了操练场。 常将军少年成名,为兆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几次出征皆是大捷而归。 萧晚晚见到常将军的时候才深刻感受到了武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常将军身形并算不上多彪悍,但眉宇之间的英气与杀气却让人望而生畏,莫要说如今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铠甲,即便是换了长衫,他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像。 萧晚晚同他打过招呼,常将军只是淡淡地给予回应,说不上不尊敬,但也同尊重沾不上关系。 像他这样身负大功劳的人物,心里头自然是有一些傲气在的,如今兆国边境太平,也不需要他去疆场厮杀,可是他还是更向往军旅生活,而不是被打发来教一个弱不经风的妃子骑马。 “娘娘以前可骑过马?” 萧晚晚摇摇头,嘴角荡出酒窝:“没有,我生在苏杭,鲜少接触这些东西。” 常将军颌首:“娘娘的相貌也生得像苏杭的。” 萧晚晚回:“常将军一看就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常将军面色不变:“娘娘过奖,臣这便示范一二,娘娘看仔细了,若有哪里不懂,臣可为娘娘答疑解惑。” 萧晚晚点点头。 常将军牵来一匹黑色的骏马,竟是比萧晚晚的个头还要高,它的毛色鲜亮,皮毛油滑,即便是像萧晚晚这样的对马匹一点都不了解的人,也能够看出来这是一匹好马。 常将军一拉缰绳,那马立即打了一个响鼻,他一脚踩上马镫,腿上发力,几乎是在瞬间就跨上了马背。 要是换做了以前,萧晚晚肯定是连看都没看清楚,可是有了“冰雪聪颖”技能的帮助,常将军的动作在她的眼里像是被放慢了五倍,随之而来的还有动作分解与文字注释。 这个辅助性功能还挺强大的。 常将军坐在马背上,一张脸因为逆光有些看不清,萧晚晚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冷淡的语气问:“娘娘可看清楚了?” 萧晚晚:“看清楚了。” 常将军:“……娘娘真的看清楚了?若是没有,臣可以多示范几次。” 萧晚晚露牙笑:“我真的看清楚了。” 常将军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无论是学文还是学武,最忌讳的就是不懂装懂。 他下了马,萧晚晚凑到马前,试图拿过缰绳,常将军一抬手,将缰绳举了起来。 萧晚晚不解地看向他,常将军冷淡:“娘娘身量不足,用的不是这匹马。” 萧晚晚:“……哦。” 第四十一章 常将军领来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看起来很是温良,常将军道:“此马性情温顺,娘娘不必害怕,先试试。” 萧晚晚将刚才常将军的动作在心里复习了好几遍,这才踏上了脚蹬,手掌扶住马鞍,跨上马背,身子前后晃荡了几下。 虽然动作熟记于心,但是实际操作与光靠想象还是有差别的。 好歹算是上去了,一次便能顺利上马在新手当中已经算得上是难得,常将军心中对她的印象不免好了两分:“娘娘方才的动作没错,只需多练习几次。” 萧晚晚应了,她在一旁练习,常将军抓起缰绳,手上用力,黑马仰头嘶叫了一声,马蹄扬起,在操练场上跑动起来,蹄间激起沙雾。 常将军伏低身子,身上的铠甲泛起银光,抖动间光斑起伏,他的眉目冷厉,脸部的棱角更加锋利了些,萧晚晚坐在马背上看着常将军,心里忽然热了起来。 她没见过沙场,可是她莫名地对那样广阔的地方有了向往,这深宫太拘束,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绑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在现代父母宠着,闺蜜三两时常相聚,工作轻松惬意,过得好好的却要被弄进游戏里,讨好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 萧晚晚的心中是有怨气的,她脚上用力,身下的小马驹也动了起来。 它跑得越来越快,迎面而来的风带着秋日的热度,打在脸上,萧晚晚心里头积压的烦躁好像也被这风给带走了,视野和心境都敞亮许多。 常将军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如果说方才萧晚晚能够轻轻松松地跨上马背,让他高看了两分的话,如今萧晚晚算得上流畅的动作已经让他只剩下惊讶了。 她穿着最常见的深蓝色骑装,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固定住,修身的服饰包裹出少女的美好曲线,动作间带出来的力与美实在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更不要说萧晚晚还有一张值得称赞的好脸蛋了。 常将军想起了自己来之前同僚的打趣,说这名妍婕妤没有什么家世,凭借着一张好脸蛋便在一月里头升了两级,如今陛下对她还在热乎劲儿上,荣宠有加,这样的娘娘只怕是娇贵的很,不好伺候。 说他这是领了个难干的苦差。 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虽然在一旁纵马,但是萧晚晚这头的动静他却是在时刻关注,她并没有偷懒,方才在一边几乎是片刻不停地练习上马的动作,而纵马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教,她就已经学得像模像样了。 就在他走神的那么一瞬间,马驹突然发出了一声不安的嘶叫,它的两只前蹄扬起,同地面拉出一个陡直的高度,萧晚晚身子往后仰,眼睛瞪大,马驹一个摆甩,萧晚晚就直接从它身上滚落下去。 常将军跃身而起,铠甲在光下划过一道弧线,伸展手臂,揽住萧晚晚,两个人在沙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娘娘可有损伤?” 萧晚晚心有余悸,刚才的意外来得太突然,常将军受了大部分的力,萧晚晚倒是没怎么感受到疼痛,只是这股劲儿还没缓过来。 第四十二章 她的脸颊因为激动泛了红,发丝有些凌乱,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未来得及收拾好情绪伪装自己,模样也显得有点呆。 常将军恍惚间好像嗅到了一股花香,而且这香好像越来越浓了,常将军低头,萧晚晚正好也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秋水盈盈,常将军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饱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萧晚晚回了神,侧头一望,便看到一张黑着的脸。 常将军收回手,行了礼:“皇上,是臣照顾不周,让娘娘坠了马。” 嘉文帝脸色仍旧不大好看,他都走到跟前了两个人还没有注意到他,这哪里是只坠了个马。 他看向常将军,突然发现自己做这个决定有多么的不妥当。 常将军在外多年,家中还不曾有过妻室,让他一个青年男子来教导后宫嫔妃,实在是有失考虑。 嘉文帝:“晚晚。”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在她的印象中这还是嘉文帝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皇上。” “过来。” 萧晚晚走上前,嘉文帝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的发丝间还沾染着灰尘,整个人都有些灰头土脸的,模样虽然狼狈,却还是遮掩不住的好颜色。 嘉文帝眼前又浮现出方才萧晚晚望着常将军愣神的模样,心中升腾起一番不爽快来,语气也重了些:“怎么好端端的坠了马!这马术若是学不会,那就不要再学了。” 萧晚晚下意识地攥紧了嘉文帝的衣袖,仰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皇上,不学就不可能学会了。” 嘉文帝摆摆手,常将军知趣地退下。 嘉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第一天学马术就坠马,往后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 萧晚晚:“皇上这话说的不太对。” 嘉文帝板着脸:“哪里不对?” 萧晚晚正色:“俗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勤能补拙,臣妾第一天坠了马,这已然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往后只会进步,比今天的好,断不会再比今天差了。” 嘉文帝:“你若是真的不会,也不要勉强,届时不少王公大臣带着女眷同行,马车还是会备着,你就去坐马车。” 萧晚晚没应声,嘉文帝眯了眯眼睛:“怎么,只接触了这么一会儿,你就爱上骑马了?” 萧晚晚是典型水乡女孩子的养法,才刚及笄不久,就被送进了宫来,她未曾接触过多少男子,常将军又这般优秀,兆国不少姑娘都为他苦守。 这只怕不是爱上了骑马。 萧晚晚:“臣妾……臣妾只是想和皇上并肩。” 嘉文帝不语,脸色却稍显和缓,萧晚晚又说:“臣妾知道届时皇上的左右陪伴着的妃子轮不到嫔妾,可是不管怎样,骑马跟着的距离要比队伍后头的马车要近得多。” 嘉文帝:“只是如此?” 萧晚晚点头:“是,嫔妾就是这般想的,请皇上不要收回恩典。” 嘉文帝用两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那爱妃希望谁来教你?嗯?” 萧晚晚眸光闪烁,她望进了嘉文帝的眼里,那里幽深暗沉一片,像是在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而她变成了牵引雷电的风筝。 第四十三章 萧晚晚:“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安排。” 嘉文帝眉目微敛,萧晚晚甚至感受到了下巴被用力箍住的疼痛感,她没有挣扎,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嘉文帝放开了她。 萧晚晚心里再清楚不过,嘉文帝并不是因为在乎她才生气,他只是在维护自己作为一个帝皇的尊严。 他是一国的君主,后宫嫔妃众多,即便是他全然没有印象的,连名字也不记得的,他也不会允许她们同别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做出对皇家名声有损的事情。 这些女孩子从进宫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被打上了皇家的标签,她们从踏进宫墙的那一刻,就不能够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她们只能被动地等待着皇上的宠幸,甚至可能在宫中守一辈子的活寡,她们的命运被框定在了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除了拿着钥匙的嘉文帝,谁都没有办法争取更大一些的自主空间。 萧晚晚也是如此。 她如果回答了常将军,嘉文帝会暴怒,她如果回答了旁的人,嘉文帝会认为她是心中有所愧疚,在避嫌,她只剩下一个全听安排的回答。 她一直将系统曾经说过的,如果任务失败进度条就要重新开始记在心里,每一次她面对嘉文帝的时候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一次的见面都更像是一次严格的面试考核,她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获取更高分上。 嘉文帝给她找了一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教习马术,萧晚晚学得很快几天练下来的结果不比练了好几个月的人差。 秋猎的日子,来了。 尚衣坊送过来了两套骑装,一套雪白,一套赤红,针脚细密刺绣精致,用的料子也是上好。 这宫中的人向来最擅长看人下菜碟,萧晚晚如今风头正盛,想要讨好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娘娘穿上可真好看,”思双夸奖道,“奴婢瞧着,倒真像了巾帼女将军。” 萧晚晚换上赤红色的骑装,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从东武门出发,皇室宗族位于队伍的中段,前后分别有朝中武将坐镇。 萧晚晚拉着缰绳,目光从道路旁穿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出来,虽然走的路隐蔽,没有人烟,但冠上了“宫外”这两个字,便足够让她觉得新奇。 萧晚晚的左前方是惠妃,她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妹妹学得真快,才不过几日便能自如驱使马了。” 萧晚晚解释:“晚晚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这匹马驹性格温良,容易驱使,要是换做了其他的马,只怕要让姐姐看我的笑话了。” 李公公取来箭筒,双手捧上,嘉文帝搭箭拉弓,手指扣紧弦,面目沉静,“铮”地一声箭羽飞出,箭簇深深地没进十米外的靶心里。 “今日众卿当竭尽全力,”嘉文帝环顾了众人一圈,将大弓扔回给李勉,“猎物多者,朕重重有赏!” 小王爷立马答道:“皇兄若是参与,哪里还有别人居首的机会。” 嘉文帝粲然一笑:“当迎难而上,朕起不会让着众卿的。” 说完便勒马冲进猎场。 众人跟随在后。 第四十四章 妃子们则是被安排进了营帐。 皇后问道:“皇上的营帐中可有人伺候着?” 李勉恭敬地答:“回娘娘,特意调了几个手脚利落的过来伺候,一应用度皆是选的最好。” “这秋猎为时三天,虽有侍卫军队内外把守,但夜间巡逻仍然不可松懈。” 李勉:“是,皇后娘娘心思缜密,奴才定将牢记于心。” “嗯,”皇后点了点头,“嫔妃侍候的人选可定下来了?” 李勉:“陛下还未曾决断。” 这营帐的规制是按照品级来的,萧晚晚此番只带了承双一个人来,外头狩猎正热闹,即便是承双这样安静内敛的性子,都忍不住频频出帐去看。 “承双,外头如何了?” “小德子在记呢,”承双答,“万岁爷已打了五只猎物,是最多的,还猎守了一只鹿。” “哦?” 萧晚晚也出了帐,走到猎物堆放处,小德子给萧晚晚行了礼,萧晚晚问他:“哪些是皇上的?” 小德子指了指,萧晚晚便伸手打算去查看,被小德子拦住了:“娘娘,这些东西血腥气重,娘娘看看就好,不要弄脏了玉体。” 萧晚晚盯着那只梅花鹿看了一会儿,的确是毛色鲜亮得很。 “小德子!”小王爷远远地便喊道,“去多找些人过来!” 待他驱马走到近处时才发现了萧晚晚的存在,小王爷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妍婕妤。” “小王爷。”萧晚晚问他,“方才小王爷说是需要人手,需要多少?营帐这里也需要人把守看护,不知小王爷调人走是要去做什么?” 说到猎物,小王爷的兴头上来了:“发现了一只好大的黑熊,皇兄和其他的大臣们现如今都在围堵这只熊,林子里树木丰茂,那只熊别看体积大,但身子却灵活得很,半天也没能将它拿下,马儿见了熊不敢上前,一时僵持住了,皇兄这才派我来多调一些人手。” 小德子去请示了皇后,皇后又拨付了白来号人,萧晚晚牵来了自己的马:“小王爷可能带上我?” 小王爷面上有些犹豫:“很危险的。” 萧晚晚笑了一下:“届时我便跟在大家后头,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影响各位行动的。” 萧晚晚对于射箭了解的并不多,以前只是看过立场奥运会的射击比赛,但那些是固定靶,场中又没有类似于林木这样的阻碍物来遮挡,就连场中的风都是有控制的,箭又做得细,难度要比狩猎猎物低得多。 猎物四处乱跑,为了能够给猎物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箭做得比较粗,精度大大降低,要射中一只猎物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萧晚晚三番五次苦苦相求,小王爷没能抵抗住,最终还是带着她走了,口中的嘱咐也是一套接着一套,没有停过:“一会儿你就跟在我后头,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些,最好不要让皇兄看到你,等熊抓到了,我就掩护你先离开。” 萧晚晚觉得有点好笑,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小王爷表示了感谢,作出承诺:“我看看就走。” 她套上一件小王爷找来的普通王公大臣的衣服,进了猎场。 第四十五章 萧晚晚在前来的路上将头发打散,束成普通男子的高尾,抹去脸上的脂粉,小王爷扔给她一条系带,萧晚晚将它扎在腰间。 “一会儿你就跟在我的身后,”小王爷再三叮嘱,“皇兄要是知道我把你带这儿来了,会扒了我的皮的!” 嘉文帝坐在通体枣红的大马上,眉目冷冽,士兵们听从他的指挥,井然有序地采取着包抄的方式,将黑熊圈定在一个范围内。 人头簇簇,萧晚晚藏在队伍里头,虽然因为视线阻隔的原因没有办法看到黑熊,但是沉闷的吼叫伴随着利爪刮拉在树木上的“呲呲”声却清晰地落在了萧晚晚的耳朵里。 一道黑影倏地闪过,骏马突然开始摆首扭尾,扬起前蹄,鬃毛乱舞,连续打了几个响鼻,陷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当中。 “在那儿!”有人喊。 嘉文帝从箭筒中抽出羽箭,拉弓搭弦,弓被他拉成饱满的半月形,箭弦贴着脸颊,手指一松,那支箭带着破空之音射向了黑熊。 黑熊的体量比一个正常的男子还要高,它的腹部长着一圈棕色的毛,抬起手掌砰的一声打向旁边的枝干,足有人手臂大小的枝干立马被折断,挡在了它的身前,截断冲面而来的羽箭。 泛黄带红的尖利牙齿,沉闷的吼叫,黑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嘉文帝,野兽的野性是天生的,它们拥有与生俱来的残暴和破坏物件的能力,那样在丛林法则中磨砺出来的凶狠目光让人看了便心生惧怕。 但嘉文帝却没被这丛林霸主的暴戾给吓到,他的心中反而窜出了一股小火苗。 在没有决心争夺帝位之前,他过得逍遥自在,勒马畅游,架火露营,猎取野兽,拉长弓,使利剑,做的是天底下一等的快活人。 可是“皇帝”两个字却成了禁锢自己的枷锁,他开始研读圣典,埋首案牍,整日与书本为伍,曾经的勇士已经许久没有拿起过弓箭,没有同丛林中的野物来一场较量了。 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就在士兵的最外围,又涌现出了一群黑熊,它们体积硕大,挥舞着手臂将士兵们打翻在地,尖利裹着泥土尘沙的爪子从士兵们的脸上划过,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的皮骨。 “是黑熊群!” 马匹被这来势汹汹的黑熊群吓到,全都乱了分寸,四处奔窜逃跑,马上的王公大臣再三地想要用缰绳控制住它们,却依然是无济于事。 嘉文帝的脸色也变了。 若是一只黑熊,这么多的人围在这里,先是通过驱赶让这只黑熊筋疲力尽,待到将它的精力全部都耗尽,没有反扑的力气之后,拿下它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虽然它的皮毛厚实,那也架不住那么多支箭的频频伤害。 可是如今就不一样了。 它们头颅攒动,锋利的爪牙抓在树干上,刮下大片的树皮,护卫队拿着盾牌,王公大臣们纷纷驱马躲在了护卫队的身后,高高的盾牌立起,常将军双手抱拳,对着嘉文帝恭敬道:“皇上,这里便交给臣,皇上先回去吧。” 嘉文帝的眉心紧锁,这些黑熊绝对不能进入营地,它们的破坏力巨大,营地当中还有许多女眷,届时只怕会惹出麻烦。 常将军:“臣一定会尽己所能,控制住局面,此处危险,还请皇上尽早离开。” “嗖——” 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声扎进了黑熊的眼睛里。 第四十六章 众人都忍不住回头,嘉文帝也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玉面少年稳稳地坐在骏马上,他手中拿着一把漆黑的木箭,在一片慌乱之中不慌不忙地又抽出一支,拉弓搭弦,箭镞泛着寒光,忽发忽至,迅疾如流光,狠狠地扎进了黑熊的心口。 小王爷愣愣地望着,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短促地喝了一声“好!”,其余人这才如梦方醒。 他们有些迷惑,不知这样的一个箭法高超的少年人从何而来,在哪处高就,这样俊的一手箭法不该如此无名才对。 嘉文帝却变了脸色,他的眼眸微沉,盯着装扮成少年的萧晚晚看了好一会儿。 方将军在军中的资历已久,他的头发半边染了霜色,脸上却没有半分衰败之气,身子骨也硬朗的很,声如洪钟,气息沉稳,对着嘉文帝进言道:“虽然熊群可怕,但兆国子民也皆不是怯懦无能的软脚虾,臣相信,我等齐心协力,定能制服熊群!” 方将军眼尾的余光扫了萧晚晚一眼,萧晚晚忽然有些脸红。 后来那些天嘉文帝就是让方将军教她的,自己的箭术也曾在方将军的面前展示过。 嘉文帝抿起了嘴,招手,身边人立刻奉上了长弓与箭筒,这把弓通身檀色,身如新月,质相古朴,嘉文帝一只手扣住弓把,另一只手拉住弦,竟是搭了三只箭。 他的眸光瞬间锋利了起来,犹如盯住猎物的鹰隼,黑熊群聚在一起,朝着人流的方向奔涌过来,前头的盾兵立马推出盾牌,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起,手臂穿过盾牌的扣把,造了一堵铜墙铁壁。 嘉文帝抬高手臂,松开手指,三支通体漆黑的羽箭便电光火石般奔着黑熊群而去。 这三箭裹挟着天崩地裂般的气势,萧晚晚的眼前已经在“冰雪聪颖”技能的作用下出现了三支箭的示力图,耳畔更是传来了骨肉碎裂的声音。 那三支箭分别刺中黑熊的两侧肩胛骨和喉间,将它捅了个对穿,箭簇从黑熊的肩背透了出来,上头蔓延着红色的血迹。 黑熊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晚晚想起了之前方将军在教习她的时候说过的话。 “陛下少年英勇,八岁便能搭弓射下天空翱翔的雄鹰,所发之箭无有落空,即便是最厉害的箭师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夸下海口,宗族上下的女子没有不倾慕他的,他若是上了沙场,那定是古往开来的英勇大将,敌人莫不丢盔弃甲、跪地求饶……只可惜他做了君主。” 萧晚晚那时却并不以为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忠臣眼里出明主,方将军这样老派的人物,一心捧着嘉文帝这个帝王,只怕即便只有三分的本事也能吹出个十分来。 可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萧晚晚才知道,方将军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竟然没有一句是假的。 嘉文帝做了个手势,一行兵马立刻兵分左右,列成长队,他们的手中拿着坚固的麻绳,绕出一个圆弧形,在对面接了头。 又有飞羽营列阵其后,黑熊群狂躁难安,它们向前迈出第一步的时候。麻绳也跟着动了。 士兵们绕着弧度跑动,麻绳圈住的范围越来越小,直到将黑熊群捆在一起,它们龇牙咧嘴,举起锋利的爪牙。试图撕裂这困住他们的物具。 而就在这个时候,嘉文帝看了萧晚晚一眼。 他并没有开口,萧晚晚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 她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虽然知道“百步穿杨”技能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但是在这一刻,她却为另外百分之十的概率紧张了起来。 萧晚晚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只观看过一些射箭比赛,但是那些靶子都是固定的,为了追求精度,箭都做得很细,就连室内的风都是有严格标准控制的,可是在古代,为了给猎物造成重击,箭都做得粗,大大降低了精度,更不要说猎物还会移动了。 搭弓,上箭,瞄准。 箭簇扎进了黑熊的胸口,在她的这一箭落下之后,飞羽营的士兵仿佛收到了指示一般,漫天的箭雨越过盾兵落在了黑熊群里头。 它们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癫狂起来,冲破绳索,即便身上已经插满了箭,却还是朝着人群奔来,尖利的牙齿通红的牙肉全都因为狰狞暴露在外。 王公贵族中的不少武将都抽出了身上的傍身武器,小王爷拿出长剑,驱马将萧晚晚掩护在身后,一箭砍向一只受了重伤的黑熊,快速地回头对萧晚晚说了句:“别怕,我保护你。” 萧晚晚却有些受到了如今这种共进退氛围的感染,她的眉目多了两分冷冽,箭不断地射出,给本就声势弱下来的黑熊群更重一击。 小王爷看的有些呆,萧晚晚如今的模样同他第一次见到时的娇弱动人相差甚远,但是如今这张冷艳的脸孔却同记忆中的娇美人诡异的重合了起来。 萧晚晚侧过半边身子,瞄准靠近小王爷的一只黑熊射了过去,近在耳边的穿透声终于唤回了小王爷的意识,萧晚晚朝他微抬下巴,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别怕。” 小王爷:“……” 黑熊群终于被全面制服了。 地上全是散落的箭羽,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方将军豪放笑道:“这可真是上天送来的珍馐,等到了晚间,众位就要有口福了。” 众人都笑着应和。 一匹枣红色骏马停在了萧晚晚的面前,众人皆投眼去看,只见嘉文帝坐在马上,打量着方才的那位英雄少年。 “此等大才定要纳为朝中所用。” “也不知是哪位同僚带来的人物,此后仕途定会宽敞。” 大臣们压着嗓子议论,方将军和小王爷却已经变了脸色。 他的眸色深晦如海,萧晚晚垂下了头,猛然间却觉得身后一重,一条手臂从背后圈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的手上夺过缰绳,两腿一夹马肚子,马便迈开步子往前行走。 大臣们都看呆了眼,不太明白如今算是个什么发展,即便皇上对他青睐有加,也不至于给出同乘这样的恩赐来。 嘉文帝却并没有管这些人怎么想,他驾起马,领跑在最前头,回了营地。 大臣们落在后头,窃窃讨论,方将军吹了吹胡子,鄙夷地重重哼了一声,有人问道:“方将军如何看?皇上这是怎么个意思?” “怎么看?”方将军回道,“自然是把糊住眼睛的眼屎擦干净了再看!哪有男人生得那般秀气玲珑的?” “方将军的意思是,那是个女子?” 方将军对着刚才说话的人说道:“老齐,当初圣上吩咐老夫教导妍婕妤的时候,可是你同老夫说那妍婕妤百般不是的,怎么人到了跟前,你倒是认不出来了?老糊涂了不成?” 第四十八章 他这话未曾克制声音,这一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了,原来那位箭术高超的少年,竟然是妍婕妤! 风吹起了萧晚晚头发,嘉文帝手上用力,将她往自己的胸膛上带了带,低哑的声音贴着萧晚晚的耳垂,带着两分撩拨之意:“会箭术,嗯?” 萧晚晚:“算不得会,胡乱射的。” 嘉文帝轻哼了一声:“第一次射中能说凑巧,第二次还能说是巧合么?” 萧晚晚不答。 嘉文帝又问:“你的箭术是谁教的?” 萧晚晚:“是方将军教的,方将军箭术厉害,臣妾看着有些眼热,就学了些。” “他的箭术不过尔尔,你之前可还有其他人教导过?” 萧晚晚摇摇头:“没了,爹娘不曾请过武术先生。” 嘉文帝伸出手臂,从背后环住萧晚晚,握住她的弓箭,侧过半张面颊,距离近的萧晚晚能够看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只学了几天便有此等箭术,看来方将军担不起你的师傅。” 萧晚晚偏头看他:“方将军这般厉害都担不得,那谁担得?” 嘉文帝注视着她,瞳孔中完完全全只印着她一个人的影子,他动了动嘴唇,落下一个简洁又坚定的字:“朕。” 随后便扣住萧晚晚的手腕,协助她拉开弓箭,萧晚晚只觉得手臂一酸,那支弓箭便离弦而出,弦绳抖动发出一声轻响。 萧晚晚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头顶上空传来一声悲鸣,雪色的大雁翅膀被射穿,落在二人十步之外。 萧晚晚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嘉文帝,嘉文帝问她:“是方将军厉害,还是朕厉害?” “皇上、皇上厉害。” “想学么?” 萧晚晚的表情出现了几分犹豫:“臣妾自然是想学的,可是臣妾如果去学,那就是不合时宜。” 她已经是宫妃了,不再是未出阁的小女儿,她更应该学习的是怎么样讨好自己的丈夫,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而不是在这些事情上耗费时间与精力,即便她喜欢。 可是自己个人的意愿向来是最不要紧,最能牺牲的事情,一个宫妃去学习射箭,即便日后她是箭术第一人,那也是不成体统。 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是宫妃。 嘉文帝手掌包裹住她的,声音清晰:“看到前头那棵树了没有?” 萧晚晚点点头。 嘉文帝:“你喜欢哪一根枝干?” 萧晚晚望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最高的那株,那些叶片若是长了眼睛的话,能够看到的风景想必能比所有人都辽阔一些。” 嘉文帝拉开弓箭,箭簇微抬,通身漆黑的羽箭若流光飞逝,破开轻烟一般的林雾,铁制的箭头削断枝干的根部,木屑乍时迸起飞溅,一截完整的枝干霎那间便从顶端掉落了下来。 而那棵树的其他枝叶甚至没有抖动,竟是半点也不曾受到影响。 嘉文帝放下了弓箭,对着萧晚晚道:“没有什么不合时宜,只要朕允许,那就可以。” 有资格置喙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第四十九章 系统:“目标嘉文帝好感度上升5。” 即便此次事件平稳过去了,但是该追责还是得追责,兵部尚书早就跪在了嘉文帝营帐门口,脑袋贴着地面。 嘉文帝下了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进营帐,过了好一会儿,李公公才出来传话:“大人,皇上召见。” 兵部尚书忙爬起来,嘉文帝轻啜了一口茶水,兵部尚书叩首:“皇上,臣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嘉文帝撩了撩眼皮:“你放心,你的责罚是逃不掉的,袁铿,朕要的是解释,”他顿了顿,“当初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朕,万事都已经准备妥当,这样大的黑熊群,你不要告诉朕你没注意到。” 袁铿默然不语,有口难言,当初清理猎场的时候,他是带了五百来号人对猎场进行了全方面的清查,至于那些黑熊群,是真的没有发现。 “袁铿,”嘉文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朕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内你要是能给出一个让朕满意的答案,那朕就既往不咎,如果不能,兵部尚书的位置有的是人想要做。” 袁铿出了一头的汗,不停地点头:“是,是,臣知道了。” “下去吧。” 萧晚晚站在帐外,清晰地望见了袁铿惨白的脸色,李公公恭敬道:“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萧晚晚扯了扯自己的衣袍:“公公帮着通报一声,就说晚晚模样狼狈,衣服脏污,不便面见圣颜。” “进来。”嘉文帝不容人拒绝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李公公微微一笑:“娘娘,您还是听皇上的吧。” 萧晚晚苦着脸,掀开帘子进去,嘉文帝的声音里头含着两分笑意:“如今知道自己狼狈,衣服脏污了?你邋里邋遢地在朕的怀里窝了一路,现在才想起来已经晚了。” 萧晚晚嘴快地说了一句:“那是皇上自己要坐到臣妾的马上的。” “这胆子倒是大了一些。” “皇上,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来了。” 黑熊群的消息她们有所听闻,一颗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在营帐中坐立难安了半天,一打听到嘉文帝回来了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嘉文帝则显得有几分兴致缺缺,揉了揉眉心道:“让她们进来吧。” 皇后面上还有些苍白,转眼看到萧晚晚的时候却变了脸色,她盯着萧晚晚的这一身装束,开口:“妹妹怎的换上了这样一身衣裳?虽说秋猎比皇宫之中要宽松一些,可妹妹依然需要谨言慎行,勿要丢了皇家的脸面。” “好了,”嘉文帝摆摆手,“是朕让她换上这一身衣裳的,皇后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之事?” 皇后心中自然升腾起一阵不畅快,嘉文帝如此直白地维护萧晚晚,倒没有给她这个皇后脸面,她咽下不满,走到嘉文帝的跟前:“听闻猎场出了事,遇到了黑熊群,臣妾心忧不能自已,皇上龙体可有损伤?” “皇后挂心了,朕并无大碍。”嘉文帝又去问丽妃,“你也是为了此事前来?” 丽妃福了福身子:“皇上圣明,臣妾的心意全然逃不过皇上的眼睛,如今看到皇上龙体无恙,臣妾一颗心也就放下了,皇上事务繁多,臣妾便不叨扰了。” 第五十章 丽妃说了告辞的话语,皇后也不好再腆着脸多呆。 丽妃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个笑,语气不急不缓:“皇后娘娘,这宫里头的女人,各自有各自的活法,新宠风头正盛,您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皇后冷笑:“丽妃还真是一个明白大度的人。” 丽妃抚了抚鬓边的头发:“皇后娘娘,嫔妾只是觉着,一样东西争不来,那就换一样争,握住自己能抓住的,总比全数落空,盘盘皆输要好得多。” 她陪伴了嘉文帝这么些年,若是嘉文帝真的能怜她爱她,那也不会等到如今也只空有一个丽妃的名分。 帝王的爱她挣不来,她早就看透了。 嘉文帝招了招手:“过来。” 萧晚晚乖巧地凑过去,嘉文帝打开红木箱子上的铁扣,里头放着一个铜制的架子,下面垫着金色的绸布。 萧晚晚低头去看,只见铜架上放着一只乌色长弓,弓臂上雕刻着隐约的祥云图案,卡扣处已经有了些许的磨损,箭翎只有短短的一截,倒像是被人从中砍断的一般。 嘉文帝的手指从弓臂上抚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这是朕以前惯用的弓。” 萧晚晚忽然就领略到了系统的用意。 攻人攻心,弓箭对于嘉文帝来说是不一样的,百步穿杨这个技能要比什么剑术高超之类在嘉文帝面前管用的多。 “来,朕教你。” 外头的靶子一字排开,足足有八个,嘉文帝让萧晚晚闭上了眼睛,自己拉动弓弦,放了箭出去,他的眼睛里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两分期待,定定地看着她的脸:“在第几个靶子上?” 萧晚晚歪了歪头,眉头微皱,像是在认真思索,抬高手臂,在两个靶子之间来回晃悠,摇摆不定,最终落在了左边的靶子上。 “那里。” 嘉文帝没有回应她,只是再次搭上了箭,朝另一个靶子射了过去。 这一次萧晚晚的反应要快得多,几乎是在箭镞没入靶心的瞬间就指了出来。 嘉文帝用帕子擦拭着弓臂,放到了萧晚晚的手上。 “右手臂抬高,手指扣住钩槽……不是这样,”嘉文帝的手包裹住她的,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在了萧晚晚的耳廓上,“四指用力,不要将力气使在钩槽上。” 萧晚晚偏过头,额头擦过嘉文帝的下巴,眼里有些困惑:“为什么?利用钩槽不是要多省一些力么?” 嘉文帝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有着倨傲:“那是文弱之国的做法,他们的飞羽营只要销毁了钩槽,士兵们一个个便如同拔了毒牙的蛇,成了软虫一条,只有自身的本事强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可懂了?” 萧晚晚点点头,她将弓弦用手指勾住,漆黑的箭身颤抖不稳,萧晚晚频道地拨动箭翎,却是再也没有去依赖钩槽。 第一箭脱飞了靶,后三箭一箭比一箭射的准。 嘉文帝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神色,萧晚晚的资质在他看来十分难得,称得上是良质璞玉了。 “倏!” 正中靶心。 萧晚晚放下弓箭,仰起脸,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得意之色,语气倒像是在邀功:“师傅,徒儿这一箭怎么样?” 嘉文帝愣了一会儿,他忽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在萧晚晚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轻缓,略显低沉的男音中晕着几分撩拨之意:“为师很满意。” 萧晚晚的耳朵忽然红了,她不太自在地转正身子,继续拉弓射箭,步履却往前了一些,同嘉文帝拉开了距离。 这个游戏的人物配音还挺好听,萧晚晚有一些心不在焉地想。 第五十一章 “惠妃娘娘。” “皇上呢?” 李公公弯了弯腰:“回娘娘,皇上在练弓箭呢。” “本宫听闻皇上在打猎的时候碰到了黑熊,可无恙?” “皇上福人天相,收服了黑熊群,身上并无损伤。” 惠妃点了点头,一旁的丫头承珠却是忍不住了,她问李公公:“公公,娘娘身子骨虚弱,这宫中的人都是晓得的,娘娘听闻皇上在外碰到了危险,急得水都没喝两口,如今皇上回来了,还得劳烦李公公代为通报一声,让娘娘见一见皇上。” “承珠,”惠妃出言阻止,“皇上事务繁忙……” “惠妃娘娘,”李公公道,“不是奴才不通报,只是皇上如今同妍婕妤在一处,两人兴致正浓,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见娘娘了,这边风口大,娘娘还是先回营帐中休息,一会儿再来吧。” 惠妃抿了抿唇:“既是如此,本宫便另寻时间再来。” 待快回营帐了,承珠跺了跺脚:“娘娘!你还要忍让到什么地步?” 惠妃看了她一眼:“你若要发疯使性子,也莫要在外头丢人现眼。” 承珠气鼓鼓地打开帘子进去,语气愤懑,喋喋不休道:“娘娘!您真的不应该再沉寂忍让下去了!李勉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一个奴才,竟也敢给主子您脸色看!” “好了,”惠妃叹气,“李公公他不过也是按照规矩来行事。” “规矩?”承珠瞪大了眼睛,“他的规矩就是不通报?这宫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他不过是一个墙头草!看人下菜碟!见如今妍婕妤荣宠正盛,所以又跑去巴结妍婕妤,娘娘您当初宠冠六宫的时候……” 惠妃看了她一眼,承珠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闭了嘴。 “他是帝王,这兆国上下的女子只要他想要,都可以纳入后宫,本宫若是拈酸吃醋,那哪里吃的过来?” “娘娘!”承珠劝道,“可是娘娘可以想法子让皇上多来我们这儿,管它什么七十二宫,皇上只有一个人,娘娘您要抓住机会,这机会不要,便要被其他人给抢去了!” 惠妃:“大家都是姐妹,都是为了服侍皇上,谁去伺候陪同并不重要,都是一样的。” “可是位分不一样,孩子也不一样!” “承珠,你多言了。” 萧晚晚练了半天的箭,身子也疲乏了,被嘉文帝打发回去休息,毕竟晚上还有一场宴会,李勉恭敬道:“皇上,风大,添件衣裳再练箭吧。” 嘉文帝又射了一箭,问道:“你觉得朕退步了多少?” 李公公:“皇上,恕奴才眼拙,这弓箭箭箭射中靶心,奴才实在没有看出来皇上哪里退步了,反倒觉得皇上有所进益。” “再有所进益也只能在秋猎的时候射两次,”嘉文帝神色莫名,“其余的时候,难了。” “皇上,”李公公笑道,“这是好事儿。” “此话怎讲?” “天子御射,一为秋猎,二为御驾,兆国如今边境安定,四邦莫有前来犯者,声威名扬四海,皇上不起射乃是天下万民的大福气。” 嘉文帝瞥他一眼,哼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 第五十二章 系统:“恭喜宿主激活支线任务。” 萧晚晚将一支珠钗缓缓地插进自己的鬓间,一会儿的晚宴王公大臣携带女眷出席,众美云集,自己自然是要好好地做一番打扮。 萧晚晚:“什么支线?” 系统:“支线:黑熊群之秘;支线剧情描述:秋猎场中突然出现一群黑熊,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预谋?解开黑熊群谜底,将会得到丰厚礼包一份。” 系统:“提示:去向兵部尚书了解一下情况吧。” 萧晚晚:……这还真的有一点像自己以前玩过的网游,还需要找npc了解情况。 萧晚晚接下了这个任务,脑子里对于怎么完成他却有些一头雾水。 王帐之内,丝竹阵阵,美酿盏盏,佳肴碟碟,贵胄们携美前来,一方畅饮过后,嘉文帝摆了摆手,四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木架进来,木架上的肉泛着油光,飘起阵阵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嘉文帝开口:“今日狩猎场中遇到黑熊一群,虽境况危险,但诸位齐心协力,共同射杀,将黑熊成功擒服,朕心大慰特。直到黑熊肉精心烹制与诸位共享。” 大臣们自是感谢陛下恩泽。出来数十名侍者,他们的手中端着青花瓷的碟盘,一手持刀,从木架上割下黑熊肉置于盘中,端放在王公大臣们面前。 方将军豪饮了一口酒,感叹道:“今日我等虽出了力,但却比不上陛下与妍婕妤的英勇。陛下的箭法当属兆国第一,妍婕妤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箭无虚发,老夫受教了。” 众人皆附和。 嘉文帝面上带笑,朝萧晚晚的方向看过去。 萧晚晚也正好忘了过来,她仰着脸,眼睛终是挡也挡不住的得意光芒,倒没有想象中的害羞模样。 嘉文帝的心软了几分,萧晚晚这副等待着夸奖的得意小模样倒十分合他的心意,他招了招手,眉眼舒缓:“过来。” 萧晚晚从席中走出,规规矩矩地跪在王帐中央,正对着嘉文帝。 “今日你的确有功,”他亲手倒了一杯酒,“这是朕亲自斟的美酒,赏赐于你。” “谢皇上。” 萧晚晚想也不想地一饮而尽,嘉文帝摆了摆手,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有管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 系统:“……宿主,容我提醒你,原身并不会喝酒,而宿主您之前也是一个两杯倒。” 萧晚晚:我知道。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地厉害,点了好几次才正确地打开商城,系统都看不下去了,主动说:“宿主,您需要什么?” 萧晚晚:能够解酒的药。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能让我脑子保持清醒就够了,身体不需要。 系统:“……”这是什么奇怪的需求。 但是同宿主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她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宿主的脾气,反正宿主要做什么事都一定有她的道理就是了。 系统:“品名:神智清醒丸。需要花费十个系统币进行购买,确认进行交易?” 萧晚晚:“确认。” 药丸使用过后,萧晚晚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身体不属于自己,她的脑子清醒得很,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晃悠,还好如今坐在座位上,并不算太明显。 白天刷了那么多的好感度,晚上当然要更进一步了。 第五十三章 萧晚晚双颊酡红,一双眼睛秋水盈盈,身若无骨地倚靠在长桌上,姿态慵懒。 嘉文帝自然注意到了萧晚晚的异常。 其实不止嘉文帝,在场的王公贵胄、青年才俊们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佳人身上,一时之间看痴了眼,只不过困于身份差异,竭力遏制着自己心中的绮念。 也无怪乎圣上格外宠幸妍婕妤了,上马能骑射,着裙妒煞花的尤物实为难得。 小王爷手中拿着酒杯,对着萧晚晚道:“今日秋猎场上一睹嫂嫂风采,景濯惊诧不已,景濯自愧不如,敬嫂嫂一杯酒聊表敬意。” 萧晚晚的眼前有一些模糊,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手伸出来在停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了酒杯,她用牙齿咬住杯沿,露出一截白皙美好的颈线,冰凉的酒液缓缓倒入嘴中。 一杯饮尽,萧晚晚撑着下巴,嘴角的酒窝露出,勾起一个醉醺醺的甜笑,她的嘴唇上蒙着一层水润的光泽,眼睛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小王爷,小王爷像是被她的笑容迷惑住了,鼻间甚至恍惚间嗅到了一股花香。 就和之前从萧晚晚身上闻到的一样。 他整个人钉在那儿,手中端着酒杯,就连动作都忘了做。 萧晚晚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醉意弥漫的眼睛里露出几分迷茫:“你不喝吗?” 小王爷像是被马蜂蜇过一样,整个人如梦方醒。 萧晚晚声音软糯,还带着几分委屈:“我都喝完了。” 小王爷连忙仰头饮尽,慌里慌张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喉结滚动,结结巴巴道:“……我、我喝完了。”说完还亮了亮已经空掉的酒杯。 萧晚晚颇有些乖巧地回应道:“我看到了。” 嘉文帝的脸色早就变得青黑。 他低声训斥李勉:“妍婕妤醉成这个样子,她身边为何没人照应?永秀宫没有带人出来吗?” 李勉低着头:“皇上,永秀宫的宫女吃坏了肚子,告了假。” 嘉文帝:“那就从朕的随从里拨一个给她。” 李勉:“是。” 嘉文帝又看了萧晚晚一眼,只觉得他这位小妃子脸上的笑着实扎眼得很,让他看了就满心地不畅快。 皱着眉又召来了李勉,嘉文帝吩咐道:“让人扶着妍婕妤下去休息。” 李勉:“是……” “等会儿,”嘉文帝又道,“她营帐中那个宫女害了病,也照顾不了妍婕妤,那便让人将妍婕妤扶到王帐后头休息。” 李勉这才抬起了头,试探性地问:“陛下今晚是要宠幸妍婕妤?” 嘉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勉自知失言,不再说话,带着人去执行嘉文帝的指令。 嘉文帝又饮了一杯酒,他的目光无意间和小王爷对上,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 嘉文帝的心情突然变得更糟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一直被他忽视的一件事情。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萧晚晚,还是因为他的皇弟为了一个秀女亲自来向他求情。 景濯当初怎么说来着?对了,他说:皇兄,臣弟一不小心就将一名秀女的身子看光了。 第五十四章 王帐之内的气氛冷凝了起来,众臣悄悄打量着年轻君主突然变得糟糕的脸色,一个个都收敛了些,生怕不小心惹得龙颜震怒。 众人散去后,嘉文帝怀揣着一肚子的复杂心绪来到王帐后,而将他心池搅弄得涟漪阵阵的女人却睡得正香。 一旁的宫女连忙下跪:“皇上……” 嘉文帝摆摆手:“下去吧。” “是。” 嘉文帝坐在榻上,将萧晚晚的露在外头的手臂放进了被褥中,他望着萧晚晚的脸,心头一时之间转过很多东西。 萧晚晚却像是被嘉文帝的动作给折腾醒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半睁半闭,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拖着绵软的调子:“你回来啦。” 她没有称呼“皇上”,忘记了用敬语,但是嘉文帝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冒犯,相反,心里头还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嗯,”他答应着,“不会喝酒?” 萧晚晚撑着手臂坐起来,脸色晕红:“酒量不大好,以前还家里头,爹爹不许我喝酒。” 嘉文帝笑了:“你看起来倒像是个乖孩子。” “臣妾不乖的。”萧晚晚神色有几分正经。 “哦?”嘉文帝问她,“怎么个不乖法?” “臣妾未出阁之前,做过不少让爹娘头疼的事情,翻墙爬树都是常有的事情,也不怎么爱读书,请来的夫子三天里有两天都要骂我。” 嘉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那怎么在朕的面前乖得像猫儿?” 萧晚晚两只手握住他的,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不住地把玩,她低着头,没有去看嘉文帝的脸色,声音有一些闷闷的:“臣妾在皇上面前的乖,都是装出来的。” 嘉文帝不语,萧晚晚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爹爹曾经和臣妾说过,当今圣上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圣明君主,臣妾第一眼见到皇上的时候,心中很是欢喜,皇上您符合臣妾对未来夫君的所有想象,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得多……可是这皇宫之中美人太多了,臣妾第一次知道,原来臣妾的相貌也算不得顶尖,臣妾若是再不装的乖一些,只怕是要和小宫女一起消遣余生了。” 嘉文帝抬起她的下巴,轻声:“你这是欺君罔上。” 萧晚晚望着他:“那皇上要治臣妾的罪吗?” 嘉文帝轻笑:“你如今倒是不装了?侍宠生娇?” 萧晚晚大着胆子主动抱住了嘉文帝的腰,被褥从身上滑落,脑袋贴在嘉文帝的胸膛上:“算是吧,皇上今天夸了臣妾,臣妾的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 嘉文帝忍俊不禁,心里头原本的郁躁之气一下子去了大半,低下头看着萧晚晚黑色的发顶,只觉得怀里头的小妃子又娇又俏,惹人怜爱,他伸手捞起被子,盖在萧晚晚的身上:“你这酒倒是醒得快。” “醉意一看到皇上就全都溜走啦。” 嘉文帝哼了一声:“嘴巴倒是讨巧会说……宴会之上为何要对着景濯那般笑?” 萧晚晚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唔?” 嘉文帝板着脸:“莫要说你没做过这事儿,你是妃子,一举一动关乎皇家尊严,对待景濯要有威严,今晚过于轻浮,不可取,你可懂得?” 萧晚晚点点头:“晓得了,臣妾只是见小王爷觉着亲切。” 第五十五章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嘉文帝的心情又开始晴转阴了。 亲切?怎么个亲切法儿? 嘉文帝心中不快,却又不能够说出口,他也总不能拉下脸子再去追究景濯同萧晚晚之前的旧事,毕竟这件旧事当初他是知道的,是过了他的明面的。 他只能将一肚子的不爽快尽数发泄到床榻之间,折腾得萧晚晚香汗淋漓,眼眸困顿还不愿罢休。 萧晚晚手指攀住他的脊背,呼吸短促黏腻,肩头微颤:“皇、皇上,我想要……一个孩子。” 嘉文帝动作顿了顿,随后又像没听到一样,不曾给予回应,事后拉过被子,将人裹住:“睡吧。” 萧晚晚鬓发湿濡,低垂着眼睛沉默,她拉高了被角,侧过身子,用背对着嘉文帝。 嘉文帝看了一会儿,终究是什么都没问,闭上眼睛休息。 第二日萧晚晚醒来的时候,同床的人已经不在了,侍女端来盥洗的用具,萧晚晚问她:“皇上呢?” “回妍婕妤,”侍女恭敬道,“按照秋猎的惯例,第二日是有马术比拼的,皇上已出去小半个时辰了。” 萧晚晚点了点头,侍女上前服饰她起身。 这马术比赛同狩猎有一些不一样,狩猎只许男子参加,而马术则是男女皆可。 男女分为两队,各自比拼,胜者自是能够得到大赏赐。 美人的马术自然是吸引无数人前去观看,以至于萧晚晚走出王帐时明显的感受到了冷清:除了值守在营帐外的侍卫,竟是再看不到他人走动的身影。 萧晚晚问清了系统兵部尚书的位置,今天的情况倒十分适合完成支线任务,她朝着系统给出的地图,朝目标人物走去。 兵部尚书如今真算得上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的话,他头上的乌纱帽真的要不保了。 一旁的士兵道:“大人,找到了,是东边的防护栅栏被撞开了。” 一行人忙赶过去,只见足有一人高的栅栏被撞出两人宽的洞,底下的泥土湿润外翻,兵部尚书弯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这泥坑足有一指长。 “大人,外头有黑熊群的脚印,卑职率一队人马前去查看,发现这群黑熊是从十里外的山头过来的。” 兵部尚书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些:“你说从哪里来的?” “回大人,是十里外。” “这群黑熊大秋天没事儿干跑这儿竟跑逗我玩儿来了是吧?”兵部尚书怒气冲冲,这可真算得上是天降灾祸,谁能够猜想到十里外的黑熊没事儿跑到狩猎场里头溜达? “傅大人。”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兵部尚书傅远一回头,只见昨日在猎场上出尽了风头的婕妤人站在十步开外,身穿白色罗裙,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望着他。 “妍婕妤,”傅远连忙见了礼,问道,“此处偏僻,不知才人娘娘到此处有何事?” “本宫不擅马术,凑不得那个热闹,四处闲逛罢了,”萧晚晚迈着步子走过去,“刚巧碰到了傅大人,来打个招呼……傅大人看起来像是有要事在忙?” 傅远的两条眉毛立时皱了起来,脸上泛出苦楚。 萧晚晚:“傅大人看起来像是有烦心之事,是因为昨日的黑熊么?” 第五十六章 “昨日之事多亏了婕妤娘娘出手相助,”兵部尚书说,“臣确实是为了此事烦忧。” 萧晚晚笑了笑:“大人调查的如何了?可否同本宫说道一二?” 兵部尚书将方才调查出来的一一说给萧晚晚听,她的眉头也渐渐皱紧。 这件事情的确有蹊跷,好端端的熊,怎么突然就成群结队地奔往猎场?前头有这么高的栅栏阻隔,它们不仅没有绕道而行,反倒是选择了破坏栅栏。 如此执着,倒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猎场中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让它们不顾一切也要过来。 萧晚晚对于动物学并不了解,她在了解到基本消息过后便告了辞,返回营帐的路上碰到不少青年才俊,他们红着脸给萧晚晚行礼,萧晚晚也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刻意压低声音的言论。 “这宫里头的娘娘都好厉害,昨日那个会骑射,今日这个马术比起男子来也不输吧!” “佳丽三千,皇宫当中的娘娘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了。” “可是我曾经听父亲说过,惠妃娘娘身子虚弱,看模样也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没想到马术上竟然让她拔得了头筹。” 惠妃马术比拼赢了。 嘉文帝对这一场马术比赛称赞有加,给男子队中获胜的常将军赏赐了诸多金银,外加名剑一把,惠妃赏赐珠钗罗黛数份,绫罗绸缎数匹。 萧晚晚在边上望着,嘉文帝的目光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惠妃,就连萧晚晚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目光热切,眉目舒缓,嘴角上扬,眼里只容纳下了惠妃一个人的影子,惠妃也抬眸相望,两人凝视许久,各自露出一个心有灵犀的笑容。 “听月的马术还是那样出众。”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穿着骑装的女孩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像极了草原上盛放的野蔷薇。 “臣妾献丑了。” “惠妃妹妹这样好的马术还算献丑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成了笑话?”丽妃掩唇轻笑,“还是莫要谦虚了……咦,萧妹妹何时来的,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嘉文帝和惠妃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望向萧晚晚。 萧晚晚福了福身子:“臣妾起得迟了,又自认马术一般,登不上台面,是以并未前去观看,嫔妾听闻惠妃姐姐在马术中拔得头筹,在此恭祝姐姐。” 惠妃抿唇一笑:“妹妹的心意我收下了。” 嘉文帝拉住惠妃的手,语气温柔道:“你身子骨不好,今日又太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惠妃应了,一众人跟着散去。 承双端来了新鲜的瓜果,还未放在桌子上,就见自家娘娘从屏风后走出,原本穿着的白色罗裙也褪去了,换成了赤红色的骑装,她低着头系好腰带,招呼着:“承双,过来帮我梳个头。” 承双有些茫然,她站到萧晚晚的身后,问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换了一套衣服?” 萧晚晚道:“我要出去练马术,头发帮我梳的利落一些。” 承双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娘娘,不早了,要练马术还是明日赶早吧。” 萧晚晚:“不,这会儿本宫就要练。” 第五十七章 承双虽然觉得这时间选的不太对,况且秋猎的马术比拼只有一天,自家娘娘就算是练了,也没有表现的机会了,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奴才,不好多嘴多舌,也就听了她的命令。 萧晚晚掀开帘子,径自走往马厩,赵景濯远远地便瞧见一道熟悉的丽影,等到走近一些了,发现竟然真的是妍婕妤。 “小王爷。” “不知皇嫂这般晚了来此所为何事?” 萧晚晚站在马厩前头,目光从一匹匹毛色鲜亮的马上掠过,问道:“小王爷可知,这里头最烈的马是哪一匹?” “最烈的马当属常将军的坐骑了,名唤踏风,”小王爷的手指往左边一指,“今日常将军就是骑着它拔得了头筹,此马脚力强劲,性子倨傲,除了常将军,倒是没有别的人使唤得动它。” 萧晚晚走到踏风的跟前,这是一匹通身漆黑的骏马,眸色黑亮,它蹄子刨了刨脚下的土,打了一个响鼻。 萧晚晚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马鬃:“倒真的是一匹好马。” 小王爷道:“那是自然,此马是父皇在世时赐予常将军的,同常将军在沙场上几入生死,算得上是马中的常胜将军了!” 萧晚晚问:“小王爷,可以帮忙将这匹马牵出来吗?” “皇嫂你这是要?” 萧晚晚笑了一下:“我想练一下马术。” 小王爷立马制止:“此马性情凶烈,一般人制它不住,皇嫂还是换一匹吧……本王的那一匹马虽然比不上常将军的倒也是不可多得的良驹,皇嫂若是想练,便用小王的马吧。” 萧晚晚打开了马厩的围栏,手拉住缰绳,将踏风牵了出来。 小王爷几番劝阻无果,只好将牵马的活儿自己包了下来,生怕萧晚晚出了什么事情,原本想回营帐的心思也给打消掉了。 她坐在踏风背上,腮帮子微鼓,瘫着一张脸,表情实在是说不上愉快,她问赵景濯:“小王爷,你们都是打小练习马术的么?” 小王爷答:“自打我记事起便在练了,父皇曾经说过,马术同书卷同等重要,是兆国人的根,不能忘的。” “那像我这样的,连骑马都平平的,岂不是很登不上台面?” 小王爷笑:“皇嫂是江南一带的,水乡女子,性情温顺,昨日那一手弓射已然很了不得啦!” 萧晚晚嘀咕:“弓射好又有什么用?他更喜欢马术好的……” “皇上驾到!” 承双听到这个声音陡然一激灵,连忙将手中的绣活儿放下,恭敬地跪了下来,低着头:“奴才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嗯,”嘉文帝随意地点了点头,眼神在营帐中打量,“你主子呢?” 承双悄悄抬眼,只看到一个弧线利落的下颌角,李公公低声提点她:“皇上问你话呢,妍婕妤在何处?怎么不出来见驾?” 承双:“……回皇上,妍婕妤、妍婕妤她不在营帐当中。” 嘉文帝:“她又出去了?跑去哪儿了?你怎么也不跟着她?” “回皇上,娘娘不让奴婢跟着,说……说出去练习马术。” 嘉文帝看了一眼天色,不可置信道:“天都快黑了,她跑去练习马术?” 第五十八章 “小王爷,本宫素来听闻你与皇上感情甚笃,自小便玩耍在一处。” 小王爷挠了挠脸:“皇兄向来让着我,若说真的能玩到一处的,还是皇兄与端皇叔。” “那惠妃呢?”萧晚晚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小王爷愣了一会儿,他看向萧晚晚的脸色,马背上的美人粉颊明眸,唯有一双柳眉微蹙。 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将不开心全数写在了脸上。 小王爷思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妍婕妤为何要这么晚了跑出来练习马术,这是醋着了。 他诧异于皇宫之中竟然还有这般不作伪的女子,皇兄后宫里头的那些妃嫔他都是见过的,哪一个不是维持着表面的和善,一人得了宠受了赏,其余人便一哄地去恭喜。 像萧晚晚这样,皇兄夸了别的人,便横冲直撞地吃起醋来的还真是独一个。 他在心中感叹了一番萧晚晚没有心机:“惠妃娘娘同皇兄十岁相识,多年情分自是不一般。” 萧晚晚扬起手中的鞭子,马儿立刻甩起蹄子跑了起来,小王爷只好也寻了一匹马,跟在她后头。 嘉文帝一进来就看到一黑一红两匹马在场地中奔驰,坐在上头的赫然是小王爷和萧晚晚二人。 他冷了脸,李公公忙挪着肉墩墩的身体上前:“哎呦喂,妍婕妤,小王爷,圣上驾到,快快下马!” 萧晚晚勒住了马绳,望了嘉文帝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跳了下来。 “见过皇上。” 嘉文帝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喝道:“胡闹!” “皇兄……” “还有你,”嘉文帝看向他,言语严厉,让小王爷都白了脸:“你不劝阻也就罢了,还跟着胡闹,你可有半点儿将皇家脸面记挂在心上,可有半点为你皇嫂的名节担忧?” 孤男寡女,天色又渐渐黑了,这要是让他人看到了,皇上的弟弟同妃子这般亲密,只怕怎么解释都说不清。 “皇兄,景濯知错了。” 小王爷半跪在地上:“景濯的确考虑不周,请皇兄责罚。” 嘉文帝看向萧晚晚:“你可知错?” 萧晚晚双唇紧抿,脸上有几分委屈,眸中更是有着怨气,嘉文帝让小王爷退下了,李公公在前头掌着宫灯,双耳紧闭,半点不闻身后帝妃之事。 嘉文帝:“怎么,你犯了错,如今倒要给朕脸子看?” 眼见着要到了营帐,一路沉默不语的萧晚晚才开了口:“天色已晚,陛下当回王帐歇息了。” 竟然一开口就是逐客令。 嘉文帝面色不虞,吩咐李勉道:“去安排一下,今晚妍婕妤侍寝。” 萧晚晚面上的表情有些松动,她捏了捏衣角,矛盾又茫然的情态尽数落在了嘉文帝的眼里。 晚间,萧晚晚依偎在嘉文帝的怀中歇息,借着淡薄的月光,她细细打量着面前人的脸庞:挺直的鼻梁,上扬的眉尾,略薄弧度稍显锋利的嘴唇,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嘉文帝眼睫颤动,睁开浓墨一样的双眸,扣住她的手掌,按在胸前。 “不睡?” “睡不着。”萧晚晚小声。 嘉文帝从鼻间轻哼一声,声音沙沙的:“是在反省,所以睡不着?” 萧晚晚直白地摇头:“不是。” 恰逢此时,李勉的声音隔着帐篷传了进来:“陛下,惠妃娘娘病了。” 第五十九章 嘉文帝几乎是瞬时就坐了起来,萧晚晚探起身子,点燃油灯,嘉文帝喊了一声:“李勉。” 李公公立马撩开帘子进来,伺候嘉文帝穿好了衣裳。 “你早些休息。”嘉文帝撂下这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系统:“……宿主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萧晚晚:“废话,费了这么些天的力气,得到的成效还是微乎其微,换你你会开心?” 她没有一天不怀念现代社会,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去,而嘉文帝上涨缓慢的好感度着实让人心累。 萧晚晚:“他们两个那么多年的情分,感情就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我一个外来者,想要攻破他们根本不可能。” 系统察觉到了萧晚晚的暴躁和情绪的波动,立马安抚道:“宿主,其实嘉文帝和惠妃之间并不算坚不可摧的。” 萧晚晚:“唔?” 系统:“嘉文帝对惠妃的好感度是八十,”与此同时萧晚晚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蓝屏,这是萧晚晚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界面,界面的主角是嘉文帝,他指向惠妃的箭头上赫然写着百分之八十。 萧晚晚咬了咬手指,迟疑道:“嘉文帝这样的人,八十是他能够给予女人最大的爱了吧?” 一个帝皇,他的百分百当然只会给予他的皇位。 系统:“一切皆有可能,宿主不要灰心丧气。” 萧晚晚瘫在床榻上,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回到现代社会之后都能直接混横店了……当然前提是我能回去。” 她当初大概是选错了专业。 萧晚晚望着帐顶好一会儿,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这场仗还是要继续打下去,她要回去。 惠妃面色苍白虚弱,在见到嘉文帝的时候挣扎着要从床榻上起身行礼,被嘉文帝制止了:“免礼,”他看向承珠,“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了?” 承珠的眼眶有一些红:“娘娘今日比拼马术的时候吹了风,受了寒,回来之后就咳嗽不止。” “随行太医呢?” “太医煎药去了。” “皇上,”惠妃声音轻柔,“臣妾没事。” “你啊,就是太逞强!”嘉文帝摆手,“都下去吧。” 众人都称“是”,帐内只剩下嘉文帝和惠妃两个人。 惠妃将头枕在嘉文帝的胸膛上,动作还有一些小心翼翼。 嘉文帝拉好她的被角:“身子骨不好,就不要逞强,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虽然受了寒,可是臣妾依然觉得高兴,”惠妃嘴角带笑,“臣妾今日的马术好看么?” “好看,”嘉文帝点头,“就和以前一样。” “可是皇上还是去了妍婕妤那里,”惠妃说,“臣妾虽然病了,却也庆幸这场病,如果臣妾好好的,也就等不来皇上了。” “这又说的是什么傻话?” “臣妾知道妍婕妤年轻貌美,臣妾比不过,”惠妃仰起头望着他,“可是臣妾却还是痴心妄想,想要皇上多看看臣妾……允晟哥哥。” 这一声允晟哥哥让嘉文帝有些动容,他将惠妃搂得更紧了一些,低语:“朕以为,朕的良苦用心你都是懂得的。” 第六十章 “朕的第一个孩子只会是和你的。” 惠妃落下泪来:“皇上,是臣妾没用。” 但凡她母家再争气一些,他们之间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模样。 太医端来了药,嘉文帝亲自一勺勺喂给了惠妃,并打算在此处歇下,太医劝道:“皇上,龙体为重,过到病气就不好了。” 惠妃也跟着劝导,嘉文帝只好作罢。 快要走到王帐的时候,嘉文帝却突然停了下来。 李公公:“皇上?” 惠妃那张柔弱的面庞再一次浮现在心头,嘉文帝:“去景濯那儿吧。” 李公公脸色微变:“……是。” 一晚上嘉文帝都没有回到王帐,第二日一大早,萧晚晚洗漱完毕后拿了箭囊,径自往马厩走去。 踏风已然不在了,向来是被常将军牵走了。 萧晚晚的目光在一匹匹马上滑过,挑了一匹毛色雪白的,倒很衬她今天这一身雪白骑装,坐在马背上,驱使着马往猎场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声响亮的鸣哨响起,萧晚晚不由得望向声源处,只见十米开外一人坐在黑色的骏马上,肩背挺直,身穿轻甲。 常将军。 萧晚晚的头顶上方传来羽翅扑扇的动静,她抬头,只见一只毛色灰白的猎鹰在空中盘旋,速如箭矢,落在了常将军的肩膀上。 萧晚晚驱马过去,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这是常将军的猎鹰么?” 常将军面色淡淡,同萧晚晚见了礼,解释道:“不是,是头鹰。” 皇宫之中有专门的驯鹰人,这些猎鹰目光如电,在狩猎的时候能够快速地发现猎物,而头鹰则是皇家猎鹰中的领头鹰。 常将军这是带头鹰放风来了。 萧晚晚面上露出一些新奇的神色:“方才听到常将军吹哨,这猎鹰是用哨声指挥的么?” 常将军点头:“宫中的猎鹰自幼便用哨声培训,这一哨多令,它们能够听出不同哨声中的差别,行使命令。” 萧晚晚:“听来很有些趣味,常将军可否露几手给本宫看看?” 常将军拿出骨哨,这哨不过中指长短,上钻五孔,底下系着一条红色的流苏,常将军将其放在唇边,先是吹了一声短促的,猎鹰立即飞了起来,又一声稍显长的哨声响起,猎鹰又开始在空中盘旋。 萧晚晚叹为观止,其实要她来说,这两声若不是细心去听,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这些猎鹰在长年累月的培训下,已经养成了自然而然的反应。 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窜过一些东西,萧晚晚的眉头皱了起来,她问道:“这骨哨是只有一只么?” “不是,”常将军说,“驯鹰队中人人皆有。” 这骨哨并不是多稀奇的东西,主要是哨声的吹法,拿了骨哨,不懂得怎样吹出让猎鹰行动的哨声也是无用的。 萧晚晚点了点头,笑道:“谢常将军解惑。” 她的心中此时已然升起了另外一个疑问。 如果猎鹰能够通过哨声驱使的话,那黑熊未尝不能,可是从昨日同兵部尚书了解的情况来看,那群黑熊来自于十里开外,这样远的距离,除非是百人同吹哨才能够传出那么远。 但百人吹哨的动静必然惊动整个秋猎队伍,之前萧晚晚可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 第六十一章 她不禁想要去昨日那个被黑熊踏破一个大窟窿的地方再去看一看。 萧晚晚:“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驱使得动黑熊?” 系统:“……” 萧晚晚:“嗯?”怎么没有反应了? 她打开系统界面,上头浮现出一行小字:系统更新中。 萧晚晚关闭了界面,没有再管它。 反正系统也不是第一次更新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系统这一次的更新耗费了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嘉文帝也没有再找过她。 傍晚时分李公公来了,他带过来一套衣物,亲自交给了萧晚晚,明天就是整个秋猎环节当中最重要的一环:祭神,祈求来年兆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起伏的衣裳形制也大有不同,萧晚晚这个级别的四品妃子,衣服的襟领上绣着的就是梅花,除这处以外,其他地方皆是纯色一片。 她站在妃嫔队伍中,嘉文帝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衣袍,头上戴着九珠冠,手中持玉笏,上用鎏金字刻着“敬敏凌上”,圆台的正中央摆着五人宽的铜制炉鼎,前列摆一桌案,上放瓜果蔬菜牛羊祭品,足有人二指粗的燃香袅袅升起。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们对于神灵的敬畏都不曾改变过。 两旁身穿白色布袍的礼乐司奏起了乐,这乐器是萧晚晚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倒有些像葫芦丝,吹出来的声音却要低沉很多,给人一种空远的神秘感。 嘉文帝嘴中念着祭词,将玉笏插在了炉鼎上,祭神侍者脸上涂着油彩,手中端着一盏酒,嘉文帝接过,将酒水浇在了炉鼎之中。 秋猎的时间虽然定在十一月,但是具体在哪五天去却是由钦天监仔细算过的,为了祈求一个好兆头,让祭神仪式顺利进行,选的都是天气明媚的好日子,是以天色突然暗下来,空中惊雷乍起,一道紫色的雷电划破长空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钦天监的人更是吓白了脸。 他们明明核算过数回,确保今日的天气万无一失,怎么、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变故? 狂风四起,周围的草木被风卷的狂舞乱摇,萧晚晚的袍袖甚至被风吹得鼓起,风沙走石迷了人的眼睛,萧晚晚只好用帕子捂住脸面。 机械音却在此时响起。 系统:“更新完毕,正在为宿主加载数据。” 混乱之中突起一声尖叫:“玉笏!” 只见原本插在炉鼎当中的玉笏被吹飞了起来,炉鼎内的香灰也洒了一地。 系统:“触发技能:福运滚滚。” 萧晚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啪”的一声就砸在了她的身上,落进了她的怀里。 虽然四周的风还未停歇,但萧晚晚却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萧晚晚低下头,躺在她双臂之间的赫然是方才用来祭神的玉笏。 “敬敏凌上”四字格外清晰。 她面上有些茫然,嘉文帝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这一眼中的意味格外复杂,萧晚晚一时还不能参破。 渐渐的,风停了下来。 祭神侍者突然行了跪伏大礼,大喊:“天佑兆国!” 声音回荡在整个祭神台上。 第六十二章 祭神仪式上的玉笏在兆国人看来连接的是天与人,代表的是上天的旨意,玉笏从炉鼎之中飞起,这是一个糟糕至极的兆头。 王帐之中气氛有一些凝重,萧晚晚坐在嘉文帝的右手边,正对面是皇后,两侧还站了几位嘉文帝的心腹大臣。 祭神侍者跪在正中央,他的前方放着玉笏,嘉文帝问他:“做何解?” 祭神侍者道:“天生异变,是为大不利,兆国明年只怕……” 嘉文帝的眉目紧锁:“你方才说天佑兆国又是什么意思?” 侍者道:“虽有劫难,但并非无方可解,承蒙上天厚爱,此番有大贵人助阵,定能有惊无险地度过。” 嘉文帝:“贵人是?” 侍者声音大了一些,冲着萧晚晚的方向,手掌贴在地上,以头触地:“正是妍婕妤!” 萧晚晚再一次感受到了众人热烈的视线。 她当初并没有将“福运滚滚”这个技能当一回事,因为它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看起来实在是太鸡肋,没想到居然一下子给她送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侍者:“狂风大作,玉笏飞起,正巧掉到了妍婕妤的怀中,这才免于一碎,妍婕妤保住了玉笏,保住了上天的旨意,自然是能够扶助兆国度过危难的贵人!” 萧晚晚心道:这个所谓的祭神侍者该不会是系统安排出来的吧? 系统立即辩驳:宿主误会了,兆国人对于天神的信任远超其他国家,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宿主是贵人。 皇后绞了绞帕子:“侍者可思虑清楚了?祭神是大事。” 侍者言辞笃定:“臣不打诳语,不敢欺瞒皇上。” 嘉文帝思忖了一会儿,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皇上,该用午膳了。” 嘉文帝默然,他的两指摩挲,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李勉,你听见了么?” 李勉点头:“皇上,奴听见了。” “这兆国的安宁朕给不了,朕不是这兆国的贵人,妍婕妤才是,你说这话荒唐么?” 李勉将身子弓了下来,脸朝着地面,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并未回答嘉文帝的问题,只是喊了一声:“皇上。” 嘉文帝摆摆手:“下去吧。” “是。” 他拿起了玉笏,指尖触碰着上头的字,喃喃:“因为上天不认可朕,所以兆国一年来各处才大小灾祸不断的么?” 他思及自己在位一年以来,事必躬亲,从未罢过一天的早朝,改革兵马旧制,设儒林讲坛,自觉问心无愧,可是这天灾却从来没断过。 兆国子民崇拜神灵,他虽为国事操劳,但心里却也清楚,根系深广的重臣未必服他。 母妃的家族在朝中同其余几个世家比起来,实在是差距悬殊。 若不是先皇几个子嗣接连逝世,实在选无可选,这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 “贵人?” 他拿起从皇宫加急送过来的奏折,执朱笔批阅,不觉间案牍上的折子已经累了半臂高,肚腹空空召人上了晚膳,拿起玉箸的时候吩咐了李勉一句:“晚上传妍婕妤侍寝。” 李公公愣了一会儿,神色莫名,应道:“是。” 第六十三章 这一次系统更新的时间长达两天,就连操作的ui都换了个彻底,虽然看上去要比之前上档次很多,但萧晚晚用着还有一些不大顺手。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自动更新两天,未能及时与宿主联系、帮助宿主答疑解惑,特送上更新补偿礼包,希望宿主能够谅解。” 萧晚晚并没有急着打开礼包,而是第一时间点进了商城。 商城这一次上新的物品足足有三页之多,萧晚晚从前到后翻了一遍,却被一本书给吸引住了目光。 品名:《位面百科全书》 售价:200系统币。 时效长达三个月的避毒丸售价120个系统币,这在商城当中已经算得上是天价物品了,而这一本书却要价到了两百系统币,远远超过了让萧晚晚垂涎的避毒丸。 萧晚晚感叹:“真贵。” 系统正色道:“贵有贵的道理。您还在为游戏世界中的陌生知识感到茫然吗?您还在被疑问困住脚步吗?您想成为知识渊博的大学者吗?万种需求,一次搞定,《位面百科全书》,绝对值得的攻略好伴侣。” 这段广告词念得萧晚晚是有一些心动的,可是看看自己的账户余额她就打消了念头。 她现在手上只有五十个属性点,二十个技能点,外加六十个系统币,到现在连售价一百二十个系统币的避毒丸都买不起,更不要说售价两百的百科全书了。 她打开更新礼包,里头躺着五十个系统币和五十个技能点。 将系统前前后后翻一遍,能够得到新物品的机会只剩下了一个解密黑熊群。 萧晚晚:“这黑熊群的任务怎样判定为成功完成?” 是需要她亲自抓住谋划这次事件的真凶?那这个难度未免太高了一些。 系统:“揭穿真凶即为成功。” 萧晚晚有点儿犯愁,她现在只有一个大致的预想方向,要让她去抓到真凶,她的宫妃身份就是第一层阻碍,做起事情来十分不方便。 ……等等。 萧晚晚的脑中一瞬间滑过了些什么,她再仔细回想了一遍系统说过的话,不太确定地问道:“是抓到就可以了?不论是谁?” 系统:“……” 萧晚晚:“你不会又在更新吧?” 系统:“……规则上来说,是只要真凶被发现就可以了。” 是不是一定要宿主来揪出在规则当中并没有提,虽然系统之前带过的宿主都是默认要自己亲自来完成任务的。 萧晚晚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下子就好办多了。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发现的漏洞高兴太久,承双就掀开帘子进来了,还带来了皇上的口诏。 “娘娘,”承双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喜色,“皇上说召您侍寝。” 萧晚晚心里头清楚,按照前两天嘉文帝刻意回避自己的样子来看,嘉文帝是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召自己侍寝的,他心中对冷落惠妃还是有着愧疚的。 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被召见,完全是因为今天的祭神事件。 他这不是找自己侍寝,他这是沾福气来了。 第六十四章 萧晚晚将自己点亮的技能认真盘算了一遍,在盈盈秋水上又加了三十个技能点,累计达到了四十。 深秋气温低,白色的水汽升腾,屏风上悬挂着换洗的衣物,承双打开白瓷的玉瓶,往里倒了几滴香露,浓郁的花香气瞬时充盈在帐内。 “主子这两天骑马未免太勤了一些,”承双的眉头蹙起,“都磨红了。” 萧晚晚白皙的腿根处赫然两边各自印着红色的长条伤痕。 “过两天就好了。”萧晚晚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 晶莹的水珠从凹凸有致的躯体上滑落,承双拿来衣物,伺候着萧晚晚穿上,不经意间对上萧晚晚的眼睛,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双眸子慵慵懒懒的,却又含着一汪春水,目光流转间眼波儿媚极了,教人见了便心跳不已。 “承双?” 承双回了神,连忙将萧晚晚的腰带系上。 王帐内。 嘉文帝单手执卷,身上穿着寝衣,借着灯光阅读书卷,他听到掀开帘子的动静只是撩了撩眼皮,轻飘飘地看了萧晚晚一眼,复又将目光落在书上。 “祭神侍者所说你可都听清了?” “臣妾听清了。” 嘉文帝拍拍自己的腿:“过来。” 萧晚晚走上前,嘉文帝将她揽入怀中,抱坐在腿上,姿态亲密。 “他说,”嘉文帝将头枕在萧晚晚的颈边,“你是兆国的贵人。” 萧晚晚正要答话,太阳穴上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白,手指攥紧。 嘉文帝双眸若寒星,嘴角略微向上勾起,萧晚晚望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背上却有些发凉。 他的手指慢慢抚过萧晚晚的脸颊,低声:“朕该赏赐你一些什么好呢?嗯?” 萧晚晚手指覆了上去,温柔缱绻的一双眼专注地望着嘉文帝,眸光澄澈,语气轻缓:“臣妾只知道,皇上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贵人。” 她将头倚靠在嘉文帝的肩膀上,清新怡人的香气缭绕在嘉文帝的周围,她的语气中带着怀念:“臣妾进宫前,娘亲就嘱咐过臣妾,虽然家境比不得世家贵女,可家教却不能输,要细心妥帖,万事以皇上为重,臣妾不懂得祭神仪式,但若真的能为皇上解忧,臣妾自是百般愿意的。” 嘉文帝的眸光闪烁,半晌才将手复又放在了萧晚晚黑柔的头发上。 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父亲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在朝中毫无根植,萧晚晚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她坐上婕妤的位置全靠自己的一手扶持,萧晚晚是没有什么错的。 心中的戾气散去,嘉文帝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两天在忙什么?” “也没有忙什么。” “李勉说,你这两天练马倒是很勤快。” 萧晚晚眼睛微微睁大,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闷闷说了一句:“李公公可真是厉害,比话本当中的千里眼顺风耳还要神通广大。” 嘉文帝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头:“怎么不去练弓射?你的天赋好,可不要荒废了。” 萧晚晚低下了头,小声嘀咕,语气中还带上了怨气:“皇上又不喜欢弓射,臣妾练它做什么?”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闻的?谁说朕不爱弓射?” 萧晚晚抬眸,眼眶微微泛红,有点赌气地说道:“反正比起弓射,皇上更喜欢马术,弓射练的再好也讨不了皇上的欢心。” 第六十五章 她这话一说,嘉文帝就明白了,为什么比拼马术的那天这么晚了,她还要去马厩,为什么这几天她频繁地牵着马去猎场。 面前的小佳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罐子,吃味儿吃到了现在。 “你弓射练好了,朕同样喜欢。” ———— 灯光微晃,萧晚晚双手撑在床褥上,脸颊偏向一边,嘉文帝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肌肤,眉目稍拢:“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萧晚晚羞得想要遮挡,却被强硬地分开,她将脸埋进自己的手臂:“不……不小心弄得。” “李勉。” 李公公撩开帘子,站在屏风外,帝妃二人交叠的身影映照在双面苏绣的缎面上,他低着头不敢多瞧:“皇上,奴才在。” “去拿一盒消肿祛瘀的膏药来。” “是。” 脚步声渐近,萧晚晚紧张羞耻地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她双眸含怒地瞪向嘉文帝,嘉文帝却并不觉得恼怒,反而心里头像是被一根细小的羽毛撩拨着一样。 他望着萧晚晚难以自抑的羞赧情态,张了张嘴,声音低沉沙哑:“李勉,进来。” 萧晚晚惊慌失措,身体瞬时紧绷,嘉文帝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皇上。”李公公越过屏风,“膏药拿来了。” 萧晚晚有些崩溃地用手捂住脸,温热带着重量的被褥却在这时盖了下来。 “下去吧。” “是。” 等待脚步声远了,嘉文帝撩开被子,萧晚晚眼睫颤动,脸上挂着狼狈的泪珠,眼角通红。 “哭什么,”嘉文帝退出去,营帐内响起微弱的一声轻响,他打开圆盖,用手指挖了一勺膏药,涂抹在萧晚晚的伤处,动作细致,“朕的妃子又怎么会给别人看了去。” 萧晚晚耳根通红,涂完药却是打定主意今夜怎么样都不会再理嘉文帝了。 她耍起了小性子,将被子拉高盖在肩头,留一个背影给嘉文帝,嘉文帝也自知今晚着实荒唐了一些,便也就受着萧晚晚的冷脸。 第二日萧晚晚是被屏风外的动静给折腾醒的。 “皇上,臣自知有大罪,请皇上再多宽限几日,臣定当给皇上一个交代!” 嘉文帝面色冷然:“傅远,朕看你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是坐的太安逸了一些,你若是年老,人也跟着糊涂了,趁早告老还乡,多的是青年才俊愿意为朝廷效力。”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傅远。 嘉文帝限他在五日之内调查清楚黑熊群一事,可是如今四天过去了,他还是半点头绪也无,今日王驾就要回朝,他特地来请求嘉文帝多给一点时间。 嘉文帝的态度决绝,兵部尚书灰心丧气,面如土色,心里头已经盘算起了在朝廷这么多年家中盘下了多少财产,剥夺职务还乡之后买几块地为好。 他这头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们加强巡逻,扫清王驾回朝途中的危险,耳中却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呼唤。 “傅大人。” 傅远回头,只见风头正盛的妍婕妤穿着榴色罗裙,站在不远处。 “婕妤娘娘,”傅远行了礼,“不知婕妤娘娘有何事?” 第六十六章 萧晚晚道:“此次秋猎,承蒙皇上厚爱,得了不少毛皮,东西贵重,本宫营帐中又没有多余的箱子能够装放,因此来寻傅大人商议一番,能否借调点人手帮本宫搬些东西回宫。” 傅远走上前:“这不同的毛皮有不同的忌讳讲究,娘娘的毛皮是哪一些?” 萧晚晚领着他进了营帐,承双放下门帘,退了出去。 “娘娘,这毛皮……” “傅大人,”萧晚晚拨了拨耳旁的头发,“傅大人一个多时辰之前还在为黑熊群之事担忧,如今便不急不缓地管起了毛皮之事,心境转变之快着实令本宫佩服。” 傅远变了脸色,他迟疑:“娘娘这是何意?” 萧晚晚抿了一口茶:“傅大人这兵部尚书之位当真是坐够了,不想要了?” 傅远的脸色颓丧:“天力不可违背,老臣……” “傅大人,”萧晚晚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是不可违抗的。” “娘娘的意思是……” “傅大人,你可记得祭神侍者是如何说的?”萧晚晚抬眸,眸色深沉,营帐之中的光线晦暗,傅远望着她,竟生出了一些毛骨悚然之感。 “侍者说,本宫是贵人,自是能够指你一条明路。” 萧晚晚的心里头其实是有一些忐忑的。 虽然说她自从绑定系统以来,所做之事全是演戏,但要凭借空口一句“我是祭神侍者认定的贵人”来大行方便之事,使人信服,在她自己看来着实是荒唐。 也许傅大人是被逼得急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是她低估了兆国人对神灵的盲信程度,当她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傅大人的身子都为之一振,稍显浑浊的眼里顿时精光熠熠,他行了一个大礼,语气激动,言语之间皆是掩盖不住的希冀:“若是、若是娘娘有解救之法,老臣……老臣自当铭记大恩!” “此言重矣”,萧晚晚走到傅大人跟前,虚扶了他一把,正色道,“傅大人为朝廷尽力多年,是社稷的肱骨良臣,此次黑熊一事着实蹊跷,想来是有宵小之辈暗中谋划设计,本宫只是不忍傅大人这等忠臣被构陷罢了。”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思来想去,几夜难以入眠,梦也做的古怪,每每有长哨声入耳,本宫也觉得奇怪非常,直至今日才晓得,这也许是上天给予本宫的一点暗示。” 傅大人躬身:“请娘娘指点迷津。” “本宫听闻皇家猎鹰皆是用哨声指挥,一哨百音,各音之间相差甚小,非专其项者难以听出其间差异,因此本宫才有了这般猜想。”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借传唤猎鹰的名头,传唤来了黑熊?” “本宫猜测如此,究竟如何还得傅大人亲自去追究根底,这传唤黑熊之法究竟有无……” “谢娘娘指点,”傅大人恭敬道,“此等奇术老臣曾有耳闻,已有应对门道。” 傅大人退下了,萧晚晚也舒出一口气,她能够做的也就只有那么多,这份支线奖励究竟能不能够拿到,还要看这位兵部尚书的本事如何。 “承双,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宫了。” “是,娘娘。” 第六十七章 撞破 “皇上,西南那边儿加急传过来的奏折,左丞的。” “快,呈上来。” “是。” 西南今年饥荒灾情严重,更兼有暴民趁机作乱起义,米商哄抬物价,京城离那处太远,天子纵然有再大的声威也威慑不到心胆已肥的民众,左丞主动请缨前去赈灾,送来的奏折上也尽书众事告捷,不日回朝。 嘉文帝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他将奏折合起,忽然之间却发现了一个突出的尖角。 抽出来之后才发现这是另外一封信。 这张纸不过手掌大小,没有信封,字横陈其上,第一句便是:燕儿吾女。 上下不过二三十字,却将左丞想要说的话全数包含在了里头。 一是询问丽妃身体如何,二是过问为何这般久了还没有子嗣,三是探寻嘉文帝对丽妃好不好。 嘉文帝扯了扯嘴角,像左丞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犯将“家书”夹带进奏折当中的错误,他这分明是有意为之,借着这张纸来敲打嘉文帝。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不敢对高高在上的帝皇行这般无礼之举,可是左丞是不一般的重臣,先皇在位之时便得到重用,官居一品,门生无数,如今又赈灾有功,嘉文帝无论如何都得卖他一个面子。 他将这封简短的家书丢掷到一边,吩咐道:“去,将丽妃请来。” “是。” 回宫坐的是马车,皇上皇后同一辆车,惠妃、丽妃与妍婕妤共一辆车。 萧晚晚掀开帘子只见丽妃已然在里头了,正捧着一碟儿糕点,嘴里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看起来心情倒是好得很。 她的眉眼飞扬,见了萧晚晚先是嘴角露出一个笑:“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倒是好得很。” 萧晚晚:“丽妃姐姐谬赞了。” “本宫可说的是实话,”丽妃语气调侃,“妹妹年轻貌美,入幕之宾繁多,日子过得滋润,姐姐可是比不得妹妹。”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入幕之宾”四个字咬得格外重一些,明显的不怀好意,萧晚晚:“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丽妃的声音压得很低:“妹妹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一些,同傅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帐,当真是不怕流言蜚语么?” 萧晚晚面色从容:“做事磊落,自然是不怕流言蜚语。” 丽妃:“服侍身边的丫头都赶出去了,这磊落二字究竟算不算得数,妹妹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萧晚晚抿了抿嘴:“丽妃姐姐,天光还亮堂,妹妹营帐周围也不是没有别的人,妹妹请兵部尚书前来不过是为了商议毛皮运输之事,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丽妃皮笑肉不笑:“妹妹两瓣嘴生的利,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说出大筐道理,姐姐说不过你,只愿妹妹心里头有数,莫要作出对不起皇家脸面的事情来。” 萧晚晚脸色很不好看,兵部尚书的年纪做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她没想到丽妃竟然这般无耻,非要按一个她与傅大人私通的名头下来。 第六十八章 支线 “妹妹同兵部尚书商议此事时,有数位兵将在场,姐姐若是心中有惑,大可告到圣上面前,妹妹愿意当面对质,诽谤中伤之语大可不必。” 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淡雅出尘的面庞,惠妃抿着嘴轻笑:“丽妃姐姐同萧妹妹谈得热切,不知本宫进了这辆马车会不会讨人嫌。” 萧晚晚鼓了鼓腮帮子,竟是站了起来,转而坐到惠妃的身边,手臂挽住惠妃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惠妃看了丽妃一眼:“这是怎么了?” 丽妃咬了口糕点,撩了撩眼皮:“萧妹妹好大的脾气,当真是半点儿玩笑都开不起,那本宫也就不自讨没趣。” 萧晚晚立即辩驳:“丽妃姐姐哪里是开玩笑?这种玩笑也是开得的么?” 惠妃拉住萧晚晚的手,轻声劝慰道:“好了,莫要争吵生气,等回去了,去姐姐宫中坐会儿可好?” 萧晚晚恹恹地点了点头,丽妃不阴不阳道:“两位妹妹倒是感情甚笃,倒是本宫做了恶人。” 萧晚晚心里暗忖:她同傅大人联系之事被丽妃看了去,但料想没有充足的证据,丽妃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为了争一个嘴上的长短,不然她就不会将事情先挑开,而是会直接告到嘉文帝那里去。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萧晚晚也就放了心,她开始同惠妃说着小话,摆在丽妃眼里倒真的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叮。”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触发临时任务“沉冤得雪”,是否接受?” 对于迫切想要拥有金手指,快速攻略的萧晚晚来说,每一个可以获得奖励的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她想都没想就点击了接受。 系统:“剧情导入中……剧情导入完毕。” 面前的蓝屏上出现了大页的文字。 这说来又是一个强抢民女,权高者毫发无伤,无势者家破人亡的故事。 萧晚晚将将把这个故事读完,外头就传来了躁动,马车也立即停了下来。 系统:“剧情已启动。” 萧晚晚撩开帘子,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扎着布带的头顶,她问马夫:“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马夫答道:“回娘娘,有人拦轿。” 敢拦当今天子的轿子,这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死。 萧晚晚同惠妃打过招呼,便从马车上走了下去,凑到嘉文帝轿子跟前。 拦轿的是个青年人,他穿着粗布衣衫,被人反拧着膀子押在地上,灰头土脸形容狼狈,他嘶吼着声音:“请皇上明察!为草民做主!” 常将军抽出腰上的佩剑,训斥道:“再不离去便以刺客论处!” 那青年脸贴着地面,面目狰狞:“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常将军一剑挥下,萧晚晚顺手拔出小王爷腰上的剑,双手握着艰难的抗住了常将军的。 小王爷目瞪口呆:“妍……妍婕妤。” 萧晚晚虎口被震得发麻,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常将军,昨日才祭过神,祈求国泰民安,今日便要在圣驾前见血,怕是不太好吧?” 这可是她的经验,她的奖励,谁都不能动! 第六十九章 拦轿 皇后掀开帘子,怒不可遏:“妍婕妤!你又在闹什么!如此行径大失体统!” 嘉文帝伸出手,拦在了皇后面前,他看了憋的脸颊通红的萧晚晚一眼,开口道:“爱妃说得也颇有道理,常将军,退下吧。” 常将军抱拳:“是。” 嘉文帝审视着青年的脸:“做主判案自有当地的父母官来决断,为何要来拦圣驾?” 青年语气愤慨:“自是因为父母官枉为民官,无法为草民做这个主!” 嘉文帝垂下了眼帘,若有所思。 青年一连磕了几个头,额上冒出血来,他的眼神坚定,血迹在脸上蔓延,萧晚晚恍惚间竟在此人面上看到了死志。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那他当真是无敌的了。 “草民今日便要状告齐韶侯!纵容其子霸横城中,掳夺吾妹,欺侮吾母,吾母吾妹至今未归家中,草民一纸状书告到衙门,却久久不曾有回音,草民无奈之下才惊动圣驾!” 嘉文帝正要开口,萧晚晚却抢在了前头,她问那青年:“你方才说状书递到衙门,久久不曾有回音,不知是多久?” 青年见方才这长得似天仙般的娘娘为自己拦下夺命刀剑,心中断定她是好人,便如实交代起来:“草民递状书已然半月之久。” 萧晚晚“唔”了一声,有些天真道:“这京城的父母官每日不知道要收到多少状子,事务堆积如山,只怕并非故意不处理你的案子,大概是一时疏忽,眼花了没看见,再者还没批到你的案子也是大有可能。” 小王爷立即接话:“婕妤,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这父母官再忙,案子递上去半个月哪里有还没看到的道理。” “那便是眼花了,”萧晚晚道,“错漏一两个案子也是情有可原。” 嘉文帝冷哼:“他这个眼花得倒是赶巧,常益,此人你先带回你的府中,另知会贺然进宫一趟,朕倒要问问,他这个父母官究竟是如何做的。” 一行人回到宫中,萧晚晚下了轿,承双搀扶住她,李公公挪着肉墩墩的身子,小跑过来:“婕妤娘娘,皇上在养心殿等着您呢。” “等着我?”萧晚晚牵了牵嘴角,“皇上不是要见贺大人么?” 李公公微笑道:“贺大人自是要见的,娘娘也是要过去的,这都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只不过递个口信罢了。” 萧晚晚点了点头,让承双先回去,心里头却忐忑起来。 她总觉得嘉文帝找她没有什么好事。 萧晚晚翻出系统包裹,将鹿伏鹤行的技能点加到了八十,却依然没有得到危险提示,她也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推开门,嘉文帝正伏在案前执笔批卷,听到响声只是抬了抬头,从嘴中蹦出几个字:“跪下。” 萧晚晚有些茫然,她跪在地上:“皇上?” 嘉文帝放下笔,神色淡淡:“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萧晚晚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皇上,臣妾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嘉文帝轻哼一声:“你不知?你这肚子里头的小心思真的以为能瞒的过朕?” 第七十章 揭开 萧晚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是一派懵懂无知,她睁着水盈盈的一双眼,拖着绵软的调子:“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愚笨,着实听不懂。” 嘉文帝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看了告知会儿。好一会儿,这才勾起唇角很浅地笑了一下:“你哪里是愚笨,朕看你机灵的很,还和景濯一同唱红白脸给朕看……景濯那孩子心眼实在才会被你利用了。” 萧晚晚:“皇上……” 嘉文帝:“说罢,为何要如此相帮今日那名男子?” 萧晚晚挎着脸:“臣妾还以为扮得很好,没成想还是被皇上给看穿了。”她这是主动认下了。 嘉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还欠些火候,在朕的面前唱大戏,是真的以为朕不会怪罪你么?” 萧晚晚拉住嘉文帝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眼眸里亮晶晶的:“自然是不会了,臣妾现在可是皇上的爱徒,要好好学习皇上这一手箭术的,皇上要是怪罪臣妾,那这一手绝活儿可就没法儿发扬光大啦!” 嘉文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就你会说……好了,起来罢。” 萧晚晚坐在椅上,浅浅的喝了一小口茶,习惯性地撇了撇嘴,她果然还是喝不惯茶,嘉文帝将她的小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臣妾原本只是想着看个热闹,可是常将军的剑说砍就砍……臣妾向来小胆子得很,就连杀鸡宰羊都见不得,更不要说夺去人命了,一时冲动便拦下了常将军。”萧晚晚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还在为之前险景惊吓的模样。 嘉文帝道:“常益此次也着实有失妥当,那你故意一唱一和,询问状子又是为何?” 萧晚晚抿了抿唇,她一改之前的神色,变得端正严肃起来,几度张合嘴唇,却依旧未吐一言。 “朕允你说,”嘉文帝道,“不会怪罪于你。” 萧晚晚手指绞弄着帕子,闭了闭眼,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皇上,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臣妾心里头却依然不吐不快,如今皇上免罪于臣妾,臣妾便口无禁忌一回……皇上,齐韶侯之子行为无端,掠夺其妹、其母,难道不应该审查治罪么?” 嘉文帝:“那是齐韶侯。” 萧晚晚梗了梗脖子:“臣妾只知道,法度不可变更,若出现了特例,那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贺大人作为京城的父母官,不为百姓解决民生疾苦,对上报的案子置之不理,反倒官官相护起来……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这里的父母官都懒散荒唐腐朽到了这般地步,更遑论其余地方的?” 萧晚晚说完这一长通话便闭了嘴,垂下头,她只不过是一个宫妃,方才所言实在是太过失态,不合规矩,嘉文帝若是要罚她那也是合情合理。 “齐韶侯,是母后娘家的根系。”嘉文帝道。 萧晚晚却是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系统给她的剧情资料里可没有提这一茬儿。 萧晚晚咽了一下口水,呐呐:“那……” “你觉得朕该如何?” “臣妾觉着,”萧晚晚斟酌了一番,虽语气没有前头那般笃定,话语之意却依旧没变,“皇上是天下子民的君主。” 李公公在外通报道:“皇上,贺大人来了。” 萧晚晚:“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不用,”嘉文帝拍拍自己的身侧,“留下来。” 第七十一章 问责 萧晚晚心想:这一下子可真的是明晃晃的干政了,也不知道嘉文帝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既然让自己留下,那她也只能听从命令留下来了。 贺大人身穿官服,头上乌纱帽两边的长条一摆一摆,他撩开自己的下摆,跪在了地上:“臣贺然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文帝连平身都没说,直接就着这样的姿势问:“你可知朕寻你来所谓何事?” 贺然:“臣、臣不知。” “那你这消息打听得可真够慢的,”嘉文帝撩了撩眼皮,“这衙门里办事不利索的该换就换,一个上报了半个月之久的案子传不到你那儿去,朕的旨意也传不到你那儿去,你这是打算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贺然脸上出现尴尬的神色:“皇上、臣听闻皇上召闻,便连忙赶来,怕误了皇上的时辰,是以才未来得及打听所为何事。” “唔,”嘉文帝的嘴巴嘬起,下巴上显现出了核桃外壳一般的纹路:“如此看来,贺大人做事匆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这案子即便送到了你的案前,被匆忙忽略掉的概率也相当大,看来这不是你手下人的问题,而是你自己的问题啊贺大人。” 嘉文帝的目光如电,落在贺然身上的时候,贺然只觉得全身都紧张不自在了起来,萧晚晚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皇上与臣子之间的谈话都会顾及一些脸面,万万没有想到嘉文帝会如此直白。 嘉文帝伸出两指,敲了敲桌子:“掠夺母妹案,状告的是齐韶侯,朕限你三日之内办结此案,你可听明白了?” “臣……臣明白了。” “皇上,”李公公道,“傅大人求见。”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解密黑熊群”,礼包已发送至宿主包裹,请注意查收。” 嘉文帝思索了一会儿,他也知道傅远这一次来是所为何事:“你也退下吧。” 萧晚晚福了福身子:“是,臣妾告退。” 走出门外的时候正好同傅远大人打了个照面,傅大人躬身行了一个礼,语气恭敬:“婕妤娘娘。” 萧晚晚微笑:“傅大人,皇上在里头等着,还是快些进去罢。” 打开礼包,里头躺着一百个系统币,五十个技能点,外加一颗新药丸。 品名:冰肌雪肤丸(中级) 属性描述:能够有效改善使用者皮肤状况,驱逐色斑,暗沉,蜡黄,效果立竿见影,赋予使用者冰肌雪肤,是女性使用者的挚爱。 萧晚晚的底子好,这颗药丸对于她来说倒并不是那么迫切需要的,她将药丸依然放在包裹里,拿着余额去购买了昂贵的《位面百科全书》。 足足两百系统币,但是如果它的作用真像描述所说的那样,倒也并不亏。 萧晚晚惊奇的发现这一本书是看不到页数的,打开之后里头也是空白一片,她对照着使用方法,在最上方的搜索栏输入“黑熊”二字,立刻出来了一长串的资料。 只有输入关键词,《位面百科全书》才会出现内容。 萧晚晚筛选了一遍,在下方发现了几行字,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驭兽师”上头。 第七十二章 挑拨 对于萧晚晚这样的网瘾少女来说,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不少小说,涉猎的范围也比较广泛,“驭兽师”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但是这却是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了解到这个神秘的职业。 萧晚晚将关键词换为“驭兽师”,这一次出来的内容要比之前多得多,萧晚晚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才全部看完。 按照上头的内容来说,驭兽师可遇而不可求,她们多居于北疆,游牧为生,越厉害的驭兽师能够召唤动物的范围也就越广,像上次秋猎那样,召唤十里外的黑熊,是非常了不得的级别了。 秋猎场上的意外是有预谋的,而且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嘉文帝。 是冲着刺杀来的? 这里头的水太深,萧晚晚并没有深究的想法,因为在她看来,她的目标只是攻略嘉文帝,至于他会陷入怎样的危险之中,他的生命会不会收到威胁并不在萧晚晚的考虑范围内。 嘉文帝宠爱她是为了在后宫中立靶子,给惠妃挡箭,她对嘉文帝同样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只是为了回家。 谁都不会对一个利用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这头刚准备午睡一会儿,思双便提着裙摆跑进来,说是惠妃娘娘来了。 这对苦命鸳鸯当真是不让自己消停,萧晚晚木着一张脸吩咐道:“去备上茶水,好好伺候着惠妃姐姐。” 思双应道:“是。” 待掀开帘子走出去时,她的脸上又挂上了娇俏动人的笑容,眼眸明媚,坐到惠妃旁边:“姐姐怎么过来了?若是想说些体己话,让承珠过来送个信,妹妹亲自过去也就是了。” “听闻皇上唤妹妹去养心殿有一会儿了,姐姐忧心,知道妹妹回来了,便过来瞧瞧,”惠妃拉住萧晚晚的手,目光温柔如水,“不知皇上唤妹妹是有何事?” 即便她眉目舒缓,笑意温浅,但萧晚晚还是看出了她眼底隐藏的试探打量,萧晚晚的脸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嘴巴扁起,模样委屈极了:“教皇上骂了一顿,说妹妹我行事太过粗莽。” 惠妃勾了勾唇角:“妹妹这是天性率真,姐姐瞧着却觉得尤为可爱。” “可皇上却不这么想,”萧晚晚面上出现了一些不忿,“皇上说要我多像丽妃姐姐学着些,说这才是名门贵女、宫中嫔妃应有的举止气度,可嫔妾瞧着丽妃姐姐哪里有这般好,她不照样是言语无忌得很么?” 惠妃轻轻捂住了她的嘴,眼里闪过流光,她温声道:“祸从口出,妹妹可莫要乱讲话。” 萧晚晚讷讷地点了点头。 惠妃收回手,将帕子捂在唇边,轻声细语:“皇上说的倒也没错,丽妃姐姐的确是名门贵女出身,举止端方,是我们这些姐妹比不得的,左丞相府中家法森严,那是整个兆国都出了名的。” 萧晚晚不语,脸上的表情却明晃晃摆着:我不服她。 惠妃掩唇一笑:“妹妹也莫要再生丽妃姐姐的气,左丞相赈灾有功,不日将回朝,届时皇上还要在御花园中大摆宴席,为左丞接风洗尘,以示嘉奖,还赐下了恩典,允许丽妃出宫探望两天,丽妃一时高兴,言语之间难免有些不注意,倒不是坏心。” 萧晚晚心想着,丽妃的心思有多毒先不论,这么早就急着来上眼药水的惠妃你绝非是个好心肠。 第七十三章 乌雪儿 嘉文帝召了丽妃侍寝,且看样子并非心血来潮,丽妃大有冲冠六宫的势头。 惠妃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丽妃不比萧晚晚,萧晚晚身后没有根基,丽妃的娘家却是左丞。 承珠往永秀宫跑得愈发勤快,惠妃时不时就要同萧晚晚说上一些体己话,漱华宫中甚至专门为她备上了碗筷茶具。 萧晚晚手中端着一盏茶,白蒙蒙的热气往上翻腾,翠绿的卷叶逐渐舒展开,绿色的茶尖沉沉浮浮,萧晚晚往里吹了一口,那茶叶便又翻滚着沉到了最底下。 萧晚晚惯来是不喜欢喝茶的,但偏偏惠妃是一个嗜茶之人,萧晚晚看了一眼天色,日头已经正中,桌案上的白瓷碟里糕点也吃了个七七八八,差不多该回永秀宫了。 思双上身套着一件粉色的夹袄,一张脸在领口白色短毛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圆润了,她拿着一个黄铜色的手炉,交给萧晚晚,脸上却有一些走神。 惠妃瞧见了,问道:“思双这是怎么了?” 思双激灵一下,回过神来,萧晚晚笑道:“她呀总是如此,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怕是怀了春心,妹妹这永秀宫只怕也留不住她了。” 思双脸颊飞红,羞赧地跺了跺脚:“娘娘!你又取笑奴婢!” 萧晚晚回道:“不是在思春,那你方才又是在想些什么?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莫不是看上了哪个俊俏的侍卫,这才忘记了本宫这个还在受冻的主子。” 思双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急道:“奴婢方才去香药局取银炭饼,听到了一些新奇的传闻,这才一时耽搁了!” “什么传闻?”萧晚晚问。 思双一双眼睛微微瞪大,说得活灵活现:“奴婢听香药局的小太监说,今日在西街市处置了一名刺客,斩首示众,要说这本来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奇就奇在刀斧落下之时,那颗圆滚滚血淋淋的头颅里竟然瞬时飞出无数黑虫,在场之人无不惊慌逃跑,就连刀斧手都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都吓晕了过去!” 惠妃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萧晚晚轻轻打了一下思双的手,笑斥道:“说得好似你亲眼看见了一样,胡言乱语的,尽说一些血腥之事,”她侧脸望向惠妃,“姐姐,时辰不早了,妹妹就先回永秀宫了。” 惠妃点了点头:“承珠,送送妍婕妤。” 萧晚晚刚踏出门槛,面前一道黑影紧贴着她的面门窜过,萧晚晚甚至闻到了黑影身上毛发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思双连忙扶住她,萧晚晚有一些惊魂未定:“那是什么东西?” “喵。” 萧晚晚回头一看,一只通体黑色的大猫卧在花坛前头,它的毛发蓬松,色泽鲜亮,生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珠,竖瞳锋利立起,四肢趴伏在地上,尾巴慢悠悠地摆动。 是一只黑猫。 承珠忙跑过去,那猫显然是认人的,也没有挣扎,乖巧地卧在承珠的怀里。 “惊吓着婕妤了,这是娘娘养的爱宠,名唤乌雪儿,”承珠抚摸着乌雪儿的脊背,黑猫小声地叫唤了一声,阖上眼皮,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惠妃从屋内走出:“乌雪儿平日教本宫宠坏了,吓着妹妹了。” 第七十四章 案子 “不打紧,”萧晚晚说,“姐姐的这只猫儿毛色可真漂亮。” 惠妃微笑:“这是面前父亲送进宫来的,原想着同本宫做个伴,只是本宫身子弱,倒没有什么空来管它,妹妹若是喜欢,可以抱回去养两天。” 萧晚晚道:“妹妹没有养宠的经验,还是不来祸害乌雪儿了。” 目送着萧晚晚走远后,惠妃捂了捂心口,斥道:“怎么让它跑出来了?” 承珠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娘娘……许是、许是看管乌雪儿的宫女偷了懒。” 惠妃拨了拨手指,淡声:“一只猫儿都看不好,那双眼睛也没多大用处了。” 承珠心领神会:“是,娘娘。” 齐韶侯府。 贺然刚喝了一口热茶,便有一个中气浑厚爽朗的男声响起:“听闻贺老弟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啊?” 贺然连忙站起,匆匆行过礼,满面忧色,想来他的这位老兄还没有收到风声,这才如此不慌不忙:“齐兄,这一次老弟是真的帮不了你了。” 齐韶侯怪道:“这是何故?又是何事帮不了我?” 贺然将侯府小公子闯了祸,被人一纸状书告到衙门,后又去拦了圣驾,圣上命他三日之内审理完此事一一说给齐韶侯听,齐韶侯略带灰白的胡须抖动:“竟还有此事!” 齐韶侯在房内踱步,定论道:“贺老弟,此事还是须得私了,我马上命那逆子将人还回去,再补偿金银,重金堵住那户人的嘴,这案子上的名头你帮我动一动,这事便这么过去了。” 他毕竟和当今圣上沾亲带故,到时去认个错,皇上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会揪着不放。 贺然连连点头:“好、好,就按齐兄所说来办!” 齐韶侯问府中的侍女:“源儿可在府中?” 侍女答道:“回老爷,在呢,少爷今日邀了好友在府中玩耍。” 两人便向后宅走去。 小厮们候在门外,一个个低着头,齐韶侯皱了皱眉:“你们不在屋内伺候主子,在院门这里站着做什么?” 小厮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韶侯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问:“少爷可在房中?” 小厮道:“在……在的。” 齐韶侯便要大步往前走,小厮连忙跪在他跟前:“老爷,小的去通报一声。” 齐韶侯瞪眼道:“不必了!我倒要看看那个逆子在家中又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临得近了,屋内那些声色之语便透过门窗隐隐传了出来,齐韶侯的脸色铁青,贺然的脸上也出现尴尬之色。 “源兄,这你可就比不得我了,这软肉双叠,双洞皆可入的滋味可比单摘一朵花要妙得多。” “嘁,你这又算得上什么,不过双生花罢了,往日我与母女二人同乐,那意趣才是无穷!” 齐韶侯手指攥紧,嘭地一声踹开门,屋内顿起尖叫,里头之景更是荒唐得齐韶侯平生见所未见。 他那逆子与左丞家的小公子皆是赤身,床上合抱着两个光溜溜的年轻女孩子,房梁上悬着麻绳,另一女子四肢皆被绳缚,竟是悬在了空中。 齐源面如土色,慌忙抓了件衣裳套在身上,左丞家的小公子也是连忙拉过被褥。 “爹……”齐源结巴,“您……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竟然如此荒唐!”齐韶侯怒喝。 第七十五章 生变 “一刻过后自己来前厅跪下!”齐韶侯甩袖,怒而转身离去。 齐源对着站在门外的小厮大声嚷嚷:“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帮忙收拾!” “是。”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齐源总算是把自己收拾齐整了,他吞了吞口水,规规矩矩地在前厅跪好,齐韶侯看见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是一肚子的气,他猛地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你今天的事,以后以后再找你算这一笔账!”他指了指贺然,“贺大人有要事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可隐瞒!” 贺然道:“半月之前,公子是否掳去南街陈氏母妹二人,带入了府中?” 齐源挠了挠头:“贺大人,您这是从哪里听说的?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啊,”他摊了摊手,脸上全然是坦荡,“想必是听错了名号,这事儿我可从来都没有……” “啪!” 齐源捂住自己的额头,血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泼在地面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瓷器的碎片飞溅到了门边。 “爹!你这是在做什么?!”齐源瞪着眼睛质问。 齐韶侯胸膛起伏不定:“你这个逆子还问我在做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满口谎言!掳掠之事是陛下所说,难不成陛下还要去造你的谣?!” 齐源这一下算是真的傻了,他不明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个民女,祖上三辈都没有做官的,怎么就还能让陛下注意到她们这两条贱命? 贺然道:“公子还是将那二人交出来,好让下官带回去,了结此案。” 齐源面色苍白:“怕……怕是带不回去了。” 齐韶侯心里头“咯噔”一下,只见齐源哭丧着脸:“那两个人已经、已经没了!” 齐韶侯拍案而起:“怎么会没了!” 齐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玩坏了,自然、自然是丢掉了……” 齐韶侯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贺然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这下该如何是好……” 近来温度愈发低了,天色晚的也快,白日里头惠妃那一番话敲打,萧晚晚心里头也清楚今天晚上嘉文帝必然是要点丽妃侍寝的,于是早早就用过了晚膳,洗漱过后上床歇息。 她打开系统,在《位面百科全书》中输入“话本”二字,立时蹦出好几页的书名,这些书全是民间正流行的,萧晚晚挑了一本,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看得久了萧晚晚也渐渐入了戏,这古人构造出来的爱情故事还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萧晚晚正准备翻一页,系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系统:“支线沉冤得雪剧情生变,请宿主着手掰回。” 萧晚晚:“???” 不是,这一次的支线任务那么麻烦的吗?还有,她如今在皇宫里头,要怎么帮助剧情回归? 她大致浏览了一下系统提供的信息,这还需要她出宫,她又没有出宫令牌。 系统:“提示,可在商城购买易容丸。” 萧晚晚:“易容丸那么贵,这支线任务我不做了。” 系统:“任务接受后不可放弃,宿主在支线任务中额外花费的点数在任务成功后会尽数返还。” 萧晚晚这才购买了一颗,顺带着在商城中买了一套小太监的服饰,换上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还顺了一面小镜子,吞下易容丸后往脸上一照,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便显现在了镜中。 第七十六章 救援 系统出品的东西的确有厉害的地方,萧晚晚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她的身体轮廓貌似都产生了一些改变。 系统铺开了一张地图,上头红点闪烁,萧晚晚朝着红点走过去,不一会儿便有车轮子嘎吱轱辘的声音响起,她侧身一看,有人推着板车往这头走了过来。 来人也是一名太监,他看见萧晚晚便将板车停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萧晚晚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这皇宫中能夜里头出去的只有这些倒夜来香的小太监,系统催促道:“请宿主速速到达事发地。” “催催催,催你个鬼。”萧晚晚小声咕叨。 系统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考虑到情况的危急性,系统本次特为宿主送上良弓一把,现已放进宿主包裹。” “我是来当宠妃的,还要兼职搏斗叫个什么道理。” 根据系统所说,齐韶侯这是打算下阴手了,那青年如今在常将军府中,常将军府邸守卫森严,若是大摇大摆地以道歉之名同青年见面,常益站在一旁,这威胁之语齐韶侯也没有办法讲出来,好在这青年家中还有其父一名,将他绑了去,也不怕青年不束手就范。 萧晚晚出了皇宫,将板车先推到一边,套上平民的布袍,从系统中拿出了乌木弓。 月黑风高,乌鸣鹄啼。 常将军府外悬挂着两盏红灯笼,萧晚晚眯了眯眼睛,将箭尖抬高,“咻”的一声越过围墙扎进府内的树上,箭翎微晃。 她将蒙脸的面巾往上拉了拉,奔向青年男子的府宅。 萧晚晚在冷风中吹了好一会儿,才见着三个黑衣人翻墙而进,他们的手中拿着刀剑,萧晚晚隐匿在阴暗处,搭弓,拉弦,三支利箭瞬时如流光忽至黑衣人面前。 “谁?!” 其中一人不由得低喝出声。 萧晚晚不语,目光凌厉地对准其中一人肩膀处,箭镞穿透血肉,将肩膀射了个对穿。 黑衣人也发现了萧晚晚,他们各自对视一眼,心下有了决定:这个人,不能留。 萧晚晚眼见着人要过来,立刻拉着嗓子大喊:“走水了!” 尖细阴柔的声音冒出来的时候萧晚晚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破旧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走出来一个瘸腿的中年人,干哑着嗓子问:“哪里走水了?” 三个黑衣人同他打了个照面。 这中年人虽然眼神混沌,可还是看清楚了他们手中拿着的明晃晃的刀,一下子惊慌大喊出声:“你们要做什么?” 黑衣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萧晚晚了,他们奔赴上前,架住他的胳膊,中年人挣扎喊叫,屋外忽然传来嗒嗒的马蹄声:“何人在此处喧哗!” “嘭”地一声门被撞开,常将军骑着骏马立在最前头,身后还跟着一列小队。 常益目光如电,挥了挥手:“拿下!” 而萧晚晚,早就翻墙溜之大吉了。 常将军来得还挺快,方才她射进院子里的那支箭上绑着白绢,上头落字说今夜生变,让他前来相助。 三个黑衣人被拿下,常将军命人用麻绳捆绑羁押回府。 常益的眉头微皱,他看了一眼黑衣人肩头上的箭,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手心中的白绢。 第七十七章 结梁子 青年人所居之所虽然破落,但却是掩映在花街后头的,当初齐韶侯府的小公子就是从花楼寻欢罢后见着了母妹二人,这才起了淫心。 萧晚晚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心下有两分好奇,站在花街门外看了一会儿。 穿着粉褂涂着脂粉的莺燕在萧瑟的夜风中袒露香肩,手中摇着脂粉气浓厚的帕子,笑得风情妩媚:“公子,进来啊。” 从悬着红绸缎的门匾下走出一个人,他身上带着朦朦的醉意,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身后有三四美人相送,萧晚晚一见到他却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转身拔腿就跑。 端王爷原本没注意到她,如今倒是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给惊到了,他摸摸腰间,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好家伙,”端王爷一掸衣袍,“居然偷到本王的头上来了,你站住!” 萧晚晚跑到半路上倒是想起来了,如今她顶着的是一张陌生的小太监脸,端王又怎么可能认出她来? 她稍一停脚步,回头一看,只见道路一边的屋顶上有黑影跳跃,间或伴随着风吹刮衣袍的声音,定睛一看,追上来的人竟是端王。 端王:“你站住!” 萧晚晚:“?” 端王从屋上踏风而下,脚踏踩住萧晚晚的肩膀,萧晚晚只觉得一阵钻入骨髓的酸痛感麻痹了整个肩膀,随后她整个人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嘶——”萧晚晚龇牙咧嘴,她艰难地撑住地面,端王板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眼神鄙夷:“将我的钱袋交出来。” 钱袋?什么钱袋? “公子!”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 端王没有去理这个声音,他勾了勾嘴角,折扇合上,慢悠悠地敲击着掌心:“不拿出来的话就别怪我动手。” “公子!”那女声越来越近,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自己的膝盖:“公子,你的钱袋落在秋华的房里了。” 端王一愣,他接过钱袋,转过头时萧晚晚已经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有些黑,转身就走。 端王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拉下脸子,低头却瞧见地上落了一面镜子。 镜子做工精巧,手柄上雕刻花纹,背后还镶嵌着宝石,镜面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不管怎么看都与方才那人的打扮格格不入。 许是花了大价钱买给自己娘子的。 端王见那人已经走得影子都瞧不见了,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萧晚晚今天晚上可真是遭了大罪,她坐在床上,那些衣物已经全数被她扔进了系统包裹里,膝盖处的绸裤布料已经脱了丝,往上抻的时候更是密密麻麻的疼,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将裤边卷起,露出一个擦伤严重的膝盖。 不止是膝盖,手肘处也伤的厉害。 用普通的膏药肯定是没有办法短时期内恢复了,萧晚晚只好打开了系统商城,买了一盒“生肌修复膏”,花去十个系统币。 “这哪里是只赔偿相应数额就可以的,”萧晚晚拧上盖子,“要求额外赔偿也属于合理正当要求。” 至于端王爷的那一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第七十八章 太后 第二天一早,常将军就带着那三名黑衣人进了宫面见圣上,与此同时齐韶侯也急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匆匆忙忙向宫里头递了帖子,让自己的发妻去向太后寻求帮助。 他那个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他的命根子,自己用家法打一顿,跪跪祠堂也就是了,真要将他送进天牢,齐韶侯是一万个舍不得。 太后被宫女们搀扶着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都哭红了?” 齐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太后救源儿一命!” “快快起来,”太后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说与哀家听听?” 齐夫人便将种种说给太后听,哽咽道:“妾身知道,犬子顽劣,此事是他做错了,可是太后,源儿他才二十岁,心性还未成熟,不过是个孩子,他是没有坏心的啊太后,这一次捅出篓子来,妾身已然好好罚过他了,源儿如今还跪在祠堂中,他知道错了,还请太后向皇上求求情。” 太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手杖连敲了几下地面:“当众拦圣驾,如此举止无端,这样的人怎还能留他!” 齐夫人帮腔道:“妾身也觉着奇怪,这好在只是个平民,若是个刺客……”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拦圣驾之人如今在哪儿?” 齐夫人道:“妾身只零散听了一些,记得也不是太清了,说是让常将军带回府中了。” “荒唐!”太后厉声道,“此事一旦开了头,那往后是不是所有百姓受了冤屈都要到皇帝的面前去闹?若要这般,那要各地的府衙又有何用?这些申冤的民众之中若有心怀歹心之人,皇帝的安危又当如何!” 齐夫人眼珠子转了一下,她扶着太后的手臂道:“妾身听闻原本是要处置那名行为不端的男子的,只是妍婕妤跑出来拦了一遭,这才让情况生了变。”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事怎么又会同妍婕妤扯上关系? 太后朝一旁站着的嬷嬷看了一眼,嬷嬷会意,福了福身子后退了出去。 “你放心,”太后拍拍齐夫人的手,“源儿一事哀家会同皇上说一说,皇上是个心软的,定不会过于为难你们。” 齐夫人千恩万谢,又送上了诸多珍贵的药材补品,这才退了下去。 太后坐着休憩了两盏茶的时间,方才退出的那嬷嬷又撩开帘子进来,躬身附在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齐夫人所说的确是真,”嬷嬷直起了身子,“妍婕妤确实在圣驾前为那男子拦箭。” 太后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真是反了她了!这成何体统!” 一个妃子开脱包庇擅自拦轿的罪人,抛头露面,她的心中可还有半分规矩!又可曾将皇家的脸面,皇帝的安危放在心上! “太后,您看这……” 太后冷哼一声,抬起手臂,嬷嬷立时扶她站了起来:“先去养心殿。” 至于妍婕妤举止无状之事,她往后再同她清算。 齐韶侯是自己妹妹夫婿的兄长,为了一个贱民去折皇亲国戚的面子这像个什么话! 第七十九章 劝说 太后的仪仗往养心殿的方向过去,候在外头的李公公连忙凑上前,恭敬道:“太后。” 太后问:“皇上可在养心殿?” 李公公答:“回太后,在呢,如今在同齐韶侯议事,奴才现在就进去通报一声。” 太后一抬手:“罢了,哀家便在此处等候。” 李公公应了,招呼几个小太监去抬来了暖手的炭盆置于太后脚下。 养心殿的门开了。 齐韶侯步伐有些踉跄,脸上失魂落魄,险些在台阶上崴了脚,一抬眼望见了太后的仪仗,原本死寂的心又不免出现了几丝涟漪。 他几乎是五步做三步走地来到了太后跟前,躬身行礼,眼眶发红:“太后。” 太后问道:“皇帝如何说?” 齐韶侯额上青筋跳动,宽厚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悲痛:“皇上、皇上说按律处置。” 太后不由得冷笑两声:“好一个按律!” 齐韶侯抹了一把眼泪:“太后,臣……臣真的不能没有源儿。” “你放心,”太后道,“哀家一定会好好劝说皇帝。” 李公公:“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嘉文帝脸上表情稍变,微不可闻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母后此次前来是为何,她是来做齐韶侯的说客来了。 嘉文帝也认真思虑过,齐韶侯是亲皇派,他在位一年来齐韶侯也算得上是尽心尽责,可是萧晚晚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是天下人的君主。 法度不立,他就撑不起兆国,先皇初登基时亲自披甲上阵,震慑北疆南蛮,签订了五十年的互不侵扰条约,但那些饿狼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兆国这一块鲜美的肉,先皇在位晚期因为天灾、藩王扰乱内耗严重,兆国的形势早就大不如前,他想恢复盛世光景,就不能纵容官员滥用职权。 “皇帝,”太后这一次倒没有绕什么弯子,单刀直入,“齐韶侯这件事,哀家觉得处置不妥当,皇帝应当慎重考虑才是。” 太后坐了下来,手覆在黄铜色的手炉上:“虽侯府的小世子失手折损了两条人命,但其中的关窍依哀家所看却没有那么简单,侯府的世子,想要女人哪里用得着这种强掳的手段,那二人定是生了私心,自愿去的侯府。” 嘉文帝不语,打开了一封奏折。 “皇帝,齐韶侯毕竟是皇亲国戚,给个小小的教训也就是了,其余的……” “母后,”嘉文帝抬眼,“国不可无法,皇亲国戚就可任意评断他人生死么?” 太后变了脸色:“皇帝……” “母后无需多言,”嘉文帝打断她,“此事朕已然有了定夺,不会再改,天气寒冷,养心殿炭火不足,母后还是回景宁宫休息调养身体为上。” “皇儿这是想赶哀家走?嫌哀家碍眼了?” “不敢,”嘉文帝面色如旧,“只是天气越发冷冽,母后为朝中大臣走动,皇儿怕寒风有损母后康健。” 这是在提点她即便身为太后,也断然不可左右皇帝的决断,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看着嘉文帝,言语之间有几分惆怅:“哀家此番并非是为了齐韶侯,哀家只是为皇儿着想,不愿皇儿……”太后顿了顿,“齐韶侯在先皇时就被重用,他是一心向着皇儿你的,皇儿莫要伤了忠臣良将的心。” 第八十章 微妙 嘉文帝心志坚定,铁了心要治齐韶侯世子的罪,半点不愿退步,太后几番劝说无果,只好作罢。 “回景宁宫。” 风将轿顶的流苏吹的摇摇晃晃,从西北方走过来三个人,等走得近了,太后一瞧,正是妍婕妤。 萧晚晚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张娇俏的面庞在冷风昏天中显得更明艳了一些,太后原本是很喜欢这个长得讨喜的孩子的,可是如今有了齐韶侯一事,她对萧晚晚的印象大打折扣。 太后在齐韶侯一家人面前语气坚定,可以说是打了包票,认定自己一定能够说服嘉文帝,毕竟皇儿一直以来也很尊重她的想法,可是今天却栽了个大跟头。 如果没有妍婕妤的拦剑,那个贱民早就人头落地,被当做刺客处理了,又哪里会来这么多麻烦事。 一步错,步步错。 萧晚晚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神色淡淡:“妍婕妤这是要去哪儿?” 萧晚晚答道:“皇上日理万机,辛苦操劳,嫔妾煮了一盅热茶送去,以求能解皇上疲倦。” “你倒是个有心的,”太后摆手,“去吧。” “是。” 李公公迎了上来:“娘娘这是?” 萧晚晚道:“来送些本宫亲手做的吃食……陛下在忙么?” “娘娘稍候,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萧晚晚点点头。 李勉进去之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这么冷的天,她昨天晚上又被累着了,原本是怎么也不可能给自己找罪受,跑来送什么热茶给嘉文帝,只不过系统突然的警告让她吓了一大跳。 太后的好感度跌破零,萧晚晚的危机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得知太后在养心殿之后才匆匆忙忙赶出来。 “娘娘,”李公公道,“皇上召见。” 萧晚晚从承双的手里端过木盘,李公公为他们合上大门,嘉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看奏折。 “今日怎么想着过来看朕?”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嘉文帝也是一愣,他对于妃子每天变着花样的探望并没有什么想法,偶尔还会因为过度频繁而感到厌烦,但方才李公公通报的时候,不可否认他的心底竟然有一丝愉悦,在见到她的时候甚至脱口而出了一句像是亲密爱侣之间才会有的抱怨情话。 他抿了抿唇,余光瞥向萧晚晚,萧晚晚弯着腰将木盘放在桌案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貌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中的细微不同。 “臣妾做出了一个新东西,便迫不及待地想着要同皇上分享了。” 嘉文帝收敛了心思:“什么东西?” 萧晚晚揭开盖子,室内立时飘荡起了一股奶香,中间还夹杂着茶叶的清新,萧晚晚将被子端了起来,笑盈盈道:“这是臣妾想的新方,味道很是不错,皇上尝尝?” 《位面百科全书》这本书的确有它贵的道理,就连各种食谱都一个不落。 嘉文帝望着颜色淡绿的液体,放在唇边很小的抿了一口,萧晚晚问:“味道如何?” 嘉文帝对上萧晚晚那双盈满希冀的眼瞳,皱了皱眉:“不太好喝。” 第八十一章 残忍 “怎么会不好喝,”萧晚晚就着嘉文帝的手喝了一口,“臣妾觉得挺好喝的。” “说是过来给朕送吃食,怎么又到了你的嘴里头了?” “皇上说不喜欢,臣妾才尝的,”萧晚晚用帕子擦了擦唇,正色道,“如今看来是皇上故意戏耍臣妾的。” 嘉文帝笑了,将萧晚晚圈进怀里,“手有点冰。” “外头风大,”萧晚晚道,“方才在路上碰到母后,臣妾觉着,母后像是心有烦忧之事。” 嘉文帝没回应这一句,反而挑起了其余的话题:“这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 “臣妾磨了茶粉,”萧晚晚解释,“锅中将马奶慢煮,再将这被研磨了数次的茶叶细粉倒入,添一些白糖,均匀搅拌,直到这色泽均匀。” 嘉文帝道:“确实是没有马奶的腥臊气了,小脑瓜倒是灵活。” 萧晚晚心里头很有一些矛盾,她回到永秀宫后驱散了宫人,自己坐在桌案前,撑着下巴思虑着自己这一次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因为这一条支线她彻底失去了同太后结好的机会,就算拿到了奖励也没有办法掩盖这条支线所带来的风险。 “叮!” 萧晚晚坐正了身子,系统发来了一条新消息:齐韶侯府的世子被收押了。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条消息下头有一份附件,写着完整的剧情。 萧晚晚点开,心里陡然一寒。 她知道古代的年龄没有办法和现代等同,但是十一岁还是让她没有办法接受。 她的目光移到最后一行字:勒痕遍体,身无寸缕,抛尸荒野,恶狗啖之。 齐韶侯府的世子则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关押二十年,以示惩戒。 系统:“叮,支线礼包已发送,请宿主注意查收。” 萧晚晚手指攥紧,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她没有马上去看礼包里头有什么,她此刻根本涌不上半分高兴的情绪。 而方才思虑的问题,已然有了答案。 左丞府。 齐韶侯带着齐夫人亲自上门,天牢是怎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纵使是皇亲国戚,到了这等地界也没有好果子吃,他们源儿自幼娇生惯养,绸被珍馐从未短缺过,如今却要他日食馊菜剩饭,食不果腹,与虫鼠为舞,拿草芥做被,他们又怎么舍得! 左丞拱手道:“齐老弟!” 齐韶侯定了定心神:“李兄,我家里头如今是个什么境况,朝中人皆清楚,老弟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此次前来是望李兄帮我一忙。” 左丞微笑着扶起了齐韶侯:“这么些年的交情了,老弟说这话着实是见外,若是有我能够相帮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推脱。” “李兄,主管天牢的田大人是你的门生,如今源儿被关押一事已经拍板定案,再无回寰的余地,我也不求别的,只求李兄能够为我美言几句,让那位田大人不要为难源儿,能让他在里头过的舒坦一些。” 左丞抚了抚胡须:“齐大人,你是知道的,皇上向来厌恶以权谋私之举,你这不是让我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么?” 齐韶侯面皮抖动,眉间愁苦,背微微驼着,语气乞求,脸上的锐气尽数被抹去,他那儿子是他的软肋,即便养成了一个混账,也是他没有办法割舍掉的心头肉:“李兄,我知道这事儿难做,只当是我求你,助我这一次,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鄙人定万死不辞。” 左丞沉吟了半晌,齐夫人的手放在心口,攥紧了帕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丞的嘴,这是他们能够抓紧的最后一丝希望了,他们没有办法承受从那里头冒出“不”字。 “好吧,”左丞说,“我尽力。” 第八十二章 失态 贺然亲自送青年人回了那破落小屋,脸上挂着敷衍的假笑:“此次是本官的疏忽,才让案子拖延了半月之久,一会儿府衙便会有人送过来金银,算是一些补偿。” 青年人蓦然转身,他的面上没有半丝表情,一双眼睛像是沉寂的死水,他的手分别抓住腐朽木门的两边,臂上青筋暴起,喉咙发紧,声音像是从滚石沙砾中磨出来的一样:“不用了……这些天劳烦贺大人了。” 贺大人脸色有些僵硬,他依旧挂着笑道:“何公子,此事皇上亲自下旨督办,若不做些补偿,本官这边只怕也不好过去。” 青年人微低下头,贺大人继续劝道:“何公子……” “我说不用了!”青年突然怒吼出声。 他的眼眶泛红,面部表情说得上狰狞,原本还带些书生气的面庞如今只剩下了饿狼般的凶狠,贺大人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人死死地盯着他,贺大人面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嘴里头还有些发干。 “季儿,”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中年人拄着拐杖,拖着一条瘸掉的左腿,面上带着几丝喜意:“是你娘和阿喜回来了么?” 他探过身子,只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脸,他疑惑:“……这是?” 何季的脊背僵硬,他慢慢地侧过身子,扯了扯嘴角:“爹,娘和阿喜还没……” “这是尊父?”贺大人插嘴道,“本官是此处的府令,何老夫人的命案本官也十分心痛,犯案人也已抓捕,至于补偿……” 何季嘭地一声关上了木门,动作剧烈,抖落了门檐上的灰尘,他将头抵在门上,甚至不敢回头去面对他的父亲。 “季儿,”中年人手指颤动,浑浊的一双眼显得有些呆滞,他张了张嘴:“什么、什么命案?” “阿喜不是跟着你娘去走娘家了么……什么命案?” 他用力地把拐杖往地上砸了几下:“你说话!” 一行泪从何季的眼里滑落,他望着地面,心里的仇恨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要的不是金银,他要的是齐源的那条狗命! “爹,”何季直起身子,表情木然地陈述道:“娘和阿喜没了。” 嘉文帝爱上了萧晚晚那自制简版奶茶的味道,萧晚晚自然是要知情识趣儿,往养心殿去的勤快。 两人正说着小话,李公公道:“皇上,贺大人来了。” 萧晚晚的睫羽颤动,嘉文帝道:“让他进来吧。” 贺然:“臣贺然见过皇上。” “无需多礼,”嘉文帝指了指,“坐那儿吧,交由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世子已然下狱,补偿给何氏的金银已经送过去了,那何氏原本是不要的,只是其父没受住打击,寻了短见,自缢于房中……” “啪。” 萧晚晚勉强笑了笑:“臣妾一时失手,还望皇上莫怪。” 李公公过来收拾了残局,萧晚晚坐在那儿,眼睛却开始放空。 “他父亲下葬,臣派遣了人手过去帮忙,丧事办得还算风光。” 贺然又说了一些才告退,嘉文帝瞥了萧晚晚有些发白的脸蛋一眼,问道:“不开心?” 第八十三章 温柔 萧晚晚没说话。 嘉文帝招手:“过来。” 萧晚晚坐着没动,嘉文帝道:“这是打算连朕都不理了?” 萧晚晚的确有迁怒于嘉文帝的心思,齐韶侯府的世子毁掉的是一个家庭,他的身上背负着三条活生生的人命,但是他得到的惩罚却那样轻:关押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从牢里出来也不过三十来岁,齐韶侯未革职,届时齐源还是一个风风光光的世子,那三条冤魂却只能在外飘荡。 她知道古代不能与现代相比,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情感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没有办法单单用“时代差异”四个字给自己洗脑。 道德人性从来都没有办法被“约定俗成”框定。 嘉文帝道:“你这是在不满贺然,还是在不满朕?” 萧晚晚望向他,这个帝王的脸色是如此平静,那双眼睛像是永远没有办法被窥探清底细的深湖,她明知怎样的回答才是最好的,她明知道一时的冲动可能会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但她却拗不过心里头这一口气:“是。” 嘉文帝愣了一会儿,李公公的目光微变,躬身退了出去。 “你好大的胆子。” 萧晚晚咬了咬嘴唇:“臣妾只晓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害了三条人命,为何只是被关押二十年?这难道就是公平公正么?” “够了。” 萧晚晚偏过脸,嘉文帝扳过她的下巴,目光审视:“如此蔑视皇威,看来朕真的是太惯着你了。” 萧晚晚眼睫低垂,仍然是一副不愿意低头认错的模样。 落在她下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萧晚晚不由得皱了皱眉,忽地嘉文帝却松开了手。 “这样倔,日后是会吃大亏的。”嘉文帝叹息。 萧晚晚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看向嘉文帝,他脸上原来的那些深沉晦暗全都消失不见,转而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那种温和的,不带任何侵略感的笑意。 “过来,”嘉文帝眉毛微挑,说出来的话语带着浓浓的玩笑意味,“朕抱抱。” 萧晚晚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她是有一些尴尬,又有一些恼怒的,一直以来她都是为了攻略而做戏,鲜有真正被逗弄到害羞的时候,第一次是因为初次侍寝,第二次就是嘉文帝的这一句“朕抱抱。” 她心里嘀咕着一个皇帝居然如此不端谨,最终还是凑了过去。 嘉文帝像抱着一个小孩似的将她圈外怀里,饶有兴致地玩起了她的手指:“原本以为你是个乖巧的娇娃娃,莫不是朕对你的宽容给你壮了胆,如今倒变成了一只长着爪儿的猫。” 他的气息喷在萧晚晚的脖子上,萧晚晚不由得缩了缩,嘉文帝这种过于亲昵的姿态让她很不自在——比在床上承恩还要不自在。 “倒是越来越敢说了,”嘉文帝温声道,“可是原本就是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的,不然为何每一个人都想着往上爬,都想要将官位提一提呢?这爬在越上头,受到的限制就越少,能够行使的权力就越大,你可懂得?” 第八十四章 雪 萧晚晚有些惊诧,她不明白嘉文帝为什么要同她说这样的一番话,她只不过是一个妃子,这样牵涉到政事的告诫是十分不合适的。 她还沉浸在思虑当中,一个干燥带着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后颈:“你的小脑袋瓜儿这么聪明,折腾得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个道理也该是懂的。” 萧晚晚揣着一肚子的困惑茫然回了永秀宫,她不止一次地拉出嘉文帝的好感度面板,再三确认了猛然增长的十点好感度。 嘉文帝的反常甚至让她对自己以前刷好感度的方式产生了怀疑:她那样的处心积虑居然都没有今天这一次的冲动来得多。 她不禁问起了系统:“这是怎样的原理?” 系统:“根据大数据显示,普遍的人将这种奇特的反应成为“真心换真心”。” 李公公在旁侍候着,嘉文帝抿了一口茶:“这味道倒要比昨日的好得多。” 李公公笑道:“御茶坊新送过来的,玉红尖,皇上要是爱这个味道,奴才便将养心殿日后的都换成这个。” “不用了,”嘉文帝道,“挑一些送去永秀宫吧。” 李公公怔了一瞬,应道:“是。” 嘉文帝已经看过了太多的相同面孔,即便她们长着不同的娇艳脸庞,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千篇一律,一样的刻板陈旧,一样的顺从应允。 萧晚晚的过于鲜活生动虽然有时不太妥当,但却久违地让嘉文帝觉得心里暖烘。 他是愿意纵容萧晚晚的这份鲜活的,何况,萧晚晚说的一些话也是他心里头的想法。 兆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大早,思双推开门便不由得惊呼起来,宫墙上白雪叠积,松柏上结了冰花儿,地面看起来像极了白面馒头。 “好大的雪。” 承双撑着一把油纸伞,从侧宫殿小跑着过来,她抖落雪花儿,对着思双道:“这温度越来越低,我方才去香药局问过了,今年的炭火不比往年,大批的货还没送到宫里来,万事先要紧着皇上和那几位娘娘,你叫几个人,准备几块大些的油布,我们先去香药局领一些回来。” 思双按照承双所言叫了人,后知后觉地问道:“承双,你不是说要先紧着那几位娘娘么,我们去要,香药局也不一定会给。” 承双耳朵染上了一点红,她支吾道:“如今还早。” “哦。”思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她没有想通这与时间早晚又有什么关系,可看承双不打算解释了,她也就没再问。 “承双姑娘,”香药局的小太监招了招手,“这一方是银炭,是按照宫中妃嫔的规格来的,这一方是陈炭,虽然比不上今年的银炭,潮了一些,但胜在量多,烧之前在外头过一些风,再端到内室去,便也没多大区别。” 承双笑得有一些腼腆:“谢谢公公了。” 一行人用油布办好炭块,回到永秀宫的时候思双进了内室,连声唤道:“娘娘,娘娘,该起了。” 第八十五章 经卷 萧晚晚探出白皙的手,抓住床被的边缘,露出红粉的半张脸,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困倦之意:“什么时辰了?” 思双道:“该去翊宁宫请安了,娘娘。” 萧晚晚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抱着被子滚了两圈,身子缩成一团,思双又催了几声,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梳洗完毕后,思双拿来了狐裘,为萧晚晚系上,递给她一个小小的手炉,笑道:“娘娘好像长高了一些。” 萧晚晚望着外头:“好大的雪。” “可不是嘛,”思双扶着她的手臂往翊宁宫的方向走:“奴婢刚起来的时候可真的是吓了好大一跳呢。” “娘娘留步!” 萧晚晚回头,只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跪在地上行了礼,道:“娘娘可是要去翊宁宫?” 萧晚晚看了这小太监几眼,想起来这是皇后宫里头的人:“是,本宫正要去翊宁宫。” “请娘娘改道景宁宫,”那小太监说道,“太后下了旨意,原先已去翊宁宫的妃子已然去了景宁宫,婕妤娘娘今日来得迟一些,皇后娘娘让小的来知会您一声。” 萧晚晚眼皮子一跳,她可没忘记那天太后不和善的眼神。 但转念一想,若真的是要对付她,定是单独召见了,那么多嫔妃都在的场合大概出不了什么事。 她来到景宁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齐了,良美人道:“妍婕妤还真是一个大忙人,次次姗姗来迟。” 太后道:“好了,既然来了便坐下,别干站在那儿。” 她们三言两语,萧晚晚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一次要谈的是什么事情。 太后尚佛,每年都有一月要去“清心寺”食斋祈祷,去年是贤妃陪着去的,今年要换一个人。 贤妃道:“母后,臣妾对佛法兴趣深厚,又惯来是个不喜欢走动的,呆在寺中侍奉佛祖的差事还是让臣妾来吧。” 太后“哼了”一声,不赞同道:“若是年年拉着你去,只怕有人要以为哀家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次次带离皇宫,远离皇帝,去到偏僻的寺庙里头。” 贤妃道:“母后多虑了,这是臣妾的福分。” 皇后在一旁道:“母后不知道,上次秋猎祭神,祭神侍者说婕妤妹妹是不可多得的贵人,想必更有佛缘一些。” “哦?”太后拨动着手上的佛珠,“这事儿怎么没有人同哀家讲?” “想来是不希望母后过多操劳。” 太后望着萧晚晚,问道:“你可愿意跟随着哀家一同去礼佛?” 萧晚晚点头:“此事是臣妾的福分。” 太后身边的嬷嬷晚一些的时候亲自来了永秀宫,还带来了三本经卷,本本都有人的中指厚,嘱咐道:“这些经卷都需亲手摘写,笔迹需得工整,届时要供奉到佛祖案前。” 萧晚晚接过经卷,那嬷嬷又道:“太后七日后仪驾便要出发,娘娘切莫耽误了时间。” 送走了嬷嬷,思双道:“这么厚的经卷,里头的字又不比苍蝇大多少,七日里哪里写得完!” 承双也是一脸的烦忧:“娘娘。” 萧晚晚却没有抱怨,吩咐道:“去多领一些灯油回来,纸墨也别忘了。” 思双与承双对视一眼:“是,娘娘。” 第八十六章 疲累 太后存心要找她的麻烦,又哪里是能够说躲开就躲开的。 除了睡觉吃饭之外,她几乎是生在了木椅上,一笔一划地对照着经卷上的梵文勾勒,桌案上放了厚厚的一摞纸张。 思双跺了跺脚,哈出一口白气,圆圆的脸蛋皱成一团:“娘娘都写了三天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手都抬不起来,这三卷经到现在连一半都没抄完,这样下去太后肯定是要怪罪的。” 太后将抄经说得重之又重,派来的嬷嬷也强调了笔迹要相同,不能代笔,就连思双这样没有什么心计的丫头都察觉出来了太后是在针对萧晚晚。 承双用木棍拨弄着火盆:“我去打听过了,去年贤妃抄卷用了一个月,没有要的这般急。” 思双两道眉头都熟了起来:“主子还看不懂梵文,只能像画画儿似的往上临,一开始废了那么多张的纸,娘娘日日点灯熬油的,身子怎么受得住,”思双说到后头眼眶都红了起来,她泄气一般地戳弄着火盆,“主子这么好的一个人,太后做什么要对付她。” 承双望了望左右,虽然这里还是永秀宫的地界,但是宫里头暗招子多得是,她低声告诫思双:“少说多做,小心祸从口出。” “我倒是想做,”思双小声嘀咕着,“娘娘身子柔弱,我是个皮糙肉厚的,要是可以我一百个愿意代娘娘去写。” “思双。”萧晚晚唤道。 “来了!”思双立马站起来进了屋子,萧晚晚背靠在椅子上,细声道:“手有些酸,你帮本宫揉揉。” 思双一边揉弄着一边去看她的脸色,娘娘平日里这么活泼的一个人,如今恹恹、没精打采的,她劝道:“娘娘,去休息一会儿吧。” 萧晚晚笑了笑:“去休息的话,这些经卷要如何办?” 您就是不休息也是抄不完的,思双将这句话憋进了心里头。 萧晚晚又写了半个时辰,实在是累过了头,靠在桌案上小憩。 承双小声道:“我去尚仪局再拿些纸墨来,你好生照顾着娘娘,切莫让娘娘受冻了。” 尚仪局的登记女官道:“永秀宫前两天才拿了一叠明宣,今日怎得又来取?” 明宣是十分名贵的一种纸,寻常人家一月的花销不过也才能买两三张,它制作繁琐,又耗费人力,每个宫每月领取都是有限额的。 承双道:“女官有所不知,太后下了旨意,婕妤娘娘奉令抄书,届时要供奉在佛祖面前,所用的纸张自然是要最好的,如此才不算冒犯了佛祖。” 女官眉目微皱,她道:“婕妤娘娘用纸虽有名目,但是如今临近年底,明宣纸余量已然不多,养心殿更是要时常备着……你手中这次取的明宣,最多能拿走一半。” 承双的睫羽颤动,她问道:“下次明宣入库要到什么时候?” 女官答:“约莫半月。” 承双:“女官大人的难处奴婢也晓得,只是实在是等不及,四日后婕妤娘娘便要一同去礼佛。” 女官沉吟良久,没有拿出个定论,承双道:“不若去同李公公报备一声,让皇上来定夺。” 第八十七章 过失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虽然是掌管尚仪局的女官,但是牵涉到养心殿与景宁宫之间的大事,她是没有办法担下这么大责任的。 承双跟在女官后头,嘉文帝在养心殿中休憩,李公公站在门外,女官上前将事情同他说了个清楚。 李公公看了承双一眼,承双只是低着头,李公公收回目光,转身进去禀报。 嘉文帝睡得浅,这开关门的动静让他转醒,李公公凑到跟前,恭敬道:“皇上,尚仪局来了人,是来请示明宣纸用度的,太后娘娘礼佛,所抄经书厚重,原本该给养心殿备着的明宣须得借调出去。” 嘉文帝抬高的手忽然又收了回来,他一瞬间想起来了这一次礼佛,母后是亲自点了萧晚晚去的,她这些天忙着抄经书,也不再往养心殿跑了。 嘉文帝:“明宣之事太后那边急,就先紧着她们来……摆驾永秀宫。” 李公公愣了一会儿,他道:“是。” 嘉文帝走出殿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萧晚晚身边经常陪侍着的小宫女,圣驾起驾,他问跟随在圣驾旁边的承双:“经卷她抄得如何了?” 承双道:“回皇上,娘娘自受命以来,勤奋未敢懈怠,早起晚睡,除却饮食之时外皆在抄书……” 嘉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过犹不及,这样的抄法太过损耗身子,你们也要劝着她一些,不要任由她胡来。” 承双回道:“皇上,奴婢们也都劝过了,只是娘娘说四日后便要同太后去清心寺,手中有三大卷本的佛经要抄写,如今只将将抄了一半,娘娘心中急躁,奴婢们也……” “三大卷?”嘉文帝不由得反问。 “是。” 嘉文帝沉默不语,承双也没再说话,李公公端着一张神色淡漠的脸,高声唱喝道:“落轿!皇上驾到!” 永秀宫的奴才婢女们立刻跪下迎接,思双搀扶着萧晚晚出来:“臣妾见过皇上。” 嘉文帝抿了抿唇,萧晚晚的脸色如今是肉眼可见的苍白,满面的倦容,神情困顿。 他的心忽然尖利地疼了一下,拉过萧晚晚的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下意识咬唇的动作。 嘉文帝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半扶着她走进屋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抄佛经,”萧晚晚对着思双道,“去泡一壶茶来。” “是。” “诶,等一会儿,”嘉文帝道,“有几日不曾喝过你鼓捣出来的奶茶了,还有些想念,换这个吧。” 思双应了,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嘉文帝目光落在桌案上放着的厚厚一摞纸张上,随手翻了翻:“字迹倒是工整。” “臣妾不同梵文,抄写出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母后心意。” 思双端来茶杯,嘉文帝伸手接过,嘴中“嘶”了一声,似是被茶杯的热度给烫到了手,液体从杯沿翻溅而出,落在了已经抄写好的经卷上,墨色的字被水浸湿,变成一块块的墨团。 思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死白,她跪在地上,肩背发抖:“奴婢该死……” 萧晚晚连忙拿来帕子,为嘉文帝擦拭衣服上的水渍,对着思双喝道:“笨手笨脚的东西,还不快出去!” 思双的声音里头带了哭腔:“是,娘娘。” “皇上将衣服脱下来吧,”萧晚晚眉头微皱,“天气冷,冻着就不好了。” 嘉文帝却显得平静得多,他拿起那一堆惨遭窘境的明宣纸,道:“是朕失手,这些算是作废了,四日后母后便要去礼佛,你再重抄也来不及,朕会去同母后解释。” 第八十八章 出发 萧晚晚低声道:“打湿的也没几张,丢掉重写也就是了。” 嘉文帝叹气:“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朕的意图?” 李公公送来了新的外袍,萧晚晚为嘉文帝系上腰带:“皇上怜惜臣妾,臣妾心中感动,但若因此让皇上与母后之间生出嫌隙,那就是臣妾的大过错了。” 嘉文帝将她搂进怀里,心中的滋味有一些奇妙,她有的时候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言直语,有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懂事,让他有些心疼。 “母后本就是在为难你,”嘉文帝说道,“这为难的缘由朕也明白,宫中常有多嘴多舌的妇人,然这决定是朕做的,说到底母后也是因为朕才迁怒于你,”嘉文帝将萧晚晚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中,“这是一双搭弓射箭的手,天赋难得,你要好好爱护它,你可懂得?” “原来皇上关心在意的是臣妾的这一双手。”萧晚晚接口道。 嘉文帝不由得笑了一下:“手金贵,人也……” 萧晚晚:“人也什么?” 嘉文帝合上了嘴唇,他的喉结活动,眼眸深邃,本应该顺理成章冒出嘴的话如今却像是在喉咙口堆砌了一副城墙,将话语截断在里头。 萧晚晚也清楚自己在他的心里算是个什么位置,便主动下了台阶:“皇上所言,臣妾记着就是了……” “人也金贵,”嘉文帝心口有点热,他将萧晚晚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掩饰着有些发红的面色,粗声粗气道:“此次跟随母后去礼佛,不要太过闹腾活泼,一切以安全为上,听到了么?” 萧晚晚鼻尖抵着他的衣物,上头细密的金绣线蹭得她有一点难受,嘉文帝的心跳热切,一下又一下快速的跳动声甚至让萧晚晚产生了一点:这个皇帝貌似也是在乎自己的错觉。 她小幅度地摆了摆头,将这个想法扔出脑外,他是皇帝,种种情话说出来就像是家常便饭,同妃子们的温情招数也是信手拈来,自己不能被迷惑了。 太后虽然震怒,但是面对嘉文帝的庇护与解释也无话可说,她是想为难萧晚晚,但是她对佛祖的诚意也是真的,只有四天的时间,让萧晚晚一个人再去抄完三大卷佛经实在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嘉文帝道:“儿臣自知给母后带来了麻烦,妍婕妤原本亲自抄写经书已完成大半,因为儿臣的失手毁去,母后放心,儿臣定当寻一队笔迹工整的宫人,来为母后抄写经书。” 四天一瞬就过去,嘉文帝目送者前往清心寺的队伍消失在路的尽头。 李公公道:“皇上,外面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 太后虽然和萧晚晚同坐在一辆马车之内,但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和颜悦色,后宫的嫔妃最应该懂的就是分寸这两个字,妍婕妤先是在圣驾面前包庇刺客,后又让皇上主动为她说情经书一事,皇上对她的恩宠非同一般,这后宫可不能失了平衡。 皇上也是男人,萧晚晚这一次被带到清心寺,远离皇宫一个月,其余的妃嫔总该争些气,入一下皇上的眼。 第八十九章 清心寺 清心寺作为皇家寺庙,里头甚至为各代的皇帝做了祠堂,下了车轿便有两个小和尚在前头领路,山间的雾气淡薄,石阶凉湿,萧晚晚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穿着的披风。 主持领着几个弟子站在门外,双手合十见礼,他的胸前戴着数串佛珠,人长得慈眉善目,太后道:“了善大师。” 从对面传来浓烈的视线,萧晚晚抬起头,之见在了善大师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和尚,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萧晚晚有些莫名,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对面和尚的目光更加强烈了,眉头皱起。 怎么看都不太友善。 了善大师带着她们去了歇息的地方,萧晚晚这一次前来未曾带上丫鬟,太后身旁跟随了四个嬷嬷,指派给了萧晚晚一个。 说是来伺候她,多半是来监视自己的。 嬷嬷收拾着房间,一边对萧晚晚道:“婕妤第一次来礼佛,一会儿去先皇祠堂上柱香。” 萧晚晚道:“祠堂在何处?” 嬷嬷答:“会有大师来领婕妤去的。” 嬷嬷的话音刚落,便向死了敲门声,萧晚晚打开房门,只见外头站着的正是那位之前盯着她看的年轻和尚。 “贫僧名唤梵生,”那和尚道,“前来领婕妤娘娘去先皇祠堂。” 萧晚晚心下多了两分警觉,她跟随着和尚走,目光却注意着周围的景色。 这个和尚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人的眼睛是很难隐藏住情感的,一般来说这种远离红尘之人应该是无欲无求的,但是萧晚晚却没有从他的眼里头看到半分淡泊。 有的只是强烈的侵略感。 “娘娘。” 萧晚晚回过神:“何事?” 那和尚并未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娘娘既不是这里的人,又何必在此处流连?” 萧晚晚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背后有些发寒,她停住了脚步,面上挂着微笑,道:“本宫既然当上了妃嫔,居住在皇宫之中,自然不能回到故乡,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即便是一般的姑娘,在嫁为人妇之后也鲜少归家,更何况是妃子……大师远离红尘,只怕是不知道这民间的习俗。” “娘娘何必解释这么多呢,”那和尚道,“贫僧所说之意究竟是何,娘娘心里头想必很清楚。” 萧晚晚并未答话,她已然在心里头呼喊起了系统,这样一个冒出来的,看起来还格外危险的人物,不至于在系统这里没有姓名吧? “你不该扰乱这里的秩序,”梵生没有再称呼敬语,他转过身,一双上挑的眉毛在此刻看起来更是凌厉了两分,“所有事情都在按着原本的路走,你不该扭转方向,天命不能被更改。” “大师所言,本宫一句也听不懂,”萧晚晚抚了抚头发,“大师还是先带本宫去祠堂吧,一会儿本宫还要回去面见太后。” “希望娘娘好自为之。” 萧晚晚关上门,从一旁拿了三柱香,用火折子点燃,叩拜了中间的牌位,坐在软垫上同系统交流。 “方才那位和尚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第九十章 佛门 系统:“……” 萧晚晚:“这样的角色难道你没有收录?” 系统:“宿主,按照原来的剧情线发展,您是没有陪同太后前来礼佛的,自然也不可能遇到刚才的那名和尚,所以……” 牵一发而动全身,萧晚晚吐出一口气,将上次“沉冤得雪”支线任务拿到的属性点加在了鹿伏鹤行上。 系统:“恭喜宿主“鹿伏鹤行”技能满级。” 萧晚晚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清心寺的这一个月都要跟着太后吃素斋,好在这毕竟是皇家寺庙,素食做的算得上精致。 清晨萧晚晚是被寺庙的撞钟声弄醒的,她推开门,略带湿冷的空气涌入口鼻,眺望过去,山上的松木绿意浓重,山下穿着布袍的和尚双臂平举,左右各挂着一个水桶往上攀爬。 嬷嬷道:“婕妤娘娘,用过早膳该去祠堂念经了。” 萧晚晚应下了,嬷嬷用竹篮装着厚厚的一大摞抄写出来的经书,在祠堂桌案下头驾起了一个火炭盆,萧晚晚跪在软垫上,将纸张往火炭盆里丢去。 嬷嬷道:“太后昨日上山,山间气候寒凉,太后身子不适,今日不能前来念经礼佛,还得婕妤娘娘劳累些,代太后尽心意。” “嬷嬷言重了,这是晚晚应做的,”萧晚晚抬眸,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担忧,“太后既然身子不适,嬷嬷还是去侍奉太后吧,晚晚这里不需要什么人手。” 嬷嬷几番推脱,萧晚晚再三劝解,终是将人送出了门外。 牌位上用小篆雕刻着先皇生前的事迹,炭火盆中的炭已经烧完了大半,在盆底积下厚厚的一层灰,她跪的膝盖有些发疼,背也酸得厉害,直起身的时候连同脖子都在酸胀。 萧晚晚手撑在软垫上,想要站起身活动一下,一个男声响起:“半途起身,是为不敬。” 萧晚晚抬眼,只见那个奇奇怪怪的和尚站在小侧门前,脸上笼罩着光线的阴影,一双眼幽深发黑,面上无一丝表情,让人望了不由得心里发怵。 “大师何时来的?” 梵生从侧门走出,他的手上挂着一串圆润的佛珠,语气淡淡:“礼佛讲究诚心,娘娘还是跪着好。” 萧晚晚坐在了软垫上,手掌揉着膝盖:“大师怎么知道我不诚心呢,难不成大师是我心里头的蛔虫?” 梵生:“心中所想所为,必会外化于形。” 萧晚晚:“佛门讲究心诚,只要心意到了,莫说是不跪了,即便是躺在床上,吃着荤腥,口中说着粗鄙之语,同样能够结上佛缘。” 梵生:“你是一个没有佛缘的人。” 萧晚晚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这世间人这般多,有佛缘的是少数,我只是一个俗人罢了,”她的手指抓住裙摆的边缘,抬脸望向梵生,“大师是一个有佛缘的人,必定是严守条令规矩的,本宫膝盖受了伤,想上一些药。” 梵生双手合于掌前,并未说话。 萧晚晚手指拽着裤脚往上拉,露出一截玉色的脚踝,挑眉:“大师还不离去么?不近女色也是佛门清规吧?” 第九十一章 冷饭 梵生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匆匆离开,萧晚晚撇了撇嘴,从系统中拿出膏药,将腿离火盆更近了些。 那个和尚让人见了便觉得心里头不舒坦,她可没指望着和尚会给她拿药,只不过想赶走他而已。 萧晚晚上好了药,起身关上了祠堂的门,将一旁的软垫也拿了过来,叠在一起。 炭火已然烧的差不多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小火花,寺庙的午时钟已然敲响,而送饭的人却还没有来。 这里是专门为先皇设立的祠堂,除了皇宫中的人和寺庙的住持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不可以进来的,方才的和尚胆子也是足够大,居然溜了进来。 太后的身子不适是假,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教训她是真,到了现在还不指派嬷嬷过来送饭也是故意而为。 萧晚晚摸了摸肚子,有些想念永秀宫的小厨房,皇宫虽然呆着也没劲儿,但和这清心寺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嘉文帝也比太后好说话的多,至少从她进宫到如今,嘉文帝还没有罚过她。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门外才有了动静,萧晚晚将软垫放回原位,挺起脊背口中念念有词。 “娘娘?” “进来罢。” 嬷嬷推开门,只见妍婕妤跪得想棵凌寒的松柏,半点都没有偷懒懈怠。 她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开口:“奴才该死,一时忘了时辰,如今才将饭菜送来,娘娘莫要跪了,先吃些饭。” 萧晚晚起身一个趔趄,嬷嬷连忙扶住她,萧晚晚笑得有些腼腆:“跪得久了,腿有些麻。” 她打开食盒,冰凉凉的,嬷嬷在一旁说道:“这天气冷,没想到饭菜已经凉成这个样子了,实在是奴才的过错,奴才这就将东西撤下去,做一份热的给娘娘拿过来。” “不用了,”萧晚晚说,“嬷嬷,帮我拿一些炭火来吧,这经书还没有烧完,炭火已经没了。” “是,娘娘。” 萧晚晚夹着炭火,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再管它。 如果让嬷嬷再做一份送过来的话,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总归太后是不想让她吃到饭的。 李公公道:“皇上,该歇息了。” 嘉文帝点点头,揉了揉额角,李公公问道:“皇上,今天晚上可要召哪位娘娘侍寝?” “妍……”这一个字刚冒出嘴,嘉文帝就住了口,他问道:“妍婕妤陪同太后去礼佛,走了几天了?” “回皇上,已经有五天了。” “五天……”嘉文帝一愣,居然只才过去了五天么? “今夜不召幸,”嘉文帝道,“把牌子撤下去罢。” “是。” 李公公走在冷风中,这皇宫里头的夜景向来是最安静的,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就连飘下来的雪花雨点,也都像是在尽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他呼出一口白气,今夜的云层有些厚,月色暗淡,唯有北面还剩一颗星星光芒辉熠,将月亮都比了下去。 李公公走进屋子,为嘉文帝铺好床铺,脸上带着笑,漫不经心的提起道:“奴才方才想着屋中的茶凉了,预备添一些新的茶水,后来才想起这茶叶尽数赐给了婕妤娘娘,已然没有了。” 第九十二章 夜袭 嘉文帝看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倒是会见风使舵,拍马屁。” 李公公背后一凉,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 嘉文帝哼了一声,面上却没有太多反感的情绪:“小丫头做的东西确实好喝……让永秀宫的人送一些过来。” 李公公应道:“是。” 李公公算是看着嘉文帝长大的,他近来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这个年轻帝王的想法了。 若是他真心宠爱的是惠妃娘娘,那近来对待妍婕妤的种种作为,也不像是作假;若要说帝王恩爱已然转移,真心看中的是婕妤娘娘的话,对惠妃娘娘的细心爱护,又无法解释。 帝王之心果然深似海,不是常人能够揣摩的。 “娘娘,”嬷嬷道,“礼佛之中,以七为重,这第七日需得通夜读经,娘娘既是兆国的贵人,自身福泽自是他人不可比量,辛苦娘娘了。” 萧晚晚扯了扯嘴角:“能够为赵国子民祈福是我的福气,劳烦嬷嬷准备一些热饭菜,长夜难熬。” 嬷嬷点头:“太后已然吩咐了下来,娘娘放心。” 萧晚晚想到,这大冬天的本来自身热量消耗就大,一连一周自己都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就连脸上的肉都少了些。 她去外头折了一些竹片回来,如果太后他们故技重施,再次奉上冷饭菜的话,自己也能够拿竹片架在火炭上烤一烤。 嬷嬷这一次来不仅带来了热饭菜,还带来了厚实的狐裘披风,萧晚晚吃饱喝足,照例捧出了经书,小声念了起来,越念到后头就越发困顿,哈欠连天。 一阵尖利的疼痛刺穿脑膜,萧晚晚一个激灵,瞬间什么困意都没有了。 系统:“技能鹿伏鹤行触发。” 根据鹿伏鹤行加到顶级的技能描述,即便宿主被下了一斤的迷药,遇到危险时都能够让宿主神志清醒。 她看了看四周,祠堂内只点燃了三根蜡烛,烛火微晃,门窗紧闭,这间房内除了她以外,别的什么人都没有。 “咯吱——” 萧晚晚抬眸,窗户被风吹得响动,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扶住窗沿,正准备关掉的时候眼前却飘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白色人影。 萧晚晚心下戒备,还没来得及转身又听到了簌簌的,像是老鼠啃食木桩的声音。 装神弄鬼。 她心下淡定,面色却流露出了两分惶然,坐到软垫上,手指颤抖着拿起了经书,小声念着佛经。 “呼——” 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了一阵风,三支蜡烛一下子就全部灭掉了,暗淡的月光甚至连桌案都照不清楚。 萧晚晚探着身子去摸索火折子,肩膀却被从身后拍了一下。 她身子哆嗦,咽了咽口水,脖子动了动却没敢回头,阴冷的气息凑得更近了一些,头发丝一样的触感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你……你是谁?” 身后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你该死。” 萧晚晚肩头颤动,冰寒的触感碰到了脸颊,佛像的双眼忽然流出血泪来,萧晚晚像是被吓到崩溃一般蹲下身子,从她的头顶飘落下来几缕干草一样的发丝。 “你该死。” 头发甚至遮盖住了萧晚晚的目光,她眸色忽然一凛,身上的胆小怯懦尽数褪去,揪住乱发,抽出削尖的竹片,反手压在了这“鬼”的脖子上。 “谁该死?”萧晚晚眯眼问。 第九十三章 反制 他的眼珠边缘布着红血丝,一张脸涂得寡白,乱发掩映着充满仇视的面孔,萧晚晚手上力气更重了一些,尖利的竹片划破皮肤,血珠浸渗在里头。 如果不是自己早就有准备,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这夜半的“闹鬼”给吓到。 “别动,”萧晚晚低声,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大师,本宫再不济也是皇室,你半夜图谋不轨,本宫捅破出去就能要了命,”她顿了顿,将梵生的神色全部纳入眼底,“更何况,本宫现在用点力,就能要了你的命。” 梵生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强硬地塞进自己嘴里,瞬间麻痹感包围了口腔,喉咙一阵发紧,紧接着就连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 萧晚晚松开手,将他扔在地上,起身点燃蜡烛,火光接触到蜡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害我?”萧晚晚问他,“就因为你自己的胡乱臆想?” 梵生的语气虚弱,声音小到如果不是凑过去根本听不清的地步,这是方才萧晚晚在系统商城中兑换的药丸起了作用:“我是不是在胡说,你自己清楚。” “我扰乱?”萧晚晚用竹片拍拍他的脸,“那你倒是说说,我扰乱什么了?” 梵生道:“清心寺是皇家寺庙,向来为皇家祈福,护佑百姓安宁,而就在半年以前,天生异象,”他望向萧晚晚,“你就是那打乱赵家江山的灾星。” 萧晚晚想着,这个和尚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他猜测到的时间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吻合。 只不过自己可不是什么要来打乱赵氏江山的灾星,她根本不在乎赵氏江山如何,她只是想勾搭上赵家的皇帝,偷个心,最后甩手走人而已。 “诶,大师,你知道么,”萧晚晚说道,“秋猎的祭神仪式上,天降征兆,祭神侍者亲口说本宫是兆国的贵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灾星了?” 梵生冷哼一声,笃定道:“定是你这灾星耍了什么伎俩!” 他的面色寡白,一双眼却亮得很,萧晚晚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和尚其实年龄看上去还很小,因为时常板着一张脸,再加上第一次见面时给人留下的印象也十分不好,所以才让萧晚晚忽略了这一点。 “你多大?” 梵生漠然不语,撇过脸。 的的确确就是一副小孩子的做派。 萧晚晚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她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小孩儿赌气,虽然说萧晚晚这副身体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娃,但是她在现代确确实实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 火盆里头的炭火烧得差不多了,深冬的天儿,温度低得很,这和尚为了装鬼吓唬自己,穿得又少,嘴唇冻得死白。 “叩叩——” 门外传来声响。 “娘娘,”嬷嬷道,“奴才送来了早膳。” 萧晚晚瞥了梵生一眼,只见他的瞳孔略微瞪大,即便紧抿着嘴也没有办法遮掩住流露出来的惊慌。 梵生是清心寺住持的得意弟子,只要萧晚晚把他捅出去,不要说以后成为下一代住持了,就连命都要保不住。 萧晚晚勾起唇角笑了笑,起身走向房门。 第九十四章 闪躲 一夜没怎么好好睡,再加上昨天晚上碰到的那档子事,萧晚晚的头发难免有一些散乱,她打开门,露出一个手掌宽的缝,屋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空中轻尘飞扬。 嬷嬷手中拿着食盒,身后跟着一个和尚,手中拿着盥洗的用具。 “娘娘,”嬷嬷道,“一夜辛苦了,奴才这就为娘娘梳洗。” 萧晚晚侧开身子,嬷嬷迈了一只脚进来,身后传来十分轻微的摩擦声,萧晚晚笑了笑,语气温软道:“嬷嬷将东西放在外头就是了,在佛像面前进食梳洗着实是不甚雅观,本宫打理一番衣物,再同嬷嬷回住处去梳洗。” 嬷嬷想了想,觉得妍婕妤说得很有道理,便应下了。 萧晚晚关上房门,走到梵生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旧戒备仇视,脸上却多了几分难堪。 萧晚晚蹲了下来,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慢吞吞道:“你记着,这是本宫留你的一条命,往后可不能恩将仇报。” 说罢便拿起经书走了出去。 太后纵然再不喜欢萧晚晚,也没有办法在她的身上挑出错处来,她就像是一团棉花,费尽力气打上去得到的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回应,反倒让自己的肚子里憋了一肚子气。 梵生吃了亏之后便没有再来找萧晚晚的麻烦,礼佛最繁重的就是前七天,熬过去了之后日子就舒坦的多,清心寺环境清幽,远离尘世,没有后宫之中的勾心算计,当真算是一个放松的好去处。 这一日太后派遣嬷嬷过来,说是要一同去听住持讲经。 萧晚晚听得云里雾里,偶然间目光投到侧面墙上,只见挂着一副字画,上头书着一个“空”字。 萧晚晚的脑子里几乎是马上跳出来了这个想法:这是嘉文帝写的。 她有点儿恍神,复又觉得再正常不过,她来到这里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嘉文帝,对于他的笔迹熟悉也在情理之中。 养心殿。 “皇上,”李公公弓着腰,“惠妃娘娘求见。” 嘉文帝点头:“让她进来罢。” 惠妃肩上系着雪色的披风,一张脸许是因为受了冻,鼻尖泛起了红,她温婉地笑了笑:“皇上,臣妾熬了小米粥。” “有心了,只是你的身子向来不好,这种事还是交由下人去做罢。” 惠妃低垂下眼睫,神色有些微的落寞:“臣妾只是想亲手做一些东西给皇上尝尝。” 嘉文帝喝了一勺,夸道:“味道很好,你啊,还是身子要紧。” 惠妃咬了咬下唇,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他:“臣妾只是……只是羡慕萧妹妹做出来的茶饮能这样让皇上流连。” 嘉文帝用勺子搅弄着米粥,淡声:“朕以为,你知晓的。” 惠妃轻声道:“臣妾不过是一个凡俗普通女子,做不来悲喜无波的佛陀,会妒,会怨,会羡慕皇上同其他妹妹走得亲近……皇上,您心中还有听月吗?” 嘉文帝抿了抿嘴:“……有的。” “那,皇上的心中是只有听月吗?” 嘉文帝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萧晚晚的音容笑貌,他对上惠妃的那双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 惠妃攥了攥手指,嘉文帝偏开目光:“……嗯。” 第九十五章 意外 惠妃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端着食盒走出门外,嘉文帝揉了揉眉心,脸上微有倦容。 “娘娘慢走。” 惠妃停顿下步子,转过身,温声细语道:“茶饮味道好也应有节制,李公公照应皇上多年,这些就麻烦李公公提醒了。” 李勉愣了愣,答道:“是。” 行至漱华宫,惠妃脸上的笑意瞬间退散了个干净。 她哪里不懂得嘉文帝的意思! 承珠道:“娘娘,外头风大,该进去了。” 惠妃:“乌雪儿呢?” 承珠:“教人看管着呢,近些天乖巧了些,肚子都圆鼓起来了。” 惠妃:“一会儿将乌雪儿抱进来。” 承珠福身:“是。” 乌雪儿毛发更加蓬松了一些,一双眼睛幽绿,慢吞吞地摇着尾巴,惠妃抚着它的脖子,承珠掀开帘子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娘娘,大少爷向皇上求了旨意,明日就与夫人一同进宫探望娘娘。” 惠妃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这一个月的时间转眼便到了,严寒也渐渐褪去,转而冒出的是带着生命力的翠绿青芽。 太后依旧看萧晚晚不太顺眼,反倒是被派遣到她身边的嬷嬷,久而久之能同她说上两句话。 在嬷嬷看来,萧晚晚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原本太后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只不过她走错了路,这才沦落成如今的困窘局面。 清心寺的大师们排成一条长队,为她们这一行人祈福,清心寺离京城并不近,乘马车要坐上一个白天,大抵是世外高人都喜欢往偏僻之所钻,仿佛离尘世近一些就无法参透禅意似的。 奴才婢女们将东西搬上马车,宁都司奉了皇上的指令,昨夜便启程赶往清心寺,他整肃兵马,身穿轻甲坐在黑色的骏马上,面容凝肃,萧晚晚踩着脚凳,登上马车前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面熟得很,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架马车分先后而行,太后上了一辆,萧晚晚上了另外一辆。 车队动了。 萧晚晚手指撩开车帘一角,景色匆匆而过,嬷嬷跟在马车外:“娘娘可是饿了?” “没呢,”萧晚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在山上呆了许久,却不曾怎么见过山腰风景。” 嬷嬷道:“左右不过是树木花草罢了,再多一些鸟雀,等娘娘回了皇宫,便再也不会觉着这里新奇了。” 萧晚晚心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自在可是最难买到的东西。 萧晚晚放下帘子,在轿中小憩了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剧烈的颠簸,萧晚晚身子猛然往前倾,她连忙扶住窗柩,正想质问系统为何发生这样突然的情况不通知,难道她花费大力气学习到满格的“鹿伏鹤行”是假的吗? 随后便注意到了蓝屏上的一行字:系统检修中。 萧晚晚:“……” 紧接着轿外传来了一声叫喊:“保护太后!” 只见岔道中涌出一群脸带黑巾的土匪,他们驱赶着马,手中挥舞着大刀,冲进马车队伍当中,宁都司自是率着一部分人迎刀对阵,另一部分护着太后与婕妤的车驾远离危险之地。 第九十六章 震怒 山路上又冒出一队拿着弓箭的人,他们乱箭齐发,宁都司疲于应对,带来的人中不少都已经被这箭雨所伤。 “保护太后,撤退!”宁都司下令。 “咻——” 一支利箭穿进轿中,距离萧晚晚仅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嬷嬷的惊叫声渐行渐远:“婕妤……婕妤娘娘还在那个轿子上!” “撤退,撤退!”宁都司大喊。 萧晚晚心下一个咯噔,她提起裙摆,刚站起来,便被突然跑动起来的马车颠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座位上。 马车的窗帘被扯下,骑着马的土匪将一张胡须脸探了进来,他露出一口黄牙,吐沫星子飞溅:“皇上的女人果然是不一样!比老子家里头那个臭娘们水灵多了!” 轿子前也传来哄笑声。 “皇上的女人自然是百里挑一了!” “再百里挑一关了灯也就一个样!难不成还能多出几个洞来?” “你这混球儿,尽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什么不三不四?你不在炕头上弄你婆娘的洞不成?” 萧晚晚寒了脸,她知道自己这是被宁都司舍弃掉了,不出所料的话,自己十有八九是要进土匪窝。 系统如今又在装死,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说什么?”嘉文帝霍然站起身,走到满脸狼狈,轻甲上沾染着泥土灰尘的宁都司面前,拿手指指着他:“你再说一遍?!” 宁都司双手伏地,叩了几个头,声音悲壮:“臣无能!途中遭遇劫匪,对方人多而精,有备而来,臣跟随在太后身边,一时疏忽,竟让婕妤娘娘被土匪劫了去!” 嘉文帝掩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心思慌乱,竭力克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去找,带上你的兵,勿必将妍婕妤带回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动的人,终究是一脚踹了出去,“快去!” 宁都司面色一白,方才嘉文帝的那一脚直接踹到了他的心窝子上,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里定然淤青了一大块。 他急匆匆地退出去,关上门,嘉文帝猛然摔了一只茶杯,吐出一口浊气。 李公公忙劝道:“皇上……皇上,切莫动怒。” “废物,”嘉文帝厉声骂道,“一群废物!堂堂都司,带出去的兵皆是护卫紫禁城的良才,居然会败在一群土匪的手下!” “皇上……” “传令下去,”嘉文帝道,“朕要亲自去那儿。” “皇上,”李公公大惊,跟在烦躁频繁走动的嘉文帝身后,“皇上,三思啊!” 这般危险的地方,皇帝怎么能够亲自去? “皇上,”李公公道,“宁都司一定能把婕妤娘娘平安带回来的。” 嘉文帝沉默了许久:“传令下去,宁都司若是做不好此事,让他提头来见。” 李公公怔愣住了,他心里头此刻已然是翻江倒海,皇上对妍婕妤的紧张非同一般,若是方才皇上所说亲自去找妍婕妤还算得上是冲动之语的话,那这经过思量,对宁都司下的最后通牒,一定是认真的。 宁都司可是惠妃娘娘的胞兄啊! 第九十七章 “娘们,出来!”男人声音粗噶,他掀开帘子,腿支在马车的木栏上,萧晚晚窝在角落里,眼神戒备。 男人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人围了过来,他们直接伸出手去拽萧晚晚,拉住她的手臂,萧晚晚有再大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同几个大男人抗衡,被硬生生地从轿子中拖了出来。 四周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的身上束缚着麻绳,被人从背后推搡着从一条小路走了下去。 越走萧晚晚越清楚了一件事情:今天的劫匪绝对不是偶然,虽然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匪气,但是做事却非常有条理,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向她索取过财物,她坐的马车是皇宫妃子的规格,上头铺着的皮毛,用来取暖的炉子,在前面牵引的骏马,全都价值不菲,这些劫匪甚至将财物全数丢弃。 他们的眼界变得如此之高,只能说明是有人给了他们重利,嘱咐他们劫走自己。 幕后人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要自己的命,还是为了褫夺自己的清白? 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萧晚晚能够承受得起的,系统如今还在检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她现在只能够自救。 “我......我肚子疼。”萧晚晚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弯下了腰。 那群人却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像是没有听到她讲话,依旧往前走。 她蹲在了地上,整张脸皱成一团,牙齿咬着下唇,努力憋着气,将一张脸折腾地泛白,额头埋在了膝盖里。 “快走!”其中一个人踹了她的背一脚,萧晚晚身子一滚,瘫在了旁边,身体蜷缩成弓状,露出一张煞白的脸。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萧晚晚蠕动着嘴唇,脸上的神色既羞又愤,她难堪地开口:“肚子憋得难受......真的走不动了。” 几个劫匪交换了眼神,老大开口:“老刘,你去带她解手,哥几个就在这儿等你。” 萧晚晚怯生生的:“有、有没有纸?” 麻绳被换到了手腕上,另一端被老刘握在手里。 萧晚晚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动作轻缓地解掉麻绳,绑在就近的树干上。 老刘不耐烦地挠了挠脸,心里嘀咕着娘们就是麻烦:“你好了没有?!” “快了!”萧晚晚同样扯着嗓子喊。 她捡起一个石块,放在手掌中掂量了几下,心里头有些紧张忐忑。 她将手背到身后,紧紧握住了石块,走到老刘背后:“我好了。” 老刘转身,萧晚晚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全都灌注在了手上,猛地用石块的尖角砸向劫匪的脸。 劫匪惨叫一声,萧晚晚跳脚就跑,老刘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想要起身,却又被麻绳拉住,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他大声叫喊:“那娘们跑了!” 那几个等在原地的劫匪听到声音立马快步跑了过来,一把砍掉系在老刘手腕上的麻绳,厉声质问:“她人呢?!” 老刘鼻青脸肿,眼周更是被刮拉下了一层皮,他伸出手指:“那娘们往那边跑了!” 第九十八章 山路崎岖,乱石丛生,初春的寒气裹挟着山中的雾气尽数灌到了萧晚晚的肺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劫匪,她拎起裙摆,艰难地呼吸着空气,脚下速度不停,却还是被渐渐地缩短了距离。 这种生来就有的体质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臭娘们,你给老子站住!” 萧晚晚一边喘气,眼神一边环视着周围,前头是断崖,后面是劫匪,一下子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当中。 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脚边的小石子也随之滚落到了崖底,唯有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往外突出一个手掌的宽度,身后的人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叮——系统更新完毕。” 萧晚晚几乎是一瞬间就纵身跳了下去,她手中抱着一块石头,触发“百步穿杨”技能,半步不差地牢牢落在了突出的石块上。 她故技重施,跳跃攀爬在右前方的一块突出巨石后头,隐匿住了身形,解开自己的披风,连同手中抱着的石块一同扔了下去。 “那个娘们跳崖了?”一人问。 “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是自己跳下去了,大哥,这下该怎么办?那位大人说要活人。” “死人也没多大差别,”大哥开了口,“不死在这里,也要死在狼峰寨里,只不过咱们得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死了……走,下去看看。” 脚步声渐行渐远,萧晚晚心中估计他们应该是去寻找山路下山了。 系统:“对不起宿主……” 萧晚晚:“你别跟我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系统乖乖地闭了嘴。 气温本来就低的很,日头渐落,山中的温度刺入人的皮肤,让萧晚晚不由得发起抖来,她搓了搓手臂,目光投注在四周的山石上。 她站的地方大小只能够容纳下两只脚,背还得紧紧地贴紧崖壁才能够保证安全,周围光溜溜的,还长着绿色的苔藓,想要爬上山顶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劫匪一行人在崖底发现了萧晚晚的披风,于是他们放心离去,不久之后,宁都司的兵马也来到了这里。 “都司,”一个小兵说道,“前方发现了一件披风,像是婕妤娘娘的衣物。” 宁都司神色淡淡:“拿过来。” “是。” 一场即将引爆的风云在紫禁城的上空盘旋。 承珠急得跺了跺脚:“娘娘!皇上之前下令,命大少爷找回婕妤娘娘,奴婢刚刚才听到风声,说是妍婕妤没了!此番皇上定会怪罪迁怒于大少爷的!” 惠妃抿了抿唇,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忧愁:“本宫知道,但本宫也不知如何……” 承珠跪在了地上:“娘娘!您去向皇上求情吧!皇上那么疼爱娘娘您,您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惠妃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承珠连忙搀扶着她走出门。 路上正好遇上了得令进宫的宁都司,她唤道:“哥哥。” 宁都司脸上却没有惧怕之色,他关怀道:“惠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惠妃道:“我一切都好,只是哥哥……这一次皇上让你进宫……” 宁都司撇了撇嘴,低声:“我不信皇上会真的要了我的命。” 第九十九章 “皇上,”李公公劝道,“很晚了,歇息吧。” 桌案上放着雪白色的披风,嘉文帝记得,这是自己赏赐给她的东西。 宁都司被下了狱,等待后续的处令,他没有带回萧晚晚,只带回了一件衣物。 母后亲自过来为宁都司求情,解释那一天情况实在是太混乱,宁都司拼力与劫匪相抗,已然尽力。 他保护好了太后,却没有保护好妍婕妤。 烛火微晃,养心殿透露着一种让人恐惧的静谧,嘉文帝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披风上,背脊微弓,一动不动。 李公公:“……皇上。” 嘉文帝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一眼,李公公便什么劝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也多了几分感慨。 这位年轻的帝王面色冷漠,一如寻常处理政务时的模样,但是他的眼圈却泛了红,眸中的情绪也是李公公这样一个从未感受过情事的阉人无法领会的。 这是一个来自于帝王无声的伤感,条条框框的规定束缚着他,就连悲痛都要压抑着。 嘉文帝有些恍然,他的手指攥紧了披风上的毛发,他没有想到,一个月之前的那次见面,竟然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最后一面。 他还记得萧晚晚那时的情态,双颊泛着桃粉色,一双眼睛星芒微晃,抬着下巴仰着小脸,语气中带着娇软的撒娇之意:“原来皇上在乎的只是臣妾的这一双手而已。” 又酸又疼的刺伤感包裹了嘉文帝的心室,他几乎不能够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灵动的人就这样的离开了自己。 “李勉,”嘉文帝开口,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在沙土中磨过了一般,“朕要出宫。” 这一次李勉没有再阻拦,因为他看到了嘉文帝眼中的坚定与执拗,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这位帝王的想法,嘉文帝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堵不如疏。 他应道:“是。” ———— “嘶——” 萧晚晚被冻得脸色发白,她的神经虚弱,站在这种地方,如果睡着了很有可能把命丢掉,周围是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萧晚晚缩了缩脖子,却听到了一点不同的声响。 “嘶——”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也响起了警报。 滑腻的爬行生物扭摆着自己的身体,昂起了头,吐出猩红带着尖角的信子。 它尖利的瞳孔注视着萧晚晚,信子吐得愈发频繁,萧晚晚身体僵硬,它像是审视够了自己的猎物,欣赏完了猎物的恐惧,张开毒牙,猛地朝萧晚晚扑去。 一道晃眼的银光从眼前闪过,萧晚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只看到在距离自己两个手掌外的地方,一把银剑穿透了蛇的七寸,它的腹部翻起,长尾无助地挣动,渐渐没了声息。 萧晚晚抬眼,被浓重云雾遮住的月色也在此刻露出一点面貌来,照亮了来人的脸孔。 稍显稚嫩,却带着与出家人格格不入的锐气。 梵生。 他将银剑一甩,扔到崖底,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晚晚,抛出一截麻绳,冷声道:“扯平。” 第一百章 你曾经放过我,我如今救了你,我们二人自此两不相欠。 萧晚晚被拽上了崖顶,她躺在带着湿气的地面上,胸口起伏不定地喘着气。 她问梵生:“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梵生:“我猜得到。” 萧晚晚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个小和尚还真的有些玄妙,不仅能够一眼看出自己是个外来者,还能够算吉凶,当真是比他那个住持师傅要强得多。 萧晚晚:“谢谢。” 梵生没有回应,掉头就走。 萧晚晚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来还人情来了,这个和尚依旧看她不顺眼,假若往后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要固守自己那一套,前来对付自己这个“扰乱者”。 “你的救兵来了。”梵生扔下一句。 萧晚晚闻言望向崖底,只见从远处排起了一队火把长龙:有大量的人进山了。 她默默地跟在梵生的后头,他好像对这里的路十分熟悉,梵生也没有对她的跟踪一举有多余的话,费了一段时间过后,萧晚晚终于到达了崖底。 火把长龙队伍离自己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萧晚晚小跑了起来。 队伍猛然停了下来,领头的侍卫长抽出了自己腰上的剑:“什么人!” 萧晚晚目光望向后头的轿子,旁边的旗帜上写着“赵”字。 这是皇家的姓,上头的九龙更是只有当今天子才能够用的图标。 嘉文帝也想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的那一颗心急促跳动着,就连手脚都麻了起来,他想要去掀开帘子,却又从心里头惧怕外头的不是他要的结果,手指颤抖了几次都没能将帘子撩开。 李公公走上前,一双眼睛瞬间瞪大,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喜意,他高声道:“是娘娘!婕妤娘娘!” 瞬间队伍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皇上。” 嘉文帝望着她,奇异的是原本的那些躁动不安全数平复了起来,胸腔里头的那颗心也不再胡乱跳动,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就像是晚间轻轻拂过面颊的风,温和恬静,却又带着填满心室的满足感。 嘉文帝轻声道:“过来。” 萧晚晚提着裙摆跑过去,嘉文帝手臂一捞将人带进怀里,吩咐道:“回宫。” 她的头发杂乱,灰头土脸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小脸冰凉,唇色苍白,一点儿都没有了往日的娇艳模样,嘉文帝像是毫不在意如今她的落魄模样,他的手臂搂得很紧,像是要将她揉入到自己的骨血当中,只有活生生的萧晚晚能够填补他原本心里头的空落落。 “皇上,”萧晚晚小声道,“臣妾身上可脏了……” 嘉文帝抬起她的下巴,萧晚晚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模样无辜得很,嘉文帝用手指抹去她左边面颊上的灰印,低下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系统:“目标嘉文帝好感度上升十。” 嘉文帝哑着嗓子,眸色深幽,像是一脉缓缓流动的河:“朕不嫌弃你,”他的手掌抚上萧晚晚的头发,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没事,朕就心安了。”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语气与模样全然不像作伪,连同着最直观的好感度数据都在提醒着萧晚晚:嘉文帝的确是对她是有那么一些动心了。 也许是知道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察觉到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珍贵,萧晚晚靠在他的怀里,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嘉文帝温声问:“宁都司来找你的时候为何没有发现你?还有你的披风……” 萧晚晚:“臣妾并没有看到宁都司,许是宁都司搜索的范围离臣妾太远了,所以才没撞见。” 她说的无心,落在嘉文帝的耳朵里含义却不一样了,他三申五令,让宁都司务必寻到萧晚晚,派遣过去的人手也只多不少,如果他真的用心的话,怎么可能找不到萧晚晚? 萧晚晚玩着嘉文帝的手指:“至于披风,臣妾是在逃难的时候遗失的。” “逃难?” “那群劫匪抓住了臣妾,说要将臣妾带到狼峰寨,臣妾自然不愿意,便找了解手的借口,趁机逃跑了,”萧晚晚仰起头,“那群劫匪实在是坏透了,还打了臣妾,皇上可不能饶过他们!” 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脸蛋也鼓了起来,这幅样子落在嘉文帝的眼里,半分凶恶都没有感觉到,反而让嘉文帝觉得既可爱,又心疼。 “狼峰寨?” “臣妾听到他们说话了,就是这个狼峰寨。” 嘉文帝道:“好,朕记下了,定会为你出气。” 这深夜中的皇宫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睡得安宁。 萧晚晚命丧劫匪的消息早就明里暗里传遍了皇宫,各怀心思的嫔妃们都是高兴不已,毕竟这一下可是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是没有想到嘉文帝对她竟然如此重视,不愿意相信传来的消息,竟要亲自去搜索。 更为可怕的是,竟然真的找到了活生生的妍婕妤给带了回来。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样一遭,妍婕妤今后的恩宠只怕要比之前还要重。 承珠小跑着进来,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意,妍婕妤既然回来了,那大少爷自然也应该被从天牢中放出来,不会被处置了,这对于宁家来说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当她看到自己主子阴沉脸色的时候,一腔的欢喜之语尽数被打散,吐出来的话语变成了:“娘娘,茶水凉了,奴婢给您换一些热的。” 她的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到耷拉的唇角,承珠弓着腰,身子刚凑到桌案前,惠妃便掷起茶杯,茶水泼溅而出,打湿了她的衣袖。 “啪嗒——” 承珠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尖利的锐角穿透衣物硌在皮肉上,很疼,但是承珠却半点儿都不敢动。 “废物。” 永秀宫灯火通明,婢女奴才们一个没睡,承双与思双更是站在了宫门口翘首以盼。 “娘娘!” 思双通红着眼眶,一瞬间连规矩都忘了,扑到萧晚晚的身上,声音里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吓死我了娘娘,奴婢还以为......” “还不松开娘娘,”承双的鼻头也有一些红,“这般没有规矩,像个什么样子!” 第一百零二章 萧晚晚枕在浴桶边缘,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体上,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在崖壁上冻了那么长的时间,寒冷好像都侵进了骨头里,承双拿来了梳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着头发,思双调弄着花瓣香油,埋怨地说道:“娘娘去清心寺一个月,瘦的骨头都能见着了,都说清心寺是皇家寺庙,每年都拨去了不少钱,怎么连饮食都没跟上,让娘娘受了饿。” 萧晚晚忍俊不禁:“那是原先天冷,没怎么走动,所以才养出来了一点肉,如今的体格才是正常的。” 思双还想再说话,小婢女便匆匆进来:“娘娘,李公公送来消息,说是皇上今晚召娘娘侍寝。” 思双扁了扁嘴:“皇上就这般忍不得?娘娘如今多累啊,哪有精力去侍寝。” 承双瞪她一眼:“你再这般口无遮拦下去,迟早祸从口出。” “别人都是巴不得自己的主子多受一点宠,你倒好.......” “我心疼主子嘛。” “好了,”萧晚晚道,“将衣物拿来。” 今天晚上本来就各种事情耗费了时间,眼见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嘉文帝在此时还要召幸,着实是让人有一些出乎意料。 记录起居的女官匆匆忙忙穿上了官服,赶到了养心殿,李公公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站成了一株老松,颇有些淡然入定的意味。 积水成江,水滴石穿,他的心里如今跟明镜儿似的,这花一样的妍婕妤,已然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嘉文帝将她搂抱在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声:“睡吧。” 萧晚晚有一些愣神,她以为皇上是与自己分别时间太长,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嘉文帝太久没有碰过自己,以至于今夜这么晚了还要召幸在萧晚晚心中也算得上正常。 可是如今看来,嘉文帝并没有要同她进行床上运动的意思,难不成叫自己过来只是为了抱着睡觉? 她安静地闭上眼睛休息,等了两刻也没等到嘉文帝有其他的动作,身体上的乏累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舒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李公公在屏风外候着,听到她唤人的动静之后才进去:“娘娘醒了?” “嗯,”萧晚晚点点头,“皇上呢?” “一会儿便下早朝了。” “这么晚了?”萧晚晚抿了抿唇,脸上有点儿不好意思,“怎么也不叫醒我。” 李公公笑道:“皇上吩咐了下来,不能来打扰娘娘,娘娘若是饿了,奴才就去吩咐御膳房熬一碗小米粥来。” 萧晚晚颌首,几个婢女上前服侍萧晚晚穿好衣物,打理完毕后不久,嘉文帝也回来了。 他动作十分自然的将她搂进怀里:“睡得舒服么?” 萧晚晚回道:“床褥是要比永秀宫里的软一些。” 嘉文帝忍俊不禁。 李公公捧来了小米粥,嘉文帝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凉:“张嘴。” 萧晚晚眨了几下眼睛:“皇上,臣妾自己来就好。” “朕想喂,难不成你要抗旨么?来,张嘴。” 第一百零三章 李公公道:“皇上,常将军来了。” 嘉文帝放下碗:“让他进来罢。” “皇上,那臣妾先退下了。” “不用,”嘉文帝指指自己旁边,“留下来听。” 嘉文帝交给常益的事情就是追究狼峰寨的劫匪,常将军昨晚就率人赶往狼峰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头领全数抓回,进行拷问,这些人的妻子儿女全在朝廷的手上,严刑问讯之下,他们终于松了口。 “皇上,”常益单膝跪地,“经过臣的审问,那群人做了口供,画了押。” 他将状子呈上来,嘉文帝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到最后甚至怒极反笑,将状子狠狠拍在桌案上:“好,很好……谁给他的胆子!” 常将军默然不语,萧晚晚想要探头去看,嘉文帝这时却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之中的意味深厚,唯有怜惜之意是怎么样也掩盖不住的。 萧晚晚:“皇上?” 嘉文帝心里头转过了很多想法。 她的困境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将萧晚晚立成了靶子,那些明里暗里会有的刀剑原本全数在他的意料范围内,可是当这些伤害真真正正地加诸到萧晚晚的身上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疼与愤怒。 这把刺向萧晚晚的利剑没有柄,它在触碰到萧晚晚的时候,同样也割伤了他自己。 嘉文帝拟了旨,交由给李勉,天子之怒堪比雷霆,谋害皇家的罪名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担得起的。 宁都司勾结劫匪,意欲谋害当朝婕妤,前有劫匪的亲自指证的人证,后有交流信件的物证,李公公面无表情着一张脸,在潮湿寂静的天牢宣告了宁都司的死刑。 三日后处斩。 数位大臣听闻消息后进宫求情,皆被嘉文帝拒绝,他是铁了心要治宁都司的罪。 承珠哭成了泪人,她磕着头,声音沙哑:“娘娘!娘娘你救救大少爷吧!” 惠妃坐在梳妆镜前,望着自己的脸,未发一语。 “娘娘!”承珠牵着惠妃的裙角,“大少爷是您的同胞哥哥啊娘娘,除了您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他犯了错,”惠妃低垂着眼睛看了满面泪痕的承珠一眼,“没有人能够救他。” 承珠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娘娘!大少爷是为了帮您,大少爷是为了您啊娘娘!” “啪!” 承珠捂住自己被掌掴的脸,惠妃盯着她,声音轻柔,落在承珠的耳朵里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承珠,你究竟是本宫的婢女,还是哥哥的婢女?” 承珠抖着身子:“奴婢……奴婢是宁家的婢女。” 惠妃微微勾了勾唇:“你想做宁家的夫人,是么?” 承珠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娘娘。” 惠妃抚了抚头发:“那是本宫的亲哥哥,本宫自然会去救他。” 她心里头不是没有气的。 都司是四品的官职,以哥哥的年纪来说,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才俊,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对萧晚晚的紧张过了头,让她心生惧怕,她是不会让哥哥出手对付萧晚晚的。 第一百零四章 用哥哥的牢狱之灾换取萧晚晚的性命,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是如今,萧晚晚不仅没有死,皇上亲自将她接了回来,哥哥的事情还败露了,被判了死刑。 她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怎么可能不想救哥哥,她只是没有把握,她原本笃定,皇上在这后宫当中爱得只是自己一个人,因着她的缘故,皇上对她的娘家人都格外照顾。 但是萧晚晚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局面,一个用来挡箭的稻草人竟然对主人产生了威胁。 嘉文帝不是没有想到惠妃会亲自来说情,可是当他真正听到李勉的通报时,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失望。 “你不用说了,”嘉文帝揉了揉眉心,“朕心意已决。” 惠妃咬了咬嘴唇:“皇上,那些劫匪本家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怎可听取他们的片面之言……” “片面之言?”嘉文帝反问,“难不成那封同劫匪勾结的信件不是他写的?” 惠妃跪了下来:“皇上,臣妾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听不进去,可是皇上,他是臣妾唯一的哥哥,皇上可以罚他、关押他,臣妾请求皇上饶了他的性命。” 嘉文帝冷哼一声:“他可从来都没有想过饶了妍婕妤的命!若不是妍婕妤聪慧,如今已然命丧黄泉!” 惠妃流下两行泪水:“就当……就当是看在臣妾的面上……” 嘉文帝久久地望着她,久到了惠妃忍不住退缩了目光。 她听到兆国至高无上的男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听月,你知道什么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么?” “皇上……” “宁都司为何要同朕的嫔妃过意不去?”嘉文帝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大锤一样地落在惠妃的心上,“朕听闻,前些时候宁都司进宫,你同他谈了许久。” 惠妃抬头,眸中有着恐慌:“不是的,皇上……” “如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治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罪了,”嘉文帝顿了顿,“谋害妃嫔该论何罪,你可清楚?” 不连坐不株连就是对宁家最大的仁慈。 “退下吧。”嘉文帝说。 惠妃站了起来,她望着嘉文帝,露出一个苦笑:“皇上,您说过,您不爱她。” 嘉文帝攥了攥手心:“朕不爱她就能够无视她的性命?” 面前的惠妃看起来是那样陌生,她散去了所有的温柔,面目看起来十分冷硬,周身更是散发出一种锐气。 她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嘉文帝想,她原来是温柔善良的,绝不可能做出意图谋害他人性命的事情。 他记得…… 惠妃离开了养心殿,嘉文帝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他突然记不起来宁听月最初的模样了。 夜色浓重,四周静得吓人,脚踩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承珠几乎是一瞬间就迎了上去,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问皇上对于大少爷的处置。 皇上那么疼爱娘娘,一定会给娘娘面子的。 惠妃目光温柔如水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是清浅的笑意,她温声道:“承珠,你想去见一见哥哥么?” 惠妃脸上的笑容让承珠心里头的石头落了地,她弯起眉眼,用力地点了点头:“想!” 第一百零五章 宁都司的死捅破了惠妃与萧晚晚两个人之间平和的假象,这用人命搭成的墙不可逾越,无论是萧晚晚还是惠妃,都不会再去营造姐妹和谐的假象。 丽妃迈着袅娜的步子,正巧经过漱华宫前,她停了下来,指着卧在花坛中摆尾的黑猫问道:“惠妃妹妹的猫儿已经养得这般大了?” 喂猫的小宫女行了礼:“奴婢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看她一眼:“你倒是看着面生,本宫记得往常都是承珠在跟前照料,今儿怎么换了人?” “承珠真是一个有福气的,难为丽妃姐姐还记得她,”惠妃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承珠感染了风寒,这些天动不得身子,妹妹便换了个机灵些的在左右照应着。” 她说到这里看了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一眼:“只不过才调教了几天的丫头还是不太懂得规矩,喂猫这样腌臜的事情还是污了姐姐的眼睛……”她对着小宫女斥道,“还不快下去?!” 小宫女磕了头,一手抱起乌雪儿,另一只手端起放在旁边的精致瓷盘,急匆匆退了下去。 丽妃瞥了一眼满盘的骨肉,感叹道:“妹妹的猫儿吃得倒是比人还好。” “猫命各有不同,人也一样。” “妹妹的这一句话说得倒是没错,”丽妃捂嘴笑道,“若要论福气,只怕后宫中的人没有哪一位比得过妍婕妤了。” “咻——” 一只羽箭正中靶心。 萧晚晚穿着简便的衣裙,得意地笑了笑:“又是十环,皇上,这一次可又是臣妾领先了!” 嘉文帝拉弓搭箭:“你那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他松开手,同样射了个十环。 “射中一次是运气好,次次都射中哪能用运气好来形容,臣妾这是有实力。” 嘉文帝嗤笑了一声,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肩背挺直,手臂抬高……连拉箭的姿势都不标准,还谈自己有实力?” 萧晚晚撇了撇嘴:“皇上,臣妾给您展露一下什么才是好的箭法。” 她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打算来一个闭眼射箭,嘉文帝给了李公公一个眼神,李公公捂着嘴笑了笑,点头,招呼人将原来的靶子给移了位。 “咻——” 萧晚晚睁开眼睛,果不其然自己这一次还是十环。 “皇上这下子得承认臣妾的实力了吧?” 嘉文帝捏了一把她的脸:“朕让人换了位置,这都能射中,还说不是靠运气?” 萧晚晚正儿八经地解释道:“皇上不知道,这最高明的箭法就是心中有靶,听声辨位,无论睁不睁开眼睛,只要靶子在箭的射程范围内,臣妾就能够射中它。” 她说的信誓旦旦,脸上全是自信,同仓皇逃难那一天晚上仿若两个人。 嘉文帝搂住她的腰:“你说是就是吧。” “皇上,婕妤娘娘,是否要在此处用膳?” “端上来吧。” 萧晚晚发现,这饭菜几乎都是她自己爱吃的。 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真心,嘉文帝这段时间以来对待萧晚晚的好落在了宫里的每一个人眼里。 惠妃实在是太急切,她走错了棋,丧失掉了自己最有利的武器。 第一百零六章 嘉文帝原来对于惠妃远高于其他人的好感度就是她最有利的武器,而如今握在惠妃手里的这张王牌已经没有了。 嘉文帝对萧晚晚的好感度也已经到达了八十。 将几次的包裹拆开,获取了累计三百系统币,萧晚晚迫于无奈只能先去商城兑换避子丸。 按照嘉文帝如今宠爱她的频率,如果没有避子丸撑着,她都不知道要怀孕多少次了。 最直观的改变就是如今宠幸过后,嘉文帝再也没有让李公公端上来过避子汤药。 “皇上,”李公公笑道,“过几日就是婕妤娘娘的生辰了。” 嘉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小丫头要满十六了?” 帝王语气中的宠溺让李公公听了也不由得有些害臊。 “唔,往常妃嫔过生辰的时候是怎么办的?” 李公公:“妃嫔生辰的那天,早上御宝斋会按照品级送去贺礼。” 嘉文帝想了一会儿,李公公问道:“皇上,这一次要按照往常那样来办吗?” 嘉文帝暼他一眼:“李勉,你又在揣测朕的意思了。” 李公公弯下腰:“皇上,奴才不敢。” “你要是真的不敢的话就不会特意将妍婕妤的生辰拿出来说了,以前也没有见你提醒过别的妃嫔的生辰,”他顿了顿,“不过,念在你知道投其所好,朕也就不追究你了。” 李公公汗颜。 “去寻端皇叔来,”嘉文帝道,“朕要借他桃苑的伎队用用。” 这朝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端皇叔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即便是老滑如李勉,在应对端皇叔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力不从心。 这位年轻的皇叔无论天气如何总要拿着一把折扇,传说他府上的折扇足足有三百来把,能够一年到头拿得不重样,把把扇面上的画皆是由名家所作,价值不菲。 这位风流之名在外的端皇叔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玉冠将墨发竖起,他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连同语调都慢了下来:“皇上这寻常时候嫌弃本王烦,如今到了用得上的时候倒是请得恭敬,”他看了李公公一眼,“啧,还劳动了李公公的大驾,本王可知道,只有顶重要的事情,皇上才会派遣李公公出来跑脚。” 李公公:“端王误会了。” “误会?”端王奇道,“不知道李公公说得是哪方面的误会?是怨本王埋怨皇上,还是怨本王嫌你不勤快?” 这话李公公没法儿接,他只好闭上了嘴,拿憨憨的笑容应付过去。 他是看出来了,今天端王的心情不大好,说话都带着火药气。 端王的心情的确不爽快,那位妍婕妤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自认这宫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毕竟他曾经亲自目睹过她露出马脚。 嘉文帝是他的皇侄,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希望侄子能够亲近良善的女人,不被那些表里不一的妃嫔所蒙蔽。 谁知道他的皇侄这么不争气,还是中了这个狡猾女人的圈套,他这是怒他识人不明。 他又是向来最好戏曲的,精心折腾出来了一个伎队,他的皇侄竟然让他的伎队为那个女人庆生,他哪里能不生气呢? 第一百零七章 “皇上想要博美人一笑,臣自然莫敢不从,只是妍婕妤是水乡出来的美人,只怕是听不惯臣调教出来的戏曲。” 嘉文帝低眉一笑:“皇叔对朕的这个妃子误解不小,皇叔能割舍心头之爱,朕很高兴。” 这戏台的搭建再也没有比端王更熟的了,想他一个富贵闲人,如今因为一个女人被强制留在皇宫当中监工,也实在是憋屈的很。 永秀宫。 承双端来了铜盆:“娘娘这是怎么了?” 萧晚晚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梦魇中令人窒息的沉闷感仿佛还堵在心口,她喘了一口气,勉强道:“没事,只是又做了噩梦。” “奴婢常听人说做噩梦是因为忧思过多,近来香药局新进了一批熏香,说是西域贡献来的,点上之后有安神的功效,一会儿奴婢就去香药局领一些回来。” 萧晚晚点点头,她擦拭干净脸颈,眸光落在自己衣角的污渍上。 这哪里是因为忧思过多,这分明是有人见不得她好,想要来找她的麻烦。 她不是不知道在背后折腾小动作的人是谁,只是现在还没有抓到她的把柄而已。 “要我来说,这后宫里头再也没有比我们娘娘更受宠的人了,就算是惠妃娘娘之前过生辰的时候也没有单独搭建戏台,”思双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是端王悉心调教出来的伎队,娘娘可真是有牌面。” 承双脸上带着无奈的笑:“你呀一天到晚说个不停,正事儿没做几件。” 思双鼓起了脸颊:“我哪里没有做事了?” “你就是仗着娘娘宠你,肚子上的肉都比之前厚了不少,还说自己没偷懒。” 思双的面色涨红:“承双你真是流氓,居然还偷看我换衣服!” 承双推了推她:“前段时日和绸缎局的公公交代过了,要拿苏绣芙蕖缎面的料子给娘娘定做一套生辰日穿的新衣裳,按照时间来看也该做好了,你去看看,若是完成了那便带回来,没有的话就催催,娘娘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了。” “好好好,我去催,”思双站起了身,瞪了承双一眼,“你如今可真是越来越有女官的派头了。” 承双作势就要伸出手去打她,思双提起裙摆一溜烟儿的就跑远了。 绸缎局在宫中的这些局当中向来都是最有人气的地方,女为悦己者容,宫里头的娘娘们在穿衣打扮上向来是不遗余力。 思双问掌管绸缎局的大太监:“公公,我们娘娘的衣裳可做好了?” 掌管公公的面上流露出两分苦恼之色:“婕妤娘娘的衣裳原本是做好了,只是......” “公公,”一个身穿着蓝色衣裙的宫女走了进来,思双是认得她的。 “那套衣裙我们娘娘试了,样式料子都很合娘娘的心意,只是这腰身收得太紧了些,娘娘让我将衣服带过来改一改。” 这个宫女是丽妃身边的,名字唤作芳蕊。 思双往她的手上一看,白绸布包裹着的正是自己主子订做的那套衣裙。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是婕妤娘娘的衣裳。” 第一百零八章 “思双姑娘这句话说的倒是奇怪,这绸缎局难不成是妍婕妤娘娘一个人的?我奉丽妃娘娘的旨意,前来修改一下衣裙不合身的地方,怎么到了思双姑娘的嘴里,这套衣裙就变成妍婕妤的了?” 思双义正言辞道:“芳蕊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套衣裙原本是婕妤娘娘定下的,两日后是婕妤娘娘的生辰,这块苏绣芙蕖缎面儿婕妤娘娘早在数日之前便相中,掌管公公也是知道的。” 掌管公公面上流露出难为之色,芳蕊望向他,他点了点头。 芳蕊道:“但是这块料子又不是只有婕妤娘娘一个人定了,丽妃娘娘也对它情有独钟,同样嘱咐过掌管公公做一套衣裙,公公,我说的是也不是?” 思双急了:“芳蕊姑娘做事情总要分一个先来后到,丽妃娘娘既然是后来者,那自然不应该抢夺先来者的东西。” 芳蕊瞪眼:“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妍婕妤既然十几天之前就定做了这套衣裙,按照时间来说,早就应该前来拿,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对主子的衣物不上心,不知让谁将妍婕妤的衣裙先领走了,如今还要拿丽妃娘娘的去亡羊补牢,真是荒谬。” 芳蕊的脸上一副绝不相让的模样,思双看了心中也起了一把火。 “芳蕊姑娘这宫中娘娘们都有专人量体裁衣,断不会出现十分不合身的情况,这身衣物究竟是丽妃娘娘的,还是妍婕妤的,芳蕊姑娘心中当真没数吗?” 掌管公公也道:“芳蕊姑娘……” “娘娘让你去修改一下尺寸,大半天了都没见你回来,娘娘打发我过来瞧瞧,”身穿桃粉色衣衫的宫女走了进来,她穿的虽然也是奴婢的宫装,但料子和上头绣着的花纹,一看就要比思双她们精致繁杂的多。 掌管公公道:“玉良姑姑。” 玉良点了点头,接过芳蕊手上的衣物,放到掌管公公的手中:“许是绣娘们制作衣物时出了些差错,这尺寸丽妃娘娘穿的不合身,好在娘娘也没有急着要,劳烦公公让绣娘们将腰身改改,三日后我再来取。” 思双急道:“这衣服不是丽妃的,是妍婕妤的!” 玉良转过身子:“你说什么?” 思双道:“我说妍婕妤先订下了这块料子,丽妃娘娘是后来者……” “啪!” 玉良冷着一张脸,给了思双一巴掌,思双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来了红痕。 “我没有想到,这宫中竟然还有你这般不懂得规矩的人,我是姑姑,你对我言辞之间应当自称奴婢,我来我去像个什么样子?” 思双咬了咬嘴唇。 “这皇宫是什么地方?皇宫是最讲礼仪尊卑之处。丽妃娘娘是正三品的妃子,妍婕妤是正四品的婕妤,无论是从妃位高低上,还是入宫时日的长短上,妍婕妤对待丽妃娘娘都要讲究一个尊字,”玉良撩了撩眼皮,“丽妃娘娘要的东西,难不成妍婕妤还要上赶着来抢不成?” 玉良说完这句话看向了掌管公公:“公公,这小宫女不懂得规矩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不懂吗?” 第一百零九章 “不是让你去绸缎局将衣服拿回来吗?”承双开口。 等思双走得近了,她才发现思双脸上红肿的痕迹,心下立马咯噔一声,“这是怎么了?” 思双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看到了承双,所有的委屈一同涌了上来,她抹了两把眼睛,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给承双听。 “我左右也不过是一个下人,皮糙肉厚的,被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件衣裳是为娘娘生辰准备的,如今只有两日了,再去做一件也来不及……”思双吸了吸鼻子,“我就是觉得难过,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如果是承双你去拿衣服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承双一边宽慰她,一边想着法子。那一匹苏绣芙蕖缎面的料子着实是出彩,上头还精致地勾勒着银线,在太阳底下波光凌凌。 这样的布料穿在身上,配上飘逸的薄纱,只怕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九天的仙女,也难怪会被丽妃娘娘看上。 思双哭得越来越大声,承双低声提醒道:“娘娘还在睡觉呢,你要是吵醒了娘娘……”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萧晚晚的声音从里头传了过来。 思双连忙抹干净自己的脸,萧晚晚已经撩开帘子出来,她清楚的看到了思双红肿的眼睛以及泛红鼓起的脸颊。 萧晚晚的眉头一皱,声音加重了一些:“这是怎么了?思双,你是去和谁打架了?” “娘娘……” “过来,”萧晚晚招招手,思双有些忐忑地小步挪着身体过去,萧晚晚抬高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看了看,眸中是掩盖不住的心疼:“下了那么重的手,脸都肿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思双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天性活泼单纯,萧晚晚是拿她当妹妹看的,平日里思双有一些冒失的地方,她也没有计较,如今小丫头让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萧晚晚的心里也十足的生气心疼。 受了委屈的时候最怕人安慰,思双原本还觉得没什么,萧晚的一番嘘寒问暖倒是触动了她心里头的防线,泪珠就像雨点一样地往下掉,她噼里啪啦的将事情说完,打了一个哭嗝:“娘娘对不起,思双无能,没能把您的衣服拿回来,娘娘生辰上穿不了好看的新衣裳了。” 萧晚晚招呼着太监去取了一瓶消肿去淤的药,这药十分名贵,是嘉文帝赏赐给她的,她打开瓶罐,小心地涂抹在了思双的脸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她们若是要,你就让他们拿去好了,何必要去争长短,还落得一个受伤的下场。” “可是娘娘,那布料真的是漂亮极了,若是娘娘穿上那身衣裳,一定会美得让陛下挪不开眼睛的。” 萧晚晚不由得笑了笑:“本宫不穿那身衣裳就不美了吗?” 思双连忙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好好养伤,不要再忙活了,至于衣裳的事情,本宫自然有别的办法。”萧晚晚心思一转,语气笃定。 第一百一十章 玉良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萧晚晚如今只是一个四品的婕妤,丽妃是三品的妃子,即便萧晚晚如今盛宠在身,但是和丽妃硬碰硬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嘉文帝宠她,为她的生辰办了宴会,这是其他妃子都没有的殊荣。在一段良性循环的感情当中,双方的付出应该是有来有往的。 萧晚晚明白这个道理,也打算给予嘉文帝回应,她打开了系统之前两次的礼包,拆开后累计还剩下180个系统币,200点技能点。 她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将黄莺出谷的技能加到了80。 永秀宫的宫人全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娘娘这两天出奇的反常,嘴中总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戏台搭在了御花园里,公公一早便领着几个小太监将桌椅摆放整齐,将四周的花枝修剪地有序,端王坐在台下,伎队上去将今晚要演的曲目排演了几遍,虽然端王不喜欢萧晚晚,但是他是一个十分吹毛求疵的人,绝不会允许伎队的表演砸了自己的招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妍婕妤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胆量确实不小,毕竟自己曾经抓到过这位妍婕妤的小辫子,在端王看来,萧晚晚应该尽量躲着自己才对。 萧晚晚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素来听闻端皇叔养了一对伎人,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都是兆国首屈一指的,本宫心生喜欢,想要向端皇叔讨要一件戏服,不知端皇叔可愿割爱?” 端皇叔道:“婕妤娘娘,不是臣不愿意给,而是做一件戏服的成本和精力实在是太高了,本王向来是一个好戏曲之人,对上好的戏服向来是珍之又重,只怕娘娘的这个请求臣没有办法满足。” 萧晚晚道:“本宫知道这个要求是有些强人所难……那皇叔借本宫一套戏服如何?待生辰宴会过去之后,本宫定当奉还。” 端皇叔的眼色变了变,他试探般的问道:“不知娘娘执意要戏服是为何?” 萧晚晚一笑,脸上露出几分腼腆之色:“说来也不怕皇叔笑话,本宫这段时日沉浸于戏曲之中,得了几分趣味,想着在生辰宴会上也唱一曲。” 萧晚晚的这一番话倒是真的出乎端皇叔的意料了:“不知娘娘是打算唱哪一个唱段?” 萧晚晚道:“本宫自己谱的曲,写的词。” 宫廷生存攻略这个游戏是架空的,作者在交代资料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及过这个朝代会有的戏曲内容,萧晚晚也已经通过位面百科全书确认过了,历史上那些有名的曲目在这个游戏当中是都没有出现过的,说是自己做的词,自己谱的曲也不会有破绽。 端皇叔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这个笑中半是敷衍,半是嘲讽:“娘娘的大作还真是让人期待,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一二了……既是如此,娘娘便同本王走一趟,这班子里头的戏服众多,还得娘娘亲自去挑出自己喜欢的才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戏班子里头的人见到萧晚晚的时候,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惊讶,他们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高喊:“见过婕妤娘娘。” 他们都知道今天晚上将要为这位娘娘的生辰进行表演,却不明白,萧晚晚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谁是这里掌事的?”萧晚晚问。 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的青年人站了出来:“回娘娘,奴是这里掌事的。” 萧晚晚将自己所为之事同他说清,那人便带着萧晚晚去了存放戏服的小隔间。 端皇叔是一个不缺钱的人,也舍得为自己所喜欢的东西砸大钱,这一套套戏服的做工和高阶位妃嫔的宫装比起来是半点不差,萧晚晚左右看了看,挑出一套正红色的戏服,掌事的人拿来绸布包上,递给了萧晚晚。 “你这里有没有伶俐一些的小丫头?”萧晚晚温声问。 “娘娘这是要……” 萧晚晚眼睛含笑:“总不会是什么坏事,赏赐也是不会缺了的,要做的事情不难,你挑一个口条清楚些的出来。” 掌事的人应了,喊了一个名叫春儿的过来,萧晚晚从袖中拿出一卷纸递给了她,两人在小隔间里说了许久的话,掌事的青年自是将萧晚晚的这一番表现尽数说给了端王听。 端王自然晓得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他心中暗暗嘲笑了起来。 皇帝宠她是没错,她想要在生日宴会上讨皇侄喜欢,但是人就怕有对比,她找了春儿做帮工,春儿是班子里头灵性最强的。到时候只怕这个婕妤的风头会被一个戏班子里头的小丫头压下去,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李公公是这宫里的老人了,操持一场嫔妃的生日宴会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嘉文帝曾经同皇后打过招呼,皇后明白嘉文帝的用意,即使心里再不爽快也还是将消息知会给了六宫。后宫嫔妃中能来晚宴的今晚都来了。 李公公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戏台上脸上描着油彩,身上穿着颜色艳丽戏服的男女唱腔洪亮。台步转换之间流露出来的是独属于兆国的粗犷风情。 台下正中央桌子旁边坐着的是嘉文帝,皇后,丽妃与妍婕妤。惠妃身子骨不好,天气又没有完全和暖,她没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丽妃的脸上描着精致的妆容,头上戴着翡翠金蝶步摇,身上衣裳是上好的苏绣芙蕖缎面,衬得她双颊娇艳。一时之间竟是把萧晚晚都比了下去,仿佛她才是这场晚宴的寿星。 皇后道:“这可真的是沾了婕妤妹妹的福气,不然臣妾哪里能够听到这般好的戏曲。” 嘉文帝点头:“皇叔在戏曲上的造诣,这兆国举国上下也找不出比他好的人来。” 萧晚晚的目光落在戏台上,眉眼之间带着掩盖不住的向往与喜爱:“臣妾小时候也是听过戏曲的,只不过那时听的同台上演的差别大了去,臣妾原本以为,戏曲都该是软语缠绵的,没想到今日居然听到了铮铮之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话之间端王走了过来,嘉文帝同他畅谈一番,言语之间皆是对今天晚上戏曲的赞赏,端王笑着接纳,目光却落在了萧晚晚的身上。 萧晚晚轻声道:“今晚天寒,臣妾衣裳单薄,永秀宫离此处不远,臣妾回去添一件衣裳。” 嘉文帝点点头,面露关切地嘱咐道:“正值季节变换之际,最是容易伤风感冒,你要多穿一些。” 萧晚晚心中的感觉是很有一些奇妙的,一个之前只想着利用自己的人,如今却真的开始关怀自己,这样的反差让萧晚晚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成就感,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萧晚晚行至中途,我回了戏班子的小隔间,春儿已经瞄好了妆,穿上了一身青色的衣裙,萧晚晚坐到梳妆镜前,一一打开用来描脸的油彩白瓷小罐,春儿在一旁道:“娘娘若是要描彩,奴可以帮忙。” 萧晚晚笑着回答道:“不必了。” 她先是拿了螺黛仔细描绘着眉毛,勾勒出一双浅浓适宜的远山眉,又取了唇脂涂满双唇,唇色娇艳欲滴,轻点一颗泪痣于眼下,蘸取墨色,描画出眼线,点朱色于眼下,抹开桃粉涂于双颊。 春儿不知不觉间已然看呆了眼,这位妍婕妤娘娘是她生平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物了,即便是山间的桃花,也没有她来得娇艳动人。 萧晚晚打散了头发,梳了一个民间女子在出阁前最常用的发式,红色的罗裙腰间挂满了流苏。 带上一朵娟花,萧晚晚道:“春儿,走罢。” 戏台上的一支戏曲才落幕,端王早就知道萧晚晚的打算,是以正抱胸站在戏台子下头,她的那身装扮落在端王的眼里,不过也只是得了“不错”的评价,这世间美人多的很,像端王这样的人物,世间十分的绝色,他早已见过了九分。 清脆的打板声响起,这声音较之前面的那些戏曲,简单得有些过头,这陡生的差距不由得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嘉文帝侧过脸,问李公公:“妍婕妤还未回来么?” 李公公道:“许是有事耽搁了,奴才这就派人去催催。” 一个婉转绵长的女声响起。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戏台之上依旧是空空如也,但这突然冒出的一段唱词却是十足的惊艳。 这是独属于江南的声音,是水乡才能够孕育出来的温柔曲调,它没有草原边疆的粗野狂妄,没有粗粝厚重的铠甲,像极了三月湖面上摇曳的嫩绿柳枝。 端王微微眯起了眼睛。 像他这样的老手,自然能够听出来这段唱词中的瑕疵:气息算不得沉稳,收发算不得自如。 但即便有着这么多的瑕疵,也掩盖不住这一段带着“野生”的灵动。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段唱腔所惊的时候,梳着双髻的青衣少女走上台来,张口便是一句念白:“来此已是花园门首,请小姐进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红色罗裙下摆微晃,团扇遮住半张面颊,露出一双潋滟的眼,她朝着嘉文帝望了一眼,目光流转间是勾人心弦的盈盈笑意。 丽妃早就在一旁变了脸色,皇后也漠然不语,嘉文帝却是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喟叹一般地说了一句:“你啊。” 这两个字的尾音消逝于唇齿之间,任凭谁都能够听出来嘉文帝对萧晚晚的宠溺。 皇后与丽妃陪伴嘉文帝这么多年,说好听一点,嘉文帝对她们是相敬如宾,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直没有将她们放在心尖上,永远都是客套的语气。 萧晚晚甩动着水袖,眼角的泪痣为这张稍显稚嫩的脸庞添加了几分妩媚,腰肢款摆,黑发轻舞。 端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嘉文帝的桌子旁,嘉文帝道:“今夜可真是要谢谢皇叔了,坐。” 端王道:“能为皇上解忧也是臣的幸事。” 嘉文帝勾着唇角:“皇叔是懂得戏曲的人,不知妍婕妤这次的表演如何?” 他虽然在问话,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戏台。 端王:“臣觉得……” 萧晚晚巧移莲步,露出一个明艳的笑,那双春水盈盈的眼正好同端王对上。 她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 “嗯?”嘉文帝偏过头,“皇叔觉得如何?” 端王低垂着眼睛喝了一口茶,眸色微深,抬起头时已然挂上了爽朗的笑容:“臣算是看出来了,婕妤娘娘今日是来拆臣台的!臣精心调教出来的伎队演出同娘娘的这一曲比起来,实在是落了下风。” 嘉文帝心情也十分畅快,他拍拍端王的肩膀:“朕觉得还是皇叔的人唱得好一些,妍婕妤还是个半调子。” 皇后勉强笑道:“萧妹妹没想到在戏曲上如此有天赋。” 嘉文帝嘴角弯起:“小脑瓜子的确灵活,箭也射得不错。” 皇后只有干笑。 萧晚晚表演完了,衣服也没换下,直接奔着嘉文帝的桌子这边过来,先是行了礼,再是谢过端王肯借她这身衣服,落座在嘉文帝的对面,双手撑着脸颊,一双眼顾盼生辉:“皇上,臣妾唱得好听么?” 嘉文帝不答,反道:“你坐在这里,挡住朕看戏曲了。” 萧晚晚撇了撇嘴:“皇上又在取笑臣妾了,臣妾坐下来要比皇上您矮半个头还不止,哪里挡得住皇上您的视线。” 嘉文帝忍俊不禁:“唔,个子还能再长长。” 萧晚晚心想,这只怕是长不了了,每天晚上都没睡够,哪里来的时间长个子。 散场后萧晚晚去归还衣裳,正巧碰到了端王,她笑了笑,意有所指:“端皇叔,本宫今晚的戏唱得如何?” 端王一愣,同样意有所指地回道:“不错,长进很快。” 他在萧晚晚进小隔间之前叫住了她:“娘娘,这身戏服不用还了。” 萧晚晚转身:“唔?为何?” 端王道:“礼尚往来,臣往日未经娘娘许可,拿了娘娘一袋玉兔团子,今日便拿戏服为礼,赔礼道歉。” 萧晚晚也没推脱,一来这身衣服她的确喜欢,二来端王之前还打过她一顿,这件衣裳她拿的心安理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晚晚没有想到的是,嘉文帝会这么快的就来到永秀宫。 李公公对着承双说道:“皇上今天晚上要在永秀宫歇下,相应的东西你们都要准备好,不要惹得龙心不悦。” 承双应下了,带着永寿宫的宫人去准备一应物品。 李公公知情识趣的关上了门,独留萧晚晚与嘉文帝两个人在房内。 嘉文帝双手环抱着萧晚晚的腰,手止不住的在腰带上摩擦,目光深幽,萧晚晚太清楚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了,她忽然有些害臊:“皇上,臣妾先换件衣裳……” “不用换了,”嘉文帝声音有一些哑,“这样很好。” 他抬起萧晚晚的下巴,手指在柔软丰盈的双唇上按压,萧晚晚不太自在地想要偏头,嘉文帝问她:“今夜为何要折腾那一出,嗯?” 萧晚晚:“想……想让皇上高兴。” 嘉文帝抚摸着她的面颊:“为什么想要让朕高兴?” “因为、臣妾……”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嘉文帝倒也不急,他近乎沉醉地嗅着萧晚晚身上的味道。 “臣妾就是想让皇上开心。” 嘉文帝同她对视,萧晚晚望着这双深邃如海的眼眸,这时候才发现嘉文帝的眼尾是有一些微微上挑的,这样的一双眼睛威严起来会带上刀锋一般的凌厉,温柔起来又有几分风流勾人味道,嘉文帝就这样看着她,轻声吐出几个字:“你在乎朕,嗯?” 萧晚晚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原本应当“在乎”两个字脱口而出的,但是在这样的目光盯视下,她却说不出口谎言。 嘉文帝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温声问道:“你爱朕么。” 萧晚晚回抱着嘉文帝,手心出了一点汗,她望着屏风,上头绣着的是戏水的鸳鸯。 她听到自己回答了一句:“爱,臣妾爱皇上。” 紧接着她就跌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桌案上的烛火微晃,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嘉文帝的手臂撑在她身子旁边:“小娘子还未出阁?”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嘉文帝这是在调笑她,她今天梳的是民间未出阁女子会梳的发髻。 “什么时候出阁?” 萧晚晚也有一些恼了,她瞪着嘉文帝反问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要等出阁的那天来娶臣妾?” 嘉文帝低低地笑了:“自是要娶的,如今娶到手了,还需补一个新婚之夜。” 他说完就去拉萧晚晚的腰带,俯下身子同她耳语:“你愿意为朕梳上妇人髻么,晚晚?” 她的回答淹没在了喘息声中。 萧晚晚身子疲乏,却怎么都睡不着,系统面板上再次上涨的两点好点度并没有让萧晚晚觉得多开心,她突然陷入了一种矛盾的惊慌之中,这种惊慌无法言说也无人能解,只能靠她自己来消磨。 嘉文帝在永秀宫歇了一夜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宫妃们咬酸了腮帮子,绞乱了自己的帕子,这妍婕妤的风头当真是无两。 太后吃着茶,问萧晚晚:“昨日那宴会办的怎么样?哀家身体不适没能去凑个热闹。”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萧晚晚回答道:“承蒙母后关心,宴会办的圆满。” 皇后在一旁道:“母后不知道,萧妹妹还自己上去唱了一出戏,果然是年轻人,像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想折腾也是有心无力。” 太后的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不满之色:“你是嫔妃,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同那些伎队的人不同。怎么能够自己上去唱戏曲?” 萧晚晚回应道:“母后教训的是,是晚晚没有把握好分寸。” “皇帝宠你,你也要加一把劲,多努些力,这么长的时间了,肚子里愣是没有传出半个动静。” 萧晚晚的面色有一些红:“母后的教诲,臣妾都记在心上了。” 太后看了众位嫔妃一眼,问道:“惠妃为何没来?” 皇后回道:“惠妃近来身子不适,需要好好调养,见不得风,是以没来。” 漱华宫。 地上散落着陶瓷碎片,冬香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未敢起身打扫。 自从承珠不见了之后,惠妃贴身宫女的位置就被冬香所替代,冬香只觉得惠妃娘娘近来脾气无常,性格大变,再也不复原来温柔敦厚的模样,早上听闻嘉文帝在妍婕妤那里休息了一夜,便摔碎了桌上的杯子茶具。 “退下吧。”惠妃冷声。 冬香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惠妃攥紧手指,脸上浮现一个嘲讽的笑,她向来知道嘉文帝算不得一个深情的人,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薄情到这个地步,她的哥哥前段时日才被处死,嘉文帝对自己不仅没有宽慰之语,反而还大张旗鼓的为那个害死哥哥的女人操办生辰宴会,甚至在永秀宫住了一晚上。 他忘了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什么第一个孩子只会是和她的,这分明是拙劣不堪的谎言。 惠妃怀着满肚子的怨愤,望向镜子中自己的脸。 她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抓到嘉文帝的心,将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年月全部都给了嘉文帝,如今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让她怎么甘心,怎么情愿。 惠妃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红木盒子,将一把精巧的金色钥匙插进孔中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块圆润的墨色玉石。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害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对付你。”惠妃喃喃,手指在光滑润泽的玉石身上抚过,眼神逐渐变得疯狂:“都是你逼我的。” 养心殿。 李公公道:“皇上,常将军有事禀报。” “宣他进来罢。” “臣常益见过皇上!” “免礼,不知爱卿前来为何?” 常将军面色凝重:“皇上,西部两郡近来都发现了叛军队伍,他们游走在百姓之间,且有越来越壮大的态势。” 嘉文帝皱起了眉毛:“可有调查清楚是何人在背后操控此事?” 常将军道:“犯事者多是土匪暴民,领导者尚未查出。” 嘉文帝道:“此事便交由你来查办,务必将作乱者捉拿归案。” 李公公道:“皇上,既有作乱者,那今年的出行是否需要……” “无碍,”嘉文帝说,“区区蝇苟,不成气候。”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兆国向来有皇帝微服出巡的传统,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体验民间生活,纠察官员的不正之风。 原本嘉文帝第一年上任时就该出巡的,但是不赶巧天灾人祸频发,各地递上来的奏折无数,这才将微服出巡的时间推到了今年。 李公公道:“皇上这一次要安排哪位娘娘?” 嘉文帝瞥他一眼,语气不冷不淡:“你不是向来擅长揣测朕的心思吗?朕要带谁去,你这老家伙猜不出来?” 李公公连忙道:“皇上,老奴不敢揣测圣意。” 嘉文帝还打算说话,一阵尖锐的疼痛却突然席卷了脑袋,他的眉毛蹙起,手指揉着太阳穴,闭目静神。 李公公道:“那奴才这就去告知永秀宫……” “等等,”嘉文帝出声,“去漱华宫。” 李公公心中大骇,面上却不显,他弯下腰,掩饰住了自己眸中的汹涌波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道是他太过低估了惠妃娘娘在心中的分量,压错了棋? 嘉文帝站起身,心口上像是堵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脑子里的疼痛还没有缓过去,“宁听月”这三个字更是莫名地像回声一样萦绕在脑中。 永秀宫。 “再往后退一些,这牢固得很,不会出事的!” 思双苦着一张脸:“娘娘,可以了。” 萧晚晚叹了一口气:“瞧你那胆子,比针眼儿也大不了多少了,还说要帮本宫测试秋千稳不稳固……承双,放手罢。” “是,娘娘。” 承双一松手,那秋千立马荡了起来,承双就站在后头推,思双被高度吓得闭眼直叫唤。 思双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两股战战,萧晚晚坐在秋千上,笑道:“秋千是让宫里的廷司帮忙打的,若是真的不牢固,他们第一个丢饭碗,哪里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承双道:“娘娘,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宫里头多一个心眼儿总比少一个好。” 萧晚晚应道:“知道了,承双,来,你推我。” 她的“鹿伏鹤行”技能可是点满的,如果真的有问题早就会出现提示了。 这边主仆二人荡得开心,那头思双回屋子里头喝了一口茶水压惊,出来的时候看到永秀宫门外有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 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认出来了这是跟在李公公身后的小德子。 小德子朝她招了招手,思双提着裙摆走过去。 “公公这是来?” 小德子压低着声音说道:“是我师傅让我来送信的……” 他将话语转述清楚,又叮嘱了一遍:“此事莫要张扬,我师傅说,他只是递一个消息过来,要怎么做全看婕妤娘娘自己的安排。” 思双连忙点头,她小声道:“多谢公公。” “我在此处也不能久留,”小德子道,“思双姑娘快去禀告婕妤才是要紧。” 李勉看得明白,能够在后宫之中混出一片天地来的都不是简单人物,这人只要待在皇宫这个圈子里头,只要想好好活下去,那就得争。 他得争,婕妤娘娘也得争。 他主动站上了妍婕妤的船,为这艘船搭上了帆,但是这舵还是掌握在妍婕妤的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巡?” “是的,娘娘,”思双以为萧晚晚是不太清楚这宫里头的规矩,便自顾自地讲解了起来,“兆国自开国以来,一向是有这么个习惯的,出巡一个月,带上随队兵马,去考察民情。” 萧晚晚是惊讶,但她惊讶的原因却是因为曾经在玩游戏的时候,她也碰到过出巡这个情节。 她自从进入到这个世界以来,几乎每一件事都脱离了游戏的轨道,让她只能抓瞎,以至于真的碰上了一件曾经遇到的事件的时候,她倒变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她记得在游戏当中,嘉文帝带了惠妃一起,惠妃途中受病,一度濒临死亡的境地,后来有高人妙手回春,救她一命,嘉文帝自此也对惠妃更加珍惜了起来,甚至封了她“贵妃”的名号。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阻止嘉文帝与惠妃有进一步的发展。 出巡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她如果再坐以待毙的话,等到事情真的定了下来,只怕到时候她想去,物资也会跟不上。 思双问道:“娘娘,我们该如何……” 萧晚晚站起身,让承双从小厨房拿了一盒糕点出来,仔细放好:“自然是向皇上讨要。” 如今的她今非昔比,再也不用小心翼翼,费力讨好,生怕犯了什么错惹得嘉文帝不高兴。 嘉文帝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到达了八十二,只要不是造反等不可饶恕的错误,嘉文帝都会尽力护着她。 她已经拥有了侍宠生娇的资本。 李公公毫不意外地在门外看到了妍婕妤的身影。 她穿着水蓝色的罗裙,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皇上在休息么?” 李公公答道:“皇上在处理要务,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萧晚晚道:“不必了,本宫就在外头等着,待皇上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劳烦公公替本宫通报一声。” 李公公不由得弯起了唇角:“是。” 萧晚晚等候在门外,李公公却中途进了养心殿。 嘉文帝坐在桌案前,身侧已然堆满了一摞奏折。 出巡一月,朝中的大小事务届时都会交由给母后主理,六部协助,若真的碰上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没有办法做主的大事,那就要快马加急送到出巡的皇帝手上。 朝中大臣们收到出巡的风声,都连忙递了折子上来,嘉文帝这几天的工作量远远超过了平常。 李公公温声道:“皇上,奴才为您换一壶热茶。” 嘉文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茶水的热气窜出杯外,李公公劝道:“皇上,您都看了一上午的奏折了,也该歇息了。” “无碍,”嘉文帝头都不曾抬,“你退下吧。” 李公公道:“皇上,婕妤娘娘在外头候着呢。” 嘉文帝这才抬起脸,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回皇上,婕妤娘娘已然在外头等候许久了。” 嘉文帝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让妍婕妤在外头吹冷风?” “皇上,妍婕妤交代过了,等皇上忙空下来再让奴才通报,娘娘怕影响到皇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嘉文帝没好气:“她说什么你就照做了?这人要知道变通,妍婕妤是柔弱之躯,朝中大臣在外头侯一两个时辰也就罢了,他们扛得住,妍婕妤哪里扛得住?快宣人进来!” 李公公应道:“是,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请妍婕妤。” “娘娘,”李公公道,“皇上有请。” “诶,”李公公脸上带着笑意拦在了思双与承双的跟前,“二位就不用进去了,在外头候着吧。” 承双说道:“公公,娘娘的食盒还没有带进去。” 李公公接过食盒:“还是由老奴去送吧。” 李公公进去的时候,只见妍婕妤已经坐在了嘉文帝的腿上,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得很,他匆匆放下食盒退了出去,为他们二人关上门。 “今日怎么想着来见朕,嗯?” 萧晚晚抱着他的脖子:“皇上不来找臣妾,臣妾没得法子,只好自己找上门来投怀送抱了。” 嘉文帝失笑:“倒是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臣妾还为皇上亲手做了许多糕点,”她说完这句话就伸手去拿食盒,推开上头的红木盖子,玉白的瓷盘上躺着几个圆块粉白的糕点,萧晚晚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虽然冷了,倒也还算软糯,皇上尝尝?” 嘉文帝顺着她的手吃了一口:“你吃剩下的东西拿来给朕吃,倒也不怕朕罚你。” “皇上介意与臣妾共享一食?” “倒也不是。” 萧晚晚又掰了一小块塞到嘉文帝的嘴里,末了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小舌舔干净留在嘉文帝唇上的粉末。 嘉文帝的眸色幽深,轻轻拍了萧晚晚圆翘的臀部一下:“你这是惑乱君主。” 萧晚晚脸色也有点红,说实话主动对嘉文帝做这些亲密的动作,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一些破耻度的。 她有点难为情地挪动着身子,嘉文帝面色一凛,用双手扣住她的腰肢,语气危险:“再乱动别后悔。” 萧晚晚仰着脸,脖子耳朵上都染了霞色,她的语气笃定:“臣妾才不会后悔。” 嘉文帝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确定了一件事情。 小丫头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勾引自己的。 “是发生了何事?”嘉文帝问,“怎么如此反常?” 萧晚晚原本鼓胀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就像是一只被人扎破了的泄气皮球,她的眼尾向下耷拉着,看起来委屈极了。 嘉文帝抬起她的下巴:“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上会为臣妾做主么?” “自然。” “无论欺负臣妾的是谁,皇上都愿意为臣妾做主么?” 嘉文帝隐隐地有一些懂得了萧晚晚所说的人是谁,却依然有一些不敢相信,他说道:“朕会为你做主的。” “臣妾听闻,皇上要出巡了,”萧晚晚将嘉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当中:“出巡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皇上都未曾想过要带臣妾一起,臣妾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足足一个月没有办法见到皇上,那对于臣妾来说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一件事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要控诉的不是别人,正是嘉文帝。 嘉文帝捏了捏萧晚晚的鼻子:“这胆子是真的不小。” 从来都是他怎样说,下头的人就怎样做,还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讨价还价的。 嘉文帝一面觉得萧晚晚胆大,一面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愉悦,更多的却是奇怪。 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出巡会不带上萧晚晚,这样的决定仿佛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萧晚晚鼓起脸颊:“皇上带不带臣妾?” “出巡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可想好了?到时候喊累可就晚了。” “臣妾只要跟在皇上的身边,再多的苦和累都不觉得了。” 她窝在嘉文帝的怀里,小声念叨着:“一个多月见不着皇上才是遭罪呢。” 嘉文帝无奈:“好,朕带你去。” 萧晚晚高兴地抬起头,在嘉文帝的唇上亲了一下,眼睛弯成了新月。 “皇上真好。” 嘉文帝道:“给了你好处你才知道念着朕的好。” 萧晚晚离开了,食盒留了下来,嘉文帝拈了一块糕点,放在嘴中慢慢咂摸。 惠妃的身子骨那么差,到时候舟车劳顿说不定还要生一场大病,带她去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可是每当嘉文帝一有不带惠妃出巡的念头时,他的脑中就好像有人再拿针尖刺一样,心中更是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阻止他:惠妃一定要去。 出巡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系统:“恭喜宿主搭成隐藏剧情人物:出巡,奖励一百点系统币,奖品已发放至游戏礼包,请注意查收。” 萧晚晚仔细盘算了一下系统币,开始采购商城物品。 古代的医疗水平十分不发达,不小心生了病,感染了,说不定还要丢掉小命,好在一些基础药品在系统商城的售价很低,萧晚晚可以放心的买。 品名:清热解毒丸x2。 售价:5系统币。 品名:伤风感冒丸x2 售价:5系统币。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物品上,这颗药她之前是没有见过的,大概是上次系统更新加进来的。 品名:回天丸。 售价:200系统币。 属性描述: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有了回天丸,不走也成。 无论是被下了什么毒,得了什么病,就算已经死去了一个时辰,回天丸都能够将人救回来。 萧晚晚突然就觉得自己亏了,这样一个续命的药丸居然同《位面百科全书》一个价格。 系统读到了她的腹诽,匆忙解释道:“本系统向来以童叟无欺为宗旨,绝不做店大欺客这样的粗鲁之举。回天丸具有奇效,但只能用于急救,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位面百科全书》是永久性使用品,从总价值来看,这两个物品是差不多的。” 这个说法萧晚晚勉强也能够接受,她买了一颗回天丸,关掉了商城。 思双与承双被叫了进来,萧晚晚知道,自己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只怕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除之后快,她的永秀宫明里暗里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第一百二十章 那些人对付不了自己,说不定就会拿永秀宫的宫人来撒气,从上次丽妃身边的玉良姑姑欺负思双就可见一斑。 这宫里头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现在只是一个婕妤,这宫中能够压她的人数量还不少,她在宫里头的时候,那些人惧于嘉文帝对她的宠爱,尚且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等她跟随嘉文帝出巡,离开皇宫了,永秀宫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就不一定了。 她对思双说道:“你呀,本宫不在的时日里,做事莫要太冲动,把性子收着些,能忍就忍,行事之前多问问承双。” “承双,永秀宫上下的事情,本宫就交给你了,若是碰到难以解决的事情,递个口信给李公公……当然,李公公是总管,想必每日要忙的事情也多得很,小事就不要去叨扰他了。” 承双点点头:“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思双红着眼睛道:“娘娘才回来没多久,这还不到一个月呢,就又要出去了!” 萧晚晚嘴角弯起:“你整天那般聒噪,本宫能远离你,心里头还真有几分开心。” 思双耷拉着脑袋:“娘娘若是不喜思双,思双日后少在娘娘身前晃悠就是了,可是娘娘,您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奴婢虽然很小就被卖到了宫里,可是对于宫外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街上有不少恶人,饮食也差上一截……现在又是换季的时候,娘娘加减衣裳也要多加注意,切莫一时凉了,一时热了,感染了风寒。” 萧晚晚眼含笑意道:“你这么妥帖,交代了一堆,本宫带你一起出巡可好?” 思双立马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好!” 萧晚晚:“可惜不让带那么多人,就连本宫自己都是后来加进去的……好了,也不用哭丧着脸,这次出巡是下江南,那可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再者,皇上身边跟着的大宫女自然会将本宫照顾妥帖。” 承双道:“娘娘,既是下江南,届时说不定会去娘娘母家看看呢!” 萧晚晚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所知道的原主的信息只有她爹是一个七品的官这一条。 和系统沟通过后,萧晚晚余下的这些天一直在看原身的家庭情况,万一到时候真的去了锦城,自己也不会出错。 出巡的前一日还去祭了先祖,以求这一路平安。 微服出巡自然是要低调为上,拟了绸缎商的名头,除去嘉文帝与惠妃、妍婕妤之外,另带了两个大宫女,三个武将,一个文官,一个太医。 萧晚晚将手里的衣裳展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望向坐在一旁温书的嘉文帝,笑道:“那臣妾现在是绸缎商的二夫人咯?” 嘉文帝见她那副开怀模样有些莫名,放下书卷道:“怎么,当一个绸缎商的夫人比当妃子还高兴?” “这不一样!”萧晚晚说。 “哪里不一样?” 萧晚晚将衣裳贴在身上比量,转了好几个圈儿,说道:“这绸缎商只有两个夫人,再也没有别人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这话说的大大咧咧,脸上一派愉悦,全然一副沉浸在出巡带来的兴奋中的模样,一丁点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 她宁愿做一个绸缎商的夫人,原因竟是因为皇上有三宫六院。 这对于妃子来说叫善妒,但是嘉文帝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将善妒的名头安到萧晚晚的头上去。 “口无遮拦,这种话以后莫要说了,你可懂得?” 萧晚晚点点头,眼神有点落寞:“臣妾知晓……臣妾只是知道,皇上不会同臣妾计较,才敢说的。” “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好。” 萧晚晚放下衣服,坐在嘉文帝怀里,眸光温柔:“皇上如今对臣妾这般好,臣妾心里头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这人的心总是贪婪的,皇上对臣妾好,臣妾便盼着皇上对臣妾再好一点儿,最好皇上的心里头只装着臣妾一个人。” 嘉文帝看着萧晚晚那副全然信赖的样子,怎么样都发不起脾气来,心里头还被软化了一些,他抚着萧晚晚的肩背,叹息道:“朕是皇帝。” 第二日一看出巡的人,没想到熟人还真的不少。 袁太医、常益将军都是熟脸孔。 他们扮成来往的商队,嘉文帝是一家之主,惠妃和妍婕妤是夫人,两个大宫女是随性的丫头,三个武功高强的武将是家丁,文官是算账先生,袁太医是家里头的管家。 马车上坐着嘉文帝和四个女眷,其余人骑马。 两个大宫女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能够同这些天底下身份极尊贵的人同一辆马车,那简直是祖坟冒烟都碰不到的好事,她们难免拘谨起来。 萧晚晚削了一个梨,不同于其他人的不自在,她的样子轻松惬意,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软罗裙,头上戴白花簪,整个人俏生生的。 “夫君,妾身削好了梨,你尝尝?” 嘉文帝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夸赞道:“这梨脆的很。” “这是上次垄省进贡来的,我昨夜特意吩咐宫女用冰冻着,今早带了出来,新鲜着呢。” 嘉文帝笑了笑:“就你机灵。” 惠妃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就坐在这里,妍婕妤和嘉文帝却像是看不见她一样,径自在她面前谈笑风生,亲昵无间。 惠妃道:“妹妹方才实在是有些口无遮拦,同陛下说话怎么能够你我相称?这可是坏了规矩,往后要多注意些。” 萧晚晚却道:“可是如今又不是在皇宫里头,我们现在是绸缎商,再用宫里头的那一套岂不是露了马脚?” 嘉文帝也点了点头:“晚晚说得是,如今我也要暂时脱去皇上的身份,在外你们就称我为赵三爷。” “是,三爷。”萧晚晚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惠妃只好作罢,有些勉强地笑道:“还是妹妹机灵,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常益在外头喊道:“三爷,到了郊外,一时半会也走不出去,是否要在此处用膳?” 萧晚晚道:“看来常益是个耳朵灵的,他在外头将我们说的话全都听去了。” 萧晚晚撩开帘子,只见外头草地青青,不远处还有溪流。 嘉文帝道:“那便在此处用膳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次出巡路上的物品带了很多,干粮糕点水果全都不缺,萧晚晚跳下马车,往小溪边上跑过去,她仔细盯着水流看了看,目不转睛,两个宫女从包裹里拿出宽布,铺在地上。 嘉文帝问她:“你在干什么?” “三爷,这出来的第一顿饭哪里能就这样搪塞过去,我看溪流里有鱼,不若我们抓几条,就当加餐了。” 袁太医手中拿着锅,将米倒进去,接了溪边的水:“夫人这主意不错。” 嘉文帝道:“让常益他们忙活去,你老老实实地坐着。” 小丫头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在宫里头还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一出来活像是见了花蜜的蝴蝶,抖着翅膀扑扇个不停。 萧晚晚站在溪边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了嘉文帝的身边。 惠妃笑:“妹妹可真是活泼。” 萧晚晚也跟着笑,她的手却已经抱住了嘉文帝的手臂,整个人像是挂靠在了嘉文帝的身上。 萧晚晚眼见着惠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里头多了几分畅快。 这个女人不知道耍了什么招数,让她这段时间以来经常梦中惊醒,噩梦的内容也一次比一次恐怖瘆人,萧晚晚十分怀疑下一次在梦中自己就会被那条散发着腥臭气味的巨蟒给吞掉。 嘉文帝如今对她的撒娇、耍小性子受用得很,她也乐得看惠妃吃瘪。 “我年纪小,要是吵到姐姐了,请姐姐多包涵一些。” 惠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白了。 萧晚晚踮起脚尖,和嘉文帝咬耳朵说了些什么,嘉文帝轻轻哼了一声,竟是同萧晚晚一起去了小溪边。 独留惠妃和两个宫女等在原地。 “我看你也没有多勤学苦练,如今就敢在我的面前胡乱吹嘘。” 萧晚晚撇了撇嘴:“三爷,我可从来都不打诳语,你要知道,闷着头勤学苦练是没有什么效果的,事情得讲究方法。” 嘉文帝不语,从常益那儿拿来了弓箭,搭弓对准水面,看样子是打算来射一条鱼。 萧晚晚方才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箭术大有长进,嘉文帝这个做师傅的自然要考察一下徒弟。 箭放出,破开水面,溅起水花涟漪,鱼儿受到了惊吓,慌张逃窜,但是鱼尾摇曳的速度却没有敌过箭矢,鱼身偏后的位置被箭镞射穿,水上泛起红色的血丝,又很快地被流动的水流冲走。 许章抚掌大赞道:“三爷的箭法无双!这兆国上下只怕再也找不到能与三爷匹敌的人了!” 嘉文帝一笑,褪去了帝王的深沉,脸上多了几分疏朗之意,眉眼都飞扬了一些:“你来,若是没能一箭射中,就得乖乖听话,不许再胡闹了。” 萧晚晚对上了嘉文帝的目光,对他此时身上隐隐露出来的少年意气一愣,复又想起:其实嘉文帝也年轻得很,他才二十四五,只不过是繁重的政务让他比同龄者老成了许多。 她拉起弓箭,微眯起眼睛,溪流上黑影一闪而过,萧晚晚抬臂,空中传来一声悲鸣,被射穿左翅的大雁扑腾着跌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爷箭法高超,能够射中水里游的,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大雁肉质鲜美,无可让我们饱餐一顿了!”许章畅快笑道。 萧晚晚有些得意,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嘉文帝低下头来,小声说道:“三爷,一会儿我给你露一手。” 她从车上取来包裹,拿出几个小罐,蹲在升起的火堆旁边,向常益借来了小刀,像模像样地割开鱼肉,将小罐里头装的东西洒了上去,翻转着竹片,鱼肉的油混合着调料滴落在火里,窜出阵阵勾人流涎的香味儿。 袁太医奇道:“见夫人这手法,倒像是个熟手。” 萧晚晚笑答:“往日在家中时顽劣淘气,也幸托于此,一手厨艺还算看得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划下一块,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嘉文帝嘴边,嘉文帝就着她的手咬下。 袁太医不由得露出一个笑,许章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将,身材魁梧,性子也直率爽朗得很,直言道:“三爷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嘉文帝慢慢咀嚼,萧晚晚望着他:“味道怎么样?” 他默然不语,眼神倒显得别有意味,萧晚晚急了:“到底怎么样?” 嘉文帝自己割了一块,塞进嘴里,慢吞吞道:“缺了点味道。” “三爷平日里头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样的朴素小菜瞧不上眼也是正常。” 嘉文帝看她一眼,只见这口中说着“正常”的丫头如今嘴巴撅的能挂油壶,明摆着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胆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大,如今都敢和他甩脸子了。 她默不作声地吃了点儿,然后将剩下来的大半条鱼顺手放进对面的常益碗里。 常益抬头:“……” 萧晚晚道:“常益负责驾马车,比在场的哪一个都累,要好好地补一补身子,多吃一些才有气力。” 她说完便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常益道:“夫人做的很好吃。” 萧晚晚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吗?” 常益点头:“嗯。” 萧晚晚接口:“那你便多吃一些,一会儿我再去打两条鱼,等到傍晚到了有民宿的地方再下锅烹调。” 萧晚晚如今的姿态的确不是作伪,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热爱事情的时候,总是不同的。 烹饪食物向来是萧晚晚的爱好,对于一个厨师而言,最好的奖赏就是顾客将自己做的东西吃完,这是最直观的认同。 但是这一幕落到嘉文帝的眼里,就让他有一些不是滋味儿了。 萧晚晚是妃子,一个妃子主动为臣子抓鱼像是什么样子,虽然说微服出巡,如今用上的是绸缎商的身份,但是萧晚晚的心里头也该有点儿数,不应当逾越雷池。 自己是她的丈夫,她却视自己不见,去讨好别的男人。 嘉文帝抿起了唇,筷子戳着米饭,忽然抬眸望了常益一眼。 常将军年少有为,相貌出挑,是兆国不少闺秀心中的夫婿首选。 他突然觉得自己带常益一起出来的决定是错误的,兆国尚武,朝中有不少出色的武将。 而且,这两个人之前还是有过“前科”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当初萧晚晚学习马术的时候,自己就曾经撞见过两个人搂抱在一处。 虽然那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如今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这段回忆却变成了一根卡在喉间的刺,让他很不痛快。 嘉文帝一下午都冷着一张脸,萧晚晚也不复刚出皇宫时的活泼,坐在马车上编着线绳。 出巡时挑的是能够最快到达江南之所的一条路线,这条路从京城到下一个城镇稍显遥远,但好在途中经过村落,常益下马,用超出一些,却又不显得他们这一行人格外有钱的金额在一户房间多一些的农家借宿。 两个大宫女名唤梦紫与梦蓝,二人对萧晚晚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娘娘很是有一些手足无措,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唉干活的娘娘! 这农户里的灶房又比不得宫里,砖砌成的灶台,火口被烧的漆黑,地上滚着灰尘,侧面的墙上更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位娘娘像是全然看不到此处环境的恶劣,她坐在一个只有两个手掌高的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往灶火口里头添加柴火,吩咐道:“一会儿你们将米汤舀起来,再去将那两条鱼给刮了鳞。” 两位大宫女应下了,她们端来处理过的鱼,萧晚晚便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二位辛苦了,这里有我就足够了,你们出去休息吧。” 这世上哪有宫女休息,妃子做事的说法,这真的是折煞她们了!即便娘娘适应新的角色太快,那她也是夫人,丫头使唤夫人同样说不过去。 萧晚晚可不管她们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她如今一心想着要怎么样将那条鱼做的好吃一些,去征服嘉文帝难对付的胃。 她压碎了蒜,倒了一碟酱料,又切了一点葱花加味,揭开锅盖,热气腾腾的白雾翻滚着冒出,萧晚晚拿了湿布巾,捏住盘子的边缘,将清蒸鱼端了上来,将调配好的酱汁浇了上去。 嘉文帝抱胸站在门边看了萧晚晚好一会儿,那个女人像是全然沉浸在厨艺之中,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她的身上围着农户家里头的布裙,大概是因为忙活久了的缘故,脸上飘着两团红晕,额前的发丝有些散乱,罗裙也起了褶皱。 萧晚晚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中咀嚼,神色认真,嘉文帝凑到她身后,环抱住她,低声问:“好吃?” 萧晚晚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鼓动着腮帮子,自言自语小声嘀咕道:“分明什么味道都不缺。” 嘉文帝不由得失笑,他将萧晚晚转过来,看着她粉艳的一张小脸:“缺的那一味是秀色。” 他趁着萧晚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萧晚晚用手捂住嘴,眼睛微微睁大,含羞带怒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嘉文帝不知怎的,竟然也变得有些脸热,胸腔里弥漫着一股甜味儿,又掺杂着几分酸意。 这样的感受是嘉文帝平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让他无所适从了起来。 萧晚晚抿了抿嘴唇:“唔,该上菜了。” 嘉文帝按住她的手:“你真的要做给他们吃?” 萧晚晚抬头,眼里有些疑惑:“不然呢?” 嘉文帝耳朵有些发热,他突然生出了一点固执:“不许。”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论是皇帝与妃子,还是绸缎商与夫人,他都对萧晚晚拥有绝对的主权,这是他的内人,做出来的东西理应只给他一个人,为什么要分给外人。 萧晚晚瞪他:“三爷,很晚了。”外头的人肚子要饿得咕咕叫了! “让两个丫头给他们做。” “三爷您这是要吃独食?”萧晚晚有一些不可思议。 嘉文帝心道:朕自然知道这般有失风度,可是朕作为一国的君主,总有任性的权力吧? 他本能的排斥同其余人一起分享萧晚晚做出来的东西。 梦蓝与梦紫被叫了进来,她们再次被赋予了靠近厨房的权力,想要同众人一个桌上吃饭的想法被嘉文帝打破,最终还是只有嘉文帝、妍婕妤和惠妃三个人一同进餐。 “看来是我做的鱼不合姐姐的口味,”萧晚晚悻悻道,“姐姐都没有吃几口。” 嘉文帝脱口而出:“她不吃鱼。” 惠妃笑了笑:“是这样,妹妹的厨艺精湛,是姐姐没有这个口福。” 萧晚晚道:“姐姐宫中养着乌雪儿,姐姐又不爱吃鱼,那乌雪儿岂不是要每日让小厨房单独给它准备鱼吃?” 惠妃道:“乌雪儿养得久了,脾性同我也有些像,它爱吃肉骨,不怎么吃鱼。” “这动物的天性真的可以扭转么?” 惠妃缓声道:“只要方法用对,愿意花费时间去争取,总有扭转的一天。” “可是妹妹觉得,这就算扭转了也只是一时的成功而已,”萧晚晚道,“日后乌雪儿若是偶然间吃到了鱼,尝到了美味,它便会想着、念着,不会再单单只吃肉骨了。” 惠妃望了萧晚晚一眼,目光深长:“妹妹的提点说的在理,姐姐记住了,定会让宫人严加看管乌雪儿,不让它吃不该吃的。” 嘉文帝今天晚上同萧晚晚睡,农家的床褥比不上皇宫,躺下来还有些硌得慌,被子还算干净整洁,上头散发着阳光的气味。 萧晚晚睡在床里侧,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方才和惠妃的那一番对话。 她们两个人都清楚对方真正在问的、真正回应的究竟是什么问题,惠妃实在是生了一张太具有欺骗性的脸孔,谁都不会想到在这样一张温柔脸孔下,藏着一颗怎样执拗的心。 其实的确是自己扰乱了惠妃原本的生活。 在原来的轨道之中,惠妃与嘉文帝相亲相爱,因为自己的插入,才让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变化。 萧晚晚不由得问嘉文帝:“三爷是怎么和姐姐认识的?” 嘉文帝有些不明白萧晚晚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与她相识十多年了,第一次见面是在马场。” 嘉文帝说起了往事,萧晚晚认真听着,她说道:“三爷同姐姐的感情一定很好。” 嘉文帝本来应该点头的,可是他却突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爱上惠妃。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脑中的思绪搅弄成了一团,他努力地回想,也只能挖出几个模糊的印象。 惠妃是美丽的、温柔的,她落落大方,为人善良,温婉可人。 嘉文帝能够数出她很多优点,但却找不出一件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嘉文帝第一次冒出了一个念头:他真的喜欢惠妃么?他喜欢惠妃什么?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另一个声音快速击溃。 他一定是喜欢惠妃的。 萧晚晚看着嘉文帝的眉头紧锁,不由得问道:“三爷这是怎么了?” 嘉文帝揉了揉眉心,缓解着脑子里隐隐约约的刺痛:“没什么,很晚了,睡吧。” 第二日赶到城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城门上写着“临城”两个大字,当地的府令亲自前来迎接,为嘉文帝一行人接风洗尘,备上美食美酒,打扫好房间,换上崭新的床褥,生怕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会得罪了面前高贵的帝皇。 府令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脸上留着两撮小胡,恭敬道:“微臣给皇上请安,未能及时迎接,还望皇上恕罪。” 嘉文帝道:“本就是微服出巡,自然一切低调为好……你也不用太过拘束,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朕随便逛逛就是了。” 府令哪敢让嘉文帝随便逛逛,他仔仔细细地告知了嘉文帝临城出了名的酒楼茶馆,嘉文帝思忖一番,敲定主意,打算一会儿去茶楼看看。 惠妃的身子弱,一路上马车颠簸已然让她有些吃不消了,即便她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让萧晚晚同嘉文帝过多接触,坚持要一同外出,嘉文帝也没有答应。 在茶楼听先生说书已然成了一种文化,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楼下收拾出来了一块空地,里头只摆放了一张长桌,说书人站在长桌前头,他穿着亚青色的布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说到先皇……” “先生!莫要再讲絮叨了百八十遍的旧事了!”一个方脸阔鼻的男人喊道:“我们日日来茶楼喝茶,想听一些新鲜的!” 茶楼先生抚须道:“这世间宏大,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新鲜事,不知道你要听哪一宗?” 男人回道:“自是听最精彩的!” 萧晚晚单手支着下巴,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古代人的想象力比起现代人来真是半点儿都不差,将神鬼故事说得活灵活现,萧晚晚到了后半截连腰背都挺直了,全神贯注地听说书人构造出来的故事。 故事讲完,众人都唏嘘不已,嘉文帝揶揄道:“你就喜欢听一些古怪的东西。” “三爷难道觉得方才的故事不有趣么?”萧晚晚说道,“那鬼怪真是有好大的本事,居然能使一个大户人家散尽。” “有趣是有趣,但终归不是正途。” 萧晚晚却不以为然:“三爷这话可是偏见了,圣人之书忽然应当品读,这民间志异也有其存在的道理。”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照先生来看,这鬼怪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萧晚晚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角落处坐着一个穿着黄布衫的男人,他的桌子上只有一壶茶水,这样的人在茶楼中并不少见:手中无多少银两,又想找个地方落脚歇息,便会点上茶水作为落脚费。 说书先生道:“客官有何高见?” “先生可有听说过锦城?” 萧晚晚心里头“咯噔”一下,锦城,不就是原身的故乡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嘉文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望向了萧晚晚。 那人面色蜡黄,身体瘦弱,他站了起来,步履算不得平缓,若是眼睛尖利些的,定能够察觉出来他有些跛脚。 萧晚晚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刚才,技能“鹿伏鹤行”发动了。 她拉了拉嘉文帝的袍袖:“三爷,此处闷得慌,我们去别的地方坐坐吧。” 男人一边朝说书先生的方向走过去,一边嘴中念道:“鬼怪只不过是虚空死物,又有什么好惧怕的!若要我来说,这世上最骇人,最折磨心志的是病痛!” 许章一听便大声嚷嚷道:“此话差矣!病痛尚有药医,鬼怪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真要取人性命时防都防不住!” 男人问道:“那若是无药可医的病痛呢?” 萧晚晚挎着脸,央求道:“三爷,咱们换个地儿吧,我方才在街上还看到了卖糖人的,三爷陪我去看看?” 嘉文帝虽觉得萧晚晚突然要走有一些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随了她,问其余的几人:“你们可要同我们下去?” 这里是民间,比不得皇宫里头安全,他们这几个人自然是要以皇上的安全为重,哪里敢让皇上和妍婕妤娘娘两个人单独下去逛。 几人也都起了身,收拾了一番桌上的东西,下了楼。 萧晚晚拉住嘉文帝的手,绕着离说书人最远的位置走了出去,刚迈出门口,就听到许章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萧晚晚回头,只见那位穿着黄布衫的男人将自己的衣襟扯开,露出干瘪的胸膛,蜡黄色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斑,远远望过去倒像极了蜂窝。 说书先生已经大惊失色,男人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大逆不道:“天子不仁,神灵震怒,降罪于民!贪官们关上锦城的大门,就以为能将疫病隐瞒下去吗!” 萧晚晚脸色煞白,她甚至不敢去看嘉文帝的脸。 “铮!” 一道银光闪过,萧晚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茶楼中的人面上带着惊慌,尽数向门口涌来,他们争先恐后,唯恐自己掉了队。 嘉文帝将她搂进怀里,护住她的周身,以免她被人流伤到。 她听着混乱的脚步声,听着天子沉稳有力的心跳,抬眼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与冷硬的颈部线条。 “别看。”嘉文帝将她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胸膛。 她只能够听到茶楼老板惊恐的喊声:“杀人了!” 常益冷声道:“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者,死不足惜。” 不知道是谁报了官,身穿蓝色袍子的官兵们围在茶楼外头,茶楼的老板抖着手指向府令控诉:“是这些人,就是他们!他们在我的茶楼里杀了人!” 府令一抬眼对上的就是嘉文帝漠然无波的一张脸。 嘉文帝转身走向门外,官兵们纷纷退让,府令不发一语,老板愕然瞪大了眼睛。 袁太医道:“皇上,方才那人身上之状着实有异,这尸体臣想带回研究一二。” 嘉文帝颌首,袁太医退下,同常益他们商量着怎么将尸体运回去。 马车动了。 嘉文帝闭上眼睛,靠在轿壁上,萧晚晚轻声问:“皇上在想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嘉文帝的嘴角向上牵起:“怎么不喊朕三爷了?” “这辆马车、外头的官兵,都不是一个绸缎商能够使唤得起的,皇上被迫脱去了三爷的身份,臣妾自然要跟着换一个叫法。” 嘉文帝微微睁开眼:“其实那个人也没有说错。”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皇上?” “朕登基以来的确各地的灾祸不断,”嘉文帝顿了顿,“也许上天真的没有授命于朕。” “皇上是一个明君。” 嘉文帝不由得失笑:“你又懂得什么叫做明君了?” 他以为萧晚晚只不过是奉承,没想到她居然板起了脸,一字一句道:“臣妾不懂政务,但是臣妾却知道,皇上除去早朝之外的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养心殿里头批阅奏折,臣妾看过不少话本,里头的昏君都沉浸于后宫美人,以逗鸟听曲儿为乐事,荒废早朝,皇上同他们是不一样的。” 嘉文帝的的确确是一个勤勉的帝王,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为自己举办生日宴会。 嘉文帝道:“可是做一个明君,单单勤勉是没有用的。” 萧晚晚问他:“皇上在担心什么?” “上次的祭神仪式你也见到了……” 萧晚晚坐了过去,将嘉文帝的手握在掌心:“臣妾见着了,臣妾看见那枚玉笏落在了臣妾的怀里,听到祭神侍者说臣妾是贵人……既是如此,皇上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嘉文帝望向她,萧晚晚的眼睛似乎在传递着一句话:我会护佑你的。 听起来很无稽,但是嘉文帝的心里却真真实实地被触动了。 他亲吻着萧晚晚的额头,轻语低叹:“好,你是朕的贵人。” 系统:“目标好感度上涨5。” 事态的确变得有一些紧急,袁太医皱着眉,他用热水洗了手,脸上笼罩着浓重的愁绪,面见了嘉文帝。 “皇上,依照臣的经验来看,臣行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病情,但是按照病况,是疫病没错。” 闹事者的尸体被焚烧掉,但是这件事情却才刚刚开始。 他口中所说的锦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如他所说,锦城全城封禁? 嘉文帝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通报锦城病情的折子,更不要说下令闭城了。 嘉文帝道:“明日车马改道,去锦城。” 惠妃立马劝道:“皇上,这样做万万不可,仿若那人所言非虚,锦城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死城,圣驾尊贵,怎可以身犯险?” 许章也道:“惠妃娘娘说得是!皇上,臣愿意先行去锦城打探一二!” 常益也道:“皇上请三思。” 嘉文帝面上表情有些松动,点头:“那好吧,辛苦各位爱卿了。” 萧晚晚洗好了澡,披着外衫倚靠在床边翻找《位面百科全书》,不要说在古代了,即便是在现代,瘟疫也不是一件容易对付的事情。 她将防治类中简单一些的举措记在了心里头,关掉系统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她推开窗户,正巧看到一个柔弱的身影进了嘉文帝的房间。 萧晚晚手下一用力,关掉了窗户,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衣服凉透才走到床边躺进去闷头睡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萧晚晚是被外头的动静折腾醒的。 她披上外衫,推开门,只见府令家的仆人神色匆匆地在院中穿行,他们的手中拿着铜盆,里头装着深色的液体,还在往上翻滚着热气。 接着他听到了袁太医的声音:“一定要勤加用药水擦拭身体!” “这是怎么了?”萧晚晚走出屋门,正在此时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嘉文帝衣着整齐,他见到萧晚晚便大步走了过来:“快进去。” 萧晚晚抿了抿唇,神色不大自然,避开嘉文帝的视线,嘉文帝揽住她的腰,一边往房间里头走,一边嘱咐仆人们道:“将我房中的铜盆拿来。” 仆人称是,快速地端来东西,嘉文帝亲自拧了帕子,准备帮萧晚晚擦拭脸庞,萧晚晚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 嘉文帝道:“泡泡手,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用药草熏你的屋子,你今天就待在朕的房子里头,哪里也不要去。” “这是怎么了?” 嘉文帝面色不虞:“是疫病。” 今日衙门的官兵外出巡逻时竟发现临城的几家药铺全都挤满了人,经过一番核查,他们全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情况,身上更是生出了黑斑。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再加上临城如今可是有皇帝在,府令连忙将此时禀报,袁太医也跟着官兵们出去了一趟,查看街上那些病人的情况。 “得病的百姓都是家住临河附近的,”袁太医说,“他们这些人的生活用水全都取自临河,想必是昨日那人在河中动了手脚,所以才……” 许章骂骂咧咧道:“那家伙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得了病便要拖一个城的人下水!昨日只是捅了他一剑,这死法未免太便宜他了!” 萧晚晚问道:“既是如此,这疫病袁太医可研究出来了解决之法?” 袁太医摇头,叹气道:“具体的法子臣还在研究当中,目前也只能靠最普遍的法子来抑制了。” 这一场疫病成了炮竹的引线,彻底点燃了百姓们心中的恐慌与怨愤,花了大力气从药铺买来的药材没有对疫情起上任何的抑制作用,袁太医每日急昏了头,府令府中也成天弥漫着令人头晕脑胀的药味儿。 马车的轮子骨碌碌的响动,嘉文帝掀开帘子,只见路边随处可见或躺或坐的百姓,他们的面色蜡黄,眼眶凹陷,脸上像是裹着一层单薄的皮纸,黑斑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浑身散发着暮气沉沉死气。 惠妃手上捧着小炉子,里头装着的是袁太医精心调制过的药熏香,担忧道:“皇上……” 一群稚童从马车外跑过,嘴里头念着:“嘉文登基天震怒,疫病饥荒皆不误,阿爹阿娘命也无,换了皇帝才有福……” 在外驱车的许章大喊:“你们站住!” 几个小孩子回头望他。 许章凶着一张脸问:“这些话是哪个坏人教给你们的?” 几个小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说话。 嘉文帝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许章,回去吧。” 一百三十章 许章仍然不愿意罢休,在他看来,传播这种童谣的人一定有着谋反之心,绝不能够放任。 嘉文帝又催促了一遍,许章只好臭着一张脸往回赶。 嘉文帝拟了文书,让许章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意在从太医院多调一些太医过来。 许章回来的时候面色沉重,他不仅带来了太医,还带了一摞奏折,嘉文帝打开看了看,每一本都是有关疫情的。 已经有七八个城镇陷入了疫情的苦海之中。 与此同时临城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常益劝道:“皇上,撤退吧。” 嘉文帝问他:“撤退?还能够怎么退?” 常益不语。 嘉文帝淡淡道:“临城的身后是京城,如果不能够将疫情遏制住,即便是撤退了,到时候疫情也会传到京城,那时候又当如何退?” 临城是万万不能丢的。 他看向惠妃和萧晚晚:“你们二人回宫里,常益,路上要负责好两位娘娘的安全。” 惠妃立马道:“皇上,臣妾愿同皇上同生死,共进退。” 她的目光恳切,语气坚定,嘉文帝却不为所动:“回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皇上……” “常益!” 常益应声,拦在惠妃与萧晚晚的面前,恭敬道:“二位娘娘,还是随臣回宫吧。” 萧晚晚神神看了嘉文帝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惠妃头上的珠钗轻晃,眼圈微红,她望着萧晚晚,言语之间有一股锐利的味道:“皇上对妹妹这般好,没想到妹妹却是一个怕死的,不知道皇上有多寒心。”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她不由得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在院中看到的那个柔弱身影,勾了勾嘴唇:“比不得姐姐的一副赤诚心肠,姐姐若是实在不愿意回皇宫的话,跳下去也就是了,以死相逼常将军,想来常将军定会将惠妃姐姐再送回去,”她顿了顿,“再者,若是妹妹真的寒了皇上的心,姐姐只怕暗自高兴都来不及吧。” 惠妃面上僵了僵,她没有想到这一次萧晚晚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 到了皇宫之后,萧晚晚甚至没有同惠妃打招呼,径自回了永秀宫。 宫中也变成了一片惶惶之态,范围这般大的疫病根本没有办法瞒住,讨论的言语充斥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里,就连永秀宫都能够偶尔听到只言片语。 宫里头的太医去了一批又一批,却丝毫没能带回半点好消息,其中一名太医被感染的消息更是变成了一把尖利的剑,刺透了人们本就不坚固的心防。 太后三番命人将嘉文帝带回,嘉文帝却像是铁了心,不为所动。 紫禁城的上方像是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萧晚晚坐在梳妆镜前,抿了抿唇纸,承双为她插上步摇:“娘娘。” “走罢。”萧晚晚站起了身。 太后宫中端王眉目微锁,太后嘱咐道:“哀家着实是不放心皇帝,那地方如此危险,就连太医都着了道,他身为一国的君主,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实在是不妥之举,哀家左思右想,你与皇帝情分深厚,若是你来相劝,说不定皇帝会回心转意。” 嬷嬷道:“太后,妍婕妤来了。” 太后垮下了脸:“她来做什么!” 萧晚晚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臣妾愿同端王一起前往临城。” 一百三十一章 嘉文帝不让她待在那儿,但是若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去,嘉文帝就算想赶她走也赶不了了。 “你去又能做些什么?”太后沉着脸,“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萧晚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说道:“臣妾自然是去帮忙的。” 端王望了她一会儿:“婕妤难道有了遏制疫病的法子?” “自然不是,”萧晚晚缓声,“母后,臣妾虽然不通医术,但是祭神仪式上,侍者说臣妾是兆国的贵人,如今皇上身处险地,臣妾愿意去庇佑皇上。” 端王出乎意料地帮起了腔:“婕妤娘娘这话说得其实也在理,”他顿了顿,望着太后说道,“皇上脾气倔强,若是臣未能完成太后的嘱托,留婕妤娘娘在皇上身边也能够心安一些。” 太后思虑再三,她是不喜欢萧晚晚,但是她也是真心的关怀嘉文帝,不愿意他出一点儿差池,太后心里头的那些怨愤同皇上的平安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太后终究是点了头,萧晚晚走出景宁宫,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端王走在她身侧,忽然很轻地“哼”了一声:“娘娘的戏演得愈发的好,差点儿把本王也忽悠了过去。” 萧晚晚侧脸:“皇叔在说什么?晚晚倒有些听不懂。” 端王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值得么?” 为了让皇帝信任,自己前去那样一个危险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真的值得么? “身为兆国的子民,心系兆国的君主,居然还要被问值不值得,”萧晚晚别开眼神:“端王爷小心祸从口出,别招惹了口舌之狱。” 萧晚晚将帽子戴的这般高,又故意曲解了端王的意思,倒让端王实在是无法辩驳,他只好道:“明日出发,娘娘记得收拾好东西。” “端王还未收拾好么?” “本王自然是收拾好了……” “本宫也一样,”萧晚晚打断他,“此事自然是越早越好,一会儿就走。” 京城的大门紧闭,守城的将士们拦下车驾,眼见着是皇家的才放了行,萧晚晚坐在马车里,听到军士与端王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京城也戒严了。 旅途中也碰到了不少逃难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以天为被地为席,模样狼狈,临城与京城的城门皆紧锁,他们成了无处可收留的难民。 就连临城的守门将士们都精神萎靡。 刘府令急匆匆的走进屋里:“皇上,端王来了。” 嘉文帝不用想,就知道端王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他的眉头皱起,刘府令在一旁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皇上召见端王爷的消息,不由得抬起了头。 “让他进来。”嘉文帝叹了一口气。 萧晚晚跳下马车,自己只不过离开了五天就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她都可以想象一会儿嘉文帝看到她的时候会有多震怒。 嘉文帝坐在主位上,端王的脚步一迈进来,他立马回道:“皇叔不必再多言,朕的心意已决……”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在端王身后探头探脑的萧晚晚。 嘉文帝眯起了眼睛:“出去。” 萧晚晚呆了呆:“嗯?” 端王道:“臣与皇上有要事商谈,娘娘还是先行回避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知道嘉文帝一会儿肯定会让她单独进去问话,所以就没有到处乱走,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恰好碰到许章从对面走了过来。 他粗犷的脸上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茬,见到萧晚晚的时候虎目圆睁:“娘娘怎么又回来了?” 萧晚晚说道:“许将军,袁太医可有研制出对付疫病的法子?” “唉,”许章叹气,“可别提了,要是真的研制出了治病的法子,那外头也不会乱成这个样子,这病的重的病人全都被安排进了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专人看守,不能让他们出去,袁太医说这是要隔断传染的源头,那群人在院子里也只剩下了等死的命运,而感染轻微一些的只能够用药物吊着,根治的法子到现在都没有想出来,一群太医整天晚上点灯熬油,翻遍了所有的典籍,愣是没有找出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萧晚晚的眉头微蹙,她问道:“这病的根源是在锦城,袁太医有没有考虑过去锦城调查一番?” “怎么会没有!”许章说道,“可是问题在于,锦城如今俨然成了一座死城,里头几乎所有的人都感染了疫病,只怕这些太医们刚一进去,就会把自己的命都搭上,又何来谈根治疫病的法子。” 治病要从根源治这样的道理,袁太医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端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微一挑眉,看向站在外头的萧晚晚,说道:“皇上让你进去,”他说完这句话,不由得嘴角带上了笑意,压低着声音,“你好自为之,皇上看起来很不高兴。” 萧晚晚瞥他一眼,淡淡道:“皇叔的任务完成了吗?” 端王喉间一梗:“皇上性子倔……” 虽然萧晚晚笑着的,但是她眉眼之间的嘲讽之意就连一旁的许张都看得出来:“端王没有完成太后的任务,还是不要想着来看本宫的笑话了,若是本宫这头也失败了,岂不是要两手空空的回去面见太后?” 萧晚晚说罢便抬步走了进去,端王倒是吃了闷气。 萧晚晚一进去便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妾知道自己不懂事,这一次来又给皇上添麻烦了。” 嘉文帝冷哼:“你倒是有一些自知之明。” “臣妾这一次是奉太后的旨意前来,皇上就算再不想看到臣妾,也只得委屈一下了。” 她的话语通畅,语气更是理直气壮,半点儿都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样子。 “太后说臣妾是祥瑞,让臣妾老老实实的、半步不离的陪伴在皇上左右,护佑皇上的安宁。” 嘉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萧晚晚低下去的头顶,望着那一截露出的白皙脖颈。 她看起来那样柔弱,却口口声声喊着要来保护自己,如今的境地这般危险,嘉文帝甚至不能够保证自己安全无虞,更不要说有信心来护萧晚晚的周全了。 她实在是太不懂事,太任性。 嘉文帝招招手:“过来。” 萧晚晚站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乖巧的走到他的身边。 “朕不需要你保护我,”他戳了戳萧晚晚的额头,“朕不让你来这,是怕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护你周全,你可明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萧晚晚的睫毛颤了颤,贝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皇上是兆国的天,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她去了后门,袁太医正在分发药汤,定睛一看,倚靠在门边穿着玄色衣衫的却是端王。 “端王爷不离开么?” 端王展开折扇:“本王未能劝服皇上,回去也是无用,不如留在这里帮帮忙。” 萧晚晚放眼望去,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府衙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尾,袁太医用勺子舀起药汁,排队的男人手上拿着一只老旧的碗,边沿泛着黄,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药汁,抬头的时候却让萧晚晚的心都惊了一下。 那里头没有感谢,甚至没有人处在病中时会有的悲戚,他的眼里尽数是愤恨。 萧晚晚不由得关注起这些前来领药的人来,让她觉得恐怖的是,这样愤恨的眼神甚至占了大多数。 人的忍耐总有一个阈值,而这些人的阈值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濒临防线,到了那时候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已经感染了疫病,如今又没有根治的法子,只怕他们自己心里头都知道活不了多久,喝药汁只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 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只怕无论都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袁太医道:“夫人若是不舒服便进去歇息吧。” 萧晚晚这才回过神,她的脸色在阳光下略显苍白,她发现无论是袁太医,还是端王,都没有察觉到这些病人眼神的异常。 系统解释道:“因为宿主“鹿伏鹤行”技能已经强化到了顶级,所以对于危险事情的感知度远远高于其他人。” 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这潜在的危险。 嘉文帝每日都要出去巡查,他的手中拿着一块浸润了药汁的帕子,下马车时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萧晚晚跟在他身后,指着远处的院子问袁太医:“这便是那些重病之人的处所么?” 它的围墙很高,门上甚至挂着铁链,院子外头有专人点燃药草来熏,萧晚晚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从里头传来的有些凄厉的喊声。 萧晚晚轻声问:“里头的人若是死了,要怎么处置?” 袁太医答道:“推去城外火化,以臣这些日子的观察,这种疫病是从皮肤上先起的变化,这些得了病的人是万不能同正常人接触的。” “此处不可再往前!”一个身穿着铁甲的人将长枪横起,拦在了形状疯癫的妇人面前。 “让我过去……我要进去!”妇人的发髻全然散乱,她的脸上黑一块黄一块,脖颈涨红,瘦弱身躯爆发出来的力道甚至让小兵这个二十几岁年轻力壮的青年都没有办法抗衡:“我儿子在里头!他才三岁,我不能离开他!……官爷就当是我求你了!”妇人“咚”地一声跪了下来,死死地抱住小兵的裤脚,“官爷,我求求你了,让我去照顾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萧晚晚攥了攥掌心,想要往前迈出的脚步在常益冷不丁地一声提醒下缩了回去。 “娘娘,前面危险,这个时候就莫要给皇上添乱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全然锤在了萧晚晚的软处上,她瞪了常益一眼。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阵铁链的悉索声过后,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面上蒙着汗巾,将板车推出,转身去关门上的铁锁。 妇人看着那扇门中间空出来的缝隙,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了肩头上,一下子就撞开了小兵,冲到黑衣男人的身侧,企图挤进去。 “常益!”嘉文帝低声喊。 常益还未动作,那女人便被黑衣人一把推开,她的后背直接撞到了板车上,板车的轮子受到冲力往前滚动,女人仰倒在地,手掌撑住板车的木筷,动作间扯落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黑衣人嘴里头骂骂咧咧,一脚就朝女人踹了过来,女人受了心窝子上的一脚,身子都跟着翻了个转,正巧面部朝上同板车对上。 黑衣人还要再打,却被常益拦住了。 常益的眼神冰冷,训斥道:“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啊!” 背后突然起了一声惊叫。 他们回头,只见女人将手指颤巍巍地伸到了尸体的鼻子下头。 白布下盖着的原来是个稚童,幼嫩的脸孔布满了密密麻麻黑黄色的斑,活像是被大火烧成的人干。 这个孩子是她要找的儿子,只不过已经丢掉了性命。 妇人的神情恍惚,她跌坐在地上沉默着,周围的人也没有上前去驱赶打扰她。 妇人突然仰头发出几声大笑,她的双目通红,望向黑衣人、望向他身后围墙高立的房屋,将调子咬得狠厉:“这哪里是救人之所,这分明是夺命的地府!”她伸出手指质问,“你们就是这样救我的儿子的?!你们从我身边夺走他的时候告诉我、告诉我他会好的!”她的肩头垮了下来,手掌忍不住掩住脸面,哭泣道,“你们说过会治好他的……” “说什么这病难治,可是为什么得病的全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她愤哑着嗓子怒骂,“那些高官呢,那些贵人呢!难道病也生了眼睛,知道欺软怕硬?!这分明是当官的不把我们百姓当做人!不愿意治好我们!” 那头的吵吵嚷嚷被车轮的向前滚进声渐渐淹没。 嘉文帝沉默了一路,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态,萧晚晚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跟在他身后,轻声嘱咐着府中的仆人打点事宜。 端王也从外头回来了,今日他出去巡查的是北街,他掸了掸袖子,迈进正厅,恰巧遇见萧晚晚在泡茶。 藕色的薄纱罗披帛垂坠到了脚跟,上头隐隐绣着银色的桃花,萧晚晚盖上盖子,清了一遍茶水后再次往里头添加热水。 “娘娘倒是有心,居然还带了这等贡品茶。” 萧晚晚端起茶壶,快要走出房门时却又停住了脚步。 端王看着她的背影:“娘娘还有何事?” 萧晚晚柳眉蹙起,那些心事在她的脑子里转悠了一遍又一遍,她终究还是转过了身,对着端王道:“皇叔。” 端王愣了一会儿,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萧晚晚第一次那么郑重其事地喊他。 “临城届时劳烦皇叔操劳看护了。” 端王本来想说皇上在此,他也就是个打下手的,担不起操劳看护几个字。 可是在望向萧晚晚眼睛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扯了扯嘴角:“我是臣子,旨令若是下来,本王自然会照做。” 萧晚晚福了福身子,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谢过皇叔了,永秀宫里还有许多好茶叶,往后皇叔若是想品茶,派人知会一声,晚晚定会给皇叔送过去。” 端王的眸光闪了闪:“其实本王并不太爱喝茶。” “唔?” 他的喉结滚动,嘴里头有些干:“本王……本王更爱吃一些糕点,”支吾地说完这句话,端王又恢复了往常的风流不驯,爽朗笑道,“本王听闻娘娘的小厨房是宫中一绝,娘娘若是真的想感谢本王,不若送一些糕点来。” 萧晚晚一笑:“我记下了。” 系统蹦了出来:“宿主你要去做什么?” 萧晚晚:“不知道。” 系统惊讶:“啊?” 她推开嘉文帝的房门,只见他双手按着额头,弓着背,桌案上堆放着的不是奏折,而是一本又一本的医书。 书上密密麻麻做满了批注,砚台上的墨还没干。 萧晚晚半跪着,取来茶杯,为嘉文帝沏满茶,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边。 嘉文帝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萧晚晚刚要起身,那杯茶却被嘉文帝挥手拂开。 “啪嗒!” 滚热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萧晚晚的手臂上,萧晚晚瑟缩了一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医书也滚落在她的脚下。 嘉文帝几乎是瞬间站起了身子,匆忙拽过她的手臂,喊着:“来人!” “去准备冷水和帕子,烫伤膏也拿来!” 仆人匆匆忙忙地端着东西跑进来,嘉文帝低着头,眉间的褶皱挤成了一个“川”字,他小心翼翼地揭开萧晚晚的衣袖,只见白皙的胳膊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他将帕子用冷水浸过,动作轻柔地敷在萧晚晚的胳膊上:“疼么?” 嘉文帝的眼里爬满了红血丝,双颊也比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凹陷了许多。 萧晚晚小声道:“疼。” 嘉文帝给她涂抹号药膏,用帛布包上,将萧晚晚抱进怀里:“……抱歉,是朕没有控制好情绪。” 萧晚晚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皇上在想什么?” 嘉文帝没说话。 萧晚晚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回抱住了他,低声:“皇上想做什么就去做罢。” “你不懂,”嘉文帝叹息,有的事情又哪里是他想去做就能做的。 萧晚晚道:“皇上今天看见那些人,听到他们说的话很难过是不是?” “在臣妾看来,天灾人祸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皇上没有躲在皇宫里,而是在此处与他们同进退……”萧晚晚说道,“皇上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问心无愧就好。” 嘉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轻拍着萧晚晚的肩背,说道:“若是朕问心有愧呢?” “皇上?” 嘉文帝的神色凝肃,抱着萧晚晚的那条手臂也越收越紧。 那些埋藏在他心里头的、没有几个人知道的旧事成了他所有不安的源头,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瞒得住,直到看到越来越多的灾祸,才恍然发觉,天是没有办法欺瞒的。 怀中的人呼吸温热,她这样的鲜活富有生命力,给予了嘉文帝前所未有的体验。 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的信赖? 嘉文帝对上她明澈的眼睛,心里头的石头落了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萧晚晚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接触到这样的皇家秘闻,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游戏的范畴,她听着嘉文帝嘴中的故事,恍惚之间有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屋子里头的光线稍显昏暗,只有几缕阳光穿过窗口之间的缝隙,投在了桌案上,屋内药炉里的白雾袅袅升腾,嘉文帝褪去了外衫,萧晚看着他背上那块比周围肤色深一些的圆形痕迹,将手抚了上去。 身有五星者,是为不祥。 这句话在皇室中流传了许多年,兆国一开始并不是赵家的人掌权,之前那么多代、那么多年,昏聩无能毁家灭国者竟有一半的人身上带了五星,从此之后,五星代表不详的传言就这么留了下来。 这样的人出生在皇家,必然为所有人厌弃,更不要说当上一国的君主了,太后生下嘉文帝时,身边都是得她信任的嬷嬷,接生婆拿了重金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嘉文帝从小就听到过无数遍自己母后的嘱咐,千万不要在他人面前赤身裸体,他不敢张扬,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赶出皇宫。 后来同宁听月结识,阴差阳错的巧合之下,不小心让她看到了肩膀上的五星印记,嘉文帝原本以为她会告发自己,没想到她居然出手帮自己解决了这个困扰他十几年的难题。 萧晚晚道:“惠妃姐姐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她的母亲是南疆人,教过她一些东西。” 萧晚晚睫毛颤了颤,目光闪烁:“是吗?我还从来都没有听姐姐说过呢。” “她的娘亲前些年去世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伤心事,自然不会在你的面前提起。” 能够这样完美的去除掉留在身上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瞧不出来这块皮肤同其他地方的差别,甚至连半个疤痕都没有留下,南疆的确有许多神奇的术法。 嘉文帝愿意将这样隐秘的事情告诉萧晚晚,可见萧晚晚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是非同一般。 萧晚晚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在嘉文帝的心中是有许多惧怕的,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强硬,即便他勤恳兢业,约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还是怕自己会如传言中的一样:毁家灭国。 嘉文帝拨弄着铜炉里的药熏片,萧晚晚扣住他的手,轻声道:“皇上,我们去锦城吧。” 嘉文帝低着声音重复:“锦……城?” 萧晚晚露出一个笑:“如果避不开它,那不如直接面对它。” 封城如果等不到结果,那不如推开它。 “好。” 临走之前端王出来相送,他站在门口,拍了拍嘉文帝的肩膀,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相视一笑。 “晚晚,”嘉文帝伸出了手,“上来。” 萧晚晚一愣,将包袱递给仆人,搭上嘉文帝的手,嘉文帝一用力,将人带上马,坐于自己身前。 端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萧晚晚靠在嘉文帝的身上,不由得想:如果那种玄妙的五星印记说法真的成立的话,自己这条路又该怎么走? 系统:“会直接结束进程。” 它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萧晚晚琢磨了几遍,不解的问道:“结束进程是什么意思?” “回到原世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是萧晚晚第一次从系统这里听到除了攻略成功目标人物外的、能够回到原世界的方式。 系统的机械音解释道:“如果兆国毁家灭国,目标任务作为皇帝是没有活路的,他一旦消失,宿主就无法进行攻略,所以发生这个情况时宿主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萧晚晚一呆,她的脑中冒出了一个疑问:如果这样就可以回去的话,那以前的那些游戏体验者难道不会为了回去而去刺杀目标人物么? 系统:“宿主是不能够主动杀害目标人物的,此举被判定为无效。” 萧晚晚却发现了它话语中的漏洞:只要不主动,那就是有效的。 她侧过头,看了嘉文帝一眼,嘉文帝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疲态,但是却勾动嘴角,回了她一个笑容:“怎么了?是不是不太适应骑马?” “不是,”萧晚晚坐直身体,“只是想看看皇上。” 她的思绪变得混乱了起来。 马车里放满了物品,锦城如今这个境况,要去里头住下显然是不合实际的,一行人在城门外头搭好了营帐,袁太医和其他几名太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共商此次的事宜。 袁太医说道:“锦城发生疫情时没有上报,但是那名在茶楼被处决的男子却有守城的兵士记得他,左右算算十五日之前锦城就应该发生了疫病,能够让整座城都陷入疫病当中,只怕单凭人与人之间的感染也是做不到的。” 嘉文帝道:“袁太医的意思是……有人大范围的投毒?” 袁太医道:“只怕就是如此。” 许章摊开锦城的地图,他是一个行兵打仗的人,对于城镇内的山川水流向来有自己的见解:“这江南水乡,美就美在这秀水上,不知道是谁起了这般歹毒的心肠,这水是流动的,一处投毒,只怕处处都要跟着遭殃。” 袁太医摸了摸胡子:“要折腾出这么厉害的疫病,只怕不是一处投毒能够做到的……皇上,臣请求进城亲自查探一番。” 嘉文帝点了点头:“爱卿定要注意安全。” 仆人从马车上搬下来水和食物,嘉文帝收起桌上的地图,问萧晚晚:“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走神。” 萧晚晚扯了扯嘴角:“皇上,臣妾想同袁太医他们一起进去。” 嘉文帝本来是不允许的,可是他看着萧晚晚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在这座城里有她的家人。 这一路上萧晚晚的神思不属都有了解释,家人被困在城中,自然心中不可能放心的下。 “朕同你一起去。” 信送到了守城兵士的手中,让袁太医觉得心惊的是,即便是兵士他们的手上也已经长出了黑斑。 锦城无一人幸免的传闻只怕是真的。 这扇关了许久的门终于被打开,萧晚晚站在城门外甚至都能够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脓臭味。 一行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衣物,包住面颊,只露出一双眼睛,腰间挂着好些个药囊。 来报信的兵士离萧晚晚他们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他道:“府令大人重病在床,不便见客,还请见谅,若要去府令府,便由小人为众位领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萧晚晚往前走了一步,随后转身同嘉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嘉文帝点点头。 她只身一人同那名小兵回了府中。 一路上萧晚晚将几句话在肚子里反复揣摩,说实话,对于原身的父母,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毕竟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就是再陌生不过的人。 原本预定的游山玩水在锦城突发疫病的搅弄下变得一团糟,她蒙住了脸,以至于府中的丫头仆人愣是没有认出她来,她的爹娘自然也不敢向这些兵士透露来人是皇上与娘娘,毕竟谁也不能够保证恶境之下会不会生出歹徒来。 她坐在大厅里头,等待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喊她去内宅,主母坐在椅上,中间还放着一张屏风:“见过婕妤娘娘。” 即便是自己的女儿,嫁到了宫中成了高位阶的嫔妃,回到娘家后父母都要以尊称相待。 “臣妇罹患病痛,不便面见娘娘,还望娘娘宽恕。” 萧晚晚隔着屏风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光线稀稀落落的铺在她的身上,勾出一个孱弱的身形。 “娘。” 这一声呼唤变成了锁流的闸,那些被强制框定在规矩礼仪中的情感终究是奔涌而出。 屏风后头的主母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不想见见萧晚晚、不想亲近她,这可是她的女儿,她陪着的、伴着的、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 这来势汹汹的疫病将整个锦城都弄得人心惶惶,她早就做好了病逝的准备,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拖累萧晚晚? 屋子里很静,只剩下了母女二人低声交流的声音。 说过了许多体己话,萧晚晚终究是将话转到了这场疫病上头,她询问的很仔细,企图从其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得到的却只是比较精确的疫病发生时间而已。 她同嘉文帝说自己要在府中落脚,嘉文帝着人送去大量药熏片,嘱咐道:“只此一夜。” 吃晚饭的时候系统却响了起来。 系统:“支线任务:解决疫病已触发。” 萧晚晚眉间一皱,系统发布支线任务的时间着实是有一些古怪。 她来临城已经很久了,到锦城也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之前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布支线任务,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萧晚晚的心思一转,梳洗后并未上床休憩,而是从系统中拿出了乌木弓。 月上中天,温度也降了下来。 “蔌——”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轻轻地拉开窗户,果不其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凑近了院中的水井。 她调整好角度,手中的箭立刻飞射出去,那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动作灵敏地退开。 箭镞深深地扎进泥土里。 萧晚晚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里头的恨意,他望向了萧晚晚的方向,随后准备越墙而走。 萧晚晚又怎么可能放他走! 但就在她迈出房门的那一刻,“鹿伏鹤行”却激烈地触发了起来,她想要重新退回房间已然是来不及了。 一条胳膊从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今天晚上到访府令府中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萧晚晚想要呼救,却被人捂住了嘴,她的挣扎在一个成年男子的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越来越浓郁,男子心惊了一下,坚定心神,自己方才险些放松了戒备。 他点了萧晚晚的哑穴,拖着她往房间里头退,用绳索将人反缚椅子上,转到萧晚晚前头,与她面对面的时候却愣住了。 男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黑得发亮、狠厉得像孤狼的眼睛,萧晚晚瞪着他,恍然间竟有一种熟悉的错觉。 怎么会是她? 出现在府令府中的女人,身份必然不一般。这是一个拿来制约锦城的再好不过的筹码,再者她已经看到了他们投毒的过程。 如果不将她控制在手里头的话,只怕这一次的行动会功亏一篑。 可是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男子的目光闪烁,心绪已然激荡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同伴是怎样的一群人再清楚不过,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落到他们的手里会面临怎样的情况,落得怎样的下场他全然明白。 萧晚晚水盈盈的一双眼戒备的看着他。 男人朝她走近俯下了身子,萧晚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我只放过你这一次。”他低声说完这句话,拿起萧晚晚落在地上的黑色羽箭,将箭镞刺进自己肩膀处的皮肉里。 男人闷哼了一声,拔掉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的情况让萧晚晚摸不着头脑,但是总算是有惊无险。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她想通了其余的事。 这群投毒的人能在半夜潜进府令府中,锦城的城门又日夜都有兵士把守,想要悄无声息的进来实在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这只能说明这群投毒的人一直都隐藏在锦城中并未离开。 她用帕子仔细装起洒在水井边缘的药末,收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萧晚晚就去拜访了自己的父亲,要来了出入城的名册与当地的人丁薄。 嘉文帝派人来接萧晚晚的马车停在了外头,到了目的地她几乎是立刻跳下马车,直奔向嘉文帝的营帐。 营帐之中以袁太医为首的大夫们和几名将军正在与嘉文帝共同商议锦城的事宜,萧晚晚刚进去就听到袁太医开口。 “臣昨日与众位同僚考察了几个水源地,发现这里的水已然全部感染,只怕是不能饮用。” 萧晚晚道:“从别的地方运水过来吧。” 她走上前,拿出名册放在桌子上:“这是锦城出入城的名册与人丁薄,届时便在城门外设棚,发放米水,按人头领取,不得代领。” 袁太医他们还没有想清楚为何娘娘要弄出一个以人头的方式领取物资,嘉文帝就拍了板:“就这样,许章联系一下周围城镇的府令,务必尽早送来无害的水源。” 人多日未饮水便会干渴而死。所以即便景城的人们察觉到了他们水是有问题的,也只能够饮鸩止渴。 一行人退出之后,嘉文帝望向了萧晚晚:“你知道了些什么?” 萧晚晚道:“皇上不明白臣妾要做什么,就答应了臣妾的请求?” 嘉文帝说道:“因为朕信你。” 第一百四十章 萧晚晚抿了抿唇,告知了嘉文帝自己昨天晚上碰到了投毒人的事情,言语之间只说自己看到了投毒人的部分容貌,并没有提及自己曾经被威胁。 她其实也在困惑,自己来到游戏世界之后,碰到的人并不算少,但她的记性算不得差,那个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她却记不起来。 那方帕子包裹住的药末交到了袁太医的手里,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大进展,研究药粉可比研究一碗不知道被稀释过多少次的水简单的多。 被关在锦城的人终于有了“出去”的机会。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善人为他们送上水米,一个子都没有收他们的,还有大夫会为人免费送上汤药,说是喝了之后能够好转病情,排队的时候一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姑娘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细声软语地询问他们的姓名,登记在册。 笼罩在锦城上空的乌云好像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 嘉文帝日日点灯熬油,萧晚晚陪伴在他身边红袖添香,医药方面的书堆满了案头,她本来就聪慧,又有“冰雪聪颖”技能的加持,书卷通读下来竟然有了一番自己的体悟,袁太医忙着的时候也变得开始能帮上一些忙。 烛火微晃,萧晚晚单手支在脸颊上,下巴一点一点,眼皮子上下打架,困顿得连睁都睁不开。 “啪嗒。” 嘉文帝侧脸,不由得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滚落到地上的书卷捡起放回桌上,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萧晚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困惑地眨了眨,声音里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皇上?” 嘉文帝手臂抬了抬,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睡吧。” “皇上不睡么?” 嘉文帝帮她把被角掖好:“朕一会儿再睡。” 一连三天,册子上被划掉的人越来越多,一直未曾出现的人里头除去已然死亡的,剩下的连十根手指头都不到。 五人是锦城的百姓,萧晚晚跟着许章去见过,多是些身患残疾、无法行动的老人。 许章道:“接下来的事情便由臣去做,这样的毒种即便是掘地三尺臣也要将他揪出来。” 有了姓名还怕找不到人么?外来者的住行全要仰仗身份腰牌,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许章虽然看起来是个粗汉子,但是一番相处下来,萧晚晚对他做事的能力也是十分肯定的,便答应了下来,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去做。 她的步子都欢快了起来,常益也道:“娘娘今日的心情不错。” “若能将人捉拿归案,这场疫病说不定会迎刃而解,这座城再也不会有伤亡……常将军难道不高兴么?” 常益沉默了一会儿:“臣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晚晚的脚步停了下来:“将军想说什么?” 常将军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未发一言。 快要出城门的时候,萧晚晚便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营帐外头的仆人们手脚慌乱地忙进忙出,萧晚晚问:“这是怎么了?” 被她询问的小丫头差点儿哭了出来:“皇上……皇上发热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这个关头发热,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群人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处理过太多类似的案例,所以更没有办法用“这只是普通的病”来安慰自己。 萧晚晚心中陡然一空,她的面部都变得有些僵硬,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丫环哭了起来:“娘娘,皇上、皇上他……” 萧晚晚松开她,转身进了营帐。 里头早就乱成一团,太医们全都围在了他的床边,他双目紧闭,脸上是不正常的虚汗潮红。 “袁太医……” 袁太医回头,他立马道:“娘娘请千万珍惜玉体,您快些出去。” 萧晚晚看着袁太医的眼睛:“皇上怎么样了?” 袁太医叹了一口气:“不容乐观。” 嘉文帝的这一场发热来的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原本还好好的巡视,对着他们部署相应的事宜,突然就倒下了。 紧接着就是怎么都止不住的发热。 萧晚晚的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她站在营帐外头,舌头连同着喉咙止不住的发干,像是一个久未饮水的旅人。 身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常益的声音冷淡:“娘娘该劝阻皇上来这里的。” 这就是常益想要对她说的话。 她在嘉文帝来锦城这件事情中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到底有没有仔细想过这样一座充斥着疫病的城镇隐藏着多少危险,她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一个妃嫔该做的事。 他是一国的君主,是兆国的天子,冲锋陷阵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不应该让他来做。 他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够保护兆国的百姓。 耳朵里头轰鸣了几声,她质问从身边走过的仆人:“许章呢?” “奴、奴才不知道……” 萧晚晚牵了一匹马,手拉住缰绳。 她要去找许章,这件事情不能够再拖,等到嘉文帝的身上真的长出黑斑的时候,一切就来不及了。 常益放出了信鸽,端王收到信之后脸色变得煞白,当即将临城的太医大夫召集起来,前往锦城。 “拿下!”许章命令道。 两人被五花大绑,许章面目威严,身上散着戾气:“解药呢?” 那两人对视一眼,许章心里头一声“不好”! 他迅疾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掐住两人的下巴,硬生生地卸了下来。 “在老子面前玩这招,”许章冷哼一声,甩了甩手,“还想寻死?” 此处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栈,不大的房间里头挤满了人,许章道:“给我搜!”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地上更是凌乱不堪:“将军,什么都没有找到!” 许章眯了眯眼睛:“总有说的一天将这两个人带走!” 许章在路上碰到了驱马赶来,满面焦急之色的妍婕妤。 他立时露出一个笑:“娘娘!臣幸不辱命……” 萧晚晚同许章错身而过,她抽出许章悬挂在腰间的宝剑。 “噌!” 一道银光闪过,萧晚晚手中握着剑,神色凛冽,剑尖直指那两个被捆起来人犯。 “解药在哪儿?”萧晚晚眼睛微眯,脸上竟露出了两分杀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许章也愣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空空如也的剑鞘,又望了一眼驱马在前的萧晚晚。 她的身板柔弱,那把剑却握得死紧,向来柔和的面庞也透露出了几分锐利。 这些天的相处让许章以为,自己是有一些了解这位娘娘的,他也能够理解皇上为什么那么爱护她:贴心美貌柔顺的解语花,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看到的妍婕妤是温顺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妍婕妤竟然有这样冷厉的一面。 剑尖抵上了人犯的脖子,人犯动了动罪,却因为下巴脱臼的原因,吐出来的字眼都是破碎的。 “用两个人……的命换两城……值了。” 萧晚晚手指握紧,在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她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想要取这两个人命的想法。 许章拿过萧晚晚手中的剑,劝道:“审问犯人这样的事情还是让臣来吧。” 许章根本不知道营帐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还能平和,当萧晚晚一字一句的将变故讲给他听的时候,这个粗犷的汉子也坐不住的。 他几乎是暴跳如雷,萧晚晚不嫌脏污的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两个人的脸,皱眉道:“许将军,你落下了一个人。” 那天晚上从背后偷袭她的男人不在。 许章:“可是客栈里只找到了这两个。” 萧晚晚看着打开的城门,突然问道:“许将军,你带了多少兵出来?” 许章舌头打结:“我……” “你带兵出来的时候可有清点过?”萧晚晚继续追问,“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你的这些兵都是跟着你一起走的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压在了许章的心上,让他变得暴躁不堪,因为自己的疏忽,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另外一个人趁机溜走了! 许章重重地跺了跺脚:“都是我的错!” “现在不是追究错误的时候,”萧晚晚尽量使自己冷静道,“人犯的审问,另一个逃犯的追踪都要靠许将军你。” 她回到城外,系好了马绳,远远地望着王帐,却怎么都不敢往那里头迈进一步。 她看着一盆接一盆的热水从里头被送了出来,甚至看到了铜盂。 下人用帕子拭去嘉文帝嘴边的污渍,他的脑袋昏胀得厉害,身上更是麻痒的厉害,他想要伸手去抓,袁太医立马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 “皇上,万万不可,这抓破了流脓是会感染的!” 嘉文帝努力地睁大眼睛去辨别他面前人的相貌,他的眼睛里头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白雾,教他难以看清周围的摆设和人。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问道:“晚晚呢?” “婕妤娘娘她……” 嘉文帝看着前方,目光找不到焦距,嘴里头的调子却咬得很重。 “别让她靠近王帐。” 袁太医不由得双眼一红:“是,皇上。” 萧晚晚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的是滚着热气的炉子。 她将芥尾草丢了一把进去,握着勺子搅动,红色的炉火光映照在了她的脸上。 “咯吱——” 萧晚晚回头,袁太医迈步进来:“娘娘。” “他……他还好么?”萧晚晚问。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况不容乐观。”袁太医叹气,“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切莫再出现状况了。” 嘉文帝病倒了,妍婕妤就是这里的主心骨,她要将桌椅医书全都搬到药房内,谁都拦不住她。 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解药的难度无异于登天,要竞争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嘉文帝身上病情蔓延的速度。 萧晚晚的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促使她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脑子有片刻的休憩。 她害怕来自于理智的诘问:你不是一直很想离开这个世界吗?你不是拼了命都想回去吗?这样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为什么反而退缩了? 她甚至不用出什么力,只需要等着就好,这场疫病的凶猛程度萧晚晚曾经那么真切的领略过。 即便嘉文帝是皇帝、即便他身边有无数的太医,但也逃不过最终的命运死亡。 只要嘉文帝死了,那么萧晚晚就再也不用耗费力气在这个世界里蹉跎。 理由顺理成章,方法简单可行,她应该高兴才是。 现在又是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药房里? 门外的小宫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的手中端着红木做的平盘,左右胡乱走动,却怎么也不敢推开房门。 小宫女还记得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自己奉了太医们的旨意过来给妍婕妤娘娘送中饭,得到的却是婕妤娘娘的训斥。 婕妤娘娘平日里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人,她突然的发火让小宫女心惊肉跳。 因为这场疫病,营帐里头的人手不足,送饭的活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宫女鼓起勇气喊了一句:“娘娘、娘娘……奴婢来给您送饭。” 紧闭的房门里仍然没有传出任何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一个男声问。 小宫女回头,只见穿着玄色袍子的端王爷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宫女看见他犹如看见了一个大救星,自己人微言轻、不敢贸然相劝,可是端王就不一样了。 端王是皇上的叔叔,是确确实实的皇亲国戚。 小宫女连忙行了礼,将自己在此逗留的原委一一同端王讲清楚。 端王道:“把东西给我吧。” 小宫女忙不跌的送上:“王爷……” 端王:“你退下吧。” 他先是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思忖了一会儿之后用力的推开了门。 这样大的动静让沉浸在医书中的萧婉婉回过神,她的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色,看向门外的这个不速之客。 端王爷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个轻佻至极的微笑:“听闻侄媳妇没吃饭,皇叔我这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放那儿吧。”萧晚晚说道。 “这可不行,”端王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我得在这儿看着你,吃完才放心。” “你也别这样看着我,”端王说道,“如今已经不能再垮下一个了,要是皇上好转之后知道了这群人没照顾好你,追究起来大家可是要受罪的,婕妤不为自己着想,也要珍惜皇上对你的这片爱护之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爱护之心”这四个字让萧晚晚身体不由得震了一下。 她拿起筷子,在端王的注视下吃完了饭菜,炉子的白雾缭绕,她用湿布包着上头的盖柄,舀了一勺黑红色的药汁倒进瓷白的碗里。 “王爷要同我一起去么?”萧晚晚问。 端王一愣,随后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走到一所大院门前,士兵们行了礼,领着他们进去。 这里是疫病尚不严重者集中医治的地方。 萧晚晚径自走向一名妇人,蹲下身来,先是给她把了脉,又让她张开嘴,观察着舌苔的情况,随后细细询问了她这两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端王在后头早就看呆了眼,他以为萧晚晚呆在药房中不过是为了发泄,倒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有几分本事在。 学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真的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悟出其中的精髓么?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生日宴会上,她也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够唱出那般动人心弦的戏曲...... “这药是今日份的,”萧晚晚嘱咐道,“明天我还会过来看你,给你送药。” 那妇人连连感谢,眼里蓄泪。 走出院子的时候端王问她:“娘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照顾那名妇人的?” “谈不上照顾,”萧晚晚语气淡淡。 在“冰雪聪颖”技能的加持下,那些药物的药性全都被列成数据排列,几种药物组合在一起,脑中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最优比,她不断地在这些药物上下功夫,希望能够通过机械的、一次又一次地试验来找出最适合的药物。 第二日端王是主动来的,他的脸上有烦忧之色,面带苦相。 “皇上昨夜吐得厉害,都没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今早又发起了烧,黑斑蔓延到了手臂上。” 萧晚晚默然不语,端王道:“是本王失言了,皇上不愿让你多增忧思,本王一时忘情……” 萧晚晚脚步顿了一下:“多增忧思?” 端王将手背到身后:“皇上下令,不许娘娘靠近营帐……” 后来端王还说了一些什么萧晚晚已经没有去听了,她的脑子里回荡着方才他说的那一句话,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 她待在药房里的这几天从来没有去主动看过嘉文帝,她原本以为,他的心中一定是有怨怼的,一定是有不满的,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在他染上疫病的时候没有选择伴在他身边,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不芥蒂呢? 没有想到的是他早就下令了,他将她隔绝在危险带之外。 萧晚晚攥了攥掌心,她看着系统上显示的好感度,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这上头的数字在她自己看来不过只是攻略的进度条而已,但是对于嘉文帝而言,每一次上涨的好感度都是真实的。 他的变化是真、心意是真、情感是真,只是她从未当真。 “娘娘、娘娘!” 身后一阵马蹄声,萧晚晚回头,许章面色慌乱,几乎是从马上跳了下来:“婕妤娘娘,那两个人犯自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萧晚晚手中拿着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许章面红耳赤,他真的是没有脸来面见婕妤娘娘,上次也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其中的一个犯人逃走了,这一次又是因为他监管不力,才让那两个人贩有机可乘,了结了性命。 这个消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在解决疫病的药方没有研制出来之前,嘉文帝的性命全都系在了这两个人犯的身上。如今人贩已经死亡,嘉文帝的也病情愈发严重。 “娘娘,这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臣对不起皇上,对不起赵国!臣愿以死谢罪。”说完这句话,许章就拿起了挂在腰间上的剑。 端王眼疾手快的夺下,怒斥道:“你寻死觅活就能够弄出药方吗?” 萧晚晚深吸了一口气:“许章,你现在去袁太医那里,询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许章自然是连连点头立马离开,萧晚晚返回药房之中,又舀了一碗药汁,她的步履还算平稳,但是端王却敏锐的察觉到萧晚晚手指的颤抖。 “娘娘,”妇人看见她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微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昨天喝下娘娘的药之后,晚上睡觉舒服多了,身上也没有再痒,今天早上头也没有往常晕了,只吐了一次。” 端王和萧晚晚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萧晚晚更是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真的吗?” 那名妇人说:“自然是真的,娘娘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照顾民妇,民妇不敢说谎。”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端王喃喃。 萧晚晚比上一次更加仔细的记下了这名妇人的症状,她将记录好的纸张仔仔细细地叠成方块,放到自己的袍袖之中。 没有什么比在沙漠之中看到水源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她原本以为是图穷匕见,没有想到结果竟然是柳暗花明。 端王的眼睛里满是神采,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萧晚晚的侧脸上。 她的轮廓柔和,没有半点锋利的棱角,明明看起来就是一朵纯良无害的小白花,却在困境之中用自己的尖刺破开了一角。 无论是逢场作戏也好,还是心计多端也罢,她的聪慧、机敏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兆国的救星。 嘉文帝的身边有这样一位妃子是他的幸运。 端王望向萧晚晚的目光也不由得热切了起来,他的心窝子也像是被熨帖上了一块暖石。 萧晚晚提起衣裙的下摆,步履匆忙地往药房赶,她的眼神发亮,那些繁杂的思虑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现在整颗心都只装着一件事情。 她冲出门外,却与袁太医打了个照面。 袁太医穿着黑色的袍子,手中提着药箱,胡须抖动,嘴唇几度开合。 萧晚晚下意识地捏了捏掌心:“袁太医来看病?” “娘娘……”袁太医喊出这一声的时候红了眼眶,他“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想见您。” 萧晚晚的手指倏地松开,叠成方块的药方摔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娘娘、娘娘!” 萧晚晚的两耳一阵轰鸣,在那一瞬间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没有办法形容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恐慌,这种惧感瞬间侵据了四肢百骸,她的眼眶发酸,喉咙发紧,在自己的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人就已经朝着营帐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怎么会不清楚袁太医话里头的意思。 王帐外跪了两排的人,他们的额头贴在地上,像极了一个个凝固住的雕塑。 “……你们怎么不进去伺候着?” “娘娘,”梦蓝抬头,她的眼睛已然有些红肿,她哽咽道,“娘娘快些进去吧,皇上……皇上一直在等着娘娘。” 萧晚晚看着床上的男人,心神都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自己有多少时日没有见过他了?十日还是八日? 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可是他的面貌却有了巨大的改变,他瘦了,脸上甚至看得到凸起的颧骨,嘴唇发裂、面色黄青,整个人形销骨立,全然脱了形。 他侧过脸,露出来的脖颈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眼睛眯起,神色迷茫:“……是晚晚么?” 就连声音都是哑的。 他是皇帝,是兆国百姓的君主,何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他本该是光鲜亮丽、策马风流、笔墨间定乾坤的人物。 萧晚晚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在嘉文帝的身上看到了将死之人的腐朽之气——日暮西沉、行之将木。 她想起了系统曾经给过的解释:只要嘉文帝死了,那么她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嘉文帝的呼吸微弱,眼睛睁开又闭上,嘴唇翕动,脸上的五官仿佛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维持就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气力。 萧晚晚不是没有努力过,她一直在尽力同这场疫病作斗争,只是终究输给了时间,她别无他法...... 真的别无他法么? 她忽然打开了系统,看到了躺在包裹中的那颗药丸。 品名:回天丸。 属性描述: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有了回天丸,不死也成。 她的内心已然是天人交战。 回天丸售价200系统币,而且它还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只能够购买一次,如果她将这颗药丸给嘉文帝用的话,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使用它的机会了。 况且...... 萧晚晚将目光投到嘉文帝的身上。 她这是亲自毁掉了自己回家的可能,亲手阻断了回家的路。 嘉文帝的声音沙沙的:“你离得远些,别过了病气。” 萧晚晚闭了闭眼睛,她现在没有办法衡量自己究竟做的是对是错,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回去的代价是嘉文帝的死的话,她往后一定会后悔的。 即便回到了原世界,她也不会快乐的。 她倒了一杯水,将药丸碾碎,一步步地走到床榻前,一只手握住嘉文帝的,十指相扣。 嘉文帝挣扎了几下,试图挣脱甩开萧晚晚的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病重,又怎么能同下定了决心的萧晚晚抗衡。 “皇上,喝点水吧。” ──────── 她掀开帘子,面色平静,全然没有众人以为的悲戚。 袁太医:“娘娘,皇上......” “皇上睡下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袁太医愁苦的脸上出现了两分茫然之色:“什么?” “皇上这些时日以来病痛缠身,想必连梦中都魇魔相伴,身体疲累,方才喝过药便睡下了,”她温声嘱咐道:“你们在外处事的动静小一些,切莫打扰了皇上休息。” 袁太医下意识地点点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妍婕妤已经离开了。 嘉文帝的安危如今是系挂在每个人心尖上的事情,若不是袁太医之前把脉的时候嘉文帝的脉象太过虚弱的话,他是不会去打扰妍婕妤的。 皇上应该是自己也意识到了他身体状态的糟糕,才会同意他去找妍婕妤的做法。 他们两个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都将这一次当做了最后一面来对待。 但是看刚刚萧晚晚的态度,她像是半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峻性。 嘉文帝的头昏沉沉的,他好像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境中,梦中的自己双脚困在了泥泞的水塘中,更是有一股力道拼命地把自己往下拽。 渐渐地,污泥淹没了他的口鼻,肺部中的空气被一点点地挤尽排出,眼前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发黑。 在他窒息到心肺都开始疼痛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另外一股力道,将他拼命地往上托举。 大量的空气涌进,他的鼻间甚至嗅到了清淡的花草香。 这股香味沁人心脾,平心静气,却又带着隐隐的熟悉感。 他醒了。 光线落入眼瞳中还有些刺眼,嘉文帝下意识地拿出手来遮挡,宽大的袍袖滑至手肘处,嘉文帝适应了光线后有一些愣神。 他即便在病中的时候意识混沌,却还是清晰地记得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犹如虫蚁之穴的黑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在上头。 营帐里头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来人。” 等候在外头的袁太医等人几乎是立马赶了进来,袁太医看到坐在床上、精神还算不错的嘉文帝时,还是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上前为嘉文帝把了脉,眼睛忍不住瞪大了一些:皇上的脉象除了比常人虚弱一些之外,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曾经杂乱的脉象被一条条的抚平。 皇上的确痊愈了。 袁太医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嘉文帝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甚至没有办法用传统的药理知识来解释。 “天佑兆国,”袁太医抹了一把眼睛,“皇上,您身上的疫病已经退了。” “晚晚呢?”嘉文帝问。 下人连忙去通报,萧晚晚的心绪还未完全平定,她手中拿着毛笔,慢慢回忆着今天为那位妇人熬药时所用药材的种类与用量,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 “娘娘,”小宫女在门外说道,“皇上召见。” 萧晚晚将宣纸卷起,推开门,将纸张交付到了小宫女的手上,嘱咐道:“将这方单子交给袁太医。” 小宫女应了,萧晚晚这才走向了营帐。 “过来。” 萧晚晚坐在床榻旁边,嘉文帝伸出手臂将她圈外怀里,鼻尖抵着她的侧颈,低声道:“朕梦见你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回忆起了梦中那股香的主人。 嘉文帝抬起萧晚晚的下巴,眉目微皱,脸上带着怜惜心疼之色:“瘦了,他们没有照顾好你么?” 萧晚晚贴着他的胸膛:“皇上才是真的瘦了,皇上病的这般久,臣妾寝食难安。” 嘉文帝抚着她的发丝,喃喃道:“快了。” 这场疫病快要结束了。 “你的确是朕的贵人。” 经过数次改良过的药汁虽然不能做到立马药到病除,但是服用了一周过后的人们症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缓解,长久下来一定能够彻底根治。 停在锦城的车驾终于动了。 此番之行心惊肉跳,太后的家书、朝中大臣们的联名折子都在催促着嘉文帝尽快回到宫中。 嘉文帝这一次并没有再一意孤行,他留下了一队太医在锦城,责令他们在疫病完全根治的时候再回来。 马车上嘉文帝问道:“待回到皇宫之后,朕封你为昭仪。” “皇上?” “你受得起,”嘉文帝用言语堵住了她的退路,“再者,萧大人身为锦城的府令,在疫病爆发时关闭了城门,此举虽然太过武断,但在当时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因为此举,才没让这场疫病蔓延到更多的城镇。” 他不仅要升萧晚晚的位分,还要升萧府令的。 这样的好事落在谁的头上都是要千恩万谢的,萧晚晚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真正欣喜的神色,嘉文帝不由得问道:“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么?朕瞧你今日颇为萎靡。” 萧晚晚道:“听闻要回宫了,臣妾心中高兴,晚睡了一些。” 嘉文帝笑道:“之前吵着要来的是你,现在急着要回去的也是你。” 萧晚晚答道:“之前只道是游山玩水,哪里知道还会碰到这么多的事情。” 萧绾绾心中的纠结矛盾,没有办法同任何一个人诉说,她难以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看到嘉文帝身体痊愈,她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狠狠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说梦里有自己,嘴角会控制不住地上扬,知道自己要升位分了,心中升起的喜悦也是真实的。 她有些困惑于自己的改变,在萧晚晚的心里隐约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这个答案为她自己所抗拒。 一路的舟车劳顿,回宫的那天晚上自然是没有翻任何一位娘娘的牌子。 翊宁宫中满是盛装打扮的嫔妃,她们每一个人都在偷偷打量着萧晚晚。 妍婕妤在对抗疫病上居功甚笃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皇宫,她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妍婕妤已经在宫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后宫中的女人单单有皇上的恩宠是不够的,妍婕妤有功于兆国,皇上对她自然会更礼遇三分。 席间丽妃娘娘客套道:“妹妹前往锦城的这些天倒是瘦了不少,人看着也没有往常水灵,本宫宫中倒有不少上好的滋阴补品,妹妹若是需要的话本宫便让人送去一些。” 萧晚晚道:“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 她话还没说完,李公公的旨意就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氏晚晚,谦良淑恭,敏而智勇,特封为昭仪,赐字妍,钦此。”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妍昭仪。 这是后宫里头的第一个昭仪之位,正三品的位分,仅在皇后与四妃之下。 最让人觉得惊诧的是,萧晚晚从七品的贵人迈步到三品的昭仪,中间花费的时间甚至连一年都没有。 她还没有强大的母家作为依靠,没有子嗣伴身,假若这些她都有了,那她又会走到怎样的一个位置上? 是四妃,还是贵妃,抑或是更高阶的位子? 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有一笔帐,她们原来以为萧晚晚是一只没有杀伤力的兔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明白是当初的自己看走了眼。 现在想要对付她可就不容易了。 萧晚晚领了旨谢了恩,众位对她也是恭喜有加,永秀宫一时之间成为了宫女太监们最羡艳的地方。 主子脾气好,容易伺候,皇上又常来,永秀宫的宫人腰杆子都要比其他宫人挺得直一些。 思双手里头抱着布料,同承双说道:“如今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再过一些时日就要换上单薄些的衣裙了,我刚才去绸缎局看过了,今年出了许多新样式。” 娘娘升了品级,许多衣裳都要按照三品宫妃的形制来做,皇宫是最乱不得规矩的地方。 “永秀宫现今还需添一个姑姑两个宫女,”嘉文帝用手指勾弄着她的头发,“你想要添谁过去?” 萧晚晚问:“这些事情不是向来交由给尚仪局的么?臣妾还能拿主意?” “你想拿自然就可以拿,”嘉文帝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声音含混,“这宫里头的暗招子多,宫女又向来是最亲近你的人,挑些机灵的、熟悉的要称手的多。” 他已经在为她谋划了。 萧晚晚目光闪烁:“一切全凭皇上安排就是了……唔” 嘉文帝轻叹:“……怎么这般久了还没有动静?” 萧晚晚有一些茫然:“什么动静?” 他的手掌落在萧晚晚的肚腹上:“这里的动静。” 嘉文帝想要一个孩子。 怪不得近段时间以来自己承受恩露的频率要比以往高得多,即便自己受不住了,也还是会被嘉文帝翻来覆去再折腾两遍。 她服用了避子丸,无论嘉文帝怎么努力,自己的肚子都不会有动静的。 嘉文帝不知道有这样一层缘由在,他倒是想起了往日让萧晚晚服用避子汤的事情。 他知道,避子汤药服用多了会对身体造成损伤,甚至有难以再孕的风险在,难不成是因为那些汤药所以才…… 他的心中早就是后悔不已,望向萧晚晚的眼神也充满了愧疚:“明日召太医给你看看,让他开一些方子调养身体。” “臣妾身体强健,”萧晚晚道,“如今臣妾已经算得上半个大夫了,对自己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术业有专攻。” 第二日袁太医还是来了。 他给萧晚晚诊了脉,她的脉象平稳,面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分明没有半点儿得病的征兆。 萧晚晚看到袁太医在纸上落字的时候讶异了:“袁太医,难不成本宫真的患了病痛?” “娘娘身体康健。” “那你这是……” 袁太医将纸张拿了起来:“皇上嘱咐臣一定要开药,臣给娘娘开了一剂养生的。” 第一百五十章 萧晚晚有一些哭笑不得,她摆正脸色对袁太医说道:“袁太医,你应当知晓,是药三分毒。” 袁太医收起了自己的医药盒:“娘娘,皇上的命令臣不敢不从,再者,臣开的多是补品,对身体并无坏处。” 她明白了,嘉文帝这是非要按头让她吃药不可,袁太医作为臣子只能听从。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那便这样罢。” 萧晚晚没有料到派过来的姑姑还是个熟人。 梦蓝。 梦蓝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衫,身后还跟着两个桃红色衣裳的小宫女:“奴婢给昭仪娘娘请安。” 梦蓝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做事妥帖,以前是在养心殿当值,嘉文帝将自己身边的人派过来伺候萧晚晚,可见其爱重。 萧晚晚鼻子皱了皱:“承双,熏香是换了么?” 承双笑道:“娘娘嗅觉真是灵敏。” 花香中不知道添加了一味什么,嗅在鼻间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麻辛味儿。 “添了什么?” “是花椒,”承双叠好了被褥,“奴婢今早去香药局取的,是最好的花椒,花椒寓意着多子……” “本宫知晓了,”萧晚晚揉了揉额头,“换掉吧,本宫不喜欢这味道。” “娘娘,”承双面色有一些为难,“梦蓝姑姑说,这是皇上派遣她来永秀宫时就下过的旨意。” “就是拿花椒涂墙也是无济于事。”萧晚晚小声嘀咕。 她不禁问自己:她真的愿意给嘉文帝生孩子么? 在这样的一个游戏世界里头生下孩子听起来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荒诞的事情。 她也算是迟迟体验了一番新婚嫁娘才会有的待遇,床褥底下被塞进了寓意多子的食物。 她看着梦蓝:“明天是不是就要让本宫吃生饺子了?” 梦蓝道:“娘娘,皇上这也是为了您着想,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哪位娘娘这么上心过呢。” 之前嘉文帝还不待见自己的时候,生怕自己怀了孕,如今稀罕自己了,又开始折腾这些法子。 萧晚晚心里头念叨了一句“幼稚”,掀开被子睡下了。 夜半的时候她翻了一个身,额头上也冒出汗来,她的眉头皱起,脑内一阵阵地响起杂音。 系统:“鹿伏鹤行触发。” 萧晚晚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喘了两口气,她捂住扑腾乱跳的心口,探出身子点燃了床边桌案上的烛火,穿上鞋,举着烛火灯走下床。 思双承双她们已经睡下了,外头月上中天,萧晚晚并未惊动她们,她抿着唇,按照系统的提示蹲在了衣柜前头。 她伸出手指,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上好的精致布帛,看到了躺在布帛下的东西。 这是一个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短的布娃娃,他穿着明黄色的褂子,肚腹上插满了银针,萧晚晚将它翻了一个身,看到了扎在娃娃背后的布条。 布条上用朱砂笔写着人的生辰八字,最显眼的是八字旁边的几个大字。 “赵允晟。” 萧晚晚攥紧了手指。 放这个娃娃的人当真是想要了她的命,谋害当今圣上的罪名贴下来,即便嘉文帝再护着她,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萧晚晚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发现这只布娃娃上面有许多暗处设计。 娃娃的脖子上勒着红色的丝线,一根银针从太阳穴的位置穿透整个脑袋。 她将所有的银针都一根根地拔下来,收进首饰盒中,布娃娃上的布条被她摘了下来,用烛火烧尽。 她知道会有人坐不住,但是没有想到她们会这么心急。 这个娃娃是谁放下的?又是什么时候放下的? 能够进入到她居所的人只有那么多,究竟是谁当了叛徒? 人在利益侵犯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变得,萧晚晚解开了那条红线,将它缠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她一直以为擅长巫蛊之术的惠妃娘娘就算再看不惯自己,也只会冲着她来,毕竟惠妃爱嘉文帝,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惠妃会真的因为嫉恨亲手做了诅咒嘉文帝的娃娃。 数针穿膛,银针刺脑,红绳锁喉……这些阴毒的咒法她用起来居然一点儿都不痛心。 第二日萧晚晚面色如常,全然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她坐在梳妆镜前,思双为她插上了步摇,夸赞道:“娘娘真是好看。” 萧晚晚瞥了放在镜台上的香囊一眼:“这里头又装了些什么?” 承双道:“是栀子。” 她将香囊放在鼻下轻嗅,果然有一股浓郁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她奇道:“如今这个时候栀子开了?” 承双道:“开的是早栀,香药局采了一些花瓣,奴婢前去讨要了些许来。” “你往香药局倒是跑的勤快。” 承双愣了一下,思双捂嘴笑:“可不是,娘娘不在的时候,她一天要往香药局跑两次呢!” “还不是因为你偷懒!”承双嘴急说了一句。 思双忙道:“娘娘,你莫要信她的,她不知道是看上了香药局哪位公公,如今还要赖我,就算事情再多也不至于一天往香药局跑两次吧,知道的明白承双是永秀宫的宫女,不知道的得以为她是香药局的丫头呢!” “好了,你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得说到什么时候?” 思双吐了吐舌头,昂着小脑袋瓜子,搀扶住萧晚晚的一条手臂:“不说了不说了,再迟一点出门御花园的日头就得热了。” 御花园里头的百枝莲开得正盛,枝条亭立,瓣似紫玉,状若尖斗,周围簇着吐蕊的月月红,极尽姿妍,香气阵阵透过屏障,飘散到了御花园之外。 萧晚晚远远地便瞧见了凉亭上的另外一人。 她穿着烟紫色的衣裙,一只手拿着绢罗圆扇,怀中卧着毛色黑亮蓬松的乌雪儿。 “娘娘,”思双道,“这可真是巧了呢,惠妃娘娘也来了。” 乌雪儿像是惧怕生人,从惠妃的怀中跳出,窜进了花丛里。 “见过惠妃姐姐。”萧晚晚福身道。 惠妃淡淡瞥了她一眼,不做他语。 这是知道已经撕破了脸,连面上的虚假情谊都懒得伪装了。 萧晚晚折下一朵月月红,用帕子包裹住带刺的茎,拿在手中把玩。 惠妃忽然道:“以皇上的安危来获取荣华富贵,昭仪妹妹还真是不择手段。”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这话说的简直让人发笑。 萧晚晚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先不论自己到底有没有用“皇上的安危”来作为筹码了,为了陷害自己,不惜扎小人来诅咒嘉文帝的惠妃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出这种话。 她将自己额角边的头发抚到耳后:“姐姐说的话真是让妹妹不明白。” “你究竟心不心盲你自己清楚,”惠妃站起了身子,一旁的宫女连忙扶住她的手臂,惠妃行至萧晚晚面前的时候瞥了她一眼,颇有一些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以为你又能得宠多久?” “姐姐即便是心里不舒坦,也不应该输了风度才是,”萧晚晚缓声,“姐姐贵为四妃之一,一举一动都应该成为宫中人的表率。” “色衰而爱驰,这句话本宫今日送给昭仪妹妹。” 花丛之中动了动。 乌雪儿像是有感于惠妃的离开,猛地从花丛里窜了出来。 “瞄!” 黑色的猫影带着风,一下子就跳进了宫女的怀里。 思双小声道:“娘娘,这只猫儿好聪明,还知道往人怀里跳。” 乌雪儿摇了摇尾巴,侧过脑袋,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思双。 它舔了舔爪子,宫女的手从它的肩背上抚过,乌雪儿的肚间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喵!” 不知怎的乌雪儿发出一声尖利的猫叫,它身上的毛发都好似竖了起来,张开嘴,伸出爪牙,倏地扑向萧晚晚的脸。 “娘娘小心!” 承双反应极快,将萧晚晚挡在身后,手臂被猫爪狠狠划了一道,她吃疼地倒吸了一口气,萧晚晚也心有余悸。 思双忙扶住萧晚晚,担忧的目光落在了承双的身上。 湖蓝色的袍袖被划成了布条、毁于一旦,白皙的胳膊上留下的是三条深深的血色长痕。 承双捂住了手臂,惠妃也有些惊诧,一旁的宫女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乌雪儿跳到另一边,悠闲地舔着爪子。 萧晚晚看到了承双的伤势,怒不可遏:“惠妃姐姐的爱宠伤人,当真不给妹妹一个交代么?” 惠妃自然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她哪里愿意向萧晚晚低头,她腆着脸道:“本宫的乌雪儿就在那儿,妹妹若要是想为自己的丫头讨回公道,去找乌雪儿就是了。” 这样的言语无异于泼皮耍赖,她要怎么同一只猫讲道理?再者,猫的所为也是受了饲养者的影响。 萧晚晚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她要是低了头,那这后宫里面的人都会以为她萧晚晚是一个好欺负的角色,人人都会骑在永秀宫的头上。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惠妃姐姐,俗话说的好,打狗看主人,妹妹我要处理这不懂事的猫自然也要问过姐姐才是。” 萧晚晚这是在提醒惠妃,这猫是她养的,无论如何乌雪儿伤人一事都同惠妃脱不了干系,即便是闹到皇上那儿,也是惠妃理亏。 但若是惠妃真的任凭萧晚晚处置乌雪儿的话,那无疑是丢了脸面,会让后宫里头的人觉得,如今妍昭仪势大,即便是往日恩宠不断的惠妃娘娘也要让着她。 毕竟后宫可不是一个讲究黑白道理的地方,谁势大、谁受宠,谁就是道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很多人争得就是这一口气。 那宫女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妍昭仪,是奴婢一时没有看顾好猫,才让它惊吓到了承双姐姐,奴婢罪该万死,娘娘要怎样惩罚奴婢,奴婢都不敢有二话。” 惠妃道:“这哪里又有你能插话的地方。” 那宫女额头上都磕出了血,萧晚晚不由得皱起了眉,思双也忍不住吸气:这也磕的太重了一些,看着就疼。 她跪着的时候身子虽然是朝着萧晚晚的方向,但是却有一大半是偏向于承双的。 她的嘴中不住地说着“认罪”之语,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承双也不过是一个宫女,哪里受过这样的大礼,她一时之间也有些乱了方寸,求助一般地望向萧晚晚:“娘娘……” 萧晚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起来罢,往后可要盯紧一些这猫。” 宫女谢了恩,对于萧晚晚方才说的话又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将嘱咐记在心上,绝不再犯。 萧晚晚走在半路上突然问承双:“刚才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看着可真是面生。 承双道:“是个新人,唤作云柔。” “承珠呢?” “这个奴婢知道,”思双接了口,“承珠染了重病,不能再服侍惠妃娘娘了,所以被送出了宫,惠妃娘娘的身边人这才换成了云柔。” 萧晚晚进宫晚,一开始又只是一个贵人,分配过来的思双与承双资历不高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是惠妃不同。 惠妃进宫已久,位分又封的高,贴身的宫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轮到一个“新人”来做。 这位云柔自然是有一些本事,才会让惠妃提拔。 萧晚晚回忆起她方才的所作所为,一开始先声夺人,将她与惠妃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宫女之间,云柔的道歉请罪全是因为“冒犯了昭仪娘娘身边的宫女”,而不是昭仪娘娘本身。 后来她跪下的角度更是微妙,无形之间就将“犯上”的罪过化解成了宫女之间的矛盾。 萧晚晚如今已然赦免了她,这件事情也只能就此作罢,再也翻不出花来了。 她将“云柔”这个人记挂到了心上,唤承双进了寝宫,给她上了药。 “这两天就好好养着,事情先交由给思双去做,别忙前忙后的。” “娘娘,这是小伤,不碍事的。” “方才给你用的药材贵着呢,你要是因为做事把伤口弄裂了,这药岂不是白上了?” 承双只好点点头。 养心殿来了轿子接萧晚晚去侍寝,思双将萧晚晚今日穿的衣裳收起来准备去盥洗,一个白色的东西却从中掉了下来。 是娘娘身上挂着的栀子花香囊。 精致柔软的白色缎面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可能是乌雪儿的爪尖勾破的。 她念叨道:“真是可惜,这香囊味儿我觉得可好闻了。” 承双道:“莫要偷懒,明日你赶早去香药局拿一些花瓣回来,再缝一个香囊又不是多费力的事情。” 思双应了,等她到香药局的时候却左右张望起来。 她又不傻,承双肯定是有了喜欢的人才往这里跑得勤。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身上,却猜不着哪一个才是承双的心上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思双姑娘,”一名小太监迎了上来,“思双姑娘前来是为妍昭仪办什么事么?” 思双看着来人的脸,一时之间辨认不出他姓甚名谁来。 想当初娘娘还是一个贵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她们去求这些人的份,几次央求都不一定拿的到要的东西,哪里像现在,刚进来就有人询问。 态度还毕恭毕敬。 思双心里头也有些感慨,她的人并没有变,只是身份地位变了,所以这些人对待她的态度也来了一个大转弯。 她点了点头,身板不由得也挺直了一些,拿出一点架势来,她如今代表的可是永秀宫,不能丢了娘娘的排面:“我家娘娘的香囊坏了,得重做一个新的,娘娘派我来香药局取一些栀子花。” “原来如此,”公公笑道,“姑娘同我来罢,晒干的花瓣正巧有现成的。” 思双行至后院,看到竹条编成的晒筐中一朵朵铺满了白色的栀子,一旁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公公,眉目清秀,正从腰间的挂娄里将花一朵朵取出。 “文公公,”小太监对着摆花的那人恭敬道,“永秀宫的来取栀子。” 文公公抬头瞧了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永秀宫昨儿不是才来拿过么?” 思双回答:“我家娘娘的香囊破了,得再做一个。” “这只怕是有一些不方便之处,”文公公说道,“晒干的花瓣还需研磨成粉,再用专用的香兜网兜住,最后才是缝制成香囊,这样出来的香味儿才细腻,昨日磨的粉已然领完了。” “那磨成粉需要耗费多少时辰?” 文公公指了指左侧,那里放着一个外形状似石磨,颜色却如白玉的物料:“如今香药局腾不出人手,思双姑娘急着要的话,大抵明日能够送到永秀宫。” 思双心道:这未免要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 她想着承双每一次办事都能够井井有条,有头有尾,自己难得替她做一次事情,断不能让她笑话了自己去。 于是她道:“公公,我瞧你香磨那儿也是空着的,不若我自己来磨吧?” 文公公低头笑了一下:“思双姑娘要是不嫌累的话,自然是可以去的。” 他吩咐旁边的小太监道:“将这些晾晒好的栀子花送到香磨那边去。” 小太监应了,思双用手捧了花瓣,塞进槽中,推动着香磨磨粉。 她憋着劲儿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用小斗装好粉末,掂量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才回永秀宫。 承双瞧见了,问道:“怎么这般晚才回来?莫不是路上又跑到哪儿玩去了。” 思双不满:“娘娘的事情我向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随后便将自己所为说予承双听。 承双听到她自己磨粉的时候脸色变了一下,思双却浑然不觉,圆圆的脸蛋上充满了童真的稚气:“一会儿我便帮娘娘缝香囊。” 承双抿了抿唇:“思双,还是我来吧,你的女红……” 思双一听这话立马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我的女红怎么了?你又在瞧不起我,待我做出一个让娘娘都赞不绝口的香囊出来,看你还编不编排我!” 说完便咋咋呼呼地进了自己的侧房,闭门做香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思双对着香囊左看右瞧,嘀咕道:“娘娘该会喜欢的吧?” 她自言自语,又羞于找人帮她评判,咬了咬牙,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去找了萧晚晚。 萧晚晚正斜卧在太师椅上,手中端着糕点,吃的嘴边都是细屑,思双小声:“娘娘,奴婢给您做了个香囊。” 萧晚晚一笑,招招手:“拿过来罢。” 香囊的针脚算不得细密,绣出来的勉强能看得出来是朵荷花,萧晚晚将它拿起,凑到鼻间嗅了嗅。 思双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娘娘……” 萧晚晚抬眸看她一眼,眼尾晕着笑意:“你做的?” 思双呐呐道:“娘娘看出来了?” “承双也绣不出来这个花样。” “娘娘!”思双跺了跺脚,怎么连娘娘都在笑话她! “奴婢是没有承双手来的巧,承双受了伤得养着,梦蓝姐姐又要照料永秀宫的内外事宜,娘娘就是再不喜欢,也分不出别的人来做了。” 她的嘴角撅得老高,一副赌气的样子。 萧晚晚道:“好了,没有取笑你,本宫觉着这香囊稚趣一团,十分可爱,本宫很喜欢。” “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晚晚挂在了腰间,“本宫若是嫌弃的话,哪里会挂着它?” 思双这才安了心,就连走出去的步子里头都带着欢快,萧晚晚却在门关上之后脸色沉了下来。 她取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针脚。 她没有料到一个香囊都会有人动手脚,如果不是因为“鹿伏鹤行”的技能让所有的危险都无所遁形的话,指不定现在自己会中多少暗招子。 之前因为疫病的关系,自己读了不少医书,在“冰雪聪颖”技能的帮助下,她对于药物的味道极为熟悉。 另有一株花混合在了栀子花粉中,白杜鹃。 但是白杜鹃若要发挥功效,引人发癫的话,那需要大量的剂量才行。 惠妃难不成指望着自己永远都不发现这香囊中的秘密,打算长久微量的给自己下药? 萧晚晚眉头皱了起来,这种解释在她这里是说不过去的。 被偷偷放在衣柜中的布娃娃是要定自己一个“谋害君主、其心不轨”的大罪,若是放得久了,难免会出现她自己发现布娃娃,随后处置掉的情况,这样的话惠妃的用意可就落空了。 萧晚晚思来想去都觉得布娃娃事件被捅出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如今又多了一个香囊,两件事情搅浑在一起,有些关窍实在让她没有办法想通。 她这边还在思索,外头就传来了喧闹声。 萧晚晚将昨日破损香囊里头的栀子花粉抖出,换到新香囊里头,又用针线缝制好。 她倒是庆幸思双的女红不好,不然以萧晚晚自己的手艺,想要缝的和承双一样实在是难于登天的一件事情。 梦蓝连忙劝阻道:“娘娘、娘娘……娘娘还请留步,让奴婢通报一声。” “通报?”丽妃柳眉倒竖,“那丫头包藏祸心,难不成妍昭仪还要护着她不成?!”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知道丽妃姐姐口中所说的包藏祸心者是谁?” 丽妃笑了下:“昭仪妹妹,你在宫中便好,不然本宫私自从永秀宫中捉拿宫女也不成道理。” “捉拿宫女?”萧晚晚道,“姐姐说的话倒让我愈发听不懂了,不知道姐姐要捉拿的是谁?” 丽妃唤道:“玉良。” “是,”身穿青色衣衫的玉良福了福身子,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香囊。 萧晚晚心道: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玉良道:“奴婢学过一些药理,今日香药局送过来了新的香囊,娘娘佩戴一上午后头晕不止,奴婢查看一番才发现原来是这香囊出了问题。” 萧晚晚似笑非笑:“这可就奇了怪了,永秀宫是宫妃的府邸,又不隶属于香药局,既然是香药局送过来的东西出了问题,姐姐自然应该去向香药局询问才是。” “昭仪妹妹,本宫自然是去过了香药局才会到永秀宫来拿人。”她摆了摆手,身穿蓝色太监服的文公公立马走上前,解释道:“启禀娘娘,这栀子花粉昨日开始便由香药局送往各位娘娘宫中,昨日送出去的都是没有问题的,丽妃娘娘的例份是在思双姑娘取过花粉后送去的。” “你的意思是说,思双去了一趟香药局,这花粉便出了问题,同以前的不一样了?” 文公公道:“正是如此。” 萧晚晚垂下眼眸,拨了拨手上的指甲:“丽妃姐姐,不是妹妹不将人交出来,只是玉良虽然学过一些药理,但毕竟只算得一个半吊子,误判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顿了顿,“姐姐不若寻个太医来,这才好做评判。” “太医哀家找来了,”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得回头,随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见过太后。” 太后板着一张脸,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太医。 萧晚晚这下子是真的有点儿被惊吓到了,怎么又会把太后牵扯进来? “母后。”丽妃喊了一声,随后站到了太后的身后。 “丽妃陪着哀家吃茶,忽发头疼,她身边的宫女便提了一嘴,”太后道,“哀家也不愿冤枉你,太医哀家给你找来了,你也莫要再藏着那名宫女,唤她出来对质一切便有了定论。” 只有丽妃的话,萧晚晚还能将思双护着,如今太后来了,她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了。 思双有一些怯生生的,她不知所措的望向承双,承双握住她的手,低声劝慰:“别怕。” 李太医拿过丽妃的香囊,仔细闻了闻,对着太后道:“回禀太后,这香囊之中的确加了白杜鹃。” 太后冷着脸,问思双:“你从香药局取走的香囊呢?” “在这儿,”萧晚晚取下腰间悬挂着的香囊,交到了李太医的手上:“麻烦李太医了,这个香囊可有什么问题?” 李太医嗅了又嗅,眉毛都打了结,丽妃催着问道:“李太医,这香囊到底如何?” 李太医道:“回禀太后、丽妃娘娘、昭仪娘娘,这香囊……这香囊里包着的的确只是普通的栀子花粉。” 文公公不由得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承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既然思双拿回来的这个香囊并没有问题,那后来的事情自然也算不到她的头上了,”萧晚晚看向了文公公,“香药局的事情还需要公公操持,务必要抓出谋害丽妃姐姐的凶手。” 丽妃脸色有一些难看,萧晚晚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思忖着:原来白杜鹃一事是丽妃折腾出来的,这也就好解释为什么同布娃娃一事有矛盾了。 太后自然也无话可说,她这一次是来为丽妃撑腰的,没想到却被虚幌了一下,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看。 “思双、承双,送客。” 两人应了,行至门口福身时丽妃娘娘却突然开口:“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指着地上的一朵白色花,思双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扑通一声跪下:“不是我!” 李太医捡起了这朵落在思双与承双中间的花,对着丽妃道:“娘娘,的确是白杜鹃。” 萧晚晚没有料到在这个关头还能发生变故,太后喝道:“将这名宫女押起来!” “太后,”梦蓝扶着萧晚晚走过来,“太后、丽妃姐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丽妃冷哼了一声,“香药局中只有红杜鹃,整个皇宫都没有种白杜鹃花的,此物含毒,她一个宫女的身上为什么会飘落出有毒的白杜鹃?” “娘娘、我没有啊娘娘!奴婢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白杜鹃黄杜鹃,这花儿不是我的!” “母后,”丽妃福了福身子,“这宫女说花不是她的,这等危险之物在宫中如果连出处都不调查清楚的话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 萧晚晚心里头“咯噔”一下,那头太后已然下了命令。 “来人,给哀家好好搜一搜这永秀宫。” 永秀宫如今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太后亲自带人去永秀宫搜查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岸上看起了热闹,巴不得这艘大船翻掉。 李公公手指紧握着拂尘,嘉文帝落下笔墨,宣纸上渲染而出一副仕女图。 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诶,”他用手肘撞了撞李勉,“朕的这幅画如何?” 李勉本来就心不在焉,他心里头想着的全都是方才出去换茶时,小德子送过来的消息,如今被嘉文帝这么一撞,顿时三魂六魄都飞出了天外。 嘉文帝面目上流露出了两分嫌弃:“你想什么呢?” 李公公打着哈哈:“奴才觉着、觉着皇上的这幅画甚好,”李公公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忽然发现了些什么,“只是这画中之人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嘉文帝嘴角含笑:“哦?是么?” “皇上,奴才愚笨,一时之间倒想不起来画中之人的眉眼像谁了……不过画中人双眸灵动,面目娇憨,笑意温绵,更兼粉面桃腮,风姿无双……”李公公一拍自己的脑袋,“诶!奴才想起来了,此般人物不就是书中所说的洛神么!” 嘉文帝不由得轻踹了他一脚,笑骂:“老东西看的书还挺多。” 李公公弓腰:“不敢不敢……” 嘉文帝将画拿了起来,挑眉:“真的像洛神?” 李公公道:“像,却也不像,多了两分鲜活气,不像神,像人。” 嘉文帝瞥了他一眼,心里头也不由得有些痒,他道:“摆驾永秀宫。”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自己的洛神。 永秀宫里如今已然是一片混乱。 萧晚晚有一些嘲讽的想道:如果说今天的事情不是特意谋划而成,又有谁会信呢?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的,想要将她推入深渊的人,不仅有丽妃,还有太后。 她们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击而中。 太后带来的宫人们鱼贯而进,他们冲进了思双平时所居住的小房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丽妃忽然说道:“这名宫女我是记得的,是昭仪妹妹的贴身宫女,昭仪妹妹向来对她十分爱重喜欢,如今她生了歹心,保不准会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依照臣妾来看,为了避免她谋害主子,昭仪妹妹的房间也万不能错过才是。” 萧晚晚的眼皮子一跳,手指忍不住攥紧,她当真是一叶障目,被自己原本的固有思维给带偏了轨道,本能的认为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的、会使用这种巫诡之术的只会是惠妃,却忘了宫中同样对她怀有敌意的丽妃。 丽妃这话一说完,立马得到了太后的认同,宫人们涌进她的卧室,萧晚晚的脸上出现羞怒之色,她的柳眉蹙起,面色焦躁,跺了跺脚:“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踏进房间内,只见那些受太后指使的宫人已经不甚客气地翻找了起来,承双张开双臂,阻拦着这群宫人:“别翻了!……你们快住手!” 她身子贴在柜门前,文公公看了她一眼,道:“承双姑娘,快些让开。” 承双摇了摇头:“娘娘是三品的昭仪,衣柜此等私密之处怎能让人窥探!” 文公公道:“承双姑娘,你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动手了,手下的这些太监们向来不知轻重……” 承双下意识地望向萧晚晚,却发现她此刻的一双眼凉寒得像是一口古井,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表情凝肃,陌生得让承双恍神。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外头,太后与丽妃双双走进来,承双依旧死守在柜门前头,丽妃用手指指着承双,大声道:“来人,将她拉开!” 承双几番挣扎,背撞在衣柜上发出“哐当”的响声,两个小太监一人拉住她的一条手臂,强硬地将人拽倒在地。 文公公一步上前,他没有去打开衣柜,而是瞬间抽开了下头的抽屉,动作迅捷地将叠好的布帛拿出。 缎面柔软,针脚细密的布帛下却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得愣住了,丽妃脸上也满是讶异,文公公下意识地转身看向承双,承双挂着泪痕的眼睛微微睁大,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嘉文帝却敏感地觉察到了不一般的地方。 “李勉,”他道,“这沿路怎么一个宫人都没见着?就连修花枝的太监也没见到一个?” 李勉道:“想必是他们偷懒,奴才一会儿就去处罚他们。” 临近永秀宫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吵嚷声,嘉文帝的眉头皱起,步子也快了起来,他看着永秀宫宫门外跪着的战战兢兢的宫人,训斥道:“不在里头照顾娘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 院内的思双忽然大力挣扎了起来,她大声喊道:“皇上!娘娘是无辜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永秀宫的院内跪满了人。 “这永秀宫当真是比朕的养心殿还要热闹,”嘉文帝侧脸问李公公,“李勉,三品的昭仪宫殿内能有这么多的宫女太监吗?” 李公公答道:“回禀皇上,自然是不能的。” “既然不能,那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嘉文帝的面色冷了下来,“不去自己的府中当值,全都跑到永秀宫来像什么样子!” 他望向了哭的脸色憋红的思双:“还不将人放开。”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皇上才是这所皇宫里权力最大的人,他们自然是不敢违抗嘉文帝的命令。 太后等人听到外头动静,自然是要出来的,太后道:“皇帝,这丫头不可放。” “儿臣见过母后,”嘉文帝道,“不知母后此话是何意?难不成这个小宫女有哪里顶撞了母后?” “这可不止顶撞这么简单,”太后招招手,立马有一个小太监抱着包袱走了出来,跪在地上。 “皇帝有所不知,”太后板着脸,“这名永秀宫中的小宫女心怀不轨,将白杜鹃的粉末混入到了栀子花粉中,意图谋害丽妃,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要好好处置了。” 小太监将包袱打开,里头果然装着几朵白杜鹃。 文公公道:“回禀皇上、太后、丽妃娘娘、昭仪娘娘,这个包袱是在思双姑娘的床尾发现的。” 太后微扬下巴:“李太医,你来瞧瞧,哀家可有冤枉了这名宫女?” 李太医将包袱中的花仔细辨认了一番,回答道:“的确是白杜鹃没错。” 思双已然呆住了,那个包袱是她的没错,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在里头装过什么杜鹃花! “皇上、娘娘……奴婢没有!奴婢从来都不晓得什么杜鹃花!奴婢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丽妃冷哼了一声,“本宫身为妃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一个宫女的麻烦?”她对着皇上说道,“皇上,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这个丫头心怀鬼胎,在香囊中加入了白杜鹃,臣妾闻了之后头晕脑胀,若不是及时发现,还不知道会落下什么病根儿。” “丽妃姐姐这话就不对了,白杜鹃哪里有姐姐说的这般可怕,这花若是要害人,那得添上足足一筐的量,香囊那么大一块的花粉又哪里能够害得了人的性命?” “本宫打小身子变虚弱,不像妹妹身体强健,自然不可相提并论,若是妹妹不信的话,李太医就在这儿,”丽妃甩了甩帕子,“皇上太后都可当场为证。” 丽妃并未过多的掩饰自己的情绪,萧晚晚可以从她的眼中读到明晃晃的挑衅得瑟之意,她知道丽妃一定是有备而来,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有了拒绝丽妃提议的资格。 李公公的手搭在丽妃的脉上,平稳的面部表情渐渐变得紧张,眉心挤成了一个川字,就连太后在一旁看了都不由得为丽妃提了一把心:“李太医,丽妃这是怎么了?身体可无虞?” 李太医的眉目舒缓开,他撩开衣服的下摆,跪在地上:“回禀皇上、太后娘娘,是喜脉。” 第一百六十章 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萧晚晚却觉得耳旁一阵轰鸣。这声音震得她眼前发晕。她下意识的看向嘉文帝,望见的却同样是一张满是惊诧的脸。 太后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回禀太后,”李太医说,“的确是喜脉,臣不敢乱判。” “多长时间了?” “已然有两个来月了,”李太医解释道,“这白杜鹃的量并不多,丽妃娘娘之所以有了头晕脑胀的反应,想来是因为怀孕了,身子要比往常虚弱一些,又没有跟上孕期应有的营养。” 两个多月,远在他们微服私巡之前。 今天的日头很暖,但是萧晚晚却觉得有些发凉,心像是被戳破了一个洞,随后一点点的扩大,外头的风呼啦啦的灌进来的,刺得她遍体生寒。 萧晚晚的身体有一些发飘,开始站立不稳,她难以形容现在的感受,也明白自己的不对劲,但是却没有办法让理智与这股忽然席卷而来的陌生情感相抗衡。 她的眼眶抑制不住地发酸,攥紧手掌,指腹被挤压得充血。 太后的脸上满是喜色,她不知道盼望有一个孙子盼了多久,可惜这满皇宫的女人就没有一个肚子是争气的,现今丽妃的肚子有了动静,太后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你们这些奴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扶丽妃回去休息。” “是。” 太后望向思双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杀意,这可不仅仅是谋害嫔妃这么简单了,这个宫女还差点要了她皇孙的命,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够容忍? “来人,把她押下去!” “娘娘!”思双的面上满是惊恐,她自幼就被卖到宫中,哪里会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么样的命运。 “皇上,”萧晚晚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或许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 嘉文帝的脑子还在发懵,他尚且没有从丽妃怀孕的消息当中缓过来,萧晚晚的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太后说道:“颜昭仪一再维护一个犯罪的宫女未免太不识大体,哀家今日是看在丽妃有孕的份上才不同你计较,你如此偏执顽固,是想被治一个包庇指使的大罪吗?” 太后的话是在诛心。 嘉文帝道:“此事朕会派人好好调查。” 太后冷哼了一声,迈动着步子往外走出,临出门的时候回身问道:“丽妃方才才被诊断出有孕,皇帝不随哀家去探望一番吗?”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永秀宫满院子的人就退了个一干二净,萧晚晚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梦蓝担忧地走到她的身旁:“娘娘……” 萧晚晚将自己全然被打乱的思绪情感囫囵整理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在梦蓝的搀扶下转了身,目光凌厉地看向跪在身后的承双。 承双梳着乌黑的双螺髻,背脊弯着,脸朝着地,全然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承双。”萧晚晚喊了一声。 承双的背脊抖了一下:“娘娘。” “同本宫进来罢。” “……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室内的光线有一些昏暗,萧晚晚一手端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人心的确是一个很难把控的东西。但是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萧晚晚算得上是个细心的人,她能够肯定的是,之前的承双一直都是善良正常的,就是在自己微服出巡的这段时间内她才有了改变。 这种改变驱使承双谋害自己的好姐妹思双,构陷自己的主子。 “你可知道本宫今日让你进来是为了什么?” “奴婢不知。” 萧晚晚站起了身,行至承双的面前,在她的左右踱步:“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思双给本宫的香囊里没有白杜鹃花粉?” “娘娘……” “因为本宫通一些药理,”萧晚晚扯了扯嘴角,“今日没能从衣柜里头翻出娃娃,你遗憾么?” 承双愕然的抬起头。 萧晚晚的眸色平静,那双眼睛里头明明白白的写着:她什么都清楚。 昭仪娘娘对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所演的戏都了然于胸。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隐瞒了,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娘娘既然知道,为何不救思双呢?” “我没有想到你还会留有后手”萧晚晚低声道,“是本宫低估了你的无情。” 萧晚晚忽然回忆起了,前几天在御花园碰到惠妃时的场景。 乌雪儿抓破香囊,思双前去香药局重做香囊以及今天丽妃和太后的闯入,一切都是提前谋划好的。 最开始的那个香囊里必然装了能够引发巫雪儿躁乱的物品。 “以皇上的安危来获取荣华富贵,昭仪妹妹还真是不择手段。” 惠妃的这句话如今正在她的脑子里头回荡。 是她误会了,惠妃爱恋皇上,这种诅咒嘉文帝的事情她做不出来,而丽妃却显得清醒得多,她怀孕两月却按兵不动,如果不是皇上最近对萧晚晚太过亲近,让丽妃有了危机感的话,她也不会那么早地就开始对付萧晚晚。 因为丽妃心里清楚,如果萧晚晚也怀了孕,自己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只怕是捞不到半点儿好处。 嘉文帝一定只会向着萧晚晚。 “为什么要背叛,”萧晚晚质问承双,“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说你有把柄落在了她的手里?” 承双睫毛轻颤,没有回话。 萧晚晚冷声道:“你知晓了她这么多的秘密,她怎么可能留你?在这世上,活人的嘴永远都没有死人来的牢靠,承双你这般聪慧,难道不清楚么?” 丽妃不会放过她的,等待着她的只会是一条死路而已。 “娘娘。”沉默了许久的承双终于开口。 萧晚晚坐在太师椅上,她静心等待着,希望能够从承双的嘴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她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了一句“请娘娘救救思双的命。” “你亲自害了她,推她进了深渊,如今却又做起了好人,央求本宫来救她?”萧晚晚瞥她一眼,“你若是不愿意交代清楚,这永秀宫也是留你不得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娘娘不愿意留我,承双也无颜再留在永秀宫。”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和思双曾经住过的房间。 她并不是一个狠心毒辣的人,只是这世界上太多的事情需要做选择。没有办法两全其美。在思双和自己的幸福之间,承双选择了后者。 没有犯错、但是被自己的主子所厌弃的宫人会再次回到尚仪宫,等候下一轮的派遣。 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被打回来的宫人今后能去的地方只会是最肮脏、低贱、苦累之所。 行至半路,承双忽然想要再去一趟香药局。 绕到后院,拨开层层的树木掩映,用手扒开一块足有小腿高度的石块,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洞这才显露在承双的面前。 思双说错了,其实她一天并不止两次往香药局跑。这个隐秘的洞口只有承双和文公公两个人知道。 几句话在承双的脑海里反复的揣摩:自己这一次虽然要重新回到尚仪局,前途也变得黯淡无光,但是承双却并不觉得可惜。 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 文公公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他一定舍不得自己去受苦,一定会十分心疼自己,说不定还会拉着她絮絮叨叨说许多体己的话。 承双想到这里不由得双颊发红,耳垂也像两块红玉,她虽然总是在文公公面前说不喜欢他的唠叨,但其实每一次文公公同她温柔说话的时候,承双的心里都是雀跃的。 文公公是香药局的半个掌事人,自然是有自己独立的院子的,从洞口进去就能够直接到达他居住的地方。 承双走到门前,伸出手,正准备敲门时,却从里头听到了一点不同的声响。 “你是不是真的惦记上永秀宫的那个贱丫头了?” “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 “那丫头长得倒是水灵,年纪又小,你这色胚子肯定早就上手了。” “她太小了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你还答应她对食了呢。” “我的小祖宗,”文公公叹了一口气,“我愿意和她对视,都是为了丽妃娘娘着想,丽妃娘娘开心了,心肝你才会开心不是?” “……手摸哪呢?这大白天的。” “有点湿了。”文公公轻笑。 承双站在门外,如遭雷劈。 里头的声音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另一个则是亲手将布娃娃交到她手里的玉良姑姑。 承双只觉得从脚到头都被冷水泼了个通透,她的牙齿忍不住上下打颤。 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赌了进去,自己的良知、自己的未来,成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被自己的主子所厌弃。虽然代价沉重,但是承双却并没有后悔。她满心以为能够收获到爱情,可是真相却将她打得溃不成军。 原来,文公公是丽妃娘娘的人;原来,他们两个在假山内偷情被丽妃撞见并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早就预定好的阴谋;原来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引自己上钩,借着自己这把刀来打击昭仪娘娘而已。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对自己并不是爱情,而是一个捕鱼者在网到猎物之前应有的耐心。 承双却浑然不觉,在文公公的有意诱引下犯下了大错。 她害了思双、害了娘娘,她原来以为的爱情也变成了虚幻的泡影。 承双只觉得不寒而栗,她回忆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儒雅谦和,主动为永秀宫提供炭火……那些炭火会不会也是有毒的? 她并没有推开面前的这扇门,尽管她十分想去质问里头的这对男女,她的手指攥紧肩上的包袱,从洞口钻了出去,再将石块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丽妃怀孕的消息就像是投放到池塘里的一颗水雷,激起了无数的涟漪,众人嫉恨的有、高兴的也有。 太后将自己身边的嬷嬷赏赐给了丽妃,让她们细心看照,丽妃如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请太医过来。 嘉文帝就站在床边,听着太后的絮叨和丽妃的应答,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身外人。 太后将时间留给了帝妃二人,丽妃脸上带着浅浅的消息,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道:“皇上,您开心么?” “自然开心,”嘉文帝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等孩子生下来,朕就封你为贵妃。” 丽妃拉住他的手:“臣妾谢皇上恩旨。” 丽妃早就知道嘉文帝的心从头到尾都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过,这个男人薄情冷心,这么些年的陪伴也没有让他动容。 她早就不奢求嘉文帝能爱她,贵妃这个位子正是丽妃想要的,再也没有什么比位分和孩子能更给她安全感了。 养心殿的烛火今日燃的很晚。 李公公道:“皇上,该休息了。” 嘉文帝两只手撑在面上,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李公公问:“皇上,今日要翻哪位娘娘的牌子?” “去安排妍昭仪。” 李公公道:“……皇上,妍昭仪今日来了葵水,不便侍驾,皇上还是换一个娘娘吧。” “无碍,”嘉文帝道,“让她过来。” 他又批了两份奏折,接送嫔妃侍寝的鸾轿才落在了养心殿门前。 萧晚晚穿着白色的寝衣,外头罩一件长度到脚踝的披风,她像是看不到坐在桌案前的嘉文帝一样,径自地上了床,盖上被子。 嘉文帝道:“过来。” 萧晚晚侧过身子,只拿背影对着他,闷闷地道:“冷。” 嘉文帝走到床前,萧晚晚拽着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一些:“臣妾来了葵水,身上脏污晦气,皇上还是离臣妾远一些为好。” “你这是打算一晚上都不正脸朝着朕了?”嘉文帝说完就伸手去掀被角,“这张龙床大,你给朕让一些位子出来。” 萧晚晚自然是不肯,她像是一只灵活的狐狸在被子里头动来动去,嘉文帝的头也大了,说话声也重了一些:“你在闹什么?” 萧晚晚的手指抓住被角,复又放开,她的牙齿扣住下唇,眼神迷茫又有几分无助。 嘉文帝终于挤了进去,他用手臂将萧晚晚带到怀里,一低头对上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他的心像是被蚂蚁啃噬似的,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皇上去关心丽妃好了,皇上心心念念想着要孩子,丽妃姐姐如今怀上了,还召见臣妾做什么呢?反正臣妾也生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这是在生朕的气?”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臣妾哪里敢跟您置气。” “晚晚,”嘉文帝的面色变得严肃,“你要知道,朕是皇帝,不是普通的绸缎商人,也不是家境普通的平民百姓,这三宫六院全是朕的责任,你要让朕怎么办?难道要让朕下一纸诏令下去,命令丽妃打掉孩子?” “臣妾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也担不起谋害皇嗣的罪名。”她将头全部埋进了被子里头。 萧晚晚哪里会不懂这些道理?这是在古代,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里,在这里一夫多妻制才是正统,她原本也只是想着完成任务后就回到现代的世界,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的轨道出了差错,情感也跑错了路口。 她像一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逃避的沙土之中,却忘了裸露在外头的脖颈也会遭到烈日的照射。 她不愿意承认某些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却时时刻刻的在对她产生影响。 “好了,别生朕的气了,”嘉文帝伸手去将萧晚晚头上的被子扯下来,露出萧晚晚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她淡色的眉头微蹙,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含着水光,嘴唇一扁:“肚子痛。” 嘉文帝的手掌贴着她温热的小腹,动作轻柔的打着圈抚摸按揉:“是这里不舒服?” 萧晚晚点了点下巴,软糯的声音里头带着委屈:“臣妾都和敬事房的人报备过了,今日来了葵水,外头的风又大,皇上非要臣妾过来,肚子痛死了。” 嘉文帝稍显粗粝的手掌盖在萧晚晚的肚子上,喊道:“李勉。” 李公公忙不跌的赶了进来:“皇上,奴才在。” “去让御膳房的人煮一碗红糖姜茶过来,再拿一个热水袋。” 李公公应了,开始招呼嘉文帝吩咐的事情。 “是朕想的不够周到,”嘉文帝说,“朕只是心里头难安,想要见到你,一时之间没有考虑那么多,让你受了罪。” 萧晚晚小声的嘀咕:“是受了罪又受了气。” 李公公送来了红糖姜茶,嘉文帝将热水袋隔着萧晚晚的寝衣贴在肚腹外头,手中端着碗,将红糖姜茶一勺的吹温,送进萧晚晚的嘴里头。 “是朕不好。” “那皇上要怎么补偿臣妾?” 嘉文帝的手顿了顿,他将已经见底的红糖姜茶放到一边,开口道:“说罢,要求朕什么事?” 嘉文帝其实心里头差不多猜到了,永秀宫他也算常去,对萧晚晚身边的那两个宫女还算熟悉也知道她们主仆之间关系不错。 萧晚晚果然是要为她的那名贴身宫女求情。 “不是朕不愿意网开一面,只是这牵涉到谋害皇嗣,是大罪。” “臣妾也没想着为她开脱,只是能否酌情减罪?”萧晚晚想了一会儿,“就免了她的死罪,打发去浣衣局吧。” 浣衣局那地方苦的很,多是些犯了错的宫人被派遣到那儿。 萧晚晚眼神央求,嘉文帝思忖了一番:“好,朕答应你。” 萧晚晚立马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嘉文帝瞥她一眼:“不气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昭仪娘娘,您慢点儿走……这儿有个台阶,您别摔着了,您要找的人就在前头的牢房里。” 萧晚晚穿着隆重的宫装,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眉间点了红色的花钿,她将双手拢在胸前,一举一动中流露出来的都是风雅雍容。 这皇宫里头的人谁不知道妍昭仪受宠,今时不同往日,谁都想和这位宠冠六宫的娘娘搭上关系。 只是田大人没有想到,自己主管的天牢也有迎来妍昭仪的一天。 萧晚晚向嘉文帝亲自要了旨意,前来天牢中接思双。嘉文帝宠她,这个条件虽然不太合理也还是答应了。 天牢中有些潮湿,稻草的腐朽味道同人身上的气味搅和在一起。 萧晚晚终于见到了思双。 她穿着白色的囚服,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仅仅才一天的时间她身上的活泼与灵动却已经像是被耗尽了一般。 “思双。” 思双听到声音回过头,紧接着她的瞳孔增大,嘴唇翕动:“娘娘?” 一旁的狱卒上前打开牢房的锁。 娘娘能够在这个时候探望,思双觉得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接下来狱卒的一句话却将她一下子从深渊拉向了人间。 “你可以出去了。”狱卒说。 思双将眼神投向萧晚晚,萧晚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思双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眶发红,喉间发出几声哽咽,豆大的泪珠不住的从眼睛里滑落。 她三步作两步地冲到萧晚晚的怀里,想要去拥抱萧晚晚,却又记起来自己如今身上脏污,便将手臂缩了回去。 萧晚晚见状倒是毫不在意,将她搂抱进怀里:“本宫带你出去。” 烧水、沐浴、梳洗,干净温暖的衣裳、香薰的屋子,一切都同天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宫这一次只能够帮你到这儿,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你受委屈了。” 思双一点都不觉得委屈,这对于她来讲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谋害皇嗣这是多么大的罪名!能有一个全尸已经是上天保佑,如今能够捡回一条命,即便是要去浣衣局,再苦再累也比丢掉命强。 她在牢里的时候想了很多:那个香囊为什么会被指认?自己的床铺上又为什么会出现白杜鹃?她并不是一个多愚笨的人,只是鲜少将心思放在算计上。这一次险些丢掉了性命,让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能够对她的一切这么了如指掌,不动声色地加以陷害的人只有一个——承双。 她心里头是很有怨气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承双要叛变,明明娘娘对她们两个这么好,思双是一个很一根筋的人,在她的眼里,背叛过的人是不可能再做姐妹的。 从今以后她和承双再也不是一路人。 思双咬了咬手指,如今娘娘的处境已经算不得是宫中最好,待她去到浣衣房之后就更没有办法帮到娘娘对抗丽妃了。 然而在这风云涌动的皇宫,此时此刻最在意丽妃的却另有其人。 惠妃抚摸着乌雪儿的毛发,眼神晦暗不清,她低声喃喃:“第二次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第一次是妍昭仪,第二次是丽妃,他仿佛将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第一个孩子只会是他们两个人的,嘉文帝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漱华宫了,因为皇上的冷落,往日门前热闹的漱华宫如今也变得荒凉了起来。 “是你先答应我的,”惠妃眼神开始变得偏执,“是你先答应的……” 君无戏言,她也只是为了维护皇上而已,她一点儿错都没有。 丽妃肚子中的这个孩子怎么能够留下呢?第一这个位子皇上已经许诺过了,只能留给她一个人。 云柔脚步轻缓,为惠妃换了茶:“娘娘,乌雪儿由奴婢去照顾吧。” 惠妃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眼神直勾勾地,让人瘆得慌:“你今年多大了?” 云柔答道:“回娘娘,奴十七了。” 惠妃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语气轻飘飘的,尾音弱不可闻:“十七啊……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奴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哪里敢同花相比,”云柔将乌雪儿抱在怀里,“奴身上留了疤,若不是娘娘相帮,只怕奴如今已然漂泊街头。” 惠妃想到云柔背上的那一大片烧伤,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些许,她摆摆手:“下去罢。” “是。” “等会儿,”惠妃忽然叫住了她,“去将本宫的药取来。” 云柔知道那是什么药,惠妃娘娘的身子虚寒,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受孕,一直都在吃补气益血的方子,可是这么多的药下去了,除了娘娘的脸色一天天变好之外,其余方面的效果是半点儿都没瞧见。 云柔想着:惠妃娘娘只怕是注定了子嗣单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孕了。 尚仪宫今日格外热闹,忙着的、闲着的宫人们都有了新的谈资。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朝凤凰不如鸡,地位这一层皮囊一旦被撕下,曾经的点头哈腰、礼让三分全都会化成反噬的刀锋。 当初有多奉承,现在就会踩得多狠。 尚仪局的掌事公公懒洋洋地撩了撩眼皮,嘴角耷拉着:“承双是哪一位?站出来让洒家瞧瞧。” 他摸了摸无须的下巴:“看着倒是个有气力的,常仁!” 一个身穿灰蓝色太监服的人忙跪在了地上:“公公。” “往后她便跟着你去倒夜壶,”掌事公公端着架子,“可一定要交熟了,切莫犯了什么错引得各宫主子们不快活,这宫里头脾气不大好的娘娘可多得是。” “奴才知晓了,公公。” 天气渐渐转暖,主子们的衣衫越来越单薄,这对于浣衣局的宫人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量比往常大了,但是手却不用再受冻,洗的时候也省力得多。 唯有一处的衣衫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如既往的招人厌烦。 倒夜壶的宫人衣服上沾染的味道当真是臭不可闻,若要是哪天运气磕碜些,上头沾了尿粪更是让人作呕。 “思双!”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喊道,“去将这一桶衣裳接过去!” 一旁的小宫女朝思双挤眼睛:“诶,是倒夜壶那群人的。” 思双一张包子脸皱成了苦瓜,她将手上的水擦在了衣裙下摆上:“姑姑!怎么又是我来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她都已经一连洗了好多天他们的衣服了! 等思双走得近了,才看清楚了站在掌事姑姑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她有些错愕,随后而来的却是畅快。 思双从承双的手里夺过衣桶,眼尾微挑:“这位姐姐什么时候来的?看着还真是面生。” “洗你的衣裳去,”掌事姑姑沉下脸,“别打听一些和你无关的事情!” 这怎么会和她无关呢,这和她的关系可大着呢! 卖主求荣结果却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也是,就连她都猜得出来是承双从中作梗,更不要说如此聪慧的娘娘了。 思双一改往日的懒散,她用力搓洗着衣裳,速度之快让旁边的宫女看了瞠目结舌。 她将衣服的水拧干,拎着桶一路小跑到掌事姑姑跟前:“姑姑我去送衣裳!” 还没等掌事姑姑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溜的无影无踪了。 思双敲了敲木门,里头传来一个尖细的男音:“做什么的?” “浣衣局,送衣裳的!” 门被打开,常仁接过桶,思双却还在踮着脚往里头张望,常仁凶巴巴道:“做什么呢?!” “公公,我找个人,”思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承双的?” 常仁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的身上瞥过:“你找她做什么?” 承双的身份特殊,她是从如今最受宠的永秀宫出来的,尚仪局如今没有不知道她的。 思双的眼睛弯成了月芽,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块银子,塞到了常仁的手中:“往日旧怨罢了,我也不难为公公,公公帮我传个信就是了,她就算不愿意出来,这块银子也是公公的。” 常仁掂量了一下银块,一改之前的不耐烦,同样笑道:“姑娘在这儿等着。” 他进了屋子,喊承双出来,不忘挖苦道:“果然是得宠娘娘宫里出来的丫头,就连认识的人都是有身家的。” 承双不慌不忙地叠好了被子,她知道自己总要同思双说清楚的。 她们两个人从进宫开始就在一处玩耍,两个人共同度过了四五年的宫中时光,算得上是最体己的姐妹。 承双还没来得及说话,思双就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思双的手心发热,承双的头发都散乱了一些,她捂住自己的面颊,没有吭声。 “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思双说道,“你想要了我的命,想要毁了娘娘的前程,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我二人路不同,也就没有再维系的必要,从今往后我思双再也没有你这个姐妹。” 承双神色莫测,她淡淡道:“那便自此之后两不相干,我也早就受够了给你擦屁股。” 思双的面色涨红:“谁乐意让你擦屁股了,都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思双走了,承双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面色冷凝。 丽妃的肚子已经四个月大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改往常的作风,变成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秀,一心养胎。 玉良端来了一叠酸梅子,笑道:“娘娘,民间都说酸儿辣女,娘娘近来这般喜欢吃酸,肚子里头一定是个皇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丽妃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眉眼含笑:“你可要给母后争气。” “小皇子一定会听娘娘话的。” 丽妃瞥她一眼:“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梳洗完毕后玉良拧了一把帕子,端着铜盆出去,她走到门口,将水倒在了盆栽里,转过身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只露出半张脸,另外一半的身子躲在阴影里,黑魆魆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玉良。 玉良有点儿讶异,这个人她是认得的,她记得惠妃娘娘说承珠生了大病,没有办法继续服侍,这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再在宫里头见到她的人影,如今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却出现在了丽妃娘娘的府邸外头。 玉良不由得问:“承珠,你在那里做什么?” 承珠没说话,依旧静静地望着她。 玉良往前走了两步:“承珠……” “啪嗒——” 铜盆滚落在了地上,月光反射在盆面上,闪现出一道幽幽的光。 宫里头的小太监听到动静连忙赶了出来,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铜盆:“玉良姑姑,您怎么还不进去?” 玉良面色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她像是回过了神,拿过小太监手里的铜盆,笑了一下:“没事,只是一时恍了神。” 小太监和玉良一起离开了。 而刚才的那个角落却是一片黑暗,分明没有半个人影。 养心殿里,李公公呈上来了一盏莲子汤。 这段时间天气暖和了,皇上也开始上火,嘴里头一连起了三个泡,额头上也冒出了红点。 “皇上,”李公公道,“御膳房刚做的莲子汤,喝些罢。” 嘉文帝拿过汤一饮而尽,随口问道:“袁太医怎么说?” 李公公道:“回皇上,李公公说昭仪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那方面也没有大碍?” 李公公心领神会,作为嘉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太监,他当然要摸的清皇上真正的用意。 皇上这段时间以来有事没事儿就让袁太医去给昭仪娘娘把脉,虽然明面上的说辞是天气太热,怕昭仪闷着了,实则是为了探问子嗣之事。 之前一直让萧晚晚喝落子汤成为了嘉文帝心里头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他生怕因为自己的那时举措伤害到了萧晚晚的根本。 但是他又不敢明着问,若是勾起了萧晚晚的伤心事,那就又是他的过错了。 因着这一份愧疚,在袁太医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之前,他甚至没有召萧晚晚侍寝——就怕做了无用功,引得她胡思乱想。 他没有召幸萧晚晚,自然也没有召幸其他人,嘉文帝还是一个血气方刚年纪的帝皇,憋了近一两个月,加上天气炎热,嘴里头冒泡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 李公公道:“回皇上,袁太医说,虽然未能伤到昭仪娘娘的根本,但还是有所损害在的,最好再调养一段时日看看。” 嘉文帝点头:“那就好好养着……李勉,你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滋补的药,给永秀宫送去。” “是。” 袁太医也是有一些无可奈何。 他收起药箱:“老臣帮着娘娘欺瞒皇上,要是被发现了可是大罪。”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萧晚晚放下袖子,笑着应道:“本宫不说,袁太医不说,那就没有人会知道我是不是假病,皇上自然也不会知道了。” 之前在锦城,是多亏了昭仪娘娘的法子才挽回了局面,如果不是因为萧晚晚贵为嫔妃,这样好的苗子袁太医早就领回去当亲传徒弟带了。 他对这位娘娘十分欣赏,再者她同自己女儿的年纪也差不多,一来二去之间再加上昭仪娘娘的几番请求,他也就心软答应了。 萧晚晚心里头是存着芥蒂的,丽妃怀着孕,她实在做不到同嘉文帝像原来那般亲近,即便是装她也装不出来。 干脆顺水推舟,免得嘉文帝老想着找自己实施造人大计。 永秀宫内外的事情如今全权交给了梦蓝,自从思双和承双离去之后,尚仪局按照规格又送来了两个宫女,名唤七瑶和七玦,只是萧晚晚再也没有办法像当初对待思双与承双那样来对待她们了。 今日萧晚晚醒来的时候发现了宫中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同。 梦蓝推门进来,将拧好的帕子递给她:“娘娘该起了,一会儿需得去趟景宁宫。” “太后召见么?”萧晚晚问。 “太后请了大师前来为丽妃怀的皇嗣祈福,”梦蓝道,“听说连清心寺的住持都来了。” 太后的确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十分看重。 萧晚晚一点儿都不想去,可是却不得不去,在这个关头上人人都谨小慎微,若是被安上一个妒忌、心无雅量的名头那就不大好了。 萧晚晚到的时候众妃已然来了大半,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丽妃。 丽妃最近养得圆润了一些,整个人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肚腹微圆,穿着身鹅黄色的衫子,眉眼之间都挂着笑意。 “难得,”丽妃道,“今日萧妹妹竟然不是最后一个来的。” 萧晚晚回道:“姐姐就莫要打趣妹妹了,我懒散惯了,这清早起身对于妹妹来讲真是世间第一大难题。” 她们聊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一名嬷嬷前来传话,让众位妃嫔前去前殿。 隔着一段距离便能闻见梵香味儿,萧晚晚不出所料地再次同熟人碰面了。 梵生作为清心寺主持的关门弟子,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会出现的。 燃香、祷告、起仪、求符、开光。 等拿到“平安符”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期间众位妃嫔们一直跪在软垫上,她们的膝盖早就酸麻不堪,脸上的表情也隐忍难捱,萧晚晚之前同太后一起去过清心寺一个月,这种事情她早就习惯了,一和其他左右扭动、神情萎顿的妃子比起来,她的不动如风,安然恬淡倒成了最扎眼的。 太后接过“平安符”,双手合十道:“谢大师祈福。” 萧晚晚悄悄抬头梵生一眼,只见他盯着惠妃的头顶,全神贯注,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奇物件在研究。 太后留他们午膳,大师们自然不能推辞,萧晚晚趁着太后和主持说话的档口,偷偷去后院寻了梵生。 她倒是开门见山,一来就问:“大师能对付巫蛊之术么?” 第一百七十章 萧晚晚收到了系统发的新消息。 系统:触发支线:保护皇嗣。 情节描述:丽妃身怀龙嗣,宫中众人虎视眈眈,保护丽妃成功诞下龙子,将获得丰厚的礼包。 系统:是否选择接受。 萧晚晚看到这条系统消息的时候眼前一黑。 她如今对待嘉文帝的情绪本来就有一些微妙,更是因为丽妃怀孕的原因连侍寝都想办法推掉,丽妃有孕的事情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了她的喉咙里头,如今竟然发布了让她保护丽妃的支线任务。 萧晚晚第一次有了不接支线的念头。 她打开了系统包裹,里头躺着的只有几个清热药丸和至今未能派上用场的雪肤丸,所剩的系统币和属性点更是没有几个。 从理智来说,她应当接下这个任务,来填充自己的包裹,但是从情感上来讲,她又是一万个不情愿。 在听到太后请了大师来为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做祈祷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萧晚晚一直都明白,在后宫的这群女人当中,自己的敌人一直都是惠妃,即便如今嘉文帝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90,但是他对惠妃的好感度却并没有因此下降。 惠妃看丽妃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不顺眼,她必然会采取行动,而太后却劺足了劲儿要护这个孩子的安全,盼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惠妃这是站在了太后的对立面上。 如果自己打乱惠妃的步伐,甚至让她在意图谋害的时候,在太后的面前露出马脚,那是不是能够一举击溃惠妃? 几番权衡之下,她还是做出了这个会让她不痛快的决定。 但是梵生却并不打算插手。 按照梵生的意思,惠妃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符合游戏里原本天道的。 即便她所做的事情会对别的人造成伤害。 天道本来就是无情的。 但在萧晚晚看来,什么凡俗之事不便插手,什么一切自有定数,只不过是推脱之词而已。 “大师方才祷告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梵生漠然道:“贫僧什么都没有看到。” —————— “你倒是不怕苦累,”常仁瞥了承双一眼,“往常也有宫女被派来倒夜壶,但是连两天都呆不住,哭着让掌事公公把她调走。” 承双穿着灰色的褂子,她弯着腰将里头用土木灰包裹着的秽物倒在种植花卉的泥土上,一连清了十几个桶。 常仁道:“走罢。” 夜色很浓,万籁俱寂,只听得到车轮压在路面上的声音。 她将板车推到院内,拿出涮洗的竹刷,打了几桶水,将散发着污臭之气的夜壶清洗干净。 这些都是要送给贵人用的,要是让贵人闻到味儿了,绝对没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她用铲子铲了新鲜的土木灰,仔细地铺到夜壶的桶底。 “公公,”承双往后退了一步,“丽妃娘娘宫殿的夜壶您去送罢。” 常仁了然,这妍昭仪同丽妃大抵是不对付的,承双之前是妍昭仪的人,她这是害怕自己被找了麻烦。 承双吃苦能干,他用着顺手,也不想她那么快被收拾了,也就顺手帮了这个忙。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常仁敲了敲侧门,半天没有人应答,他只好压低着声音喊:“玉良姑姑?” 他心道:总不会是睡得太熟没有听到动静罢? 常仁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正打算往里头看,就在这时门一下子从里头打开了,玉良穿着规整的宫装,一双眼睛黑魆魆的,冷冷地问他:“做什么?” 常仁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他好像闻到了鱼腥味儿。 他将恭桶提起来,解释道:“姑姑,奴是来换夜壶的。” 玉良这才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常仁将夜壶放上,出门的时候揉了揉鼻子,承双小声道:“谢谢常公公了……公公患了风寒?” “不是,”常仁随口答道,“屋子里头味儿重。” “丽妃娘娘的住处,即便是有味儿,那也应该是香气才是。” “真不是香气,是鱼腥味儿。” 承双的眸光一闪,面上却出现了两分焦色,“该不是奴婢没把恭桶刷干净吧?” 常仁心道,大概就是这样了,不然好端端的娘娘寝宫怎么会有那种味道? 梦蓝不愧是从皇上身边出来的,做起事情来有条有理,永秀宫的一众宫人如今对她已十分服气。 她早上起来先是吩咐太监宫女修剪了花枝,又去小厨房做了一碗蛋羹,放在灶上温着,随后才去唤萧晚晚起身。 萧晚晚顶着有些散乱的头发,坐在梳妆镜前哈欠连天,眼睛里头泪汪汪的,梦蓝不免笑了起来:“娘娘没睡够?” 萧晚晚心想着她哪里能睡的好觉,这系统大概是看不得她闲着,非要给她找出一点事情做不可。 “那群大师都回去了?” “昨天用过午膳后就回清心寺了,”梦蓝从妆奁中取了一只素色的簪子,别在萧晚晚的头上:“不过要不了多少时日,大师们还要再进宫一次……娘娘问起他们做什么?” “再进宫一次?此话作何解?” 梦蓝也愣住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面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娘娘,再过些时日可就是陛下生辰了……您该不会是忘了吧?” 萧晚晚摇头:“没忘。” 她从来都不知道嘉文帝的生辰,系统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何谈“忘?” 梦蓝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娘娘可想好了要送皇上什么?” 萧晚晚问道:“往年皇后她们送了什么?” 梦蓝道:“自然送的都是最名贵、最珍奇的物件了,奴婢记得皇后娘娘送了前朝名家的字画,丽妃娘娘送了上好玉石雕刻而成的‘寿’字,惠妃娘娘亲手绣了一副山河画,用的还是双面绣,皇上赞不绝口,这幅绣品自然是拔得了头筹。” 她将这一大通说完,不忘瞧瞧萧晚晚的表情,谁知萧晚晚竟然也在这时回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 萧晚晚道:“你去问问,皇上今年想要些什么。” 梦蓝:“啊?” 萧晚晚挑了一对白玉耳环,放在耳上比对:“去问问,本宫好直接投其所好,也免得猜来猜去,耗费脑筋了。” 梦蓝有点儿懵,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养心殿外头。 李公公同她是熟人了,便迎过去笑盈盈地问:“梦蓝姑娘前来,可是奉了昭仪娘娘的旨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李公公有此问自然是有缘由的。 他虽然是个阉人,但是已然活了四十多年,看的出来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皇上虽然近来没怎么召见昭仪娘娘,但是心里头却一直都是念着的,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不再像从前那般无所顾忌。 原本感情之间都要讲求一个平衡,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谁知昭仪娘娘也跟着皇上“退”了起来。 李公公想起皇上近来频频上火,在看到梦蓝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个救星,自然是喜笑颜开。 “回公公,奴婢确实是奉了娘娘的旨意过来的。” 李公公这下子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梦蓝是从养心殿调到永秀宫里的,虽然如今服侍的是昭仪娘娘,可是心里头却依旧是向着皇上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提点两句往日妃嫔们为皇上准备的礼物后,昭仪娘娘会立刻操办起来,会琢磨出最新奇珍贵的玩意儿以讨皇上欢心,没成想昭仪娘娘居然直接将她打发来了养心殿。 倒像是早就猜出来了自己的用意,反将了一军。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脸上发烫,李公公见梦蓝神色不对,唤道:“梦蓝姑娘?” 梦蓝如梦方醒,回道:“娘娘打发奴婢来问一件事。” “何事?” “……娘娘问皇上生辰想要什么贺礼?” 李公公将这话转达给了嘉文帝,嘉文帝轻哼了一声:“你瞧瞧她,惫懒到了如此地步,连个礼物都懒得想了!” 李公公道:“皇上,娘娘说这是为了投您所好。” “朕还是第一次知道投人所好是这么个投法,又在弄一些歪理,”他将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儿,“去,让她告诉妍昭仪,自己去想。” 李公公躬身道:“是。” “……等等,”嘉文帝又喊住了他,他的眉头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难事,“李勉,你亲自去告知妍昭仪,就说朕命她好好想。” 李勉:“……是。” 李公公和梦蓝一起回到永秀宫的时候,萧晚晚正在往冰盒里放西瓜,又往里头装了一碟葡萄。 李公公将来意说明,萧晚晚也没见得有什么反应,李公公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萧晚晚回道:“哦。” 随后又没了下文。 这位颇受宠爱的娘娘亲自取来了切花果的刀,看见像根柱子一样立在那儿的李公公,好心问了句:“公公要尝一些么?这瓜挺甜。” “娘娘的美意奴才心领了,只是奴才还要回去禀报皇上,没有那个口福品尝娘娘的西瓜了。” 他将“回去禀报”这几个字念得格外重一些,以求昭仪娘娘能再补充些,但昭仪娘娘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一般。 他只好作罢。 李公公推开养心殿的门,嘉文帝立马坐正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一派严肃,他问道:“她说了些什么没有?” 李公公回答道:“说了哦。” 嘉文帝暼他一眼:“怎么,还要朕问你一句,你才答一句?说了些什么?” 李公公硬着头皮回答:“娘娘只说了一个字‘哦’。” 第一百七十三章 嘉文帝扫了他一眼。 李公公身体圆墩,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只剩下一条缝儿。 他本来就被这样一个回答弄得头大如斗,又看到李勉这副油腻的模样,更是心情烦躁。 这个“哦”字又该做何解?她到底是知道了,并且会加以改正,还是没当一回事? 他批了一会儿奏折,李勉像根圆柱子似的在一旁站着,脸上挂着憨笑。 嘉文帝起了一肚子的火:瞧瞧他这副憨傻的样子!怪不得从萧晚晚的嘴里头问不出个什么二五六来。 “朕看你最近饮食倒不错,长得愈发圆润了,往桌案前头一站,朕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李公公识趣的往后退了退:“御膳房的伙食好。” 嘉文帝轻哼了一声,状似无意道:“你去的时候妍昭仪在做什么?” 李公公道:“奴才正巧碰上妍昭仪做冰盒,冻了些西瓜葡萄。” “冰盒?”嘉文帝不赞同地说道,“她的身子如今本来就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着,又怎么能吃冰盒这种东西?” 嘉文帝将手负在身后,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儿,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他并非是去亲近萧晚晚,而是去提点训斥她的。 “李勉,摆驾永秀宫。” “是,皇上。” 他上了龙轿,第一次觉得这仪驾两旁的人不够多,气势不够足,又往里头添了三四人。 “皇上驾到!” 嘉文帝整了整自己的领子,大跨步走进永秀宫,萧晚晚出来接驾,嘉文帝原来准备好的话语在看到她面容的时候一下子就全都销声匿迹了。 她好像瘦了一些。 “臣妾见过皇上。” 嘉文帝扶住她,握住她的手,离得近了嘉文帝才发觉萧晚晚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的身上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他对此却一无所知。 “臣妾迎接的迟了,还望皇上莫怪。” 殿内桌案上摆放着刚刚冰镇好的瓜果,嘉文帝道:“这些东西少吃一些,莫要贪嘴。” “臣妾也没吃多少……皇上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嘉文帝转头看她:“怎么,朕没事儿就不能来永秀宫么?” “那倒也不是,”萧晚晚剥了一颗葡萄,“只是皇上这么久没来,突然驾到,让臣妾有一些受宠若惊。” 嘉文帝问她:“朕不来,你就不会去养心殿找朕?” 萧晚晚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有一些不明所以。 嘉文帝心里头的那点儿怨气全都化成了无奈,他心道:她在其他事情上这般聪颖,怎么就猜不透他的心思呢? “你可知道良贵人来过养心殿多少次?”他不等萧晚晚说话便自己答道,“良贵人两天就往养心殿走一次,不是送自己亲手做出的羹汤就是送自己织的香囊帕子。皇后每隔三五日也会过来找朕。” 萧晚晚说道:“臣妾这是怕打扰皇上公务,再说了,既然如此多姐妹怕皇上饿着了,送来了一堆东西,那也不缺臣妾这一个了。” “她们来是因为心里头挂念着朕,那你呢,你就丝毫不挂念朕?”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如今活像一个怨气深重、质问自己丈夫为何不愿归家的妇人。 嘉文帝作为一个帝皇,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从来都是女人们来讨好他。 他想起萧晚晚刚入宫的时候羞怯娇柔,嘴巴甜得很,懂事又听话,会讨自己的开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臣妾自然挂念皇上,只是怕皇上不想看到臣妾,到时候讨了个没趣。” “谁说朕不想看到你?”他顿了顿,“朕很喜欢你。” 嘉文帝今天晚上留在永秀宫休息,虽然二人同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嘉文帝依旧没有对她做些什么,萧晚晚看着帐顶上的流苏络子,听着身边是嘉文帝浅浅的呼吸声。 她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嘉文帝的存在。 萧晚晚是明白自己心思的,如果嘉文帝是一个现代人的话,说不定她早就放开心扉,不管不顾地同他在一起了。 可是问题在于,他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选择他也就意味着放弃回到现代社会,放弃自己的父母亲朋。 她算不上一个多感情用事的人,因为这样的一番权衡,她不得不克制自己。 萧晚晚翻了一个身,静静地望着嘉文帝的侧脸。 她有点儿在意丽妃肚子里的孩子,萧晚晚毕竟是接受过现代思想熏陶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她亲手对付一个幼小的生命她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但是她也不是多圣母、大度的人,让她为另外一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尽心竭力她也不舒坦。 萧晚晚手臂撑在床上,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仔细打量着嘉文帝的脸。 他的眉目很挺,睫毛浓密,眼皮很薄,眼尾向上挑起,天生就给人一种风流的错觉,当他认真盯着人的时候,却又在恍神间会误以为他神情。 萧晚晚的手指抚过嘉文帝的嘴唇,撑着下巴,在上头轻轻戳了几下,抱怨似的喃喃:“赵允晟,你怎么那么多麻烦?” 熟睡中的嘉文帝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萧晚晚吓了一跳,连忙撤回手。 她惊慌是因为自己的小动作被抓了个现行,难免有点儿羞囧,其次是因为要喊皇上的名讳属于大不敬。 嘉文帝那双眼睛黑幽幽的,脸上蒙盖着一层朦胧的月色,眼疾手快的抓住萧晚晚那只在他的脸上作乱的手,声音低哑:“这么晚了不睡觉,在闹什么?” “没……没闹什么,我现在就睡。” 她慌慌张张地想要躺回床铺上,却被嘉文帝从身后环抱住了。 温热的体温熨帖在她的后背,萧晚晚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臀上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在顶着。 嘉文帝的声音里头带着浓厚的鼻音:“你刚刚叫朕什么?嗯?” “皇上大概是听错了,臣妾方才什么都没说。” 嘉文帝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辩解一般,继续追问道:“朕麻烦?唔,朕倒是愿意听听,自己究竟是哪里麻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怎么不说话了?”萧晚晚将头闷在被子里,声音软软的,“皇上既然没睡着,做什么还要故意装睡,难道是为了看臣妾的笑话吗?” 嘉文帝有一点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将朕吵醒的,现在还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他伸手去扒开萧晚晚的被子:“好了,天那么热,你也不怕把自己闷着。” 萧晚晚不满的说道:“臣妾只是小小的淘气了一下,不像皇上,如今还想作恶。” 嘉文帝接近萧晚晚的耳廓,声音低沉,里头隐隐带着三分撩拨的笑意:“作恶,你说的作恶是指什么?” 萧晚晚红了耳朵,心想着自己如今和砧板上的鱼肉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她本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嘉文帝却忍住了,只是将她圈到怀里头睡觉。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嘉文帝已经去早朝了。 她坐在梳妆镜前,心想:既然他昨天三番两次地提点,她总不能没有一点表示,那样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今日也得意思一下送去一点东西到养心殿。 她刚迈进院门,就看到端王急匆匆的进了殿内,随后李公公走出来侯在了外头。 李公公看见萧晚晚,自然是眼前一亮。 “娘娘是来找皇上的?” 萧晚晚点点头:“方才好像是端王进去了,皇上若是此时忙的话,本宫就晚些时候再来。” 李公公却道:“娘娘,您就在这儿等一会儿,要不了多久端王就会出来的。” 萧晚晚不明所以,李公公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果然还未到一刻钟,端王面上带着不甘愤慨之色,甩了甩袖子,跨步走出,一抬头就对上了身穿宫装,妆容精致的妍昭仪。 她今日却用一条绛色的腰带收在腰间,愈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领口之处也多了几分巧思,露出优美洁白的脖颈,却又并不显得轻浮。 “皇叔?” 端王回过神来:“本王还有其他事,告辞。” 端王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甚至不愿意交谈半句方才他进去的事情。 嘉文帝手撑着额头,依靠在桌案上,萧晚晚将食盒放了下来问道:“皇上方才同皇叔聊了些什么?臣妾看他好像颇有怨气。” 嘉文帝闻言冷笑一声:“他想做一个闲散王爷,在其位就要谋其职,他不去,难道要让景濯去?” 景濯还是一个连弱冠之礼都没举行的孩子,做事情毛毛躁躁,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只怕要出大乱子。 萧晚晚这才清楚方才他们两个谈的到底是什么。 今年嘉文帝今年举办的是25岁的生日寿辰。这一次的寿辰不仅在宫内大操大办,就连周边也派了使者前来祝贺。 接待使臣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一个身份不俗,又有能力的人去做。 嘉文帝也只剩下了端王和小王爷两个人选。 端王向来懒散惯了,最怕麻烦。这样大的事情交下来,自然是不乐意。于是就进宫想求嘉文帝收回旨意。 皇上没答应,端王心里头当然不高兴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但是帝王的旨意却不能不遵从。 萧晚晚还是第一次听到除了兆国之外国家的事情。 她将自己带过来的食盒打开,里头放着一底盘的碎冰块,上头压着一盘茶粉。 萧晚晚将茶粉冲泡好,往里头放进碎冰,递给了嘉文帝。 “臣妾还是第一次听到外头国家的事情,不知道这次要来哪些国家的使者?” 嘉文帝抿了一口,如今天气燥热,加上方才同皇叔谈的不愉快,他的心里头本来是憋着一股气的,如今这一杯冰冰凉凉的茶奶入肚,倒是让那些烦思忧虑消散了许多。 “来了三国使者,”嘉文帝道,“只不过有的人只怕是怀着虎狼之心。” 梁国向来对兆国虎视眈眈,恰好两国都尚武,梁国更是占到了地利的便宜,水草丰盛,骏马健硕,是个劲敌。 萧晚晚回到永秀宫之后先是通过《位面百科全书》好好了解了一番嘉文帝嘴里头的梁国,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梦蓝让人端上来了饭菜,萧晚晚往嘴里搛了一块鱼肉,忽然之间就想到了自己究竟要送嘉文帝什么。 他是兆国的君主,怀抱珍宝无数,再珍贵的物件对于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唯有独特的一份心意才能够拔得头筹。 她打定了主意后就去百科全书中寻找制作步骤,将需要的材料一一记下,唤来梦蓝,嘱咐道:“去香药局拿一些紫杉木来。” 梦蓝的背影离开永秀宫的时候萧晚晚还有一些恍神,以前都是承双去香药局的。 她去了尚仪宫,也不知道如今被分配到了哪里做事,萧晚晚在宫中闲逛的时候竟然一次也没有碰到过她。 “多谢文公公了,”梦蓝怀中抱着一捆紫杉木,文公公道,“梦蓝姑姑莫要这样说,这可是折煞我了,昭仪娘娘要的这木材只有这些了,若是娘娘不够用,姑姑便派人知会奴才一声,奴才看看还有没有相近的木材能够代替的。” 梦蓝应下了,走出香药局,路过拐角的时候却突然从旁边撞出来一个身穿着黑色褂子,低着头的宫女,她的手上提着泔水桶,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梦蓝一样,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泔水桶里头的污秽之物洒了一地,怀中名贵的紫衫木自然是没有逃过一劫,梦蓝的身上都沾染上了秽物。 梦蓝正要瞧瞧究竟是哪一个没有规矩、胆大半天的丫头敢闯出那么大的祸端,方才的那个冒失宫女却已经不见了。 事情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她要怎么和娘娘交差! 梦蓝跺了跺脚。 永秀宫门外的守门小太监惊呼:“梦蓝姑姑,你这是怎么了!” 梦蓝身上散着一股股的怪味儿,她手中抱着紫杉木,模样狼狈,她吩咐小太监道:“你将这些木材拿到后院去,擦拭清洗干净,再晾晒一番。” 小太监应了,梦蓝便去打水,她就算是要去同娘娘请罪,也该是干干净净地去。 萧晚晚倚着门框,问一名小宫女道:“方才是梦蓝回来了么?” 她的头痛的厉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娘娘,奴婢未能完成娘娘的嘱咐......”梦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清,萧晚晚的目光落在了被小太监抱着的紫衫木上。 她想要送给嘉文帝一把上好的弓箭,嘉文帝好弓射,自己在射箭上又算他教出来的徒弟。位面百科全书上说紫衫木是制作弓箭最好的材料。 香药局是存放这些东西的地方,所以她让梦蓝去取,却忘记了之前香药局的人可是参与过对永秀宫搜查的,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自己要的东西里做手脚。 这批紫衫木不能用了,萧晚晚更在意的却是梦蓝嘴里头的那个宫女。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宫里头哪一个奴才不是谨小慎微,撞了别人就跑实在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情。 那名宫女知道紫衫木里的猫腻,并且是向着永秀宫的。 她对于弓箭其实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一开始萧晚晚是想做弓弩的,但是这种东西她至今还没有在这个朝代见到过,所以觉得有些冒险。 但是如今她已然不敢再相信香药局,也只有走这条路了。 萧晚晚铺开纸张,用毛笔蘸了墨,开始一笔一划地勾画起来。 外形、内部结构、各个细节的解析以及使用方法的描述......林林总总下来也算是一个大工程。 大型连弩器械如果用于军事上,只怕会成为国之重器。 嘉文帝的生辰在众人的期盼之下来临了。 端王骑着骏马,等候在城门外,他穿上了华贵严谨的官服,额头上缚着额带,他的左侧是常将军,身后是足有百来人的军队。 使者们被安排进了驿站,端王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同他们周旋客套。 而皇宫中的事宜则是全权交给了皇后。 萧晚晚用螺黛描着眉,梦蓝将准备好的宫服拿来;“奴刚才去绸缎局的时候碰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了,奴婢瞧她的脸色臭的很。” “难不成是皇后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那倒不是,”梦蓝说,“奴婢听闻是因为那些使臣这一次前来带来了不少美人,说是要献给皇上。” 萧晚晚的手顿了顿:“那皇上还真是艳福不浅,别的国家献上来的美人,只怕别有一番风韵。” “娘娘就不担心......” “本宫就算担心又能做些什么?难不成要撒泼耍赖,命令这些使臣不准献上美人?这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 她说的云淡风轻,面上也是波澜不惊,换上宫装后却又取下了自己头上原本戴着的素净玉簪,换上了缀着珍珠的步摇。 梦蓝方才所说的话的确是真的。 殿内,嘉文帝坐上最上座,萧晚晚坐在他右手侧的第二个位置,旁边就是惠妃。 丝竹声响起,一群身穿舞衣的女子扭摆着腰肢踏着莲步走进殿内,正中间的女子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薄衫衫,露出洁白瘦窄的一截细嫩皮肉,脸上罩着一层面纱,眉目婉转流波,魅色横生。 她一步步地往嘉文帝的方向靠近,向嘉文帝挥舞过去花香四溢的绸带。 “阿嚏。” 嘉文帝朝着声源望过去,只见萧晚晚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鼻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妹妹这是怎么了?可别受了冻,要好好照顾身子。”惠妃劝慰道。 “谢姐姐关心,只是味道一时冲了鼻子罢了。” 嘉文帝收回了目光,嘴角不由得向上翘起。 先是众位使臣祝寿,之后才轮到本国的臣子妃嫔。 南国送来的是文人大家所做的锦绣河山图,笔峰连绵,山水青翠,大气磅礴与细致秀美兼得,画卷足足有十尺长,看的出来此次贺寿带了十足的诚意。 景国送来的是一尊珍珠寿雕,雕像全身共有346颗珍珠,一粒一粒细致排列,堆成了一个珠圆玉白的寿字,非心思灵巧不能成。 萧晚晚也算大开眼界了,这些人送的东西,一个比一个风雅。 “梁国使臣张悬,祝贺皇帝陛下身体康健。” 他的声音粗犷,话音落下,便有两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进来,箱子漆红,上头刻有龙凤图案,加以金饰。 他道:“臣仰慕贵国兵马骑射之术已久,素闻陛下少时勇猛无双,特送上精致雕弓一把!” 箱子被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弓,足有半个成年男子高,古朴大气,一见便知道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 一个小太监走上前,使臣将弓交放到他的手里,小太监没有预料到这一把弓竟然这么沉,踉跄了一下。 那使者立马笑道:“是使者考虑妥当,以为贵国皆是身体壮硕之士,将弓箭做的太重了一些。” 此话一出,殿内忽然安静了几分。 嘉文帝的脸色也稍微沉了下来。 常将军上前,接过那把弓,使者立马道:“这位将军步履稳健,人高马大,是个勇猛之士!” 嘉文帝看着那把弓道:“不知此弓出自何人之手?” “此弓乃是出自本国乌远将军之手,”使者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了自豪之色,“乌远将军箭术惊人,一箭能于百步外射穿盾牌,在弓箭上颇有造诣,也擅长制造良弓,乌远将军听闻皇帝陛下英勇事迹更是赞不绝口,更是将一事托付给了臣。” “何事?” 使者道:“乌远将军希望皇帝陛下能够使用这一把弓。” 嘉文帝扯了扯嘴角:“乌远将军的心意朕明白了,这把弓朕会用的,待到来年秋猎,朕就会用上它。” 那使者说道:“皇帝陛下,来年秋猎臣无法参与其内。” 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嘉文帝此时此刻就将弓用给他看。 这是何等的狂妄!嘉文帝乃是一国的君主,怎能由他所说,像街边耍猴戏的人一般,任由他来拿捏? 端王道:“使者,慎言。” “王爷切莫动怒,使者本无冒犯之意,只是臣送的这礼物与前头两国使者大不相同,文人雅物珍宝只做观赏之用,而擅长弓射之人都知晓,弓比不得其他的武器,若是不称手的话,制作再精良也无用。此弓沉重,臣这是怕皇帝陛下无法掌控此弓。” 兆国这几年以来有开始重用文臣的苗头,此事自然被重视武将的梁国所耻笑,他们认为兆国人耽于风花雪月的享乐,就连在其位的皇帝,也只怕是一个羸弱之躯。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许章已经忍不住骂了起来:“竖子野蛮!” 嘉文帝面沉如水。 “皇上,这把弓箭可真是好看,臣妾以往还从未见过打造的这般漂亮的箭,臣妾瞅着这倒不像是个武器,反倒像是一个装饰品了。” 使臣道:“娘娘此言差矣,真正的好箭同人一样,需要做到内外兼修。” 萧晚晚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她仰着脸,一派天真的对嘉文帝说道:“皇上,这把弓箭臣妾看着很喜欢,能否让臣妾试试?” 使臣不由的笑了两声:“娘娘,这把弓箭可不是玩具,它沉得很,娘娘只怕拿不起来,更不要说拉动弓了。”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耻笑本宫么?”萧晚晚突然很尖锐的问道。 “臣不敢,只是……” “你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是本宫刚刚误会了你的意思不成?”萧晚晚的语气咄咄逼人,看起来十分的蛮不讲理,“本宫听说梁国之内兵马丰盛,男儿也骁勇无比,想必使臣的弓射也十分不错,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要同你比试一番,”她的手指指了指放在箱子里的弓箭,“就用这一把弓。” 使者只觉得滑稽,在心里更是看不起兆国的皇帝。 一个有外国使者来的生辰宴会,居然纵容一名妃子胡闹,如今他更是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骑射场上。 骑射场的两边站着王公大臣,妍昭仪同他的距离只有四尺远。 靶子放在五十步之外,使者出生在梁国,梁国的民风彪悍,有不少女子擅长骑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像妍婕妤这样的身形拿这样的一把弓,只怕连二十步都射不出去,更不要说命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子了。 只会让人看笑话。 使者搭弓上箭,弓弦压在自己的脸侧,咻的一声放了出去,站在靶子旁边的小太监报道:“六环!” 成绩算不得太好,但对付一个女流之辈已算绰绰有余。 他将这把弓箭交给了萧晚晚,萧晚晚接过的时候身子跟着踉跄了一下。 使者忍不住低笑出声:“这把弓箭对于娘娘来说实在太为沉重,娘娘还是换一把吧。” “本宫就要用这一把。” 她费尽力气才将弓箭在手上拿好,搭上弓弦的时候,手指跟着颤抖肩膀也左右摇晃。 使者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萧晚晚手中的箭歪着射了出去,使者还没来得及转身看靶子上的情况,就听到小太监洪亮又显得尖厉的声音大喊道:“七环!” “这不可能!”使者下意识的反应道。 “娘娘的箭法可真是高超厉害!” “这梁国的使者看来箭法也不怎么高明,居然输给了我们娘娘。” 使者的腮帮子抖动,他甚至罔顾了自己的风度,快步跑到靶子面前,再三确认。 的确是七环。 他连弓箭都拿不稳,射箭的时候身子都是歪着的,怎么可能射出来了一个七环,这一定是误打误撞! 使者直接从萧晚晚的手上拿过弓箭,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又射了一箭。 小太监喊道:“八环!” 萧晚晚笑着问:“比个三局两胜如何?” 第一百八十章 使者心里想到自己这一次射出了一个八环,这位娘娘就算运气再好,还能好第二次不成,于是满口的答应下来:“好!” 萧晚晚抽出一支羽箭,不急不缓的搭载了弓上。 使者平心静气,死死地盯着萧晚晚射箭的手,简直要比自己射箭的时候还要紧张。 “九环!” 这一声彻底打破了使者心中的希望。 萧晚晚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又抽出了一只羽箭,这一次射了一个十环出来。 使者不由得背后发凉,前两次这位娘娘每一次都是只比他多一环,他甚至开始想,这恰好多出的一环,是不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但是这世界是真的有人射箭能够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吗?百步之外的靶子想要射几环就能射几环? 周围掌声雷动,王公大臣们都不住的喝彩,萧晚晚对着使者说道:“学艺不精,承让了。” 这都能够叫做学艺不精的话,那技艺精湛者得到什么地步? 使者忍不住问道:“敢问娘娘学骑射学了多久?” “也没有多久,学得零零散散的,约莫半年之前才刚开始有接触,”她笑魇如花,“都是师傅教的好。” “娘娘的师傅是?” 萧晚晚抬了抬下巴:“本宫的师傅自然是皇上了,你们送过来的这一把弓虽然好看,但却还是欠缺几分意思,不过到底是贵国的心意……”她顿了顿,“乌远将军的确有眼光,在弓射上倾慕皇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本宫学到的精髓也只是十之一二,若乌远将军真的有兴趣的话,大可秋猎之时递帖子前来。” 这一次是狠狠的打了梁国的脸,使者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他本来是想羞辱兆国的,结果却被一个女流之辈给打得哑口无言。 他还想挽回几分颜面,底气不足的说道:“臣于弓射上只是外行,班门弄斧,让娘娘看笑话了。” 萧晚晚并没有搭理他这句话,而是一脸欢快的凑到了嘉文帝的身边,声音大的所有的人都能听见:“皇上,这一把弓不如赏赐给臣妾好了,臣妾见您的库中有许多名贵的好弓,倒也不差这一把。” 嘉文帝道:“那便赠予你,这可是梁国使者送来的贺礼,你可要好好珍藏,切莫弄坏了。” 他还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是压低着声音说的,只有萧晚晚和嘉文帝两个人能够听见。 “不生朕的气了?” 萧晚晚咬了咬嘴唇,有点儿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 嘉文帝心情愉悦,不管怎么样,小丫头都是护着自己的。 “常将军,这射箭当真如此简单吗?”端王问。 “射箭并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无论是精准度还是穿刺度都是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才能够达成的。” “可是妍昭仪并没有经年累月的练。” “凡事总有例外,千万个人里头出一个天才。她的个例算不得数。” 端王沉默,这世间所有的个例好像全都落在了萧晚晚一个人的头上。 美貌、聪慧、有趣。 那些能够吸引人的点她都占了一个全。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后宫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巾帼!” 兵部尚书听到自己同僚的感慨,不由得微微一笑:“女子并不比男儿差,这位昭仪娘娘是真的不错,也难怪皇上对她恩宠有加。” “这岂止是不错,她露的这一手可是狠狠地打了那群蛮子的脸!只不过……可惜啊。” 兵部尚书不由得问:“可惜什么?” “可惜母家势弱。” 兵部尚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笑不语。 接下来便是本国的臣子和妃嫔送上贺礼。 端王送的东西和他本身的气质倒是像了个十成十,一把鎏金的折扇,上头仔细描绘着仕女图,端的是风流无二。 皇后娘娘大概是受了之前惠妃送的贺礼影响,今年竟然也绣了一副双面绣,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惠妃今年竟然没有换东西的种类,皇后的绣工同惠妃比起来就要差上了一大截。 丽妃今年拿上来的也是绣品,这三位娘娘可真是好巧不巧的撞在了一起,但是丽妃的东西却又讨巧一些,她送上的是子孙绕膝图。 东西一出来在场的众位妃嫔就忍不住咬紧了牙,丽妃这是得瑟上了,仗着自己怀孕了,就连在皇上的贺礼上也要有意无意的提起。 轮到萧晚晚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聚集了过来,没办法,谁让她刚刚才出过风头,这样一位不拘一格,堪称巾帼的娘娘,究竟会送出怎样小女儿的东西给皇上? 梦蓝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上前一步,萧晚晚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摞纸:“臣妾的画艺不精,还望皇上多包涵。” 嘉文帝眉眼之间晕着笑意:“拿上来吧。” 李公公将东西呈了上来,嘉文帝一张张的翻开,越到后头脸上的神情就越发凝肃,众人忍不住心里打鼓,难不成是这位昭仪娘娘画艺实在是太差,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嘉文帝看完了最后一张,这才抬眼望向萧晚晚,问道:“这是什么?” 萧晚晚回答道:“原本臣妾以为自己的礼物是独一份儿的,没想到倒是让两国的使者先出了风头,在立意上到想到一块儿去了……臣妾画中所做乃是弓箭的一种,臣妾称它为连弩。” 许章是一个武痴,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行军打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娘娘,连弩是什么?臣怎么从未听过?” 萧晚晚解释道:“连弩也是弓箭的一种,只不过弓箭一次最多射三支箭,但是连弩却能够做到一次射十支,甚至是二十支箭,而且它的射程更远,不止百步,穿透力也更强,且一人能够同时用两个连弩,操作简单,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能够使用。” 这样的一番话语简直是石破天惊,如果真的如萧晚晚所说的这般厉害的话,那兆国的兵力岂不是要大大增强? 梁国的使者已经是面色发白,说他不心动是假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这图纸上画的是什么,但是很显然,这种东西兆国的皇帝又怎么会让他们这些外来的使臣看到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的确算得上嘉文帝生辰宴会上最珍贵的一份礼物了。 许章、常益、端王几人尽数被叫到了内殿里头,李公公奉了皇上的旨意前去请火药司的掌管大人——贺州。 萧晚晚画的这几幅画被摊开放在了桌案上,贺州一张张地看过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全都是娘娘所作?” 萧晚晚道:“只是构想了一番,能不能成,还是要看贺大人的。” 贺州掌管着火药司的器械制造,他从五岁时就跟在前掌事官的身边,对于军火方面的知识从小浸润,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所以他看到萧晚晚这些画的时候才会遏制不住心中的惊讶。 他比谁都清楚,一个好的点子、新的构思,远远比一个上好的机械师来得重要。 嘉文帝问道:“依照爱卿所见,可行么?” 贺州问:“不知娘娘这连弩多大?” 萧晚晚道:“大小皆可,各有各的用处,”萧晚晚抽出其中的一张纸,“臣妾对军事了解的并不多,但是未出阁时听闻父亲讲过投石器,若是连弩能够做到投石器的大小,安放在城墙上头,卡槽之中放入长八尺的铁箭,想必即便敌方拥有盾牌也抵挡不住。” 连弩的底座与机身皆要用铜铸成,虽然这是一笔大的工程,但是如果做成了,那就是利千秋万代的好事儿。 贺州的眼睛发亮,嘉文帝见他露出如此神情,心中也有了两分底,便交代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做,这图纸可得收好了,切莫丢失。” 贺州自然明白这些图纸的重要性。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兆国与梁国是那么多年的宿敌,彼此之间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如今兆国手中有了这样的一个秘密武器,梁国的嚣张气焰被打下去了一大半。 梁国的使臣在使者馆中如今已经是抓耳挠腮,他将手背在身后,慌乱的在屋中踱步。 “你不是兆国人吗?那你可清楚这位娘娘究竟是什么来历?” 座位上的男子面如冠玉,眼若寒星,眸中又透露这两分狠厉,他轻轻的呷了一口茶,问道:“大人说的是哪位娘娘?” “是妍昭仪娘娘,我还让人描了画,你过来看看。” 这画上的人物虽然画的简单,但是男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使者在一边开口道:“这位娘娘竟然有这般大的能耐,为何在来的途中我们没有收到一丝一毫有关于她的消息?那样沉的乌木弓,她虽然举起来的时候费力,但是准头却厉害得很,还想出了一个什么连弩……虽未曾见到具体的图纸,但是就她口中所述,将来必会成为我们梁国的心中大患。” 男子的双眸紧紧锁着这幅画,手指不由得抚了上去。 他的声音有一些轻:“这位娘娘我曾见过,”男子转头,“之前在锦城大人派我夜间投毒的时候,正是被这位娘娘所撞见,且这位娘娘当时伤了我的左臂,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使者不由得捶胸顿足。 原来这位娘娘已经坏了他们两国两件大事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们之前自然不可能关注萧晚晚。 后宫的嫔妃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个玩物而已,谁知道这些玩物居然没有恪守本分,做出了一些让场面失控的事情。 谁又会料到兆国的后宫之中竟然是卧虎藏龙呢。 等到梁国的使者将这位娘娘的生平全都了解清楚之后,他们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不可思议了。 娘家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父亲只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官员,小的时候不要说军事了,就连马都是没有见过的。 进宫也才一年,而这位娘娘却已经将弓箭练得如此娴熟,如今更是有了制造军事器械的本事,这只能用天赋过人来形容了。 梁国的使者越看越心惊,连后背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这是一个女儿身,要是男子的话,只怕兆国又要出一个勇猛无比的军事奇才。 萧晚晚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狠狠打了梁国使者的脸,向其他国家展示了兆国的大国之风,但是朝堂之上却有人坐不住了。 皇后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难得进宫一次竟然是为了训斥自己。 “你是当朝的皇后,理应母仪天下,心胸开阔,而不是拘泥于儿女情事,你今日送的贺礼和妍昭仪比起来哪里只差了一截?” 皇后默然不语,她心中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分尊敬的,况且母亲也没有说错,自己这一次实在是输得太惨。 “你的肚子也该争点气,丽妃已经怀孕了,左丞如今在朝中越来越得势,你不要以为坐上了皇后就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她顿了顿,“中途换人的例子也多的是。” 皇后也是有苦在心中难言。她是喜欢嘉文帝的,不管是出于自己的感情,还是出于维护自己的地位,她都希望能够和嘉文帝生一个孩子。 但是嘉文帝本来宠幸她的次数就少,每次过完夜后都会送上一碗落子汤,她就算是想怀也怀不上。 面前的是她的母亲,不是外人,她可以将这些烦忧之事同自己的母亲倾诉。 沈夫人听完之后却是满面怒色,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质问道:“皇上让你喝落子汤,你就喝了?为什么丽妃能够怀上孩子?” 皇后也不知道丽妃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避开皇上的耳目。 “娘也是一切为了你着想,今天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今日贺州来找过萧晚晚了,说是有一个细节还不甚明白,她坐在桌案前头,将那一个细节零件仔细描画,一点一点的剖析,等她搁下笔的时候,梦蓝已经前来催了两次了。 “娘娘,很晚了,该睡了。” 萧晚晚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她梳洗完毕,上床休息的时候,却听到了一点不同的声响。 梦蓝正在收拾铜盆帕子,听到自家娘娘问她:“梦蓝,你可有听到猫叫?” 梦蓝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娘娘,好像外头是有野猫在叫。” “听起来好像还不止一只,这宫中的野猫没有人管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往常是没有听到猫叫的,想来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从哪个洞钻进来的,明日奴婢便去知会巡守的侍卫一声,让他们将这些野猫赶出去。” 今天晚上被野猫叫打扰到的可不只是萧晚晚一个人,丽妃护着自己的肚子,在床上翻了个身,脸上充满烦躁之色,她大声唤道:“玉良!” 玉良点燃了灯:“娘娘,怎么了?” “你可有听到猫叫?”她下了命令,“外头的猫叫的这么大声,你是没有听到?这般吵闹,本宫还怎么睡觉!赶紧叫几个奴才将那野猫赶走!” 丽妃瞪了她一眼:“怎么?本宫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还傻站着做什么?” 玉良这才挪动步子:“是。” “玉良姑姑,这边都已经找过了,没有猫。” “玉良姑姑,奴婢这边也没有看见。” 玉良借着月色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主子被猫叫吵得没有办法好好休息,如今尚且能够听到猫叫,你们也别偷懒懈怠,赶紧找,找不到的话主子可要拿你们是问的。” 这一点儿淡薄的月色铺照在红墙黛瓦上,浅浅的镀了一层银光。 云柔踮着步子,左右观望,轻轻地推开柴房的门,复又合上。 一双绿幽幽的眼瞳死死地盯住了她。 乌雪儿原本油亮蓬松的毛发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它的肚腹完全瘪了下去,背脊上骨头凸现,像是一具猫骨上裹着一层干枯的皮。 柴房的横梁上悬挂着一根麻绳,麻绳的顶端套在了乌雪儿的脖子上,它的后腿正巧能够碰到桌案,整只猫就这样被勒住咽喉半悬在空中。 没有办法被吊死,也没有办法安逸落地。 乌雪儿已经被饿了三天了。 云柔一靠近它,乌雪儿就发出了尖利沙哑的猫叫,云柔被那一双绿色的眼瞳盯着,心里头升起了一两分的惧怕,但是很快,这分惧怕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这样秘密的事情惠妃娘娘交给了她,代表娘娘信任自己,她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过得比以前好,对付一只半死不活的猫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她将自己放在门外的炉子拖了进来,烧起底下的煤球,用扇子将火扇得更大了一些。 炉子里的水开始冒出了热气,吐出一个个咕噜噜的水泡,乌雪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地蹬脚挣扎。 它越挣扎绳子就勒得越紧,它的眼珠子都开始往外凸了起来。 炉子里头的水烧开了,白气翻滚着往外头冒,云柔放下自己的扇子,取了一把剪刀,踮着脚剪断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她的手中握着这一截绳子,吊着乌雪儿,扔进了滚沸着的炉子里头。 乌雪儿尖声叫喊,云柔连忙将盖子盖上,手上用力,死死地压在了上头。 里头挣扎的动静好一会儿才完全停下来,云柔松了一口气,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至于惠妃娘娘为什么要让乌雪儿死,为什么不采取简单一点的方法,非得百般折磨一只猫……那就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应该考虑的范畴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漱华宫内。 惠妃身上披着鹅黄色的外衫,素净着一张脸,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蜡烛,缓步走进了小侧房里。 侧房里的摆设极其简单,正中间放着一张方形小桌,桌子上立着一个铜铸的小香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惠妃坐在桌案前,从袍袖中取出一张白布条,将它放在蜡烛上点燃,布条的灰烬尽数落在了香炉里头。 她的半张脸被烛火笼罩,另外半张隐匿在黑暗当中。 “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因果代价的,万物都讲求一个平衡循环,你欠它的终究是要还。” “娘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安,永远都不要用上这个法子。” 惠妃的目光悠远,曾经自己娘亲同她说过的话一句句地浮现在了脑子里。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代价是什么,她都要去做。 惠妃的手护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从第一眼见到嘉文帝的时候,她就被他身上的气质所打动,她不顾一切,一头脑热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可是他实在是冷淡,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自己耍的那些小心思、故意而为的投怀送抱他全都像是看不见一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等,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左丞家的女儿要嫁给他了,而他答应了。 宁听月没有办法看着另外一个女人站在他的旁边,没有办法忍受那顶轿子抬进他的府邸,所以她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大决定。 她动用了秘术,以自己的子孙儿女为代价,让嘉文帝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宁听月的心里头是抱着一丝期望的,以往动用此术的人中也有幸运者,她们逃过了诅咒,生下了孩子,这份同样的幸运说不定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怀孕这件事情,明里嘉文帝派了许多太医前来为自己调养身子,暗里她试过很多偏方,但是至今仍旧没有看到结果。 在她怀上孩子之前,她是不会允许后宫之中有孩子出现的。 “簌——” 被烛光映照的纸窗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惠妃抬眸,烛火一下子变成了猫尾的形状,慢悠悠地摆动。 她就坐在那里看着,直到蜡烛燃尽。 ———— “娘娘,这‘弹簧’又作何解?” 萧晚晚手中拿着一块细长的板条,敲击着桌上的纸张:“贺大人,弹簧之用同弓弦无二,这箭要射的远,弓弦就要拉的满,蓄足了力才能有更大的威力。连弩所用的弓箭是铜铁打造而成,再用牛筋之类拧成的弓弦自然是拉不动的,力道有限,所以才要制作用铜拧出来的弹簧。” 贺州一副受教的模样,还想再询问别的事情,张嘴喊了好几声“昭仪娘娘”,萧晚晚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王扯了扯她的衣袖:“妍昭仪,回神了。” 萧晚晚这才转过脸:“你继续问吧。” 许章怪道:“今日皇上怎么没来?” 候在一旁的小德子解释:“今日南国使臣就要返回,皇上正在接见他。” 许章道:“南国?就是那个送美人来的南国?” 端王若有所思地看向萧晚晚,果不其然,她的脸色更臭了一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萧晚晚的心情不可能变好。 她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指导贺州制造连弩,为这些人答疑解惑,嘉文帝却悠哉的坐在养心殿里,此时此刻说不定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在怀,做的是天底下一等风流的事情。 端王说道:“南国送来的那几个美人,本王有幸见过,的确是世间难得的绝色,身段窈窕,面容娇艳,更难得的是怀有才艺,唱歌跳舞无一不绝,皇上还真是艳福不浅,让本王羡慕的很。” 萧晚晚冷冷道:“端王若是心中怀揣着风花雪月之事,心思无法聚集在连弩之上的话,还是请先回王府,留在这里也是无益。” 端王淡淡的笑道:“昭仪娘娘这话说的让人心伤。本王想着,同昭仪娘娘之间好歹算是个亲戚,奈何娘娘至今还不晓得本王并未成家,府中也没有妾室,若是赶了本王回去也只是空对一室寂寥罢了。” “皇叔原来心中早就想着成家了,这事儿应该早些同朕说才是,南国送来的几个美人朕刚刚才打发走,早知就应该留下来赠予皇叔,充当个妾室,以解皇叔寂寥之情。” 嘉文帝人未到声先至,萧晚晚抬眸,只见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衫的男人抬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萧晚晚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手中的长条不住地胡乱轻点着桌上的纸张。 “皇叔若是看上了哪家的闺秀,记得同朕说明,朕也好为皇叔定下亲事,让皇叔早些成家。” 端王展开折扇:“臣倒是真的看上了一个女子,只是这女子看不上臣,这亲事也只能作罢。” 嘉文帝挑眉:“哦,皇叔丰神俊朗,自在逍遥,竟然有女子眼界这般高,瞧不上皇叔?” “眼界高是其一,其二,”端王叹了一口气,“皇上有所不知,这名女子早就嫁给他人,成了人妇,臣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夺人所好。” 此言一出,许章等人瞠目结舌,萧晚晚也不由得朝端王看了过去。 她心道:这位王爷的口味还真有点重。 嘉文帝劝诫道:“皇叔做事可得三思而后行,这世间女子千万个。没有必要非得吊在一个人妇的身上,切莫做出后悔终身,有损皇家脸面的事情来。” “皇上有所不知,这名女子对待她的丈夫并非真心,男方也是一个风流花心的,家中妾室无数,臣看上的那名女子在那男子的后院也只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木已成舟,皇叔还是看开些为好,莫要太过执念了。”嘉文帝将目光投在了贺州的身上,问道:“这连弩做的怎么样了?” 贺州道:“多亏娘娘答疑解惑,小一些的连弩再过半月便可做出,届时可以一试威力。” 嘉文帝点点头,走到萧晚晚的旁边,刚想要伸出手去揽她的腰,却被萧晚晚不着痕迹的躲掉了。 “……晚晚?” “臣妾在这儿说了一上午,身体疲乏,喉咙干痛,还望皇上恩准臣妾先行告退。” “朕陪你一起回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贺大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同皇上探讨,”萧晚晚看向贺州,“大人方才不是还在说要同皇上禀明连弩制造经费的事情吗?” “对对对,”贺州反应了过来,“皇上,容臣向你禀报……” 萧晚晚借着这个空档自己走了出去,她行至半路,听到了端王喊她的声音。 “妍昭仪!” 萧晚晚停下脚步:“皇叔还有何事?” 端王一笑:“没有什么事,只是本王也要出宫,正巧出宫的路和永秀宫的路是同一段,想着和娘娘做个伴儿。” 端王在一旁突然自己笑了起来,萧晚晚只觉得莫明,回过头看的时候碰到端王问她:“娘娘家中可还有别的姐妹?” “皇叔打听这个做什么?”她瞥了端王一眼,“皇叔不是喜欢有风韵的妇人么?” 端王知道萧晚晚这是误会了自己方才的一番话,但他也没有解释,因为真正的答案是见不得光,得死死捂住的:“没有出嫁的更方便成家一些。” 萧晚晚面不改色道:“只怕是成不了家,皇叔若是真的着急,可去王公大臣家中寻找适龄的子女,家妹虽然生的可爱漂亮,但年仅两岁,做不得婚配。” 明明是语带嘲讽的一番话,偏偏她说的极为正经,端王用余光看着她的粉腮玉面,愈发觉得心里头像是被羽毛搔过一般,心痒难耐。 这路总有走完的时候,萧晚晚淡声道:“皇叔一路慢走。” “娘娘。” “唔?”萧晚晚侧身,“皇叔还有何事?” “娘娘会笑么?”端王十分突兀地问。 萧晚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如果要翻译成言语的话,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端王却觉得心情畅快,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脚下生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萧晚晚还没在屋子里坐上喝完一盏茶,梦蓝便进来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她懒懒散散地出门见了礼,嘉文帝看到她这副和恭敬沾不上边儿的样子也不恼,反而将她搂了个满怀。 梦蓝知情识趣儿地带上了门。 萧晚晚站着,嘉文帝坐着,他的头就埋在萧晚晚的胸前,隔着一层层绣线密集的布料,隐隐能够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这是嘉文帝最喜欢的香气。 无论他有多少的烦忧之事,闻到这股香气之后,那些忧愁像是被立时打散了一般,随后慢慢晕开,渐而消弭。 “朕很高兴。” 萧晚晚的嘴唇微微撅起,眼角上挑,有几分娇横:“皇上自然高兴,要是臣妾见了英俊男子,臣妾心中也会觉得欢喜。” “哪来的英俊男子?”嘉文帝的手臂收拢,萧晚晚感觉到了腰上的压力,低头看他。 那双眼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萧晚晚轻声道:“就是因为找不到英俊男子,臣妾高兴不起来,只剩下满肚子的郁闷了。” “难道朕不英俊?” “整日里头盯着一张脸,再好看也会腻,皇上你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不是,”嘉文帝寻到她的嘴唇,低声喟叹,“朕不是……你也不许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萧晚晚在想什么、她的意图嘉文帝全都明白。 他并没有恼怒,反而有一些开心,萧晚晚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会因为自己宠爱她人而吃醋。 “朕没有收下那些女人,”嘉文帝说道,“她们从哪里来,就回到了哪里去。” “这一次的皇上没有收下,那要是下一次出现了更年轻美貌的,皇上难免不会动摇。” “你就这么不相信朕?” “臣妾不是不相信皇上,而是不相信人性,”萧晚晚认真地看着他,“食色,性也。” 嘉文帝抓住她的手指:“朕现在就有一点儿饿。” 萧晚晚瞪他一眼:“如今可还是白天。” 他是皇帝,这宫中没有人敢指摘他的不是,他就算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情,宫人们也都会将自己当成聋子,忘掉自己听到的东西。 “……给朕生一个孩子吧晚晚。” 萧晚晚鬓发濡湿,眼神涣散,她听不清嘉文帝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只感受得到灼人的温度,像是要烧到内里去。 李太医说了,也不能够整天呆在屋子里头,要多出来散散心,才能够对肚子里头的孩子有好处。 丽妃于是带了七八个宫人,浩浩荡荡地来御花园里头赏花,玉良摇着扇子,丽妃眯着眼睛,另有一个小宫女为她轻轻捶着肩背。 “丽妃姐姐。” 丽妃睁开眼睛,只见惠妃带着三两宫人走了过来。 丽妃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晦气。 这么大个皇宫,她今天刚来御花园,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她。 “惠妃妹妹这是从何处来啊?” 惠妃道:“才从萧妹妹那儿出来。” 丽妃觉得奇怪,惠妃和妍昭仪早就撕破脸了,不管当初行刺妍昭仪的事情是不是惠妃指使的,但宁都司终究是惠妃的哥哥,这一层关系是怎么都越不过去的,难不成隔着血海深仇,她们两个还能重修旧好? 惠妃缓缓说道:“也算不得从萧妹妹那儿过来,只是我从绸缎局回来的路上路过永秀宫,看见宫人们慌乱进出,这才在那儿多耽搁了一会儿。” “慌乱进出?”丽妃对永秀宫发生了什么还是很感兴趣的,也愿意落井下石,“永秀宫发生了什么?” “妹妹当时也向一个小太监询问了,那小太监说妍昭仪从早膳的时候就开始作呕,方才用午膳又吐了一次,妹妹我本来是想问原因的,只是后来她院中的梦蓝便出来了,一打岔我便什么都没能问清。” 丽妃的目光闪烁,她是经历过的人,所以她对这些事情更加敏感。 这段时间以来,嘉文帝简直恨不得能住在永秀宫里头,每夜翻的牌子除了妍昭仪还是妍昭仪,这样的情况下,她如果怀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丽妃的心里头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惠妃唤道:“丽妃姐姐。” 丽妃回了神,只见惠妃笑得温温柔柔:“姐姐怀了孕,吹不得风,还是早一些回去的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萧晚晚躺在床上,模样恹恹的,梦蓝推开门进来,萧晚晚问她:“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娘娘贪嘴这一点真的是要改改了,昨日奴婢就劝过娘娘了,新鲜的果肉虽然好吃,但也要注意用度,娘娘还偏爱吃冰镇的,几盘子下去冻伤了肠胃,今天才这般闹腾。” 萧晚晚理直气壮的说道:“一下子冰镇了这么多,不吃完的话可不就弄坏了。” 梦蓝无奈道:“几个瓜果哪里比得上娘娘的身体重要?后宫中这么多嫔妃,如今可都盯着娘娘呢。” 萧晚晚的眼皮子一跳,梦蓝一直都是一个谨慎的人,逾越的话她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今天竟然主动谈起了后宫嫔妃之间的弯弯绕绕,实在让萧晚晚有一些诧异,她问道:“你方才出去,可是碰到了些什么?” 梦蓝答道:“奴婢碰到了惠妃娘娘,还看见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同惠妃娘娘说话,惠妃娘娘询问这名小太监主子为何呕吐,小太监刚要答话便被奴婢制止了。” 萧晚晚开玩笑一般的说了一句:“惠妃姐姐该不会误会了吧?” 梦蓝却十分正经的回应道:“奴婢觉得惠妃娘娘八成是误会了,奴婢看她的脸色难看的很。” 萧晚晚瞥她一眼:“你倒是坏心的很,怎么就不让那太监解释清楚?” “主子心里头有个防备就行了,难道主子不想看一看惠妃娘娘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吗?” 萧晚晚眯了眯眼睛:“你这是在给惠妃姐姐下套?” 梦蓝取走了放在一旁,萧晚晚刚刚换下来的衣裳:“奴婢可没有给惠妃下套的胆子,惠妃娘娘要怎么做,那是全凭惠妃娘娘心思的。” 萧晚晚沉默了一会儿,在梦蓝准备迈出门槛的时候叫住了她。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叮嘱你的?” 梦蓝是皇上身边的人,她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但是萧晚晚没有办法相信皇上如今会对惠妃动手。 “皇上告诉奴婢,要好好护着昭仪娘娘。” 梦蓝能够当上姑姑,在养心殿当值这么多年,也是有她自己的几分本事的。 在她看来,萧晚晚虽然受宠,却根本不通后宫之道,心底过于良善,这样的性格迟早是要吃亏的。 不如让娘娘早点认清,这永秀宫一旦有了缺口,会有多少的恶意朝她而来。 在这宫里头本来是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的,但是偏偏这永秀宫牢固得像一个铁桶一样,丽妃三番两次的派人出去打探,得到的也只是萧晚晚今早呕吐的消息。 而为什么呕吐的原因却是半点也没有打探到。 丽妃心里头慌张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自己当初怀孕的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将消息捂的死死的。她知道萧晚晚是一个聪明人,如今消息把控的这么严,说不定萧晚晚也是打着闷声发大财的心思。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为自己孩子做打算的母亲,况且皇上对于萧晚晚的宠爱与日俱增,这后宫之中谁怀孕的威慑力都没有妍昭仪来得大。 丽妃又怎么坐的住。 第一百九十章 “带了你这么些天,你也该学会了,”常仁捶了捶自己的肩膀,颐指气使道,“今儿你自己去倒夜壶,还是去老地方,别在路上洒了,可听清楚了?” 承双回答道:“听清楚了,公公。” 常仁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地抱怨:“这他娘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承双推着板车往外走,守在宫门边儿上的侍卫这些天早就和承双混了个脸熟,都知道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宫女专门倒夜壶。 “今天没人和你一起啊?”一名侍卫问。 “公公他腰疼,今晚就我一个。” 那侍卫不由得打趣道:“他能腰疼,你的腰也能疼一回。” 承双回道:“奴婢就算腰疼,该做的也还是要做。” 她将夜壶全都清理干净,推着板车往住处走的时候经过莲塘,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片莲塘的位置比较偏僻,几年下来没有什么人打点也就荒废了,承双偶尔会在莲塘边儿上洗一把手。 她的眉毛微蹙,脚下的步子放轻,将板车停靠在一边,悄悄朝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此人的相貌。 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衫子,蹲在莲塘边儿上,不细心还真的注意不到这里有一个人,胳膊上的袖子撸到了手肘上,两条白生生的手臂在莲塘里头搅弄。 承双侧过头,只见她的脚边放着一个血淋淋的鱼头兼一些破碎的鱼骨。 蹲在这里的人正是玉良。 玉良的嘴边也沾了一些血,在黑魆魆的月色之下愈发显得人鬼魅,像极了喝人血的妖怪。 承双却并不觉得害怕,也许是她的心里头早就有所准备,也许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看见玉良这副人鬼难辨的模样。 “欸。”承双开口。 玉良的背一下子就僵直了,她慢吞吞地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承双,瞳孔在一瞬间甚至变成了尖利的形状。 承双问她:“还想吃么?” 玉良的面上出现犹疑之色,她将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两下,一双眼睛仍然在打量着承双。 承双的心里头一下子就有了底。 如果此时此刻蹲在这里的人真的是玉良的话,她面对自己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承双小的时候也听过不少鬼怪奇谈,里头常有精祟上身的故事,联系之前种种,承双觉得玉良大概是着了道。 她在玉良戒备凶狠的目光下拿来了网兜子,从莲塘当中网上来两条鱼,玉良甚至没等到承双将鱼倒出来,整个人的脸就趴进了腥臭的网兜里,一口咬断带着鳞片的鱼身,伏在地上咬了起来。 承双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要是听话的话,我就每天给你送鱼来,如何?” 玉良吐出一嘴带血的鳞片,手指攥着鱼尾,一口一口地咀嚼。 承双拿起网兜,玉良的手立马眼疾手快地按住她。 承双能够感受到覆在自己手背上湿濡腥臭的触感,她在那双泛着幽光眼瞳的注视下不客气地抽回了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得听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玉良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承双甚至能看到她牙肉上沾带的一丝丝血迹。 玉良抱住自己的头,闷声低吼了好一会,承双默默地看着,玉良固然仰起了脸,捉住承双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头跑。 她的速度很快,身子往前倾,背部弓着,像极了某种动物。 承双提着气,即便她跑得很累,但仍然不敢大声喘气,玉良在跑到惠妃宫外的时候猛地松开了手,自己四肢并用爬上了屋外的大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头。 玉良是丽妃宫中的人,但是却跑到了惠妃住的地方,只能说明这些奇怪的事情是同惠妃有关的。 玉良跳上了围墙,在上头攀爬转身看了承双一眼,承双会意,在围墙下跟着她运动的轨迹走。 承双心里头不是没有疑惑和惧怕的,她看着围墙下头一个小小的洞口,心里头有些发怵。 香药局围墙的洞口她进去了,等待着她的却是谎言的揭开与残酷的现实,而面前的这个洞口背后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承双有些犹豫,玉良像是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开始暴躁起来,她用沾满鱼腥味的手指狠狠挠了一把承双的肩头,承双吃痛,知道自己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如果她不听从玉良的,那她一定会当场发作,到时候闹出动静来被惠妃发现了,只怕等着自己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她卷起袖子和裤脚,偷偷摸摸环顾周围,好在这个有洞的墙角本来就偏僻得很,巡游的侍卫也从不会到这边来。 她用手刨了几把土,将洞口挖的更大了一些,这才开始往里头钻。 费了老大的劲儿钻出来,玉良跳下墙头,一溜烟儿地冲到偏僻宫殿前的花圃里。 承双见她在花圃的某一个位置左蹦右跳,心中明了,从一边捡了块瓦片,小心翼翼地迈进花圃当中,就些那个位置挖了起来。 下头的泥土泛着腐朽的味道,沾着浓重的湿意,渐渐地,承双瞧见了一抹白色。 她就着显露白色的地方挖过去,等东西完全显现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口有点儿窒息。 这是一根白骨。 在惠妃娘娘的院子里头出现了人的白骨。 她脑中一瞬间涌出来很多思绪,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因为脑中的思考而有所打断,她将土尽数盖了回去,又仔细遮掩了自己刚刚踩过的痕迹。 她看向玉良,轻声问道:“你是谁?” 玉良的面上出现茫然之色,她的眉目紧锁,像是在思考。 承双遮掩好洞口,回到莲塘边上,推起板车,在回莲塘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思考那具白骨会是谁的,漱华宫里头的宫人她并不算熟悉,脸熟的就那几个…… 等等! 承双手指攥紧板车的手柄,低声对玉良的背影喊道:“……承珠?” 玉良猛地回头。 ———— 丽妃难耐地又翻了一个身。 她额头出了汗,在睡梦中捂紧了自己的肚子,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玉良枕在外头的长桌上,她打折呆,愣愣地望着丽妃帐顶上摆动的猫尾黑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头四处都是萧晚晚的脸,她看到萧晚晚穿着正红色的宫装,头上戴着金色的步摇,描着精致的妆容,一张脸比桃花还要艳丽。 萧晚晚的嘴唇红润,肚腹微挺,面上挂着勾人的笑,轻挑着眼角问她:“你的孩子呢?” 丽妃猛然低头,望向自己的肚腹,她不可置信的用手来回摸了几次,脸上惊怒交加:“……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萧晚晚灿然回道:“在我这里啊。” 丽妃望向萧晚晚,这个女人脸上的笑意在她看来恐怖骇人,是她偷走了自己的孩子,她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是从自己这里夺走的! 丽妃只觉得肚腹一阵刀削火烧般的疼痛,这种痛逐渐蔓延到了她整个躯体。 她挣扎着,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但是萧晚晚却不愿意放过她,慢慢紧逼,吐字清晰道:“谢谢你将孩子送给本宫。” 丽妃从梦中惊醒,她捂着胸口,额上大汗淋漓,心悸不已。 玉良道:“娘娘醒了?” 天色已经亮了。 丽妃装着半肚子的惧怕、半肚子的火气,没好气道:“本宫醒没醒你自己没长眼睛?不会看?” 玉良低着头道:“奴婢这就去为娘娘端来梳洗的物品。” 丽妃手指摸上自己的肚子,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一个梦,她的孩子还在,还属于她自己。 今日萧晚晚一醒过来就收到了小德子递过来的口信,说皇上请她前去火药司一趟。 萧晚晚算了算时日,大概是贺州做出来了连弩的精小版,想着邀她过去看看。 她来到火药司的时候,端王一行人已经到了,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红木盒子,上头盖着红布。 许章嚷嚷道:“娘娘来了,既然来了那现在总可以打开让我看看了吧!” 贺州这个人虽然经常同军火打交道,接触的也都是一些粗人,但是他身上却有着文人的秉性,在一些事情上头格外讲究,就比如说放在盒子里头的连弩,贺州认为连弩的法子和图纸都是妍昭仪想出来的,那自然只有妍昭仪有资格掀开红布。 许章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连弩制成,即便只是一个初级试验品,但也足够他激动了,他今日早早的就来到了火药司,在外头坐了一个时辰,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许章想着他没有资格揭开红布,那皇上是天下之主,总该有资格吧,可是皇上也宠着妍昭仪,欣然听从了贺州的意见。 “娘娘,请。” 萧晚晚伸过手去,掀开的一瞬间几个人全都围了过来。 里头放着的连弩只有人的半臂长短,通身漆黑,中间是一块长方的厚铁板,萧晚晚拉动上头的指环,铁板便被推动,露出内里的凹槽来。 内里被隔开,分成了三条有人小指粗细的通道。 这里便是放铁箭的地方,这一次制作出来的连弩一次能够放三只箭。 萧晚晚问道:“铁箭可做好了?” 许章忙打开另外一个盒子,萧晚晚取出三支装了进去,拉开连弩最后头的指扣,放开手时“噌”地一声三支铁箭就射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三支箭穿透门板,震落下来许多碎屑。 许章连忙跑到门外对着那三支箭看了又看,抚掌大叹道:“这威力真是足的很!皇上,依臣来看,这连弩可行,届时做成大型器具用在城墙防守之上,定会威慑四方,叫他们不敢来犯!” 嘉文帝的脸上也出现了满意的神色。他望向萧晚晚,愈发觉得萧晚晚是兆国的福星,当初侍神使者所说的话还真的是没有错。 “皇上,依臣妾来看,这小型的连弩也可大批制作,”萧晚晚将连弩翻了一个身,露出背面,对着贺州说道,“贺大人,可否将背面改一改,做成握爪的形式。” “娘娘的意思是……”贺州思忖了一会儿,“到时能将连弩直接固定在人的手臂上?” “就是如此,”萧晚晚说道,“既然军队当中能有飞羽营,那为何不能有连弩营呢?这些能够装在人手臂上的机械,到时做成同等大小,所用的箭支最好也是一个规格,如果兆国上下的军需补给营地都存上相同的连弩铁箭,更换起来也会方便许多,更不会出现兵器不趁手,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的情况。” 统一化的标准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适用的。 贺州连连点头:“娘娘此话说的对,臣觉得可取。” “既然可取,那便照着去做,制作大型连弩的事情也一并交由你来负责,火药司可不能偷懒,朕一个月后便来验收成果。” 贺州自然称是。 “至于这一架连弩,”嘉文帝将它拿了起来,“便给朕吧。” 今日的天气很好,是入秋以来难得的晴天,嘉文帝牵着萧晚晚的手,忽然生出了一些感慨:“朕记得,你是在秋日里入宫的。” 萧晚晚一愣,原来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 “当初入宫的时候,害怕么?” “皇上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怎么,你还敢在朕的面前说假话?这可是欺君大罪。” 萧晚晚心道,她自然是不可能说真话的,她即便是说了真话,嘉文帝也不会信的,难道她要告诉嘉文帝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 “臣妾当初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臣妾如今觉得快活,”她看向嘉文帝,“一切都还不错。” 丽妃已经连续五天梦到萧晚晚了。 梦中的萧晚晚厉害又狠厉,总是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丽妃完全没有能力与她抗衡。 她每一夜都会穿着正红色的宫装朝自己走来,丽妃能够感觉到萧晚晚的肚腹越来越圆。 “娘娘,”玉良说道,“该歇息了,很晚了。” 丽妃靠在床头,她其实十分困顿,眼皮子上下打架,但是丽妃并不敢入睡,她知道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在梦中再次经历一回失去孩子的痛苦,这种苦痛一直折磨着她,让她心神俱疲,精神萎靡,整个人的脸色都被耗得黯淡无光了起来。 人怎么可能一直无缘无故的做着同系列的噩梦呢?这一定是有人在害她,究竟是谁在害她?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第一百九十四章 除了萧晚晚外不作他想。 但是丽妃却没有办法到皇上的面前去指控她,因为她根本没有抓到萧晚晚的把柄。 丽妃托自己的母后在宫外求了保平安的符咒,专门让人送进宫来带在身上。但是这个让大师开过光的符咒却没有起到一点点的功效。她依旧被梦魇所困扰。 周案上的蜡烛渐渐烧尽,怀孕的人本来就容易身体疲惫,丽妃到最后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但是身体的机能却与她做了相反的选择。 玉良上前帮丽妃掖住被角,丽妃的眼眸紧闭,睫毛颤动,看起来在梦中很不安宁。 玉良看了她一会儿,吹灭油灯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绵长的梦。 四周起了大雾,丽妃抓住自己的手臂,一阵阵寒凉的风从她的衣袖中灌了进去。 她无助的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萧晚晚的声音。 萧晚晚今天比以前要来得迟一些,她的肚子也不再圆了。 丽妃定睛一看,瞳孔忍不住瞪大,愕然地望着萧晚晚手中抱着的东西,嘴唇颤抖,问道:“那是什么?” 萧晚晚很轻的笑了一下,她咬着绵软的语气说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孩子呀。” 丽妃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肚子,那里光滑平坦,根本不像是一个怀孕的人会有的小腹。 “别摸了,”萧晚晚刻薄地说道,“你没有孩子。” 这一句话点燃了丽妃的怒火。她张了张嘴,对着萧晚晚大声喊道:“那是我的孩子!” 萧晚晚不屑地回应:“丽妃姐姐,您在说什么胡话呢?这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他嘴中叫的母妃是本宫。” 紧接着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竟然张嘴说话了,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十分好听,他对着萧晚晚喊:“母妃。” 萧晚晚高兴地答应了一声,鄙夷地望了一眼丽妃,丢下一句话:“你已经没有孩子了。” 紧接着消失在了雾气当中。 丽妃猛然从梦中惊醒,她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手心里头全是汗。 “你已经没有孩子了。” 她的脑子发昏发胀,来来回回一直飘荡着这句话。 丽妃摸着自己的肚腹,那里日益变大,她还经常能够感受到孩子在里头乱动。 但是丽妃的心里头明白,她已经不能够再等了,再忍下去萧晚晚迟早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永秀宫中仍然打探不到消息,丽妃已经一意断定,萧晚晚肯定怀孕了,只是月份还小,不显怀,头几个月容易流产,她不说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安然养胎,熬过前三个月。 等到萧晚晚开始显怀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 皇上对她那样宠爱,恐怕就算知道萧晚晚出手害人也会无动于衷。 丽妃越想越自我陷入了一种恐惧当中,这个皇宫里头没有人能够保护她的孩子,除了她自己。 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萧晚晚不是不想让皇上、让嫔妃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吗?那自己就成全她,让她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丽妃对萧晚晚的恨已经十分深了,那些梦里萧晚晚对她的迫害全被丽妃算到了现实当中,在她看来,自己是逼不得已才出手的,都是萧晚晚太过分,做出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人在愤怒恐慌之下是很难做出理智决定的,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布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搞垮萧晚晚,这个女人再在这宫里头生龙活虎一天,她就要多提心吊胆一天。 丽妃的眼下罩着青黑之色,因为怀孕的原因,脸上还不能涂脂抹粉,一张脸寡黄。 “你可听明白了?” 玉良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 丽妃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绝不会食言,你的弟弟、父母,本宫都会派人好好照应,会送上一箱金银,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娘娘……” 丽妃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的神色:“你弟弟也到了该入仕的年纪,到时候本宫会让人捎带几句话,让你的弟弟做上官,这样可满意?” “……奴婢知道了。” 丽妃也不怕玉良不听话。 玉良家里头的情况她一清二楚,玉良又向来是个孝顺的,绝不会弃自己的父母不顾。 到时候就算萧晚晚出了事儿,她就追问玉良,将一切事情全都推到玉良的头上,玉良在严刑拷问之下终于交代事情真相,一口咬定幕后主使是惠妃。 毕竟当初萧晚晚呕吐的消息还是惠妃告诉自己的,那时候有七八个宫人在场,都能够为自己作证。 惠妃才是那个知晓萧晚晚怀了孕,故意陷害的人。 丽妃将事情又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确认自己能够脱身,还能够狠狠地打击萧晚晚、反咬惠妃一口。 即便皇上到时候要治她一个驭下无方的罪,到时候太后也会因为自己怀孕而来求情。 丽妃越想越满意,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晚晚身子垮了,惠妃被治罪了,那这后宫就是她的天下了,皇上对她的宠爱会冠绝六宫,至于皇后,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一个根本分不到半分宠爱,皇上连床都不想上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顾忌的。 等她肚子里头的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男孩子的话,那他以后就会成为太子,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她也会是兆国最受宠爱的长公主。 丽妃扯着帕子痴痴地笑,玉良道:“娘娘,东西做好了。” “呈上来本宫瞧瞧。” 玉良将那一碟糕点端了上来,丽妃半捂着鼻子闻了闻,的确加了杏仁没错。 怀孕的人吃不得杏仁,容易流产,这些该忌口的事情丽妃记得一清二楚。 她摆摆手,玉良立马将糕点装进食盒里,盖上盖子。 “走罢,”丽妃站起身,慢悠悠地说道,“本宫太久没出去走动,实在是闷得慌,今日便去永秀宫探望探望萧妹妹。” 走到永秀宫门前的时候却碰到了小德子,丽妃的眼皮子一跳,小德子行了礼,恭敬道:“参见丽妃娘娘。” “德公公怎么会在永秀宫?” 小德子笑道:“皇上要来永秀宫,奴才便跟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上如今就在永秀宫里头。 丽妃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犹疑,小德子却已经看到了玉良手中拿着的食盒,招呼道:“原来丽妃娘娘是过来看望妍昭仪的。” 丽妃稳定了一番心神,即使皇上在场也没什么,她都已经将事情来回演算了这么多遍了,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丽妃娘娘在此处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萧晚晚此时正在和嘉文帝下棋。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将黑子一个个的捡起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嘉文帝宠溺道:“下棋倒是进益了许多。” “皇上再让着臣妾的话,这一局臣妾就要大获全胜了。” “口气倒是不小。” “皇上,昭仪娘娘,丽妃娘娘来了。” 嘉文帝抿了抿嘴,不悦道:“怀孕了不在宫中修养着,怎么还乱跑?” “快让姐姐进来,别在外头站累了,”萧晚晚吩咐着,“梦蓝,将棋盘收下去。” “朕什么都还没说,你倒是将事情都安排处理妥当了。” “皇上,丽妃姐姐如今身体状况特殊,要是在臣妾的宫里头出了半点儿纰漏,臣妾可担不起罪名。” 丽妃扶着肚子走了进来,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肚腹全然撑了起来。 “臣妾见过皇上。” 嘉文帝颌首,丽妃坐在旁边,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原先不知道皇上来了永秀宫,臣妾在自己的宫中闷了许久,想着太医说过的话,便出来走动走动,同萧妹妹联络一番感情。” “姐姐若要是想散心的话,妹妹这儿欢迎都来不及,梦蓝,去,取一个软些的靠垫过来。” “你这带来的又是什么?”嘉文帝随手指了指被玉良提在手中的食盒。 丽妃道:“臣妾想着,既然是要到妹妹的宫中走动做客,自然是要备上一点礼物的,便让人做了一些糕点,虽然算不上多精致,但味道却还过得去,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萧晚晚道:“这是哪里的话,姐姐实在是太客气了些。” 丽妃使了一个眼神,玉良便低着头,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伸手去打开食盒的盖子。 丽妃并不担心这糕点被其他人吃了会怎么样,杏仁这种东西本身是没有害处的,它只是属性比较特殊,会导致怀孕的人流产罢了。 所以嘉文帝伸出手来拿这份糕点的时候她半点儿都不惊慌。 嘉文帝将糕点放在鼻下嗅了嗅,刚要送入口中,玉良就猛然抬起头,一下子拍落嘉文帝手中的糕点。 “啪——”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嘉文帝的手背上不可抑制地泛了红,那块糕点滚落到了玉良的脚边。 丽妃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她用手指指着玉良,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嘉文帝的脸色很沉,萧晚晚忙让人取来了活络的膏药,为嘉文帝上药。 “皇上,臣妾身边的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做出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情,待臣妾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一顿,”她凶狠地瞪向玉良,眼睛里头已经隐隐有了杀意, “还不快下去!” 玉良却仰头大喊道:“皇上,吃不得!糕点是有毒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样的发展是完全出乎丽妃意料的。 她怒不可遏,心里头的震惊甚至表现在了脸上:玉良竟然敢背叛她! 玉良家里人的命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这样一层关碍在,她居然还敢背叛她,究竟是谁给了玉良这样的胆子?! 嘉文帝的手臂被打出了巴掌印,李勉也已然被这样的情况弄懵了,萧晚晚一点点地将膏药抹在嘉文帝的手臂上。 “你说,”嘉文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问道:“这糕点里头有毒?” “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圣上,”玉良的头抵在地面上,身子弓起,“那糕点里确实是有毒的,皇上让人一验便知。” “李勉,”嘉文帝吩咐道,“去太医院将袁太医请来。” “是。” 袁太医匆匆忙忙地赶到,他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将滚落在地上的糕点拈了起来,细细闻嗅,又取出一只白瓷碗,将糕点化开,将银针丢了进去。 银针的底部一瞬间就变得漆黑。 这不仅有毒,还是剧毒。 丽妃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她什么理智都没有办法顾上了,方才的糕点是嘉文帝拿起来的,下毒谋害皇上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她可从来都没有吩咐玉良往里头下毒,这都是玉良自己做的,她肯定是听从了谁的命令,故意要谋害自己! 丽妃当即狠狠一脚踹在了玉良的背上,玉良被踢得一下子斜扑了下来。 丽妃仍不打算罢休,她还想上去踹第二脚、第三脚,恨不能将她踹死在当场,再也说不出话来为好。 嘉文帝看着这样一场闹剧,眉毛皱了起来,他沉声道:“丽妃,你失礼了。” “皇上……” “娘娘!”玉良捂着脸大哭,她嚎啕道,“娘娘,玉良在您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娘您犯错!下毒可是大罪,奴婢不愿娘娘如此!” 丽妃瞪大了眼睛,一口气堵在她的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丽妃的指尖颤抖,眼神慌乱地看向嘉文帝,“皇上,臣妾对您的一片心意日月可鉴,臣妾是真的不知道糕点里头有毒!” 嘉文帝问玉良:“朕给你机会,你自己来说,解释不清楚的话朕就要了你的命!” 玉良后背颤抖,她凄哀地看了一眼丽妃,缓声道:“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记在心上,是奴婢对不起娘娘。” 丽妃恶狠狠地盯着玉良,她恨不得上前去撕了玉良的这一张胡言乱语的嘴! “皇上,是惠妃娘娘指使奴婢在糕点里下毒的。” 此话一出,丽妃就愣在了当场。 “你说什么?”嘉文帝厉声问道,“你说是惠妃指使的你?” “惠妃收买了奴婢,以重金贿赂,奴婢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铸下大错,”玉良落下泪来,闭了闭眼睛,“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 萧晚晚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此时忍不住出声质疑:“惠妃姐姐为什么要害皇上?” “皇上,您还记得宁都司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宁都司的。 萧晚晚当初是被宁都司所谋害,差点儿被山匪玷污了清白,夺去了性命;嘉文帝是亲自下令处决宁都司的人。 宁都司是惠妃唯一的哥哥,都说血缘之情大于天,惠妃会因为这件事做出什么决定来都是有可能的。 什么叫做杀人诛心,这就是了。 丽妃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玉良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吗?就算给她一百二十个胆子玉良也不敢背叛自己。 原来这丫头是学聪明了些,只是怎么没有提前知会自己,吓得自己差点儿露出了马脚。 丽妃当即便道:“吃里扒外、好坏不分的东西!惠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听了?今天你犯下这等大错,就连本宫也保你不得!” 袁太医在一旁道:“丽妃娘娘,切莫动怒,对胎儿不好。” 丽妃这才收敛了一些,但脸上依旧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本宫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你枉负了本宫对你的信任!” 玉良的双眼通红,她颤着嘴唇,几个跪行凑到了嘉文帝的跟前,紧紧抓住嘉文帝衣袍的下摆,毫无底气地辩解,像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皇上,奴婢……奴婢没想着谋害皇上,惠妃娘娘只是让奴婢来加害妍昭仪,只是今日……今日不大凑巧,奴婢没想到皇上会来永秀宫……” 嘉文帝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声音像是从三九寒天里捞出来的冰渣子:“不凑巧?你还盼着怎么个凑巧法儿?” 嘉文帝只觉得心惊胆战,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自己来了永秀宫,只怕这含着剧毒的糕点就要被萧晚晚吞吃下肚了! 心里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伤害惠妃、不要怀疑惠妃,可是嘉文帝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想起来了惠妃曾经几度同宁都司谈心,也是在那之后,宁都司才做出了让山匪劫持嫔妃,谋害嫔妃性命的荒唐事……惠妃在谈心的时候怎么可能丝毫都没有向宁都司显露出她想对付萧晚晚的意图? 她本来就是恨晚晚的。 怀疑的种子、芥蒂的根源一旦种下,就再也没有办法变成最初的样子了,即便强硬将它拔出,也还是会留下深坑。 “传惠妃。” 萧晚晚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惠妃没有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嘉文帝主动召见她竟然是为了问责。 丽妃气焰盛得很,活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玉良红肿着眼睛,看到惠妃的时候犹如一只落水的鸡,浑身都在颤动着。 惠妃行了礼,嘉文帝开门见山问道:“在糕点中投毒,谋害妍昭仪一事,是你指使的么?” 他的口吻像是已经将惠妃定了罪,语气冲得很。 惠妃心里头泛过苦涩,她想着,嘉文帝这是为萧晚晚讨公道来了,他将萧晚晚护在身后,萧晚晚是他守着的珍宝,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站在他对立面的恶人。 “皇上听信了这名宫女的话?”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只不过是片面之词罢了,臣妾从未吩咐过她行使投毒之事,你是奉了谁的命令,要将这诛九族的大罪推到本宫的头上?” 嘉文帝看向玉良:“你可拿得出证据?胡乱攀咬妃嫔罪加一等。” 玉良凄然笑道:“奴婢只是一个宫女,惠妃娘娘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要挟奴婢,奴婢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证据?” 丽妃有些急了,惠妃面上没有起一丝的波澜,她对着嘉文帝说道:“既然是无稽之谈,那皇上……” “惠妃娘娘!”玉良一双眼睛里头遍布着血丝,她扯了扯嘴角,笑容之中竟然有了几分阴森的味道:“娘娘做了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么。” “皇上,依臣妾所见,这名宫女如今已然失了心志……” “皇上,”玉良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她的额头见了血,“事已至如此地步,奴婢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奴婢手中握有惠妃娘娘同宁都司往来的信件,信中惠妃娘娘亲自委托宁都司杀掉妍昭仪。” 丽妃喊道:“惠妃!你竟然心肠这般歹毒!” 她虽然口中是在批判,但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喜悦冲散了她的理智,让她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中的弯弯绕绕:玉良只不过是一个宫女,她是怎么拿到惠妃信件的?既然她手中有惠妃的把柄,为什么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 她只看到了惠妃脸上慌乱的表情,这个向来瘫着一张脸的女人什么时候这么着急过,玉良手中的信件八成是真的。 谋害妃嫔可是大罪,这个罪一旦坐实,褫夺封号,连降几级位分已经算轻的了。 对于丽妃而言,惠妃是老牌敌人,还是从来没有打败过的老牌敌人,如今看到了惠妃倒台的希望,她当然拼命也得踩上几脚。 ——至于她来永秀宫原本是为了找谁的麻烦,已经被她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 嘉文帝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萧晚晚连忙拉住嘉文帝,温声劝道:“皇上莫要动怒。” 嘉文帝怎么可能不动怒。 “你口中所说的信件在哪儿?” 当那几张泛黄的纸被翻出来的时候,惠妃的眼前一黑,她不明白为什么玉良的手中会有这样的东西,她明明藏的很好,那样隐蔽的地方,除了惠妃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嘉文帝也是大失所望,自己的猜测是一回事,当事实真的摆放到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无法接受。 这纸张上头的字迹的确是惠妃的,她用娟秀的字体写出了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挑唆自己的哥哥去剥夺萧晚晚的性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惠妃妹妹,你怎能因为妒恨做出这等丑事?还授意那些山匪对萧妹妹行侮辱之事,”丽妃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真是让人胆寒!大家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你怎么就能下这样的狠心!” 嘉文帝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两百章 白纸黑字确凿无疑,哪里还有能够容她抵赖的地方。 “将惠妃娘娘带下去,”嘉文帝大失所望地吩咐道,“先关押在漱华宫内,等候处置。” “至于你,”嘉文帝看向玉良,“关押进大内天牢。” 丽妃借着这次机会扳倒了惠妃,心中自然是畅快无比,皇上治她一个御下无方,在宫中幽禁三天,她也欣然接受了。 等她自省结束后,这个宫里头就再也不会有惠妃,只会有身怀龙子,恩宠不浅的丽妃。 至于玉良,她自然会照顾好玉良的家人。 “李公公”,惠妃在迈进漱华宫之前叫住了李勉,一字一句道:“麻烦李公公转告皇上,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不会认,在糕点之中投毒与本宫无关。” 李公公愣住,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娘娘说的话,奴才会带到的。” “有劳李公公了。” 惠妃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打开了一本书,即便她如今落魄,即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那封信,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来踩上一脚的。 李勉将话带给了嘉文帝,嘉文帝的心是很有一些复杂的。 即便惠妃对萧晚晚做出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相信惠妃所说的话。 这宫中的蛀虫多得很,她们盘居在繁华庞大的宫殿之下,将这所华丽的深宫院落啃噬成了黑魆魆的模样。 惠妃不会是任何人的替罪羊,而这个真正在糕点里投毒的人,嘉文帝也一定会找到。 大内天牢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扛得住的地方,玉良的身上仍然背负着疑点,她一天不交代清楚真正指使他的人是谁,嘉文帝就一天不会要了她的命,但天牢之中的酷刑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丽妃高兴了几天,然而迟迟都没有等来处置惠妃的消息,就连天牢那边也没有听说过处死玉良。 这让丽妃有了几分不安,而就在今天,文公公找上了门。 他是来为玉良求情的。 “请丽妃娘娘救救玉良!” 玉良和他是对食,在宫中已然认识了许多年,两个人算是相互扶持,一路走过来的,情分要比一般的对食多得多。 玉良遭此大难,还有可能葬送掉生命,文公公又哪里坐得住?他冒着会被人抓包的危险进了丽妃的宫里,声泪俱下,苦苦哀求,丽妃却并不为所动。 “娘娘,玉良他都是为了您啊!” 丽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冷厉难看了起来,她端着一张脸,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文公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玉良被猪油蒙了心,犯下了大罪过,企图去谋害当今的嫔妃,不是本宫教唆的,怎么能说是为了本宫办事呢?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娘娘!请您看在玉良照顾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救救她吧,再晚几天的话,奴才怕怕玉良真的熬不住了。” 但是在丽妃看来,玉良熬不住了才是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 活人哪里有死人来的牢靠。 第两百零一章 玉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丽妃巴不得她早些被处置,她怎么可能主动去求情,让嘉文帝赦免了玉良呢? 云柔端来了饭菜,照旧同守在漱华宫外头的几个侍卫打过了招呼,伸手推开窗户,“娘娘,奴婢给您送饭来了。” 树倒猢狲散,兔死走狗烹,后宫里头这些天多得是人等着看惠妃的笑话。 曾经宠冠六宫的人物,如今却被幽闭,她们这些平日里受足了皇上冷落的妃子们心中自然大为畅快。风水轮流转,即便你往日再得宠、得意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混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惠妃的身体向来就不好,这几天折腾下来脸色愈发惨白没有血色。 云柔的心中涌出了一股无措,对于她来说,惠妃是救星,她原本以为抱上惠妃这棵大树,就能够过上比之前好上数百倍的生活。 但是没有想到好景不长,惠妃这么快就自身难保了。 而嘉文帝也一直在审查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云柔收拾好碗筷,在离开的路上却偶然听到了前头两名宫女的闲聊。 “诶,你知道那个玉良吗?” “现在有谁不知道玉良姑姑,她可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下毒谋害妍昭仪,被关进大内天牢哪里还有活着的命?我听说啊,玉良姑姑快要不行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哼,你不信就拉倒,反正我是真的有办法清楚里头的情况,这位玉良姑姑就算骨头再硬也经不住天天这样折腾,每天严刑拷打,口风都松了不少,估计是要招了。” 这两名宫女一个瘦高个儿,另一个身材臃肿,穿着的也是宫里头最普遍的衣裳,一时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宫里头的人。 云柔想要追上去询问更多消息的时候,这两个人却已经迈进拐角,消失不见了。 但是云柔的心中却已经冒出了另外一个解决的法子。 “真不知道我怎么还会听从你的话,来帮你的忙,”思双没好气,从衣裳里头拉出鼓鼓囊囊的布料,“你的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承双淡着一张脸,取下鞋底里头塞着的几层垫子:“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你害我的时候还少么?你最好像你所说的那样,这一次是为了来帮助娘娘的,若是耍什么阴谋诡计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当场揭穿你!” 承双将东西收了起来:“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云柔知道,如果她想要救惠妃娘娘的话就必须见到嘉文帝,她不厌其烦地往养心殿跑,单单是今天一天,李勉就在养心殿外见了她十几次。 “云柔姑娘,莫要白费力气了,皇上忙着呢,哪有空见你?” “皇上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糕点里头动了手脚么?奴婢有办法!” 一个小丫头又能有什么办法? 李勉想要再一次地轰走云柔的时候,养心殿的门却正巧从里头打开了。 “让她进来。”嘉文帝说道。 云柔忙不迭地提着裙摆跑了进去。 第二百零二章 这几天皇宫安静地有一些不太正常。 丽妃用过滋补的药后唤了管事太监来询问:“漱华宫那边可有动静?” 掌管太监说道:“回娘娘,惠妃一直都在宫中禁闭思过。” 怎么还在思过?丽妃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头更是窜了一把火。 皇上该不会是怜爱惠妃那贱人,舍不得出手处置吧?到时候这过错思着思着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皇上让丽妃在宫中反省三天,这三天早就过去了,丽妃每日里头就盼着事情有进展,可是无论是天牢那边,还是惠妃那边,都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她心里头焦躁,命人搬几小盆花进来,赏花排解烦忧,谁知道这群不得力的宫人就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盆栽摔碎在地上,土洒了一地。 丽妃算是找到出气口了,她责问道:“做事这般不用心,是都想被打发到尚仪宫里头去?”她的手指指向其中的一个小太监,“本宫瞧你方才上下嘴唇碰个不停,说得起劲儿,本宫倒是要听听,是什么事情这般有趣,让你们一个个魂不守舍。” 这几个宫人自然都是拼命求饶。 “看来你们是真的想要回尚仪宫了。” 丽妃几番逼问之下,这些小太监终于开了口。 “奴才们方才所说的,是这几天宫里头都在说的一个传闻。” “传闻?”丽妃挑了挑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传闻?” “……是、是玉良姑姑的传闻。” 丽妃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凌厉起来:“玉良怎么了?” “大、大家都说惠妃娘娘是被冤枉的,玉良是在污蔑她,还有、还有人说玉良姑姑交待了真凶是谁,今天早上漱华宫外头守着的侍卫已经撤掉了。” 丽妃的面色僵硬,这些小太监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的脑海中划过。 玉良改变了说辞?惠妃宫外的侍卫已经被撤掉了? 玉良所招认的那个真凶是谁?! 丽妃坐立难安,她连晚膳都没有用下。 她就知道,玉良只要活着,那就是一个隐患! 丽妃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她的脑子里一瞬间涌起许多想法。 掌管天牢的田大人是她父亲的门生,受过她父亲许多恩惠,玉良被严刑拷打那么多天,本来就只有一口气吊着,如果行刑的人一不小心下重了手,让玉良丢了命的话…… 惠妃已经被逼到这个境地了,她当初谋害萧晚晚的书信被翻出,如果这次不扳倒她的话,以后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丽妃打定主意后便摊开纸张,写了一封信,用蜡仔细地封好,吩咐一名小太监去送给田大人。 她等着一切尘埃落定。 “母妃会给你最好的。”丽妃抚着肚子喃喃。 小太监在天牢外头鬼鬼祟祟地转悠,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空档,忙将信件塞到了出来透气的狱卒头子手上。 “这位大人,劳烦将这封信交到田大人手中。” 狱卒的面色古怪,他提高声音道:“交给谁?田大人?” 小太监忙做出个声音小点儿的手势。 “你是哪儿的?”狱卒头子问。 “大人,奴才是丽妃宫里的。” 小太监看着瞬间涌出来的侍卫们瞠目结舌。 第二百零三章 领头的赫然是常将军,他将狱卒头子手上的信件拿了过去,冷声道:“拿下。” 小太监双腿发抖:“将军、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需要记得自己是丽妃娘娘宫里出来的就是了。”云柔跟在常将军的身后补了一句。 嘉文帝的面色黑沉得犹如压城的乌云。 他的手旁边放着的正是那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书信。 他这后宫的妃嫔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本事大,惠妃勾结自己的胞兄,丽妃勾连手握权力的重臣!朝中的这些大臣们不想着怎么为黎明百姓做事,一个个地全掺和到了后宫的这些阴损之事当中! 丽妃正准备歇息,门却被敲得震天响,她心中不悦,正准备出言训斥,打开门的时候,发现站在门外的却是宫里头向来最讲究规矩的李公公。 李勉道:“丽妃娘娘,皇上请您去养心殿走一趟。” 嘉文帝直接将那封信件甩到了丽妃的脸上:“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欺上瞒下,就连朕都差点儿被你糊弄了过去!还连同那名叫玉良的宫女在朕的面前使苦肉计,将脏水全都泼到了惠妃的身上!” 丽妃嘴唇颤抖,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明明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胜券在握,是最大的赢家。 丽妃无力地辩解道:“皇上,臣妾没有指使玉良在糕点中投毒……” 丽妃说的是实话,可是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信她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漏洞百出。 玉良死咬惠妃,拖惠妃下水,她派人送信,想杀玉良灭口……如果不是因为投毒是她指使的,那她又何必急着杀人灭口? 丽妃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无人可救的境地当中。 嘉文帝要处置她,这事儿将已经休息的太后都给惊动了,太后连忙赶来,知道事情前后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皇上,丽妃有错不假,但是她如今身怀有孕,皇上也该为她肚子里头的孩子想想。” 嘉文帝冷声,声音不容辩驳:“糕点投毒谋害妍昭仪,朕也险些误食,诬陷惠妃、联通外臣、欺君罔上……那一条单独拿出来都是难以饶恕的罪过!” 丽妃面色如纸,嘴唇发白,克制不住地落泪。 嘉文帝顿了顿:“朕的孩子怎能交由给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来教养。” 丽妃被夺去了封号,降为贵人,被罚一世不得出宫,孩子生下之后转托给皇后教养。 丽妃惶然地望向太后,哭诉道:“太后、太后,臣妾是被冤枉的……” 太后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 太后在乎的只是丽妃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既然孩子没事儿,只不过是换一个人养罢了,那她也就没有什么好不满的地方。 “皇上,哀家累了。” 嘉文帝道:“儿臣恭送母后。” 丽妃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她的耳朵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能够听清外头人员离去的声音。 七品的贵人自然不能享用妃位的用度了。 第二百零四章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这些平日里见了她恨不得摇尾巴的宫人一个个都变了脸,他们凶神恶煞,不客气地拉开她的衣柜,将妃制的衣裙尽数取走。 “李贵人,”领头的公公道,“这都是皇上的命令。” 李贵人。 她被撤去了封号,再也不是以前风光无限的丽妃娘娘,而是再卑微不过的一个贵人。 李箐燕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腿脚都产生了麻意。 而以前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也一个一个的跳了出来。 她越捋脸上的笑容就越癫狂。 她从一开始就迈进了圈套里头。 玉良为何要在普通的杏仁糕投毒?玉良擅自更换之后,事情看似闹大了,惠妃身上罪更重了一分,可是本该吃到杏仁糕的萧晚晚呢? 她安然无恙,那块有毒的糕点甚至先送到了皇上的手上。 惠妃的那封信抖露出来对谁更有利?这其中的答案不言而喻。 她因为冲动勾结了田大人,惠妃之前勾结担任守卫皇宫安全的宁都司……这两个人全是臣子,后宫当中在朝廷完全没有势力的又是谁? 只有萧晚晚,全都是萧晚晚。 按照原来的路线行事的话,惠妃会被治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而她自己顶多是“治下无方”,萧晚晚则是会因为糕点流产。 而现在呢? 她被剥夺了封号,贬成了贵人,身上背着“欺骗君上”、“勾结外臣”、“谋害妃嫔”的罪名;惠妃谋害妃嫔的罪名也坐实了。 萧晚晚什么也没失去,反而因为朝廷无势力再一次获得了嘉文帝的信任;惠妃害她的信件更是让嘉文帝对她心生怜爱。 她倒了,惠妃倒了,能够压在萧晚晚位分之上的竟然只剩下皇后和一个不争不抢、犹如透明人的贤妃了。 李菁燕赤着脚走下了床,她猛地推开窗户,守在外头的侍卫立马赶了过来,他们手持长枪,冷着脸告诫:“娘娘,您该歇息了。” 李菁燕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睛泛红,咬牙问道:“萧晚晚怀孕了么?” 守卫双双愣住,没有回应她的这个问题,只是重复说道:“娘娘您该歇息了。” 李菁燕两只手抓住了窗户上的竖栏,手背上青筋凸起,她扯着嗓子质问:“你们不认识萧晚晚吗?就是永秀宫的那个贱人!带着不洁之身进宫的荡妇!魅惑君上的毒妇!你们告诉本宫,她怀孕了没有!” 两个守卫伸手就要去关上窗户,李菁燕像是被刺激到了,声音越来越大,口中所说的话也越来越恶毒:“那个毒妇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不得好死,下了地狱也要被拔舌挖眼!本宫倒是要看看,地狱恶鬼吃不吃她床上这一套!” 守卫们一用力,将窗户死死地合上。 她的发丝散乱,神态疯癫,她手上一用力挥掉了长桌上摆放着的物品,随后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她的肩膀颤动,通红的眼眶中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她到现在连萧晚晚究竟有没有怀孕都不知道,却因为这个不确定的消息赔掉了一切。 第二百零五章 惠妃被连降了两级,成了惠婕妤。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咯吱——” 身穿着深蓝色衣裳的狱卒推出来一副板车,上头盖着白布。 这样的情景在天牢这种地方常见到没有人会多投一个目光过去的地步。 铺盖一卷,随便一扔,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至于牌位,一个犯了大错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立牌位呢? “诶,你干什么去?”常仁问她。 承双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她弓下身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公公,我肚子疼。” 常仁嫌弃道:“那我可不等你了啊。” “不敢让公公等候,”承双说道,“路奴婢还是认得清的,奴婢一会儿自己回去。” “屁事儿真多。”常仁抱怨了一句便推着车离开了。 乱葬岗这种地方换做之前,承双是不敢来的,可是当心被仇恨和懊悔充斥了之后,她便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好怕的了。 她用脚尖挑开一块块白布,目睹了许多凄惨腐烂的面目,最后才找到了玉良。 玉良的身体上布满了血痕,她没能熬过天牢的酷刑,丢掉了性命。 但是这一次她丢掉的只是身体而已,真正玉良的灵魂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吞吃驱逐了个干净。 承双从怀中拿出一个只有人三指宽、一指高的简陋布娃娃。 “我知道你在,”承双对着空旷的乱葬岗说道,“我是来兑现承诺的。” 承珠死的凄惨,怨气深重,她既然能钻到玉良的身体里,自然也能够出来。 布娃娃抬了抬手,承双会意,将它放在胸前塞好回了宫。 永秀宫的客人从来都没断过。 形势既然已经大变,她们该换队的自然要赶紧表明立场。 萧晚晚看着系统面板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项发呆。 声望? 系统:“古往今来的大人物个个都声望显赫,积攒声望可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 她要一呼百应做什么?她又不行军打仗。 萧晚晚没有管这个鸡肋的功能,李公公如今在外头候着,她还需要跟着去一趟养心殿。 在养心殿里她见到了一位很少露面的娘娘。 贤妃。 贤妃的外貌生得同她的名号再契合不过,她长得一点儿也不艳丽,甚至没有半分的攻击性,就像是一杯任方圆的水。 “臣妾参见皇上、贤妃姐姐。” 贤妃温和地笑了笑,她对着皇上说道:“妹妹天资聪颖,想必学东西快得很。” 嘉文帝在看到萧晚晚的时候,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他的嘴角不由得往上翘起:“过来。” 萧晚晚凑过去,嘉文帝问她:“可会记账?” “不会可以学,”贤妃在一旁道:“原本管账一事是由李贵人负责的,如今她不再管理,臣妾的手上又接手了其他的事情,实在是忙不过来,后宫里头位分最适合的只有昭仪妹妹了,昭仪妹妹看着就是个伶俐的,这件事情臣妾信她能够做的来。” 嘉文帝却拉起了萧晚晚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几圈,含着笑意道:“哪里伶俐了?朕怎么没瞧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对于嘉文帝这样的打趣,萧晚晚只是以撇嘴作为回应。 贤妃捂着嘴轻笑:“皇上若是恩准的话,臣妾这就带着妹妹去适应一番环境。” 嘉文帝一点头,这账务的活儿就落在了萧晚晚的头上。 出来的时候萧晚晚瞧见梦蓝已经同贤妃的贴身大宫女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娘娘。” “方才都在聊些什么?” “一些琐碎小事罢了。”贤妃的宫女明巧答道。 贤妃瞥她一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都有不愿意同本宫说的小秘密了?” 令萧晚晚没有想到的是,明巧没有出口否认,她沉默不语,似是承认了。 贤妃也没有计较她的失礼,两个人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管账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宫里各个局物品的出库入库、所有宫人月钱的发放、后宫向民间采买材料所要付的钱,萧晚晚全都是要经手的。 这活儿虽然不好做,但却一直都是一个香饽饽,因为里头可以捞的油水实在是太多了。 萧晚晚在账房内坐了一整天,她先是梳理了丽妃还在掌管时还未收尾的账目,又将以往的账本翻出来观看学习,最后和账房先生学着用算盘。 嘉文帝处理完事务便来了永秀宫,小太监却告诉他:萧晚晚还没回来。 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怎么会还没回来? “李勉,”嘉文帝说道,“你去催催,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接手的,她就是泡在那儿一晚上也学不完。” 李勉应道:“是。” 嘉文帝又道:“你告诉她,朕在永秀宫等着她。” 他如今也算是摸清楚了萧晚晚的性格,如果不给她施加一点压力的话,保不齐萧晚晚会什么时候回来。 “娘娘,”李勉候在一旁,第三次出声提醒,“皇上正在永秀宫等着您呢。” 萧晚晚合上账本,随口问道:“皇上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李公公这下子可是被问倒了,哪有像妍昭仪这样,将皇上往外头推的? “娘娘说笑了……” 萧晚晚这才起身,关上账房的大门,将钥匙塞到一旁候着的太监手里,往养心殿的方向过去。 李勉提着宫灯,薄薄的一层纸罩里头灯火摇晃,萧晚晚顿住脚步,问道:“方才走过去的是刘嬷嬷么?” 李公公答道:“是,太后院中有一名公公生了大病,刘嬷嬷奉命亲自去尚仪宫中挑了一个补进去。” 萧晚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方才跟在刘嬷嬷身后的那名太监可真是高,萧晚晚有一点心不在焉地想,算得上是她见过男子里头最高的了。 嘉文帝偶尔的小脾气实在是让萧晚晚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面对着嘉文帝十足幼稚的话语,反击道:“账目的活儿是皇上派给臣妾的,臣妾依照命令,认真去做,怎么又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嘉文帝却道:“无论如何,你晚上的时间都该是属于朕的。” 萧晚晚一时之间有点儿想歪,思绪飞到了羞于启齿的地方。 不过她很快便在心里头对自己解释道:她十有八九是没猜错的,毕竟赵允晟就喜欢在夜里欺负自己。 第二百零七章 丽妃被罚、惠妃被贬,但是嘉文帝如今却又能同她打趣,萧晚晚难得有了一些物伤其类的感觉。 她不禁问出口:“以后若是臣妾犯了错,皇上会如何?” 宫里头向来是不缺女人的,只要皇上想,这些年轻的小宫女都会成为皇上的床上客,他究竟会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呢? 不喜欢了就丢弃掉,嫌麻烦了就换新的? 萧晚晚有一些迷茫,要是换做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提出这种问题的,也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变故太多,让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嘉文帝的神色严肃,他并没有轻易打发萧晚晚,而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朕舍不得罚你,也不愿意有罚你的那一天。” 萧晚晚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那皇上可愿意给臣妾一块免死金牌?也好让臣妾安点儿心。” “可以。”嘉文帝利落道。 萧晚晚愣了愣,嘉文帝伸手将她拽到怀里,萧晚晚岔开双腿坐在了他的腿上,柔软的下摆云纱布料堆在两人中间。 “也算是给朕的一次机会。” 他捕捉到了萧晚晚的唇舌,同她极尽缠绵,萧晚晚被吻的晕晕乎乎,却想明白了嘉文帝刚才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舍不得处置自己,倘若有一天,她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错,这块免死金牌就成了饶恕死罪的一个借口。 她感觉到嘉文帝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往上抬了抬。 萧晚晚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爱过什么人,她碰到的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就是面前的帝王。 老实说,萧晚晚觉得同嘉文帝相处时才是最累的,她没有任何参照,得不到来自于系统的提示,只能够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谨小慎微地试探。 碰到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像蜗牛一样躲回自己的壳里,但有的时候这个男人给出的甜蜜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让她忍不住沉溺在里头。 她小声嘀咕:“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嘉文帝的唇移转到了她的颈侧,听到这声模糊不清的嘀咕,不由得问:“你说什么?” “臣妾说皇上大方。” “朕一诺千金,明日便让李勉将令牌送到永秀宫里去。” 惠婕妤还在关禁闭,萧晚晚过了几天的轻松日子,管账的事情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雪肤膏半月前景宁宫不是就派人过来取过了么?”萧晚晚看了文公公一眼,“怎么今日又出库了一盒?” 文公公恭敬答道:“娘娘,太后派刘嬷嬷来拿,想必是之前的那一盒用完了。” “用完了?”萧晚晚挑了挑眉,“这雪肤膏即便是早晚都敷上,也能用一个月之久,半月又怎会用完?”萧晚晚目光又落在另外一行字上,“还有这香膏,按照用度来说,景宁宫每月可拿五盒,但这个月却取了八盒。” 文公公皮笑肉不笑:“娘娘,太后要用,奴才也不能不给啊,违抗太后旨意可是大罪。” “本宫什么时候说不给了?只是文公公想必是拿主意拿惯了,觉得这样的额外用度不需要同本宫报备了,”她合上账本,“若不是本宫今日过来看看,文公公是不是就打算不说了?” 第二百零八章 香药局里头的东西全都是有定数的,用完了就要拿钱购买新的补上,后宫中的嫔妃们对于自己皮肤的管理都是一个比一个更上心,用的原料都是最好的,一盒香膏并不便宜。 国库中的钱要花在刀刃上,如果将大头耗在后宫里,那就是本末倒置。 文公公虽然心里头不满,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他原来是丽妃娘娘的人,如今丽妃倒台,成了一个贵人,只怕在孩子生出来之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妍昭仪圣眷正浓,他自然是要避着风头的。 萧晚晚觉得奇怪,在回永秀宫的路上问梦蓝:“太后往日也这般注重养颜么?” “回娘娘,那倒没有,”梦蓝想了想,“太后风姿未减当年,想来是最近对护理上了心,用度多了些。” 太后虽然有嘉文帝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年纪也上去了,但是却半点儿都不显老,一张脸红润的很,颇有些半老徐娘的风情在。 萧晚晚将此事按下,回到永秀宫后不久却收到了新的旨意。 景濯再过半月就成年了。 皇家子弟的弱冠礼向来隆重,要在皇家祠堂举行,重臣们要按照品阶在外等候,由皇后端冠,皇上亲自戴上。 赵景濯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碰到的第一个大人物。 没想到那个冒冒失失的小王爷也要成年了。 萧晚晚问李公公:“可要准备一些什么?” 李公公道:“弱冠礼上的贡品,殿内需要焚烧的熏香都需要娘娘来操办,娘娘是第一次操持,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去询问皇后娘娘。” “本宫知晓了。” 皇后的翊宁宫除却请安的时候之外,萧晚晚还真的没有拜访过。 “瓜果的购置?”皇后轻啜了一口茶,“本宫倒是主持过两场,只不过是别的名目,不是弱冠礼,往常都是吩咐采购的宫人,去调取驿站的兵马,加急从南方送来新鲜的瓜果,如今还有半月时日,妹妹明日就该着手准备了,不然可就迟了。” “妹妹知道了,谢姐姐指点。” 皇后的笑意很浅:“如今后宫人数空缺,没有几个高位嫔妃,所以落在妹妹头上的任务难免重了些……等到来年新的秀女入宫,妹妹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萧晚晚眉眼微敛:“姐姐说的是。” “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小宫女手中提着一个小竹篮进来,福了福身子,“东西准备好了,奴婢这就送去景宁宫?” 萧晚晚不由得问道:“景宁宫?” 皇后道:“不急,一会儿本宫亲自去。” 小宫女应下了,退了出去。 “姐姐去景宁宫是……” “母后前些时日见本宫的气色好,便询问了一二,”皇后说到这里的时候瞥了萧晚晚一眼,“只是本宫不像妹妹那样年轻貌美,气色好也只是胭脂撑起来的罢了,母后便向本宫讨要,这胭脂不是宫中物,是本宫的娘亲亲手调制送来的,是以本宫送信,让娘亲又送了两盒进来。” “姐姐一番话语倒让我惭愧,”萧晚晚道,“妹妹已然许久未去过景宁宫了,一会儿想同姐姐一起,姐姐不要嫌弃我才好。” 她倒是要去看看太后究竟在弄些什么名堂。 第二百零九章 虽然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不分老幼,但是萧晚晚呆的地方是后宫,一个时时刻刻充满阴谋诡计的地方。太后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没有办法让她不上心。 刘嬷嬷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她看到皇后来了,便主动迎上去,向皇后和妍昭仪福身行礼。 皇后将那一竹篮递过去,随口问道:“太后可是歇下了?” 刘嬷嬷道:“太后近日以来颇爱午睡,已然睡下小半个时辰了,皇后娘娘和昭仪不妨在大厅内等候一会儿,想必太后不久就会醒来。” 萧晚晚两人在殿内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有小太监送上茶水,皇后轻轻喝了一口,笑道:“太后娘娘可真是会保养,这玫瑰花茶色泽清淡。香味醇厚,是难得的珍品。这泡茶之人的手艺也十分精湛。”她笑着对刘嬷嬷说道:“母后的宫中真是卧虎藏龙。” 刘嬷嬷但笑不语,倒是刚才倒茶的小太监开了口:“娘娘谬赞,奴才愧不敢当。” 萧晚晚闻言不由得抬起头,她倒是从来没见过这般主动邀功的。 皇后同样有些诧异,她的脸上隐隐有一些不悦。 在后宫当中这般不知进退的奴才实在是少得很,她似笑非笑道:“照顾太后可是不能容错的事情,这茶虽然泡得好,也不能因此而骄傲,往后要更加细心才是。” 小太监答道:“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 萧晚晚盯着小太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太监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同样回望了过来。 他生了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面容也不像宫中其他小太监那样阴柔白净,倒是十分出众。 萧晚晚觉得他有一些眼熟,等到小太监直起腰板的时候,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天晚上跟在刘嬷嬷身后的那名太监吗! 大厅之中等待了小半个时辰,太后这才懒懒起身。她的装扮也与往日大有不同,不再穿着色泽灰暗的衣裳,而换上的是明丽一些的浅紫色衣衫,脸上的粉抹得均匀,嘴上上了一些唇脂,头上插着两三白花发饰,颇有一些娇羞少女的情态。 刘嬷嬷送上皇后带过来的胭脂,太后将盖子拧开放在鼻下嗅闻,惊叹道:“这味道可真是好闻。” 皇后道:“母后喜欢就好,臣妾托娘亲在里头加了一味栀子粉,想来更合母后心意一些。” 太后伸出手指在盒子里头蘸取,涂在手腕上,手腕上立马显出一抹水红色。 太后左瞧右看,嘴唇向上扬起,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皇后道:“母后可要现在就抹上?” “这颜色太过于年轻,只怕是不太适宜……” 皇后道:“母后不必妄自菲薄,母后的风姿不减当年,便说是新嫁娘也是有人信的。” 萧晚晚沉默的坐在一边,她的目光偶尔就要投到站在刘嬷嬷旁边的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低着头,领子提的很高,侧脸棱角分明,配上端正的五官,高挑的个子,倒有了些阳刚之气。 第二百一十章 萧晚晚时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一动,放在桌案上的茶杯,啪的一声滚落到了地上,碎片四溅。 和皇后聊得正开心的太后瞥了她一眼,脸上充斥着不悦。 皇后说道:“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套茶杯是从景窑带出来的,出自名家之手,世间仅有三套,且每套的花色不同,妹妹打碎了这一只,便是毁了一整套。”她看向地上的碎片,脸上有着惋惜之意:“可真是可惜了。” 萧晚晚哪里知道自己随随便便打碎的这个茶杯竟然有这么强的来头。她赶紧认错:“母后,臣妾一时失手,打碎了母后的心爱之物。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太后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小太监上前拿起簸箕和扫帚将碎片扫了进去。 太后这时开口道:“你退下吧。”随后便指使刘嬷嬷来扫。 这一举动看似自然无比,但是萧晚晚本来就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名小太监身上,摔茶杯也只是为了试探。刘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脏活儿累活儿太后都不会指派刘嬷嬷去干。 而太后竟然指派了刘嬷嬷去取代这名小太监处理碎片。 萧晚晚神色复杂,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吕不韦和嫪毐的典故。 系统:“已触发支线剧情,是否接受?” 在森严的皇宫之中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呢?即便是漏网之鱼,那也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鱼。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讨好太后吗? 即便今天只是在太后这坐了一会儿,萧晚晚还是能够感受出太后对这名小太监的喜欢,自己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已经和太后闹得十分不愉快了,如果再揭穿这名小太监的事的话,那她和太后之间只怕真的要走向一个不可挽回的极端。 在历史上,在后宫养男宠的太后并不少见,她们不甘于深宫寂寞,便开了第二春。 而萧晚晚在意识到太后的不正常之后,在接收到突然发布的系统任务之后,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太后和这名男宠之间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嘉文帝。 她没有办法断定这名太监没阉割干净,她知道后宫中不少太监宫女对食倚靠的是口舌之活,但如果事情发展到最极端的那一点,太后身边的这名太监不是真正的太监呢? 在离开景宁宫的时候,萧晚晚在门口又见着了那名太监,她问道:“你叫什么?” 那名小太监答道:“回娘娘,奴才叫平安。” 萧晚晚去了一趟尚仪宫,人都是爱慕美丽的,皇宫之中长得俊俏的小太监十分抢手,因为他们不像漂亮的宫女那样具有危险性,不会出现媚乱君主的事情,摆在身边的时候看着也赏心悦目。 像平安这样相貌出众的,如果在宫中待了很久,又怎么可能不被调到别的宫中。 萧晚晚找来了掌事公公,翻看了册子,果然,平安是三个月之前入宫的。 她问掌事的公公:“这个平安是怎么选进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平安明显不是适合入宫的年纪,却被选入宫中,这其中的疑点重重。 尚仪宫的掌事公公回答道:“娘娘,宫外的人员选送向来是有专门的渠道的,送进来的都是些身家清白的男女,娘娘突然问起平安,可是平安在哪里触犯了娘娘?” 萧晚晚摇头:“不是,只是本宫瞧着他年纪也不小了,却面生得很,心中有了疑窦,所以才来问问,既然是登名造册完备的宫人,那本宫便安心了。” 掌事公公点头称是:“娘娘不必忧心,身家有污点的宫人是绝不可能被送进来的。” 萧晚晚很想将心思放在太后这件事情上,但是小王爷马上成年的事情在眼下却更为紧要,她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对付平安这位小太监。 绸缎局经过一段时间的忙活之后,今日送过来了成年礼上小王爷要穿的礼服。 “这是初打样,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还得再去修改。” 萧晚晚仔细看了看这衣服,用料是上好,上头的刺绣也是极为出众,绣线金光熠熠。 她看了之后非常满意,但最终还得征求小王爷的意见才行。 小王爷被传进了宫中,他看着坐在上位上的女子,容貌还是和往常一般的娇艳,身上的气质更沉稳了两分,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黑色的鬓发上插着一支白玉做的缀珠钗子,明艳无双。 萧晚晚让梦蓝将衣服送到小王爷的面前,问道:“本宫命绸缎局日夜赶制,如今做出了个初样,小王爷看看,有哪里不合心意地方本宫便让绸缎局的人帮着改改。若是心中满意,那照着这礼服的形制去做同款的挂饰腰带等。” 小王爷道:“这些时日多谢皇嫂费心。” 他将衣服敞开,上下翻动查看才道:“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臣弟挺喜欢的。” 萧晚晚:“小王爷喜欢便好,既使如此,本宫就命人着手去做下头的事情。” 小王爷离开皇宫之前萧晚晚自然是要去送送他的。 行至半路的时候,萧晚晚一低头就看到了小王爷拇指上有一道深红色的勒痕,虎口之处也有损伤的痕迹。 她不由得皱眉问道:“小王爷,这是怎么了?府中的下人照顾不周?怎么留下如此多的伤处?” 小王爷爽朗的笑了笑,解释道:“不关下雨的事,是臣弟热爱射箭,近段时日练得勤的,这才一不流神伤到了手。” 萧晚晚的脑中一下子就蹿出来了嘉文帝的面庞,轻声道:“射箭还真是受欢迎。” 小王爷挠了挠头,脸上的笑容有一些腼腆:“臣弟如今的技法,自然还比不上皇嫂,但较之从前已经许多人长进,皇嫂若是不嫌弃的话,日后有时间的话,臣弟可以给皇嫂露一手。” 萧晚晚笑道:“本宫相信小王爷射箭是有天赋的。” 小王爷和嘉文帝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姓赵的这一家子,在射箭上的天赋一脉相承。 萧晚晚不知道的是,小王爷原本对于射箭是不怎么上心的,他开始勤奋练箭也是因为之前在猎场上,被萧晚晚射出的那几箭给晃了神。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王爷成人礼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王公大臣们穿着朝服,站在皇家祠堂的外头,嘉文帝头上带着九珠冠,龙袍上的金龙威风凛凛。 他看着小王爷说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顽皮撒泼,要主动承担起肩膀上的责任。” 嘉文帝拍了拍小王爷的肩膀。小王爷面色严肃,点了点头:“皇兄所说臣弟会牢牢铭记于心,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会让赵国丢脸。” 小王爷拿着茶杯先给皇上敬了酒,再去见太后,太后也是一脸的欣慰,她的两个儿子如今都成年了,都是英俊不凡,年少有为的好男儿,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与有荣焉。 这一场由萧晚晚操办的典礼十分不错,结束之后,嘉文帝问她:“你方才一直在看什么?” 萧晚晚没有料到自己的出神竟然会被嘉文帝注意到:“没什么。” 嘉文帝说道:“朕瞧你方才一直心不在焉,频频往母后那边看,怎么,你是有什么话想同母后说?” 萧晚晚笑了笑:“臣妾只是觉得母后近来的气色愈发好了,臣妾这里也得了一位良方,说是能够改善人的气色。皇后姐姐去了这么多养颜的物品,臣妾也不好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做。” 嘉文帝道:“你倒是有心,如今知道哄母后开心。” 萧晚晚方才所说的不是假话,她的手中是真的还有一个系统出品的药丸可以提供给太后——冰肌雪肤丸。 能够改善人的气色,缓解暗沉。 系统出品的药物,效力自然是要比古代那些药丸要好用得多,如果将这个东西献给太后的话,一定能够讨得太后的欢心。 “朕觉得,如果有了孩子,母后更加开心。” 萧晚晚看他一眼:“李贵人快要生了,孩子到时候就有着落了。” 嘉文帝的面色有一点复杂。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今年26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此时早就应该拥有几个子嗣,而他的后宫当中却只有李贵人一个人怀孕。 他即使如今再不喜欢李贵人,心中对于那个孩子也还是期待的。 即便如今他更想和萧晚晚生一个孩子。 李贵人的肚子已经7个多月了,也许是她自己心里头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她能够翻身的唯一资本,在关禁闭的这段时间内没有抗拒嘉文帝送过来的人手和食物,很听话的在调养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临盆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安排的接产婆皆是资历最老的,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就连上床睡觉、夜壶解手这样的事情,都需要人来搀扶帮忙。 两个接生婆一左一右的扶着李贵人的手臂,她刚刚才解了手,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感觉到一股凉意不住的往肚子里头钻。 李贵人对自己的这个孩子十分小心,也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便张口喊接生婆,接生婆听到声音连忙赶进来,只见李贵人捂着自己的肚子,面上惊慌的问她们:“为何本宫的下腹如此的凉?” 第二百一十三章 “娘娘方才是不是吃了带寒气的食物?” “本宫饮食你们都是经手过的,本宫吃了什么,你们还能不清楚?” 接生婆道:“娘娘莫要惊慌,先坐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奴婢去帮您倒些热水。” 李贵人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小腹,只觉得那凉意像是要钻进她的骨子里头,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恐慌,坐在床上也十分不安,左右乱动,忽然她的脊背弯了下去,手臂抱住自己的膝盖,脸上的神情有一些扭曲:“……疼。” 她的脸上出了一层冷汗,额角边的黑发尽数被打湿,李贵人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了床边的柱子,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疼,但是门外的侍卫却像是听不见一样。 接生婆端着一盆热水急匆匆的推开门进来,当她看到里头的景象的时候,手中的铜盆却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盆中的热水也打湿了接生婆的裙角。 李贵人的面色惨白,歪歪斜斜的依靠在床榻上,她的眉目紧闭,人像是已经晕了过去,而就在她的脚下已经聚集了一小滩水迹。 “来人!”接生婆大喊,“娘娘要生了!” 在夜色中沉寂的皇宫,被这一声叫喊给弄醒,变得灯火通明,太后匆匆忙忙的赶来,萧晚晚伺候着嘉文帝换上了衣衫,两人来到了李贵人的住处。 “不是才7个月吗?怎么好端端的就早产了?”太后问太医道。 “回太后,贵人娘娘突然肚子疼,臣妾进去诊断过了,贵人娘娘是碰到了麝香,这才引发流产,但好在孩子已经7个月了,在肚腹中已然成型,能够生下来。” “麝香?”太后问道,“李贵人的房间之中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里头的情况如何了?”嘉文帝问。 随着他这一句话落下,一名接生婆撩开帘子,手中端着铜盆,嘉文帝向盆中里瞥过一眼,只见里头装着满满一盆的血水。 太后的脸色发青,质问那名接生婆:“这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的胎位不正,”接生婆说道,“贵人娘娘血流不止,只怕是……” 太好冷了,脸咬着牙说道:“若是哀家的皇孙有什么不妥,哀家就要拿你们是问。” 有一些瘆人凄楚的叫喊不断的从后院传出来,萧晚晚不由得掐紧了掌心。 在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将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没有现代医学的帮助,如果出了一些差错那就是一尸两命。 他们在前院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光已然放量,嘉文帝推掉了今天的早朝,李公公派人送过来早点,几个人吃的都有一些神思不属。 门再一次被打开,接生婆从李从小跑出来,太后急忙问:“怎么样了?” 接生婆说道:“太后娘娘,胎位已经摆正了,能够看到头了。” 太后这时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一名身穿着花色衣裳的接生婆推开门,朝外头大喊:“生了!” 嘉文帝等人急忙走过去,萧晚晚小声的问了句:“怎么没有听到哭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 满屋子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接生婆手中拿着一个玫粉色的襁褓,太后开口道:“将孩子拿过来给哀家瞧瞧。” 接生婆的面色惶恐,手臂颤抖,眼神闪躲,迟迟不愿意上前一步。 太后心里头咯噔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也重了许多:“哀家让你把孩子拿过来看看!” 接生婆摇了摇头,双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她的手握紧襁褓上的衣料,连磕了几个头。 刘嬷嬷往前走了一步,从她的手中抢过襁褓,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伸出手指在孩子的鼻下试探,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太后娘娘,是个死胎。” 太后一听到这句话险些晕过去,萧晚往襁褓里头看了一眼,面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只见那孩子双眸紧闭,脸色发黑,了无生息的躺在那里。 嘉文帝的第一个皇子就这样夭折了,太后对于孩子已经死去的消息显然是不能够接受的,她质问太医:“怎么会是一个死胎!” 太医们跪了一屋子,诚惶诚恐:“太后娘娘,臣等已经尽力了,这孩子只怕在贵人娘娘的肚腹中时就已经是个死胎了。” 李贵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左右查看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孩子,于是张口大喊。 接生婆低着头走进来,李贵人问道:“本宫的孩子呢?” 接生婆答道:“回娘娘,孩子是个死胎,已经下葬了。” 李贵人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她的手指掐住了床褥上的被面,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在跟本宫开什么玩笑?本宫再问你一次,孩子呢?” “娘娘,孩子是真的没了。”接生婆解释道,“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李贵人掀开被子,不顾下腹的疼痛,赤着脚走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是不是萧晚晚那个贱人派你过来的?那个贱人派人拿走了我的孩子,还要说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孩子呢!” 她的嘴里头絮叨个不停,接生婆跟在她的身后,忽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失声喊道:“娘娘!” 李贵人摔在了地上,整个人晕了过去。 常仁的嘴中叼着一根稻草,他不解的望向承双:“你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儿?怎么涮个夜壶也把你开心成了这个样子?” 承双面带笑意:“今日的夜壶比往常干净多了,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常仁嗤笑道:“瞧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诶,这草木灰放的少了一些。” 承双却道:“这一只是李贵人的,少一些就少一些吧,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这臭丫头倒是会见风使舵。” “李贵人早就不是当初风光无限的丽妃娘娘了,她生的孩子也变成了死胎,这可是大不祥之兆,后宫当中又向来不缺美人,李贵人这一次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虽说她还挂着贵人的头衔,可就她之前犯下的那几条罪过,只怕连最低等的采女也不如。” 常仁一想,不由得也咧开了嘴。 李贵人当初还是丽妃的时候,她的嚣张气焰宫中又有哪个宫人没有领略过?她真的是不把他们这些奴才当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今她失势了,落魄了,这些人都等着痛打落水狗。 承双从自己的床底下拖出来一双鞋,用手将鞋垫拿起来,从里头翻出一个小纸包,里头装着一些粉末。 她握紧掌心,去了后头莲塘,手一挥那些什么粉末便纷纷扬扬的融入到了池水当中,消失不见。 承双一连在李贵人的夜壶当中掺和进麝香几个月,为的就是让李贵人流产。 夜壶是多么肮脏的东西,谁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夜壶中动手脚。 即便李贵人不流产,她满月生出来的也只会是一个死胎,承双只不过是让她更早的进入到绝望的境地中而已。 猫鬼最喜食胎儿。 这一天晚上,李贵人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依然是白茫茫的大雾,她拖着沉重的双脚往前走了很久,快要走出迷雾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影。 萧晚晚穿着正红色的宫装,头上插着九凤的步摇,面容精致,手里头抱着的是玫红色的襁褓。 她笑盈盈的对李贵人说道:“本宫早就说过了,你没有孩子。” “我的孩子呢?” “偷来的孩子自然是要还回去的”萧晚晚举起双臂,将襁褓往后一扔。李贵人听到襁褓之中的婴儿发出一声洪亮的哭声,随后便跌入了万丈深渊当中。 “不该来的自然要让他回去。” 李贵人目眦欲裂,近乎癫狂的扑上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萧晚晚消失不见了,李贵人一个失足跌入了深渊当中。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李贵人猛然从梦中惊醒,她张嘴大口喘气,后背已经濡湿了一片。 她的孩子好端端的呆在她的肚腹中7个月之久,李贵人每日细心照料,生怕肚子里的孩子跟不上营养,太医所说的通通照做,又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死胎? 这一定是萧晚晚动的手脚,她心思恶毒,使用了阴谋诡计,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孩子已经成型了,有鼻子有眼睛,四肢小小的,却因为那个女人的设计陷害,而丧失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还有皇上,皇上一心偏袒那个贱人,他不爱自己,也不在乎自己肚子中的这个孩子,他们是一伙儿的。 李贵人心中悲愤万状,眼睛酸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她心中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点。 自己为他生儿育女,辛辛苦苦换来的是什么?他作为孩子的父亲,在期间可有一次来过宫中探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顾着自己的享乐,贪恋着萧晚晚的美貌与肉体,摒弃了自己这样一个为他受苦的女人。 “赵允晟……哈哈赵允晟……” 李贵人忽然笑了起来,她越笑眼角就越红。 遇人不淑,错付一生。 “怎么能只有我孩子一个人死呢?”李贵人神情恍惚,嘴中喃喃。 她无辜的孩儿死了,那些贱人,那些薄情郎,又怎么能够好好的活着! 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陶瓷瓶,猛的推开了窗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牢的田大人是左丞的门生,上次自己的女儿为了私利,联通田大人意欲谋害惠妃的事情,已经让左丞在嘉文帝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被皇上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心中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自己的女儿做错了。 但是李贵人生了个死胎,孩子没了的事情从宫中传出来的时候,左丞和左丞夫人还是坐不住了。 那是他们养育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儿,这个孩子他们悉心疼爱,如今她遭到了这样的变故,心中只怕是悲痛万分,他们做父母的又怎么能够视而不见,不去安慰一二呢? 左丞夫人的眼睛哭得红肿,早上敷了几个帕子才算消了一些下去,左丞向皇上递了帖子,请求见见自己的女儿。 所请是人之常情,嘉文帝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行人前往李贵人的宫里,走至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娘娘,娘娘快下来,不可以!” “娘娘使不得啊!” “别过来!”李贵人的脚踩着屋顶的瓦片,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已经碎掉的青瓷瓶,扭曲着面容威胁道:“你们谁要是敢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嘉文帝一行人一进到宫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慌乱的场景。 左丞夫人用帕子捂住嘴,脸色煞白,嘉文帝的眉头深深地蹙起,怒斥道:“这又是在闹什么!” 李贵人被这声音所吸引,转过头去,接着就看到了嘉文帝。 门口站了这么多人,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母,眼中只剩下了嘉文帝。 那个男人还是一样的威风凛凛,气度不凡,脸上丝毫没有悲痛的神色,他活得逍遥自在,活的畅快,只有自己在为那个死去的孩子而伤心,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孩子当做一回事儿。 李贵人的声音尖利,冲着嘉文帝的方向喊:“赵允晟!” 这一声喊的将左丞的脸色也吓得死白,直呼皇上的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 “燕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左丞大声提醒道。 李贵人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脸,看了左丞一眼,迟疑的喊了一声:“爹?” “爹和娘来看你了,你还不快下来!” 李贵人的神情瞬间又警惕起来:“女儿才不下去!下去了之后,他们又会将女儿关起来,关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哪里也不让女儿去,女儿过得比天牢里的囚犯还不如!”她的声音里头带了哭腔,一字一句的质问左丞:“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宫里?为什么要让赵允晟做我的丈夫?你知不知道他对女儿有多不好?知不知道女儿心里头有多痛苦?我的孩子没了,没了!” 嘉文帝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李公公连忙道:“你们这些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娘娘带下来!” “赵允晟,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到底有没有心?”她怒骂,“薄情寡义,耽于享乐,不顾子嗣!你连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都做不好,你还当什么皇帝?”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看到这年年的灾祸了吗?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真的安心吗?百姓不认可你,上天不认可你,总有人会取而代之的!” 她越说越过火,这番话听起来同造反无异了,左丞夫人吓得简直要晕过去。 李公公在一旁跺脚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娘娘带下来。” “别过来!”李贵人挥动着自己手里的碎花瓶。 侍卫们跳了上来,他们围住李贵人,李贵人胡乱挥着自己手中的花瓶,那些侍卫顾忌着她是娘娘,只能步步紧逼渐渐围住,不敢举动太过粗鲁。 李贵人被逼的没办法了,手中灌注力气,闭着眼睛,击向这些侍卫,一个不慎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一名侍卫动作迅捷,眼疾手快的拉住,将她成功安全的带到了地上。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皇上开口,左丞和左丞夫人即便是想求情,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方才他们的女儿说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这些话就算是诛九族也够了。 嘉文帝揉了揉额角,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将李贵人打进冷宫。”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贵人的声音还在后头响起:“赵允晟我诅咒你孤老一生,不得好死!……唔!” 她的嘴被人堵住了。 这是嘉文帝在位期间,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就在两三个月之前他还是不可一世,声势浩大的丽妃娘娘,皇后对她都不敢刁难。 元华宫从今天开始便成了一座空殿。 嘉文帝格外沉默,萧晚晚也听闻了那一场闹剧,她将下巴搁在嘉文帝的肩膀上,从背后抱住了他,温声道:“皇上怎么不理臣妾?” “你早些睡,朕再看点奏折。” 萧晚晚伸出手,从嘉文帝的手上夺过奏折,放到一边正色道:“时候已经很晚了,皇上若是要批奏折的话,明天有的是时间。” “晚晚。” “臣妾总是在想,皇上去年在秋猎上意气风发的模样,转眼间一年快要过去了,李贵人失去心智后的胡言乱语,皇上又何必当真呢?” “朕没有。” “没有的话就好好歇息,”萧晚晚拍拍床褥,“今年的秋猎臣妾也要进围场,要同皇上好好比出一个高下来。” 嘉文帝看着萧晚晚那张固执的脸庞,心下一暖,叹了口气,也就随萧晚晚去了。 这冷宫还从来没有进去了还能出来的例子,要说这李贵人可真是倒霉,流年不利,先是被降了四级的位分,生出来的孩子居然还是个死胎,现在又进了冷宫,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冷宫外头只有一两个侍卫,隔着远远的把守,他们也不想沾了这冷宫中的晦气,都是还未成亲的年轻小伙,谁也不想和一个满身霉运的妇人打交道。 万一冲着了自己身上的运势那可怎么办? 李菁燕坐在冷硬的床板上,身上盖着一层破旧,散发着霉味儿的被褥,屋内只摆放着一张长桌,一个小板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咯吱。” 她回头,却看到门外站了一个熟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是你。” 惠婕妤抬脚走了进来,云柔跟在后头关上了门。 “姐姐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疯子,怎么就说出了那些糊涂话?” “糊涂话?”李贵人冷笑一声,“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只是妹妹你还没有看清楚其中的门道,没有认清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罢了。皇上当初多宠爱你,如今还不是说贬就贬,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妹妹难道还要维护他吗?” “姐姐当初为什么要害我呢?”惠婕妤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如果不是姐姐派玉良来害我的话,我也不会到达如今的境地,变成惠婕妤。” “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把柄,我当然要顺势踩一脚才行。”李贵人倒是承认的大大方方,她对嘉文帝已经死了心,再也不抱什么美好的期望,也做好了在这深宫冷院里待一辈子的准备,因此面对惠婕妤的质问,她是一点儿也没有藏着掖着,“如果是妹妹碰到这样的机会,难道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惠婕妤温声道:“妹妹可不像姐姐,能够调教出那么有能力的奴才,这般轻巧的就找到了那封信。” 李贵人忽然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她的眼角都笑出了泪,惠婕妤期间就一直盯着她看,李贵人擦了擦眼泪,嘲讽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比不上萧晚晚的地方,你看,萧晚晚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健康,还比你脑子灵活,换做是我,我也会挑萧晚晚,而不是挑你。” 惠婕妤压下心中的不悦,她问道:“此话怎讲?” 李贵人道:“要不怎么说她聪明呢,将我们一众人耍的团团转,你以为玉良是我的人,我也以为玉良是自己人,结果呢,她居然是萧晚晚的人,玉良怎么拿到你的那封信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姐姐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不要同萧晚晚比,你无论是里子条件,还是外边的条件,都不如她,不如老老实实的做个婕妤,在你那漱华宫中待一辈子,也算是平平安安。”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瞥了惠婕妤肚子一眼,讥笑道:“况且你这肚子那么多年都没个动静,只怕是生不出孩子来。” 她虽然死了孩子,但好歹能生能怀上,惠婕妤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下不了蛋的母鸡,比她还要可悲可怜可叹。 她的心情都因惠妃的到来好了几分,坐躺在床上乐个不停。 “趁着皇上对你还有几分旧情,你就老实一些,别再跳来跳去,”她咬了咬指甲,“还要本宫提点才发现玉良是她的人,你同萧晚晚斗法,只怕人家随便安排一下,你就得输的一败涂地,太蠢笨了,安生些好。” 云柔轻轻的挪过去,站在李贵人的身后。 惠婕妤一副谦恭的姿态:“姐姐真是聪慧,谢姐姐指点迷津。” 李贵人撩了撩眼皮:“同萧晚晚比起来,我还是看你更顺眼一些。” 云柔从袖中抽出了绳索,一下子就套在了李贵人的脖子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那绳子猝不及防的勒到了李贵人的脖子上。 李贵人的手抓住了脖子间的绳索,她拼命的想要将绳索拉开,拼命的想要呼吸到更多的空气,但是身后的云柔却是下了死劲,闭上眼睛极力的往后勒,李贵人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脖间火辣辣的疼,她的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黑,恍惚之间,她听到了来自于惠婕妤的声音。 “姐姐的那个孩子五个半月的时候就死了,难为姐姐将一团死肉藏在肚子里多呆了一个多月,生下来对姐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李贵人的眼睛瞪大,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惠婕妤,惠妃笑得温婉,如同不染纤尘的素白莲花。 “姐姐临死之前才弄清楚究竟是谁害死了你的孩子,可真是蠢笨呢。” “娘娘,没气儿了。” 惠婕妤点了点头,云柔拿了一把凳子放在桌子上,垫着脚尖把绳索搭上房梁,又憋着劲儿抱起了已经死去的李贵人,将她的脖子套进绳索里。 “李贵人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一时之间想不开,自尽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她瞥了云柔一眼,“走吧。” “是,娘娘。”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明白?” 云柔哆嗦了一下,她向来是最惜命爱命的人,当即点头道:“今晚娘娘一直在漱华宫中休息,睡的比往常都早一些。” 李贵人这一次被贬入冷宫,连一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带,饭菜也全靠侍卫来送,穿着轻甲的侍卫满脸的不耐烦,谁都不愿意过来送饭菜,只是同那一群兄弟猜拳,输了,这个活儿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端着饭菜敲了敲门:“贵人娘娘,该吃饭了。” 里头却无人应答。 侍卫的嗓音又提高了一些,手下的动作不停,本来就有一些破旧的门板被他敲的震天响,上头的灰尘呼啦啦的扑落下来。 “娘娘该用午膳了,娘娘!”他将饭菜的盒子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叫也叫过了,这位娘娘不知道是闹脾气还是怎么着,不出来拿,这就不是他要负责的范围了。 晚上的时候照旧是这名侍卫送来饭菜,他走到门边,看到中午拿来的食盒原封不动的、连位置都没有变一下的放在门口。 他再次敲门,呼喊,里头依旧是无人应答。 “饭菜奴才放在门口,娘娘若是饿了记得出来吃。” 这一次侍卫留了个心眼,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又回去冷宫里头看了一次,只见门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个食盒。 他心道:这位娘娘该不会是要用绝食来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让皇上放她回去吧? 都被放到冷宫了,皇上又怎么可能在乎她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呢? 毕竟冷宫的安危是由他们这些侍卫来负责,于是他回去找了侍卫长,侍卫长听说了情况之后,带上了两三个人,确定里头无人应答之后,这才一起撞开了门。 “狗娘的!”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怒骂出声,另一个被吓得腿都软了。 第二百二十章 李贵人一张脸涨的紫黑,眼睛直勾勾的瞪着,眼珠向外凸出,脖子上是深深的淤痕。 李贵人上吊了。 左丞府内外挂满了白色的灵幔,堂上放着一块牌位。 李贵人既然嫁到了宫中,她死了尸身也是不能够回到左丞府的。 左丞坐在座位上沉默了许久,他的手指握紧茶杯,指腹发白,左丞夫人眼睛哭的红肿,嗓子几乎发不出来声音。 “啪嗒——” 猛然茶杯被他掷在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左丞夫人被吓得一激灵:“老爷……” “上吊自杀?”他压抑着悲痛与怒气,冷哼了一声。 他自己的女儿,他比谁都要了解,燕儿绝对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她那样要强,即便是输了,也会挺着脊背活下去。 是他太过天真,高估了帝王的肚量,燕儿那样的辱骂皇上,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又怎么可能一不动她的性命,二不动左丞府? 皇家的脸面是多么高贵不可侵犯的东西,哪里有仅仅只是打入冷宫这样的好事? 皇上还是对燕儿下手了。 作为一个臣子来说,嘉文帝的做法没有半点毛病,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来说,他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在嘉文帝亲自处置了自己女儿的性命之后再拍手称好,高呼皇上做得对,他心里头甚至是有不忿的,为何嘉文帝要给了他们全家希望之后,再亲自将这希望亲手打碎? 妻子抱怨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当初你就不该将女儿嫁给皇上,先皇膝下子嗣单薄,几个皇子接连夭折,即便封太子的旨意没有下来,大家心里头也十分清楚,谁才是下一代的皇上,后宫之中多复杂,你我心里头难道不清楚吗?” “为了向皇上表示忠心,你将燕儿送了过去……燕儿是怎样的一个性格?她太过直来直往,心里头也存不住什么话,她根本就不适合后宫那种地方!咱们左丞府虽然比不上皇宫富丽,吃穿比不上宫里的用度,但是至少能够护燕儿一生的平安,让燕儿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如同现在一般白发人送黑发人!” 左丞眼睛涨红,他握紧了拳头,低声道:“是我错了……我错了!” 萧晚晚系统当中那条保护丽妃肚子中的孩子的任务彻底灰了下去,既无奖励,也无惩罚。 她穿着烟紫色的衣裙,裙子的薄纱下摆绣着一只只仙鹤,步履走动间,轻纱缓缓飘逸动人,眼睛上蒙着一条白色的绸布。 永秀宫中的几个小宫女,撒了欢儿似的在花园中慢跑:“娘娘,我在这儿!” 萧晚晚静下心来听声辨位,她的手臂摆动摸索,一连换了好几个方向都没有发现人。 “在这儿!” 萧晚晚隐约听到了脚步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几乎是转瞬之间朝着听到声音的方向,扑了过去,手指抓住那人的长袖,小的犹如四月的桃花:“我抓到你了,还不速速投降!” 被抓的人异常沉默,萧晚晚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绸布,随后瞪大了眼睛。 是端王。 第二百二十一章 端王一低头看到的就是一张玉白红粉的小脸,她的双眸明媚含水,秋波粼粼,嘴唇柔软嫣红,有些无措的望向自己。 端王喉头一紧,故作轻松的打趣道:“看来是本王来得不凑巧,打扰娘娘玩游戏的乐趣了。” 萧晚晚连忙放开手,往后退了三步:“不知皇叔此次前来有何事?” 端王看到萧晚晚收回手,心中有一些怅然若失,他很快的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绪,说明自己的来意:“本王听闻如今宫中采买一事尽数交给了娘娘,故前来询问协商。” 上一次的秋猎出了差错,所以这一次嘉文帝多派了人手来负责秋猎的事宜,端王作为皇家子弟,来主持这一次的秋猎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道这一次秋猎会安排多少人去?”萧晚晚问。 “皇室中人约莫20来人,其余的大臣还会带上自己的女眷和家丁,总数合计约有600来人。” “兵马一事可与兵部的傅大人沟通,”萧晚晚拿出账本,在上头勾勾画画,下了定论:“等皇叔将一切合计完毕,算一个总数给本宫,本宫再做考量删减,”她顿了顿,叮嘱道:“天空不作美,今年的光景不大好,秋猎一事也不宜太过奢靡,万事从简为好。” 她做事做得有鼻子有眼,端王不由得笑了一下,夸赞道:“皇上还真是没有看错人。” “皇上的眼光向来不错,”萧晚晚认的大大方方,一点儿也没有要谦虚的意思,“秋猎一事还要多劳烦皇叔费心了。” 端王摸了摸嘴唇:“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 “天底下的事那么多,行业就有三百六十行,本宫不会的事情自然多了去了。” “本王是真的想向令尊讨教一番,怎样才能调教出娘娘这样的女儿,”他一哂,“待本王日后有了儿女,也好效仿一二。” 门窗紧闭,室内的光线显得有一些幽暗,萧晚晚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她抿了抿唇,合上账本,轻声道:“皇叔还是先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再来操心子女一事罢。” 端王心里头痒痒,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看着萧晚晚,低声问道:“本王风流肆意惯了,依娘娘所见,这要相守终生的人应该有怎样的一个脾气秉性?” 萧晚晚抬眼看他,目光变得有两分凌厉:“想要和怎样的人相守一生,自然还是要看皇叔的喜好,只不过有一点,本宫还是能够告诉皇叔的。” “哦?”端王微微弯下了腰,同萧晚晚的距离拉近了一些:“愿闻其详。” 萧晚晚道:“人伦不可违,伦理不能乱,怎样的人都好,只是莫要将心思、将手伸到不该伸的人那里。” 她这话说的甚至带上了两分威胁的味道,端王一愣,眸色也深暗了下来。 “你都知道?” 萧晚晚偏过头。 她又不是傻子,只是对感情没有那么敏锐而已,端王再三的暗示、频繁的提起,就算是再蠢笨的人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她只觉得荒唐。 “时候不早了,皇叔既然问完了要问的也该离开了。” 端王却没有动,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敌不动我动,萧晚转身就要走,端王却猛的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力道的作用下,她一下子就跌进了端王的怀里,被搂了个满怀。 萧晚简直怒不可遏,她的面色涨红,拼命挣扎起来,低声警告道:“皇叔,本宫劝你自重!” 温暖清新之中又带着一点勾人的香气涌入了端王的口鼻之中,他陶醉一般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嗅了一口,目光复杂的问道:“你同他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吗?” “本宫同皇上之间怎样又干皇叔何事?皇叔如果再不放开本宫的话,本宫就要张嘴叫人了!” 端王不由得低声轻笑,他一个转身瞬间就和萧晚晚调换了位置,萧晚晚的背靠着桌案,端王的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这样的距离太过危险,也不应该是一个妃子和王爷之间应该有的距离。 “娘娘如果想要的话自然可以叫,本王绝不会拦着,”他看着萧晚晚怒瞪的杏眼,只觉得心里头被自己强制关起来的猛兽在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冲破藩篱而出了。 他伸手遮盖住了萧晚晚的眼睛,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耻的话:“到时候一干人等冲进来,撞见你我二人这番模样,又会说些什么呢?皇上又会怎么看待呢?” “赵长逸,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萧晚晚一把打下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用力去推端王的身体,端王是一个习武之人,萧晚晚的抗拒对于他来说犹如鸡蛋碰石头,他轻轻松松的就将萧晚晚两条细小的手臂反缚住,而他的目光却落在了萧晚晚的肩膀上。 刚才因为挣扎,她烟紫色衣裙散乱了一些,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了一些细嫩的肩肉,而就在这片白玉色的上头却烙上了一个极为碍眼的红。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块红痕是怎么来的。 面前的女人不是未出阁的女子,他是自己侄子的妃嫔,是后宫里头最受宠的妍昭仪。 “本王听闻你在刚入宫的时候,就不小心被小王爷看去了身体,你本来就没有资格,不应该成为后宫的妃嫔。” 萧晚晚冷笑:“木已成舟,本宫现在是四品的昭仪,是端王爷你的侄媳妇。” “你对皇上并不是真心。” 萧晚晚挑眉看她:“皇叔是不是太久没有听过戏曲,以至于技艺生疏,眼力降退,连真情和假意都难以区分了?本宫对待皇上自然是真心实意。” “真的?” “还有假的不成?” 她的的确确是对嘉文帝上了心,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感情。 “娘娘,该用午膳了。”梦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萧晚晚不冷不热的看了端王一眼,端王这才讪讪的放开手。 “希望端王爷下次前来是真的为了秋猎一事而来,否则别怪本宫不接见。” 初见面时的坏印象、后来又被他在街上打了一顿、今天端王又举止逾越,她对这个皇叔当真是没有半点儿好感。 第二百二十三章 至于端王为什么对她上心,那就不是她要关心考虑的事情了。 她对嘉文帝的确有过刻意引诱,可是对于端王,她可什么都没有做过,端王想要遭这份罪、受这份苦,尝尝无疾而终的滋味,萧晚晚也没有必要去拦着。 只是短短的一年,再次秋猎时的人员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动,她从婕妤变成了昭仪,丽妃已然不在,风光无限的惠妃如今只是一个五品的婕妤。 贤妃向来不喜动,这次秋猎她也没来参与,同皇上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人变成了萧晚晚和皇后。 “臣妾听说,这一次的猎场比赛,妹妹也要参与其中,可是真的?” 嘉文帝笑了笑,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玩笑之语罢了,做不得真。” 萧晚晚立马道:“臣妾可从来没当做玩笑之语,臣妾是真的要一起比赛,就连彩头臣妾都想好了,皇上这个时候反悔可不成!” 嘉文帝眉眼带笑,问道:“彩头?你想要用什么作为彩头?” “届时臣妾赢了比赛,皇上便知道彩头了,如今还不能说。” 嘉文帝道:“你现在不说,只怕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到时候在猎场之上,朕可不会让着你。” 萧晚晚一梗脖子:“臣妾才不需要皇上让,臣妾这段时间在宫中勤练弓箭之术,大有长进,皇上只怕不是臣妾的对手。” 这样嚣张的话语只有萧晚晚敢讲了,嘉文帝也不生气,反倒是一脸宠溺:“那朕就等着看你的长进。” 到了秋猎的场地之后,先是安寨扎营,晚上众人同饮美酒,共赏歌舞,到了第二日才开始在秋猎场中驰骋。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骑装,从马厩里挑了一匹健壮的公马。 萧晚晚的马术已经比去年的时候好了很多,如今她要参与猎守猎物,自然不可能骑着一匹小马驹就去猎场里头撒欢,这可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 由于去年黑熊的变故,今年兵部尚书和端王都对猎场周围的布置格外上心,他们提前三天就派人到了猎场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大型凶残的猛兽出没,竹篱栏杆上头更是缠满了铜丝铁网。 不该出现的野兽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一次的秋猎场所里头的。 王公大臣们带上自己最得意的侍卫或者是家丁,萧晚晚跟在嘉文帝的身后,与他错开了半个马身的距离。 她的背后背上了黑色的箭筒,里头插着根根羽箭,手上拿着一把乌黑的沉木弓,秀气的眉眼之间竟然透露出几分英姿勃勃。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见过去年这位娘娘的表现的,他们谁都不敢小瞧了这位娘娘。 王公大臣们纷纷打起精神,虽然说他们知道这位娘娘箭术不凡,但是若真的要输给一个女子的话,还是觉得脸面没有地方搁。 嘉文帝侧头问她:“一会儿你去哪边?” 萧晚晚回问:“皇上去哪边?” 嘉文帝轻笑,一双黑色的眸子星光熠熠,萧晚晚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一时之间竟然红了脸。 “你去哪朕就去哪,”他说,“给你当副手,如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臣妾说过要同皇上一较高下的,既然是竞争,自然不能让皇上当臣妾的副手,”萧晚晚扬起手,往东面一指,“臣妾去那儿,皇上可不许跟来。” “好胜心倒是强得很,”嘉文帝勒住马绳,“朕等着看你的表现。” 众人士气高涨,一窝蜂的四散开,萧晚晚纵马前往,她目光环顾四周,寻找着猎物目标。 “皇兄同妍昭仪之间的感情真是好。” 嘉文帝轻轻一笑,打趣道:“怎么,想成家了?” 小王爷挠了挠头:“有哪家的姑娘看得上我呀?我什么都不会,还爱玩儿爱闹,只怕没有人愿意把宝贝闺女嫁给我。” 嘉文帝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景濯不必妄自菲薄,这满京城的姑娘肯定多的是想嫁给你的,你若是看上了哪一家的闺秀,同皇兄讲,皇兄为你主持这门亲事!” 小王爷忙道:“还是不劳烦皇兄了,都说感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 “如今倒是比以前懂事很多。”嘉文帝有些欣慰。 小王爷问道:“皇兄袖子中装的是什么?鼓鼓囊囊的一团。” 嘉文帝撩开袖子,露出里头的东西,小王爷睁大双眼惊诧道:“这、这是不是上一次使者前来时,妍昭仪图纸上所绘制的东西?” 嘉文帝点头:“正是此物。” 此次秋猎他带上连弩也是为了试一下威力。 小王爷左瞧右看,只觉得这玩意儿长得像一个长黑盒子,扣在人的手臂上,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精巧之处。 嘉文帝抬起手臂,手指扣住上头的圆环,用力一拉,黑盒子中间立马出现一道缝。 原来里头是空的,还有许多凹槽。 嘉文帝将三只铜铁打造的箭放了进去,拉回圆环,目光巡视了一圈,找准目标后扣住尾部的插片,手一松,三只铁箭便带着破竹之势飞了出去。 远处的野兔瞬间仰躺在地。 小王爷连忙赶过去,只见那三支箭从野兔的身体中直接穿过,落在五步远外的草地上,箭镞深深没入土中。 “这威力可真是强大,竟然能穿透。”小王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要知道皇兄绑在手臂上的这个铁盒子还未到半臂长,装进去的铁箭也只有人的手掌长短,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大的冲击力,射中远在百步之外的野兔。 萧晚晚拉弓搭箭,闭上了一只眼睛,抬手对着天空放出了第一箭。 而就在这时,另一支箭却从她的右手边射了过来,那支箭直接截断了萧晚晚的,两支箭在空中相撞,一起跌落了下来。 萧晚晚回头,看到端王驱马前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而那只刚刚被萧晚晚盯上的大雁此时早就已经飞走了。 “不知本王可有打扰娘娘的兴致。” 萧晚晚冷冷的扫他一眼,再次抽出一支箭,对着端王的方向射了过去。 那箭来势迅猛,离端王的脸只隔了一指的距离,端王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端王的一缕头发被箭风带起,紧接着被锋利的箭镞给截断飘落在地。 第二百二十五章 萧晚晚淡声道:“劳烦王爷将本宫的兔子扔过来。” 端王睁开眼,只见刚刚从他脸边擦过去的那支箭,落在他的后方,正巧射中了一只野兔。 “娘娘的箭术真是精湛,本王自愧不如。” 萧晚晚原本以为她将事情说开之后,端王会有所收敛,但是事实证明她低估了这位皇叔的脸皮之厚,他非但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还借着秋猎这次契机,牢牢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几次三番扰乱自己的打猎计划,让猎物逃走。 因为端王的缘故,萧晚晚对今天的秋猎结果也不再抱有什么期待,果不其然,秋猎结果出来之后,她的猎物数量没有排上第一,只是在第三位。 第一是皇上,第二是常将军。 这个成绩在其他王公大臣看来依然是很了不得了,毕竟妍昭仪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也并非武将世家出身,能够仅仅只输给驰骋疆场往来不利的常将军两个兔子数量,已然是很让人钦佩的一件事情了。 嘉文帝自然注意到了萧晚晚的沮丧,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和去年比起来的确是大有长进。” 萧晚晚撇了撇嘴:“输了就是输了,皇上不必安慰臣妾。” 看来小丫头十分惦记这个彩头。 嘉文帝是帝王,萧晚晚若是想向他讨要什么东西,嘉文帝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是会给她的,倒也不必借着彩头。 嘉文帝搂住了她的腰,问道:“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朕说就是了,朕照样赏给你。” 萧晚晚心道:这又怎么能一样呢?这样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晚上的时候依旧是在王帐内同众臣饮酒,今天猎到最大的猎物是一只梅花鹿。 一番歌舞过后,真正的主菜才被端上来。 嘉文帝先用一把刀将梅花鹿已然烧熟的肚腹之肉割下一块,开口道:“众位卿家不必拘谨,当畅饮美酒、大快朵颐,享受今日的成果。” 丝竹之声绕耳,食物的香气缭绕在鼻尖,嘉文帝将切好的鹿肉换到了萧晚晚的面前,李公公看见此情此景只是捂嘴笑了一下。 皇后虽然心里头不痛快,但是皇后自有皇后的威仪,她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放下身段,同萧晚晚争宠作对。 最为关键也最为可悲的是,她心里头清楚,自己在嘉文帝的面前是远远比不上萧晚晚的,即便自己给她甩脸子看,让她难堪,嘉文帝也一定会护着萧晚晚。 惠婕妤也异常沉默,被贬位分像是磨去了她身上所有的锐气,她像是全然改了性子认了命,不再主动地找嘉文帝。 但是萧晚晚并没有因为惠婕妤的安分而放松警惕,她再了解这个女人不过,惠婕妤最擅长的就是耍阴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你一个措手不及。 惠婕妤一天不倒下,萧晚晚就一天不能安心。 众臣都分到了鹿肉,从一旁走出了几个小太监,他们上前抬起了架子,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道银光闪过,萧晚晚手中的酒杯摔落,失声喊道:“小心!” 第二百二十六章 鹿肉原本就放在嘉文帝的面前,小太监离嘉文帝的距离极近,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袖中抽出白刃,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的扎向嘉文帝。 嘉文帝的身后就是帐壁,根本无从闪躲。 “噗——”刀子没入血肉里的声音。 惠婕妤捂住自己的心口,那把刀几乎全数没入了她的皮肉当中。 小太监眼见着自己捅错了人,慌忙想要将刀拔出,但是这一会儿的耽搁已经足够让其他人反应过来,常将军一下子将小太监踹飞在地,其他的士兵们也敢上前将小太监团团围住。 惠婕妤胸口的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大片,那些血沽沽地往外冒,嘉文帝怒不可遏:“将此人关押下去,听候审问,”他大喊道,“太医呢!” 惠婕妤被抬上了床榻,她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眼睛半睁半闭,嘴中喃喃着:“皇上……” 嘉文帝蹲在她的身前:“朕在这儿。” 惠婕妤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皇上没事就好。”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头都吊着一口气,他们都在猜测,惠婕妤这次只怕是挺不过去了,那把刀扎得这么深,又正正好捅的是心口的位置,即便是华佗在世,神医相助,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袁太医匆匆忙忙的赶来,嘉文帝责令众人退出去,萧晚晚默不作声的看了嘉文帝一眼。 他那张脸充满怒容,焦躁不堪,分明是因为惠婕妤被刺伤这件事而方寸大乱。 萧晚晚跟在队伍的最后头不发一语,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惠婕妤舍身护住嘉文帝,嘉文帝关心她、紧张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毕竟惠婕妤可是救了皇上的一条命,但是萧晚晚的心里却依旧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夜风吹拂在脸上,外头清新的空气涌入口鼻,冰凉的气息抚平了心中的一些毛躁,端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道:“你看,皇上还是在乎她的。” 萧晚晚不冷不热的看了端王一眼:“皇叔是打算说什么?” 端王道:“你在他的心里头永远都不可能是唯一,皇帝拥有后宫的嫔妃无数,你做不了他心里头唯一挂念的那个人,即便他如今对你再好,也还是会被其他女人吸引目光,而你对此无可奈何。” 萧晚晚眯起了眼睛:“我想皇叔大概是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即便本宫与皇上之间存在芥蒂,本宫也不会转向皇叔这一边的,”萧晚晚扯了扯嘴角,不太礼貌的回了一句,“毕竟皇叔实在是太老了。” 端王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笃定道:“你生气了,因为被本王说中了心事。” 端王朝王帐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现在最好祈祷惠婕妤命不好,救不回来,如果她这一次活下来的话,你猜她还能否继续只以一个婕妤的身份在后宫立足?救下圣上可是大功一件。要知道,她原本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嫔。” “皇叔不愧是府中养了一队戏子的人物,这乱编乱造、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刀拔还是不拔成了一个问题,它正巧插在心口上,如果拔了之后,血便会止不住的奔流而出,到时候只怕是要血流而亡,若是不拔的话,刀锋是铜铁所削,本来就在人体内呆不得。 袁太医的眉头紧锁,他向嘉文帝行了礼问道:“皇上,臣接下来的举动只怕会冒犯到婕妤娘娘……” 人命关天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男女的防线?哪里还顾得上冒不冒犯,嘉文帝立刻道:“你要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务必要将惠婕妤救回来。” 袁太医领了旨意,便着手解开惠婕妤的外衫,他从药箱之中拿了一把剪刀,将心口染血的布料尽数剪掉,伸出手指上下探寻,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开,嘉文帝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袁太医道:“惠婕妤娘娘真是福大命大之人,娘娘的心脏要比平常人长的往右两寸,这刀并未插进心口,可以拔。” 他拿出止血的药粉备在一旁,转头对嘉文帝说道:“皇上,此处血腥之气太重,皇上龙体要紧,不宜沾染上血气,还请皇上回避一二。” 萧晚晚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得回头,一下就同嘉文帝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她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王帐外的不远处,拍了拍自己的身侧,嘉文帝便也坐了过去,萧晚状似无意的问道:“里头怎么样了?姐姐可无虞?” “袁太医还在里头诊治,不过他说惠婕妤的心口要比平常人长的往右,这一刀并未扎在她的要害之处。” 萧晚晚听完之后却沉默了,她的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野草,无意识的揉捏,眼神也没有焦距。 嘉文帝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萧晚晚的心情又怎么可能好起来呢? 她并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之前惠婕妤三番两次的谋害她,如果不是因为有系统的加持,再加上自己的反应快,只怕不知道要栽在惠婕妤的手上多少回,哪里还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再者,端王说的没错,她心里头的确是对嘉文帝和惠婕妤之间的关系有芥蒂的,她没有办法不在意,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看着嘉文帝再去宠爱另外一个女子。 她的心眼儿就是小,做不到宽容,萧晚晚对嘉文帝是有独占欲的,如今嘉文帝就算是去别的宫中住了一夜,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她都能不开心两三天。 “到时候皇上要怎么赏她?是封她为昭仪,还是重新让她回到惠妃之位,亦或是再加封一等,封成贵妃?” 萧晚晚的语气有一些冲,嘉文帝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不愿意她平平安安的活着?” “臣妾怎么会不愿意呢?臣妾这不是在帮皇上您出谋划策吗?待到袁太医将惠婕妤救回来,那册封的仪式也就不远了,先商定好,到时候也省事儿。” 嘉文帝叹了一口气,他的手按在萧晚晚的肩头,同她面对面,郑重道:“她救了朕的命。”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听到嘉文帝这句看似无可奈何的话,萧晚晚心里头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 惠婕妤救过嘉文帝的命,难道她没有救过吗?唯一的一颗回天丸,她下了狠心、忍着肉疼买下来的东西,转头就用在了嘉文帝的身上,将他从那场疫病之中拯救回来。 这原本可是她自己用来保命的东西! 因为系统的缘故,萧晚晚什么都不能说,即便她已经在嘉文帝不知道的地方付出了许多,她也还是比不过今天为他挡刀的惠婕妤。 萧晚晚的眼眶变得微红,她梗着脖子道:“臣妾知道惠婕妤救了皇上的命,这是天大的功劳!即便惠婕妤之前勾结山贼,谋害臣妾又怎么样呢?臣妾的命哪里有皇上的命来得金贵,皇上该怎么样赏她都是应该的,臣妾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晚晚!” 袁太医撩开帘子,从王帐之中走了出来,他对嘉文帝恭敬道:“皇上,惠婕妤娘娘的刀已经拔下来了,伤口臣也已经包扎过了,已无生命大碍,等娘娘醒来之后,多加调养便可。” 萧晚晚有些赌气的说道:“皇上还不进去探望惠婕妤姐姐吗?” 嘉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竟然真的起身走了进去。 萧晚晚憋了一肚子的火,愤愤不平的回到自己的营帐,梦蓝迎了上来,见自家娘娘一副不悦的模样,便小心恭谨的问道:“娘娘,可要奴婢……” “出去!”萧晚晚出声道。 “娘娘……” “本宫让你出去!”萧晚晚笑了笑,“怎么如今本宫的命令你是不听了吗?本宫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梦蓝面色讪讪,退了出去。 梦蓝是嘉文帝派到她身边的人,她看到梦蓝就想到嘉文帝,心中堵得慌。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要追责的,那名行刺的太监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还未等到审讯就自己咬舌自尽了,半点消息都没有套到。 李公公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安排了这样的一个太监进队伍,他长得面生的很,李公公都未曾在宫中见到过,也不知道是通过怎样的途径,人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的。 各位王公大臣自然没有心情再去狩猎,这几天的马厩和狩猎场竟然只剩下了萧晚晚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身影,她再一次的拉弓将箭稳稳当当的射在了靶心之上,而50步外的靶心红盘上已经射满了十几二十只的箭。 萧晚晚的手臂酸痛,胳膊也疼的很,但是她却没有停下动作,她全然是将靶心当作了嘉文帝,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与怒气、更多的还是委屈。 她听闻惠婕妤已经醒来了,她还听闻嘉文帝这几天都让惠婕妤住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两人关系亲密恩爱的很,像是又回到了自己还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状态。 “你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反正我才是那个恶人。” 远处的靶心在又一箭的重击之下终于倒了下去。 “你还要在那儿看多久?”萧晚晚不耐烦地问。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李公公被人拆穿,老脸有一些挂不住。 他伺候过先皇,如今又伺候嘉文帝,见多了后宫中的嫔妃,要他说的话,萧晚晚是独一个会同皇上闹脾气、耍性子的嫔妃了。 偏偏嘉文帝还愿意宠着她,两个人几天没见过面说过话,皇上先低了头,放心不下妍昭仪所以派他过来看看。 “娘娘,”李公公好声好气地劝慰道,“娘娘何必同皇上置气呢?皇上是天下的君主,娘娘同皇上怄气又能捞到一些什么?” “本宫哪里有同皇上置气,”萧晚晚说道,“本宫只是不愿打扰皇上同惠婕妤二人,以免讨人嫌。” 嘉文帝睡着了。 惠婕妤侧着身子躺在床榻上,用手支着头,细细打量着身边男子的容貌。 她胸口已经开始结痂癒合,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疼,嘉文帝怕舟车劳顿会让她的伤口裂开,所以这一次在秋猎之处呆的比去年多几天。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将它滴进了茶杯当中。 血珠在茶水中一缕缕的散开,她将茶杯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从嘉文帝的衣服里爬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圆虫,它钻进茶杯当中,尖尖的触角舞动,肚腹开始变成鼓囊的红色。 这是当中她种在嘉文帝身体里的“相思甲”,只是年月已久,相思甲的效力早就大不如前,再也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嘉文帝的情感,所以才给了萧晚晚可趁之机。 那只虫喝干净茶杯中的水之后又从原路返回,跳进了嘉文帝的衣袍当中。 惠婕妤坐在床榻边上,脸上挂着浅浅的温柔笑意,她看着嘉文帝缓缓地睁开眼睛,低声问道:“赵允晟,你认识我么?” 嘉文帝张了张嘴,目光有一些呆滞:“认识。” 惠婕妤继续道:“你知道自己爱谁么?” 还未等嘉文帝回话,惠婕妤便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你爱宁听月,你只爱宁听月,生平最讨厌萧晚晚,她是一个同你胞弟有染的不洁女子,你可记得?” 嘉文帝面色平静,机械地重复着惠婕妤的话。 惠婕妤听他说了两遍,这才全然满意:“睡罢。” 嘉文帝又闭上了眼睛。 惠婕妤回到床的另一侧,她伸出手臂,从身后牢牢圈住嘉文帝的腰,嘴角向上翘起。 萧晚晚让她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她也是时候反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留下的伤以及今后会留在此处的疤痕,全都是拜萧晚晚所赐。 施放“相思甲”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惠婕妤头脑昏沉,渐渐地便睡了过去。 身边人呼吸清浅均匀,嘉文帝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清明凌厉,丝毫没有方才的呆滞之气。 他攥紧自己手掌握住的那块衣料,起身穿上鞋,走了出去。 月光清凌凌,嘉文帝来到马厩,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指尖血抹在了一匹黑色的小马驹上。 他松开被自己牢牢攥住的衣料,一只肚腹通红的甲虫瞬时钻进了小马驹的身体中。 第二百三十章 月光落洒在他的半张脸面上,愈发显得他轮廓深邃。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里头泛着危险的锐意。 被一个女人控制戏耍了这么多年,嘉文帝自然是难以接受的。他是一个帝王,却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嘉文帝又想起了之前惠婕妤让他说的那些话,面上更是添加了几分冷意。 他放了一条毒蛇在自己的身边却不自知,这条毒蛇更是凭借着卑鄙的手段仗势欺人,如今还要借助自己来铲除萧晚晚。 他从未对惠婕妤动过心,从未爱过她,而萧晚晚却是真的让他情愫萌芽的女人。 秋猎的队伍回京了,萧晚晚就是发再大的脾气,也得按照规矩行事。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嘉文帝坐在了一辆车上,李公公前两天来劝说她的话语一直回荡在萧晚晚的脑海之中。 她想着,即便是皇帝,在感情之中两个人也应该是平等的,就算这一次嘉文帝主动认错示好,她也不会再轻易的原谅他了。 但是让萧晚晚感到愤怒的是,直到马车驶进紫禁城的门口,嘉文帝仍旧没有同她说一句话。 男人一路上闭目养神,神态自若,就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投过来,仿佛萧晚晚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李公公说的话哪有半分是真的!假如他真的觉得抱歉,真的感到愧疚的话,又怎么会拿一副冷脸来对着自己? 她闷闷不乐,连饭都不怎么吃的下去,扒拉了几口就匆匆放下,梦蓝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是叹了一口气,便派人将满桌的饭菜收走。 娘娘心中的结只有自己能够打开,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劝说再多也无果,她在萧晚晚的身边呆了这些时日,也明白了这位娘娘的脾气秉性与其他娘娘是不同的。 萧晚晚虽然面上看上去好说话,长得也讨喜可人,但是一旦倔起来,却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惠婕妤册封的消息就传下来了,她被封为了惠昭仪,和萧晚晚平起平坐。 嘉文帝命人送去了无数珍品补药去漱华宫,下朝之后就前去探望问候,大有复宠之意,反观永秀宫,自从萧晚晚从猎场回来之后,一连半个多月嘉文帝都没有翻过她的牌子,更是没有踏进过永秀宫一步。 宫里的人都不由得低声谈论,只怕这宫中又要变天了。 半路冒出来的俏佳人果然还是比不上陪伴在身边多年的解语花。 身为嫔妃,讨好皇上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嘉文帝竟然不来永秀宫,那她大可以主动前往养心殿,但萧晚晚这一次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去向嘉文帝低头,无论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也好,还是为了自己心中所受的委屈也罢,她都不想弯下脊梁、丢下脸面去向嘉文帝献媚。 他爱宠爱谁就宠爱谁去,自己又不是离了他的宠爱就活不下去,没有嘉文帝的频繁前来,自己连晚上睡的觉都香了不少,还能多休息一两个时辰。 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来永秀宫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惠昭仪穿着单薄的纱衣,将素长的两条手臂搭在了男人的身上,软语道:“皇上今日也不留下来么?” 嘉文帝握住她的手,眼眸之中含着柔情:“你若是想让朕留下来,朕自然会留。” 惠昭仪一心想要怀上孩子,这是她的一个执念,可是嘉文帝虽然经常来漱华宫,留下来陪她的次数也不少,但是却从未同她有过鱼水之欢。 这样显然不是惠昭仪想要的结果。 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想要调动男人的兴致,但是嘉文帝却像是一个心中无情的菩提,每每总用“你身子还未完全好起来”、“朕心疼你,怕伤着你”作为回绝的借口。 惠昭仪声若蚊虫,面上的表情更是我见犹怜,她问道:“皇上是不是嫌弃臣妾胸口留了疤,所以不愿意同臣妾亲近?” “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朕只是不愿意让你受苦罢了,”嘉文帝摸了摸她的头,“等到你身子好全,可别来向朕求饶。” 惠昭仪被他言语中的意思给弄红了脸,也就不再多言。 云柔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确定左右没人后才跑到东侧的院门前,蹲下身子来学了两声猫叫。 一刻钟过后,身穿深蓝色太监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同样是先张望了一阵儿,这才迈步走向云柔。 “问的怎么样了?”男子压低着声音问。 云柔道:“娘娘说再给两天时间。” 男子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皇上如今不是宠你们娘娘宠得不得了么?怎么还没有问出一字半句来?” 云柔绞了绞帕子:“若是问寻常的事情,皇上自然会告诉我们娘娘,可是此事这般重要,牵涉到社稷安危……” 男子挑起了眉:“你们娘娘该不会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吧?我可直白说了,力和人我都出了,若是要耍心眼儿,就别怪我反咬一口。” 云柔跺了跺脚:“什么耍心眼套白狼,娘娘只是时间不够罢了。” 男子伸出两根手指:“那就再给你们娘娘两天的时间。” 刚才过来的太监赫然是平安。 萧晚晚坐在永秀宫无所事事十来天,大概是系统也看不下去她这副颓丧的模样,主动给出了信息。 系统:“目标“平安”在桃园出没。” 桃园是皇宫栽得一片花果林,萧晚晚赶到的时候正巧碰见云柔急匆匆地往外走。 她的目光四周飘摇,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太监平安有怎么会和漱华宫的云柔勾搭上? 云柔将话同惠昭仪说了,惠昭仪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被逼到无可奈何的境地、如果不是因为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她又怎么会向敌国的人低头? 对于惠昭仪来说,嘉文帝就是一切,嘉文帝心系天下,惠昭仪自然也是盼着天下好的,但是如果天下和嘉文帝只能选一个的话,她还是会不假思索地选择嘉文帝。 她要的只是嘉文帝的爱,家国是否平安、强大同她并无太大的关系。 即便嘉文帝落魄成街边的乞丐,惠昭仪也不会离开。 所以她用“窃国”换取了“爱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柔怎么会和太后宫中的平安有关系?云柔代表的究竟是她自己,还是惠昭仪? 萧晚晚的心头萦绕着许多疑问,她若有所思地往永秀宫的方向走,路上却碰到了一个熟人。 承双。 承双的表情有一些局促,她面对萧晚晚的时候内心依旧是存在愧疚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即便后来怎么弥补也没有办法改变曾经做错事的事实。 “承双?” 萧晚晚的这一声唤回了承双的注意力,她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妍昭仪。” 她塞了一张纸条给萧晚晚,萧晚晚瞥她一眼,承双只是再次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 那张字条上头写着的正是萧晚晚所疑惑的问题。 平安果然是个假太监。 虽然承双之前背叛过自己,但是萧晚晚还是相信了纸条上的讯息。 这个假太监得了太后的恩宠,如果不加以控制,快刀斩乱麻的话,只怕会发生一些超出控制的事情。 惠昭仪上前脱下嘉文帝的外衫,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揉捏着肩膀:“皇上日日操劳,国事虽然重要,但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嘉文帝道:“朕无碍,只是坐的久了,肩膀有些酸痛,你替朕揉揉也就舒缓了。” “臣妾今日去养心殿的时候,正巧碰到常将军前来觐见,臣妾怕耽误了皇上的大事,是以并未进殿,在外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她状似无意地说道:“常将军的确是一个良将能才,今日他前来同皇上谈的是军需一事么?” 嘉文帝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不是。” 惠昭仪咬了咬嘴唇,她心里头还想着要怎么继续问下去,没料到嘉文帝就主动开了口:“常益今天来商谈的是连弩一事。” “萧妹妹所说的连弩?” “嗯。” 惠昭仪神色有一些落寞:“萧妹妹真是厉害,还能设计出这些东西,为皇上排忧解难……臣妾也想瞧瞧那些连弩是个什么模样,开开眼界。” 嘉文帝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是丝毫不遮掩的厌恶之色:“她又能有几分本事?不过是提出个想法罢了,具体的东西还是贺州完成的” 惠昭仪一愣,她倒是忘了,自己暗示过嘉文帝,嘉文帝心里头如今是十分讨厌萧晚晚的。 “常将军今日既然来了,想必那连弩的确有不凡之处,臣妾知晓皇上骑射了得,是以也想了解一番连弩的情况。” 嘉文帝瞥她一眼:“今日怎么对一个连弩起了那么大的兴致?” “皇上……” “好了,”嘉文帝将她抱在怀里,“这些军事上的东西,你没有必要知道,切莫学妍昭仪,整日舞枪弄棒,做一些不合娘娘身份的事情出来,”嘉文帝将书丢在桌上,“朕乏了,想要歇息了。” 面对嘉文帝这样的一番说辞,惠昭仪只好暂且放弃了套消息的念头。 而深夜之中,用背对着惠昭仪的嘉文帝却抿紧了嘴唇,眼神闪烁危险。 她开始打探连弩的事情了,目的是为了什么?是想取悦自己还是别有所图?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是20多天以来,萧晚晚第一次同嘉文帝碰面。 她是最熟悉连弩的人,只要连驽的制造有了进展,她就不得不出面商议。 嘉文帝又对这件事情格外重视,次次参与其中,他们两个的碰面就成了一种必然。 萧晚晚的心里头挺不是滋味儿的,她没有想到同赵允晟见面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缘由。 萧晚晚下意识的挑选了最新的衣裳,挽上了活泼灵动的发髻,唇色清浅,妆容虽然淡,却不失精致。换上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整个人就像是一株清凌凌的出水芙蓉。 端王见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今天的萧晚晚不像是一个宫妃,倒像是一位还未出阁的闺秀,年华正好,等着哪家的公子上门求亲。 贺州将最新制造的连弩展示了出来,这一尊连弩足有两人的手臂长,中间能够放下四尺的铁箭,而人只需要勾动手指,便能够将里头的5支铁箭一同射出去,这相对于之前来说可谓是一个大进步了。 他们几人对着连弩左瞧右看,细细分析了小半个时辰,嘉文帝这才姗姗来迟。 他刚下了早朝,身上的龙袍还没有脱下来,头上带着九珠冠,萧晚晚跟着众人一起行了礼,她想要抬头去看,却又遏制住了自己的这股冲动,并未将目光投放在嘉文帝的身上。 她听见嘉文帝用一种很清冷的声音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问的赫然是萧晚晚。 许章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粗人,他听到嘉文帝这般奇怪的问话,下意识的回道:“皇上,娘娘向来是同我们在一处的啊。” 嘉文帝瞥了他一眼,眸中的蔑视之意就连许章这个五大三粗的人都能察觉到,更不要说心思细腻的萧晚晚了。 “一个女流之辈罢了,这些事情她就算来又能顶个什么用?”嘉文帝摆了摆手,唤道:“李勉,将妍昭仪送回永秀宫。” 贺州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也给愣住了,他说道:“皇上,这点子原本就是娘娘提出来的,那些图纸全是娘娘一张一张绘制而成,娘娘又怎么会不懂这些事情呢?” 贺州心里想道:再也没有比娘娘更懂连弩之事的人了。 “那些图纸你到现在还没有嚼烂读懂?” “回皇上,臣已经看懂……” “你既然懂了,那又要妍昭仪待在此处做什么呢?” 萧晚晚的指尖掐进掌心,她吸了一口气,眼神注视着嘉文帝,说道:“皇上既然想让臣妾走,臣妾走就是了,就不用麻烦李公公了。” 她经过嘉文帝身边的时候,男人又补了一句:“往后你也不用再来了,若是闲得慌,就去学一些女工,多读一些诗书。” “皇上,”端王连忙道,“臣来了几次,对这连弩之事依旧是不太通,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永秀宫离此处相距甚远,臣送昭仪娘娘一程。” 嘉文帝没说话,端王当他是默许了,便匆匆忙忙的赶了出去。 一出刚才的宫门,萧晚晚的眼睛便红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那些话换了任何一个人说,萧晚晚都能够言辞锋利地顶回去,但是唯独对上嘉文帝,她只剩下了满肚子的委屈。 “娘娘……妍昭仪!” 端王跟了上去,萧晚晚低着头不发一语,端王道:“本王之前就说过了,你不可能是皇上的唯一,惠昭仪只不过吹了十几天的枕边风,皇上如今对你的态度就转了大弯儿,你何必……” 接下来的话语消匿在了端王的嗓子眼里。 萧晚晚抬起了头,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泛了一圈红,睫毛濡湿,眼尾向下耷拉,鼻头泛着粉色。 端王从来都没有见过萧晚晚这副情态,他印象中的萧晚晚是倔强的,是俏皮灵动的,是自信坚强的,而不是如眼前一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的眼神里头甚至带上了三分茫然,端王肚腹里头准备好的那些用来挑拨、刺激、中伤萧晚晚的话语全都被打乱了。 他不舍得再去伤害她,甚至……甚至想为她擦掉眼泪。 “端王若是来看笑话的话,想必现在也已经看够了,”柔软的花朵这时又伸出了她带刺的枝条,“本宫不敢劳烦皇叔来送。” 不知道是哪个嘴里兜不住风的宫人说漏了嘴,不消半天,妍昭仪被嘉文帝训斥的消息就在宫中漫天传了起来。 他们个个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就像自己是亲眼见证过一般,知晓嘉文帝动了怎样的雷霆之怒,妍昭仪被骂的头都不敢抬。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妍昭仪的失势来的这般快。 帝王的心思当真是比女人还要难以琢磨,但是在后宫中的人向来都会审时度势,这风向变了,他们便也一边倒,看起了永秀宫的热闹。 嘉文帝坐在桌案前,目不转视的批阅着奏折,嘴里头却问李公公:“梦蓝怎么说?” 李公公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皇上近来的不对劲,但是奴才就要守好奴才的本分,他也不敢多问,只有一点他是能够确定的:妍昭仪绝对没有失宠,皇上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爱,虽然现在演的这一出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回皇上,”李公公斟酌了一番,说道:“梦蓝传消息过来,说是妍昭仪回到永秀宫后便闭门不出,中间两次饭菜送进去只看见娘娘的眼睛是肿的,怕是哭了一场。” 嘉文帝拿着毛笔的手一顿,面上出现痛色。 他是不愿意伤害萧晚晚的,但是她在宫里头的势力实在是太小,朝廷之中又没有倚仗,上次惠昭仪催眠他的话也让嘉文帝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萧晚晚能够依靠的人竟然只有自己。 嘉文帝不敢想象,若不是自己那天没有真正睡着的话,如今萧晚晚会沦落到怎样一个境地里。他不愿意萧晚晚再有陷入到危险境地中的时候,因此只能主动出手为她铲除障碍。 而在他动手的过程之中,萧晚晚必须呆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对于惠昭仪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也明白宁听月绝对不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只是在借力打力,以十足的把握来对赌。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昏君有昏君的快乐,明君有明君的苦恼,假若嘉文帝是一个昏聩无能,暴戾成性的帝王,那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不讲道理的为惠昭仪安上一个大罪名来处置他。 但如果他想要做明君,就必须为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一个名头,让人找不出错处来。 这几天漱华宫的威势越来越大,连云柔的腰板都比以前挺的直了,她再次的找了平安,开口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催,如今我们娘娘独得皇上恩宠,就连永秀宫的那一位声势都被我们娘娘压了下去,再说了,妍昭仪萎靡不振不也是你的愿望么?” 平安是梁国安插进来的人,他知道妍昭仪在连弩这件事情上所起的作用,这个女人自从上次的生日宴会之后,就成为了梁国官员和皇室心中的一根刺,谁都不想看到敌人的爪牙越来越锋利,如果能有摧毁它们利爪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平安说道:“连弩的事情可以稍放,但你们娘娘要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如今圣上对妍昭仪失了兴致,但是皇上的喜好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轻易揣测的,若是往后皇上又改变了心意……” 嘉文帝并不会改变心意,惠昭仪对这一点再坚定不过,她刚放进去没多久的相思甲,威力正是最大的时候。 但是惠昭仪的确也不想再等了,她之前因为萧晚晚吃了许多暗亏,如今看到了能够将她踩下去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更何况,有皇上“厌恶萧晚晚”这一层关系在,惠昭仪行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平安撩开帘子走出来,刘嬷嬷问道:“太后是歇下了么?” 平安扣上了腕扣,微一点头:“太后睡下了,但却下了个旨意,还要麻烦刘嬷嬷走一趟了。” 太后对于平安的喜爱,景宁宫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来,这种喜爱甚至超出了应有的范围,到达了一种“不妥”的地步,但是那人是太后,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她们这些下人自然是没有胆量和资格去置喙的。 刘嬷嬷不疑有他,毕竟这段时间来太后让平安传的口令实在是太多,所以刘嬷嬷丝毫都没有怀疑里头的可信度。 她去了永秀宫,将原话同萧晚晚一说,萧晚晚不由得问道:“不知嬷嬷可否透露一二,太后此次叫本宫前去所为何事?” 刘嬷嬷一板一眼道:“娘娘,老奴只是代为传达,太后的意思并不敢猜测,娘娘去了便知晓了。” “既是如此,本宫懂得了。” 梦蓝跟在萧晚晚的身后,刘嬷嬷伸手拦住了她,“太后说单独召见。” 梦蓝以往是养心殿里头当值的姑姑,刘嬷嬷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厉害角色,惹不得,但是梦蓝却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刘嬷嬷,奴婢跟过去,届时太后召见娘娘的话,奴婢在外头等候也就是了。” 刘嬷嬷冷了脸,萧晚晚劝道:“梦蓝便留着,替本宫打点永秀宫上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到了景宁宫,刘嬷嬷先是给萧晚晚上了茶,上好的茉莉花茶,颜色清淡,香味浓郁,即便是萧晚晚这种不喜欢喝茶的人,都不由得赞叹一声“好”。 “太后娘娘正在歇息,昭仪娘娘还请在此处稍候。” 萧晚晚略一点头。 即便知道这一次是鸿门宴,萧晚晚也还是得来,在这后宫当中除了皇上之外,太后就是最有话语权的人物了,她没有办法抗旨不尊。 更何况…… 萧晚晚暗了暗眼色,赵允晟那家伙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如今他不待见自己,如果她这一次再抗旨不遵的话,嘉文帝可不会为自己说话。 “娘娘,太后召见。”平安掀开帘子说道。 萧晚晚站起身,她刚迈进太后的寝宫之中,系统的鹿伏鹤行就疯狂的响了起来。 她心道糟糕,一转头就看见平安抬起了手臂,手中握着一方帕子,看样子像是准备从身后捂住她的口鼻。 平安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萧晚晚会在这时候转身,他的面上出现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很快就变成了狠厉,他做了一个手刀,砍向萧晚晚的后脖颈,萧晚晚眼睛一翻,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一间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身穿深蓝色太监服的男子问道:“惠昭仪这一次,可有把握?” 云柔答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事情娘娘全都打理好了,绝对不会出错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金之下必有亡命之徒,又怎么可能收买不到愿意做事的人呢? 云柔从怀中取出一支珠钗,塞进了床上男子的衣物里。 平安摸了摸下巴:“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云柔撇他一眼:“公公你也不遑多让。” 平安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萧晚晚身上,她身上的外衫已经脱去,只穿着单薄的肚兜,露出两截白玉般的藕臂。 平安道:“这位妍昭仪娘娘还真是天姿国色,怪不得皇上对她这般宠爱。” “再怎么宠爱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皇上喜欢的是惠昭仪。时间也差不多了,公公还是尽快回到太后宫中为好。” 这戏要开始唱了,他们这些人当然得各归各位。 此处是皇宫侍卫的夜班落脚地,从道路的尽头走来了两个身穿着玄棕色衣衫的侍卫,他们神情疲惫,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虽说都是身怀武艺之人,但是要在这偌大的宫城之中转悠上一天四处巡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还好今天晚上没有夜班,”一个人说道,“可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等晚上咱哥俩好好的喝一盅,让张奇那小子去值夜班。” 他们一路打趣着,说话之间就到达了落脚的房子,一推开门,只见床上鼓鼓囊囊。 一人笑骂道:“这小子,都多晚了,居然还不起来收拾,还闷头在这里睡大觉!” 说话之间他就走到了床榻前面,用手掀开被子:“起来……” 接下来的话被他吓的咽到了肚子里头,他几乎是瞬间甩开手,往后倒退了两步,惊呼出声。 第二百三十七章 床上的女子窝在男子的怀中,衣衫不整,脸色潮红,双眸紧闭,好梦正酣。 这宫里头哪有人不认识妍昭仪的。 如今妍昭仪竟然和张奇那小子抱在一起,这两个人竟然有私情! 床上的人像是被他们的惊叫声给弄醒了,男子睁了睁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臂,将萧晚晚揽进怀里,姿态亲昵,迷迷糊糊的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这小子居然还敢问怎么了,皇上的女人勾结只怕是不想活了! 刚进来的两个侍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就突然被人撞开,宫女太监们一起涌了进来。 冲在最前的是一个面容稍显稚嫩的小宫女,她指着床上说道:“娘娘,你看!奴婢所说全是实话,奴婢没有撒谎!之前奴婢就看到妍昭仪同侍卫有勾结!” 跟在后头的赫然是皇后。 皇后穿着正红色的宫装,眉目凝肃,她看了一眼仍然在昏睡的萧晚晚,冷声说道:“还不让妍昭仪娘娘醒一醒!” 两个小宫女上前,将妍昭仪拖在了地上,一盆凉水对头泼下去,妍昭仪这才慢慢的张开了眼睛。 “伤风败俗,有损皇室尊严!还不快点将衣物拿来给她遮羞!” 萧晚晚抬眼,对上了皇后那张震怒的脸庞,她再一看四周,低头看到自己如今的穿着,还有跪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这是中了别人下的套,这招阴损毒辣,企图侮辱她的名节。 给她下套的人会是皇后吗?萧晚晚的脑子,一时之间运转的极快,她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是皇后? 不亲自出面,深藏不露,这一手借刀杀人玩的还真是好。 她听到皇后说道:“去请皇上过来。”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震惊了整个皇宫,各方势力聚集在了这一个小小的侍卫院中,皇上原本正在养心殿同端王商议事情,李勉脸色惨白地进屋将此事禀报过后,端王和嘉文帝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嘉文帝是有预料到这样结果的,这一切明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清楚后宫中的女人会用上怎样阴损的招数,但是真的亲耳听到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心里发疼。 他对着端王说道:“皇叔请回,此事明日再……” “皇上,臣不愿相信妍昭仪娘娘是那样的人,臣恳请皇上,让臣一同前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后冷声问道:“妍昭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晚晚身上披着宽大的外衫,头发丝儿还在滴着水,她不卑不亢道:“当初臣妾是接了景宁宫的命令,前去探望太后,只不过没有想到受到了贼人的袭击,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到了此处,同一个不认识的侍卫呆在一起。” 太后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发黑,像妍昭仪这样不贞不洁的女人,皇宫是断断容不下她的,她听到这个女人还在巧言善辩,立即到:“妍昭仪,你可莫要无中生有,哀家何时叫过你去景宁宫?” “那太后就要问一问您身边的刘嬷嬷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刘嬷嬷是怎样的人精,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这是成了铲除妍昭仪的锄头。 她如果招认出是听从了平安的传话才去永秀宫的话,是绝对行不通的。 因为太后一定会护着平安,平安也一定会咬死不承认,而最后倒霉的只有她刘嬷嬷。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谁又会愿意平白无故的丧命呢?刘嬷嬷当即道:“回太后娘娘,老奴今天并未去过永秀宫。” 萧晚晚盯着她,冷冷道:“嬷嬷此话说来真是让本宫费解,你若今天没有来本宫的永秀宫,那永秀宫一干人等看到的难道是鬼吗?” 刘嬷嬷一板一眼,目不斜视道:“永秀宫中全是娘娘您自己的宫人,自然会偏向娘娘,娘娘说什么他们便跟着说什么,娘娘非要污蔑老奴的话,老奴也无话可说。” 皇后说道:“妍昭仪,你可不要因为着急就胡乱攀咬,将没有的说成有的。” “皇上驾到。” 皇后捏了捏手掌,心中是有一些紧张的,虽然说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妍昭仪大为冷落,但是之前他对妍昭仪的宠爱程度也是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皇上如果对她网开一面的话,那他们这些人也是拦不住的。 嘉文帝看了看满院的人,又将目光投在了跪在地上的萧晚晚身上。 她的模样狼狈,衣衫凌乱,背脊却挺得比谁都要直。 皇后在一旁问道:“妍昭仪,如今皇上来了,你可知错?” 萧晚晚没有说话,反倒是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的侍卫如今拼命磕起了头。 他一边磕一边说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此事皆是小人一人之过,是小人动了歹心,不关妍昭仪的事情,还望皇上、皇后对妍昭仪网开一面,不要加罪于她。” 萧晚晚飘忽的勾了勾唇角,笑容讽刺。 太后冷声笑道:“这还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你们二人就在床上行苟且之事,抱成一团,难道这都是你逼迫妍昭仪的吗?” 侍卫道:“是小人起了歹心,逼迫妍昭仪,不关妍昭仪的事。” 太后说道:“即便是如此,妍昭仪作为皇宫妃子,也应当自尊自爱,维护皇家里面,碰到此种事情,怎能够委身于你,听从你的安排?她这同样是丢了皇家的脸面,不配为妃!” 嘉文帝冷声问道:“妍昭仪,你可有话要说?” 萧晚晚抬起头,男人的脸色冰冷,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她的目光执着的对上嘉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落地有声:“皇上要怎么处置臣妾,臣妾全听皇上的安排。” 那双眼睛纯洁无瑕,没有添上半分的杂质,全然写着对嘉文帝的信任, 嘉文帝的心间一紧。他知道,萧晚晚是将对自己的信赖全部赌了上去,如果自己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的话,很有可能永远的失去萧晚晚的信任,再也难以挽回了。 门外传来了新的通报声。 “惠昭仪娘娘驾到。” 萧晚晚心道:这位幕后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惠昭仪进来的时候,先是看到了端王,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无端的变故让惠昭仪心生慌乱。 虽然在惠昭仪的印象之中并不清楚端王与妍昭仪的关系情况,但是端王是怎样的一个人,举国上下都是明白的,他风流不羁,性情跳脱,直言不讳,是一个谁也没有办法管住的人物。再者,近来因为连弩之事,端王同萧晚晚也见过不少次的面,他们之间的关系,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嘉文帝问道:“外头的风这般大,你怎么来了?” 惠昭仪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听闻此处出了事情,臣妾便过来看看。” 那侍卫一边挣扎,一边磕头,为萧晚晚求情。 云柔是不知道端王同惠昭仪之前的那一段事情的,毕竟当时在场的只有萧晚晚,惠昭仪,承双和承珠四人罢了,所以她当即就伸出手指惊呼道:“此人的怀中放着的是什么?” 这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将目光投过去,只见那名侍卫的衣襟当中有半个珠钗已经露了出来。 嘉文帝冷声道:“将东西取出来。” 这支珠钗做工精良,刻画精细,一看就不是普通女子能够佩戴起来的东西,嘉文帝见了更是怒不可遏,他质问道萧晚晚:“这不是朕送你的珠钗吗?” 太后立马道:“还说这不是私情,这名侍卫的怀里都有你的贴身物品,这不是勾连已久是什么?” 惠昭仪不由得将余光投向端王,只见端王眉目微敛,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这支珠钗正是一年多以前,她打着意欲同萧晚晚结好的名号,准备打算送给萧晚晚一串有毒的佛珠的时候,遭到了萧晚晚的拒绝,后来经过端王的调解,萧晚晚便将自己头上的一支钗子送给了自己。 若说这支珠钗端王没有当场认出来的话,惠昭仪是不信的,这只珠钗的形状实在是太过于精巧,配色也颇有巧思,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寻常人见过一次只怕不会再忘。 萧晚晚冷笑道:“惠昭仪,这支珠钗不是本宫送给你的吗?怎么如今到了这名侍卫的手中?” 惠昭仪心下有些虚,但是在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强硬道:“萧妹妹只怕是记错了,妹妹什么时候送过我一支珠钗?我怎么半点也记不得了。” 萧晚晚撇了撇嘴,自信的望向端王:“难道皇叔也不记得这支珠钗了吗?当时还说你可是在场。” 嘉文帝不由得看向端王,端王摊了摊手,一脸的莫名:“皇上,臣本来只是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臣也不相信妍昭仪会是祸乱宫闱之人,臣也想帮妍昭仪,但是没有见过的事情,又怎么能够指认呢?”他对着萧晚晚说道,“妍昭仪,本王是真的没有见过这只珠钗。” 萧晚晚愣住了,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端王,而端王的眼神里头就只写着坦荡两个字。 可是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他此时此刻所做的绝不是坦荡之事。 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第二百四十章 惠昭仪望向端王的眼神之中也充满了探寻,她不明白端王为什么要帮自己的这个忙,要为自己圆谎,但是不管怎么样,端王如果是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一次无论是谁都救不了萧晚晚了,嘉文帝如今对萧晚晚没有半分宠爱怜惜在,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端王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看着萧晚晚落魄的样子,心中突然就生起了歹念。 这个女人并不是属于他的,她是妃子,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从这个皇宫之中带走她。 端王也不愿意再看到萧晚晚站在嘉文帝的身边,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同她这般亲近,甚至走进萧晚晚的心里头。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当然是也不会让别的人得到。 他又看了萧晚晚一眼,也只有这样萧晚晚才会对嘉文帝彻底死心。 端王并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君子,他确确实实是打着趁虚而入的主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感情面前,谁又能够做到像圣人那般无私呢? 萧晚晚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更加凉了。她熟悉嘉文帝,知道嘉文帝是一个能拿主意,聪慧的君主,这里头充满了那么多的破绽,嘉文帝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再者,刘嬷嬷是真的来过永秀宫,梦蓝也一直是皇上身边的人,只要嘉文帝有心,只要他找梦蓝问一问,那么他就会知道真相。 萧晚晚的脑子还在运转着,但是嘉文帝却已经给她判了刑。 皇上的脸色完全暗沉了下来,他的手指攥紧,死死地盯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眸中酝酿着惊天的风暴。 一个折损了皇家颜面与外人私通的嫔妃,又怎么能够安然无恙的呆在后宫之中呢?这是将皇家的脸面完全踩在了地上。 嘉文帝道:“妍昭仪行为不检,与侍卫私通,即日起便送进冷宫。” 惠昭仪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冷宫那是什么地方?前段时间李贵人还在那里丧了命,这样一个冷僻无人问津之所,她想要对萧晚晚动手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她终于要除掉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心腹大患了! 皇上伸出手,指派了站在一旁的几个侍卫,冷声吩咐道:“你们几个日夜把守,不得有半点疏忽,要时时刻刻监察妍昭仪是否有异动,朕要慢慢的同她算这笔账,”他顿了顿,像是犹嫌不够一般,又转头对李敏说道,“你去传朕的旨意,借调几个兵将过来,在这森严的后宫里头,妍昭仪都能够同人私通,这本事真是通天了,没有几个兵将,朕怕镇不住她。” 惠昭仪一愣,嘉文帝的这 个举动无疑是浇灭了自己想要私下对付萧晚晚的想法,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溜进冷宫之中。 但是也没有什么关系,惠昭仪想了想,又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头。一个已经被废到冷宫毫不受宠的妃嫔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就算她活着,也只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冷宫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进去了就没有能够出来的。如今嘉文帝对妍昭仪这般厌恶,萧晚晚铁定是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了,实在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地方。 冷宫之中的防守格外森严,嘉文帝安排了许多人手在外巡逻,那架势就算比起天牢也不遑多让,不要说是可疑的人了,就连是老鼠,也不能够跑进去半只。 萧晚晚从进冷宫到现在,脸色一直没有波澜。她平平静静,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头知道,她伤的有多狠。 嘉文帝丝毫都没有调查的意思,就这样的给自己判了罪,他也相信自己和侍卫私通。 没有比喜欢的人不相信自己,更伤人的事情了。 萧晚晚突然就想起来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游戏的判定语。 “你虽然美艳无双,但因为心机不深,被人陷害与侍卫有染,最终被打入冷宫。” 原来所有的事情,一开始就已经写好了结局。即便她和原来系统中走的路不一样又怎么样?即便她现在的位份比原来游戏中高许多又怎么样?她们最后还是沦落成了一个结局,就连被打冷宫的理由都一模一样,相似的让人发笑。 萧晚晚一下子就没有了继续攻略下去的心情,她早就不能将这个游戏当成单纯的攻略游戏来玩儿了,哪有玩游戏把自己的真心都玩儿进去的。 她受了情伤,就算是心再大,也得好好的缓一缓。 这一次被打进冷宫,没有给她安排任何的贴身宫女,饭菜也一应由外头的侍卫来送,萧晚晚在冷宫前后转了一圈,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加上前院后院,宫殿却并不小。 等到萧晚晚看到送过来的第一顿饭的时候,她就沉默了。 萧晚晚并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但是这饭都冷硬了,上头还沾着锅灰,菜叶像是被烧过了好多遍,叶片皱成一团还泛着黄,唯一的两片肉还全是肥的。 感情已经那么苦了,她不能再在吃的上头亏待自己。 萧晚晚随意扒了两口之后,就去了后院,她早上过来巡视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一块菜地,看起来还挺肥沃,萧晚晚蹲下身子,捧起一把土,低头沉思。 她带的这个宫殿里头带着一个小厨房,虽然说小厨房的用具全都落了灰,但是清洗一番之后还是可以用的…… 系统:“恭喜宿主开启冷宫剧本。” 萧晚晚:“???” 冷宫居然也算一个支线剧情任务?这攻略游戏的玩法有些丰富啊。 系统:“攻略女孩永不服输,不经历冷宫的后宫剧本是不完整的!即便是在冷宫之中,身为女主也要活得洒脱,活得精彩,现为宿主提供两条剧情线,请宿主作出选择。友情提示:不同的剧情线,会赠送的支线开启物品礼包也不一样哦。” “剧情一:要斗!决意斗个精彩! 剧情二:佛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萧晚晚被这一连串打击得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二。 “礼包已发送,请注意查收。”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叮!支线已激活!” 萧晚晚的面前一下子就出现了一块蓝屏,上头滚动着白色的字幕。 “历尽千帆之后,才知道权利犹如浮云,平平淡淡才是真。佛系生活,填饱肚子,解决温饱,走上一条小康之路!” 萧晚晚算是明白了,这是一条种田路。 她打开系统包裹,从里头蹦出来的物品再一次证实了她的想法。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黄瓜苗x10,萝卜x10,白菜苗x5,韭菜种子x5,西红柿苗x5,土豆种子x10,沃土营养液x1。” 成吧,送来的全是一些基础食材的种子。 数量是按照包来计算的,全部种下去的话,将会收获一大片的农作物。 如果自己能将这些东西全都栽种成功的话,那么以后的饭菜至少少是不愁了。 她将冷宫上下全都翻了一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柴房里头找出两把锄头和一个小竹筐。 萧晚晚将东西理出来,放在一旁,随后撸起袖子,扎起裤腿,精神抖擞地进了小厨房。 民以食为天,她就算再怎么样丧气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不是? 冷宫外头的侍卫听了一下午“咯吱”、“咔啦”、“呲呲”等奇奇怪怪的声音。 侍卫一号:“……这位娘娘在里头做什么?” 侍卫二号:“不知道,不过这么有精神,肯定没死就是了。” 侍卫三号:“不是说要监控这位娘娘的一举一动,有不妥的地方要向皇上汇报吗?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三个人对视一眼,最后决定留两个人在外等候,另一个人则是翻上围墙,落在了视线最好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忙活的萧晚晚。 只见她将头发束成了高束的马尾,袖子撸到了手肘上,手中握着一把锅铲,抿着嘴,神情认真的在铲锅灰。 “呲呲!” 萧晚晚一个用力,锅灰又掉下来一块,她抖抖铲子,一路小跑着将水桶提进来,放在了锅灶旁边。 萧晚晚:“诶!” 侍卫一号目不斜视。 萧晚晚:“说的就是你,这位大哥,能不能下来帮个忙?” 侍卫一号左瞧右瞧,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犹疑道:“我?” “对,就是大哥你,”她叫的十分顺口自来熟,挥着手臂道,“麻烦大哥帮忙将水倒进锅里头,我力气小,”她眨了眨眼睛,“成吗?” 侍卫一号:“……” 萧晚晚看见水进了锅,连忙道:“够了够了,就这么多,”随后拿起刷碗的木刷,准备大显身手,解决一下铁锅的卫生问题。 她一边将锅刷的哗哗响,一边道:“大哥能帮我带一个水瓢进来吗?不然以后次次倒水还要麻烦大哥多麻烦啊。” 侍卫一号有些犹豫,萧晚晚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占大哥便宜的,到时候会把钱给大哥补上。” 侍卫一号:“……嗯。” 他回到岗位的时候同伴儿们一齐围上来问他:“那位娘娘在里头做什么呢?” “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侍卫一号心里头也很苦恼,虽然他觉得萧晚晚的行为挺异常的,但总不能把这种消息报告给皇上吧? 面对同伴们的频频发问,侍卫一号只好说道:“她挺勤劳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说的完全是实话,这冷宫之中的嫔妃没有一个像妍昭仪这般勤勤恳恳的去打扫厨房。 这名侍卫牢记着萧晚晚同他说过的话,第二天果然带了一个水瓢过来,萧晚晚拿在手中敲了敲,还挺结实,是个耐用的,她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颇为洒脱的递给了侍卫:“谢谢你的帮忙。” 侍卫看着那几个铜板,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不用了。” 一个水瓢而已,他还没有拮据到向妍昭仪要钱的地步。 “你帮了我的忙,我总不能还让你亏钱吧?”萧晚晚强硬的将铜板放在了侍卫的手里,“再说了,以后还有需要劳烦大哥你的地方。” 侍卫觉得一个娘娘,虽然是被打入冷宫的娘娘,老是叫自己大哥有一些不大好。 这几天萧晚晚竟然从农活之中体会到了一些乐趣。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顶草帽,戴在自己的头上,蹲下身子,整个人从远处看来就像是一只粉色柔软的小蘑菇,她举着锄头一下又一下的刨着土,除着虫。每天早上都勤勤恳恳的为这片菜园子浇水。 现在天气已经冷下来了,萧晚晚查阅了位面百科全书,从那些种子里头挑出来比较耐寒的白菜,萝卜和韭菜,各自种了半包在土地里头,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都已经冒出了绿色的枝芽,萧晚晚查收着自己的成果,笑得见牙不见眼,收获的满足感是难以言喻的。 她使唤起这位侍卫大哥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侍卫大哥是一个憨厚的老实人,话并不多,但是萧晚晚让他带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这偌大的冷宫里也因为东西的添置,而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越来越有生活的气息。 萧晚晚觉得她一个人就在这儿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再也不用搭理那些恼人的情情爱爱和阴谋诡计。 侍卫大哥今日偷偷塞进来一包米,明日多拿进来一壶油,后日再塞进来一包鸡蛋,虽然她的种田大计还没有完成,但是因为侍卫大哥的帮衬,日子倒也过得越来越有声有色。 严寒的冬日还是到来了。 虽然冷宫之中不至于不给一点炭火,但是这里的同永秀宫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多,萧晚晚早上起来的时候冻得小脸发白,她从柜子中扒出一件厚实的披风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推开门,外头竟然已经下了一场雪。 “娘娘。” 萧晚晚回头,只见侍卫大哥偷偷摸摸的探出了一个脑袋,朝她招了招手。 萧晚晚连忙三步作两步跑过去,侍卫大哥将一个布包递给了萧晚晚:“天气冷,这里头是炭。” 萧晚晚问他:“哪儿来的?” 侍卫大哥挠了挠头:“宫里发的,这是我的份例,汉子们皮糙肉厚,抗冻,用不着这些。” 萧晚晚下意识地要拒绝,侍卫大哥摆手道:“我身上还穿着家里那口子缝制的夹衣,真的不冷。” 萧晚晚这才收下。 她将炭火拿出来,点燃,身子凑过去烤火。 嘉文帝略一抬头:“送给她了?” 侍卫大哥恭敬道:“娘娘收下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她的米油可用完了?” 侍卫大哥偏着头想了想:“回皇上,娘娘的米油还剩下一小半,足够撑半个多月。” “嗯,”嘉文帝揉了揉额角,“她若是想吃什么零嘴了,你就给她带一些过去,床褥被子也送两床。” 侍卫大哥悄悄抬头,小心的问道:“皇上,这被褥太大,只怕不好转手给娘娘。” “无碍,”嘉文帝说着,“即便是有人看见了,通报到朕这里,朕也只当没听见。” 侍卫大哥:“……是。” “还有,”嘉文帝不太放心的嘱咐道,“被褥上的绸缎就用最寻常的套上去,里头填充的棉絮得暖和,棉絮去找李勉取,到时候就说是你家那口子多做了两床,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能放下。” 侍卫大哥犹犹豫豫道:“皇上,娘娘的手里没有多少银钱了。” 说起来也是非常的尴尬,他奉着皇上的旨意,偷偷给妍昭仪娘娘送去这么多的东西,皇上已经付给了他远超于那些东西价格的银钱,可是昭仪娘娘又是一个不喜欢平白无故受人好处,拿人东西的人,即便自己再三推脱,昭仪娘娘也还是要付银钱。 他夹在中间拿了两份钱,但是心里头却一点儿也不舒坦,这钱他拿在手上烫手得很。 嘉文帝沉吟了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是。” 侍卫大哥不知道这一对帝妃究竟在闹什么,明明皇上对昭仪娘娘宠爱的不得了,在乎的不得了,却又将她打入了冷宫,还不敢自己出面,吩咐着由他来偷偷摸摸为昭仪娘娘送去日常所缺失的物品,如果不是因为有皇上的授意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几次三番和冷宫妃嫔说话,这么多次送东西还都没被人发现呢。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帝妃这等人物之间的事情,不是他能够操心的,总之上头吩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是了。 一连下了三天的雪,萧晚晚即便是第一次种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头上戴着蓑帽,顶着漫天飘舞的雪,前往后院的菜田。 只见青色的叶子都焉焉的,边缘处都泛了黄。 这雪看样子这两天还不能停,如果再任平这些菜受冻下去的话,只怕一株也活不了。 萧晚晚拎着斧子,就近在柴房里抽了几根木柴,双手用力抡起斧子,将粗圆的木柴劈成长条。 柴火劈好之后,萧晚晚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她随意的用手抹去,又拿出铲子,跑去铲菜园旁边的雪。 侍卫大哥刚从养心殿回来,正准备例行去冷宫之中问一下昭仪娘娘明日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一跳上围墙就看到妍昭仪手中拿着一个铁锤,脸蛋憋的通红,将木条用力地钉进了泥土里。 侍卫大哥:“……娘娘这又是在做什么?” 萧晚晚张口便答:“搭温室大棚。” 侍卫茫然了:“……什么?” 萧晚晚改口道:“这菜在外头只怕要被冻死,大哥若是有空的话,可否帮帮忙?” 他的目光落在屋檐下的木柴碎屑上。 ……他当然得帮忙,要是皇上知道娘娘都开始自己劈柴了,他要怎么交差? 第二百四十五章 浸润了雪水的的土地格外干硬,幸亏有了侍卫大哥的帮忙,才能够将数十根长条扎进菜园的周围。 萧晚晚又去拖了一大块油布出来,将油布架在长条上固定住,将四面封的严实。 忙活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萧晚晚去小厨房里头将铁锅和铁炉都装满水开始烧热。 她先是清洗了一遍自己的头发,用钗子将头发挽了起来,再将剩余的热水倒进浴桶当中,准备洗澡。 在冬天热水放不了多久就会凉,这里又不比在永秀宫,想要添水的话还要自己烧,萧晚晚就算再贪恋泡澡的舒适也得尽快出来。 她伸手拿过一旁放着的换洗衣物,擦去身上的水珠,系上披风就匆匆往寝宫跑。 她关上门,撩开床帘,正准备掀开被子,里头却猛然动了一下,萧晚晚愕然的睁大眼睛,紧接着她的双眼便被人捂住了。 一个黑色的布条绑在了她的眼睛上,半点儿光都不透,萧晚晚肩膀一下子就被人按住,她摔躺在了床铺上开始挣扎,还带着一点湿意的头发胡乱披散在了胸前,衣襟也因为挣扎而有些敞开。 他利落地扯掉了萧晚晚的腰带,手从腰腹开始抚摸,萧晚晚正准备张嘴大喊,却被男人识破了意图,深深吻了下去,堵住她的唇,只留下呜咽的喘气声。 那只手越摸越往上,肆意揉捏,萧晚晚的身子一颤,男人感受到了她脸上的湿意,慌乱地用手为她抹去眼泪,哑声问道:“哭什么?” 萧晚晚偏过头,脸颊上的泪痕明显,她动了动嘴唇:“……出去。” 男人没说话,却又和她贴得更近了一些。 萧晚晚的嘴唇都颤抖了两下,男人捧住她的脸,一下接一下的在上头轻轻啄吻,萧晚晚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出去,别碰我!” 男人愣了愣,他的声音有些哑:“你说什么?” “别碰我,”萧晚晚嗤笑道,“上次我和那名侍卫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抱在一处行苟且之事你没看见么?别人沾染过的人,皇上不嫌脏么?” “晚晚……” “太后说的没错,我早就同那名侍卫有了私情……唔!” 嘉文帝将自己嵌了进去,眸色深幽,声音低哑隐忍:“晚晚,别惹朕生气。” “臣妾只是……想通了……嗯啊说的也……也只是实话罢了” 她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七零八落,小腿乱蹬却被嘉文帝制住,久不曾有人拜访的地方被攻击得溃不成军,她的手指甚至攥不住身下的床单,身体虚软得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她的神思恍惚,腰身止不住的哆嗦,酥麻的快感一阵接着一阵窜向头顶,萧晚晚张着唇却被刺激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明是严寒的冬日,全身却都充斥着热意,床上的被褥早就乱得不成样子,嘉文帝闷哼一声,萧晚晚的腿肚打颤,一下子攀紧他的脊背。 眼睛上头的黑丝带被解开,露出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嘉文帝吻去她的泪,沙哑着声音说道:“给朕一点时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她的脑子一阵晕眩,根本就没有听到嘉文帝说的话,等她稍微缓过来的时候,屋内已经被人推进来了一个装满热水的浴桶。 嘉文帝一条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浴桶里,亲自拧了帕子为她清洗。 他实在是抵不过心中的思念,这才没忍住偷偷的过来见她。 他原本想着只是偷偷过来看一眼就走,但是正巧却碰上了萧晚晚洗浴回来,柔软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肌肤柔软馨香。 萧晚晚对他一直都是有着巨大吸引力的,更何况两个人这么久了没见面,自从萧晚晚进宫之后,嘉文帝从来都没有过过这么素的日子,佳人入怀,他实在是没有忍住。 萧晚晚的手臂枕在浴桶的边缘,背过身子,声音有一些哑,语气嘲讽道:“皇上的后宫嫔妃,难道满足不了皇上了么?”何必要来冷宫找她的麻烦。 “疼么?” 萧晚晚眼眶一酸:“我就是疼死又如何?区区一个冷宫弃妃罢了。” 嘉文帝拉她起来,用帕子为她擦干净身上的水,忍着欲望将她抱上床用棉被裹住,揽进自己的怀里。 萧晚晚抗拒的转了个身,嘉文帝便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擦。似叹息一般的说着:“睡罢,朕陪你。” 萧晚晚心里头越想越憋屈,哪里有她这么惨的嫔妃,都被打进冷宫了还要履行正常妃嫔的职责 天快亮时嘉文帝才回了养心殿。 李公公捧上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回皇上,东西做好了。” 嘉文帝将那盒东西拿过来,里头放的是膏状的香油:“用上罢。” “是。” 漱华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站在门外,身子发抖,闭耳不闻。 屋内黑影窜动,惠妃跪在软垫上,狠狠的咬住了下唇,轻声说道:“东西会给你送来的,别闹了。” “啪嗒。” 桌案上的两只茶杯突然就滚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饲养猫鬼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通过猫鬼可以为自己达成愿望,但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越往后它的胃口和脾气就越大,如果饲养者不能够满足它的话,猫鬼就会反噬饲养者。 惠昭仪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怎么睡好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刚歇下不久就会被莫名其妙的响声给弄醒,她知道是猫鬼在跟她闹脾气。 可是如今是冬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新鲜食物供奉给它,已经让云柔去御膳房要过许多次食材了,再多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都站在外头做什么?”嘉文帝问,“不在里头侍奉你们娘娘吗?” 惠昭仪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 云柔说道:“回皇上,娘娘刚刚歇下,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惠昭仪扶着嘉文帝的手臂进了大厅,云柔奉上茶水,嘉文帝一手拉着惠昭仪的手,目光却落在了云柔的身上,状似无意的夸奖道:“你身边这位侍奉的丫头长得倒是水灵。” 惠昭仪面色一僵。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是哪里的人?” 云柔偷偷抬眼看向惠昭仪,惠昭仪强撑着温声道:“皇上在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云柔小声道:“回、回皇上,奴婢是巡城的人。” 嘉文帝略一沉吟。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巡城可是一个好去处,山水皆美,孕育出你这样的好相貌也不奇怪。” 云柔不由得偷偷抬眼望向嘉文帝,却正好同嘉文帝的目光对上。他生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眼角微微弯起,温柔又俊朗,云柔不由得红了脸。 “皇上谬赞了。” 惠昭仪的手不由得绞紧了帕子,吩咐道:“下去吧。” 嘉文帝喝了一口茶同惠昭仪闲聊:“刚才那个孩子的确是聪慧,朕记得之前,你被李贵人陷害时,也是这个丫头亲自跑到养心殿向朕献的主意。” 惠昭仪干笑:“能够被皇上记住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嘉文帝在漱华宫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又正巧碰到云柔正在修剪花枝。 看到嘉文帝出来,云柔跪下行礼,嘉文帝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却顿住了脚步,伸出手在她的头上碰了一下。 云柔一颗心立马吊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嘉文帝将手放在雨柔的面前,含着笑意说道:“鬓上落了一朵花。” 那朵半粉半红的梅花就在他的指尖。云柔接过那朵花,心脏跳的很快。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嘉文帝早就离开了漱华宫。 云柔轻轻地拉开自己腰间的香包,小心翼翼的将花放了进去,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惠昭仪完全冷下来的脸庞,那双眼睛里头充满着怒意,正冰冷冷的看着她。 “娘娘……” 惠昭仪一把扯下她腰间挂着的香包,掷在地上,用脚慢慢的碾踩:“本宫倒是头一次发现,你还长了一张魅惑君主的脸。” 云柔慌张道:“娘娘误会了,娘娘,您就是给云柔一百个胆子,云柔也不敢魅惑君上啊。” 惠昭仪的目光慢吞吞的打量着云柔慌乱的,嘴角勾着笑意:“不敢魅惑君上?”她的手指在云柔的嘴唇上抹了一把:“这唇脂比本宫涂的还要艳。” 云柔跪了下来:“娘娘,云柔错了,云柔往后再也不敢涂脂抹粉了!” 惠昭仪冷哼了一声。 晚上的时候,嘉文帝召惠昭仪去养心殿侍寝,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对自己再好不过,但是侍寝却还是头一遭。 她精心装扮,抹上香油,临出门的时候却并没有带上云柔,而是换上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宫女。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嘉文帝还在外头批阅奏折。 惠昭仪本来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猫鬼畏惧龙气不敢来养心殿撒野,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嗅着安人心脾的香气,睡意也渐渐来了。 恍惚之间,嘉文帝捧起了她的脸,温柔的亲吻着她的面颊,将自己送进了她的身子里,惠昭仪既羞又涩的迎合。 嘉文帝站在床榻前,看着床上的惠昭仪满面红潮,手环抱着床被,腿夹在上头喘息,面色无波的想道:这药效还不错。 第二百四十八章 李公公恭敬的站在身后,眉目低垂,敛去了眸中的复杂神色。 他原本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将昭仪娘娘打入冷宫,这几天皇上吩咐他做的事情却让他在明白皇上用力的同时不由得胆寒。 他没有想到皇上会对惠昭仪娘娘下这样的狠手,即便惠昭仪娘娘不再像从前那样受宠,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皇上吩咐他去做的事情分明是将惠昭仪娘娘当做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东西是专门同袁太医研究过,结合古老的秘术一同制作而成的秘方,将它点在熏香之中,人闻得的时间久了便会产生幻觉,做起有关情事的梦来。 袁太医说这个梦会做得十分真实,让人分辨不出是假的。 李公公开口道:“皇上,今晚是要在何处歇息?” “去冷宫。” 李公公应了一声便拿出披风,为嘉文帝披上,又拎起了宫灯,寻了一条小路,前往冷宫。 冷宫之中没有灯火,想来是昭仪娘娘已经睡下了。 今晚是侍卫大哥当值,他看见从远处走过来的明黄色身影,心下了然。 等嘉文帝同李公公两个人走至他面前时,侍卫大哥行了礼,往后退了两步。 嘉文帝走到院门前用力推了几下,门却依旧紧紧关闭,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伸出手,侍卫大哥将钥匙放在了嘉文帝的手中,嘉文帝拧了几把,门却依然没有打开。 嘉文帝心下不悦:“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大哥说道:“臣、臣也不知。” 嘉文帝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冷宫的围墙不比其他的地方,它堆得格外高,即便是轻功高强之人,也没有办法一下子越过去。 侍卫眼看着嘉文帝要翻墙,连忙道:“皇上,不可,还是由臣进去看看里头的情况吧。” 嘉文帝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侍卫大哥先是攀上旁边的树桠,随后面部表情便僵住了。 嘉文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忙问:“怎么了?” 围墙上头一圈都密密麻麻扎满了木条,木条还被削成了尖锐的形状,根本就没有落脚之处。 侍卫将看到的情况同嘉文帝一说,嘉文帝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今天白日的时候不是侍卫大哥当值,萧晚晚虽然昨天被嘉文帝累了一夜,但还是早早的就忍着身体上的不适起了床,奋力开始砍木条,削木条,又煮了一大锅的米糊,找来梯子,将尖锐的木条一根一根地弄了上去。 她向来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既然进了冷宫,就不能够和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争宠。嘉文帝爱去谁那去谁那,就是别来这儿打扰她。 李公公心下忐忑,他看着嘉文帝起伏的胸口和黑下来的脸色,试探着开口:“皇上,娘娘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虽然外头的侍卫都是奉了皇帝旨意来此处把守,但难保不出现心怀贼心之人。” 侍卫大哥一听就急了,连忙解释道:“李公公多虑了,我们这些人绝对不敢对娘娘有非分之想!这份心意,苍天可鉴!” 李公公:“……” 皇上的脸色更黑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侍卫大哥不明白李公公为什么要瞪他,但是这种涉及到名誉的事情他自然是要据理力争的,觊觎后妃的名头扣下来是承担不起的。 李公公要笑不笑道:“别人心中怎么想的,你怎么又能猜得准呢?人心隔肚皮,娘娘谨慎一点也是没有错的。” 侍卫大哥辩解道:“皇上,我们这些兄弟,都是在皇宫之中呆过许多年的,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嘉文帝心里憋屈,他自然知道萧晚晚这番行径是为了防谁,他根本就不是防侍卫,而是防自己。 她抵触自己,不愿意和他见面,也不愿意两人之间有亲密的接触。 嘉文帝阴沉着脸,闷闷不乐的走了。 惠昭仪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怀孩子,今日太医一如既往的为她诊脉,惠昭仪问道:“本宫的宫寒之气可有解?” 李太医说道:“娘娘的病不是一天落下来的,只怕要调养上五六年才能够有所效果。” 惠昭仪可等不了五六年,她刚对付了一个萧晚晚,可没有精力再对付第二个。 “娘娘若是求子嗣的话,臣这里倒是有一个偏方。” 惠昭仪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她的语气有一些激动,连忙问道:“什么偏方?” “这偏方生猛的很,虽有效果,但对身体实在是损耗太大,不划算。” 惠昭仪哪里还能管什么划不划算,只要能生孩子,即便是要舍去一半的寿命,她也是愿意的。 “太医尽管讲,本宫有分寸的。” 李太医斟酌了一番,说道:“此方是臣在民间游历之时听一个大夫说的,他研制出这一个偏方,让大半不能怀孕的女子怀上了孩子,这方子臣倒是有一份,只是太过耗精血。” “太医但说无妨。” “这方子用下去之后,每隔半个来月将会排一次血,排出来的血为红褐色,能够驱散体内的寒气,缓解宫寒之症,怀上孩子。只是生完孩子过后,将会时常腹痛难忍,气血过虚。” “本宫想试试。” “娘娘,此事还需慎思。” ”这药方,本宫要试。” 她的态度坚决,李太医也没有办法劝解她,只能应下。 云柔这段时间以来在漱华宫过得苦得很,惠昭仪将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指派给了她,宫中的其他宫女太监也是会见风使舵的,平日里上赶着巴结她,如今一个个恨不得踩上两脚。 云柔被指派的事情多,吃饭常误了时辰,这群宫女太监也从来没有给她留过饭。 她拿了两个包子,推开房门,只见和她同房间的小宫女连忙将一本书藏在了枕头底下。 “看什么呢?”云柔问她。 “没看什么。”小宫女站起身,“你吃快一些,听说今天有许多柴火要砍。” 云柔咬了一口包子,点了点头。 小宫女出去了,云柔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她晓得这宫中许多宫女思春,会看一些艳情话本。 云柔掀开了枕头,将书拿起来翻了翻,竟是一个传奇话本,里头写的是宫女变成宫妃的故事。 第二百五十章 就算取得了娘娘的信任,成为了一品宫女又如何呢?再厉害的宫女也还是比不过妃嫔,妃嫔才是主子,宫女永远都是奴才。 云柔转身走到铜镜面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向来知道自己生得不错,算是有一张好皮囊,原本打算着在宫中平安度过几年,等到25岁的时候再出宫寻一个家世差不多的男人嫁了,相夫教子过完一生。 但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太多惠昭仪的秘密,云柔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她明白惠昭仪为了保守秘密是不会让她出宫的。 她要在宫中耗一辈子,如果要一直留在宫中,与其寻找一个对食太监做伴儿,那为什么不选择唯一的男人嘉文帝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兆国的君主,是所有子民的天,他拥有滔天的权势。 只要嘉文帝看上自己,那她就能够摇身一变,从普普通通受人指使的小宫女变成穿金戴银高高在上的主子。 宫女变成宫妃可不是只存在话本里头,她记得前朝有几代的皇帝都宠幸过宫女。 云柔想起了嘉文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想起了他夸赞自己水灵的话语,心中不由得升起几丝希望。 皇上曾经这样夸过她,惠昭仪今后再也不可能重用她了,只会把她打发到最黑暗最苦累的地方,让自己永远都没有再见到皇上的机会,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奋力搏一搏呢? 李勉奉着嘉文帝的旨意前来给漱华宫送上珍贵的锦缎玉帛,赏赐给惠昭仪。 李公公离开的时候在漱华宫外看到了穿着灰布衣裳打扫的云柔,他招了招手,云柔有一些茫然的走上前问道:“不知公公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地方?” 李公公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从袖中拿出一只素净的簪子,簪上雕着两朵白花,虽然样式简单,但是做的却很精细,是云柔这样的奴才一辈子也用不起的上品。 李公公说道:“这一支簪子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云柔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有一些受宠若惊,她的嘴唇翕动哆嗦:“……皇上?” “你也不用太过惧怕,”李公公温声说道,“皇上今日给惠昭仪挑选物品时,正巧看到了这支簪子,觉得适合你,便吩咐我带过来,后宫中的娘娘皆穿衣华贵,没有配这支簪子的,是以才送给了你。” 云柔自然是千恩万谢,李公公笑道:“你这孩子是招人喜欢,怪不得皇上总念着你。” 云柔目送李公公离开,她将簪子放进了自己的怀中,咬了咬下嘴唇。 如果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人向来都是往高处走的。 萧晚晚提了一个竹筐出去,拿起锄头开始挖萝卜,她将刨出来的萝卜掸了掸土,装了小半筐这才返回厨房。 将萝卜切成丁,又打了七八个鸡蛋,面粉掺水后再加入鸡蛋汁,均匀的铺在锅底,撒一些萝卜丁下去开始烙饼。 她烙了三十多张,留了一半给自己,其余的送给了侍卫大哥。 侍卫大哥十分感动,萧晚晚笑着道:“日后还要要劳烦到大哥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惠昭仪又陷入了熏香的药效当中,嘉文帝翻了翻奏折,复又放下。 李公公自然看出来了嘉文帝今天晚上的心不在焉。 自从上次去冷宫吃了个闭门羹之后,皇上的心情就一直不大好,脾气也比以往大了些。 “皇上,”李公公说道,“今晚可要去妍昭仪那儿?” 嘉文帝的眉头立马挑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去她那儿做什么,吹冷风么?” 李公公还没来得及答话,嘉文帝又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样大脾气的嫔妃!” 李公公只是笑,嘉文帝看向他,说道:“别的女人都恨不得朕每天晚上都去,她倒好,还自己做了个围栏来阻挡朕!这像话么!” 李公公道:“皇上,娘娘只是耍耍小脾气。” 嘉文帝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转悠:“这么久了这脾气还没有耍完么?” 李公公道:“皇上,昭仪娘娘不知道您的心意,生气也是正常的。” 嘉文帝看着他:“嗯?” “皇上,那儿可是冷宫。” 嘉文帝抿了抿嘴唇,他想起上次去见萧晚晚的时候,摸到她手掌上起了茧子。 冷宫是犯了大错才会去的地方,晚晚在那儿受了这么多的苦…… “李勉,”嘉文帝吩咐道,“去冷宫。” “是。” 侍卫大哥坐在院门外的台阶上,就着身上的水囊吃烙饼,这东西虽然简单,但侍卫大哥却觉得分外好吃,他家里头那口子做的饼口感可没有昭仪娘娘来得好。 他吃的入神,等嘉文帝两人快要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注意到,忙站起身抹了一把嘴。 嘉文帝随口问道:“吃的什么?晚上没吃饭么?”说罢便伸手去推门,还是打不开。 她可真是一天都没忘从里头反锁。 “回皇上,吃的是昭仪娘娘做的饼。” 李公公瞪了侍卫一眼,侍卫却浑然不觉,嘉文帝僵硬地勾了勾唇角:“她对你们还不错。” 侍卫挠了挠头:“娘娘是个好人,做了什么吃的向来会送过来一些。” “什么饼?” “鸡蛋饼,”侍卫笑得乐呵呵的,“上头放了萝卜丁,萝卜还是娘娘亲自种的呢。” “她还会种萝卜?” “娘娘栽种了菜地,前几天送给臣一捆白菜,生得可水灵。” 李公公打断道:“皇上,既然进不去,不若回……” “不回,”嘉文帝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侍卫,“剑给朕。” 侍卫便将东西递给了他,嘉文帝拿着剑削掉了竹条的尖角,只留下半个指甲长度的平整截面,他将剑扔给了侍卫就准备跳墙过去。 李公公连忙道:“皇上,奴才要怎么进去?” “在外头看着。” 李公公:“……是。” 他跳下墙,脚板有一点麻,屋里头的灯早就熄了,萧晚晚已经睡下了。 他推开房门,借着月光打量着萧晚晚的脸,掀开被子躺在外侧,将萧晚晚揽进了怀里头。 萧晚晚睡梦中下意识地朝热源靠近,脸蛋在嘉文帝的胸口上蹭了蹭。 “你也只有睡着了才会这般听话,”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萧晚晚的头发,“朕都没有吃过你做的饼。”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都没有尝过的东西居然让一个侍卫给抢了鲜。 他越想心里头就越不是滋味,萧晚晚的睡眠浅,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困惑地望向嘉文帝,眼神还有一些涣散。 等她混沌的脑子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身子往后缩了缩,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嘉文帝原本心里头的怨气在看到萧晚晚那双防备的眼睛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头上转而代之涌起的是一股酸涩的疼痛,嗓子也有一些干。 “朕只是想看看你。” 男人的眼瞳温柔,眸中像是装了一潭清澈的水。 萧晚晚克制住自己悄然升起的心软冲动,告诫自己:他向来都反复无常,说变就变,不能再因为这样一句话而对他让步。 “我一个待罪之身,没有什么值得皇上看的地方。” 萧晚晚说完这句话就转了身,留给嘉文帝一个背影,她的声音清冷:“皇上若是实在喜欢这冷宫请自便,臣妾要睡了。” 明明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之间,所隔的距离也只不过是半条手臂的长度,但是嘉文帝却感受到了那道不可逾越的墙。 他原本可以凭借着身份,凭借着体能上的优势,强制的将萧晚晚抱回自己的怀中,但他只是帮萧晚晚拉了拉被角,就这样看了她的背影一夜。 李公公坐在台阶上,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侍卫大哥热心的拿出一块烙饼递给了李公公:“公公在此处坐了一夜,想必肚腹饥饿,先拿去垫垫吧。” 李公公摆摆手,拒绝了侍卫的好意。 身后传来了响动,李公公回头,门已经打开了,嘉文帝顶着一张疲惫的脸庞,眼底之下还有一些青黑。 他言简意赅的下了命令:“进来。” 李公公连忙跟进去,还留了心眼儿看了一眼门后,这一看可真是了不得,只见门闩上被捆了几圈的铜丝,怪不得从外头推不开。 而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手中却拿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冷淡着一张脸,用筷子夹起妍昭仪放在橱柜中的烙饼。 ……李公公有一些心惊胆颤的想:皇上难道要偷饼? 他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嘉文帝就用手指了指放在门边上的锄头,冷肃着一张脸吩咐道:“去将菜地里她种的东西挖一些走。” 李公公:“……是。” 看来不仅仅是要偷饼了,还要偷菜。 李公公挥锄头的时候还有一些心神恍惚,他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了,可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头一次碰见。 一个皇上,放着山珍海味不品尝,反而要去偷平平无奇的烙饼,去偷菜园子里最普通的菜,说出去只怕没有人会信,只会当他李勉是脑子不清醒发了疯。 他挖了一堆,细心的掸去泥土:“皇上,您瞧瞧,这些够吗?” 嘉文帝点了点头:“走吧。” 李公公连忙说道:“皇上,这菜篮子还是由奴才来拿吧。” 萧晚晚一夜好眠,等她洗漱完走向小厨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饼不翼而飞了。 冷宫这地方还能遭贼? 第二百五十三章 萧晚晚心道:她这冷宫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不过没想到这贼找不到东西偷,居然连饼都不放过。 她去外头找了侍卫,询问道:“大哥昨天晚上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侍卫大哥摇摇头,昨天晚上皇上和李公公来了冷宫,他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危,更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气神儿,半点都不敢懈怠,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确确实实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萧晚晚抿了抿唇,将厨房东西被偷一事告知侍卫大哥,侍卫大哥也是惊讶万分,两人将整个宫殿检查了一番,最终也只发现菜地那儿好像被人挖动过土。 “娘娘放心,”侍卫大哥神色凝肃,“日后我等定会更加小心,绝不会再让贼人有机可乘。” 午膳的时候李公公留了个心眼儿,特意来询问嘉文帝,嘉文帝脸上的表情淡淡,略微抬了抬下巴,李公公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到的果然是那堆从冷宫挖来的蔬菜。 李公公:“奴才知道了。” 嘉文帝今天中午比寻常多吃了两口饭,李公公见了心情颇有些微妙,他是个阉人,不懂得感情,也难以理解堂堂帝皇做出的这等……这等幼稚行径。 冷宫里头的那名侍卫只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上给记恨上了。 漱华宫。 太医嘱咐惠昭仪道:“娘娘,这药喝下去之后接下来几天要注意保暖,切不可受凉。” 惠昭仪应了,过了五六天果然排出了第一次污血。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腹,的的确确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就连身体都轻盈了许多,太医为她诊脉的时候也连连点头:“娘娘再多服用一段时日,想要有孩子便不再是难事了。” 她听从太医的话,时时刻刻窝在漱华宫中,除了被召幸之外,几乎没有出过门。 良贵人偶然登门拜访,讶异道:“许久未曾见姐姐,姐姐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人都显年轻了。” 惠昭仪心里头愈发认定此药有效用,面上却淡淡:“妹妹谬赞了。” 良贵人道:“妹妹看了好生羡慕,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养的?是食补还是药补?” 在这后宫里头有好东西自然是要藏着的,正巧这次又碰上了李太医登门诊脉,良贵人不由得问道:“是李太医给姐姐开的方子么?” 惠昭仪否认:“妹妹误会了,李太医只不过是为本宫例行诊脉,开的都是最基础的调养方子。” 良贵人却不大信,女人、尤其是后宫当中的女人,都对自己的皮相在乎的不得了,李太医写方子的时候良贵人还特意凑过身子去看,惠昭仪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李太医倒也不躲避,良贵人一看,上头果然写着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补血药材,都是阿胶红枣薏仁一类。 “贵人娘娘若是想用的话,臣也可以为娘娘开一张方子。” “罢了。”良贵人摆摆手,“本宫向来不喜喝药。” 李太医也是一个聪明人,在良贵人的面前并没有将真正的方子写出来。 惠昭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可不会将自己的痛处明晃晃的揭开,让良贵人来耻笑。 惠昭仪转念一想,良贵人这样一年到头都承不到两次雨露的低位妃嫔,就算是拿到了药方又能如何呢?没有皇上的恩宠,她要到哪里获得怀孕的机会? 惠昭仪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嘉文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过来一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要进入到萧晚晚的内院之中便简单得多。 嘉文帝伸手去推寝殿的门,门却纹丝不动,换了窗户也是一样的结果。 她拿出了十足的防备心,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冷漠的就像高山上的冰冷顽石。 “晚晚。”嘉文帝低声喊。 里头丝毫没有动静。 萧晚晚将被子拉过头顶,蒙头睡觉,只当没有听到外头的声响。 在其位,司其职,负其责,自己既然已经成了冷宫中的妃嫔,为什么还要对嘉文帝的欲望予求予给?她又不是没有脾气的。 一夜无梦。 萧晚晚换好衣裳,简单的梳了梳头,将门上的铜丝取了下来,推开窗户,清新中带着一些凉意的空气涌入口鼻,令人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虽然有一些冷,但看样子今天是一个好天。 伸手去推房门,却受到了一点阻力,萧晚晚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心下一咯噔,从露出的一点门缝往外看,只瞥见一片黄色的衣角。 他昨天晚上没有走,在外头坐了一夜。 萧晚晚咬了咬下嘴唇,觉得嘉文帝这样怪没有意思的,将自己打入冷宫的是他,假惺惺的几次前来探望的也是他,如今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在外头守了一夜。 可是这样的结果又是谁造成的呢?但凡他对之前侍卫私通的事情上一点心,对里头明晃晃的破绽加以审问,那就不会有现在的境地。 这段时间以来,嘉文帝晚上多走的夜路,昨夜里多受的寒气,同自己在冷宫之中受的委屈、付出的劳累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晚晚虽然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点事情就动摇了心智,开始心软,但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门啪嗒一下就开了。 嘉文帝的手握住门框,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还冒出了一些短小的胡茬,他定定的望着萧晚晚。 萧晚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堂堂帝王锁在门外,确实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帝若是要因为这件事情发脾气,治她的罪也是十分合理。 萧晚晚想,即便嘉文帝生气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他这次受了苦,下次就不会再过来烦她了。 嘉文帝握在门框上的手越收越紧,他抿紧了唇,像是在竭力克制些什么。 萧晚晚仰着脸梗着脖子说道:“臣妾不知道皇上昨晚到来,有所疏忽,但是臣妾向来大意惯了,做不好侍奉的事情,皇上还是换个去处吧。” “晚晚。” “嗯?”萧晚晚有些心虚的看向他。 “……别不理我。”他低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他的眼尾微微向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求神色。 萧晚晚愣在了那儿,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哪里见过嘉文帝这般模样,这个男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气宇轩昂的,即便是在生了大病的时候也没有退下皇族的光环。 嘉文帝的手指碰了碰萧晚晚的,他先是试探性的勾了勾,没有被萧晚晚拒绝后才放心地将两人手掌扣紧。 他穿的并不厚实,唇色冻得有些发白,一双手也冰凉的很,萧晚晚问道:“昨晚皇上为何不回去?” 嘉文帝难得有这般柔软的时候,但是他吐出来的话语却依然让萧晚晚恼怒:“朕想让你心疼。” “皇上这是在和臣妾耍苦肉计?” 嘉文帝点了点下巴,承认的利落大方:“是。”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萧晚晚,问道:“朕的苦肉计成功了么?” 萧晚晚没说话,只是想抽出被嘉文帝握住的手。 “告诉朕,”他将萧晚晚纳入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擦,“你有没有为朕心疼?” “没有。” “真的?” “这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都排着队等着心疼皇上,皇上何必又苦苦追问臣妾呢?” “她们说的朕不在乎,也不想听,”嘉文帝用手指抬起萧晚晚的脸,一字一句道:“朕只在意你的想法。” 他在萧晚晚晃神的瞬间吻了上去,一点一点地舔舐过她的内里。 萧晚晚被吻得喘不上气来,手指抓住嘉文帝腰侧的衣料,她有些懊恼的想,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耍赖耍的光明正大,在她的面前使手段,偏偏……偏偏她还不争气的心疼他。 她被吻得情动,眼眸湿润,嘉文帝还嫌不够似的舔着她的耳垂,热气尽数喷在了耳廓上:“告诉朕,你心疼么?” 萧晚晚气恼的瞪了他一眼:“那皇上可有心疼过臣妾,可有信任过臣妾?” 嘉文帝收拢了自己的手臂,萧晚晚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见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朕自然是心疼你,相信你的。” “那皇上还……” “朕知道,你没有错,”他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萧晚晚的脊背,“朕知道你和那个侍卫没有半点关系。” 萧晚晚的手抓紧了嘉文帝的衣角。 “只是朕不得不那样做,朕会接你出来的,给朕一点时间。” 萧晚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道:“皇上需要多久?” 嘉文帝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笑,他低头看见萧晚晚尖尖的下巴和垂下的眼睫,知道小丫头还是在乎自己的。 嘉文帝手臂用力,将人往上抱了一些,温柔的在她的嘴角落下几个吻:“快了。” 萧晚晚别扭的将头偏到一边:“臣妾在这里过得很苦,饭要自己烧,柴火要自己砍,吃不饱睡不暖。” “想吃什么?朕晚上给你带过来。” 萧晚晚瞥他一眼:“那皇上还是别带了,到时候臣妾不仅吃不饱,还要睡不好了。” 嘉文帝咬了咬她的耳垂,带着些恼意的说道:“朕每次都被你拒之门外,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怎么你反倒告起状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萧晚晚因为恼怒,这些天来都没有特意地去看过好感值,同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感情比起来,数值是最能够直观反应人情感倾向的东西了,因为它做不了假。 她这一看便吃了一惊。 倒不是因为嘉文帝对自己的,而是嘉文帝对惠昭仪的。 原本八十的好感度如今竟然大跳水到了十。 惠昭仪就算做出了再多不讨皇上喜欢的事情也不至于落到是这个程度吧? 她心里头也有了些谱,皇上如今宠爱惠昭仪绝对不是真心的。 她也不再那样强硬地拒绝嘉文帝,会给他留个门,但是她的退步却助长了嘉文帝的嚣张气焰,他从五六天过来一次变成了两天一次,甚至恨不得天天往这里跑。 冷宫的院子大,她住的寝殿又离大门远得很,李公公向来是和侍卫一起守在大门外,嘉文帝因为没有顾忌越发不节制,不折腾她到香汗淋漓不罢休。 漱华宫。 太医手指探着惠昭仪的脉象,神情凝肃,惠昭仪心里头紧张,一张帕子被揉捏的皱皱巴巴,她期期艾艾地问:“如何了?” 这药方惠昭仪服用了许久,也排出过四五次血,到后来一次的血比一次鲜艳,比刚开始时候都乌黑好上太多。 李太医不许,只是又拿出来了棉线,绑在了惠昭仪的手上。 “……娘娘。” “如何?”惠昭仪忙问。 李公公收起自己的药箱:“娘娘的脉象向来微弱,是以臣才多诊断了几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娘娘有喜脉了。” 惠昭仪的嘴唇哆嗦,她不可置信的拉住李太医的袖子:“你……你说什么?” “虽然微弱,但确实千真万确,娘娘这是喜脉。” 惠昭仪满脑子飘荡着的都是喜脉两个字。 她有喜脉了……她有孩子了! 惠昭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李太医笑道,“看来这方子对娘娘的确是有用的。臣恭喜娘娘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惠昭仪给李太医塞去了许多银两,她在房间内前前后后踱步,拿了主意:“去太医院请一个太医过来。” 小宫女应了,惠昭仪又补充了一句,“不要请袁太医。” 袁太医和萧晚晚走得近,她不放心。 李太医虽然资历久,但是碰到这种事情,惠昭仪还是以稳妥为准,多请一个太医看看总是没错的。 太医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在替惠昭仪诊完脉之后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喜脉。 她肚子里头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之前李贵人虽然怀上了孩子,但是却没有生出来,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对待子嗣只会更加的小心翼翼,她的孩子注定是要在重重期待下诞生,注定能够得到万千宠爱。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递到了养心殿、递到了景宁宫。 李公公候在一旁:“皇上,该用午膳了。” 嘉文帝从奏折里抬起头:“去漱华宫。” 惠昭仪怀孕了,他自然是要好好地去探望探望。 第二百五十七章 赏赐如流水一样地进了漱华宫。 金银珠宝、玉帛锦衣、名家画作……嘉文帝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了惠昭仪。 这些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真正让惠昭仪觉得满意的还是来自于嘉文帝全身心的宠爱,他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同她争宠。 但是这后宫之中对她如今境地不满的大有人在。 谁都知道翅膀硬了就不好控制的道理,惠昭仪原先因为受了挫折,又报复心切,所以才会自己合作,如今她上位成功,还有了身孕,难免会翻脸不认人。 这里终究是兆国的地盘,平安他身为梁国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强龙拗不过地头蛇。 他提醒惠昭仪:“娘娘可切莫忘了答应奴才的事情。” 惠昭仪笑了笑:“公公切莫心急,本宫答应你的,自然不会推诿。” 她面上不显,心里头却已经是百转千回。 她之前答应平安是为了扳倒萧晚晚,而如今目的已经达成了,萧晚晚因为和侍卫有染被打去了冷宫,永无翻身的机会,平安索要的连弩图纸她自然是不想给了。 她要为自己肚子里头的孩子做打算。 她的孩子必须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如果是男孩的话,惠昭仪几乎有九成的把握让他登上太子之位,连弩能够增强本国的军事力量,从梁国特意安插人手进皇宫、意欲拿走图纸就能够看出这个图纸的威慑力有多大。 这样的东西又怎么能够落入敌国的手中? 萧晚晚今天晚上留了门,但是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明知真相却不出手相救,她十分讨厌的人。 萧晚晚记得第一次在宫里碰到端王的时候他就视满宫城的侍卫如无物,飞檐走壁肆意穿梭,凭借着他的本事,要想瞒过冷宫的把守并不是一件难事。 萧晚晚并没有大声呼救来打草惊蛇,距离她被打入冷宫已经过去了很久,端王拥有无数个前来的机会,但是他偏偏今天才过来,萧晚晚想先知道他此次前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端王开门见山,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容,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娘娘可知道今天宫城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本宫幽居冷宫,自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萧晚晚拿过放在床头的披风,面色无波的系上,又将自己胸前的棉被往上拉了拉。 她可没有忘记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心怀不轨。 端王的目光打量着房间里头的摆设,简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连地上放着的炭盆都烧的微弱。 他敛去了眸中的心疼,嗤笑道:“娘娘过得生活还真是清贫,我那皇侄也真是狠得下心,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像极了先皇......”他顿了顿,“娘娘若是跟了本王,王府虽然比不得皇宫的奢华,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王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娘娘过上此等生活。” “端王爷,”萧晚晚眼睛微眯,“即便本宫如今在冷宫,那也是皇上的嫔妃,请你谨言慎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即便他如今爱着的、宠着的是别的女人?”端王冷笑,“臣还真是低估了娘娘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今惠昭仪怀孕了,只怕皇上不知道将你忘到了哪里,就算是再有情谊也只能顾影自怜。” “怀孕了?”萧晚晚追问,“多久了?” 端王以为自己是说动了她:“太医说惠昭仪已经有孕一个多月了,你才被赶入冷宫不久,惠昭仪就有了孩子,可见皇上半点儿都未曾将你放在心上。” 萧晚晚明白为什么端王要挑着今天过来了,他这是抱着挑拨离间的主意。 可是惠昭仪又怎么可能怀孕呢?无论是之前嘉文帝对自己坦露心意时所说的话,还是他明晃晃摆着的好感度,都不存在惠昭仪怀孕的可能性,更何况,一个多月之前嘉文帝往自己这里来的频繁。 但是她却没有向端王解释,而是扮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是皇帝,后宫中都是他的女人,不是惠昭仪也会有别人。” “那你就真的甘心么?”端王说道,“他既然可以和别的女人生子,那你为什么不可以琵琶别抱?” 萧晚晚倒是被端王的这番言论惊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端王的思想会这么前卫。 “只要你点头,本王就可以带你出去,后宫之中想不开的女人多得是,本王让你假死蒙混过关,到时候你就能重获自由,就能成为端王府的女主人,本王保证不会有其余的莺燕。” 萧晚晚扯了扯嘴角:“这就是王爷不帮我作证,任由惠昭仪加害我的原因?” 那他还真的是用心良苦。 端王也并没有否认,萧晚晚想着,按照皇上来看她的频率和上心程度,端王的计划是绝对不可能成真的。 她没有立马拒绝:“我想考虑几天。” 端王这才笑了,他看起来自信的很,毕竟萧晚晚和其他女子是不一样的,她有自己的想法,理智胆大,他相信萧晚晚会做出最优的选择。 景宁宫中太后召见了惠昭仪。 要说后宫里头谁对孩子的事情最关心,那一定是太后无疑了,她悉心询问着惠昭仪的身体状况,叮嘱道:“莫要优思过重,你如今身上担负着的可是两条性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惠昭仪的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她自己也是想好好休息的,只是猫鬼太过闹腾,让她无从安睡。 她不敢放松警惕,对于猫鬼来说,婴儿是最完美的食物,惠昭仪害怕曾经发生在丽妃身上的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整个漱华宫只有云柔了解猫鬼的事情,只有她晓得自己的症结所在。 但偏偏云柔生了张会惹起事端的脸,让她不得不将云柔调开。 帘子被掀开,平安端着茶盘走了出来,太后几乎是瞬间就将目光放在了平安身上,不时地就偏过头偷偷看他两眼,面上更是染了两分薄红,一双眼也比之前晶亮许多。 惠昭仪心里头那根线一下子就拉紧了。 她是多么聪慧的人,哪里会看不出太后同平安之间的猫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惠昭仪好不容易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有所好转,她不想在这个关头得罪太后,和太后的关系闹僵。 很明显,平安已经攀上太后这棵大树了,而且太后对他还十分在乎、看重。 平安不是惠昭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物了。 像是察觉到了惠昭仪心中所想,平安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对惠昭仪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意,但是里头的警告惠昭仪还是看懂了。 不要和我耍小聪明。 她怀着满肚子的心事回到漱华宫,却又被屋内跳跃的黑影给打断了思路。平安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但是猫鬼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再放了。 猫鬼这种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东西带来的杀伤力是巨大的,而且她不可能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将精力全都用在防备猫鬼上。 她问小宫女:“云柔呢?” 小宫女的心里头是有一些讶异的,云柔之前有多得娘娘宠爱,漱华宫里头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后来云柔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忌讳,娘娘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已经许久不曾让云柔进房间服侍了,今日怎么又想起了她来? 云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半点儿都没有高兴的情绪,如果再早一两个月,她一定会感恩戴德、向娘娘好好认错,再表示一番忠心,可是如今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她心里头对嫔妃的生活也是越来越向往,再让她回到从前的心态是绝对没有可能了。 惠昭仪轻轻饮了一口茶,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小脸尖尖,一双杏眼乌黑,嘴唇红润。 是再端正不过的长相,更何况她还年轻。 “近来过得如何?”惠昭仪淡淡的问道。 “回娘娘,奴婢过得甚好。” 惠昭仪冷笑一声,她站起身,随后一下子就望见了簪在云柔乌黑鬓发上的白花玉簪。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她绝对不会认错云柔头上的簪子,这是当初她和皇上定情的时候,皇上送给她的物件,只不过后来簪子又被嘉文帝以不够贵重的理由拿了回去,补了她一个更精致繁复的。 这个簪子怎么会出现在云柔的头上,是谁送给她的? 一切的答案都不言而喻。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狐狸精居然是从她的宫里出来的。 “云柔。”惠昭仪唤道。 云柔抬头。 惠昭仪背光而立,半张脸都隐匿在了暗色里,让人看不清她眼眸当中翻涌的情绪,她的声音平静无波,问道:“你可有心上人?” 云柔心里头咯噔一下,回道:“没有。” 惠昭仪抬起云柔的脸,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抚摸:“怎么会没有呢,到时候你年满二十五岁,被送出宫的时候是要找一户人家嫁出去的。” 娘娘居然打算放她出宫? “与其找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嫁过去,不若让本宫为你亲自物色一个人选如何?” “不......” “云柔难道是在担心本宫的人选不好?”惠昭仪弯下了身子,看向云柔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悯:“放心,本宫一定会帮你好好挑的。” 第二百六十章 云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被布条塞住,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她的身子颤抖,双腿战栗,手脚都被麻绳紧紧缚住,只能凭借着后背的力度往后逃。 “本宫说过会好好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惠昭仪笑得温婉,“本宫知晓你早就怀春,你向来合本宫的心意,这一点愿望本宫自然会满足你。” 惠昭仪说完这一句话便走出了柴房,末了嘱咐身穿家丁衣裳的粗壮男人:“别弄出太大的声响,她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只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折腾死了。” 男人是惠昭仪娘家府上的仆人,三十来岁了还未成家,平日里最多去花街纾解一番欲火,找的都是最低贱、最便宜、被玩儿烂的货色,那里碰过这样青葱的姑娘。 他心里头兴奋的不得了,对这次的艳福满心感激,自然是百般听从惠昭仪的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惠昭仪站在门外,听着一扇门后的响动,脸色冷漠。 这可怨不得她,云柔是一个聪明人,也帮了她不少忙,这个奴才她用着很顺手,如果不是因为云柔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做出一些让她恼怒的事情来,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对付云柔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低贱的奴婢居然也做着飞上枝头的美梦。 再者,猫鬼喜欢作弄婴孩,喜欢吸取婴孩的灵魂,最好地转移猫鬼注意力的法子当然是用另一个婴孩勾走它。 云柔一天不怀孕,她就一天不会被放出柴房。 嘉文帝明显地感受到了萧晚晚态度的冷漠,亲吻的时候不回应,搂着的时候也没有将小脸靠上来。 “朕是又有哪里惹你生气了?” 萧晚晚瞥他一眼:“臣妾可什么话都没有说,倒是皇上心虚了,急不可耐地就认了。” 冷宫这种地方远离后宫的纷扰,嘉文帝原本以为,萧晚晚是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完全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完美解决之后再将萧晚晚接回后宫。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通过他不知道的渠道泄露给了萧晚晚。 “谁告诉你的?”嘉文帝问。 “皇上猜到了臣妾心里头想说的是哪件事?” “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嘉文帝的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他轻轻抚摸着萧晚晚的头发,慢慢的解释道,“她并没有怀孕,朕也没有碰过她。” 萧晚晚靠在嘉文帝的怀里,听着这个男人一点一点的将前因后果解释给她听,萧晚晚也明白了为什么嘉文帝对惠昭仪的好感度会一下子跌到那个地步。 用来维持感情的源头被攻破了,那感情自然也就瓦解掉了。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诡秘的术法,”萧晚晚仰起了脸,“皇上准备怎么对付她?” “此事你不必过于关心,”嘉文帝说道,“你只需要等着朕接你出去就是了。” “告诉臣妾这个消息的是端王,”萧晚晚眼里一些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并没有加害于端王,只是告诉了嘉文帝事实而已。 身为一个王爷、一个皇叔,端王身上给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今天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冷宫,甚至拥有狸猫换太子、将真正的妃嫔换出宫的本事,那难保以后不会起了异心,做出一些有损皇上的事情来。 萧晚晚这样一说,嘉文帝原本藏在心中的疑窦再次升了起来。 他原本是不愿意怀疑端王的,嘉文帝同端王自幼便玩在一处,对于这个皇叔他心中是有着尊重的。可是上一次面对萧晚晚被指责同侍卫有染的时候,端王并没有出来为萧晚晚说话,嘉文帝自然相信萧晚晚说的是真的,那个簪子一定是之前她送给惠昭仪的,而端王当时也一定在场。 可是为什么皇叔并没有为萧晚晚发声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想惹祸上身,想讨个清闲吗?他熟悉皇叔的性子,皇叔虽然崇尚逍遥自在,但也是一个心中怀有正义的人,面对污蔑,他不可能闭口不言。 再加上这一次端王竟然来到了冷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惠昭仪怀孕的消息告诉了萧晚晚,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同皇叔是不是什么时候结下了矛盾?” 萧晚晚心想,端王的一片心意被她反复的拒绝于门外,换了谁都会恼怒。这算是结下大矛盾了。 端王现在只是在自己的事情上有所纠结,并没有说出毁坏朝廷的事情来,萧晚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嘉文帝本就血亲淡薄,如今只剩下了小王爷和端王、母后这么三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漱华宫。 今日嘉文帝的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他大笑着走进了漱华宫,春风满面,惠昭仪连忙迎上来,给嘉文帝奉上热茶,笑吟吟的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今日难得这般高兴。” 嘉文帝说道:“连弩有所进益,势不可挡,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惠昭仪道:“那连弩真当有这般神奇吗?皇上说的都让臣妾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了。” 嘉文帝这次居然没有拒绝,而是顺口就应下了:“好,有空的时候朕便让你去见见那连弩的真面目。” 他说完这句话用手摸了摸惠昭仪的肚子:“到时候让朕的孩子,也感受一下,我兆国的威风!” 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天气也慢慢的转暖。那猫鬼得了新的玩具再也不整日整夜的缠着惠昭仪,惠昭仪倒是一连做了好些天的美梦,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虽然再不喜欢云柔,但如今也不能让云柔就这样死掉,必须得活到惠昭仪家孩子完全生下来的那天。 “最近孩子可有闹你?”嘉文帝问。 三个多月,还不显怀,惠昭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他还小,也乖的很,从来不闹臣妾。” “这么小就知道体贴母亲,是个好孩子。” 惠昭仪往他的方向瞥过去一眼,问道:“皇上手中拿着看的是什么?” “连弩的图纸,”他还没有等惠昭仪主动开口,就说道,“你要过来看看吗?” 惠昭仪自然是坐过去了,她指出不懂的地方,嘉文帝一一给她解释清楚,从头到尾的看下来惠昭仪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她一面要完成与平安的约定,一面又有自己的私心,涉及到关键的地方便会故意删减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也会适当地透露给平安,这是惠昭仪能够想到最好的折中办法。 她按照自己的记忆,倚靠在桌案前作画,等到笔墨干透了便让人送给了前来交接的平安。 刘嬷嬷摆了午膳,全都是太后喜欢吃的东西,又端来了一些御膳房的甜点。 太后坐在上位,朝房间四周看了看,问道:“平安呢?” 刘嬷嬷解释道:“平安公公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变得不好看:“出去了,他去哪儿了?” 刘嬷嬷自然答不上来。 这段时间以来平安的身份早就超过了刘嬷嬷,这是景宁宫每一个人都看得到的。 底下的那些宫女太监又怎么敢过问平安去了哪儿呢? 太后的心情十分不好,只觉得平日里的最爱的菜也全然失了滋味,让她一点胃口也无。 好在平安不久之后就回来了。他向太后请安,太后瞥了他一眼,问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平安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回太后,奴才今天有一些闹肚子,方才是去了茅房。” 太后的脸上非但没有嫌弃的神色,反而是挂着心疼,她低声说道:“怎么这般不注意?昨天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原本就是寒热交替的时候,入嘴的食物更是要小心谨慎,”她想了想,说道,“今天下午你不必来伺候哀家了,回去好好歇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要说,哀家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太后全然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合适,一个太医来到景宁宫竟然是为了一名太监看病,这说出去只怕是要遭人诟病。 “多谢太后关心,”平安说道,“奴才只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多坐一会儿想必也就好了。” 太后点点头,这才安心的吃起食物来。 她的筷子伸向了一盘糖醋鱼,刘嬷嬷连忙将菜端了过来,她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太后的脾气秉性、喜欢吃的食物他已经知晓清楚,这糖醋鱼向来是太后最爱的一道菜,每隔两三天就要点上一次,太后夹了鱼肉,雪白的鱼肉上点缀着暗色的酱汁,但一刚放进口中,太后的脸色却猛然一变。 她捂住胸口,急不可耐的将那口鱼肉吐了出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喉咙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翻涌而出,一阵接一阵的酸气窜上头顶,让她忍不住的开始干呕。 刘嬷嬷被这样的一个变故给吓得六神无主,她连忙道:“太后、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不说话,只是用帕子捂住嘴。站在一旁的平安眸色暗沉,眼睛也眯了起来,他忍不住攥了攥掌心,对着刘嬷嬷说道:“想必是因为打开大门吃饭,着了风受了凉,嬷嬷快去煮一些姜茶、热汤过来,好让太后娘娘缓一缓。” 刘嬷嬷听了忙不跌的就跑出去吩咐下人煮汤熬汁。 第二百六十三章 平安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他蹲在了太后的身前,温声道:“奴才给太后诊脉。” 平安是懂得一些医术的,这也是他当初被选为探子的原因,要在后宫当中讨生活,除了必要的心计之外,还需要懂得保护自身。 太后点了点头,平安将手指搭在太后的手腕上,静心听了一会儿,太后面上的表情十分紧张,她翕动着嘴唇问:“如何?” 平安抬眼看她:“太后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老房子着火才是最要命的,当初先皇在时,太后就不是最受宠爱的嫔妃,她与先皇隔了20多岁,并没有尝到多少情事上的滋味,也没有感受到被人小心翼翼捧到手上的滋味。 是平安让她知道了,原来男女之间的感情应该是这样的,不是一方向另一方示好,而是温情脉脉,相互回应。 平安年轻,身子又强壮,太后一饷贪欢便有些食髓知味,几乎每一晚都要叫平安入帐,太后虽然保养得好,但到底是40多岁的人了,平安也没有料到老树居然也有开花的一天。 太后的心里头是既欣喜又恐慌的,她喜欢平安,怀了心爱之人的孩子自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是兆国的太后,她不能够让皇室蒙羞,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不能够让人发现的。 平安低头想了一会儿,握住太后的手,温情款款的说道:“这孩子留不得。” 太后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哀凄,口气之中更是有着埋怨:“为何留不得?你就这般不待见这个孩子吗?” 平安叹了一口气:“奴才又怎么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呢?奴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天底下没有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奴才只是为了太后着想,太后的身份尊贵,如若让人发现太后怀了身孕,必定是丑事一桩……奴才只是不想让太后置于这样的境地之中。” 太后的眼里几乎涌出泪来,平安总是这般的为她着想。 “你放心,”太后说道,“这孩子我会生下来,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到时候我就去同皇上说近来身子不适,想要出宫静养一段时间,到时在皇家山庄里,哀家便将孩子生出来,然后再托人领走,养在富贵家中待他成年。” 平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如若你有两全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我只是想看的你和孩子都安康而已。” 这种事情拖不得,如果再多耽误几天,到时候太后的呕吐之状越来越厉害,只怕是瞒不过皇上,皇上届时要是请了太医过来查看,那可就一切都完蛋了。 所以太后当天晚上就去找皇上谈了话,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皇上劝道:“母后如今天气还冷,母后在宫中再等一个来月再去山庄吧。” 太后回道:“山庄之中如今桃花开的甚好,哀家想过去看看,讨个巧。” 她一再坚持,嘉文帝也没有办法阻止,最后只能多安排了一些人手跟随太后一同去山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太后这一走却没有带走平安,她是有一些自己的考量的,肚子中的孩子才一个来月,也不怎么显怀,倘若到时候在皇家山庄之中事情没有瞒好,不慎败露的话,到时候也怀疑不到平安的头上去。 平安也轻松了许多,他守着景宁宫,过着自在逍遥的日子,太后虽然是个女人,但毕竟已经40多岁了,保养得再好身体也不可避免的出现老态,他一个20多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整日同一个40多岁的老女人厮混在一张床上,早就腻味了。 太后哪里比得上宫中年轻小宫女有趣新鲜。 惠昭仪因为怀孕的事情一直在滋补自己的身体,但是如今都已经快5个月了,她的肚腹却仍然不怎么显怀,惠昭仪为此叫来了李太医,仔细询问。 李太医解释道:“娘娘是吃虎狼之方怀上的孩子,又频频排出污血,这腹中的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比不了健康孩子那般大小重量,是要瘦弱一些的。” “那这孩子岂不是生来孱弱?” “娘娘不必过于担忧,虽然孩子生下来要比寻常的婴儿瘦弱一些,但是这却能够通过后天的滋养补上去,并无大碍。” 惠昭仪这才算是放了心。 赏花作词品酒行飞花令本来就是一件高雅的美事,皇宫之中也不能够免俗,漱华宫作为风头最盛的府邸,一时之间将皇后的翊宁宫也比了下去,去春日里的飞花盛宴竟然是漱华宫中举行的。 宫中的各位嫔妃们穿着活泼鲜艳做工精致的衣裙,描上最精致的妆容,抹上最甜美的香油,踏着莲步来到了漱华宫,她们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皇上这才姗姗来迟。 先是由嫔妃们展示才艺,能够进后宫的人身上自然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无论是舞蹈、歌曲、乐器还是诗词都有人擅长,嘉文帝频频夸奖,又做了两局飞花行酒令之后才让人端上佳肴。 “众位爱妃也莫要太过于拘谨,”嘉文帝举起酒杯,“今日当同朕一起赏春日美景,昨日从南方运来了许多新鲜的瓜果,一会儿便让李公公端上来,给众位爱妃品尝。” 嫔妃们一番道谢。 皇后看着惠昭仪的肚子说道:“妹妹这肚子未免也太小了一些,该不是怀孕的时候还为了保持形体不怎么吃东西吧?” 惠昭仪自然不能够说出真相,只能点了点头,承认了皇后的说法:“其实也不是臣妾不吃东西,而是胃口实在是小,不大吃得下去。” “妹妹这样可不成,肚中的孩子可是龙嗣,妹妹不能亏待了他。” “吃不下东西?”嘉文帝温声问道,“可是宫中的饮食不合口味?朕让人从你的家乡请两个有名的厨子进宫,专门为你负责饮食可好?” 这一幕真是让在场的其他嫔妃看红了眼。 惠昭仪也大为感动:“谢皇上的一番美意。” “什么人?!”李公公突然高声叫喊道。 众人将目光投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灰布衣的宫女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她弯着腰,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皇宫是怎样守卫森严的地方?今天漱华宫又举办了赏春宴,皇上和各路嫔妃全都聚集在这里,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有可疑的贼人出现,简直就是防卫上的重大失误。 更何况方才那名宫女怀中鼓鼓囊囊,说不定是偷走了什么贵重物品。 嘉文帝当即下令:“拿下!” 侍卫们瞬间从左右倾巢而出,妃嫔们也不由得站了起来,一个个都将目光放在了侍卫们的身上。 那名宫女像是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地往前逃走,当她被侍卫抓住,带到皇上面前抬起头的时候,惠昭仪的眼前一黑。 怎么会是云柔!她明明一直都在派专人监管她,她是怎么样从柴房里头逃出来的? 惠昭仪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脑子在不停的转,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够堵住云柔的嘴,把她带回去。 只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月,云柔的脸如今尖的吓人,她脸颊上没有多少肉,颧骨突出,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眼珠子黑的吓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破落一生了,等到惠昭仪生下孩子的那天就是她丧命的那天。 可是她偶然听到了嘉文帝的名字,她的心里头又窜起了一把希望。 惠昭仪的恶毒做法已经全然堵住了云柔的路,将她踩到了污浊不堪的泥泞里,云柔有一些疯狂的想,惠昭仪将自己折腾到如今这番田地,她又怎么能够让惠昭仪好过呢?即便是赌上自己的性命,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她也要拉惠昭仪下水。 让她尝尝黑暗的滋味。 嘉文帝和李公公都是认得云柔的,李公公当即一拍大腿:“云柔姑娘!怎么会是你!”他又打量了一圈云柔的穿着,踟蹰地问道,“云柔姑娘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良贵人向来喜欢看热闹、落井下石,她当即便伸出手指,指着云柔的怀中说道:“她怀里头藏的是什么?怕不是一个偷东西的贼!” 云柔闻言缩了缩肩膀,面上更是一副惧怕的表情,像是被良贵人给戳中了真相。 嘉文帝道:“将她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云柔死命的挣扎,侍卫同她一番抢夺过后还是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麻布做成的包袱,侍卫在得了嘉文帝的同意之后将包袱打开,只见几块染了血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布料从里头滚落了出来。 嘉文帝问道:“这是何物?” 云柔连忙跪在了地上,她的面色惊慌不已,朝着惠昭仪不住地磕头。 良贵人的眼睛滴溜溜地转悠了两圈,她看着云柔和惠昭仪的反应,一下子就猜到了些什么。 “惠昭仪,这该不会是你换下来的经血布吧?”良贵人颇为惊讶的捂住了嘴,“姐姐不是怀孕了么,怀孕又怎么会有经血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惠昭仪的身上。 这样大的血迹布料,云柔又是惠昭仪的贴身宫女,惠昭仪没有受过重伤,这些血除了经血没有别的解释。 难道惠昭仪在说谎?她根本没怀孕?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云柔知道惠昭仪太多的秘密,惠昭仪通过秘密的法子怀上孕只不过是其中一件算不得多严重的事情,但是在子嗣单薄的皇宫里头,却也是最能够吸引起众人注意力的。 惠昭仪否认道:“良贵人可莫要污蔑于我,本宫怀孕已经四月有余,怎么可能会来月事!” 良贵人不满的瞪了跪在地上的云柔一眼:“你来说,这些沾染了血迹的布料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经血!” 云柔哆嗦着身体,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 良贵人急的咬牙,她威胁道:“如今皇上可就站在你面前,你要想清楚了,如果撒谎的话你就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云柔惶然,肩头不住地抖动,大大的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涌出泪来:“奴婢......奴婢” 惠昭仪冷笑一声,她看着云柔的表演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 废物最后的挣扎罢了。 良贵人对着皇上进言道:“皇上,皇家子嗣的事情不可含糊,臣妾见这奴才行踪可疑,又支支吾吾不愿坦诚,不如将太医请来,好好地给惠昭仪姐姐诊诊脉。” 良贵人实在是太急不可耐,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她如今的行为举止无疑是已经认定了惠昭仪没有怀孕。 良贵人毕竟是太后的侄女,从小家里头娇惯着,也没有长几个心眼儿,全然是在凭借着喜好做事情。 惠昭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良贵人想要借着这次的机会打压自己只怕是打错了算盘,她是用了虎狼之法没错,但是她肚子里头的孩子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她就是有了皇家子嗣,半点儿都不虚。 嘉文帝有一些犹豫,他看向惠昭仪,惠昭仪温柔的笑了笑,“良妹妹有所疑虑也是正常,既然如此,那便传太医吧。” 良贵人这下子变了脸色,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惠昭仪的脸,企图从她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一些恐惧的端倪来。 但是没有,惠昭仪一点儿害怕的神色都没有。良贵人咬了咬唇,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惠昭仪的确有孩子? 袁太医很快就带着药箱过来了,他为惠昭仪诊脉,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袁太医诊脉的手指上,一个个简直比惠昭仪还要紧张。 袁太医收回了手,良贵人连忙问道:“如何?” 袁太医斟酌了一番,说道:“昭仪娘娘脉象紊乱,虚浮不定,是气血两虚之兆......但昭仪娘娘确实没有怀孕。” 此话一落良贵人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上翘的唇角,她带着满脸的春风得意,质问道:“惠昭仪,你还有什么话说!借假怀孕来争宠可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惠昭仪心下直突突,但还是强装镇定道:“太医莫不是诊断错了,本宫四个多月的身孕怎么坑是假的。” “娘娘,”袁太医说道,“娘娘体内的不是孩子,而是胀气,娘娘的的确确没有怀孕。” 袁太医是宫中最老资历的,他说没有怀孕,那就一定是没有怀孕了。 嘉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惠昭仪。” “皇上有所不知,”惠昭仪定了定心神,做出了取舍。 虽然暗自使用虎狼之方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但是那也比假怀孕争宠、欺君罔上要好得多:“臣妾身子虚弱,是李太医给臣妾开了滋补的方子,臣妾这才得以怀上子嗣......李太医说这个方子十分罕有少见,所以袁太医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误诊也是有可能的。” 良贵人却又跟在她话语后头嚷了起来:“姐姐为了脱罪可还真是什么都敢说,皇上,之前臣妾去看望过姐姐,正巧碰上了李太医为姐姐开药方,那方子臣妾因为好奇还特意瞧过,是再普通寻常不过的补血方子了,又怎么会是用来安胎助孕的!” 惠昭仪道:“究竟如何皇上召见李太医一问便知。” 李太医正在太医院中晒着太阳,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赶来,说是皇上召见,李太医便问了两句,得知是去给惠昭仪就诊便说道:“公公在此处等我一登,我去拿个药箱便同公公一起过去。” 惠昭仪看到李太医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她忙问道:“太医,你来向皇上解释,那方子是不是格外不同,所以本宫的脉象才奇怪。” 李太医的脸上出现几分困惑,他问道:“昭仪娘娘说的是什么方子?” “太医你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你开来说能够助孕的方子!” 李太医低下了头,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臣并未给娘娘开过这类方子。” 惠昭仪瞪大了眼睛,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落入了让别人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当中。 “李太医,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臣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一口咬定是臣给您开了方子,但是臣往日给娘娘开的药都在太医院里头是有记录的,皇上派人去将记录调出来一看便知,”李太医顿了顿,“再者,娘娘的房间当中想必是有药渣的,拿出来让袁太医检验一番便知道臣究竟有没有说谎。” 药方和药渣都被拿了过来,袁太医仔细嗅闻,又放在嘴中品尝,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嘉文帝说道:“回皇上,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补血方子,并没有助孕安胎的功效。” 惠昭仪一瞬间心如死灰,嘉文帝的面上也满是痛心之色,他怒吼道:“惠昭仪!” 云柔也愣住了,她只是想攀咬一番惠昭仪,但是她没有想到这道只是用来试探的小菜竟然成为了重头戏,她所知道的那些秘密一个都还没有说,惠昭仪几乎就已经被判了刑。 “惠昭仪,”嘉文帝揉了揉额角,“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惠昭仪的眼睛里头忽然爆发出神采,那是属于怨愤、嫉恨的光芒,她死死地盯着李太医,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害我的!” 李太医磕了磕头,解释道:“皇上,臣从来没有谋害过惠昭仪。” 嘉文帝按了按眉心,一脸疲倦道:“将惠昭仪幽禁......” “皇上,奴婢有要事禀报。”云柔开口。 只是幽禁哪里足够呢,她绝不会让惠昭仪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惠昭仪虽然经常使用巫蛊之术,但是毕竟这东西太过玄幻,也不好抓到把柄作为证据。 就算不谈猫鬼这类玄妙的东西,云柔的手上也还是有其他的证据。 云柔从怀中拿出几张黄褐色的纸,惠昭仪一看见那东西便咬紧了牙齿,她不管不顾的就要挣脱身旁的太监侍卫,想要夺走那几张纸。 但是她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力气难以与男子相抗衡,最终还是被制住了。 嘉文帝接过纸张,一张又一张的翻看过去,这几封信明显有来有往,从头到尾询问的都是连弩相关的事宜。 云柔虽然后来被关在了柴房之中,但是她还深受惠昭仪信任的时候,同平安来往的事情可都是由她一人来做的,这些信件她自然能够拿到手。 “这些都是什么?” “这些是惠昭仪娘娘同外人私通的证据,”云柔扬起了脸,她的眼眸之中有着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奴婢虽然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人物,但是同样是兆国的子民,不能够眼看着兆国的成果被其他国家剽窃了去,奴婢不愿意做卖国贼,所以这才揭发了惠昭仪娘娘的恶行。” “卖国?” “皇上有所不知,同娘娘通信的正是景宁宫的平安公公,平安公公是梁国派过来的探子,是奸细,埋伏在宫中就是为了拿到连弩的图纸。”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兆国的皇宫之中竟然出了奸细? “奴婢所说的没有一句假话,皇上只要派人仔细查看,便能够知晓奴婢所言非虚,惠昭仪娘娘为了达成自己的私利,不惜卖国,此举实在是难为天理道义所容!” 嘉文帝派了人去景宁宫将这位平安公公找过来,他坐在高位上,审视着跪在地上的云柔,问道:“惠昭仪为何要卖国?” “自然是因为惠昭仪娘娘有求于平安公公了,”云柔笑了一下,说道,“皇上还记得几个月前,妍昭仪同侍卫私通的事情吗?”嘉文帝点了点头,眉头紧锁:“你是说这件事情也同这位平安公公有关?” 云柔道:“自然是有关的,当日平安公公假传太后的旨意,将妍昭仪召到景宁宫中,随后便用计弄晕了妍昭仪,又寻来了一个侍卫,让二人躺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妍昭仪的清白!” 说话之间这位平安公公也已经到了,他看着面容颓丧的惠昭仪,和跪在地上一身凛然的云柔,也差不多猜到了前因后果,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的瞪向云柔。 嘉文帝开始询问:“你是哪里的人?” 云柔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皇上莫不如找人来扒了他的裤子,就知道奴婢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了。” 嘉文帝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听此话脸色立马就变了,这后宫当中都是嫔妃,是万万不能够出现皇上以外的真男人的。 这只会祸乱宫闱。 不管他是不是别国的奸细,但凭他是男儿身这一点就坐足了死罪。 第二百六十九章 平安的的确确是一个没有被阉割过的蒙混进宫的太监,嘉文帝大怒,令人好好追查,这其中牵扯到的弯弯绕绕可不少,不仅仅是尚仪宫受到了牵连,就连景宁宫也脱不了干系。 侍卫从平安的居所之中出搜出来了纸张,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平安与惠昭仪来往的证据,惠昭仪不仅心思歹毒,企图谋害妃嫔,利用假怀孕来争宠,最可恨的是,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将关系到国家军事大事的连弩图纸泄露给了平安。 就在赏春宴这一天,宠冠六宫的惠昭仪被打进了天牢。而在冷宫之中幽居了几个月的妍昭仪,却被放出了冷宫。 众人心中都在感慨,说妍昭仪的的确确是一个命硬的。这样的连环招数弄下来,居然没有丧命,反而巧妙的躲过,而陷害她的真凶倒是受到了惩罚,倒霉了个彻底。 当真是时也命也。 承双看着桌子上摆动着手臂的娃娃,问道:“你是想跟着她么?” 布娃娃将手抬得更高了一些。 冤有头债有主,它也是时候去讨回债了。 承双将布娃娃揣进兜里,晚上出去换夜壶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圈儿,将娃娃放在了离天牢比较近的一条路上。 娃娃很快就钻进了草丛里。 时隔几个月终于能够再次回到永秀宫,萧晚晚站在门外还有一些恍然,梦蓝一双眼睛通红,就在她的身后站着一排排的宫女太监,他们齐声喊着:“恭迎娘娘回宫!” 那座冷宫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地同萧晚晚之间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招了招手,梦蓝立刻迎了上来:“娘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梦蓝的心里头是有愧疚的。 假如那一天她的态度再强硬一些,假如她没有因为刘嬷嬷的三言两语而有所退缩,坚决跟着娘娘的话。娘娘也就不会出事,不会被污蔑同侍卫有染,不会在冷宫当中受了那么多的苦。 如今娘娘回来了,她已然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对待娘娘,绝不放松。 “一会儿你带几个人去一趟冷宫,找一位姓刘的侍卫大哥,让他带你们去后院,将本宫中的那些蔬菜瓜果尽数挖回来。” 梦蓝:“蔬菜?” 萧晚晚点点头:“本宫今天晚上要亲自下一趟小厨房。” 等梦蓝来到冷宫,亲眼见到了娘娘口中所说的蔬菜的时候,两颗眼珠子都要吓掉了。 娘娘这是亲自在冷宫里头开辟了一块菜地,而且这些蔬菜一个长的比一个讨喜,全都脆生生的,菜叶子油亮亮。 她们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菜地里头的东西收割完毕,临走的时候侍卫大哥挠了挠头:“妍昭仪娘娘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梦蓝脸上要笑不笑:“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 冷宫这种地方她只盼望着娘娘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有所接触了。 侍卫大哥叹了一口气,一副十分落寞丧气的模样,他道:“娘娘是个好人,而且坦荡有分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丑事的人,果然是被冤枉了,”他看着梦蓝,郑重道,“往后你可要帮她守好门。” 梦蓝:“……是。” 第二百七十章 明明自己才是永秀宫的大宫女,如今她和这位侍卫大哥的角色倒像是掉了个头。 沉甸甸的果实是辛勤劳动得来的,萧晚晚虽然已经从冷宫中出来了,但是她却并没有放弃耕耘的打算,永秀宫的院子里一下午都装满了扛着农具的宫女太监,她们为地松土,将种子撒下去,又开始按照妍昭仪的要求围上栅栏。 萧晚晚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没有半点荤腥,讲究的是纯天然绿色食物,永秀宫的一群宫女太监全都被她叫进了房间里头,命令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 这些宫女太监哪里敢和娘娘同一张桌子,但是萧晚晚的态度坚决,他们也只好带着浑身的不自在与忐忑小心翼翼的夹着菜。 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外头就响起了李公公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跪了下来。嘉文帝看着里头的景象,问道:“怎么不等朕来一起吃?” “皇上又不曾说过今晚来永秀宫。” 嘉文帝瞥她一眼:“朕不来你的永秀宫,能够去谁那儿?” 惠昭仪的事情早就在皇宫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谁都能够讲上一段儿,萧晚晚光是听宫人们说小话就能够匆匆拼凑出个七七八八。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晚晚问他:“云柔和李太医都是你安排的么?” 嘉文帝抚着她的后背,心满意足的嗅着萧晚晚身上的味道:“李太医是,云柔不是。” 他的确是花费了一些时间在做这场局上。 惠昭仪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嘉文帝对她真正渴望的是什么早就一清二楚,孩子就像是惠昭仪心里的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她对要一个孩子充满执念,所以平日里机关算尽,心思谨慎的惠昭仪,才会在李太医供出偏方的时候,那样不严谨的就听信了他的话。 李太医的医术高明,开出的方子在刚刚服用下去的时候的确可以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所以当惠昭仪去太医院请另外一个太医来诊脉的时候,那名资历尚不深的太医,一下子就被这极其相似的脉象给糊弄了过去。 他一说惠昭仪有了喜脉,惠昭仪信了,漱华宫的所有宫人都信了,后宫中的嫔妃信了,嘉文帝也假装相信了。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切居然都只是假象,都只是谎言。 那个云柔真的不是嘉文帝安排的,今天的这场春日宴,按照嘉文帝自己的打算,惠昭仪一定会吃到带有轻微毒性的食物,届时她会在宴会上晕倒,嘉文帝便能够顺理成章的请袁太医来为惠昭仪诊脉,到时候假孕的真相也会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云柔是一个意外,不过这场意外倒是让事情变得更完美了一些。 他夸奖云柔,送给云柔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让主仆之间产生嫌隙,毕竟这个宫女的脑子实在是太灵活,将她留在惠昭仪的身边难保不会出现纰漏。 萧晚晚听着嘉文帝的解释,扬起小脸,叹了口气:“惠昭仪向来聪明,这些前前后后只怕在牢中她会自己想明白。” 第二百七十一章 萧晚晚说的没错,惠昭仪的的确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之前她是被皇上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和怀孕这两个消息给冲昏了头脑,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开始琢磨出其中的脉络与不同来。 她清楚之前嘉文帝对云柔的小动作,云柔是一个听话的奴才,胆子也向来不大,是嘉文帝几番的引诱于她才让云柔起了贼心。 但是就在今天的现场,嘉文帝对待云柔的眼神像极了陌生人,她只不过是那么多宫女中的一个,没有受到半点儿优待,也没有收获几分多余的目光。 一切就像是个已经设定好的、等待着她往下跳的圈套。 她和云柔反目,云柔今日出来指认她......这样多的罪行一下子砸下来,只怕自己今生都再也没有办法出天牢了。 惠昭仪越想越觉得心里荒凉。当所有的箭头全都指向嘉文帝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的最后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 李公公还能听谁的话呢,先皇还在的时候就对李太医格外看重,先皇病重的时候,一直都是李太医和袁太医轮流看守诊治,除了嘉文帝的命令,还有谁能够让李太医卷入到后宫争端当中呢? 今夜注定无眠,京城当中可不止惠昭仪心有不平,无法入睡。 端王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面无表情地剪下了一朵烛花。 “噼啪。” 烛花爆开的声音。 他的双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小厮犹豫道:“王爷,该歇息了。” “嗯。”端王淡淡地应了一声,“本王知道了。” 端王自认自己还算了解萧晚晚,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和自己出去,执着的想要呆在冷宫,过着看不到未来的生活的话,她绝对会一口回绝自己。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就代表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他特意为萧晚晚收拾好了一座院子,里头摆满了美丽清香的花草,里头假石的模样是他特意挑选过的,房间中的一应用品皆是上好,被子上缎面的绣法用的是萧晚晚故乡锦城流传的绣法。 他还联系了京城里头最出名的绣庄,订做了许多套最时兴的衣裳......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准备好了,这座王府如今只是差一个女主人入住而已。 可是谁都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演变到如今的模样。 今天惠昭仪所做的事情一暴露,嘉文帝就迫不及待的将萧晚晚从冷宫之中接了出来,哪里有半点对她厌弃的样子,分明是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只不过在等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而已。 萧晚晚依旧是嘉文帝的嫔妃,是他永远也没有办法企及的人物,他依旧只能以一个皇叔的身份,同她保持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站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刚开始就注定好的。 惠昭仪也没有想到她被关入天牢之后,第一个来看她的居然是之前没有过什么交际的端王。 男人穿衣打扮低调,显然是动用了关系偷偷进来查看的,他问道:“为何做出自毁前程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就算不怀孕又如何呢?如今后宫之中已然没有能和惠昭仪抗衡的角色,她早就全盘胜利了。 何必做出假怀孕这样的丑事来。 惠昭仪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她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自毁前程的事,为什么要将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为什么不再警戒一些。 这条通往悬崖的路上铺满了艳丽的鲜花和干燥的稻草,舒适柔软的让人放松心神,所以她才着了道。 ……不,也不能够这么说。 “不是本宫自毁前程,而是他没有给本宫留下前程。” 端王一愣,紧接着眉头皱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惠昭仪盘了盘腿,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饶有兴致的看着端王,问道:“本宫心中有个疑惑,藏着很久了,其实想要请教端王一番,为什么会在萧晚晚和侍卫的那件事情上帮帮本宫说话?” 她断了顿,继续说道:“今日也是第一个来天牢探望本宫的,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端王有了这么深厚的交情。” 惠昭仪现在就同一个死人无异,端王心里清楚,等待着惠昭仪的绝对不会是幽禁关在天牢之中那么简单,通敌叛国是多大的罪过?不诛九族已经算是皇上对她留了一丝情面,面对这样一个将死之人,端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十分坦诚的说道:“你想要让萧晚晚翻不了身,呆在冷宫,本王也同你一样。” 惠昭仪道:“本宫倒是不知道,原来端王同萧晚晚之间竟然结下过这么大的仇怨……”她话说到这里突然收住了嘴,有点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你……” 端王蹲下身子来,脸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娘娘猜到了?” “这简直是荒唐。” “惠昭仪娘娘不愧是能得圣宠的女人,心智果然非同一般,”她扯了扯嘴角,说道,“又有什么好荒唐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合理的为自己争取罢了。” “可是你是没有结果的,”惠昭仪笑得恶意,她如今境地凄惨,但是嘲讽端王好像能够让她的心里更好过一些。 原来这个世界上可不止她一个人被萧晚晚和嘉文帝两个人弄得这么惨。 “皇上十分喜欢她,费了老大的力气也要除掉我为萧晚晚铺好路,萧晚晚那个贱人自然也是一样地深爱着皇上,他们两个之间牢固的像城墙,你又哪里会有机会插入其中呢?” “她一开始是不喜欢皇上的。”端王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惠昭仪斜睨着眼睛:“你也说过了,那只是一开始,更何况他可是皇上,即便萧晚晚不喜欢他,也是没有办法从他的身边逃离开的,这是妃子的命运,是皇城之中女人的命运。” 惠昭仪看着端王阴沉下来的脸色只觉得快意,她想起自己所受的蒙骗,仇恨渐渐塞满了心室,将往日的那些爱意一同驱逐了出去,他招了招手,示意端王凑过来,低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皇上的秘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嘉文帝能够坐拥这所皇城中的女人,能够享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都是因为他是皇帝。那如果皇上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偷鸡摸狗才弄来的呢? 端王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事子弟,端王身上流的也是赵家的血脉,是正统的皇家子弟。 嘉文帝太过于薄情寡义,他享受到了皇上应该享受的一切。却忘记了是谁为他收拾好了摊子,是谁让他能够安然无忧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端王知晓五星之人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五星之人,莫要说兆国的皇室了,就连兆国的平民百姓都有大半听说过五星之人的传说,这是大不祥之兆,是皇室的禁忌。 “皇上就是五星之人,”惠昭仪的声音淡淡的,“他的五星标记留在了肩背上,是本宫亲自为他消除抹去。” 端王脸上的表情算得上惊愕了,他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话,可是…… 可是回想以前的经历,嘉文帝还小的时候的确就十分抵触别人拉扯他的衣裳,大热天连扎个猛子都不愿意。 如果说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肩背上的印记那也说得通了。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惠昭仪的头靠在牢房的墙上:“谁知道?除了我之外只有太后娘娘知道了,不过如今还多了一个你。” “你不是想要萧晚晚么,如果你当上了皇帝,将他踢了下去,那么无论多少个萧晚晚对于你来说还不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情。” 端王道:“娘娘还真是狠的下心。” 惠昭仪红了眼,她何尝想伤害嘉文帝,曾经她那样维护嘉文帝的安危,可是得到的又是什么呢?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利用,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只不过是一个选择罢了。 判决平安的旨意也下来了,午时三刻,西街菜市前,腰斩示众。 行刑的牌子落下,鲜血迸溅,洒了刽子手满脸。 行刑的台子下头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尸首指指点点,嘴中念叨着“奸细”、“死有余辜”之类的词汇。 即便他们完全不了解被斩首的男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是单单奸细这一个名头,就足够让这些百姓对他深恶痛绝,为他的死拍手叫好。 就在嘈杂的人群之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他的身材高大,面目端正,一双眼睛黑的像孤星,男人抿了抿唇,望着台上的血迹,半晌才低下了头,离开热闹汹涌的人潮。 男人走进一座府邸中,迎面向他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半弯着腰,脸上的神情恭敬:“何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给平安立一座衣冠冢,厚待他的家人,送去金银。” 中年男子连连点头:“这些都是当初承诺过平安的,我们绝对不会失言。” “拿上他送出来的那些信件,”何公子顿了顿,“我们回梁国。” 中年男子一愣:“公子,我们就这样回去?” “时候还未到,”何公子的语气笃定,“况且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也会乱起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感情向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东西,而女人就正好是最感情用事的人群。 何公子想起了一个多月以前,平安送出来的那封信。 太后失去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男宠,一个用来消遣时日的、微不足道的人物,她同时失去的还有自己肚中孩子的父亲。 嘉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没错,可是这名亲生儿子却下令杀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杀死了自己另外一个孩子的父亲,太后究竟会怎么取舍呢? 太后所休息的那座山庄离皇宫实在是太过遥远,地方又偏僻的很,消息并不容易送到,再加上平安虽然是景宁宫中的人,嘉文帝也时常会与太后意见相左,但这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不愿意将这等事情攀扯到太后的身上,让她徒增忧愁,以至于平安被腰斩近一个月之后,太后才收到风声。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圆润,在身边照顾的人手也遣散得一天比一天少,只留了一个心腹刘嬷嬷在身旁伺候。 刘嬷嬷看到太后在听到平安被腰斩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张脸变得寡白,手中握着的茶杯也被她失手打翻,碎片散落了一地。 “太后娘娘!” 太后的手背被烫红了一片,但是她却浑然不觉,双眼睁大,表情木然,直愣愣的偏过头看着刘嬷嬷问道:“你说什么?谁……谁被腰斩了?” 刘嬷嬷在宫中这么些年了,又一直侍候在太后的身边,对太后的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联想到之前那些时日太后对平安的亲近,还有这段时间以来太后越来越圆润的肚子,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刘嬷嬷的脑海中形成。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太后惶然无措的眼神,心中更是有了底,这实在是再荒唐不过的事情了,堂堂的一个太后居然同太监有了私情,她知晓了这个秘密,但是为了保命却不能够多说一句话。 “太后,是平安被腰斩了。” 她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质问着刘嬷嬷,语气凌厉,仿佛刘嬷嬷就是那个下令处死平安的人:“他犯了什么错要腰斩他?!” “太后娘娘,”刘嬷嬷组织了一番语言,用最平缓的语气解释道:“奴婢也只是听来的消息传言说,平安是梁国安插进来的人,是奸细,平安偷偷同惠昭仪联通,将重要的消息都传递给了梁国,所以……所以皇上才下令腰斩了他。” “胡言乱语!”太后道,“他怎么可能是梁国的奸细!” 刘嬷嬷不说话,她静默地跪在那里,听着太后嘴里头念着“不可能”、“他怎么能死”之类的话。 刘嬷嬷心道:平安即便不是奸细也是必须得死的,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即便犯了过错,也不至于落到悲惨境地,皇上再怎么震怒都要念着母子之间的情分。 而平安又算个什么东西呢?他做的事情难道真的还能够瞒一辈子不成?只要败露了,那就是他丧命的时候。 “太后,”刘嬷嬷整理了一番思绪,问道,“要回宫看看么?” 回应刘嬷嬷的是沉默。 半晌她才听到两个字。 “不回。”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刘嬷嬷是有一些诧异的,可是很快她就理解了太后的做法。 她的确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回去,即便她的心里头再生气。 太后赌不起,她没有办法再失去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了。 萧晚晚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了不劳而获的快乐,她并没有做出什么事,但是平安这一条支线任务已经完成了,系统将奖励放进了她的工具箱里。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嘉文帝来找萧晚晚的时候,萧晚晚难得对他露出了几个笑脸,倒是让嘉文帝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皇上来找臣妾是有什么事么?”萧晚晚顺手拈了一块糕点进嘴里,又扳了半块给嘉文帝,嘉文帝倒是半点儿都不嫌弃,就着她的手吃了下去:“有花香。” “臣妾自己种的花,磨成花粉放了一些进去,”萧晚晚擦了擦手,嘉文帝接过她拿着的帕子,将她的手拉了过来,细致地、一点点地擦干净:“你每日放在瓜果蔬菜上的心力倒是比朕多多了。” “臣妾贪嘴,自然要想办法满足口腹之欲了。” 嘉文帝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倒是真的不像后宫中的妃嫔。” “皇上是有什么话想说?” 萧晚晚还算敏锐,看得出来嘉文帝从一开始的心事重重。 “朕……朕想问问你的想法,”嘉文帝抿了抿嘴唇,“你想要怎么样处置宁听月?” “皇上这种事情怎么来问臣妾呢?怎么样处置惠昭仪自然是要根据国法和皇上的旨意来。” “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如果臣妾说想要惠昭仪死呢?”萧晚晚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在怎么样处置她这件事情上,朕都听你的,你想怎样朕便怎样,而且她本来就该死。” 萧晚晚琢磨出他的意思来了,嘉文帝这是给她一个泄愤的机会,他的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死与不起”,而是“怎么死。” 斩草要除根,像惠昭仪这样心思缜密,性子恶毒,又非常容易东山再起的人自然是不能够对她良善,再给她一次机会的。 对她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萧晚晚同样也没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她不可能提出类似于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这样血腥残忍的要求。 “一杯毒酒,一根白绫,让惠昭仪自己选择吧。” 萧晚晚最后还是亲自去了天王,她看到惠昭仪的时候,实实在在是吃了一惊。 不过是一个来月的时间,惠昭仪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的面容不再白皙精致,脸色发黄,眼眶深陷,瘦的像是一具骷髅包着一张皮。 她的眼下是深深的青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将死的腐朽气息。 “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惠昭仪瞥了她一眼,嘲讽地问。 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受到了来自于猫鬼的打扰,天牢这种地方本来阴气就重,猫鬼肆无忌惮,不分白昼黑夜的闹她,惠昭仪睁眼闭眼都是那双绿幽幽的猫眼和血淋淋的身子,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本宫是来送你上路的。”萧晚晚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惠昭仪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她的眼神恶毒的像是逮捕猎物的毒蛇,配上那双深陷进去的眼睛,望着人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发寒。 “你可真是有本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偷来的东西也势必不能够长久。” 惠昭仪将头靠在天牢的墙壁上,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说道:“原来他并没有中招,以前的那些事情他也都知道了。” 萧晚晚招了招手,身后立马有太监走上前,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锁,太监将东西放在了惠昭仪的面前,然后退了出去。 惠昭仪看着盘子中所放的物品,其实即便今天萧晚晚不来送她上路,她这副油尽灯枯的身体也耗不了多久了。 自尽这等脏污晦气的场面又怎么能够让萧晚晚这样受宠的嫔妃看见,她坐在外头的太师椅上,不一会儿便有狱卒从里头跑出,恭恭敬敬的说道:“回娘娘,她选了毒酒,已经了尽了。” “皇上说,惠昭仪没有资格进入皇家陵墓,”萧晚晚对着天牢的主管大人说道,“尸首的处理事宜还要麻烦大人了。” “娘娘放心,臣一定好好完成娘娘交代的事情。” 狱卒看着萧晚晚的背影消失在天牢之中,这才拿出了放在袖兜里的那封信。 惠昭仪自尽前和他所说的话,再一次浮现在狱卒的脑海里。 “本宫知晓你是端王的人,”惠昭仪的声音冷冷的,口吻之中不乏嘲讽,“端王这些年看似逍遥自在,无权在身,没想到却只是扮猪吃老虎,将所有人都蒙骗了去,”她看向狱卒,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血书,“这里头是端王要的东西,你要拿去可以,只不过要代本宫转交一句话。” 惠昭仪眯了眯眼睛:“他若是欺骗了本宫,辜负了本宫给他的证据,半途反了悔,那本宫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你可听明白了?” “娘娘放心,奴才自然会把话带到。” 惠昭仪这才饮尽了毒酒。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个部落中,放满了烛火的房中最中间的那盏蜡烛忽然熄灭了。 跪在软垫上的女人头上包着布巾,额头上用油彩绘着奇怪的图案,她的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即便眼角刻着细纹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流光溢彩,她叹了一口气,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我早就告诉过你,”女人喃喃,“男人不可信,你却仍要一意孤行。” “阿姥,”一个少年人推开了房门,“阿姥,该出发了。” 女人从软垫上起来,点了点头。 走出天牢之后,萧晚晚却在拐角的时候碰到了以前的一个熟人。 承双身上穿着宫中最下等宫女的麻衣,身旁还放着一个木桶,跪在了萧晚晚路的前头。 “娘娘。” 萧晚晚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奴婢知道以前自己犯下了大过错,但是奴婢今天还是要厚着脸皮求娘娘宽恕奴婢,让奴婢重新回到永秀宫中去。”承双一连磕了三个头,她的力道很重,额头上也见了血。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奴婢发誓,今生永远不会再背叛娘娘,如有违反誓言的地方,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她一字一句,目光也未曾躲闪,萧晚晚望进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一片赤诚。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承双的确也是一个十分贴心的姑娘,之前她还呆在永秀宫的时候,将萧晚晚照顾的很好,永秀宫内外的事情一丝一毫都用不着萧晚晚来担心。 她当初是受了丽妃的蛊惑,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被人用奸计所蒙骗,非要仔细追究起来的话,承双也不过是那件事情中的一名受害者而已,而策划这一切的丽妃,如今已然倒台了,再也没有办法兴风作浪。 承双是一个分得清好歹、有勇有谋的人,她对丽妃展开了报复,从玉良的反水,到偶然让云柔听到玉良快要招认主谋的对话,一步一步的将丽妃逼入了死境。 但是她所策划的这一切却没有办法、也不能够讲给萧晚晚听,如今能赌的只有娘娘对她的信任,对她的旧情。 如今这后宫里头,除了皇后之外,就只有贤妃和妍昭仪了,往前走一步,那就是大富大贵,但是却也同时失去了往后退的权利。 娘娘再往后退一步,等待着她的不是妍婕妤,而是万劫不复,无论是奖赏还是惩罚,抑或是阴毒的手段,都只会比之前更厉害。 承双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她心里早就不相信男人,不相信爱情了,如今待在萧晚晚身边的是梦蓝,梦蓝是养心殿出来的人,她的心里头肯定是更偏向于嘉文帝的。 如果嘉文帝和娘娘有一天也撕破了脸皮,梦蓝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娘娘。 这让承双实在没有办法放下心来,这才下定了决心,打听到娘娘今日要来天牢,便堵在了半路。 萧晚晚往前走了几步,径自从承双的身边经过,承双慌乱的转过身子,用手扯住了萧晚晚衣裙的下摆,纠缠道:“娘娘!” “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萧晚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着轻微的笑意,“再不回去日头就要热了。” 承双大喜过望,自然是忙不跌的跟上。 端王斜倚在座位上,打开了那封血书。 天牢之中没有纸笔,惠昭仪只能用衣料做纸,以血为笔来送出这封信。 上头的内容不多,但端王看了之后心中的波涛却久久不能够平复。 后宫中的腌臜之事的确多,但是端王没有想到,这里头居然也包括尊贵的太后娘娘。 “蓝水山庄。”他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叫来了府中武功最高强的侍卫,将命令吩咐了下去。 “日夜守着蓝水山庄,如有异动,速速回报。” 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他是先皇的亲弟弟,是兆国的皇室子弟,就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他也不能够坐以待毙,他当然有责任、有义务将这些破坏先皇颜面的人,一一清除掉。 太后那么急匆匆的赶去蓝水山庄,之前他心中还有一些不明白,看了这封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太后的身边留着一位真正的男人,两人每日亲密接触,同处一宫,甚至是同处在闺房之中,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显而易见,再者,若是太后没有那么急着去蓝水山庄,去休憩的时间也没有一年那么长的话,端王也不会怀疑到那方面去,可是一切都实在是太巧合了。 她这一年不是去养身体、去休憩的,而是去养胎的。 惠昭仪的确是一个心思毒辣的女人,皇上负了她,要了她的命,她便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要将这个王朝搅弄一个天翻地覆。 端王原本还担心,如果皇上身上的五星标记只有惠昭仪和太后知道的话,那怎样也是做不了数的,一个是即将成为死人,另一个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他们谁都没有办法成为强有力的证据。 可是如今就不一样了,他的手上如今握着太后的把柄。 承双在回永秀宫之前,自然是要去尚仪宫将东西收拾一番的。 就凭萧晚晚如今在宫中受的宠爱,向尚仪宫要一个宫女回去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莫要说一个了,就是她再要三个、五个,主管公公也是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 倒是常仁心中怦怦乱跳的厉害,他之前可没有少欺负承双,就在昨天晚上还让承双一个人去倒了整车的夜壶,他生怕承双这个丫头因为心中对他怀有怨愤而公报私仇,在妍昭仪的面前说他的坏话。 妍昭仪要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承双收拾东西的时候,常仁一直在她的旁边转悠,嘘寒问暖,承双心里对他担心的什么一清二楚。 她心里头不免觉得好笑,自己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也了解人情冷暖,明白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之下不被打压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没有抱着过来还能过好日子的想法,所以常仁安排她做脏活累活儿,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常公公,这段时间以来谢谢您的照顾。” 常仁愣了一下,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头:“也没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娘娘还在永秀宫中等着我,奴婢就不再同常公公多说了,以后若有机会,还可以在一处闲聊。” 承双是一个十足聪明的人,梦蓝在养心殿待了这么长的时间,眼界也非常高,但承双所做的事情确实让她没有办法挑出一丝毛病。 共同处了八九天下去,梦蓝便也对承双有了好脸色。 嘉文帝日日驾到永秀宫已经成为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情。即便是萧晚晚身体不适,不能够侍寝,嘉文帝也还是会过来,甚至会亲自送上红糖水,叮嘱萧晚晚早些休息。 这样的疼爱后宫中没有人不羡慕,但是她们也明白人各有命,如今宫里头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动摇嘉文帝对萧晚晚的这份恩宠了。 今天却有一些许不同。 换了往常,嘉文帝下朝之后早就应该过来了,但是今天眼看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永秀宫却依然没有看到嘉文帝的人影。 第二百七十九章 “梦蓝,”萧晚晚说道,“你去养心殿问一问李公公,皇上今天中午是否要在永秀宫用膳?” 梦蓝应了一声,连忙去了养心殿。 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李公公,梦蓝大喜过望,连忙迎了上去。 “公公。” 李公公也笑了起来:“这可就巧了,洒家正巧要去永秀宫,如今路上碰到梦蓝姑娘,便劳烦梦蓝姑娘将皇上的话捎带给娘娘,皇上今日事务繁多,便不去娘娘宫中用午膳了,娘娘不必等候。” 梦蓝点了点头,抬眼的时候却看到李公公嘴唇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和李公公共事也有一段时日,又心思灵巧,一下子便意识到了些什么,顺着问道:“不知皇上下午是否要来永秀宫?奴婢也好准备些东西候着。” 李公公摆了摆手,说道:“今日来找皇上的是吏部尚书,商议的是选秀事宜,这每三年就要选一批秀女进宫,如今离春选也只有半个来月了,这段时间只怕都空闲不下来。” 梦蓝一愣,是了,她竟然忘记了还有春选这么一回事儿! 梦蓝怀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回了永秀宫,萧晚晚问她:“皇上怎么说?” “李公公说,皇上今天忙得很,一天都不往永秀宫来了。” 萧晚晚点了点头:“让人传膳罢。” 梦蓝应了,做事却有一些心不在焉。 要说选秀女进宫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更何况皇上还那么年轻,宫中的妃嫔又接连折损,如今后宫实在是冷寂的不像样子,春选也很有必要。 但是梦蓝却十分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萧晚晚。 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主子,梦蓝自然是毫无顾忌的说了,后宫里头这些娘娘面对新人心中自然有不愉快,但是谁都知道这是规矩,是传下来的祖制,没有办法忤逆的,再不痛快也会憋在心里头。 可是面对萧晚晚,梦蓝就有一些拿不准了。 她的这位娘娘,说冷静理智也没错,很多时候她都清醒的很,可是说她有些虎那也是半点儿都不假的,她也经常对皇上说出一些惊人之语。 梦蓝的心不在焉就连承双都看出来了,承双说道:“梦蓝姐姐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去歇一歇,我来伺候娘娘就是了。” 梦蓝摇头:“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大碍。” 她为萧晚晚布菜,夹了一块洋葱放进了萧晚晚的碗里头。 萧晚晚抬头看了她一眼:“梦蓝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萧晚晚向来都是不吃洋葱的,梦蓝之前可从来没有犯过这种低级错误。 梦蓝一下子回了神,连忙放下筷子,跪在地上:“娘娘,奴婢……” “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萧晚晚说道,“最近这天气反复无常,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确实容易让人心生烦躁,你也不要太过劳累。” 梦蓝心里头也下了决定。 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瞒得住娘娘的,即便她现在不说,也会有别的人说,就算谁都不告诉娘娘,娘娘也会因为皇上的反常而发现这件事情。 第二百八十章 倒不如她先说了,让娘娘也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虽然说旧人不如新人,但是皇上对娘娘的爱护非同一般,就算有新的秀女进宫也难以同娘娘抢夺宠爱。 “娘娘,”梦蓝说道,“奴婢方才心神不宁是因为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奴婢今天是在半路上碰见李公公的,李公公说,皇上这段时间怕是都不得空,皇上要忙活春选的事情。” 萧晚晚筷子夹起来碗中的鱼肉,沾了一点酱料,随意问道:“什么春选?” “就是选秀女进宫的事情。” 萧晚晚一愣。 这倒也不怪她没想起来、反应过来,萧晚晚自己是秋天入的宫,那时候嘉文帝刚登基,太后急着让他充盈后宫,所以并未等到来年的春天,萧晚晚对春天不敏感也是正常。 “娘娘?” 萧晚晚嘴里咀嚼着鱼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头想着:这是古代社会,他又是皇帝,选秀女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梦蓝却明显的感受到萧晚晚的脸色都黑了两度,眉心更是有越皱越深的架势,一张白玉团子似的小脸如今像极了包子褶。 萧晚晚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但是胸口却越来越闷,甚至从胃里头穿起了一股酸意,酸意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全堵在了她的嗓子眼儿上。 萧晚晚不由得勾起了腰,手紧紧捂在自己的嘴上,梦蓝惊呼一声,连忙上前轻抚着萧晚晚的背部。 娘娘居然被气吐了,此事果真是说不得! 梦蓝慌慌张张地就让宫人们去请太医,她不停抚摸着萧晚晚的背,劝慰道:“娘娘可莫要再生气了。” 萧晚晚想要解释,她心胸宽广的很,大方得很,讲理得很,半点都没有因为春选的事情而气到,半点都没有醋着,可是她根本不敢松开捂住嘴的手。 太医们匆匆忙忙的赶来,萧晚晚疲累的躺在床上,袁太医的手搭在萧晚晚的脉上,原本因为担忧而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缓了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梦蓝看到袁太医的表情变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忙问:“太医,娘娘这是怎么了?” “是好事儿,”袁太医站起了身将药箱合上,拿出纸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梦蓝,“娘娘这是喜脉,有一个月了,臣还得先去禀报皇上此事,这方子就劳烦姑娘送去太医院,让他们按方取药。” 梦蓝的嘴角简直要扯到耳根子后头去。呆在房间内的宫人一个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们的娘娘居然有喜了! “是,奴婢谨记,太医您慢走。” 梦蓝走到床跟前:“娘娘,您听到了吗?您有喜了!” 萧晚晚自然听到了,她此时的心情复杂的很,也懊恼后悔的很。 防护措施果然时时刻刻都要做好,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如今怀孕了这可怎么办? 她还没有做好为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的准备,她还想要回到现代社会,难道到时候要将孩子一同留在古代,自己一个人回去吗?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成了不负责任,狠心抛弃孩子的母亲?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可是如果将孩子带回去的话,她要怎么向自己的亲人,怎么向自己的朋友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 萧晚晚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已经孕育出来了一个生命,萧晚晚实在是没有办法做出亲手了结这个孩子生命的事情。 “娘娘就莫要生气了,娘娘肚中有了孩子,难道还怕春选出来的那批秀女吗?她们就是拍马也比不上娘娘,追不上娘娘的脚步!” 梦蓝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倒是比萧晚晚这个怀了孕的人还要高兴的多。 梦蓝这话不说还好,越说萧晚晚心里越觉得不得劲儿,她怀了孕、要生孩子了,在这里因为孩子的事情左右为难,烦恼个不停,而肇事者嘉文帝还要去春选,选新的女人入宫? 袁太医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嘉文帝还在同礼部尚书讲话,李公公拦住了他,袁太医说道:“公公,我方才才从永秀宫出来,妍昭仪娘娘身子不适,召了我去诊脉。” 汇报娘娘的病情可是一件大事。 李公公也清楚在嘉文帝的心里,妍昭仪有多么的重要,他也就不再推迟,赶紧进去将事情通报,嘉文帝果然立马宣了袁太医进来问话。 “她生了病,病情如何?”嘉文帝心下忧心,自己昨天过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个上午不见就生出了病来。 袁太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大声喊道:“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此话怎讲?” “皇上,娘娘今日呕吐不止,臣诊治发现是喜脉。” 嘉文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袖一不小心将桌案上的茶杯挥了下去,碎片同茶水泼洒在地上,他的嘴唇翕动,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之色,但仔细辨认的话,却还能够看出几分紧张与担忧。 “真的吗?” “回皇上,臣不敢欺瞒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嘉文帝的双手握拳,在殿内来回走动了几步,最后转身,对着同样满脸喜色的李公公说道:“摆驾永秀宫!” 李公公领了旨,嘉文帝又连忙叫住了他:“等等!” “皇上?” “去太医院下旨,太医院如今闲暇无事的太医全都请到永秀宫去。” 李勉看到了嘉文帝抖动的手指,心下了然,露出笑容:“是。” 嘉文帝这是怕了。 当初无论是丽妃怀孕,还是惠昭仪传出怀孕的消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他对于萧晚晚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满怀期待,生怕出了半点儿差错。 没有男人在得知自己要做父亲的时候不紧张。 太医们鱼贯而进,围在萧晚晚的床前,一个接一个的诊治,嘉文帝就等候在外头,李公公站在一旁劝道:“皇上,坐下歇一会儿吧。” 嘉文帝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坐下过,一直在院中不安的踱步来踱步去。 太医们给了在外等候的嘉文帝同一个答案。 喜脉。 妍昭仪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穿越过来的这副身子月事向来都不太准确,所以一个多月没有来月事萧晚晚也并未在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嘉文帝心里头的这块石头此时才落了下来,他连连点头:“好,赏!” 这一天无论是永秀宫的宫人,还是前来诊脉的太医都受到了嘉文帝的奖赏。 而萧晚晚怀孕的消息瞬间也传遍了整座宫城。 赏赐的旨意一个接着一个,嘉文帝却仍然觉得不够,他不由得转头问李勉:“你觉得升为妃位如何?” 李勉有一些犹豫,他说道:“皇上,按照规矩,妍昭仪肚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需要晋升位分。”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升为妃位也不迟。 嘉文帝却道:“怀了龙嗣本来就是功劳一件,哪有不赏的道理?至于生下孩子之后的位分,到时候再往上晋一级就是了,”嘉文帝说完这段话后又看了李公公一眼,“你觉得呢?” 李公公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皇上说如何就如何,皇上开心便好,他方才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了,皇上还不是装作不懂,直接忽略了过去。 李公公明白了,皇上早就有晋升妍昭仪位分的心了,只不过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要好好利用。 萧晚晚成了妍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 这只是怀孕,等到孩子生下来还会有一道晋升的旨意,再往上一层那就只能是贵妃了。 真正的只低于皇后一个人。 端王府中的气压却格外低沉。 王府的丫头小厮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端王的霉头。 她怀孕了。 是了,皇上天天晚上留她侍寝,这般密集努力,又怎么可能不怀孕呢? 她还成了妍妃娘娘,高不可攀,贵不可言,他精心为萧晚晚收拾出来的那座府邸,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等到真正的主人入住了。 不,还是有机会的。 端王的眸色渐深。 得了大堆奖赏,被太医诊治完的妍妃娘娘却闹了脾气,梦蓝刚想说皇上在外头等候已经很久了,萧晚晚就先她一步开了口:“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她现在气的慌,可不想看到赵允晟的那张脸,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想看到他。 梦蓝闭了嘴,心情忐忑地将此事同嘉文帝一说,没想到嘉文帝半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挂着笑一摆手:“累了就好好歇着,谢恩这件事情也不急,她什么时候身子舒坦了再去谢恩。” “是,皇上。” 嘉文帝其实心里头是很痒痒的,他自然是非常想进去见一见萧晚晚,但是怀孕的确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如今她是需要好好休息。 回到养心殿的时候礼部尚书还等候在那里,他迎上前说道:“皇上,臣所说的事情……” “朕说过了,这事不急,”嘉文帝坐在上位,李公公奉来了茶水,嘉文帝抿了一口,“春选耗费人力物力财力,这两年天公不作美,国库并不充盈,春选便搁置吧。” 礼部尚书急了,他来这儿一上午了,嘉文帝从头到尾都在跟他打太极,说什么推迟,他哪里看不出来皇上是压根儿不想举行今年的春选,恨不得取消。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他今天要是就这样回去了,只怕以后想要面见圣上,圣上都会用一大堆理由搪塞过去不见他。 “皇上说春选推迟,那是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呢?”礼部尚书说道,“请皇上明示时间,臣心中也好有个准备,按照时间来部署事宜,进行筛选秀女入宫。” 哪有臣子这般步步紧逼的,要是换了平常,嘉文帝此时早就要发起脾气来了,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好,便也没跟礼部尚书计较。 “这件事情便先放着,你也不用太过忧心,等到这时间合适了朕便亲自告知你,你届时再开始着手准备也不迟……爱卿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他还能觉得如何? 礼部尚书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道:“既是如此,臣明白了。” “嗯,”嘉文帝点点头,“爱卿还有别的事情要禀报吗?” “……没有了,臣告退。” 嘉文帝在养心殿中神思不宁、心神不属地看了一下午的奏折,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的时候了,他心想着萧晚晚休息了一下午,应该也休息够了,便摆驾永秀宫要同她一起用膳。 谁知道进了殿里,除了看到跪满的宫人之外,还看到了一桌已经用过的饭菜。 “你们娘娘呢?” 承双回答道:“娘娘用过晚膳已经歇下了。” 往日萧晚晚都是等自己一起用晚膳的,今天他还比寻常提前来了小半个时辰,没想到她却已经用过了。 李公公道:“皇上……” “无碍,”嘉文帝摆摆手,“你去让人传晚膳,朕自己一个人吃。” “是。” 嘉文帝说完这句话,便径自的打算往萧晚晚的寝宫走,梦蓝想拦却不敢有所动作,承双却是个有胆子的,她张开双臂,挡在了嘉文帝的面前,说道:“皇上,娘娘说过了,今日身子十分疲累,吩咐过奴婢们,无论是谁前来都不可打扰。” 嘉文帝反问道:“即便是朕也不可?” 承双说道:“请皇上恕罪,娘娘特意吩咐过,皇上龙体尊贵,娘娘怕自己不能及时迎驾,心中愧疚,所以拖奴婢给皇上带一句话。” 嘉文帝问道:“什么话?” “娘娘说,皇上这段时间都别来永秀宫了。” 嘉文帝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复杂,梦蓝也尴尬的低下了头。 嘉文帝也听出来了这话中的不对劲儿,她哪里是想休息?分明是不愿意见到自己,所以才故意躲避,连晚膳的时间都避开了。 正巧这时候李公公走进了殿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端着晚上菜肴的小太监,李公公张口问道:“皇上要在……” “吃什么吃!”嘉文帝面色不虞。 李公公肉墩墩的一条腿刚迈进殿内又吓得缩了回去,圆滚滚的身子有些不稳的摇晃了一下,眯缝眼瞪大:“皇上?” 嘉文帝又朝紧闭的寝宫房门看了一眼,永秀宫的宫人一个个被吓得不敢作声,生怕皇上大发雷霆。 “回养心殿。”嘉文帝甩了甩袖子,转身迈出了房门。 走……走了? 梦蓝不可置信,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皇上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萧晚晚从床上坐了起来,承双推开门进去:“娘娘,皇上走了。” “本宫听到了。” 承双抬眼,看到娘娘撅着嘴,小脸上仍旧写着不高兴。 袁太医今夜在太医院中当值,他正对着药柜上的标签将新购买进来的一批草药分门别类,圣上的旨意就到了。 李公公一张圆脸笑得肉颤,他说道:“袁太医,皇上有请。” 袁太医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问道:“皇上可是哪里不适?” 李公公依旧笑眯眯的:“没有哪里不适,皇上就是想找大人您聊个天谈谈心。” 袁太医:“……” 李公公:“太医快跟洒家走罢,若是让皇上等的久了那就不好了。” 袁太医道:“公公稍等,臣去拿个药箱。” 李公公摆手:“不用拿不用拿,太医人去了就可以了。” 袁太医一头雾水来了养心殿,只见嘉文帝满面忧愁的坐在太师椅上,眉目紧锁,心事重重。 “皇上,袁太医到了。” “臣参见皇上。” “快快请起,”嘉文帝甚至亲自走过来扶他,着实让袁太医受宠若惊,袁太医问道:“不知皇上召臣来所为何事?” 嘉文帝忧心忡忡地问道:“怀孕可会使人性情大变?” 今天一再被萧晚晚拒绝,嘉文帝又怎么可能不恼怒呢,但是他恼怒归恼怒,却没有把半点儿过错归结到萧晚晚的身上。 他想着,昨日他们两人还过得蜜里调油,今日便冷若冰霜,其中发生的事情就是被诊断出有孕,那一定是有孕这个地方出了什么过错。 袁太医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公公对他说不用带药箱来了,原来皇上要询问的事有关妍妃的事情。 他的心下有一些感慨,稍微富贵一些的家庭都鲜少有关心孕妇心情变化的意识,没有想到他居然在一个帝王身上看见了。 “皇上,怀孕期间确实情绪起伏变化会很大,”袁太医回答道,“性情大变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孕妇会因为不安而时常有烦躁、惊恐的情绪在。” “那该如何缓解?” “没有确切的缓解之法,”袁太医说道,“不过万事都应当顺着娘娘的心意,最忌讳与孕妇起争端,这样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大人都十分不利,要及时梳理娘娘的心结。” 嘉文帝又询问了一些别的问题,他的一颗心这才算安定下来。 “皇上有这份心意在,相信娘娘也会很快地缓解回来,”袁太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嘉文帝将袁太医所说的都听了进去,第二天上完早朝就去了永秀宫,虽然得到的依然是娘娘不愿见客的回应。 他不恼怒,也不泄气,每天来永秀宫转上三次,即便是碰到事务繁多,抽不开身的情况,也会让李勉过来探望。 永秀宫的一众宫人都被嘉文帝的这份心意所感动了,谁说帝王无情?这份柔情只怕世上没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得到。 第六天过去了,萧晚晚终于有了点儿松动的迹象。 她喝下滋补的药,拿帕子擦了擦嘴,眼神故作不在乎地往门外看了一眼,问道:“来了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承双掩唇一笑:“娘娘,来了,在外间坐着呢。” 萧晚晚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那就叫进来。” 承双领了命,嘉文帝听到承双话的时候还有一些不可置信,他拿着茶杯的手都顿住了:“你说什么?” “皇上,娘娘说请您进去。” 守得云开见月明,嘉文帝推开房门的时候心脏忽然跳得有点儿快,当他看见那张稍显圆润的小脸的时候,嘴里更是滋生出了一抹甜味儿。 虽然他每日都来永秀宫,但是他确确实实很久没有见到萧晚晚了。 以至于现下还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可不止嘉文帝一个人,萧晚晚抿着唇,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儿,不太情愿地说道:“不过来么?” 嘉文帝大跨步地走过去,却没有坐那个位置,反倒伸手将萧晚晚抱了起来,将她抱坐在怀里。 “好像是沉了一些。”嘉文帝低声说道。 萧晚晚瓮声瓮气:“肚子里头还装着一个,能不沉么?” 嘉文帝将手覆了上去,问她:“他乖么?会不会闹腾你?” 萧晚晚微微侧过脸,瞥了嘉文帝一眼,口气里头带着一点嫌弃:“还小呢,哪里会闹人了。” 嘉文帝倾过身子,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小的不闹,大的倒是在闹。” 萧晚晚不乐意了:“皇上今日进来看到臣妾的时候吓了一跳吧。” “嗯?”嘉文帝不明所以。 萧晚晚冷声说道:“太医说了,怀孕的时候忌讳涂脂抹粉,臣妾素着一张脸,又因为滋补的东西吃多了长了些肉,只怕方才污了皇上的眼,让皇上吓了一大跳。” 嘉文帝捏着萧晚晚白嫩的手掌,她的脸色红润,面上更是半点暗沉瑕疵也无,一双眼睛黑亮亮的,嘴唇润泽,完完全全的一个雪肤美人,同丑哪里扯的上半分的关系。 “你不涂脂抹粉更好看,”嘉文帝亲了亲她的耳垂,“清水出芙蓉,朕很喜欢。” “再清水芙蓉也比不得那些今年春选入宫的秀女们,”萧晚晚撇嘴,“十四五岁的年纪,俏生生的,嫩的能掐出水来,比臣妾要强多了。” 嘉文帝换了个姿势,将萧晚晚面对面地抱在怀里:“嗯?什么春选?” 萧晚晚憋气,心里头想着赵允晟你还装,真以为我怀了孕便两耳不闻墙外事,不知道那些桃色消息了么? 嘉文帝看到了萧晚晚的脸色,心下对自己这些天的遭遇是因为什么忽然有些明了。 但同时他也觉得委屈和好笑,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萧晚晚才和他闹脾气的话,那他岂不是吃了闷亏?如果早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他一定会早早解释的。 “没有春选,”嘉文帝叹了一口气,“后宫之中的妃嫔都还年轻,人数又不少,实在没有必要弄春选。”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她虽然在和嘉文帝闹脾气,但是还是相信嘉文帝所说的话的,他也没有那个必要蒙骗她。 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萧晚晚却仍旧不愿意低头,她仰着小脑袋,强词夺理:“反正迟早也会有。” 第二百八十六章 萧晚晚本来只是情急之下才找到的说辞,没有想到嘉文帝听后却沉默了起来,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像是在认真思索些什么。 “皇上?” “春选的确劳民伤财,”嘉文帝,说道,“以后便不再举办。” 萧晚晚盯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开什么玩笑,堂堂一个皇帝竟然不选秀女入宫? 就算嘉文帝能够不被女色所诱惑,那太后能同意吗?朝堂之上的大臣能同意吗? “皇上莫要说笑了。” “朕没有说笑,”嘉文帝神色严肃,说出来的话语却让萧晚晚有些哭笑不得,“即便那些秀女入了宫,朕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还是只会来这永秀宫,那何必让这些秀女进宫耽误大好的年华呢?” “皇上莫要将话说得太满,”萧晚晚晚开口说道,“皇上又怎么知道不会在新秀女中碰到合心意的,喜欢的呢?” 嘉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未免对自己太过没有信心。” “那皇上总要为自己的子嗣着想吧?” “这不是还有你么?” 萧晚晚瞪眼:“皇上是要将所有的生育任务都放在臣妾的身上?”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生?” “这哪里是愿不愿意生的问题,这是根本就生不过来的问题,”萧晚晚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年一个,皇上您当是过猪崽儿吗?” 嘉文帝不由得被她的描述给逗笑了:“哪有说自己生的孩子是猪崽的。” “历朝历代,皇子公主加起来最少也有七八个,按照这样来算,不就是过猪崽儿吗?” “不需要那么多,”嘉文帝收拢了手臂,“如果是同一母所生,不必要的争端也会少许多。” 嘉文帝并未多说,但是萧晚晚却听懂了他的话。 皇室之中为什么一味要强调子嗣繁多?因为他们知晓,在争夺帝位的过程中必然会折损掉几个皇子,而在阴暗复杂的后宫争端中也一定会有皇子公主年幼夭折,过低的生存率致使想要挑出一个好的继承人的话,必须要多生孩子,这样才能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嘉文帝就是在大逃杀的环境之中生存下来的皇子。 萧晚晚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嘉文帝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那些明争暗斗,刀枪难防的日子。 萧晚晚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她抓紧了嘉文帝的手,嘉文帝也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解了过来,脸上换上调侃的笑意:“三4个总是能生的吧?” 他可没有忘记袁太医的话,他伤心没有关系,如果连带着萧晚晚也进入到这种不好的情绪之中,那对她们母子二人都是有坏处的。 萧晚晚伸出两根手指,在嘉文帝的面前比划了一下:“最多两个。” “三个吧。”嘉文帝说。 “两个。”萧晚晚坚持。 嘉文帝拉过她的手,随后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比划在了旁边:“三个。” 萧晚晚瞪他:“生孩子皇上当买菜么?” 还带讨价还价的? 孩子又不是他怀,他当然说的轻松。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结解开了之后,萧晚晚也活泼开朗了许多。 她虽然怀孕了,如今种菜的事宜不能够亲力亲为,但也从来没有忘记吩咐由承双和梦蓝她们负责此事。 萧晚晚心里明白,这个系统是十分智能的,既然如今她怀孕了,那么后面一定会针对怀孕推出一些相关的产品。而想要获取这些产品,只能够通过完成系统颁发的任务或者是支线。 目前摆在她的面前,还没有完成的支线只有种田这一条了。 袁太医虽然是一个名医,开出的药方也十分珍贵,但是药方再靠谱,其余的保障做的再完备,也没有系统给出的保障来的完美。 再不济有一点,系统给出的这些种子种出来的蔬菜营养价值要比普通的高的多,吃掉这些蔬菜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大有裨益的。 既然自己做不到亲手将这个孩子打掉,那就只能选择将孩子生下来,萧晚晚一旦下定了决心就开始考虑起了胎教问题。 她查阅了《位面百科全书》,心里头也有了谱。 ———— 左丞府里飘起了淡白色的烟雾。 端王站在那条路前,抬头看着白色烟雾中夹杂的灰色烟屑,敲了敲折扇。 门口的家奴又怎么会认不出端王,二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跪下:“王爷。” “嗯,”端王问道,“左丞在府上么?” “在的,王爷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不消片刻家奴就返了回来,毕恭毕敬:“王爷,老爷有请。” 端王一边走,目光一边打量着左丞府里头的摆设。 假山、凉亭、小池塘错落有致,绿植林立,是个大雅的园子。 “不知王爷找老夫何事?” 端王看了他一眼,虽然左丞的面色平静,但是还是没有藏住泛红的眼眶。 端王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长盒,淡淡道:“本王来给丽妃娘娘上一炷香。” 左丞一愣。 端王道:“怎么,今日不是丽妃娘娘的生辰么?难道是本王记错了?” 左丞苍老的脸上出现痛色,眼泪也一下子淌了出来,他转过身,很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这才沙着嗓子说道:“今日的确是小女的生辰,王爷请。” 他没有说丽妃,也没有说李贵人,用的是小女。 端王想起了李贵人最后的处置旨意,是了,对当今圣上恶意辱骂中伤又怎么能够被葬入皇陵呢?皇族的祠堂之中没有她的牌位,她到最后也是姓李,而不是姓赵。 厅中已经跪了一个人,端王认出来这是左丞府的小少爷。今年不过十八九。 少年人额上覆着一条白色的丝带,面色沉穆。 “远儿,”左丞唤道,“先起来,让端王爷上一炷香。” 李清远回头,少年人还显稚嫩的脸庞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扯了扯嘴角,语气是十足的不恭敬:“赵家人还来这里假惺惺做什么?我姐姐死了不就是你们赵家人害得么?” “远儿!” “爹你吼我做什么?”李清远甩了甩袖子,站起了身,一把扯掉额头上的缚带,黑亮的眸子灼烈逼人:“姐姐若是有灵,定然不愿意看到赵家人出现在此处。”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少年人勇敢无畏,全然不管自己说出来的是怎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一口一个赵家人,分明是敌视皇室。 “远儿!你给我回来!” 少年却已经像一片流云一般走出了大厅。 端王一连拜了三拜,态度虔诚,将长香插进了炉子里。 端王记得燕儿的生辰已经让左丞很惊讶了,他真诚的态度再一次打动了左丞。 “小公子和丽妃娘娘很像。” 左丞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都像老夫的夫人。” 李清远的样貌生得清秀,甚至比起丽妃还多了两分精致,但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阴柔,他的眉宇之间盈着的全是少年人的英气勃勃。 像是中天上的烈阳,温度能够灼到人的心里头去。 左丞道:“王爷莫要生气,也请别跟清远那孩子计较,他向来和燕儿感情好,姐弟同心,今日之言也非有意冒犯。” 端王摆摆手:“小公子乃是性情中人,本王理解。” 他从厅中走出,又在左丞府中闲逛了一会儿,正巧看见穿着身白衫子的李清远支着半条腿坐在凉亭的围栏上,手中拿着石子,泄愤似地往池塘里扔,激起了阵阵涟漪。 他刚迈腿走了两步,李清远头也没回,少年人清脆的声音里包裹着警告与冷意:“别过来。” 端王顿住脚步。 李清远的袍袖鼓了风,摇晃来摇晃去,少年人的声音也荡了过来:“你骗的了我爹,骗不了我,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小公子对本王的恶意是不是太大了些?” “对你们赵家人,再多的恶意也是理所应当,”他颇为嫌恶地看了端王一眼,“我告诉你,趁早打消了从我爹这里下手的想法,我爹虽然因为姐姐的事情心怀怨愤,但是他是个忠臣,再怎么样也不会作出犯上作乱的事情。” 这一次端王是真的笑了:“小公子倒和本王所听到的传言里有些不一样。” 李清远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传言是什么,他冷笑了两声:“我的确是个烂人,但这不代表我没脑子,能任人揉捏,”李清远转过脸,“端王爷拜也拜了,也该回去了。” “你就不想让你姐姐入皇陵么?” 李清远低垂下了眼睛。 “本王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找小公子谈心。” 李清远没回头,一下子将手中所有的石子儿都扔了出去,塘面顿时溅起簇簇水花。 养心殿。 嘉文帝一手拿着奏折,另一只手执笔:“她今日又做了些什么?” “回皇上,娘娘今日用餐正常,派宫女去了一趟上书房,请了秦大人过去。” 秦大人的丹青书法乃是一绝,嘉文帝问道:“她请秦大人过去做什么?难不成想学书法修身养性?” 李公公一笑:“这老奴是不知道了,皇上要去永秀宫瞧瞧么?” 嘉文帝合上奏折:“走罢。” 秦大人也觉得现在的情况十分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这般行事不对,却又不能够违反妍妃娘娘的旨意。 怎么会有嫔妃要求他画除了皇上外的男子画像,还挂在寝宫中?这不成了红杏出墙么?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萧晚晚靠在贵妃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神情自若,慢悠悠的念:“身如青松,目如寒星。” 秦大人战战兢兢,握着的笔迟迟不曾落下,直到蘸满了墨汁的毛端落下一滴浓黑的墨。 “秦大人为何不画?”萧晚晚偏头看他,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全然写着不解:“秦大人是在构思如何画才能够彰显这传说中的第一美男的风韵么?” “......娘娘,”秦大人面露苦色,“这实在是......实在是不妥当。” 萧晚晚读懂了秦大人的意思,她露齿一笑,落落大方,说出来的话却让秦大人心惊胆战:“秦大人放心,本宫半点儿都没有红杏出墙的念头,不必担忧。” 她只不过是为了胎教着想而已。 萧晚晚听说过一个说法,孩子还在母亲肚中的时候,见到谁比较多以后就会长得比较像谁,萧晚晚自然是希望自己肚子里头容貌出众了,所以才让手下的小太监出宫带回了一本号称收集了兆国所有容貌出色男女的书卷,找来了秦大人,让他根据语句的描述作画,一天一幅,好让她的寝宫中渐渐挂满各色的美人,让她肚子里头的宝宝时时刻刻都能够感受到美貌辐射。 嘉文帝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她的爱妃手中拿着展开一幅画卷,边看边笑着赞叹:“秦大人不愧是丹青圣手,画的可真是传神。” 秦大人用袍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干笑道:“娘娘喜欢就好。”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嘉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大人慌慌张张地跪下,嘉文帝没有将多余的目光投诸到他身上,秦大人道:“皇上,臣先退下了。” 嘉文帝点点头,径自走到萧晚晚的身边,将身子凑了过去:“在看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清楚了图上画的是什么。 翩翩公子,含笑而立,眉目舒朗,清风明月。 嘉文帝:“......” 他的脸色都黑了,心里头更是冒起了妒火,但是却因为顾念着不能够吓到萧晚晚,导致她情绪起伏而有意克制,声音闷闷的:“他是谁。” 萧晚晚道:“臣妾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姓连,在这本名录里头排名首位。” 顺着萧晚晚手指的方向,嘉文帝看到了那本放在桌案上的蓝皮书。 他伸手将书拿了起来,翻了几页过后胸膛起伏,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头挤出来的,质问着站在一旁的承双,“这是谁拿过来的?” 承双动了半天嘴没说话,萧晚晚将书拿了过来,瞪了他一眼:“你别吓她,这书是我让下面人买的。” 嘉文帝有气不知道从何处发,一张脸都憋红了:“......晚晚。” 萧晚晚哪能不知道嘉文帝此刻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她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所做的原因说给嘉文帝听,嘉文帝却仍然不能够释怀,听了解释之后还是满肚子的酸水在往外冒。 难道他还不够英俊么? 萧晚晚给他顺毛,温声宽慰道:“皇上自然是英俊的,只是不是最英俊的那一个。” 嘉文帝:“……?” 第二百九十章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萧晚晚对嘉文帝倒是公正的很,半点儿都没有偏私。 “你说谁最好看?” 萧晚晚一指自己手上的画卷,嘉文帝一下子就拦住她的腰将人回抱了过来,狠狠的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啵。” 他太过用力,弄出的声音让萧晚晚害臊地红了脸。 “谁最好看?”嘉文帝又问了一遍。 萧晚晚刚张开嘴就又被吻住了,这一次不再是碰啄,而是细致的舔吻。 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住,一双眼睛水光涟滟,嘴唇被吻的通红,肇事者还洋洋得意地挑着眉头,问她:“究竟是谁好看?” 萧晚晚气恼地用手捂住嘴唇,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向嘉文帝,她生怕这个不讲道理的男人过来强硬的拉开她的手,只好昧着良心屈服:“皇上最好看,兆国上下再也没有比皇上更英俊的男人了。” 嘉文帝这才满意,他将那幅画收了起来:“这幅画朕拿走了,明日让秦山再画一幅送到你这里来。” 秦大人在宫中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一天比今天更为忙碌,最受宠爱的妍妃娘娘才召见了他没多久,皇上又紧跟着让他去了养心殿。 嘉文帝身上穿着规整的龙袍,头上甚至戴着九珠华冠,在养心殿当中做起了上朝时才有的打扮。 嘉文帝穿得如此正式,秦大人不由得想: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 没想到嘉文帝只是招了招手,让他坐在前头的位置上,冷着一张脸对他说道:“秦山,帮朕作一幅画。” “……啊?是。” 他提着心吊着胆将画画完,嘉文帝便让李勉进来,将画交给了李勉,说道:“送到永秀宫中去。” 秦大人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愣住了。 嘉文帝又转头对他说:“你这些天只怕要受些累了,往后每过午膳,你便到养心殿中来为朕作画。” 她想要挂满满屋子的美男画像这还不简单么?也不用再去耗费力气搜罗民间的美男了,挂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也只能挂他一个人。 萧晚晚收到李公公送过来的画,打开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她鼓着嘴,小声地抱怨:“成天都能看见你,看都看烦了谁要挂你的画。” 她一面嘟囔着,一面将画挂在了墙上。 赵允晟的确是一个小心眼儿,还喜欢吃醋的家伙。 ———— “这就是王爷要带我来的地方?”李清远面不改色地对着一群衣衫单薄,妆容浓艳的女子。 “怎么,不合你的心意?” “王爷如果想讨好我也要多费些心在上头才是,”李清远撇了撇嘴,微微向下的眼角流露出两分不屑:“这里的姑娘多久没有进新人了,比不得楚腰馆。” 他话音一落就自己转了身,端王也不恼,跟在他的身后。 坊间流传,左丞家的小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花丛老手,常与一堆贵族子弟出入风月场所,奢败颓废,半点儿都没有学到左丞的风骨。 端王看着原本清冷的少年眼睛眯了起来,眉宇间带着邪肆,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了进去。 倒是比自己熟门熟路得多。 第二百九十一章 要哄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能有多难呢?端王如是想。 他原本的的确确没有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难关,李清远在外的名声并不好,齐韶侯府的世子齐源虽然被关押进了天牢,但是他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常与李清远厮混在一处,两个人走在一起就是百姓避而远之的混世魔王。 李清远这张脸倒是骗了不少年幼怀春的无知少女。 但是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端王对李清远的印象却有了改变。 这个还没有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在风月场所上混的如鱼得水,就连端王也自叹弗如。但是他却并不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草包,肚腹之中很有一些墨水。 端王邀请他和一些文人墨客共同参与宴会,宴会上饮酒作诗行飞花令,李清远也是信手拈来,妙语连珠,金句频出,浑然一个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佳公子,高雅淡泊,不染丝毫的脂粉气。 端王掩盖着自己心中的惊讶,带着李清远去了赌马场,李清远穿了一身轻便的骑马装,眉目桀骜不驯,自有一股凶狠之气。 于是端王就明白了,这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就能够融入到各种环境中去,能够和各式各样的人打好交道,你让他当水,他便是水,你让他做泥,他便是泥。 李清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端王心想,这位左丞家的小公子大概是无心于朝堂,玩性有些重,否则以他的本事怎么样都不可能只落到一个荒诞胡闹的名声。 李贵人的死更是打消了李清远的最后一点念想,他对赵家人厌恶的不能再厌恶,更不可能像左丞一样忠心卖命。 面对端王的试探和讨好,李清远直白的让人无所适从,他坦坦荡荡:“你要收买我自然要让我看到实质性的好处才是,你已经是个王爷了,如今还想着获得更大的权力,不满足于当下,你惦记着的无非是那个位子,”他咧嘴一笑,“那个位置可是要拿命来赌的,你要想让我把命交给你,总得开出一个合适的价码,至于这些天王爷的邀请,”李清远翻山下马,将缰绳放在了端王的手上,“我们左丞府可不差这一点钱。” 端王若有所思。 ———— 怀孕长胖简直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萧晚晚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圆润的下巴,愁得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 “娘娘,”梦蓝说道,“乐姑娘来了。” 萧晚晚叹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铜镜反扣了起来:“请她进来。” 乐姑娘是宫中教坊里头技艺最好的琴师对于肚子中的宝宝来说,时常听一些好的音乐,能够陶冶他的情操,也是一种十分有益、科学的胎教方式。 她听着和缓的琴音,闭目养神。 嘉文帝走到永秀宫的门前,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萧晚晚自从怀孕以来,嘉文帝就仿佛失去了一个帝王应有的权利,他不仅要和自己女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争宠,还要同一些五花八门的胎教方式争夺关注。 再惨没有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他心下忖度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敌过心中想要见到萧晚晚的愿望。 他要让着晚晚,不能朝晚晚发脾气,但是乐师就不一样了,他同晚晚在那边谈情说笑,蜜里调油,难道乐师还会不解风情的杵在一旁吗? 能够在宫中混得长久的都是一些懂得看上位者眼色的聪明人。 李公公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永秀宫的宫女太监又跪了一院。 萧晚晚因为有孕在身,得到了皇上特批的旨意,可以不行礼,她拈了一块梅子放在嘴中咀嚼,嘉文帝十分自然的走到她的身边,将人抱进怀里,问道:“今日听的是什么曲子?” 小玩玩答道:“臣妾不通音律,听不出来是什么曲调,只知道琴师弹的确实好听,让人深深沉醉,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十分高兴。” 萧晚晚肚子里头的孩子已经将近4个月了。偶尔萧晚晚在休息的时候还能够感受的到孩子在肚腹中踹动。 这种奇妙的联系让萧晚晚的心有一些软。 嘉文帝说道:“你也别跪着了,继续弹你的曲子。” 琴师点了点头,又端坐了下来开始弹奏,但是她的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偏向坐在前方的年轻男女。 英俊的帝王此刻脸上皆是柔情,他亲自拿过了盘子,用手拈着一颗颗的梅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萧晚晚的嘴中,萧晚晚也受用的很,半点都没有不自在,嘉文帝每次拿过来的时候,她就微微伸过头,小舌头一卷,将梅子纳入口中,鼓起粉团似的小脸,腮帮子鼓动,像只小动物似的细嚼慢咽。 嘉文帝不由得轻笑,问道:“今日吃了多少颗了?” 萧晚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加上现在吃的这一个,吃了九颗了。” 嘉文帝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梦蓝,问道:“你们娘娘说的可是实话?” 梦蓝面色尴尬,吞吞吞吐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确切数字来,嘉文帝便明白了,温声教育道:“都说了这些东西不能多吃,怎么又贪了嘴?” 萧晚晚争辩:“一天只许吃那么一点,这些东西又不经放,到时候全都放坏了,岂不是可惜。” “这些不用你来担心,若是到时候剩的多了,朕自然会命人将它吃完”。 萧晚晚不乐意了,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嘉文帝心下好笑,将嘴唇凑了过去,在她不情愿嘟起的小嘴上偷了一个吻:“今日只许再吃最后一颗了。” 这等亲密的帝妃互动让琴师不由得看呆了眼,她分了神,手下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节,就连萧晚晚这样不通音律的人都感受到了。 琴师连忙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皇上,娘娘,奴婢方才一时失手,这才……” “你也弹了许久,太过疲累才有了纰漏,退下吧。” “是,皇上。” 萧晚晚靠在嘉文帝的怀里,玩着他腰上挂着玉佩络子,嘉文帝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你也该给朕留些时间,这傍晚和晚上都应该是属于朕的。” 总不能让他白日里头忙着处理政务,忙完了还接触不到自己的爱妃。 第二百九十三章 萧晚晚的手臂被拢在床头,有些羞涩地躲避着嘉文帝的目光。 他的好感度已经到达97了。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晚晚不再依靠着那几个数字来给自己寻找踏实感,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爱,他的心跳比所有的数值都来的让萧晚晚安心。 嘉文帝喉结滚动,手上的动作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自从萧晚晚怀孕以后,嘉文帝就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一个整日吃惯了肉的人一下子所有的餐食都被换成了清粥小菜,就连口肉汤都没能剩下,其中的滋味儿实在是难熬。 他可以找别的妃子发泄,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好像变得只能够对身下这个小丫头动心,只有在碰到她的时候才会克制不住心里头想要亲近的欲望,面对其他人他又成了冷面帝王。 袁太医说三个月之后就可以有房事了,只是要小心些,不能过火,嘉文帝却仍旧不放心,愣是又拖了半个来月,今天才忍不住逮住这个小丫头,对她下了手。 萧晚晚看起来也没有比他放松多少,她有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睁着一双水光涟滟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要不不做了吧,肚子大,不好看。” 嘉文帝贴着她的耳边,舔着圆润的耳垂,问道:“怕了?” 萧晚晚缩了缩脖子:“……谁怕了。” 嘉文帝声音低哑沉闷,像一把小刷子似的在萧晚晚的心里挠过来挠过去:“你要是怕了,朕便放过你。” 萧晚晚一下子就动摇了,她咬了咬嘴唇,虽然觉得低头有些丢脸,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这么久没做肯定会很痛。 她的鼻子哼出一个轻音,对上了嘉文帝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寒星一样的眸子中写满了隐忍,他的额角也渗出了一点汗渍,已然被欲火折磨了很久。 他憋的很难受,可还是给了自己退路。 萧晚晚偏过脸,语调向上扬,带着些微的傲气:“臣妾才不会怕呢。” 嘉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叹了口气,用吻封住她的唇,两个音节从唇齿中漏出。 “傻瓜。” 萧晚晚咬着枕巾,面色通红,身体虚软,想要挣扎却被制住了,她有些晕乎乎地想,若是再让她回答一次,她绝对不会因为心疼他而说出不怕的。 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一个帝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带着湿热的唇舌从那处滑过,灵活地四处钻袭,等到萧晚晚使不出一丝力气,全身都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开始了占有。 萧晚晚捂住脸,声音断断续续:“……以后、不许再……再这样了。” 梦蓝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只有耳尖冒出了点红意。 李公公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了,如今已然练就出了一张铜铁脸皮,他温和地问道:“梦蓝姑娘还有一年便能出宫了罢?” “承蒙公公记得如此清楚,”梦蓝回道,“再有一年奴婢就二十五了。” “可有什么打算?” 梦蓝捏了捏衣角,脸色渐红。 李公公了然。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这人在世上总要找个归宿,虽然也有过得洒脱,孑然一身的,但是很显然,梦蓝并不是那些特立独行者中的一个。 她所求不过也只是相夫教子。 嘉文帝唤了人抬浴桶进来,他亲自为萧晚晚清洗了身子,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后又为她换上新的寝衣,哄她入睡。 萧晚晚是真的累着了,不消一会儿便睡着了,好眠一夜无梦。 承双捧着一玉砵的桂花,面上带笑地跨进了宫殿,她道:“外头的桂花开了,黄澄澄的缀满了一枝头,隔着老远便能闻见香味儿。” 萧晚晚用手指懒懒拨弄了一番:“这些桂花倒是生的好。” “娘娘想吃桂花糕么?”承双问道,“若是娘娘想尝尝鲜,奴婢便去做一碟。” 萧晚晚支着下巴,点了点头:“去吧。” 梦蓝手里头拿着一方帕子,框在竹条上刺绣,萧晚晚看了一会儿,梦蓝绣的是一对鸳鸯,还是互相梳理羽毛的恩爱鸳鸯。 萧晚晚浅笑,眉宇之间带着些促狭:“梦蓝也想要小相公了?” 梦蓝没反驳,一张脸红了个通透。 萧晚晚道:“等你能出宫了,本宫一定会为你准备一箱嫁妆,让你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教男方不敢轻慢了你。” 梦蓝面上带着感激,语气却失落:“梦蓝出宫时都二十五了,只怕也寻不到……” “二十五怎么了?”萧晚晚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二十五是大好的年纪,一点儿也不老,照样可以嫁给俊俏的相公。” “娘娘……” “晚晚说的有道理,”嘉文帝带着笑意走进来,梦蓝连忙跪在了地上。 嘉文帝坐在上位上,拍了拍自己的腿,萧晚晚撇了撇嘴,带着一点不情愿坐了过去。 “等到你出宫的时候,朕也会送上嫁妆。” 梦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她不过是一个奴才,何德何能能够让娘娘和皇上都为她操心? “你在养心殿当值了这么久,是朕身边的人,朕的人自然没有让人欺负了去的道理。” 梦蓝的眼眶泛红,嘉文帝摆摆手,她扣了头谢了恩这才退出去。 房间里头没有别的人了,嘉文帝又不太老实了起来,昨晚碰到了佳肴,他便食髓知味了,又是正年轻的年纪。 他的手掌垫在萧晚晚的脑后,压着她吮吻,萧晚晚手指攥着他胸前的衣料,仰着小脸呼吸紊乱。 嘉文帝舔着她的唇瓣,哑声问:“吃了什么,怎么这么甜。” 萧晚晚眼神迷离地仔细回想,声音糯糯的:“吃了糕。” “什么糕?” “白玉糕。” 他的手指顺着衣裙下摆摸了进去,闻言低笑:“倒真的长成了白玉。” 萧晚晚气恼地瞪他,手隔着布料压住那只在里头作乱的大手。 “皇上每次来臣妾这儿都不做正事。” “嗯?那晚晚觉得什么才是正事?”他将人往怀里抱了些,“有热闹,想不想看?” “什么热闹?”萧晚晚茫然。 嘉文帝起了坏心,有意逗她:“你让朕摸摸,朕就告诉你。” 果不其然萧晚晚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她向来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嘉文帝笑着拿鼻尖磨蹭了她的:“傻了?” 哪有皇上这般说话的一点儿都不顾及一个帝王的颜面。 萧晚晚含羞带怒地瞪着他,嘉文帝将手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座椅两边:“蹴鞠,看么?” 萧晚晚自从怀孕以来,整天窝在永秀宫里头,早就想出去逛逛了,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老爸是一个足球迷,每逢有足球比赛,家里一定听得到他跟随着赛事进展而发出的长吁短叹声,萧晚晚被带着也看了不少。 蹴鞠虽然称不上是足球的起源,但多多少少有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 “许章练兵,折腾了个比赛,”嘉文帝牵住她的手,“你要是想看,明天便同朕一起去。” 萧晚晚点了点头。 养心殿。 嘉文帝合上奏折,门外正巧在此时有了响动,李公公前去开了门,见到来人的脸之后便将身子偏到一边,让来人进去,自己则是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同夜色混在一处,只露出一双精光矍铄的眼睛,他行了礼:“皇上。” 嘉文帝问他:“如何?” 男子答道:“三日前梁国老皇帝驾崩了,留下遗诏,六皇子继承了皇位,不日将举行登基大典。” “六皇子……”嘉文帝喃喃。 梁国的皇室环境不同于兆国,梁国的皇子就有十八个,太子在五年前就被暗杀丢了性命,凶手至今都是一个谜,从那么多皇子中被挑选出来的六皇子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上位也一定会有大举措,或是兴改革之举,或是扩张国土,梁国的军事实力想来都不容小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嘉文帝近期以来才会不断督促军营内部进行训练整改。 在军事上是半点儿都不能放松。 萧晚晚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了,第二天早早的就起来了,梦蓝和承双一个比一个不放心,明明只是出游一天,愣是理出了五六个包袱。 “你们娘娘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萧晚晚叹气。 “娘娘如今可是代表着两个人,哪里能够同之前相比,”承双皱着眉头,“真的不能够带婢女一同前去么?” “那军营里头都是男人,说不准你跟着去一趟就要被哪个人给看上了,”萧晚晚点了点她的额头,“到时皇上要是一高兴,指了婚,就算是本宫也拦不住,到时候你就知道难过了。” 她被梦蓝和承双搀扶着上了轿子,轿中铺着厚厚的软垫,坐上去舒服极了。 虽然如今已经入秋了,但是这样厚的垫子坐起来依然会有点热,嘉文帝这也是为了不让萧晚晚感受到颠簸。 李公公解释道:“娘娘,请再等一会儿,皇上马上就到。” 萧晚晚点了点头,吃完手中第2块糕点的时候,嘉文帝终于撩开帘子进来了。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想来是昨天晚上没有怎么睡好。 “过来。” 萧晚晚的腿上搭着软垫,嘉文帝将头枕了上去,闭目养神。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低下头,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 俊挺的眉宇之间藏着几分疲态,她的手指轻轻地从嘉文帝的额头滑向鼻尖,又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有些干,带着热意。 萧晚晚是个聪慧的人,她猜出来了嘉文帝这一次来军营是有正事,带她来散心是顺便为之,昨天晚上他没有来永秀宫,应该也是被正事绊住了脚步。 马车停了下来。 萧晚晚轻轻摇晃他的肩头:“皇上,到了。” 嘉文帝困顿地睁开眼,揉了揉额角,萧晚晚有些心疼,没忍住抱怨了两句:“事情就算再重要,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嘉文帝牵住她的手,走出马车:“朕知道了。” 萧晚晚腹诽: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晚晚还是第一次来到军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干练,没有半点儿多余的修饰,许章没过一会儿就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兵来帮萧晚晚他们搬运马车和行李。 操练兵士的场地很大,一眼望过去,除了摆在边上的武器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 帝妃二人站在高台上,问道:“人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许章挠挠头,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娘娘要来,要是早些知道了,便不用这般粗鲁的惩罚方式了。” 军中除了每日固定的训练之外,为了提高士兵们的精神和活跃性,激发他们的好胜心,常常会举行蹴鞠比赛,输了的人就要被赢的那方用油彩涂一个大白脸,晚上的时候更是要被罚不能饮酒吃饭。 萧晚晚不由得伸出脖子,只见下头已经分好了队,搭好了简易的球门,士兵们分列两边,手臂上绑着蓝红二色的布带。 蹴鞠用的球就放在两个队的正中间。 许章一声令下:“开始!” 竞技一直以来都有它独特的魅力,萧晚晚目不转睛地盯着下头,只见衣衫轻便的兵士们跑动间激起烟尘无数,那颗球像是长了腿,灵活地在众人之间滚动,一个高个的、手臂上绑着蓝色布条的男人侧身偏腿,整个人像一支射过来的箭,在控球者抬脚的一瞬间利落的斜冲过去,将球从他的脚下带走。 其余人见了也没有惊慌,反应迅速的下了指令,成包围之势将那人防守住。 嘉文帝望了一眼萧晚晚,看见她双眼亮闪闪的模样没由来地有点儿吃味儿,他往萧晚晚的身边走了两步,不大高兴地问道:“好看?” “嗯。” 嘉文帝道:“其实他们踢得也就一般。” 那人虚晃一招,球避过众人蹿出防线,守在更外头的同队队友控制住了球,在用力扬腿踢出去的那股力道作用下,势如破竹地进了门。 萧晚晚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掌,眼睛闪闪发亮,转过头小声地对嘉文帝说道:“那个人踢得好厉害。” 嘉文帝:“……” 她说的这样坦荡,全然只是被比赛吸引住的模样,嘉文帝就算想发脾气也觉得理亏,只能闷闷的说道:“算不得多厉害。” 第二百九十七章 萧晚晚头也没回,十分随意地问道:“皇上会踢么?” 嘉文帝一时语塞。 他的确是不会蹴鞠,毕竟兆国更流行的是打马球,马球的难度要比蹴鞠高得多,嘉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马球技术就能够与当时几位着名的大将军相媲美。 打马球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并不小,用来当作军中操练的活动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嘉文帝并没有在军营中呆过,所以也没有去学蹴鞠。 他看着萧晚晚专注的神态,目不转睛的眼神,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后悔,如果想要带她出来散心的话,并不是只有军营这么一个选择,是他考虑的不太妥当,这地方全都是男人,萧晚晚往谁的身上多看几眼,他心里头都会觉得不高兴,即便是还有其他的东西要给萧晚晚展示,那也不是不能抬到永秀宫中去。一场比赛结束了之后,嘉文帝几乎是瞬间就拉上了萧晚晚的手,将她往外头带,萧晚晚其实对最后的惩罚项目是最感兴趣的,奈何赵允晟似乎没有让她留下来看的意思。 她被拉进了一个小屋子里头,墙上挂着兆国河山的地图,军事用书堆满了桌案,四周零零散散放着许多刀剑长弓。 这里一看就是将军级别人物的住处。 她注意到了房间的中央用黑布罩着一个足有成年男子肩膀高的物件,差不多有两臂长短,形状极为不规则,一时之间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没一会儿许章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他先是向嘉文帝和萧晚行了礼,随后一把揭开了东西上的黑布。 萧晚晚不由得惊呼出声,这里头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之前她亲自设计出来的连弩。 这才是嘉文帝这一次带她出来的最终目的。这个原本只存在萧晚晚构思中的东西,真实的被还原了出来。 连弩通身漆黑,幽幽的泛着沉,稳的光泽材质貌似是用铜铁浇筑,里头放着的长箭箭镞尖利,箭身足有人一指粗细,底部细密的齿轮紧密相扣不难想象出连弩启动时,射出的铁箭将会有多大的威力。 萧晚晚的手指抚上连弩的机身,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她所画的图纸变成了现实,而这架被造出来的东西,今后还会用在军事上,用在保卫兆国的领土上,它将成为一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机器,守卫着兆国的安宁。 “想试试吗?”嘉文帝问。 萧晚晚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臣妾来试?” “你是设计出它的人,自然是由你来试。” 萧晚晚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她站在连弩的身后,手指扣动上头的扳机,沉重的连弩发出咔嗒的一声响。 许章打开门,这间房子的院外正巧立着一块山石雕成的假山。 “咻--” 铁箭带着破空之音射了出去,紧接着嘶啦一声响,那箭镞穿透假山,凿出来的粉末猛然四散。 箭羽极速的摇晃。 坚硬无比的山石都能够被轻轻松松的穿透,何况是肉体之躯呢? 萧晚晚吐出一口气,心神激荡。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可是要打造出那么多同等规格的铁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要消耗的财力物力都是不可想象的,这种东西一旦用到军事上去,射出之后铁箭便难以收回,是一项十分大的开销。 “麻烦许将军将连弩的机盖再次打开。” 许将军立时照做。 黑漆漆的机盖下头放着的是凹槽,铁箭就是用凹槽固定住的。 萧晚晚将手指伸下去摸了摸,静心想了好一会,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臣妾有一个想法,皇上愿意听听吗?” 嘉文帝自然是愿意的,萧晚晚组织了一番语言,娓娓道来。 “倘若届时用在战场上的皆是这般形制铁箭的话,一旦屯的货用完了,再要填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况且这些铁箭射出去之后难以收回,难保敌国不会将它收集起来,熔铸为铁水,制造别的东西。这样一来,我们可就吃了大亏。” 她说完这段话之后用手指指了指里头的凹槽:“臣妾想着,这凹槽如今是直接在连弩中嵌出来的,那能否将这固定的凹槽变成可活动的?凹槽能够拿出来,也能够替换成其他的样式。如今的凹槽同时能放下五支一指粗的铁箭,若是将凹槽中间的间隔弄的细一些,变成普通羽箭宽度的话,那么一次便能够装载15支普通的羽箭,羽箭的长度要比铁箭短得多。可活动的凹槽在这样的长度之下一次性能装三个,中间就用弹簧连接。每扣动一次扳机,便能够放出15支羽箭,轻轻地叩动三次,就能够放出45只。” 这样所耗费的成本要小得多,也灵活得多。 许章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他听得目瞪口呆,等萧晚晚说完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抚起了掌,嘴里头嚷嚷着:“娘娘可真是聪明!臣原本也觉得,这样的铁箭虽然威力巨大,但打造起来实在是太浪费钱了,娘娘提出的想法让普通的羽箭也能够用入到连弩之中,且连弩的灌注力可比人拉的力度大得多,射程也比连羽营要远得多!” “许将军觉得可行”萧晚晚问。 “可行,当然可行!” “那皇上觉得呢?” “此法有它的好处,但是可操作性有多大,还是要看贺州,”嘉文帝比许章要冷静的多,“你所说的可以活动的、能够替换的凹槽如何在连弩中固定住,不崩脱也是一个难题。” 萧晚晚点点头:“皇上考虑的周到,是臣妾有一些想当然了。” 嘉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抚摸着萧晚晚的头发,轻声说道:“你的想法很好,朕会命令贺州着手开始试验。” 萧晚晚抬头看他,对上嘉文帝望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萧晚晚一个人,温柔的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祭神侍者说的没错,你的的确确是兆国的福星,是朕的福星。” 许章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也不是不会看情况行事,他悄悄地退了出来,轻轻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浓情蜜意的帝妃二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个小兵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将军,趴在自己房门外的窗子上,像是在偷偷打量着里头的景象。 “将……” 许章立马转身,表情凝肃,手指竖起放在自己的唇边,警告一般的“嘘”了一声。 小兵:“……” 他立马会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努力的张嘴做着口型。许章读懂了他的话,叹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一些不尽兴,他大跨步朝小兵走来,摆了摆手:“走罢。” 萧晚晚紧张得睫毛都在颤抖,嘉文帝在她的嘴上轻轻啄了一口,轻笑:“人已经走了。” 萧晚晚泄愤一般地推了嘉文帝一把:“皇上就是想看臣妾的笑话。” 许章以为自己偷窥没有被人发现,但他的影子都投到萧晚晚和嘉文帝两个人脚下来了,又怎么可能发不现呢? 嘉文帝宽慰道:“你放心,朕会给他多安排一点事情做,好好的惩罚一下他。” 回去的路上,嘉文帝主动和萧晚谈起了梁国新皇登基的事情:“要不了多少天消息就会传过来了,”嘉文帝说道,“届时还要派使臣过去贺喜。” 萧晚晚对梁国是没有半分好印象的,也许是她早就将自己带入成了兆国人,面对虎视眈眈的敌国,自然不会有半分好感。 挑选使臣是个不能马虎的大事,令嘉文帝没有想到的是,平时懒懒散散的端王,这一次竟然主动请缨,说要前往梁国,为新皇登基送上贺礼,以结两国友好情谊。 “皇叔这一次怎么想着主动去梁国了?”嘉文帝弯了弯唇角,调侃似的说道,“此去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中间又不曾经过什么城镇,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端王面上笑嘻嘻的:“臣知晓这一次的差事不大好,但这种时候总要有人出来为皇上排忧解难不是,在京城呆了许久,倒不如借此机会去看看他国的好风光,”端王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再者,臣听闻梁国的女子别有一番风韵……” 嘉文帝了然的笑笑:“那朕就把这件事情交托给皇叔了。” 端王正色道:“定不辱使命。” 李清远有些诧异:“你要去梁国?” 端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挑眉问道:“随从人员中还缺一个人,你要不要和本王一起去?” 李清远向来也是一个爱玩的性格,左丞自从李贵人逝世以来便一蹶不振,对于这个儿子更是没有抱什么期望,对他管的倒是不严。 李清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那便劳烦端王给我腾出一个位置了。” 端王走后不久萧晚晚就来了养心殿,嘉文帝接过她端来的莲子汤,抿了一口,将方才的事情说给她听。 萧晚晚听过之后眉头都皱了起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她没有证据可以指认端王,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怀疑而已。 嘉文帝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萧晚晚说道:“去梁国的使者能否换一个人?” “你觉得皇叔不合适?” “皇叔玩性重,此事重大,交由他来做的确是有一些让人放心不下。” 第三百章 “没有别的理由了?” 萧晚晚闻言一愣,呆呆地看向嘉文帝。 那双眼睛仍旧深如寒潭,只是在对上萧晚晚的时候破开了湖面上浓厚的雾气,露出清澈的内里来。 他对待萧晚晚的时候露出了最没有棱角的一面,以至于萧晚晚时常忘记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帝王。 萧晚晚张了张嘴,最后只冒出了一个音节:“你……” 嘉文帝叹了一口气,将萧晚晚揽进怀里:“朕生在帝王家,早就养成了不信任何人的性子,他是朕的皇叔没错,可是他还是皇室子弟,他的头上还冠着兆国最尊贵人的姓氏。” 萧晚晚沉默不语,嘉文帝抓着她的手把玩:“皇室的男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孤独的,朕也不能免俗。皇叔虽然同朕感情甚笃,自幼也玩在一处,但是朕依旧不能对他全然信赖。” 萧晚晚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自己能够那么快的收获到来自于嘉文帝的好感。 她所呈现出来的形象对嘉文帝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她简单地一眼就能够看穿,给了嘉文帝放松感和安全感。 “可是朕信你,”嘉文帝说着,“朕相信你所说的话,相信皇叔的确知道那支闹事的簪子是由你送给宁听月的,朕一直很疑惑,皇叔为什么不出来为你否认。” 即便当时端王否认了,嘉文帝也可以用其他的法子让萧晚晚进入冷宫,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端王竟然半点儿都没有帮助萧晚晚的意思。 嘉文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起了疑心。 萧晚晚是明白为什么端王要那样做的,这其中的弯绕她一清二楚,但是却不能说出来。 “既然皇上对端王不能全然信了,那为何还要答应他去梁国呢?” “朕有派人跟着,”他的眉目微敛,“希望是朕多心了。” 梁国的新皇刚刚登基,朝局还不算稳定,即便梁国是个大国,在如今的这个关口上,对待各国的使臣也确实是不敢端架子耍脾气,态度恭敬的很。 晚间开了一席酒菜,各国的使者聚在驿站之中品尝美酒,闲看歌舞,聊些趣事。 端王注意到了从对面频频投过来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那人被发现了也不觉得羞赧,反而堂堂正正的端王笑了一下。 这个男子即便是坐着都能看出他身材高大,身上带着浓浓的读书人书卷气,五官端正,举止落落大方,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锐利,端王知晓,那是捕猎者的眼睛。 这名男子坐的是梁国人的位置,端王越看他却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男子站了起来,走到端王他们的酒桌面前,同端王碰了碰杯,说道:“在下何季,此次贵国使臣前来未能及时迎接,在下自罚一杯以表心意。” 李清远坐在端王的身边,原本只是默默低头吃着酒,偶尔用筷子敲打着玉碗,跟着中间起舞的美人们的节奏配乐,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变抬起头来,煞有其事的盯着何季看了半天,咧嘴一笑。 “我认得你。” 第三百零一章 端王一愣,李清远爱玩儿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据他所知,这名小公子可从来都没有出过兆国的国境,他又怎么会认识梁国的官员呢? 况且出现在接待外国使臣宴会上的官员,一定身份不低,起码是饱受新登基帝王爱重相信的。 何季的脸色不变,嘴角还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的手指夹住酒杯,轻轻摇晃:“哦?不知道小公子是何时见过在下的。” 李清远的语气一派天真,脸上也是再无辜不过的笑容,但是何季却看出了他深藏在眼眸之内的恶意嘲讽:“在兆国的街上看到的,那时你又哭又闹涕泪满面,样子还真是有些吓人。” 何季的笑意渐浓,语气温柔,他弯下腰和李清远轻轻碰了碰杯,说道:“吓到小公子是在下的过错。” “真是可惜了。”李清远叹气。 “可惜什么?”端王问。 李清远将酒杯中的酒水,引进抹了抹嘴,这才说道:“我一向和齐韶侯府的齐源玩得好,那日他告诉我,弄到了一对模样娇艳的母女,邀请我去府中亵玩,那时我嫌他太过,不忌口。十二三岁的女娃便罢了,三十来岁的大娘玩起来哪能有意思,所以便没有赴他的约。如今看来可真是可惜,要不然的话,”他笑盈盈的看向何季,“不然,如今我同何大人便能做个亲戚了。” 他说的这话带刺,先不说当着何季的面说亵玩他的母亲和妹妹是一件多么不尊重人的事情,李清远口中所说的做亲戚又要从何算起?因为玩了他的母亲,所以便把自己归结为何季的父亲一辈,深深压了一个辈分下去。 经李清远这样一说,端王也想起来了眼前的人是谁。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在秋猎场外拦下皇上轿子的那名青年吗? 何季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的波动,他还依然笑得如同三月里的春风,儒雅又温暖。 李清远刚才的那番言论半点都没有对他造成影响:“小公子若是想寻欢取乐,在下倒是有去处可以介绍一二,届时若是小公子不嫌弃的话,在下还能作陪。” 李清远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也觉得了无兴致,他敷衍的点了点头,撇着嘴说道:“再说吧。” 端王看着这个人的做派,默默的饮下了杯中的酒,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虽然没有过多关注此事,但是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齐韶侯府的世子还因此坐了大牢,要二十多年后才能放出来。 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妹妹,在不久之后,还失去了父亲,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自此一蹶不振,反倒摇身一变,在短短的两年之内变成了梁国的臣子,无论是心智还是心性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方才李清远那番言论换了任何一个热血男儿,只怕要当场动起手来。可是他却温和有礼,仿佛不是当初那个为了母妹二人可以冲动到去秋猎场外拦圣上轿子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看不透,摸不到底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三百零二章 端王经过一番了解之后,也知晓了这位何季的身份。 出生草根,在六皇子还不受宠的时候成为了他的幕僚,为六皇子悉心谋划,如今更是因为有功被封成了帝师。 天子帝师,位拜三品。 在为梁国新登基的帝王送上祝福之后,端王和李清远都决定在梁国逗留一段时日,而这位天子帝师也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每日陪同游玩。 所有国家来的使臣当中,只有兆国有这般的待遇,可见梁国对赵国的尊重。 何季满腹诗书,才高八斗,却又和那些只会读圣贤之书的酸儒之事不同,他的足迹遍布众多山川河流,见识过世间不少美景,涉猎的书籍繁多,无论是市面上最普遍的爱情话本,还是充满山间野味的诡谲志异,抑或是前朝大儒留下来的孤本他都能够说上一二。 几天的相处下来,除了让端王对他愈发诧异之外,李清远对何季也改观不少。 这个人会吃,会玩儿,还会说,格外的合他的心意。 李清远支着下巴,懒懒的望着窗外的小池塘,这里是梁国京城最着名的酒楼,无论是菜肴还是装潢都远胜其他地方。 端王去解手了,李清远拿着筷子,懒懒散散地戳了戳盘子里头放的那道醋鱼。 何季将手腕上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修长、指节分明的手。他挑了一块鱼腹上的肉,剔去鱼刺,又占了碟子里头的酱汁,随后放在了李清远的碗里。 李清远默不作声地将鱼肉吃完,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这般有本事,为何不考兆国的科举,要跑到这梁国来。” 何季笑了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拂起他两鬓边的墨发,他算不得仙人之姿,但是通身的气质却举世无双,恍惚之间倒有几分仙人之感。 他说道:“在下只不过是不喜兆国罢了。” 李清远不由得问:“不喜欢兆国,难道你喜欢梁国吗?” 何季看着李清远那张还显稚嫩的脸,说道:“小公子问的这话让在下并不好作答,只是兆国已经让在下深恶痛绝,那在下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去做兆国的忠臣良将?倒不如投了梁国的阵营。” 李清远的双眼发亮,他低声喃喃道:“对,既然不喜欢,那为何还要去委屈自己听那人的指挥,不如投靠敌国,到时候还能亲自来攻打,将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尽数打下马去。” 何季笑道:“小公子倒是热衷于搏斗,只是如今太平盛世,两国都维持友好,互不相犯。” 李清远却不以为然,哪里有永远的和平。如今只不过是两国实力相当,都不敢轻易试探罢了,这仗迟早都是要打起来的。 他神思飘忽的想着,筷子却又落在了那道醋鱼上,抬眸看了何季一眼。 何季便继续为他剔鱼刺,鱼肉装了小半碗。 萧晚晚挺着越来越圆的肚子,在菜园子旁边走了一圈,种下的瓜果蔬菜已然全都熟了。 “承双,找几个人将东西全都收割回来。” 承双答应了一声便去做事,萧晚晚在屋内做了一炷香的时间,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三百零三章 “恭喜宿主达成支线,奖励已发放至包裹,请宿主及时查收。” 自从明确的知道嘉文帝的心意之后,萧晚晚对于系统的奖励也没有之前那么热心了,因为她不再需要升级技能,不需要依靠那些属性的加持就已经能够吸引住嘉文帝了。 她如今的系统币和属性点都积攒了许多,萧晚晚打开包裹,果不其然在里头看到了安胎药一类的物品。 品名:护胎丸 属性描述:不可多得的安胎神药,即便是在8级地震的作用下,也可保胎儿无忧。 如果不是萧晚晚深深地领略过系统出品药物的神奇之处,她肯定会将这个药丸的属性描述当作虚假广告。 她将药丸拿出来,服用过后又打开了系统商城,采用系统币购买了一颗解毒丸,这下子才算放下心来。 解毒丸能够消除毒药的毒性,百毒不侵,护胎丸能够防止外力造成的流产。 她这下内外都做上了防护,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定能够稳稳当当的生下来。 除了药丸和赠送的系统比属性点之外,这一次奖励的物品当中,还出现了新的技能。 技能:杨柳细腰。 属性描述:推荐指数五颗星。你还在为一时贪嘴导致的肥胖而困扰吗?你还在为久坐积累的赘肉而烦忧吗?杨柳细腰,一下解决你的所有烦恼。 技能:肤如凝脂 属性描述:使用后能让宿主拥有一身滑腻如鸡蛋般的皮肤。 萧晚晚想,这个系统还真是周到,就连自己生下孩子后的身材恢复问题都准备到位了,的确符合自己选择的用美色上位的路线。 她将这两个技能所需要的属性点保留了下来,其他的属性点则是加到了以前那些技能上去,怀孕期间不能够涂脂抹粉,萧晚晚也一直都是一个爱美的小姑娘,她将艳若桃李和万人迷点到满级,拿过镜子一看,镜中的自己气色果然好了不少。 前往梁国的使臣要回国了。 何季亲自前来相送李清远,坐在马车之上,闷闷的呆了一会儿,忽然又掀开轿帘,大声喊道:“喂!” 何季走上前,低下头:“小公子有什么话要同在下说吗?” 李清远接下自己腰间的络子,一把拉过何季的手,将络子放了上去,别别扭扭地说道:“这是本公子送给你的,可要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何季仔细地将络子翻看了一番,李清远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嚷嚷道:“本公子送给你的自然是珍品!” 何季一笑,将络子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声音清润:“很好看,在下很喜欢。” 李清远猛的一下放下帘子,没好气的催促车夫道:“还能在这里做什么?再晚一些就没法在天黑之前找到城镇落脚了!” 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车内的两个人心思各异,端王这时候可没有精力去关注李清远,他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昨天晚上自己所画的那幅萧晚晚的画被何季看到的事情。 “这位佳人看着有些眼熟,”何季笑着说道,“没有想到端王爷喜欢的是兆国皇帝的妃子。” 第三百零四章 被人戳穿自己的心思,端王是有一些尴尬的,更何况这画上的人还有着特殊的身份。 何季说道:“王爷也不必忧心。追求佳人是件美事,如若王爷不嫌弃的话,在下倒是愿意为王爷出些主意。” 端王问道:“何兄有什么办法?” 何季笑着说道:“在下认识一个能人,这天底下的青楼楚馆,10处有6处是他开的,手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虽然说没法找到一模一样的,但是找一个有七八成相似的一定没有问题,届时便让人送到王爷的府上,也算是一解相思之情,补缺遗憾。王爷觉得如何?” 端王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答话。他贪恋的并不是萧晚晚的容貌,端王也并不是没见过比她容颜还要出色的女人。他喜欢萧晚晚,仅仅是因为她是萧晚晚罢了。 何季说道:“王爷不妨考虑一番再拒绝。虽然没有办法代替真的那个,但这真正的佳人,王爷这辈子也没有办法纳入府中。” 端王低声喃喃:“……没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的,只是这行的是大不敬之举,在下素来听闻王爷同皇帝相交甚笃,感情深厚。代价只怕是王爷不想付出的。” 如今他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他想起了前些天去给梁国新登基的帝王祝贺的时候,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上,大臣们虔诚的跪在下头高呼万岁。 那等威风是什么权臣都比不了的。 李清远突然转头问他,一点都没有言语上的顾忌:“王爷还想造反吗?” 端王转过头:“怎么突然问起这话?” 李清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撩开帘子,望着梁国街道两旁的景色,声音飘忽:“因为我想了。” 蓝水山庄。 夜已经深了。 刘嬷嬷偷偷带了一个接生婆进房间,太后躺在床上,嘴里头咬着帕子,手抓着床头的围栏,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刘嬷嬷心中虽然惊慌,但面上却依旧不改色,她去了一趟小厨房,攥了一把剪刀,静静的在外头等候。 又过了一个时辰,接生婆这才推开门,小声的说道:“生了。” 刘嬷嬷走进去,接过接生婆怀里抱的孩子。 刘嬷嬷揭开襁褓,看了一眼,是个男孩。 她将孩子放入早就做好的小摇篮当中,对着接生婆说道:“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你,你同我来一趟。” 接生婆喜出望外。 刘嬷嬷走进一个小偏房里头,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个红木匣子,揭开盖子之后,只见里头装满了金银,这些钱足够接生婆的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刘嬷嬷家盒子递给她,再三嘱咐:“你今日并没有来到蓝水山庄,什么也没有看到,你可记住了?” 接生婆连连点头,目光黏在了红木盒子上:“记住了,你放心,我的嘴巴稳的很,什么事情都不会说出去的。” 刘嬷嬷放开了手,接生婆将小盒子低头塞进怀里,下一个瞬间身体却僵住了。 一把剪刀捅进了她的心口。 第三百零五章 她保证的再好又如何呢?人性向来是不能够用来做赌注的,今日接生婆可以为了一盒子金银说自己绝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难保他日不会因为更多的金银出卖她们。 这世界上嘴巴最密不透风的还是死人。 她并没有先管这具尸体,如今应该要做的是尽快将那个孩子送出山庄,他在山庄里多呆一段时间便多一分危险,孩子不像成人,他们是不可控的,再者,刚生出来的孩子又爱哭叫,如若声音让外头守着的人听见了那可就麻烦了。 蓝水山庄中虽然大部分是太后亲自带来的人,但是皇上作为一个孝子,不可能不派人过来照应,刘嬷嬷回到太后房中的时候,太后已经醒了,她的脸色苍白,虚弱的说道:“将孩子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刘嬷嬷把孩子拿过来让太后看了一眼,便说道:“太后娘娘,这孩子不能在此处久待,奴隶这就将孩子送出去。” 太后的手却拉住了襁褓,眼神留恋:“再让哀家多看几眼吧。” 刘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说道:“太后不可意气用事,如今孩子睡着了,这正是最好的将他送出去的时候,若是等他醒来开始哭闹,声音被外头的人听见了,那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太后的手指颤抖,嘴唇翕动,闭了闭眼睛,下定了决心说道:“送走吧。” 这三个字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这个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同所爱之人的结晶,也许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的原因,孩子并不是足月生的,提前了两个月,看起来要比嘉文帝刚生出来的时候瘦弱的多。 分离是人间的大痛,哪有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分别呢?太后侧过了身子,心中默默下了决定,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会不会有人非议,她以后一定要将这个孩子接进宫来,虽然不能给他正经的名分,但也决不能让他过得比皇室中的子弟们差。 这条下山的路线刘嬷嬷是提前了几天就看好的,她特意在这条山路上挖出一连串的坑可以落脚,从这里下去,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其余的人。 刘嬷嬷的手中提着一盏小灯,出门的时候左顾右看,确定了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才往下山的路迈出了第一步。 太后早就联系好了人,那人是太后娘家那边的宗室,整个家族都靠太后的恩赏过日子,族中做官的也全是蒙受了太后的福泽,他们那一家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背叛太后的。 她刚走到山脚,从左右两边突然蹿过来几个黑衣人,刘嬷嬷顿时惊慌失措,她将孩子紧紧的扣在怀中,戒备的对这些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是来做什么的?” 黑衣人蒙住了脸面,看不清楚面目,但是刘嬷嬷却能够看到他们抽出的刀剑上闪着寒光。 那些刀剑从四面涌来,毫不留情的就要砍到她的身上,刘嬷嬷心里头怕极了,无助的开始躲藏,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嘴里头一边呼救叫喊:“有刺客!” 第三百零六章 人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保护自己是一种本能反应,考虑自然不会像在冷静情况下做的决定那样周全。 刘嬷嬷就算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当刀剑这种东西摆在她的面前,危及她生命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办法从容应对,求生的本能致使她大声呼救。 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火把越来越近,刘嬷嬷心有余悸的瘫坐在地上。可是慢慢的刘嬷嬷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她想要将孩子藏起来,可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是陈山,大内的一等侍卫,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陈山这几个月以来见到刘嬷嬷的次数很少。 太后在来蓝水山庄的路上还顺带回了一趟娘家,从府中带了不少亲兵用来护卫自己,相对于陈山这样的大内侍卫来说,太后自然是更亲近那些亲兵的。 蓝水山庄里头太后的身份最高,陈山一干人等自然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既然太后身边有亲兵护着,能够保她的周全,陈山便远远的护在了山脚。 只有刘嬷嬷偶尔出来同采买人员交接的时候才能见到刘嬷嬷。 陈山赶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逃窜的黑影,他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人立马分成三个方向去追击刚才溜掉的黑衣人。 刘嬷嬷一直低着头,陈山往前走了一步,眼尖的看到了她怀中的包袱。 陈山问道:“刘嬷嬷,这么晚了为何会出现在后山?方才的那一群人又是什么人?” 刘嬷嬷专门折腾了一条路出来下山,太后的那些亲兵如今全在山上,就算他们听到了自己的呼喊声,如今只怕也来不及赶过来了。 刘嬷嬷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硬着头皮回答道:“老奴……老奴只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怀中的孩子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刚才那样大的动静,孩子自然不可能不被闹醒,他发出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刘嬷嬷的瞳孔紧缩,陈山的面容也一下子冷了起来,他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刘嬷嬷支吾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山的眸色也暗沉了下来,他伸出手:“将孩子给我。” ———— 天光刚刚放亮的时候,端王府的门却被敲响了。 “王爷。” 本来还在睡梦中的端王一下子被这个声音惊醒,他看到来人,浑身的睡意一下子也消散了下去。 他连忙坐起,问道:“有消息了?” 穿着黑色衣衫的侍卫回答道:“王爷所说果然没错,奴才几个人日夜盯着蓝水山庄,果不其然在昨天晚上抓到了企图从小路下山的刘嬷嬷,而她的怀中恰好抱着一个孩子。” 端王不由得冷笑出声。 太后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也真是好重的玩性。四十多岁了居然还如此不收敛。 “那孩子呢?” 侍卫回答道:“刘嬷嬷高声叫喊的声音引来了守在蓝水山庄山脚下的人,奴才们虽然离开的匆忙,但是也认出来了为首的是大内的侍卫陈山。” 第三百零七章 陈山这个人端王也是有一些印象的。他的武功本事在一众一等侍卫中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但是那个脾气,同他接触过的人一定全都忘不了。 真正的铁面无私、墨守成规,刻板的很,丝毫不讲人情。刘嬷嬷这件事情落在陈山的手上,基本就已经判成了最坏的结果。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端王说道,“这件事情怪不了谁,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揭开真相的手而已。” 蓝水山庄距离京城遥远,他所派过去的黑衣侍卫武功全是一等一的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情况下也赶了一个白天黑夜,陈山那头还要审讯一段时间,折腾出个基本结果面呈皇上。 端王算了一下,估计皇宫之中,收到陈山传过来的消息,起码要四五天之后了。 究竟还要几天才能将消息传到皇宫之中,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故事的结局已经被选定,其中就算起了再多的波澜,也只不过是无端的挣扎而已,毕竟那个孩子是真实存在、想抹杀也抹杀不掉的。 端王不由得勾了勾嘴角,他开始期待皇帝听到这件事情过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自己的母后又偷偷摸摸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出来,更加让人觉得荒唐可笑的是,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敌国的奸细。 ———— 就算刘嬷嬷再怎么抗拒,她也不可能赢过陈山。 陈山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瘦瘦小小,脸上还皱巴巴的,眼睛都未曾睁开。 才刚生下来没多久。 “孩子是谁的?” 每天进入蓝水山庄的人都要在他那儿登记,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蓝水山庄还进了孕妇。 刘嬷嬷只好胡乱的开始掰扯:“老身年纪大了,也十分想要逗弄孩子,于是便向山下一个农妇讨了孩子来养两天,农妇便是从这条小路上来的。” 她的话语漏洞百出,陈山的面部表情越来越冷:“那刘嬷嬷为何要夜半出现在此处,难不成那农妇如此急着要孩子,非要挑一个夜半时分?” 刘嬷嬷强硬的说道:“陈侍卫是一个男子,自然不懂得女人心思,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没见着,父母的心中自然是挂念不已,放心不下。” “如此说来,那这孩子便由我来帮你去送,”陈山挑了挑眉,“刘嬷嬷可否告知我,这孩子究竟是山下哪一户的,也好让我找着路。” 刘嬷嬷说道:“不用了,老奴自己去就好。” 她说完这句话竟是抬头挺胸地打算越过陈山过去。 陈山抬了一下手臂,身后立马有两个小侍卫上前,反手扣住了刘嬷嬷。 陈山顺势将孩子抱了过来。 刘嬷嬷立马上叫喊挣扎道:“陈侍卫,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山并没有搭理她,而是领着一众侍卫从刘嬷嬷折腾出来的这条小路上了山。 刘嬷嬷大声喊道:“陈侍卫,你好大的胆子!此处是太后的居所,太后还在房中休息,你怎敢擅自带着人前来搜索,你这是将太后置于何地?你的眼中可还有太后!” 第三百零八章 那些亲兵也聚集了过来,他们的手中持着刀剑,戒备的看着陈山,两方势力剑拔弩张。 陈山心道:这里头没有猫腻就怪了,如此防备只怕藏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从腰间拿出腰牌,神色冰冷,银色腰牌上的标识让那些亲兵也有些心里打突。 陈山冷冰冰的说道:“冒犯了太后,我自然会在事后去上太后讨旨请罪,如今只是执行公务罢了。” 刘嬷嬷看着那群亲兵畏缩的样子,心里头早就怒骂不止,她强硬地质问陈山:“你这目中无人的宵小之辈,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执行公务?” 陈山瞥了她一眼:“刘嬷嬷要是不识字的话,我可以将腰牌上的内容念给刘嬷嬷听,我自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执行公务,皇上命我负责蓝水山庄的内外安全,那我就不能够辜负皇上的期望,要为蓝水山庄的安危负责,刘嬷嬷还是省些力气,不要大声嚷嚷,以免吵着了正在休息的太后娘娘。” 刘嬷嬷咬牙:“你倒是还知道有个太后娘娘!” 她并不是真的有多护主,只是在这深宫里头生存,主子和奴才从来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之前那一次她为了保命撒了谎,说从未奉令去永秀宫传召妍妃娘娘,害得妍妃被打入冷宫,如今妍妃在宫中的势头如日中天,要是太后倒了,她是真的没有好日子可以过。 陈山望向刘嬷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刘嬷嬷的意思是说,太后的旨意比皇上还要大?” 刘嬷嬷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嘴。 陈山一把撞开亲兵,推开了院门。 “搜!” 他身后的侍卫像潮水一样涌入院子。 偏房的门被推开,两个小侍卫抬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上头蒙盖着白布,他们对着陈山说道:“大人,是女尸,年纪四十多岁的样子,心口上插了一把剪刀。” 陈山回头望了一眼面色惊慌的刘嬷嬷,问道:“这难道就是刘嬷嬷口中所说的农妇吗?” 刘嬷嬷的脸色变得煞白,陈山说道:“刘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的人,我等也不能直接越过太后来处置你,”他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小兵会意,将刘嬷嬷关押了下去。 “陈大人,”一旁的人问道,“为何不直接在此时询问太后娘娘?” 陈山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他弯曲起手指,在鼻下碰了一下,说道:“如今夜色深沉,因为区区一个嬷嬷打扰了太后娘娘的休息实在是不妥当。” 说话的那人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陈大人考虑的当真是妥当,是我冲动了。” 陈山神色淡淡,带着人出了院子。 他的鼻子向来比别人灵敏的多,死掉的农妇是被剪刀捅了心口,那把剪刀又没有被抽出来,怎么可能弥漫出那么重的血腥味? 虽然脑中的想法十分荒诞,却是那个情境下最恰当妥帖的解释了。 刘嬷嬷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整个蓝水山庄中能够驱使她夜半下山,驱使她做出杀人这等行径的人只有一个。 第三百零九章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后紧闭的房门,这才转身离开。 借着烛火,陈山展开纸张,提笔写了一封信,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但是却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加上。 他的确是一个忠臣,但是却并不莽撞,他要做的只是准确的将信息传递回去,至于皇上会怎么想、会怎么做,这就是皇上的事情了。 他没有资格来干涉插手。 陈山唤来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心腹,吩咐道:“你连夜将这封信送到皇上的手中,至于这个孩子……”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孩子也一并带回去交给皇上。” “是。” 这座平静了几个月的山庄也渐渐起了风云。 都说生孩子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何况太后早就过了正常生育的年纪,她浑身疲累,在刘嬷嬷抱着孩子离开之后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她才转醒。 太后的心里头是生气的,因为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没有被清理过,她带着一身的污渍睡了这么久,而本来应该伺候她的刘嬷嬷现在居然找不到人影。 “当真是反了!” 太后心道:刘嬷嬷该不会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以为手中握住了把柄,所以开始肆无忌惮,想要拿捏起她来了吧? 她开始唤起了刘嬷嬷的名字,在喊了四五声过后,门被敲响了。 太后带着满肚子的不满说道:“进来!” 进来的却不是刘嬷嬷,而是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陈山。 “陈山见过太后娘娘。” “怎么是你?”太后的瞳孔紧缩,眼眶瞪大,“刘嬷嬷呢?” “太后娘娘,”陈山抬头,“臣今日要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昨日做了不法之举,在自己的房间里头杀人,被臣发现了,便将她关押了起来,如今是想来向太后娘娘要一个处置方式。” “……杀人?”太后的语调向上扬,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如今刘嬷嬷就在门外,太后娘娘如果想要审问的话,臣便让人将她带进来。” 太后点了头,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刘嬷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头也塞了帕子,模样狼狈得很。 刘嬷嬷的眼瞳之中充斥着惶恐与惧怕,陈山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连调子都未曾变一下:“回禀太后娘娘,除去杀人之外,刘嬷嬷半夜时分下山,怀中还抱有一个孩子,行踪鬼祟,是以臣便将她捉拿了起来,但因为她是太后身边的人,臣等不敢擅自论罪,还请太后娘娘作出指示。” 太后听到最后手指更是忍不住攥紧了床单。 她尽量平和地问道:“她怀中的那个孩子呢?” 陈山低下头,掩盖住了自己眼中莫测的情绪。 那名死去的妇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还在调查当中,相信要不了就会有结果,但是能够断定的是,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刘嬷嬷口中所说的农妇的孩子。 太后是身份多么尊贵的人,怎么可能去关心一个农妇生出来的孩子? “臣觉得此事有蹊跷,便将孩子先行送回了皇宫。” 第三百一十章 太后几乎是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称得上狰狞,她死死的盯住神色淡漠的陈山,质问道:“你将孩子送回了皇宫?你为何要将他送回皇宫!” 陈山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这名奴才的口中皆是谎言,蓝水山庄又向来是皇族中人用来休憩的重要场所,此处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婴孩,情况自是非同一般。臣无法做主,只好将孩子送回皇城,由皇上来定夺。”陈山顿了顿,看了刘嬷嬷一眼,说道,“太后娘娘,这名奴才在自己的房中以剪刀杀人,罪行实在可恶,还请太后娘娘做出决断。” 太后此时此刻又哪里来的心情决断刘嬷嬷,虽然在她的心中刘嬷嬷实在是罪无可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让陈山发现了她。 事情闹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其实对于太后来说,不出声、不去管那个孩子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因为她没有任何的立场为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蓝水山庄的孩子说话,这无形之中就会将她与那个孩子的关系暴露出去,会毁掉她的名声,毁掉她如今所获得的地位。 可是人性向来复杂,感情也不是可以随意加减的砝码。她没有办法对那个孩子坐视不管。 平安已经死去了,这个孩子是他唯一留下的念想,她不能够失去孩子。 她望向陈山,眼里涌现出的是抗争之意:“回宫。” 刘嬷嬷激烈地挣扎了起来,虽然她的嘴被堵住了,冒不出一个音节,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够从那双眼睛里头看出劝阻之意。 太后却视若无睹:“哀家要回宫。” 陈山道:“是,臣现在就去准备车架。” 掩盖住了眼眸中的波涛汹涌。 ———— 端王摇着折扇,李清远带着满脸的莫名瞥了他一眼:“王爷今天的心情不错。” 端王慢悠悠地吟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你可要同本王去踏踏秋色?” 李清远摇头:“秋色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王爷府里的曲儿唱得好。” 端王哈哈大笑,说道:“那今日本王便邀你来府中听曲儿如何?” “都有哪些曲目?” 端王勾唇一笑:“你想听什么曲子,本王这里就有什么样的曲子。” ———— 刘嬷嬷半跪在地上,身子往前倾,艰难的将口中塞着的布条弄了出去。 “老奴知道自己有过错,老奴就算是死一万遍都不可惜,可是太后,您不一样,”她劝道,“太后您回去了又能如何呢?皇上知道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就更加不会放过他了!太后只要不出来认,那孩子就没有归属,说不准还能保住一条命!” 太后如今多看刘嬷嬷一眼都觉得脏,她怒道:“蠢笨如猪!半夜时分为何正巧有黑衣人在山下等候围堵于你?!” 她们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说不定所有的一切早就被人所看穿。她的儿子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没有权力握在手中的皇帝了,陈山敢先斩后奏就一定留了充足的后手准备。 更何况她看着嘉文帝长大,对自己的儿子性情再了解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性情温和的善人,她如果不回去阻止,那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太后,您这是将自己推到了皇上的对立面上!”刘嬷嬷咬了咬牙,问道,“太后可曾想过,若是这件事情摊开,皇上与您的母子情谊会走到什么样的境地上?那个孩子是太后的骨血,难道皇上就不是了吗?太后真的想要同皇上反目?” 刘嬷嬷只是一个奴才,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实在是逾越,但是却让太后怔愣住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 刘嬷嬷的话语还在继续:“20多年的母子情谊太后当真要亲手埋葬掉吗?” 太后想起了晟儿小时候的模样。 晟儿很乖,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调皮活泼,总是安安静静的捧着一本书,独自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看,只有端王能够拉得动他,将他带出去玩耍;他也不怎么爱说话,四五岁的时候就成熟的像是一个小大人,肉乎乎的脸上总是一副沉稳的表情,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也不哭不闹。 他会拉着自己的衣角,仰着小脸软糯糯地喊:“母妃。” 她说过的话晟儿总是记在心里头,从来不给自己添麻烦。 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思里面,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先皇不曾怎么参与晟儿的童年,就连自己怀孕的时候他也鲜少过来探望,他对自己没有温情,也没有怜爱,淡漠冷酷的像是青楼之中的嫖客。 也许还比不上嫖客。 他留下了种,于是便撒手不管了。 太后刚刚进宫里头的时候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皇上却已经将近40岁,她从迈进这座皇宫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已经被写好了,她嫁给了一个大她20多岁的男人,她没有资格拒绝,她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意志,还有身后的家族。 就算生在富贵人家又如何?就算是官宦的女儿又如何?一样会被当做讨好上位者的物品。 她一点都不爱先皇,先皇能够拥有那么多的女人,那她为什么不可以追逐自己的爱情? 在此刻,太后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她知道将对先皇的恨转移到晟儿身上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可是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 萧晚晚的手支着脸颊,压出一道粉色的印痕,她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半天都不知道究竟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嘉文帝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表情淡然,胸有成竹,萧晚晚被他这副模样气到了,鼓了鼓嘴,提出了不讲道理的要求:“臣妾要悔三步。”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脸有些热,嘉文帝伸出手,将棋子捡了出来,一副悠闲的模样:“你从十步之前就走错了,朕让你十步。” “这是皇上你自己说的,臣妾可从来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 嘉文帝应承得很快:“是朕自己提的,与你无关。” 萧晚晚盘算着这颗棋子究竟要怎么走才能够挽回局面,赵允晟的棋艺越来越好,反倒是她没有什么长进。 李公公面带忧色的走了进来,他行了礼,尽量沉稳的说道:“皇上,蓝水山庄那头出事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嘉文帝的眼皮子跳了跳:“出了什么事儿?” 李公公这才出去传唤,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衫的男子,做侍卫打扮,他半跪在地上,萧晚晚一眼就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襁褓。 萧晚晚的心也不安的跳动了起来。 从蓝水山庄回来的侍卫怀中为什么会抱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侍卫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用一只手托举,神色恭敬的说道:“皇上,陈内侍托奴才带回来一封信。” 嘉文帝接过那封信,将信纸展开,脸色由一开始的沉稳变得越来越沉重,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嘴唇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到最后的时候,那封信已经被嘉文帝揉捏的不成样子。 萧晚往那封信上瞟了两眼,心中的情绪复杂难言,她一直所怀疑的,也一直最惧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在很早之前,她就觉得太后和平安之间过分亲密,逾越了主仆之间应该有的限度,后来又被证实平安是个真正的男人,这名敌国的奸细假扮太监进宫为的就是窃取情报,但是却入了太后的青眼,同太后相处甚密,同居在一座宫殿之中。 如今蓝水山庄莫名其妙的诞下了一个孩子,太后的贴身嬷嬷在半夜时分偷偷地打算将孩子带下山……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明眼人都能够猜得到。 嘉文帝的脸色冷漠,像是笼罩着一层不可驱散的寒气,他盯着跪在地上的侍卫:“这其中若是有半句虚言,朕便要了你的命。” 侍卫连忙磕头,为自己解释道:“皇上,奴才只是一个前来送信的,这信中究竟写了哪些内容奴才是半点儿也不知情,一切都是陈内侍所写。” 他的言辞恳切,面容真诚,不像是在说假话。 萧晚晚担忧的看向嘉文帝,出现这样的变故,他的心中一定会很难过,可是当她望见嘉文帝的脸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同她想的有些差入。 她企图从嘉文帝的脸上寻到一丝关于忧伤的蛛丝马迹,但是却失败了,嘉文帝脸色格外平静,甚至沉着冷静到了让萧晚晚觉得害怕的地步。 半晌过后,嘉文帝终于开口了。 “来人!” 立马有侍卫从外头走进来,应声道:“臣在!” “将这个胡言乱语的人押下去。”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萧晚晚有些愕然,她看着前来送信的人被反扭着手臂带走,李公公则是眼疾手快的从侍卫的怀中抢过了孩子。 萧晚晚不由得心道:难道皇上并没有信这名侍卫所说的话?可是这个孩子又要如何解释呢? 她刚想开口,嘉文帝就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累,眼眸低垂,随后摆了摆手,对着李勉吩咐道:“将棋子收下去吧。” 萧晚晚注意到了嘉文帝晦暗的眼色,恍然之间明白了,他并不是不信,相反,他全数相信了那名侍卫的话。 只是刻意的不承认罢了。 “朕累了,”嘉文帝勉强地笑了笑,“晚上再过来陪你,梦蓝,照顾好你们娘娘。” 第三百一十三章 “皇上,这孩子该如何……”李勉忐忑地问道。 “交给周嬷嬷。” 周嬷嬷是宫里头的奶娘。 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晚晚唯独没有料到赵允晟会做出这种决定。 这个孩子他不仅没有下令处置,反而还要养着? 从蓝水山庄来了一个侍卫,这名侍卫还带了婴儿进宫的消息被嘉文帝下令封锁,谁都不想惹上祸端,了解一些的在这道旨令下都闭了嘴。 嘉文帝晚上并没有来永秀宫,萧晚晚并不觉得意外,赵允晟如今的心情只怕是比一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还要难理清,又哪里还能分出心情来想儿女情长的事情。 她坐在桌案前,手中握着毛笔,神思飘的很远。 “赵允晟。” 萧晚晚张开了嘴,小声地咀嚼着这三个字,舌尖微微抵住上颌。 当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琢磨他,想他所想,忧他所忧,萧晚晚如今就是这样一个精神状态,白日里嘉文帝的那些神态、那些动作一溜烟地从她的脑海中放映过,她手中拿着的毛笔也终于在宣纸上落下了墨。 写的字算不上多好看,但胜在认真规整,“赵允晟”三个字排列的整整齐齐。 她明白了一些什么。 她总是习惯性地将赵允晟固定在皇帝的位置上,然后再来思考他这样做的用意,却忘了除去皇上这一层光鲜亮丽的身份之外,他同太后之间还存在着母子关系。 太后是他的母亲。 萧晚晚不禁想,如果这件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母亲同外人有了联系,更偷偷怀了身孕,那么她会怎么做? 任何人在第一瞬间感到的不是来自于那个不应该出生孩子的危机感,而是被抛弃感。 原本的家庭被母亲抛弃了,自己被母亲抛弃了。 血缘的确是一条顽固的纽带,它输送亲情,给予人支撑,同时,亲人若是加以伤害,那么这种痛感也是加倍的。 萧晚晚又想起了之前在锦城的时候,嘉文帝对她袒露心扉所说的那个秘密。 他自小便是身怀五星之人,那样的印记若是被人发现了,他便要离开这所辉煌的皇宫,被贬入民间。 即便当初太后竭力隐瞒五星也是在为她自己做打算,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嘉文帝的童年当中,太后一直都是以一种保护者的身份出现的。 她竭力维护着嘉文帝,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所以当嘉文帝坐上皇位之后,虽然太后为了提拔自己娘家这边的亲戚,做了许多过分的举动。嘉文帝也一直忍让着,并未撕破脸。 在皇宫这种地方,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实在是太难了。兄弟无法信任,父皇对他不搭理,太后成了支撑他感情需求的大部分来源。 萧晚晚越想越觉得心里头难受,咕噜噜地冒着酸泡,蛰得她眼睛都有点酸胀。 赵允晟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承受着这件事情发生后的最大恶意。 但他仍然在尽力维护这份将要崩塌、摇摇欲坠的亲情。 萧晚晚站起了身,唤道:“梦蓝。” “娘娘。” “去养心殿。”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李公公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低声劝慰道:“皇上,很晚了,该睡了……天气寒凉,若是受了冻,奴才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谢罪。” “叩叩。” 李公公听到声音去打开门,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张明媚如春的笑脸。 她穿着立领的衣裙,边缘上的白色软毛愈发衬得她粉雕玉琢白雪可爱。 李公公的心里头松了一大口气,脸上也不由得带上笑,语调轻快:“娘娘,您怎么来了?” 这座皇宫当中,若是说有谁能够劝住皇上,除了妍妃娘娘外不作二想,原本他被皇上不愿意休息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如今出现了一个救星,他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来送一些东西。”萧晚晚晃了晃自己手上拿着的食盒。 “可真是辛苦娘娘了,”李公公说道,“娘娘在此稍等一番,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嘉文帝早就听出来了外头说话的声音是萧晚晚,他心下不由得有些烦躁,更是将气撒到了李公公的身上:“这般晚了,她不在永秀宫好好呆着休息,跑到养心殿来做什么?天气又转寒,外头风大都已经是要做母妃的人了,还这般不知道轻重!” 李公公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那可要请妍妃娘娘进来?” 嘉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让她进来难道让她在外头吹风?” 萧晚晚的脚步轻快,她像是全然注意不到嘉文帝阴沉的脸色,径自的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白色的热腾腾的雾气一下子散开:“臣妾给皇上准备了许多小吃食。” 嘉文帝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口气中带着淡淡的斥责:“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休息?” “皇上不是一样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你身怀有孕,不可胡闹。” “皇上是兆国的君主,身体十分重要,更不可胡闹。” 她仰着脸,鼻头红红的,秋水盈盈的一双眼睛中却满是坚定,嘴唇倔强的抿起,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嘉文帝这样争辩下去。 “朕的身子健朗……” “可是臣妾的心中却并不安宁,那些烦忧的事情困扰着臣妾,让臣妾难以入睡,”她顿了顿,眼瞳纯粹干净,那样清澈的目光让嘉文帝有一瞬间的恍神,“臣妾在乎皇上,一想到皇上今日忧思满腹,便也休息不好了。” 嘉文帝其实在下令将回来报信的侍卫关押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如今纠结只不过是在情感与理智的中间摇摆,受到了来自于理智的结论罢了。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嘉文帝忽然发问。 “跟着自己的心走,”萧晚晚说道,“无论皇上做出怎样的决定,臣妾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支持皇上的,但是即便是再紧迫,决定也得等到明天再做。”她小小的打了一个呵欠,双眸之中涌出泪光,“臣妾如今困了,外头黑,也不想回永秀宫了。” 嘉文帝叹了一口气:“你啊。” 李公公眉开眼笑的为二人准备洗漱事宜,他心中不由感叹:妍妃娘娘当真是一朵解语花。 第三百一十五章 路的尽头驶过来了一辆马车。 轿子上的璎珞摇摇晃晃,车轮骨碌碌的响动,马蹄踏在地上溅起阵阵尘烟。 京城近在眼前。 陈山望了一眼城门上的牌匾:“到了。” 太后执意要回宫,陈山自然是要陪同护在她的左右,这几天来日夜兼程,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一天比一天差,陈山知道其中的原因, 太后刚刚生育完,本应该是坐月子进补身体的时候,如今非但没有呆在床上休息,反而车马劳顿,况且忧思过多,以后只怕会落下病根儿。 守在城门两边的士兵见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将马车拦了下来:“凭证。” 京城是天子脚下,兆国最繁华最紧要的地方,出入京城的人都要严格把守,仔细查明身份。 陈山从腰间掏出证明身份的腰牌,士兵看了一眼,面上立刻恭敬凝肃起来,给陈山一行让了道。 陈山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街上碰到端王。 端王手中摇着折扇,面上挂着风流疏朗的笑容,恰恰从一座酒楼中走出,他也看到了陈山,眼眸一亮,当即三步做两步的走上前,闲聊了起来:“陈大人不是奉旨去蓝水山庄保护太后么,怎么今日回来了?” 陈山回答道:“王爷,轿中所坐的正是太后,臣是来送太后回宫的。” 端王听了之后大惊:“轿中所坐的是太后?本王可从未听皇上谈起太后要回来。” 太后归心似箭,恨不得能够马上回到宫中,马车却中途停了下来,她不耐烦的撩开帘子,对着端王说道:“哀家临时起意罢了,如今确有急事,待到下次有空之时再同王爷闲聊。” 端王连忙偏开身体:“既是如此,本王便不叨扰了。” 他目送着马车离开,嘴角不由得勾了勾,他倒是要看看,他的皇侄要怎么处置自己的母后。 “王爷看起来很开心。” 端王瞥了坐在桌边的人一眼。 何季穿着霜色的袍子,墨发用同色的发带束起,端的是清风霁月。 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他两年前还是一个破落子弟,何季脱胎换骨的彻彻底底。 “要是清远那小子知道你来了京城,只怕会后悔今天没有同我一起出来。” 何季浅抿了一口茶,笑容温润:“别告诉他。” “你可真是深藏不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混进京城里来的。” “王爷不是一样的深藏不露么,”何季说道,“王爷同皇上的关系骗过了所有人。” 端王只是笑笑未曾说话。 皇家里头的人怎么能够有真心呢?他要是有那种东西,只怕早就丧了命。 闲散王爷哪里是这么好当的。 嘉文帝没有想到太后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连李公公都想不明白,事情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太后还回来做什么?最正确的行为难道不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蓝水山庄里头,等到这件事情揭过去了再回宫? 萧晚晚抢在嘉文帝的前头下了命令:“李公公,皇上这些天太过操劳,想来母后一路也是舟车劳顿,不若让母后回景宁宫歇息两天再……” “不必了,”嘉文帝说,“请太后进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太后的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也没有办法掩盖住她颓丧的气色。 她瘦了很多,脸庞不再红润,眼瞳也没有了光彩,但是萧晚晚却半点儿都不为太后心疼。 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萧晚晚心疼的是嘉文帝。 一个做错了事情的人如今却没有半点悔改之意,甚至趾高气昂地问道:“那个孩子呢?” “母后在说些什么?” 太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神盯着嘉文帝:“皇帝,你不必隐瞒,哀家知道,有侍卫送回来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她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的绣花图案,“下这道命令的陈山侍卫这次也同哀家一起回来了。” 她拒绝了嘉文帝给出的台阶,丝毫不在乎会撕破脸面,执意要追根究底。 嘉文帝的眼眸变幻莫测,他的语气平稳,问道:“母后要为那个孩子求情?” 太后紧了紧手心:“……是。” 嘉文帝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嘲讽:“母后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为那个孩子求情的呢?” 太后看了萧晚晚等人一眼:“退下。” 李公公和萧晚晚都没有动。 太后有点恼:“怎么,哀家使唤不动你们了?” 嘉文帝淡声道:“退下吧,朕同母后说些话。” 萧晚晚这才不放心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她并未离开,而是倚靠在门外的栏杆上,李公公说道:“娘娘身怀有孕,不可久站,奴才去给娘娘拿个凳子。” 萧晚晚点了点头。 “李公公,”她偏过脸,“公公在皇上的身边多久了?” 李公公笑着回答到:“其实伺候的时日也不久,不过奴才是看着陛下长大的。” 萧晚晚撑着下巴,心想:在这个游戏世界当中开了金手指的只有她一个人,赵允晟的个人经历在她碰到过的攻略游戏中简直称得上倒数。 他开的最大金手指大概就是出生在一个子嗣稀少的皇室当中,因此成为了皇帝。 但是她却在渐渐地相处之中喜欢上了赵允晟,甚至怀上了孩子。 如果赵允晟和无数个攻略游戏中的皇帝一样,有着光鲜的外表,霸气的性格,至高无上的统治力,顺风顺水的人生的话,那萧晚晚绝对不可能会为他生育子嗣,这样一个性格经历堪称模板的角色,玩多了游戏的萧晚晚只会把他当做一串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数据。 太后的声音有些颤抖:“哀家知道,你都猜到了。” 嘉文帝眸色暗沉:“儿臣可以装作猜不到。” 她懂嘉文帝的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渐渐地担当起了一个帝王要承受的责任,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让她把控的孩子。 “晟儿,”太后哀求道,“母后不求别的,只求你放过那个孩子,饶他一命。” 嘉文帝攥紧了手指:“母后做出那等事情的时候,可有一丝一毫想过朕的感受? 他嗤笑了一声,用力甩开太后的手,转身大跨步地离开房间。 萧晚晚听到动静转过头,只见男人站在门口,声音冷冰冰地吩咐道:“将太后送回景宁宫,好好看守。”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再多的温情也有被耗尽的时候,太后在选择回宫为那个孩子说话的那一刻,她和嘉文帝之间的羁绊已经被斩断了。 萧晚晚松了一口气,嘉文帝的脸上不再满是忧虑,最后的那一点念想被斩断之后,他开始快刀斩乱麻的处理起了所有的事情。 太后被禁闭,孩子被秘密处置,景宁宫也成为了大家心照不宣,绝对不会去拜访的地方。 在嘉文帝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萧晚晚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默默陪伴。 他的手指包裹住了萧晚晚的,心绪起伏不定。 萧晚晚温柔的对他笑了笑:“皇上若是饿了的话,臣妾让人去传膳。” 嘉文帝拿手指碰了碰萧晚晚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他。” “还有三个多月。”萧晚晚问,“皇上是想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他的声音都轻柔了起来,像是生怕吵到了肚中的孩子,“女孩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 萧晚晚闻言愣了一会儿,嘉文帝又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是男孩,朕也会护他周全,教他识文断字,通政习武,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萧晚晚低下头,手掌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温软绵甜,“皇上,臣妾刚刚听到了孩子在和我讲话。” “嗯?他说了什么?” “他说,”萧晚晚的眼睛亮盈盈的,像是装了一湖破碎的星光,“他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自己的父王。” “那你代朕告诉他,”嘉文帝的口吻都正经了起来,萧晚晚听了却是止不住嘴角的笑,“朕 会等他出来,但是他要乖乖的,不可在肚中闹腾自己的母妃。” 两人打趣的正开心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李公公的声音:“皇上,陈侍卫求见。” “宣。” 皇上派陈侍卫去处置那个孩子,这件事情萧晚晚还是知道的。 “皇上,确实是有人来调换孩子,臣一路跟着,发现那人进了端王府。” 萧晚晚听的困惑,嘉文帝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他。 “继续好好盯着,有什么异动随时来禀报朕。” “是。” 等到陈山退出去之后,萧晚晚不由得问道:“皇上?” 对于萧晚晚,嘉文帝是百分百信任的,他也从未打算隐瞒萧晚晚这些事情,嘉文帝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摞信件。 萧晚晚拆开信件看,发现里头都是关于端王近来行事的一些汇报,落款都是陈山的名字。 同左丞的小公子交往过密,整日陪着吃喝游乐;同一个陌生男子同进同出,信里头还附上了一张那名男子的画像。 萧晚晚展开一看,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个人她认得,是当初她帮助过的何季! 萧晚晚的目光不由得盯着画像上男子的那双眼睛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熟悉,脑中忽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她想起来了! 当初在锦城的时候,那天晚上黑衣人在井中下毒的时候被她发现了,但同时她也被黑衣人的同伙抓住了,那名同伙莫名其妙的放过了自己,露出的那双眼睛和画像上的这一双完完全全吻合在了一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这样一想的话,当初那个人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也能够解释的通了,他顾念着萧晚晚当初帮助他的那一点恩情,所以才没有下杀手。 而后头关于何季的资料更是让萧晚晚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当初的寒窑子弟,如今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梁国的帝师。 一个王爷同他国的帝师交往过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方才陈侍卫所说的调换孩子……” 端王的种种不对劲嘉文帝很早就察觉到了,他又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呢? “今天让陈山带出去处决的那个孩子是假的,”嘉文帝解释道,“皇叔想着用狸猫换太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狸猫换回来的是另外一只狸猫。” 嘉文帝问萧晚晚:“你怎么不问朕真正的孩子在哪?” “臣妾不想知道,”萧晚晚回答,“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错漏,秘密保守起来也很难受,生怕自己不小心什么时候说漏了嘴,所以皇上还是不要告诉臣妾了。” 只不过端王为什么要帮太后?他将孩子换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不对! 萧晚晚的眼眶微微睁大,嘉文帝问道:“怎么了?” 萧晚晚说道:“太后身怀子嗣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晓,皇上又三申五令不准说出去,端王这段时间以来又未曾进过宫,他是怎么知道太后有孩子的?又是怎么知道陈山今日要去处置孩子的?” 嘉文帝冷笑一声:“这就要问端王了。” 陈山说过,那天之所以发现刘嬷嬷偷偷将孩子送下山,是因为有一群黑衣人意图对她下手,刘嬷嬷受到了惊吓,这才呼喊出声引来了他们这群守在山庄外的侍卫。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早就盘算好的,端王只怕早就知道太后身怀有子嗣的事情。 故意让这个孩子暴露,如今又用上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端王必然是对太后有所求,才这样费尽周折,想要将孩子作为筹码。 他倒是要等着看,看他的皇叔究竟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萧晚晚原本还觉得在皇上面前说端王的坏处有些不大好,总有挑拨的嫌疑,如今皇上自己抓到了端王的小辫子,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太后面色冷漠,窗口被打开,有人从外头递进来了一个食盒。 太后这些天不是没有想过用绝食的法子来威胁嘉文帝退步,但是她显然打错了主意,她的这个皇儿是铁了心,她绝食了两天换不来嘉文帝的一次探望,那些宫人们拎着一口未动的食盒离开,半句劝说之语也没有。 只怕就算自己死在了景宁宫中,皇上也不会有所触动,只会拟一道太后因病去世的旨意,再草草地将她下葬。 她信嘉文帝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那个孩子从小就冷心冷情,凉薄得很。 太后自己先熬不住了,她不能先饿死,她饿死了就更加没有办法去救和平安的那个孩子了。 太后不知道的是,嘉文帝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对待自己的母亲却是捧了真心的。 只是这颗原本热乎乎的心被太后亲自用冰水浇了个通透。 第三百一十九章 “起兵?”何季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着很浅的笑,“王爷心怀大志,想要坐拥江山,在下自然是佩服的,但是在下确实无力相助。” 端王摇了摇扇子:“何大人也太谦虚了一些,本王听说贵国皇上十分听何大人的话。” 何季道:“王爷,国事不可儿戏,皇上才登基没多久,局势尚不稳定,此时若是和王爷合谋,只怕会大伤元气,”他顿了顿,“并非在下不愿意助你,只是朋友之谊、家国之重难以两全。” 端王啧了啧嘴,将酒杯放下:“局势不稳定?那左右不过是周边的宵小扰乱,再加上朝臣不服,若是贵国皇帝一举打赢了兆国,让兆国退让城池,好好地灭了兆国的威风,那时候还用怕局势不稳定么?” 端王似笑非笑地又补了一句:“更何况,何大人你可不止有朋友之谊、家国之重,你还有血海深仇,家破人亡的仇恨。” 就算何季如今再光鲜亮丽又如何呢?他不信何季真的能洒脱到抛去过往的一切。 何季笑了笑,倒也没否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兆国的军事力量强大,不是说打就能打下的。” “梁国也并不是虚软无能之辈,”端王目光直直地看了过去,那里头的意思何季一下子就看懂了。 “本王知道,你们觊觎的、忌惮的不过是连弩,”他晃着酒杯,“将平安安插进宫里头也是为了连弩,可是何大人,你为何要放着近水不取,而要费尽了力气自己去挖井呢?这连弩的架构本王再熟悉不过了。” “里应外合,你们让本王坐上那个位子,本王便将图纸奉上,并且备注讲解齐全,如何?” 何季温声道:“用一张图纸换一个皇位,端王爷可真是会做生意。” “这其中的利益自然能够再重新划分,只要你答应,到时候本王做了皇帝,割给梁国三座城池又有何不可?” 何季沉默了半晌,端王也不急,慢慢地等他考虑清楚。 “王爷也莫要怪在下不信任,只是此等大事自然要稳妥一些为好,王爷若能立个凭证,按下手印……” “这又有何难!”端王立即唤了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又找来了印油,洋洋洒洒一番字据便立好了。 何季将东西收进了怀里,“在下会传书送到梁国,还请王爷等上几天。” 二人又小酌了几杯,何季这才起身打算告辞。 走到门口就听到李清远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王爷这么久了都不曾来找过我,莫不是又勾搭上了别家的才俊……”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何季。 何季冲他笑笑,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李公子。” ———— 承双收起了萧晚晚和嘉文帝换下的衣物,正要出去,萧晚晚喊住了她:“这些衣裳是要送到浣衣局去么?” 承双见萧晚晚双颊绯艳,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轻笑出声:“娘娘,那些宫人早就见惯了这等场面,娘娘不必为此害羞。” 她话音落下才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抬眼一看,娘娘的唇果然已经撅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 也对,嘉文帝是多风流的人物,一时情动难以抑制,情液弄脏了衣物又算得了什么?那些浣衣局里的奴才只怕早就见怪不怪了。 承双面露尴尬地开始补救:“娘娘若是放不开的话,奴婢便自己来洗……” “不用了,”萧晚晚打断她,“送到浣衣局去吧,本宫和你一起去。” 浣衣局里头的奴才是宫中最低等的,如今娘娘又有孕在身,实在是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但是承双却并未阻止,她知道娘娘一定有自己的思虑,并非临时起意。 放在身边用的人要知根知底,忠心是排在第一位的,能力反而是其次了。 萧晚晚也想过很多,梦蓝要不了几个月就年满二十五,能够出宫了,到时候她的身边就缺少了人手,承双做事妥帖,能够担当永秀宫的大宫女,甚至可以提拔她做姑姑,可是总不能只留她一个人在身边。 承双将衣物送到专门浣洗皇上宫妃的奴婢手中,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心下紧张忐忑,妍妃娘娘如今在皇宫里头是宠冠六宫的人物,居然纡尊降贵的来到了浣衣局,让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妍妃娘娘没有多大的架子,面上也挂着清淡的笑容,看起来颇为好相处,这让掌事姑姑的心放松了许多,萧晚晚问道:“此处可有一个叫思双?” 掌事姑姑连忙点头:“有有有!” 萧晚晚道:“将她唤过来吧。” 掌事姑姑应下,在去寻找思双的路途中忽然想起来,这名丫头当初就是从永秀宫里被打发出来的。 “可真是好命。”掌事姑姑喃喃。 此一时非彼一时,思双若是回了永秀宫,以后只怕要比她这个浣衣局的掌事姑姑还风光得多。 掌事姑姑心里明白,这些都是命,强求不来,她注定没有这个好命,回想思双过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并没有苛待她,给她下绊子,掌事姑姑也就放了心。 至少没有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思双看到萧晚晚的时候,一双眼睛立时就红了,她克制不住的小跑到萧晚晚的身边,想要伸手拥抱,却又想起自己身份低微,衣服脏污,愣生生的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萧晚晚见此主动抱了抱她,说道:“我们回家。” 思双连连点头:“嗯!” 要凭萧晚晚现在的身份,在浣衣局要一个宫女走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永秀宫又热闹了起来,承双热心的帮忙收拾了屋子,思双别扭的道了一声谢,承双见她那嘴巴撅起的样子就知道思双心里还是有隔阂的。 她叹了一口气:“当初是我不对,我也早就悔改了,以后断不会再做出伤害娘娘的事情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断然不会再伤害你了。” 思双心里才明白,娘娘是多聪明的人,娘娘不计前嫌,对承双委以重用,就可以证明承双的的确确悔改了。 “皇上驾到!” 两人连忙出去见驾,李公公问道:“承双姑娘,娘娘人呢?” 承双回答:“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 思双困惑的眨了眨眼,娘娘歇下了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承双一直跟自己呆在一起,期间根本没有见过娘娘,她是怎么知道娘娘已经歇下了的? 思双的小脑瓜子拼命思考,想要找出自己究竟错漏了什么信息。 娘娘在回永寿宫的路上貌似也并没有吩咐过承双她要歇息的事情。 嘉文帝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留恋不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吩咐承双道:“你要好好照顾你们娘娘,既然歇下了,朕便晚些时候再过来探望。” 承双应下了:“奴婢恭送皇上。” 等到皇上一行人走出永秀宫的宫门,承双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下摆的土灰,朝着娘娘的寝宫走过去。 萧晚晚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吃着瓜果梅子。 思双大惊:娘娘这哪里是歇下了?承双方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上的面前撒谎?要是被发现了可是大罪! 承双和萧晚晚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对自己娘娘的脾性是摸得一清二楚,娘娘虽然明事理识大体,但是对上皇上的事情,总是免不了耍一些小性子,吃醋更是吃得频繁。 今天早上自己的那句无心之失落在娘娘的耳朵里,只怕又在心中给皇上记下了一笔,娘娘正在醋头上,又怎么可能愿意见嘉文帝呢? 承双是笃定了萧晚晚不会在听到李公公通报的时候出来,也笃定了皇上对萧晚晚的尊重爱惜,绝不会打扰娘娘的休息,是以才敢说出那样一番话,当众撒起谎来。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有气无力的问道:“他在外头说了些什么?” 承双回答道:“皇上命奴婢等人好好伺候娘娘歇息,说晚些时候再过来探望。” 萧晚晚撇了撇嘴:“晚些时候本宫也还在休息。” 承双点头:“奴婢知道了。” 萧晚晚倚靠在桌子上,心里知道自己挺没有意思的,翻旧账的行为十分不可取。 她的相公不是平常人,而是一个帝王,他的过去自己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参与,而现在嘉文帝也从未去过其他妃嫔的宫中休息,就连自己怀孕的这段时日,嘉文帝身为一个正直血气方刚年纪的皇帝,硬生生的憋住了自己的欲望,这已经十分难得少见了。 可是情感总是不讲道理的,她喜欢嘉文帝,心里头越来越不能餍足,恨不得这宫里头只有她一个嫔妃,恨不得嘉文帝时时刻刻只能够陪着自己一个人,只要一想起嘉文帝曾经和别的女人交往亲密,她的心里就怪不是滋味儿的。 “叮!” 萧晚晚点开了闪着光的蓝屏,系统的机械音响起。 “触发突发事件‘黄雀在后’,是否接受?” 这个事件的下头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介绍,但是萧晚晚在系统的加持下,早就成了百毒不侵之身,孩子也牢稳的很,就算碰到危险也能够通过“鹿伏鹤行”提前感知,并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她点了接受,其他的信息也在此时跳了出来。 “请宿主前往景宁宫。” 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太后?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色已经黑了。 承双关好了窗,打来了热水,萧晚晚问:“养心殿还没有递消息过来么?” 承双道:“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既然李公公未曾说皇上取消主意,那想必今晚皇上还是要来永秀宫的,只是会迟一些。” 萧晚晚的手放进铜盆里,承双细心地为她擦拭。 “本宫要去养心殿,一会儿你准备好食盒。” 承双有些讶异,不由得向萧晚晚投去一眼。 娘娘这是气消了,不吃醋了,打算去和皇上和好? ……也不能称为和好,毕竟这只是娘娘单方面的冷战。 承双从衣柜中取出披风,为萧晚晚系上,一手拿着宫灯,一手拎着食盒出了门。 养心殿离永秀宫有些远,原本承双是打算用轿子的,萧晚晚却拒绝了:“就当是活动活动,成天闷在宫中对孩子也不大好。” 萧晚晚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承双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旁边立着的赫然是景宁宫。 原本辉煌灯火通明的宫殿如今一片漆黑,门前连当值的宫人也没有,萧瑟破败地让人心生感叹。 承双唤道:“娘娘。” 萧晚晚盯着上头挂着的牌匾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这里没有侍卫守着么?” “侍卫应该是在里头守着,奴婢听说,”承双压低了声音,“太后所住的寝宫,门窗全都被封锁住了,只能够从外头打开。”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 萧晚晚点点头说道:“走吧。” 刚走了几步路,萧晚晚的脚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皱着眉头问道:“那是何人?” 承双也看到了穿着奴才的衣裳匆匆离开的身影:“娘娘,大概是前来照应太后的小太监。” “这般晚了才过来吗?” 承双没有回话,她心里头也觉得事情好像有一些不大对劲。 李公公看到萧晚晚的时候有些惊诧,他连忙迎上去:“娘娘,今儿晚上风那么大,过来岂不是让皇上心疼吗?” 萧晚晚笑道:“本宫没见公公来传消息,想着皇上今夜只怕有许多奏折要处理,届时批阅完身体已然疲累,永秀宫离养心殿的距离又不近,便主动过来,也好让皇上少走两步路。” 李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娘娘思虑周全,皇上若是看到娘娘,只怕要高兴的不得了。” 嘉文帝看见萧晚晚心里果然熨贴的很,他连忙将人圈进怀里,屋内烧了炭盆,温度比外头高得多,他解开披风,温声问道:“怎么过来了?” “想皇上了自然就过来了。” 这般直白的表达心意的话语让嘉文帝有些措手不及,连耳尖都冒了红,他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指碰了碰鼻子,清清嗓子:“朕还有数十份奏折要看,你若是累了,就先进内殿休息。” 萧晚晚目光放空,睁睁的望着桌子上的某个点发呆,就连反应都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才迟缓的回答道:“臣妾不累。” 嘉文帝问道:“怎么有一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凉?李勉,你去准备一些热水来。” 李勉应声退下,承双也跟着出去了。 “你有心事。”嘉文帝说。 第三百二十三章 “皇上……” 嘉文帝叹了一口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那些费脑子的事情不要多想,让朕来处理。” 萧晚晚咬了咬下嘴唇:“果然一切都瞒不过皇上。” “你这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嗯?”嘉文帝碰了碰她的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萧晚晚将自己的背向后靠了靠,头枕在嘉文帝的肩膀上,细声细气的说道:“臣妾在来养心殿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哪里奇怪?” “臣妾经过景宁宫的时候,正巧发现一个小太监从景宁宫出来,臣妾并不清楚皇上对景宁宫是怎样安排的,但是如今天色已经那么晚了,宫里头大多数的宫殿此时早已休息,臣妾就在想,如果那奴才是皇上派过去的人,也不至于这般晚了才收拾好。” 嘉文帝眯了眯眼睛:”这件事情你不必操心,朕自有主张。” 萧晚晚乖巧的点了点头,嘉文帝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啊就安心养胎,准备祈福的事宜。” 当初丽妃怀孕的时候太后让清心寺的住持大师们亲自来了皇宫为丽妃肚中的孩子祈福,如今萧晚晚怀了孕,这一项仪式自然也是不能够免掉的。 萧晚晚心道:她哪里需要这些住持大师来祈福,她身上所带着的系统就是最完美的保护符。 但是这毕竟是嘉文帝的一片心意,萧晚晚也就应承了下来。 大师们进皇宫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萧晚晚听人说,梵生再过两年就能够成为新一任的清心寺住持了,他是历届住持中年纪最小上任的,担得上年少有为这四个字。 忙活了一上午所要举行的仪式总算是弄完了,萧晚晚还去抽了签,住持说这是上上签,娘娘肚中的孩子一定能够平稳安全的生下来。 嘉文帝听了很高兴,当即就允诺在给清心寺打造一座等身的纯金雕像用于供奉。 萧晚晚经过梵生身边的时候,梵生很轻的说了一句话:“因果循环,你种下的因,果如今已经结成了。”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一时没有体悟出来梵生究竟要和她说些什么。 她一路上仔仔细细的回想,等到了永秀宫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当初梵生和自己说过的话。 梵生说她违背了天命,改变了秩序,是赵家王朝的灾星。她回想自己第一次进清心寺之前做过哪些事情,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承双,”萧晚晚唤道,“去将梵生大师请来,本宫想让他做一个平安符。” 承双应下了,没过多久梵生就出现在了永秀宫里。 他一脸淡然,萧晚晚勾了勾唇角说道:“大师好像早就知道本宫会过来找你。” “所有的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 “大师那时候说我违抗天命,扰乱秩序,是不是因为我救下了一个人?” 梵生瞥了她一眼。 萧晚晚从嘉文帝那里零零散散的了解过何季如今在梁国的地位,可以说,如果没有何季为现在的新皇出谋划策的话,梁国新皇根本就坐不上皇位。 第三百二十四章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而拦下圣驾,这个何季说不定早就会被当地的府令大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耐烦的加以铲除。 如果何季当初就死了,那么他就不会怀着一腔的悲愤,转而投向梁国的怀抱,成为帝师,那么端王现在也就没有办法同梁国合作,生出想要窃国的想法来。 所以那时梵生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对萧晚晚充满那么大的敌意,才会口口声声说萧晚晚是个灾星。 萧晚晚不由得沉默了起来,她想起了何季的遭遇,想起了她通过系统看到的描述。 一个12岁的女孩子,一个老实本分的母亲,还有因为受不了打击而上吊的老父。 齐韶侯府的世子难道不该死吗?他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亲手毁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夺去了三条人的人命,而他付出的代价却只是在牢中坐20年,齐韶侯府的世子如今年纪还未及弱冠,20年之后,他也不过30来岁,照样可以靠着祖辈积来的福荫当上侯爷,享世间之福,他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少了。 但是那三条已经踏上黄泉路的人命却怎样也回不来了。 萧晚晚反问自己,如果当初她知道救下何季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继续坚持最开始的决定吗? 她爱嘉文帝,想要护着他,不愿意他的江山出问题,但是帮助何季却又是出自于本心的选择,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没有办法对那三条人命视而不见。 时至今日,她仍然想让齐韶侯府的世子付出真正的代价。 “那么大师如今可有解救之法?”萧晚晚问道。 梵生的口吻没有一丝的波澜,他说道:“这个果是因何人而成,就要由何人去解开。” 因何人而成?自然是因为齐韶侯府的小世子导致的。 梵生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护身符:“这是娘娘讨要的护身符,不过想来娘娘也是用不到的。” 萧晚晚将护身符收下,对待梵生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以前她觉得梵生是没事儿找事儿,故意挑她的麻烦,如今明白了前因后果,自然态度开始转变。 在梵生的眼里,当时的自己的的确确是做了一件大错事。 萧晚晚喃喃:“齐韶侯府……” ———— 李清远倚靠在栏杆上,声音冷冷:“若是我不来端王府中寻你,只怕在你走之前都不能够再见到你一面。” 何季一个人对着棋盘下棋,黑色的棋子衬得他的手指光泽愈发温润。 李清远见他不说话,更是起了一肚子的火气,他嚷嚷道:“这端王府就这么好?你来了这么些天,为何不写信告知于我?” 何季这才抬起眼,声音舒缓:“在下怕自己无趣,惹了李公子厌烦。” “你的确使我满心烦躁。” 何季又不说话了,只是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以前李清远觉得何季笑起来活脱脱一个谦谦公子,好看的很,今天却只觉得心里头窝火,他一下子从栏杆上下来,两三步就走到何季的面前,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弄了个一团糟。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何季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眼角流露出淡淡的恼意,抬起脸的时候这些情绪却全都消散不见了:“公子今天心情不大好。” 他何止是心情不大好,简直就是糟透了。 李清远质问道:“你是不是贪慕富贵,觉得端王要比我强得多?” “没有。” “你有!”李清远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何季掩盖住眸中的厌烦与嘲讽,淡声:“公子误会了。” 李清远听着何季冷淡下来的语气,心里头一下子就没有了底,他有些慌乱的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半天只能咬着嘴唇慢慢的说道:“我……左丞府也不比端王府差的,论起吃喝玩乐,端王对京城哪里有我来的熟?你要是想去哪玩,就来左丞府找我好了。” 他又补充道:“你若是真的比较喜欢和端王待在一起,那带上他也是可以的。” 少年人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对端王的嫌弃之色,好似愿意带上端王一同出游,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赏赐了,何季盯着李清远看了一会儿,那目光盯的少年人有些闪躲,他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公子,在下与端王谈的是正事,不是去吃喝玩乐的。” 李清远歪了歪头:“正事?他还能有什么正事?难道你要帮助他窃取兆国,让他当上兆国的皇帝?” 何季抿了抿唇,没说话,李清远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嗤笑了一声,他原本是打算帮助端王的,可是如今他不这样想了,李清远的手撑着下巴:“你要想清楚,可不能被端王给忽悠住了,他一个闲散王爷,能在朝廷之中得到多大的助力?这些年来,他为了不让皇上起疑心,在京城之中呆的时日十分短暂,与朝臣更是生疏的很,就算这两年安定了下来,两年的功夫又能够搭建多少的势力?” 他的眼睛眨了眨,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你知道我是怎么同端王联系上的吗?他想要让我帮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助力,”话还没说完,李清远就自己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当初为了讨好我,他可是出了不少的力,也是像如今这般整天陪同吃喝玩乐,可是我李清远在京城之中的名气臭的很,不学无术,骄奢淫逸,无恶不作,就是这样的一个我,他还要费尽力气虚头巴脑的拉好,只能说明端王实在是没有人可以用了,梁国这次如果打算帮助端王的话,真的不怕成本收不回来吗?别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相信这样的道理何季会想不清楚。 ———— 萧晚晚的面前放着何季的资料,她派了人去何季以前住的地方打探,这个青年20多年的人生算得上清清白白,唯一做的一件出格事情就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去拦了圣驾。 根据邻里街坊所说,何季从小便是一个讲礼貌的孩子,友善待人,天资聪慧,前两年去参加了乡试,考取了头名,却因为变故放弃了会试。 萧晚晚又想起了他对自己的手下留情,他这是顾念着自己曾经帮助过他的恩情。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他有仇恨没错,但他真的是痛恨整个兆国吗?萧晚晚却觉得未必如此。 何季往日所写的文章之中谈到河山的时候,喜爱之情从字里行间溢了出来,他对这个国家是有感情的,他所痛恨的只是那些为官不仁、贪污腐败的官吏而已。 ———— 景宁宫。 屋内的光线昏暗,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墙角处结着破败的蜘蛛网,铜镜里头倒映出一张人脸,她的发丝枯黄,面色憔悴,眼角更是堆积了细密的皱纹,一双眼睛空洞无光,嘴唇干裂起皮,衣服的领口已经脏污了一大块。 她吃不下去饭,喝不下去水,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在床角坐了许久。 前两日那名偷溜进来的太监对她讲的话,还缭绕在她的耳边。 “太后娘娘,您的那个孩子已经被秘密处死了。” “陈山侍卫执刑,孩子咽气了之后就地掩埋,连个墓碑都没有。” “那孩子在死之前哭得大声,陈侍卫一掌下去,孩子就毙了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她和自己心爱男人所生的孩子没有了,而杀死孩子的人却是她生的另外一个儿子。 太后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眼前也是一片黑白交杂的光线,晃得她头昏眼花,直犯恶心,一股股酸气从胃部冲了上来。 她趴在床榻上干呕,心跳骤然加快,那颗心像是要从她的喉咙口跳出来。 恍惚之间她听到了“笃笃笃”的响声。 窗户上的纸被挖了一个洞,从外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太后抬头,就这样和那双眼对望,她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也认出了来人是谁。 太后气喘吁吁的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窗边,她不知道端王是怎么样溜进来的,但是前两天进来的那名太监和端王都证实了景宁宫的防守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你来做什么?”端王的身上穿着侍卫的衣裳,他压低了帽檐,眼神之中带着怜悯之意,打量了一圈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如今可真是落魄,本王看了都觉得不忍。” 太后冷冷的看着他,端王一笑:“本王知道太后娘娘痛失爱子,心中不好受,所以才来此处同太后说些话,给太后解解闷。” 太后的瞳孔紧缩,端王是怎么知道自己生了孩子的! “太后也不必惊讶,我好歹是个王爷,这种事情若是想要打听,自然有我的渠道,”他咂了咂嘴,“不过我的那个皇侄心还真是狠,居然对一个尚不满月的孩子下此狠手。” “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太后对本王还真是不耐烦,不过也没有关系,本王这次来是给太后传好消息的,”他凑近了一些,压低着声音说道,“太后娘娘可还想见自己的孩子一面?” 太后抓紧了窗口上的栏杆:“你说什么?” “太后的孩子没有死,”端王慢悠悠的说道:“那孩子如今正在我的府上,本王请了最好的奶娘前来喂养,锦衣玉食地供着,这些天还重了些斤两……太后可想去见他几面?”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太后虽然思子亲切,但到底也没有被端王的一番话给弄晕头脑。单凭几句空口无凭的话语就想让自己相信他? 端王一哂:“本王知晓单单这样说太后娘娘是不会信我的,孩子生下来差不多都一个模样,皱皱巴巴的像小猴儿,陈侍卫自从将孩子送进宫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孩子。皇上命令太监将孩子送到陈侍卫的手中,中途让本王派人给调换了,陈侍卫自然不知道自己抱走的是一个假孩子。” 太后的神色有所动摇,端王又道:“到时候太后到我府上一见,便知道真假。” 天上当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掉了馅饼,底下埋的也是陷阱,太后自然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个秘密,”端王勾了勾唇角,“一个太后你藏了多年的秘密。” 太后的瞳孔猛然紧缩,放在身侧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太后是不是很好奇本王是怎么知晓的?”端王的神色懒散,“这天底下自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若是愿意出面证实此事,指控皇上的话,本王保证让太后与那个孩子母子团聚。” 太后眯了眯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想要谋反?”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端王道,“本王好歹也是正宗的皇室子弟,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哪里有五星之人能够当上皇帝的道理?这难道不是在拿天下的臣民开玩笑么?兆国连年灾难不断,上天早就看不顺眼太后所做的瞒天过海行为了,事到如今,太后还不打算悔改吗?” “原来你一直包藏着虎狼之心。” “本王包藏着虎狼之心?”端王挑了挑眉头,“我只不过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皇上是五星之人,祖规上明明确确的规定五星之人不能够当皇帝,除却他之外,先皇的后代只剩下了景濯一个孩子,先皇甍逝的那一年景濯才16岁,本王作为先皇的兄弟,难道没有资格争一争这个皇位吗?” “本来就是偷来的皇位,让他在上头坐了4年已是大恩一件,难不成他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端王打量着太后的脸色,给出了最后的诱饵:“太后娘娘,等本王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你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同自己的孩子分离了,本王能够让你和孩子安安稳稳的呆在皇宫之中度过一辈子,本王会给那个孩子与皇子同样的待遇,等他长大了,本王会给他封王封爵……” 他的声音压低了下来,带着诱哄的味道:“这些都是赵允晟给不了你的,他只会对你们母子俩赶尽杀绝,你这样护着他坐上了皇帝之位,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有他在的一天,你和那个孩子就永远不能像寻常母子那样相处相见。” 太后沉默不语,脸色寡白。 端王叹了一口气:“本王没有想到太后还这样的护着皇上……罢了,就当本王今夜没有来过。” 他整了整衣裳,转身就走。 “等等……” 端王回头。 “我答应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太后娘娘果真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没有必要等撞了南墙再回头,”他顿了顿,“本王会找一个擅长纵地术的人,从宫外挖一条密道通到景宁宫,等到这条密道做成的时候,太后就能够通过这条密道来到端王府,与自己的孩子团聚了。” “还要多久?” “一个来月,”端王笑了笑,“等待一个来月,换来的将是下半辈子与那个孩子的安宁,这笔买卖只赚不亏。” 这一个来月他也要展开各方面的布置了。 端王的身影消失在了太后的视线当中。 太后的背靠着墙,手抱着头,身子无助的往下滑落。 她这样做是将晟儿推进了火坑当中,可是……可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想要见到那个孩子,想要给那个孩子好的生活,她不得不取舍,她也不想要这样,她是被逼迫的。 太后的眼瞳干涩,她的身体往前屈,手指够到了放在桌案上的那碗已经干掉的面条,双手抱住,颤抖地拿起筷子哽咽着吃了起来。 还有一个多月,她必须得好好的活着,她要活到那条密道落成的那天。 “笃笃。” 太后以为是端王去而复返,慢吞吞的抬起头。 夜色很浓,但是那月光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肩头,衬得那张白嫩的脸庞像是被水粉晕开了一般。 那双眼瞳清浅,明明是娇艳的长相,太后却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冷意。 “你……” “本宫都听到了,”萧晚晚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一下唇角,“用一个儿子的命来换另一个儿子的命,太后的这桩生意做得可真是好。” 太后猛然站了起来,手中的碗碎裂在地上,坨成一团的面条狼藉地泼在地上,她几乎是扑到了窗边,从那破洞的空缺处伸出手,想要抓住萧晚晚的脖子。 她想要萧晚晚死。 萧晚晚今天如果从景宁宫出去了,那么她和端王的计划就败露了。这样一来自己不仅见不到那个孩子,还会连累那个孩子丢了命。 萧晚晚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眸中的冷意更深。 “太后娘娘很怕我?”萧晚晚冷笑,“怕我会说出去?” “贱人!” “太后娘娘不用恼羞成怒,更不用用恶毒低贱的语言来羞辱我,”她的眼尾带着嘲讽,“毕竟究竟是谁更配得上贱人这两个字,你我心里都清楚。” 萧晚晚看着太后涨红的脸色,只觉得她可恨又可悲。 当她听到太后给出那个答案的时候,心就像被放进了九寒天的冰窖里头,她不敢想象如果嘉文帝在场的话,听到这样的回答心该有多痛。 “太后不必想着杀我,第一,你杀不了我,第二,我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萧晚晚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慢悠悠的说道,“因为本宫来此处也是为了和你做生意的。” 太后的脸上又现出狐疑:“做生意?” 她又能和萧晚晚做什么生意? “常言道货比三家,太后娘娘急匆匆地就答应了端王实在是过于鲁莽,”萧晚晚撩了撩眼皮,意味深长,“我的筹码,太后要不要听一听?”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太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萧晚晚,她好像之前从来都没有真正认清过这个被自己儿子所宠爱的女人。 她一直都以为,萧晚晚是一个柔弱娇憨的小姑娘,凭着美貌和会讨人喜欢的小性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此刻萧晚晚却对她露出了尖刺。 隐藏在甜美外表下的不是温软的水波,而是尖利的荆棘。 太后不知道萧晚晚如今这样强硬的态度全都是为了维护嘉文帝,她没有办法对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没有办法对一个企图伤害嘉文帝的人有好脸色。 萧晚晚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筹码抛出来,语气不急不缓,太后听了之后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甚至连面皮都抖动了起来。 萧晚晚不动声色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太后娘娘,您瞧,皇上还顾念着和您之间的母子情谊,皇上原本也没有想着赶尽杀绝,倒是太后娘娘你,”她顿了顿,眼尾泛出嘲讽,“太后娘娘宁愿相信端王,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还要帮着端王来对付皇上,太后可真是凉薄。” 太后的声音干涩:“他真的……” “血缘之情大过天,”萧晚晚微微俯下身子,从窗口的破漏处打量着太后,“我不知道在太后的心里,这份血缘之情值几斤几两,但是在皇上的心里,他的确是十分珍视的。” 萧晚晚从太后的脸上看到了懊悔、看到了沮丧和自责。 萧晚晚继续说道:“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明日我便可以将证据带过来,”萧晚晚的声音淡淡的,“太后娘娘,皇上和您的另一个孩子之间,你选择抛弃了皇上,那端王与皇上之间您又要如何做取舍?” 太后嘴唇翕动,神情茫然,半天都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萧晚晚也不着急,她在慢慢的等。 “……你是一个好的妃子,”太后终于开了口,“好好对待晟儿。” 萧晚晚终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她在太后带着惊恐的目光下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微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做了正确的选择,否则这景宁宫只怕明天一早就要传出太后绝食身亡的消息了。” “你……” “护夫心切,”萧晚晚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还请太后记住今天晚上答应我的话,若是反悔了,在皇宫之中端王的手可没有我伸的长。” 她走出景宁宫,舒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有点僵硬的面颊。 虽然说刚刚来到这个游戏世界的时候,她被生活所迫,几乎每一天都在演戏,后来嘉文帝真心疼爱她,她便做回了自己的性子。 她心里头想着:看刚刚太后的模样,自己气势应该拿捏的很到位,没有掉链子。 萧晚晚开始寻找起了承双,她明明吩咐承双在这儿等她的,人怎么不见了? 萧晚晚在左右转了两圈儿,有点儿困惑,承双是一个能分得清轻重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娘娘。” 萧晚晚回头,只见承双怯生生地站在那儿,而她的身后是嘉文帝。 第三百三十章 萧晚晚的心里头一下子就咯噔蹦出两个字:“完了。” 她被嘉文帝抓了个现行。 萧晚晚不由得瞪了承双一眼,承双也委屈得很,她也不知道嘉文帝是什么时候来的,可是皇上的命令她又不能违背,只好站在门外和皇上一起等娘娘出来。 期间嘉文帝零零散散地问了一些问题,承双可是顶着压力一个字都没有说。 “这么晚了你不在永秀宫里好好呆着,跑到景宁宫来做什么?” 萧晚晚有点紧张地嗫嚅道:“皇上不也大晚上的在外头晃悠吗?” 嘉文帝瞥她一眼,下了命令:“过来。” 萧晚晚小步子挪过去,她心里头想着,今天系统提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还为要怎么支开嘉文帝,独自去景宁宫发了一番愁,后来李公公却带信过来,说皇上今天晚上不来永秀宫歇息,萧晚晚还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朕批完了奏折便想来永秀宫中看看,没想到却在景宁宫的外头撞见了你的贴身宫女,”嘉文帝捏了捏萧晚晚的琼鼻,你又在盘算些什么? 萧晚晚心道:我在盘算着怎么帮你啊。 她被嘉文帝乖乖牵了回去,路上嘉文帝大概是看出来了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再问。 倒是萧晚晚自己先憋不住了,她原本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忽然就翻了一个身,滚进嘉文帝的怀里,嘉文帝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问道:“怎么了?” “我睡不着。”萧晚晚说道。 嘉文帝便用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 “皇上,”萧晚晚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人往下带了带,紧张的抿了抿唇,“臣妾今天擅自做了一个决定,希望皇上不要生臣妾的气。” 嘉文帝微微睁开眼睛,哼了一声,样子还有些凶:“那要看你究竟是做了怎样的决定了,”嘉文帝的手放到了萧晚晚的臀上,轻轻一拍,“要是做得过火了,朕同样饶不了你。” 萧晚晚琢磨着自己应该算不上过火,那已经是她那个时候能够想出的最好的主意了,太后刚刚答应下来端王,这正是她对皇上愧疚最大,心志最容易动摇的时刻,只要自己拿出比端王更好的筹码,太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她。 “臣妾今天晚上看见端王了,在景宁宫。” 萧晚晚小声地将自己今天晚上所听到的、看到的讲给嘉文帝听,又把自己和太后的谈判内容说了一通,嘉文帝嘴角不由得渐渐带上了笑意:“你倒是了解朕。” “皇上这么说是同意臣妾的做法了?” “嗯。” 萧晚晚抱住他的腰:“皇上你难过么?” 皇叔和太后都这样对待你,你难受么? “皇宫的守卫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守卫不森严,”嘉文帝忽然转了话题,“尤其是朕下令加强监管的景宁宫,这里高手云集,严密得很。” 萧晚晚瞪大了眼睛,这么说的话,端王和之前的太监能够那么轻易地传话是因为故意放松了把守,嘉文帝是故意放端王他们进去的。 请君入瓮罢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小丫头问他会不会因为他们而伤心,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人的真面目,一点儿不该有的期待都没有抱,又怎么会伤心呢? “朕说过了,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可以了,”他亲吻着萧晚晚的额头,“不过你有这样的一番心意,愿意为朕考虑,朕很开心。” 萧晚晚也安了心,她相信嘉文帝能够将接下来的这一切全都处理好,困意渐渐袭来,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靠在嘉文帝的肩膀上睡着了。 嘉文帝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朕心悦你,别离开朕。” 萧晚晚睡的迷迷糊糊,只觉得耳边有点痒,她伸手去扒拉了两下,胡乱的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朝过后李公公亲自带着轿子过来接萧晚晚去养心殿,路上正巧碰上了皇后。 萧晚晚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自从嘉文帝给了恩旨,免去了她每日向皇后请安的礼仪后,她就再未到访过翊宁宫。 “妹妹这是要去养心殿?” 李公公笑着说道:“皇后娘娘,皇上传召妍妃娘娘去养心殿奉茶。” 皇后点点头,目光落在萧晚晚的肚子上:“本宫做了双小孩子的虎头鞋,还有些旁的小物件,待妹妹孩子出生了,本宫便命人送过去。” “妹妹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李公公跟在轿子旁边,快到养心殿的时候忍不住提点道:“娘娘,这旁人送来的东西能别用还是不用的好。” 宫里头的阴损招数无处不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上了套。 萧晚晚笑着说道:“谢公公提醒,本宫心里头有数。” 嘉文帝看奏折,萧晚晚就在旁边看一些趣闻杂谈的书,皇上知道她喜欢这些小说志异,便在养心殿中备了一些,同古今大文豪、大儒士所写的名篇放在同一个架子上,细细一看竟也不太突兀。 “皇上,”李公公道,“陈侍卫求见。” 萧晚晚闻言从书卷中抬起头,一双眼睛微微睁圆,嘉文帝眼带笑意地瞥了她一眼,摆摆手:“他今日不必通报了。” 该要知道的昨天晚上小丫头都交代了一个彻底。 ———— 已然下过几场秋雨了,天气也渐渐转凉,何季穿着身宽大的白袍,墨发用一根黑色的丝带束起。 李清远来找何季的时候,正巧碰上何季拎着竹篮准备外出。 “今日只怕是招待不了李公子了,”何季笑了笑,“在下今日有要事要忙。” 李清远连忙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后问:“你这篮子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你是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何季停住脚步:“李公子,今日是家父的忌日。” 李清远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他向来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 “我……” “山上寒气重,乱石丛生,崎岖坎坷,李公子只怕是走不上去,”他顿了顿,“待在下祭坟回来,便陪同李公子一起玩乐。” 李清远听着他所说的话,心里头觉得怪不是滋味儿的。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能爬上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他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也没有过分到要在何季父亲忌日这一天让他出去游玩。 山间的寒气深重,穿过枯草横生的小道,一座坟茔渐渐出现在两人面前。 何季跪了下来,将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插上手指粗细的香,李清远盯着墓碑上的字看了一会儿,犹豫道:“这是三……” “是三个人的坟茔,”何季面色不改,伸手去清理坟茔旁边的杂草,“我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是在哪一天过世的,她们的尸首也没有找到,所以就取了在世时的衣物,和父亲一起下葬了。” 何季身为一个兆国人,却当了梁国的帝师,这其中肯定和家族血海深仇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何季的母亲和妹妹他没见过,当初他听齐源将驭母女二人当成吹嘘资本在他面前炫耀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些贱民罢了,齐源看上她们那是她们的福分。 可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他看着何季的侧脸,看着他淡然无波的神色,忽然觉得有点儿心疼。 李清远同李菁燕相隔八岁,左丞那时忙着和官场上的同僚打交道,而左丞夫人将一半的心放在了左丞那些莺莺燕燕身上,另一半的心则是放在了妯娌之间的攀比游玩上。 左丞府是不愁吃穿,能够穿金戴银,但是小小的李清远却仍然不快乐,他感受不到自己父亲母亲的关爱,他时常看见府中那些年纪大的奴才为自己的孩子缝制衣物,嘘寒问暖,但是他的父亲母亲却一次都没有这样做过。 他的童年一直笼罩着的都是她姐姐的影子,在李清远的心里,姐姐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即便有一些小性子,但是她的本性却不坏。 她会将糕点分给自己吃,会在自己顽皮摔伤的时候,一边凶巴巴的训斥他,一边找来膏药为他敷上。 所以即便那些流言说姐姐在宫中怎样恶毒他都是不相信的,姐姐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就算她做了也只是为了反击而已。 李菁燕不是李清远,李菁燕温暖明媚,李清远才是十恶不赦,他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都活的好好的,上天可真是没开眼,居然取走了他姐姐的命,没有取走他的。 而何季是第二个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 李清远扯了一片叶子放在嘴中咀嚼,他懒懒散散地看了一眼何季,说道:“你别和端王同流合污好不好?好好做你的帝师多自在,何必要冒这个险呢?” “李公子不必相劝。” 他怎么能够不劝呢?他可不愿意看到何季被端王连累。 “你想要什么?”李清远挠了挠头发,少年人的眼睛里写满了忧愁。 何季看着那块墓碑,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我想要齐源死。” 李清远愣住了。 何季起身掸了掸下摆的泥土,将放在旁边的篮子拿了起来:“走吧。” 李清远的喉咙有些干,他没有底气的说道:“齐源已经要被关20年了……” “这不够,”何季抿了抿唇,“当初官府没有为我讨回的公道,我会自己讨回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何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公平与正义只是权贵者用来锦上添花的东西。 那些被记载在官府律令中的条款也仅仅是用来约束平民百姓的。 只有当他成为权贵,成为比齐韶侯更尊贵的人的时候,他的那些冤屈与不平才有得到平反的那一天。 “在下知晓李公子同齐韶侯府的世子相交甚好,是以从未在公子面前提过这件事情,”何季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既然此事如今已然说破,李公子往后也不必再过来了。” 李清远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何季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哪里相交甚好了,”李清远薅了一把野草,“那样的狐朋狗友我多了去了。” 他一边生闷气,一边又觉得何季真是一根筋,就凭何季现在的手腕,难道还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齐源这个人吗?做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折,冒着这样大的险去和端王合作。 “我要是帮了你的忙,你这辈子都得感谢我。” ———— 端王这些年在朝廷之中的时日很少,这江湖中的他倒认识的多一些,能人异士不少,其中就有擅长纵地术的人。 端王用重金聘请,将自己所求一一阐述清楚,江湖中人并不过问朝堂中事,银子、金子拿到手了,他便替人好好做事,打下包票:“端王放心,这条通道保准挖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发觉。” 端王又亲自去何季落脚的客栈拜访,询问梁国皇帝意下如何,何季回答道:“书信已然送了过去,消息还不曾传回,”他笑了笑,安定下来端王的心,“王爷不必过于担忧,假若王爷真的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太后,我皇自然是愿意出力相帮的。” 端王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梁国的皇帝不可能会拒绝连弩的图纸,不可能会拒绝三座城池的谢礼,同这些丰厚的回馈比起来,他们所需要出的力实在是太少了,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何季等到端王走了之后打开了书柜,从里头拿出一个信封。 他的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一个笑容。 他能够对一个仅仅呆了两年的国家产生什么感情呢?梁国拿不拿的到图纸与他何干? 何季打开信封,里头放着的是一张折起来的宣纸,上头零零散散地写着一些人的名字。 齐源、齐韶侯府、太后。 这两年来随着他的权力越来越大,何季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调查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这些害死他家人的人,这些在里头推波助澜,减轻齐源处罚的人,他全都记在了心上,从未忘记过。 兆国下了第一场雪。 可是永秀宫中的人却丝毫没有赏雪的心情,袁太医前些时候来诊断过了,说是娘娘左右不过这几天肚子中的孩子就会生下来,让她们这些照应娘娘的奴婢们多上些心,切莫出了纰漏。 嘉文帝也绷着一根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每日恨不得来永秀宫中五六趟,回回都要盯着萧晚晚圆滚滚的肚皮看。 第三百三十四章 萧晚晚耍了小性子,不耐烦的拿手去推嘉文帝,闷闷地说道:“你就是再看,孩子也不会立刻从肚皮中跳出来。” 她本来是不怎么紧张的,但是成天被嘉文帝黑漆漆的目光盯着看,愣是也变得焦躁不已。 “太医说了,不可动怒,”嘉文帝神色正经,将萧晚晚挥过来的手握在掌中,“发脾气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萧晚晚瞪他:“你就只是关心孩子,一点都不关心我。” 这句话可就是大大的冤枉了。 嘉文帝抚着她柔软的黑发:“你和孩子现在是一体的,孩子安全了你才能够安然无恙,朕自然是不希望孩子出差错的。” 萧晚晚靠在嘉文帝的身上,越想心里头越是害怕,她可早就听说过了,古代人生孩子那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里头,虽然有系统护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萧晚晚把系统商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能够消除疼痛的药丸。 她怕疼得很。小时候打个针都要哄半天,现在却要为这个男人生孩子。 她愈发觉得自己吃了亏,当初一时不慎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萧晚晚拉过嘉文帝的手,愤愤的在手腕上留下一个整齐的牙印,嘉文帝也由着她闹,并未出声制止。 “皇上以后要是敢对臣妾不好,臣妾就……” “没有这个假设,”嘉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许胡说八道。” 挖密道的时间超出了端王原本的预期,将近两个月,密道终于到了收尾阶段。 梁国皇帝的信件传了过来,他同意了与端王合作的事宜,一切交由给何季来操办,李清远的心里头不知道多郁闷,自从两个月之前,他与何季在坟茔上分别后,他再想找何季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李清远看着端王近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头知道端王只怕这段时间就要动手接太后出来了。 李清远这下子是完全等不了了,他在掌柜奇奇怪怪的目光下付了高额的银两,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何季的房门门口。 掌柜原本对这个长相俊俏,气势汹汹的少年心有余悸,但是看到那么多的银子,他心里头的惧怕一下子就去掉了7分,再者那少年人的模样也不像是来寻仇的。 掌柜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问道:“公子是否需要椅子?这地上实在是寒凉。” “不用了。”李清远说道。 他就不信了,何季就算再不愿意见他,难道还能够不出门解手,不出门吃饭不成? 李清远坐着腰酸背痛,脊柱一阵阵的发麻,他不由得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脊背,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抵在门上。 “咯吱——” 身后的门打开了,李清远一个不慎差点后仰摔到地上。 何季的面色冷淡,语气不急不缓:“我想,我已经和小公子说的很清楚了,公子实在没有必要与我纠缠。” 说完这句话他又要关上房门。 李清远立马伸出手,抵住了门边,神色认真道:“你不就是想让齐源死吗?这件事情简单,我帮你。”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天牢。 “李少爷”田大人迎上去,“不知道李少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清远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塞进田大人的怀里,田大人连忙向后躲,摇头道:“我不能收你的银钱。” 他是左丞的门生,一身的学问全是左丞所教,他能够走到今天,做上天牢的主管大人也脱不开左丞的扶持,他又怎么能够收下左丞儿子的金银呢? “田大人不必惊慌,我这次来是为了看一个故人。” “故人?” 李清远将手负在身后:“田大人也知道,我同齐源向来交好,他在牢中呆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实在是挂念的很,所以才想来看看。” 齐源并不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他20年后照样能够出狱做侯爷。 那些狱卒都是有眼色的,对待这样一个一朝落难、往后风光的人物自然是百般讨好。 进天牢的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来看过他,田大人原本就对齐源算得上客气,左丞又亲自过来说情,齐源在天牢之中的待遇自然要比旁人高了一大截。 “少爷想要去看望齐公子,我带少爷去就是了,只是这银钱实在是不必,”田大人亲自领路走在前头,快要到牢门前的时候他嘱咐李清远:“这探望的时间规定只许两刻,再长要是追究起来便难以转圜。” 李清远点了点头:“田大人为我行了这个方便,我自然不会让田大人难做。” 齐源是单独牢房,此时他手中正拿着两根枯草,逮住一只老鼠逗趣儿。 “你倒是在这里过得逍遥自在,看来是我白担心你了。”齐源闻言抬起头,只见他往日的好兄弟笑吟吟的站在外边,狱卒上前打开了牢房的锁,随后便退下了。 齐源的眼睛都亮了些:“看来以前没有白和你玩,居然还记得来牢房看看我。” 齐源动了动鼻子,从李清远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立时便垮下了脸,耷拉着嘴角:“不过兄弟,你这也忒不厚道,来看我之前居然还去女人堆里滚了一圈,明知道我吃不到嘴还故意来馋我。” 李清远也蹲了下来:“忍过一时便能天高海阔,等你出狱之后,想要将多少漂亮的姑娘塞进府中不都是随你的意么。” “这哪里只是一时,这是十几年的事情,”齐源撇了撇嘴,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刚才我瞧见你过来,瞬间觉得连你都眉清目秀了起来……说来我父亲也实在是没有用,这么久了都没有把我从牢房里捞出去。” “你这件案子是皇上亲自盯着的,想要将人捞出来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早就说了要让你收敛一些你非不听,如今可倒了大霉。” “怎么连你也要对我说教?”齐源不满,“就没有一些有趣的事儿可以给我讲讲?” 李清远斜他一眼:“楚腰馆新进了两个美貌的小娘子,模样我见过了,不比当家花魁差,关键是嫩。” 齐源一听顿时心痒难耐,李清远叹了一口气:“我有个法子,只不过只能让你出去一天,你可愿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听到能够出去齐源哪里会不愿意,他在牢中憋了这么久了,早就对外头的世界渴望不已。 “什么办法?” 李清远招了招手,齐源立马将耳朵附了过来。 “你可真是够意思的兄弟!”齐源兴奋的拍了拍李清远的肩膀,催促道,“来,我们快换!” 李清远和齐源的身高骨架原本就生得差不多,要是只看一个背影,还真的就看不出来谁是谁。 “你先别急,”李清远说道,“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可只在这里替你一夜,你可别玩得忘了形,忽略了时间,虽然田大人和我父亲交好,但是这件事情若是被人捅出来,只怕我父亲也难以维护我。” 齐源立马说道:“兄弟,你这一次对我这么够意思,能让我出去快活一夜,我心里头对你感激的不得了,怎么可能还反过来害你呢?你放心,我保准准时准点的回来,就算外头的姑娘再美貌、再让人留恋不舍,我也一定会及时赶回来。” 齐源说完就要去扒拉自己身上的衣裳,李清远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轻声说道:“再等一会儿。” 齐源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他向来知道李清远脑子灵活,便听了他的话,不再动弹。 两刻钟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了,耳朵里也渐渐传来了脚步声。齐源的眼睛里头涌现出急躁,而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了下来。 “大人,逃脱了三个来月的犯人找到了!”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是越来越轻。 田大人走了。 狱卒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小心翼翼的提醒,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招惹了这名贵气的左丞儿子:“公子,时辰到了。” 李清远点点头:“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便出去。” “是。” 两个人三下五除二的交换了衣裳,李清远将自己的头发打散,胡乱的抓了几把,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 齐源摸了摸盖在脸上的面皮,只觉得这江湖中的东西可真是神奇,他端正起脸色,跨步走出了茅房。 “公子慢走。” 李清远靠在有些潮湿的墙壁上,目光落不到实处,百无聊赖的拉扯着自己手中的枯草。 何季的命和齐源的命比起来谁更珍贵?李清远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前者。 他心道:齐源的确是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代价的。 齐源几乎是迫不及待、连跑带跳的窜进了花街里头,要不怎么说李清远贴心呢,他还给自己准备了钱袋,这一袋子的银子足够他在花街玩上一晚了。 他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那张面皮,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肩膀却连续被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撞到,这力道又凶又猛,他几乎被带离了人潮之外。 齐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就伸出手指骂骂咧咧了起来:“走路不长眼睛,不如把眼珠子挖下来喂鱼!” “齐公子。” “什么事儿?”齐源下意识地回头转身,紧接着眼睛兀自瞪大。 一把刀没进了他的心口,血液将衣料染成暗色,拿刀的人又往里捅得更深了一些。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方才那些身穿平民衣裳的男人们又涌了过来,他们正巧将齐源挡住,遮住了他人窥视的目光。 待到人群散去,花楼门口招客的女子眼尖看到了瘫倒在地上的人,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死人了!” 前来寻欢作乐的人一时全都做鸟兽散,虽然他们未曾动过手,但是谁都不想进衙门被审讯。 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官兵们急匆匆地赶过来,他们将齐源的尸体抬上架子,半夜被闹醒起来处理事务的府令贺大人带着满脸的不耐姗姗来迟,等他看清楚架子上尸体那张脸的时候,满脑子的瞌睡虫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抖着胡子,哆嗦着手指:“齐……齐源?!” 齐韶侯府的世子不是应该待在天牢中吗?他是怎么跑出来的?还在花街里被人杀害毙了命? 景宁宫。 太后端正地坐在梳妆镜前,仔仔细细地梳了一个发髻,抹上发油。 她拿了唇纸,淡淡抿上。 她今天就要去见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要打扮一番,不能太过糟乱。 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后,太后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把剪刀。 她盯着剪刀看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将它放进了宽大的袍袖里。 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孩子更重要,她要那个孩子好好地活着,她要和那个孩子母子团聚。 太后的耳朵里传来了一点不一样的声响。 “叩叩——” 太后使了力气,将床板拉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来。 密道挖好了。 面容精悍的男子露出半个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太后娘娘,半个时辰后端王会在通道里等您,还请太后尽快收拾,别误了时辰。” 太后点了点头,那人便消失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等来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李公公,孩子呢?” 李公公逢人便笑,这一次脸上却格外冷凝,他说道:“孩子已经在船上等候着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太后娘娘前去渡船,”李公公从怀里拿出两张纸票,“这是为太后娘娘新做的身份,给您准备的屋宅一应物品已经买齐,有两个仆人照应。” 太后知道,晟儿这一次对自己真的是仁至义尽。 她的眼眶有一点红,太后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在给皇家做出这等有损脸面的事情之后还能够风风光光的待在太后这个位子上,被幽禁在景宁宫一辈子,死后还不能入皇陵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如今晟儿愿意放过那个孩子,愿意给自己一个安家立命之所,她已经是感激不已了。 至于端王给出的条件……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她还不至于为了成全端王的野望来迫害晟儿。 太后下了密道,周围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走了很久才看到一点光。 端王站在前方,手中拿着一盏灯:“太后娘娘。” “孩子呢?” “这一点娘娘不必忧心,”端王笑道,“孩子正让府里头的奶娘带着逗着说话。” 太后抿着嘴点了头,手指有些颤抖地抓紧了自己的袍袖。 端王无意回头,看出了太后的紧张,不由得问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你袖子里头放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太后面色沉静,从袖中拿出一对虎头鞋:“那个孩子哀家许久不曾见过,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模样,这一双鞋是哀家自己做的,不知道会不会合脚。” 端王向太后手上的东西投去一眼,那双鞋只有半个手掌长短,绣出来的样子有些许简陋,但是料子一看都是上好。 太后在宫中锦衣玉食这么些年,当初在闺阁之中所学的女红早就忘得差不多,如今还有这般水准已是难得。 “我瞧着这鞋是合脚的,”端王赞叹道,“太后娘娘有心了。” 太后勾着唇角笑了笑。 端王转身,继续领着太后往外走。 如今天气早就冷了下来,连雪都下了几场,端王身上系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太后不禁想:她的那把剪刀想要插进端王的心口,将他置于死地,只怕要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达成。 “一会儿只怕要劳烦太后,先和我去见一个人,才能够回王府见孩子。”端王突然开口。 太后愣住了:“什么人?” “太后娘娘说过要助我一臂之力,坐上皇位除却太后娘娘的支持之外,本王还需要武力支持,一会儿要见的人是梁国的使臣,我那个皇儿身怀五星之事梁国的使臣感兴趣的很,说是想听一听。” 其实端王心里头也清楚,梁国的皇帝还是抱有怀疑的,寻常的打架斗殴最严重也就是个你死我活,而两国的邦交关系可是天底下万千百姓的性命,梁国的皇帝自然是要看到端王手中握的筹码的之后才能够放心的给予支援。 端王又说道:“也耗费不了太后娘娘多少时间,梁国的使臣此刻就在通道外头等着,太后娘娘只需同他见过一面,说上几句话解释清楚便可。” 太后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她的手心也生了汗,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端王的脖子。 如果外头还有他的同盟者的话,自己必须尽快下手。 太后此时在心中已经将思路理了一遍,等杀了端王之后,自己自然是不能够从端王的出口出去,她得重新返回到景宁宫中,虽然这同李公公所设计的路线有偏差,但是晟儿再将自己偷偷送出宫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如果继续照原路走的话,端王的同盟者发现端王身死一定会将自己绞杀。 “端王爷。”太后忽然开口。 端王转身:“怎么……” 太后的手指虽然颤抖,眼神却狠厉,剪刀的小半个前端已经没进了端王的脖子里,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披风上的白色狐毛。 端王瞪大了眼睛,太后还想要再使劲端王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额头上的青筋冒起,一脚踹向太后的肚腹,这通道本来就极窄,只能够容一人通行,太后根本无从躲避。 端王没敢拔下那把剪刀,整个通道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的眼睛像狼一样狠毒地盯着太后,眼见着没几步路就能到外头了,端王也没再跟她纠缠,而是去敲了门,被人拉了上去。 何季大惊:“王爷!” 端王道:“事情生变,太后不能留。”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他疼痛得五官扭曲,脸色煞白,嘴唇泛黑。 手指捂住的伤口处又麻又痛,蛰得人尖锐的疼,端王咬着牙,下了命令:“先处决里头的那个老女人!” 何季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迟疑,他问道:“端王不是说,太后同我们是一伙的吗?” “事情突然生变,本王也没有预料到,不过此时若是让那个女人逃了,她将我们密谋的事情尽数告诉皇上的话,那只怕你我二人都难以逃脱。” 何季的神色动容,端王知道何季一个聪明人,懂得怎么权衡利弊,他便放了心,靠在一旁闭目静养。 “你们几个,”何季用手指了几个人,“带王爷下去诊治,勿要耽搁了病情。” 这通道窄小,即便是带多了人下去也难以行动开,何季便自己抽了一把锋利的剑。 太后岁数上去了,方才又被端王重重地窝心踹了一脚,肚腹疼的要命,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她听到了后头的动静,脚下的步伐更是不敢慢下来,但是年轻男子同年老女性的体能还是有着天生的差异,她就算是再努力也还是被何季给追上了。 何季拿剑柄狠狠打向她的腿,太后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你不可以杀我,”太后哆嗦着摇头,“你杀了我,兆国是不会放过梁国的。” 何季近乎欣赏一般地看着她眼里头的挣扎,看着她慌张地叫喊,声音在狭小的通道里头来回撞晃。 太后的嗓子疼痛,但是却不敢停下叫喊,她寄希望于上头的人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能够从这条密道进来,救她于水火。 可是没有用,隐匿在地下通道里的这场单方面屠杀像是消没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头,他们听不到太后的哭喊声。 剑尖抵在太后的心口,泛着令人胆寒的银光。 只要他稍微往前一送,这位高贵的太后娘娘立时就会毙命。 何季嘴角泛出一点冷意,嘲讽道:“怎么会和梁国扯上关系呢,今日是端王杀了太后娘娘。” 太后愣住了,怔怔地问:“他怎么可能承认……”她有些惊恐地想到了些什么,眼瞳睁大,“难道你!” “太后娘娘爱子如命,甘愿为了一个孩子放弃尊贵的太后之位,这份情谊着实令人感动,”他清冽的眉目在暗色中透出了两分鬼魅,“太后娘娘这般重视母子天伦,那对他人的天伦怎么这般践踏?” 他在太后惊恐的目光下将剑狠狠穿透她的胸膛,太后目光涣散,嘴唇翕动,胸口血流如注。 何季动了动手腕,用剑在她的心室里头慢慢翻搅了起来。 他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消逝,那些血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脚底下。 他想起了自己母亲和妹妹的音容,想起了父亲吊死在房梁上的情景,想起了自己这两年以来的卑躬屈膝尽力讨好,从一个末微的小人物爬到帝师的位置上,取得了梁国当今皇帝的信任。 是,他是有了威望,住进了曾经不敢肖想的大院子里头。 可是他所遗失的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三百四十章 太后的那把剪刀上已经沾了锈迹,端王额头上的虚汗直冒,他的血将脖间的衣料尽数打湿。 他躺在床上,眼神开始虚晃,望着东西的时候出现了重影。 他干着嗓子问一旁的人:“大夫还没到吗?” 那人摇了摇头:“端王莫急,此刻天色已晚,想来大夫不是那么好找的,再等等就到了。” 时间慢慢地流逝,端王即便如今伤口发炎脑子烧成了一团浆糊,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眯着眼睛,尽力去看清站在床边那人的神情。 那人神色悠闲得很,甚至还拿竹签剔起了指甲。 端王质问:“那王府里的大夫呢?” 那人将手臂垂立,没有回话。 端王胸膛起伏,威吓道:“将本王送回王府!本王现在就要回王府!” 那人瞥了他一眼:“王爷,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何季换了一身衣裳,身上再无半点血腥之气,翩翩然一佳公子,他踱步走到端王的床前与他目光对视。 端王怒瞪着眼睛,但是此时他已经看不清何季的面庞了,上头蒙着一层黑影:“你是什么意思?” 何季笑了笑:“王爷别急,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只是脚程慢了些。” 他一挥手,屋内的所有人便跟着一起退了出去,房子的门窗被关上。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问道:“何大人,端王若是死了,那皇上所说的合作……” “劳民伤财,”何季淡淡扫了他一眼,“朝堂内的毒刺还未剔除,皇上又怎么可能将兵力分散出来对付兆国。” 士兵懵懂地点点头,他觉得何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却还是依稀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 岚江。 李公公换了身寻常男子穿的袍子,头上带着绒帽,一片小舟停在岸边,船上的舟公打着哈欠,靠在栏杆上睡觉。 李公公朝着舟公喊了两声,舟公睁开眼睛醒来,李公公说道:“麻烦你将孩子送过去了。” 舟公诧异:“不是说还有一个女人么?” 李公公面色淡淡:“没有了,她不想来了。” 舟公有些束手无措,他是一个糙汉子,你让他做粗活儿还行,让他来亲自照顾孩子,他还真怕自己一个不慎将孩子磕着了碰着了。 “客官,”舟公说道,“我要撑船,只怕没有时间照应这孩子。” “不妨事,”李公公说,“这孩子好养活,等到了云州的地界儿,自然会有人过来接孩子。” 舟公又道:“那这孩子总该有个名姓作凭证吧?不能来了人说要孩子我就给他。” “没有名字。” “什么?”舟公愕然。 李公公心道:一个同他人苟且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配让皇上赐名?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扇关着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屋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端王的半个身子拖在地上,眼睛圆瞪,那把剪刀好似又往里头塞了些。 他应该是想逃命,但是奈何头昏眼花,身体又没有力气,才跌倒下来让剪刀戳得更深割破了大血管直接丧了命。 “拖到密道里。”何季吩咐。 第三百四十一章 前来送饭的小太监大惊,他忙问守在景宁宫的侍卫:“昨夜太后可有出来?” 景宁宫的侍卫一脸的不高兴。 什么叫做有没有出来?皇上命令他们看守严实,要是让太后出来了岂不是要治一个看管不力的罪名? “自然没有出来。” 小太监说道:“可是方才奴才叫喊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应答。” “兴许是睡过了头,”侍卫一脸的无所谓,“反正太后也不是第一次不吃饭了。” 小太监三番五次央求,侍卫才帮了忙,说愿意晚些时候再催催太后将饭拿进去。 吃不吃是太后的事情,可要是没送到太后的手上,那就是小太监玩忽职守偷懒了。 侍卫将饭菜放在窗沿上,自己靠着睡了个午觉,没有想到醒来的时候那饭菜居然纹丝不动。 侍卫只好不耐烦地推开窗户朝里头喊,叫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应答,他的眼珠子在房间内打量了几圈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后娘娘竟然不在景宁宫里头! 这一下子侍卫可算慌了神,他心惊胆战地去向李公公通报,李公公神色莫测,对着侍卫发了一通脾气,末了又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皇上追究起来洒家可帮不了你!还不带人去找!” 侍卫连连应下。 嘉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李公公轻声道:“皇上。” 嘉文帝“嗯”了一声,揉了揉额角:“去景宁宫罢。” 这是景宁宫这两个月以来头一次那么热闹,里里外外都是前来搜查的侍卫,皇上神色微凛,在场的人谁大气儿都不敢出。 太后娘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居然能在守备森严的景宁宫中消失,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皇上!”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在太后的床底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那条密道的通口只有寻常水桶口大小,窄的很,侍卫将头探进去,用剑柄敲了敲,又用力将剑柄掷出,摸清楚了里头的环境之后才禀报道:“回皇上,此道极深,里头要宽些许,但仍然仅能容纳一人。” 嘉文帝指了几个身条窄瘦的,吩咐他们下去探查。 没走几步路鼻间就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几个拿着火折子的侍卫面面相觑,等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看清楚前方景象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呼喊出声。 李公公在外头问:“这是怎么了?” 里头的人没应答,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个侍卫从通道内爬出,他的面上红一块黑一块,泥土味沾染着血腥气,哆嗦着嗓子说道:“皇上……太后、太后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嘉文帝往后退了小半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侍卫手臂探进去拉,下头的人用力托举,渐渐地太后染了血的身子被送了上来,她的面色青黑,身体冷硬,已经死了许久了。 嘉文帝勃然大怒:“是谁潜入景宁宫中动了手?你们这群人是吃白饭的吗?” 身子抖得像筛子的小侍卫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地抬起头,声若蚊蝇:“……是、是端王。” 端王的那具尸体也被人举了上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天底下原本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太后和端王哪个出事单独拎出来都要被街谈巷议个两三天,如今撞在一处,引起的风波更是不可小觑。 大理寺卿忙晕了头,仵作们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给皇亲国戚测验尸身的一天,那条密道也被封了起来,里头遗落的物品尽数被取出,一切都在等一个答案。 府令贺大人手中拿着玉笏,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撞到了同来上早朝的同僚。 同僚不由得说道:“贺大人,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向皇上告假几日,这般游魂只怕迟早要惹出事端的。” 贺大人想也不想地说道:“假哪里是这么好请的。” 同僚的眼神在四周转悠了一圈儿,这才用玉笏挡住脸,低声对着贺府令说道:“往日是不好请,可是如今不同了,皇上只怕也没有空管你的事,这早朝我估计今日也是上不成了。” 贺府令皱了皱眉头:“此话怎讲?” 同僚有些诧异:“贺大人,你可是京城的父母官儿,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同僚见贺府令的一副困惑模样不似作伪,不由得提点道:“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昨夜被齐源身死花街的事情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前去天牢质问田大人的时候,他竟然也是一副莫名神色,丝毫不知道齐源已经偷偷溜出了天牢。 更让人头疼的还在后头,在天牢里头顶替齐源的还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左丞府的小公子! 贺大人心里头不由得想:每次碰到齐源都没有什么好事情! 同僚神色微妙,小声说道:“据说昨天晚上太后与端王发生了争执,太后一剪刀要了端王的命,端王一剑捅穿了太后的心窝,两人双双毙命,大理寺卿被弄的焦头烂额!” 贺大人先是惊诧地张大了嘴,随后眉眼之间竟然透露出了两丝笑意。 倒不是他大不敬,而是有了端王与太后的事情在前头顶着,齐韶侯府的小世子在花街丧命都显得小儿科了起来。 换在其余时候自己说不定还要被革职查办,但是今天说不定还会安然无恙。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虽然风波颇多,皇上还是召开了早朝,李公公拖着调子喊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 但凡有点儿眼力见儿的都知道此时不宜禀报事情,但是贺大人却不这么想,他在李公公话音刚落的时候往前走了一步,高声道:“臣有本禀奏!” “爱卿但说无妨。” “昨夜有百姓击鼓,说是发生了命案,臣不敢耽搁,匆匆赶过去,不料这丧命者竟然是齐韶侯府本该关押在天牢中的世子。” 田大人闻言也往前一步,低着头保持静默。 齐韶侯抖着面皮:“你……你说什么?” 贺大人面露不忍:“尸体如今停放在衙门之中,确实是齐源小世子。” “我儿……我儿好端端的怎么会逃出了天牢!” “昨夜左丞府的公子前来探望齐源,臣将人放了进去,”田大人面带愧色,“后来收到消息,逃窜三个多月的贼子有了下落,臣便离去查看,没有料到……” 齐韶侯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地上的干草被推到了一边,墙壁上用石块刻出了几个凌乱的字符。 耳朵里传来有些急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你这个逆子!” 左丞恨铁不成钢的伸出手指骂道:“一天不闹腾点儿事出来你不甘心是不是!” 李清远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应道:“是啊,我闲得发慌,可不得找点儿事情做。” 左丞胡须乱颤,眼里满是怒气与懊悔:“我本以为……老夫也没盼着你能有出息成大事!只求你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你为何非要百般折腾!” 李清远越过自己爹爹的肩头看到了贺大人,他有点儿不着边际的想:贺大人苦着一张脸,只怕是齐源已经死了。 李清远的嘴巴里头有点儿泛酸,他撇撇嘴,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一脸倨傲的站起身,伸过手臂,挑了挑眉头:“该给我换牢房了吧?” 他做出这等事情来,哪里能不受牢狱之灾呢? 后悔吗?李清远问自己。 有一点儿吧,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何季又没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着自己来帮这个忙。 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 太后风光大葬,满皇宫的人都身穿缟素,萧晚晚挺着大肚子,听太后被追加封号。 萧晚晚站了许久,脚有一些累,嘉文帝也体贴她,让承双她们扶着萧晚晚回去休息。 旁人不知晓,承双却对太后这件事情里头的弯绕懂得几分,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还要给太后死后这样的殊荣,不仅让她葬入了皇陵,还给了加封。 “虚名罢了。”萧晚晚靠在贵妃榻上,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换而已。 嘉文帝注定不会让太后与那个孩子同时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互斥的,即便那孩子生父不是先皇又如何呢?人心总是贪婪的,那孩子长大之后若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指不定会做出怎样危害兆国根基的事情来。 那孩子的生活太后是绝对不可以参与的。 即便昨天晚上景宁宫满是侍卫,即便昨天晚上那条通道口没有被堵住,床榻被拉开,也还是不会有人听到太后的叫喊。 因为外头的这些人“不能听到”。 她越想越觉得脑子沉重,身体乏累,承双连忙上前扶她进去休息,刚踏进寝宫里头,思双就赶来通报:“娘娘,小王爷求见。” 萧晚晚顿了顿,面上的神色很是有一些复杂,她问道:“景濯?” “是,娘娘,”思双抬头看了萧晚晚一眼,“娘娘若是身子疲累,奴婢这就出去和小王爷说,让他下次再过来。” “不必了,”萧晚晚想了一会儿,“让他进来吧。” 景濯是没有办法避开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事外人,端王是他的皇叔,太后是他的母亲。 他心中有疑惑,却没有选择直接去问皇上,原因其一是景濯成长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不沉稳,其二是他尊重嘉文帝,不想因为无端的猜测破坏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萧晚晚乐于接受的,况且,嘉文帝如今在世上只剩下这么一个血亲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赵景濯身穿缟素,墨发用素白的发带束起,眼眶微红,他忐忑不安的坐在座椅上。 萧晚晚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望清了存在于他眼里的不安。 赵景濯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嘉文帝是全然不同的,他是在阳光底下快快活活长大的,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阴谋诡计。 他和皇叔虽然算不上多亲密熟悉,但至少是认识了二十年的亲人,太后更是他的母亲,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赵景濯站了起来,手脚都有一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闪躲。 萧晚晚问:“小王爷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 萧晚晚偏头看他:“小王爷?” 赵景濯攥了攥手指:“皇嫂,我知道皇兄同你好,许多事情都会同你说......母后、母后和皇叔真的是自相残杀吗?” 萧晚晚笑了笑:“自然是这样。” “可是、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理由自相残杀!”小王爷的脖子都红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萧晚晚吃了一小块糕点,叹了一口气:“小王爷当真要听?” “自然是要听的!” “小王爷应该知晓,大理寺卿从端王的衣服里头搜出来了他与太后密谋的信件,端王意欲谋反,连同太后,至于为何后来兵戈相向,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匀,所以才……” “母后才不会谋反!”小王爷激动地大声喊道。 承双立马站了出来:“小王爷,你失礼了!” 萧晚晚的眉头皱起,牙齿咬紧了下唇,一张脸皱了起来,承双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问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萧晚晚弓起了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额头上也细细密密地冒出了汗。 小王爷被萧晚晚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懵了,他的眼里头满是惊慌,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他是说话大声了一些,可是也不至于将萧晚晚吓成这个模样吧? 承双急得出了一背的汗,萧晚晚手指攥紧她的手臂,用尽了力气说道:“……接生婆。” 承双眼睛倏地睁大,随后立马唤来永秀宫的所有宫人,将一应的事情尽数交代下去,袁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四五个接生婆进了永秀宫,傻愣愣站在那儿的小王爷被推了出来,他在冷风里头吹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 皇嫂……要生了?! 萧晚晚要生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在接连的糟心事之后,兆国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嘉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连忙赶来了永秀宫,他一连串地问思双:“人怎么样了?她在里头多久了?太医呢?孩子生出来没有?” 思双跟在他的身后,在嘉文帝意图进房间的时候伸出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皇上,娘娘进去不久,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太医已经在里头帮忙了,屋内的血腥气重,还请皇上在外头等候。” 李公公也跟着说道:“皇上,思双姑娘说得对,皇上还是在外头等候吧。” 嘉文帝闻言瞪了他一眼。 李公公缩了缩脖子,忽然看到了窝在角落里头的赵景濯,顿时喜笑颜开:“正巧了,小王爷也在。” 第三百四十五章 屋内渐渐传来了萧晚晚的叫喊声,那声音尖利之中带着一些哑,像是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了嘉文帝的心上。 赵景濯其实此刻是不想见到嘉文帝的,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一种怎样的心情对待皇兄,但是皇兄来的速度太快,赵景濯甚至没有来得及离开。 嘉文帝也望向了小王爷,神色复杂。 “景濯,”嘉文帝出声唤道:“过来。” ———— 生孩子在古代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也许是萧晚晚在怀孕的期间营养太好,她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格外的大,半天都没能露出头来。 萧晚晚额头上的发丝尽数被汗濡湿,她的嘴里塞着咬布,手指紧紧地抓住床栏,接生婆一边查看着下头的情况,一边给萧晚晚打气:“娘娘,再努把力,孩子看到头了!” 萧晚晚身体疲累得很,眼皮子上下打架,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全部抽空了一般,她的双腿颤抖,胸口起伏不定。 一盆盆的血水被送了出来,永秀宫所有的人心都被揪紧了。 “老天爷,各路神仙娘娘,”思双双手合十,忍不住低声念了起来,“请您一定要保佑娘娘,保佑她母子平安,信女愿意吃斋一年以还恩情。” 赵景濯拘谨地坐在嘉文帝的对面,他看着皇兄吩咐李勉拿来了许多信件,随后推到了他的面前。 “朕知道你心中有不解,这些疑惑朕来解释给你听。” 他本来就不打算瞒赵景濯,谎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戳破的东西。 况且,他相信景濯的品性。 小王爷一封封地看过去,面上的神色越来越痛苦和不可置信,但是母后和皇叔的字迹他都是认识的,这是做不了假的。 他抬起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皇兄一脸的心不在焉。 嘉文帝的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茶杯,嘴角绷紧,一脸的苦大仇深。 “皇兄……皇兄!” 小王爷一连叫了好多声,嘉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问道:“看完了?” 小王爷答道:“看完了。” 嘉文帝点了点头,又开始走了神。 小王爷仔细一想,也明白了嘉文帝这般反常是为了什么,他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竟然因为皇兄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有了一丝好转。 小王爷难以接受自己母后同他人有染的事实,难以接受和睦相处的皇叔居然是个怀着狼子野心的贼子,但是更让他难受的是,这些痛苦的事情一直都是由皇兄一个人来承担的。 两个至亲之人合谋着算计皇兄,如果他是皇兄的话,只怕此刻已然心灰意冷,甚至会因为这些变故而性情大改。 但是这一切的设想与担心在看到皇兄那张写满了关心与担忧的面庞的时候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并没有被打倒,他的身边是还有别的人在的。 皇兄爱着的那个女子如今正在经历人生中最紧要的关头。 “皇兄,”赵景濯说道,“要一起去看看皇嫂吗?” 正巧李勉前来换茶,嘉文帝忙问道:“生了吗?” 李勉摇摇头:“回皇上,还没呢。” 嘉文帝的眉心皱成了“川”字:“摆驾永秀宫。”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就算是心里头再着急,也丝毫没有办法,这一场生育直到天色暗沉下来都还没有结束,嘉文帝心里闷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和萧晚晚说过的话。 他原本是想着同萧晚晚生许多孩子,可是在看到那一盆盆血水,听到那一声声压抑着的哭喊的时候,他所有的这些想法全都消散不见了。 他舍不得让萧晚晚再受一次这样的苦楚,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接生婆打开门,面上带着笑意:“生了!是个公主!” 嘉文帝大喜过望,三步作两步的走上前,想要进屋子看看萧晚晚,尚且呆在屋里的接生婆突然道:“还有一个!” 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萧晚晚气喘吁吁,汗湿透了背脊,她刚放松下来,接生婆就又攥住了她的掌心,给她打气:“娘娘,还有一个,能看到头了,娘娘再使把劲儿!” 萧晚晚心神俱疲,她心里头已经开始埋怨起了系统:有那么多好用的药物,为什么没有无痛生育的? 李公公看着嘉文帝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劝道:“皇上,娘娘生双胞胎是好事儿,况且第二胎要生的比第一胎简单顺利的多,皇上不必忧心。” 嘉文帝冷冷的瞥他一眼,问道:“你生过?” 李公公尴尬地摸了一把额头:“奴才……奴才自然是没生过。” 嘉文帝轻哼,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的脑壳:“站着说话不腰疼!”末了又嫌弃起李勉的脑壳油光多,手指在李勉肩头的衣料上蹭了两把。 李公公心中叫苦,他是个阉人,哪里会生过孩子,可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吗?先皇的那些妃嫔第一胎的时候都叫喊得疼得厉害,可是第二胎就好多了。 小半个时辰后第二个孩子也顺利的生了出来,一男一女,生了对龙凤胎。 龙凤呈祥可是再好不过的寓意,两个接生婆一人怀里抱了一个来向皇上恭贺,不说是在皇家了,就算是在普通的农户家里头,生了龙凤胎也是要多给她们这些接生婆一些赏钱的。 她们知道奖赏丰厚,所以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谁料到嘉文帝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竟然孩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奔着萧晚晚的床榻去了。 嘉文帝握住萧晚晚的手,心疼的拿帕子擦拭掉她头上的汗,满眼的愧疚自责:“辛苦你了。” 萧晚晚困顿地眨了眨眼睛,上下眼皮子不断打架,她强撑着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嘉文帝的手背,眉眼之间含着责怪之意,哑着嗓子小声道:“将孩子抱过来,臣妾想看看。” 两个接生婆闻言上前,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了萧晚晚的身边,萧晚晚又吩咐承双道:“给些赏银,两位辛苦了。” 两名接生婆连忙道谢,口中也说着:“不辛苦、不辛苦。” “能为娘娘接生是小人们的福气。” “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今日生了龙凤胎,往后必定更加贵不可言!” 承双做事妥帖,给了两个装满了金豆子银块的荷包,沉甸甸的。 萧晚晚小声埋怨:“皇上不赏赐,到时候外头人多嘴,该说皇家小气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嘉文帝满心满眼想着的看着的都是萧晚晚,哪里还有其余的精力能够想到赏赐这件事情? 萧晚晚的身子往孩子的方向靠拢了一些,闭上眼睛休息。 嘉文帝为她拉高了被角,这时才有空来看他的两个孩子。 婴儿紧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嘴巴里头咿咿吖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肉肉的脸颊压在枕头上露出柔软的粉色牙肉。 李公公看的眉开眼笑,正想夸上两句,嘉文帝却撇了撇嘴,有点儿嫌弃:“好丑。” 没有半点儿像他和萧晚晚。 李公公捂着嘴笑:“皇上,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养一段时间便漂亮了。” 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承双会意,立刻将小公主抱了起来,递给嘉文帝,嘉文帝往后退了半步,眉目紧锁,警惕地盯着这个孩子,半天都没有伸出手来抱。 英明神武的皇帝挥了挥手臂,指挥道:“李勉,你来抱。” “皇上,”李勉说道,“这孩子一定很想跟您亲近。” 嘉文帝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犹疑,他试探的伸出手,等那孩子放在他手上的时候,他立马就生了退缩之心。 这样一个柔软的小家伙此刻在嘉文帝的心里却有千斤重,他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敢有其余的动作,生怕惊醒了这个孩子。 他的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婴儿蹬了蹬腿,嘉文帝立马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婴儿伸出手指,一下子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头,津津有味地吸了起来。 嘉文帝绷紧神经,看着怀里的小丫头吮的嘴边都是口水,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一些,嘴角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其实也不是很丑,嘉文帝心里头想,还挺可爱的。 李公公问道:“皇上,该给孩子取名了。” 嘉文帝试着晃了晃手臂,看着怀里的孩子鼓着脸颊嘟着嘴,忍不住拿手指拨了拨她柔软的胎发。 “不急,”嘉文帝压低了声音,嗓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等她醒了之后再一起取。”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皇子,吩咐道;“这两个孩子先安置到憋得房间,别吵到晚晚休息。” “是。” 萧晚晚睡了很久,在她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系统却开启了新一次的更新。 “商城更新完毕。” “ui更新完毕。” “新版块更新完成,数据加载完毕。” 蓝色的光屏在萧晚晚的面前跳跃,随后消失不见。 ———— “笃笃!” 何季从书卷中抬起头:“请进。” 士兵恭敬道:“大人,孙大人来了。” 何季放下书:“去泡一壶热茶,请孙大人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便响起:“何老弟,我不请自来,你可不要计较!” 何季笑了笑:“孙兄远道而来,我没能提前恭迎,还请孙兄不要气恼。” 孙亮豪迈的跨坐在椅子上,闻言咧嘴一笑:“方才在路上我好好欣赏了一番兆国的美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何老弟回到故土之后迟迟不愿意归国。” “孙兄又在开玩笑了,”何季拿过一杯茶水,“正事未完,我又怎敢中途归国。” 第三百四十八章 萧晚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无数条系统消息涌了出来。 她没有先去管这些消息,而是问承双:“孩子呢?” 承双回答:“娘娘,孩子如今皇上在哄着玩儿,奴婢这就去抱过来给娘娘看看。” 萧晚晚想到赵允晟逗孩子的场景不由得露出一个笑,等她见到抱着孩子过来的嘉文帝的时候,面上的笑意更是藏都藏不住。 他已经抱的像模像样了,看起来熟练得很。 嘉文帝将孩子小心地放到萧晚晚身边,拿手指掖了一下衣角,说道:“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喜欢咬手指,朕拉了几次,每次一阻止他们就开始哭。” 萧晚晚眉眼温柔,嘉文帝一时不由得看呆了眼。 虽然往常也能够看到萧晚晚温柔娴静的模样,但那些与今日的都不同。 她望向孩子的目光充满爱怜,脸上未施脂粉,嘴唇透出一种病弱的苍白,眼眸却水亮,目光清透成了一泓湖水。 她不再是小丫头了,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萧晚晚小声问:“孩子生下来之后一直是陛下陪着他们么?” 嘉文帝点点头,语气之中还有一些隐秘的得意:“他们很喜欢朕。” 萧晚晚却瞋了他一眼:“孩子这是饿了。” 嘉文帝愣住了。 萧晚晚手臂撑住床榻,承双立马上前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软枕,萧晚晚半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盯着嘉文帝的脸,以一种教导的语气问道:“皇上可有给孩子准备食物?” 嘉文帝抿抿嘴:“……没有。” 萧晚晚道:“两个孩子不是爱吃手指,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了,他们的父皇又不懂得这些道理,让他们一生下来就开始挨饿。” 嘉文帝耳尖有一些红,他没有底气地争辩:“朕听说孩子饿了都会哭。” 萧晚晚歪了歪头:“皇上方才不是说,不让他们吃手指的时候,孩子就开始哭闹了吗?” 她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声嘟囔:“你们的父皇还没有学会怎么当好一个父亲。” 她的声音不大,却能够让嘉文帝听得清清楚楚,嘉文帝知道萧晚晚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心里头也不恼怒,只是觉得愧疚。 来自没有当好父亲的愧疚。 他说道:“朕会好好学的。” 萧晚晚点了点头,想要掀起衣裳却又顿住了手,板着一张小脸对嘉文帝说道:“你出去。 ” 嘉文帝不解其意,萧晚晚瞪了他一眼,耳廓却红了个通透:“孩子饿了。” 嘉文帝道:“孩子饿了为什么朕要出去?” 他瞥到萧晚晚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他的喉间溢出愉悦的笑声:“这么久了,还会害羞?” 萧晚晚用手推了推嘉文帝:“你儿子女儿饿了,不能再拖了。” 嘉文帝顺势握住她的手,笑容带着一些暧昧邪肆,声音低哑:“朕也饿了。” 萧晚晚睁圆了眼睛,嘉文帝又道:“朕又不是没见过。” “呜哇哇——” 一直安静吃手指的小皇子突然哭出了声。 萧晚晚立马凶了起来:“皇上!” 嘉文帝赌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才这么小就知道跟他争宠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小皇子小公主喝饱了之后满足的叭了叭嘴,萧晚晚心里头的感觉有一些奇妙,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两个孩子的脸颊,软乎乎的。 她有些不着边际的想:每天要喂两个孩子,奶水够吗?虽然有奶娘,但是…… 系统立马回答道:“宿主请放心,奶水是绝对够的。” 萧晚晚这才想起来了更新过的系统。 她将蓝屏拉了出来,仔仔细细翻了几遍,除了商城新上架了许多适合婴幼儿的用品之外,系统里还多了一个板块置于攻略进度板块的下头。 “孩子养成。” 萧晚晚点开,系统的导语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你想要给孩子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吗?你想让你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赢在起跑线上吗?你想要让你的孩子足够优秀吗?孩子养成系统能够满足你对孩子的所有期望。” 萧晚晚对于让孩子变优秀一类倒没有什么想法,在她看来这无异于让孩子上补习班,只不过孩子不需要努力,只需要她这个当妈的完成各种任务,积攒系统币和属性点就可以了。 但是萧晚晚认为一开始就是满级的人生其实是不完整的,她没有资格剥夺孩子成长的乐趣。 为孩子提供一个安全的生活环境倒让萧晚晚十分心动。 她用系统币购买了一些专门为婴幼儿量身定制的药粉,预备每天加一点点到孩子喝的奶水或者是米糊当中,给孩子一个强健的身体。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个房间里,搁置在桌案上的两根蜡烛却忽然亮了起来。 烛火摇摇晃晃,焰尾冒着青色,坐在桌案前面的女人脸上画着奇诡的图案,她盯着蜡烛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是龙凤。” “阿姥,”少年人推开门,脸上的神情恭恭敬敬,他撩起衣服的下摆,跪在软垫上,同女人一起看着桌上的烛火,“阿姥,皇帝陛下同意见我们了。” 女人点了点头。 少年人又忍不住问道:“阿姥,那皇帝真的会听我们的话,帮助我们吗?” 女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会的。” 因为皇帝帮的不仅仅是他们,也是自己。 ———— “还有事情没做完?”孙亮吹胡子瞪眼睛,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我来了这么些天,也没看到他有什么其余的动作!” 文臣与武将之间天然就具有壁垒,他们互相仇视作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相互看不顺眼,在孙亮看来,何季只不过是想找一个留在兆国的借口,他是搞不清楚,为什么皇上要亲近一个别国的文弱书生。 即便这个文弱书生很有才华,但是梁国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有才华的人来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孙亮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啧了啧嘴,他心里咕囔着还是酒好喝,茶这种东西寡淡的要死,喝起来还有点苦,只有那些文人爱拿派头,喜欢品这种又苦又涩的东西。 “何大人难道就没有从端王那里拿到东西?” 被他询问的士兵战战兢兢,要知道孙亮一直都有虎将军的名号,生的威风凛凛,让人望之生畏。 “……有、有的。” 第三百五十章 “取什么名字?” 萧晚晚双手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嘉文帝已经翻开了前朝大学士编纂的词典,一个字一个字的找了起来。 “小名我倒是想好了,”萧晚晚说道,“男孩子就叫豆豆,女孩子就叫楚楚。” 嘉文帝忍不住发笑,提点萧晚晚道:“他们可是皇子公主,怎能这般随便的取名。” “小名随便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萧晚晚鼓了鼓嘴,“反正小名也只有几个人知晓,自然是怎样好念怎样来了,”她扬起头,瞥向嘉文帝,调子微微上扬:“皇上觉得这两个名字不好?” 嘉文帝哪里敢说不好,他现在对萧晚晚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小名而已自然是要随她的开心。 “好,就叫豆豆和楚楚。” 承双站在两个摇篮的中间,左右手各拿了一个拨浪鼓,逗着两个孩子玩儿。 虽然两个孩子还小,但是已经可以看出一点性格来,小皇子安安静静的,小公主闹腾一些,此时正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想要抓拨浪鼓,嘴里头咿咿呀呀个不停。 嘉文帝写了几个字,笔锋遒劲,问道:“这两个名字如何?” 萧晚晚一看,一个取名闻萧,一个取名晚宁。 是把她的名字化开用了。 萧晚晚心头涌上一点甜意,嘴上却不愿意表露出来,只是点点头,勉强道:“还行。” 嘉文帝忍不住放下笔,伸手去抱她,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那就叫这两个名字。” 萧晚晚推了推她,眼神尴尬地望向承双,承双却知情识趣得很,放下拨浪鼓匆匆退了出去。 “朕已经让李勉拟好旨意了,”嘉文帝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明日就能到永秀宫来宣旨,到时候你就是妍贵妃。” 萧晚晚背抵着靠椅,无力地承受着嘉文帝的唇舌,含含糊糊道:“……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嘉文帝解开她的扣子,喘息道:“……不快。” 他恨不能将萧晚晚捧到最高的那一个位子上,贵妃已经是委屈萧晚晚的结果了,哪里谈得上一个快字? 萧晚晚仰着脖子,外衫被褪了个干净,只剩下肩带极细的肚兜罩在身上,嘉文帝手指流连,低声叹息:“恢复的真快。” 就像根本没有生过孩子一样。 萧晚晚头脑被烧的混沌,迷迷糊糊地想道:系统还真的是始终不违背它的初心,这些恢复的技能结果还是变成了让嘉文帝收益的东西。 他的手指揉弄,嘴唇已经覆了上去。 萧晚晚忍不住屈起身体,身子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手指捂住嘴唇无声地尖叫,嘉文帝不知餍足地吮吞,力度大的像是在赌气。 他小心眼地记着自己儿子前些天打断的好事。 “不可以,”萧晚晚眉目含春,“孩子还在。” 嘉文帝握住摇篮的扶手,将它们推离开了床榻,一把将萧晚晚抱了起来:“看不到了。” 芙蓉帐暖,春意融融,永秀宫的烛火亮了一夜。 承双为梦蓝叠好了衣衫:“往后保重。” 梦蓝笑了笑:“我会的,”她顿了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娘娘。”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会的。” 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了,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此后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萧晚晚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她给了梦蓝最体面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出了宫。 李公公笑得见牙不见眼,宣读完了旨意:“妍贵妃娘娘,接旨吧。” 萧晚晚福了福身子:“臣妾谢皇上恩旨。” 明黄色的圣旨拿在手上并不重,萧晚晚吐出一口气。 从刚进宫到现在成为贵妃,她已经在这座深宫中待了许久,也经历过很多事情,还深爱上了一个男人。 “娘娘,”李公公说道,“皇上早朝过了之后就会过来永秀宫。” 萧晚晚点了点头:“麻烦李公公了。” 册封的旨意一下来,各宫的妃嫔自然免不了一番贺喜,萧晚晚脸都要笑僵了,如今皇宫中的女人还算少,一个个地前来拜访却已经让萧晚晚觉得折腾。 承双为她揉捏着肩背,说道:“娘娘,那个良贵人品性倒是改了不少。” 萧晚晚回想了一会儿,确实是如此。 她记得往日良贵人向来是最嚣张跋扈的,虽然位分低,却很有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穿衣打扮上也向来是花枝招展。 她敢这般不收敛无非是因为有太后这个靠山在,如今太后已经倒了,良贵人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想到太后就不由得想到了她的那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做了母亲,萧晚晚的心都软了一些。 她轻轻摇着拨浪鼓,逗着安安静静的豆豆,随口问道:“那个孩子是被送到了何处?” 承双静默了一会儿:“娘娘。” 萧晚晚笑了笑:“想必早就不在原来说定的那个地方了,那孩子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容易,这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当一个普通人,说不定还能快快活活地过完一生。” “娘娘,”思双小跑着进来,“皇后娘娘来了。” 萧晚晚放下拨浪鼓,承双和另外一个宫女立马抱起了两个孩子,退了出去。 “请皇后娘娘进来。” ———— 梁国皇帝一脸的怀疑,他看着面前身穿黑色衣衫,脸上图案奇诡的女人:“你说你能够唤兽?” 黑衣女人将一条手臂贴在胸前:“尊贵的皇帝陛下,确是如此。” 梁国皇帝摸摸下巴,一抬手:“那你便演示一番给朕看看。” 黑衣女人又行了一礼,表示对梁国皇帝的尊重,随后她转过身,跟随她而来的三个灰衣少年立马成三足鼎立之势站开。 黑衣女人的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长棍,她将长棍抛向空中,三个少年立马从袖中抽出玉萧,置于唇边吹了起来。 黑衣女人接住长棍,嘴中念着梁国皇帝听不懂的语言,渐渐地他的耳朵里头传来了“沙沙”声。 守在梁国皇帝身边的侍卫都是一些很有本事的人,他们身经百战,自然知道这种“沙沙”声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从草丛里钻出来了数条颜色花样各异的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是剧毒的品种。 这些蛇像是排队一般有条不紊地抬起了上半部分的蛇身,就连高度都分毫不差。 梁国皇帝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五十二章 萧晚晚对于皇后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她不像丽妃在宫中横行霸道,也不像惠妃多年来独得皇上的恩宠,甚至比不上良贵人的骄横无礼。 她更接近于一个透明人,把持着后宫的各种繁杂事务,除了之前萧晚晚被污蔑与侍卫有染,皇后忍不住出来落井下石了一次之外便没有其余的动作。 她这次前来永秀宫为的是什么萧晚晚一时之间也拿不准。 皇后能够看出来是仔细打扮过的,雍容华贵,面容精致,身后带着的宫女手中捧着盒子,看得出来是贺礼。 “本宫近日以来事务繁多,一时之间忘了恭贺妹妹生得龙凤胎,晋升贵妃之位,还望妹妹莫怪。” 萧晚晚捋了捋头发,笑道:“姐姐言重了,妹妹又怎会责怪姐姐,姐姐今日来看妹妹倒让妹妹受宠若惊。” 皇后淡笑不语,目光却投到了一旁的摇篮上,她小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打量着摇篮内的孩子,夸赞道:“这两个孩子长得真是水灵,一双眼睛像极了妹妹……不知妹妹可曾想过将孩子过到他人的手中养。” 萧晚晚的面色僵了下来,她开口说道:“不知道姐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坐在座位上,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扶手,缓声解释道:“妹妹一下生了龙凤双胎,想必要照顾两个孩子力有不逮,在这后宫之中将孩子寄放到其他嫔妃的身边养是在常见不过的事情。” 萧晚晚心中冷笑,她虽然不是古代人,但是知识还是了解一些的。那些将孩子放到别的嫔妃宫殿中养的要么就是生母体质虚弱,要么就是生母犯了大过错,被剥夺了养孩子的资格,哪有生母好端端的孩子却被过养的先例。 她看向皇后,皇后的面色冷淡,慢悠悠的喝着茶,像是笃定了萧晚晚一定会将孩子交出来。 即便她是妍贵妃又怎样呢?皇后到底是压了她一头。 萧晚晚回答道:“谢谢姐姐的好意,不过……” “萧妹妹,”皇后撩了撩眼皮子,似笑非笑,“本宫听闻,妹妹的父亲不久将会来京城上任。” 萧晚晚一愣,这件事嘉文帝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她也明白了皇后为什么会这样有自信,官场上免不了打交道,像她父亲这样的新上任官员更是要小心做事,皇后的娘家势力大,要想给自己的父亲下绊子轻而易举。 皇后也不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萧晚晚总能够想通的。 “谢谢姐姐对父亲的关心,”萧晚晚微笑,“妹妹替家父谢过姐姐了。” 皇后点了点头,等待着萧晚晚的后话,却发现萧晚晚自顾自地逗弄起了婴儿,半点儿都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你……” “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来一起吃个饭,”萧晚晚笑的恬淡,“皇上今天中午也会过来永秀宫。” 萧晚晚看着皇后黑下来的脸色,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只怕是打错了主意,没弄清楚状况,萧晚晚可从来没想着振兴娘家,她那个爹也从来没有这种抱负。 第三百五十三章 萧晚晚的背景简单干净,不像皇后这些大族,一举一动都要为家族的利益考虑,活着都没了自我。 皇后的目的萧晚晚也是明白的,如今后宫里头没有几个妃子,自己的存在更是断了其他人的恩泽,后宫里头讲究一个平衡,皇后知道她自己可能这辈子子嗣无望,所以想要将萧晚晚的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培养感情,让小孩子更亲近她这个皇后一些。 毕竟养恩要比生恩重。 萧晚晚自然是不乐意的,她生的小孩儿,往后居然跟她这个生母不是最亲近,想想就觉得不太好受。 皇后拒绝了萧晚晚留饭的邀请,萧晚晚也没有挽留。 “承双,”萧晚晚喊道,“上膳罢。” 承双试探地问道:“娘娘,不等等皇上吗?” 萧晚晚眼睛一横:“本宫虽然身子好得快,早早就能下床了,但正儿八经还是处于坐月子的时候,挨不起饿,传膳。” 承双只好应了,命小厨房的人将饭菜端了上来。 萧晚晚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了戳米饭,在碗里戳出几个洞来。 嘉文帝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萧晚晚的嘴唇撅着,看见他来了懒懒散散地行了礼,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 嘉文帝坐了下来,伸手为萧晚晚夹菜,问道:“怎么了?这副模样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萧晚晚想了想,虽然她是有将怒气转移到嘉文帝身上的嫌疑,但是这宫里头的事情还是要靠嘉文帝来做决断,她即便如今不大高兴见到赵允晟,也还是得耐着性子同他讲话。 萧晚晚自以为态度还算不错,但落在嘉文帝的眼里头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嘉文帝嘴角噙笑,观察着萧晚晚鼓起的面颊和微皱的眉头:“和朕说说,嗯?” 萧晚晚正色道:“皇上,臣妾是有心力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唔,”嘉文帝沉思了一会儿,“若是永秀宫里的人手不够用就和朕说一声,朕去调一些有经验的人手过来,你也可以不用太过劳累。” “臣妾不愿意将孩子过到别人的膝下。”即便只是暂时养养也不可以。萧晚晚在心里头补充道。 皇上是多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猜了一个七七八八,他允诺道:“朕不会让你和孩子分开的,朕保证。” 萧晚晚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她问道:“皇上为何让臣妾的父亲来京城?” 嘉文帝心里头不悦,联合刚才萧晚晚说的话明白了他将萧晚晚父亲调到京城中的这件事情也是皇后所说。 毕竟宫里头只有皇后敢前来讨要孩子。 他原本还想着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告诉萧晚晚,就当做是一个惊喜。 “锦城离京城太远了,”嘉文帝解释道:“让你父亲来京城,往后你们一家也能够多团聚,往来方便,再者,你父亲已经在原本的岗位上做了许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调任升职也是理所应当,朕总不能寒了忠臣良将的心,让他们没有盼头。” “还有呢?”萧晚晚问。 嘉文帝的眼瞳渐深:“朕想给你一个强大的母家作为靠山。”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其余的好处再多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如果萧晚晚有了强大的母家,她就能够堂而皇之地坐在更高的位置上,他想要赏赐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出来劝阻。 嘉文帝并非临时起意,他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前些天的早朝催生了他的急迫。 他想要封萧晚晚为贵妃的时候得到了大多数臣子的反对,什么“出身平庸、妃位已是勉强”,“贵妃称号太过尊贵,萧氏之女承担不起”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 嘉文帝听了之后自然是不高兴的,他以“生了龙凤双胎不可不赏赐”为理由将那些反对的人尽数驳回。 萧晚晚吃东西的手顿了顿,她抬眼,看到嘉文帝此刻又逗起了楚楚,萧晚晚心里头的那点儿憋闷顿时又消散得一干二净,心里头被挠的痒痒的。 皇后的那番话其实根本怪不到嘉文帝的头上。 “臣妾的靠山已经很大了,不需要了。” 嘉文帝面露不解,萧晚晚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就是臣妾最大的靠山。” 有这个愿意护着她的男人在,又有什么别的好怕的呢? 后宫失衡一事不仅仅是皇后急,前朝的那些大臣们也是急得很。 他们家中那些如花似玉、十五六七的女孩子原本都是想着借着选秀女的机会塞进宫里头的,可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嘉文帝说停就停,半点儿都没有贪恋美色的迹象。 女孩子大好的年纪就是那几年,她们可耗不起下一个三年。 嘉文帝近来也发现自己的奏折里劝诫他重开选秀的言论越来越多了,嘉文帝眉心拢起,对着李公公说道:“往后这类的折子就不要送上来了,全都都筛掉。” 李公公点了点头:“是,皇上。” 奏折消停了两天,那些大臣见送出去的折子石沉大海一般没了音信,便开始在早朝的时候问了起来。 “皇上,子嗣繁多才是百姓之福,是社稷之福,臣恳请皇上重开选秀!” 此言一出众人皆附和,嘉文帝面色冷淡:“若是没有旁的事,那便退朝吧。” 众臣忧心忡忡,好美色是人之常情,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不愿让新秀女进宫的皇上? 这一切究竟是哪儿出了差错? 众臣一番琢磨,只能将原因暂且归结到了萧晚晚的头上。 萧晚晚自从进宫以来就深受龙恩宠爱,皇上喜爱她,她近来又立了大功,为皇上生下了龙凤胎,只怕是这位妍贵妃娘娘性情善妒,不愿意后宫里头出现新人来抢夺皇上的恩宠,在皇上的耳边吹了吹枕边风,这才导致嘉文帝不愿意开放秀女进宫。 大臣们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 “秦将军,这样可不行,身为妃嫔怎可心生妒忌,独揽圣上雨露恩宠?”一名大臣进言道,“太后娘娘驾鹤西去,后宫中的主心骨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应当管教一番妍贵妃,让她晓得雨露均沾这个道理才是。” 秦将军心里头不屑道:这些人表面上是为了皇上的子嗣考虑,实际上都是想让家族中的女儿进宫,为家族博得几分利益,这理由倒是找的好听。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只不过他女儿是中宫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如今被一个不入流的七品官员的女儿打压成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丢脸,若是能够消减两分妍贵妃的气势,便是同这些心怀鬼胎的老家伙们合谋一番也无不可。 秦将军并没有打着让皇上独宠她女儿的主意,只是想让所有人意识到后宫里头真正的女主人是皇后。 他自己的女儿他心里头清楚,那孩子从小就沉闷得很,的确不是多讨喜的性子。 一个文臣说道:“皇上几年以来独宠妍贵妃一人,想来是喜欢这样的样貌和品性,不能再找一个妍贵妃出来,照着模子再找一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说来老夫的族中倒有一个年纪合适的,十五六岁,容貌娇丽,乍一看倒和妍贵妃有三分相似,性子也活泼,若是合适,倒不如将她送进宫看看。” 秦将军望向说话的人,捋了捋胡子:“相貌上佳的话倒可以在我这里挂一个干女儿的名头,寻个机会让她进宫面见皇后,随后带到皇上面前。” 众人便这般敲定,等将那名女子带过来的时候,秦将军点了点头。 少女名唤薛桃,人如其名,生的比桃花还要娇艳。 皇上如今对于选秀女充盈后宫的事情三缄其口,可是只要打破一个口子,让皇上知晓新人的好处,那么口子就只会越撕越大,到最后谁都能得利。 萧晚晚拿勺子蘸了一点辣椒酱,立马被辣的缩起了舌头。 承双看的着急:“娘娘,奴婢早就说过了,这东西吃不得,您非不信。” 萧晚晚皱了皱鼻子,仰着脸问承双:“承双,你知道大寒天吃什么最过瘾呢?” 承双看萧晚晚不断吸着气,鼻间都冒出了汗,没好气道:“反正吃什么都比吃辣椒酱好。” “咿哇!”楚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费力地挣着被包的圆滚滚的身子,翻了一个身。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冒着热气的锅,嘴里咿呀个不停,间或挥着小手。 萧晚晚一见乐了,咧着嘴放下勺子,将床上的楚楚抱起来,一边摇着手臂,一边拿鼻间去碰楚楚肉乎乎的小脸:“果然还是我女儿懂我,楚楚是不是也馋了?” 楚楚张着小嘴,露出粉色的小牙肉:“咿,啾!” 楚楚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连带着小脑袋都点了一下。 承双瞪眼,忙从萧晚晚的手上抱过楚楚:“娘娘!你身上的辣味儿呛到小公主了!” 萧晚晚也有点儿心虚,忙推开门拎着裙摆在外头的雪地上走了几圈儿,嘉文帝一过来远远的就看到萧晚晚像只小麻雀似的在雪地上蹦跳。 他不由得失笑,明明是已经当了娘的人了,反倒越活越回去,愈发稚气了。 他大步走过来,将人拥入怀里,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萧晚晚闷声闷气:“在散味儿。” “味儿?”嘉文帝闻言不由得低下头,在萧晚晚的身上仔细嗅了嗅,疑惑,“没有什么味道。” 只有一股淡香,这味道他很熟悉,像是她天生就带着的香气。 “有,”萧晚晚张了张嘴,吐出一小截舌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辣味儿。” 第三百五十六章 她这副情态勾人不自知,嘉文帝不由得滚动着喉结,眸色微暗。 但是他到底记得如今还是在外头,还是个大白天,便只是刮了刮萧晚晚的鼻子:“吃了什么?” 萧晚晚缩了缩脖子:“尝了一点辣椒酱,把楚楚呛到了。” 嘉文帝立刻正色起来,轻轻拧了拧她的脸肉:“往后可不许了,楚楚还小,受不得这种气味儿。” 萧晚晚捂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软软地回应道:“知道啦。”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嘉文帝身后,看着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背,只觉得一颗心浸到了糖水里头。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赵允晟了,喜欢到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勾起唇角的地步。 “这样可不行啊,”萧晚晚小声地咕叨着,这样她还怎么舍得回去。 嘉文帝抱起了安安静静趴在床上的豆豆,笑道:“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爱动。” 萧晚晚接口:“大概是像了皇上。” 嘉文帝回想了一会儿,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小的时候的确也不怎么爱讲话。 他将豆豆放在肩头,豆豆立马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小嘴抿得紧紧的,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四处乱瞥。 萧晚晚凑过去,拿手指逗他:“豆豆好高啊。” 豆豆低下头看他的娘亲,往日里对于他来说那么高大的娘亲如今竟然变得小了起来。 “唔呀。” 萧晚晚目瞪口呆:“豆豆竟然开口了。” 嘉文帝笑着摇摇头:“他是个健全的孩子,自然是会说话的,你这个当娘的难不成从未听到他讲话?” 萧晚晚道:“听是听过,只不过豆豆往常只在饿了和想要拉粑粑的时候说话……” 萧晚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豆豆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眉眼之间同嘉文帝格外相似,他扁着嘴,不太情愿地又喊了一声:“咿呀。” 承双照顾两个孩子的时间比较长,这下子也反应过来了,面上的神色变得尴尬,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喏喏道:“……皇上、娘娘……小皇子好像是拉了……” 萧晚晚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豆豆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娘亲,萧晚晚将他从嘉文帝的肩头上抱了下来,嘉文帝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我儿子的胆子可真是大,”萧晚晚心里头出奇的愉悦,“敢在当今圣上的肩头上拉。” “你看起来很高兴,嗯?” 嘉文帝有点儿不满地揽住了她的腰,承双连忙抱着小皇子出去换布垫。 “臣妾只是觉得有趣,”萧晚晚靠在嘉文帝的肩头,“皇上能够和孩子那么亲近,臣妾很开心。” 嘉文帝抱着她默然不语。 他小的时候是在自己父皇的漠视下长大的,自然不愿意让他的孩子再过上这样的生活。 萧晚晚盯着系统上嘉文帝达到98的好感度,心里头生出了一点儿忐忑来。 她记得系统曾经和她讲过的话。 只要好感度到达了一百,回到现代的程序是会自己启动的,而且一旦启动就再也没有办法停下。 她会被强制地带回现代。 第三百五十七章 萧晚晚头一次这么严肃的开始思考起了这件事情,晚上休息的时候萧晚晚唤出来了系统,直白地问道:“有没有暂缓回去的方法?” 系统给出了答案:“没有。” 自然是不可能有的,对于之前绑定系统的宿主来说,游戏世界只不过是一个注定要离开的地方,她们每一个人都盼望着能够早些离开游戏世界,系统自然人性化的没有开发出能够暂缓回去的物品。 当好感度达到一百的时候,系统会给出最完美的死亡方案,迅速地将宿主抽离。 萧晚晚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心里头有点儿难受,她问:“那……那有没有消减好感度的方法?” 系统回答:“有的。” 萧晚晚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证过嘉文帝对惠妃的好感度一下子从八十降到了零。 系统:“当目标对宿主产生厌烦,对宿主的喜欢下降的时候,好感度就会相应下降。” 萧晚晚想着赵允晟哄孩子的样子,笑起来和静下来的样子,当她幻想着记忆中的那张脸眼睛里头爱意渐渐散去的时候,心像是被细小的尖刺扎了一下。 无论是离开的结果还是留下来的方式都让她无法接受。 ———— 孙亮虎着一张脸,提溜着小兵的后脖颈,问道:“你确定是在这儿?” 小兵瑟瑟缩缩:“奴才……奴才之前看到何大人将东西放在了这间屋子里头。” 孙亮趁着何季出了门这才敢过来探探风摸摸底,倒不是他怕了何季,而是文臣就像那狗皮膏药,要是没处理好,那就跟疯狗似的时不时都要报复一番,追上来咬两口。 孙亮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它才行了这鬼鬼祟祟之事。 这些天他威逼利诱,总算从那个小兵的嘴里头挖出来了一点儿东西。 他就知道何季是个怀了歹心的狼子,既然早就将图纸从端王府搜刮了出来,那为什么不将图纸寄给皇上?不仅如此,还打着事情未办完的借口在兆国逗留。 这不是生了异心又是什么? 孙亮一阵摸索,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军中的排兵布阵偶尔也讲究五行八卦之术,他也是懂一些机巧的。 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孙亮终于在床头发现了一个暗格,手指在上头敲了敲,果不其然是空心的。 他大喜过望,将暗格弄开,里头躺着几张纸。 他将纸张摊开,粗略地看了看,随后将方才翻动的桌椅尽数回到原位,将图纸揣在怀中离开了。 他找来了信鸽,将图纸塞进了信筒里头。 他倒要看看皇上这一次还会不会维护何季。 翊宁宫。 皇后坐在梳妆镜前,贴身宫女为她细细梳着头发,抹上头油,插上簪子,温声道:“娘娘,方才老爷送进来了一封家书。” 皇后面上的神色犹豫了一瞬,宫女又问道:“娘娘是要现在看还是用过了早膳再看?” “先传膳罢。” “是,娘娘。” 皇后自己拿起了桌子上的眉黛,细细勾勒,可是无论她画的怎么精致,眉眼之间的暮气都没有办法遮住了。 她的年纪和心态都已经不复从前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色衰爱弛,更何况嘉文帝在她年轻的时候就没有给过她多余的目光。 之前为皇上贺寿的时候,她的礼物同萧晚晚送的图纸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远,因为这件事情,母亲还专门进宫训斥过她。 她那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的利益在家族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她打开了那封信,信里头的内容让她既无奈又可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父亲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个妹妹。 十五岁的娇俏妹妹,送进宫是为了吸引谁的注意力大家都心知肚明。 即便皇后心里头不愿意,也不得不去做,谁让她自己没有本事,勾不住皇上的心神呢? 冬日里头的寒气渐渐散去,天气一日比一日和暖,楚楚和豆豆如今已然能够在床榻上爬了,两个肉乎乎的小团子穿着鲜艳的衣裳,戴着粉色的小帽,费力蠕动着身板,尤其是楚楚,一会儿都空不下来。 在经历过数次失败之后,萧晚晚终于做成了味道还算不错的汤底,她将蔬菜豆腐等物放进热气腾腾的汤锅里烫了烫,就着这简易小火锅吃了一大碗饭。 “咿呜呜。” 萧晚晚夹起一块豆腐,红色的汤汁滚在玉白的豆腐上,萧晚晚吹了吹热气,对着眼巴巴看过来的楚楚说道:“你不能吃。” “咿!” 楚楚撅起了小屁股,手掌拍着床榻。 “发脾气也还是不能吃,”萧晚晚拿帕子擦了擦头上…辣出来的汗,“娘亲要是给你吃了,这满院子的哥哥姐姐还有你父皇指不定要怎么念叨我。” 楚楚不高兴了,她蹭蹭地爬到豆豆的身边,嘴里头咕叽咕哇了半天,像是在控诉萧晚晚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豆豆安安静静地听,用小爪子蹭了蹭楚楚的头发。 萧晚晚撑着下巴看两个小孩子抱团,乐不可支,承双不由得叹气,娘娘自己性子都像个孩子,如今生了小皇子小公主,非但没有稳重严肃起来,反倒天天拿逗弄小皇子小公主当乐趣。 哪里有这样当娘的? 豆豆翻了个身,张着嘴一连打了几个哈欠,萧晚晚将孩子放进摇篮里头:“困了就睡会儿。” 她慢悠悠地摇晃着摇篮,问承双:“让打的长命锁长命环做好了没有?” 眼见着孩子就要百天了,萧晚晚为了讨一个好的寓意,特意让人打了一对长命锁长命环。 百岁宴那天有不少的王公大臣都要来参与,届时还要抓周。萧晚晚对抓周没多大的兴致,她本来就不求这两个孩子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萧晚晚敲了敲有些酸的胳膊,承双连忙上前结过摇孩子的任务,萧晚晚道:“眼见着中午了,让人进来把桌子收拾一番,派个人去养心殿问问皇上今日过不过来用午膳。” 她虽然因为嘴馋来不及等赵允晟就先吃了小火锅,但是肚子里头还能再垫垫,陪着赵允晟用午膳也没有什么妨碍。 “娘娘,皇上今日只怕是来不了。” “怎么,你去养心殿问过了?”萧晚晚伸了伸懒腰,“今天要看的奏折很多?” “娘娘,今天是皇后的生辰。”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样的事情按理来说是很重要,但是萧晚晚一来不再是低位分的妃嫔,二来自从她怀孕了之后,嘉文帝便免去了她每日要到翊宁宫请安这一项,所以这一次的皇后生辰就连尚仪局都没有人记得过来通知萧晚晚一声。 尚仪局的人不说,承双她们自然也就以为萧晚晚没有这个必要去翊宁宫大费周章的贺喜。 “到底是过生日,皇上都有所表示了,本宫不过去恭贺两声,送一份礼也说不过去。” 她总不能比皇上还拿乔吧。 萧晚晚让承双准备好了礼物,她得了不少的赏赐,从中挑出一支步摇,算不得多贵重,但胜在精致,又放了一个白玉镯子进去。 翊宁宫。 嘉文帝显然有一些心不在焉,他这么久以来早就习惯了只和萧晚晚呆在一起,皇后太久没有和嘉文帝独处过,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拘谨,奉了茶谢过恩之后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还是嘉文帝先开了口:“后宫事宜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皇后忙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臣妾还有许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嗯,”嘉文帝点了点头,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了许久,“用膳罢。” 皇后心里头有些失落,她吩咐宫人去准备午膳,贴身宫女却在这时候匆匆跑了进来:“娘娘,薛姑娘到了。” 皇后的脸色一僵,虽然早就答应了父亲,让薛桃借着为她庆生的机会进宫也是早就说好的事情,但是到了这个关口,皇后的心中仍然有些不情愿。 是,她是不得宠,但是她对皇上的这一颗心却是真的,她真真切切地爱着这个男人。 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让出呢? 但是皇后最终还是做了违心的选择,她脸上挂着佯装出来的欣喜:“薛妹妹来了?快让她进来。” 嘉文帝有些困惑:“她是谁?” 皇后笑着解释:“皇上有所不知,这是臣妾的一个远房表妹,虽然隔着好些层关系,但是臣妾还未曾进宫的时候常同这孩子在一处逗玩,关系亲近。她知道臣妾要过生辰了,所以特意进宫来为臣妾庆贺。” 说话之间薛桃已经走了进来,她穿着桃粉色的衣裙,小脸生的粉艳,一双眼顾盼神飞,她像是没有想到当今的圣上也会出现在翊宁宫里,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嘴角的笑意也僵住了,怯生生的看着当今圣上。 皇后的手指攥紧,咬紧了牙,她只看这名叫薛桃的女子一眼,便知道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才15岁的年纪,用来吸引男人注意勾引人的法子却学了不少。 皇后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温和笑容,语带一点责怪的说道:“怎么见了皇上也不知道行礼?” 薛桃这才如梦方醒,她紧张的快速抬眼和嘉文帝对视,随后低下小脑袋,声若蚊蝇,娇娇软软的说道:“民女薛桃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嘉文帝的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两下,脸转向皇后的方向问道:“她看起来这般小,皇后还未出阁的时候便能同她玩在一起了?” 第三百六十章 皇后一愣,她显然没有预料到皇上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发问,她再一观察,发现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给薛桃一个眼神。 皇后在看到薛桃画像的时候心中就在打突,她能够清晰明朗的感觉到这个女子就是按照萧晚晚的模子来选的。 如今见皇上并没有对这个薛桃表现出多大的兴致,皇后的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一些惆怅。 这世间大概能够找出很多像萧晚晚的女子,但是皇上的目光与心神却只会放在那一个萧晚晚身上。 皇后正准备圆话,薛桃却抢先一步的开启了口:“皇上有所不知,虽然民女同皇后娘娘年纪相差有十来岁,但是民女尚且在学走路的时候便喜欢同皇后娘娘黏在一处。” 嘉文帝不冷不热的说了句:“那你的记性倒是真的不错,那么小便会记事了。” 薛桃笑得娇艳:“皇……” 嘉文帝一抬手,吩咐道:“传膳罢,时候不早了,朕的肚子也饿了。” 薛桃尚未说出口的话便这样的堵在了肚子里头。 毕竟是皇后的生辰,嘉文帝还是需要尊重一番皇后的意见,便留了这名薛桃一同用午膳,在饭桌上,薛桃表现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所有的天真与朝气,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总是拖着一点明媚的笑意,频频地往嘉文帝的方向看过去。 等到嘉文帝被盯得不耐烦了,回看的时候,她又做贼心虚一般害羞的躲避开目光接触,就连脖子和耳朵都红了个通透。 “皇上,娘娘,”贴身宫女进来的时候心情有一些忐忑,“妍贵妃娘娘来了。” 若是说皇后生辰的这一天最不想见到的是谁,那无疑是妍贵妃了,妍贵妃如今就是所有后宫女人的宿敌,因为她的存在,让本来还有机会承受一点恩宠雨露的妃嫔们全部都打消了希望,守起了活寡。 同皇后僵住的脸色不同,嘉文帝的眼睛却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开口说道:“请妍贵妃进来。” 萧晚晚产后身材速度恢复之快让宫廷中的妃子着实是眼红了一把,她穿着烟紫色的衣裙,脸上的妆容画的很淡,却愈发显得整个人清秀雅致。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今日是皇后娘娘的生日,妹妹来得晚了,还望姐姐莫怪。” 嘉文帝眉目温柔:“过来一起用膳吧,来人,添一副碗筷上来。” 萧晚晚将贺礼放在一旁,坐在了皇后下位。 萧晚晚从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薛桃这张陌生脸孔,这位姑娘生得娇艳,一双眼睛灵动,但是望向自己的时候却带着几分警惕与敌意。 萧晚晚好歹也是将攻略游戏进度玩到98%的人,她怎么会看不懂薛桃的那一点心思? 按照规矩来讲,薛桃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女子,即便她和皇后沾亲带故,身上也是没有品级在的,她才是那个应该坐在皇后下位的人。 她来得早,一开始就坐在了皇上的右手边,但是既然萧晚晚也一同用膳,那她就应该主动起来将皇上右手边的位置让给萧晚晚。 可是她却没有动,坐的安稳如山,面上的神色天真,像是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民女早就听闻贵妃娘娘容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如同传言所说,”薛桃的脸上挂着怯生生地笑容,眼中饱含憧憬,“当真是让人羡艳。” 嘉文帝冷不丁地问了句:“哪里的传言?” 薛桃快速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子冒着红,“是、是听娘亲和府中姨娘所说。” “你爹是?” 萧晚晚闷闷地戳了戳饭,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又夹了一根青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薛桃一见皇上竟然这般仔细地打听她的家世,心里头涌上一股欣喜,她就知道,虽然皇上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是哪里会有不喜欢漂亮小姑娘的男人呢? 在薛桃看来,如今后宫被妍贵妃一个人占去了恩宠,无非是因为别的妃嫔不够漂亮,也不够年轻,都人老珠黄了又怎么能和后进宫的萧晚晚争?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她足够年轻,性子也活泼,向来会讨人喜欢,刚及笄的时候前来提亲的人就险些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回皇上,家父是宗正寺的钱侍郎。” 虽然这只是一个六品的官儿,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要比萧晚晚的家世要高一截,薛桃是半点儿都不怵的。 嘉文帝沉默了一会儿:“钱侍郎什么时候和秦将军有了沾亲带故的联系?”他看向皇后,“这亲戚关系是怎么个隔法儿?” 皇后心里头不愉快,她埋怨着这个薛桃竟然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皇上一问便问出了端倪来。 她怕薛桃多说多错,连忙开口找补:“皇上,是臣妾娘亲那头的关系,祖上隔了三代呢。” 嘉文帝点点头,薛桃莫名其妙被抢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心里头也不大开心。 “宗正寺主管的是天子宗族事宜,关乎庙堂,朕以为,在位者会谨言慎行才对,”嘉文帝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官员竟然将皇族中人当成可供随意评谈的角色。” 薛桃的脸色一白,她找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萧晚晚的想法挺微妙的,她的脑中又转悠起了系统的那套说辞。 这个出现在皇后宫中的姑娘生的漂亮,是男人都忍不住会多看两眼的类型,还和自己有一点儿相像…… 她忽然有点儿食不知味,鼓着腮帮子像个兔子似的一下又一下啃着菜叶子,尽力压下心中的难受,专心于饭菜以此转移注意力,又哪里还有心情去听他们究竟说了一些什么? 她巴不得堵住耳朵才好。 一条手臂横了过来,拿过萧晚晚的碗,声音平淡无波:“坐过来吃。” 萧晚晚愣愣地抬头,嘉文帝竟然主动伸手舀了汤放在她的碗里,随后那只碗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薛桃的位置上。 薛桃的面色尴尬极了,虽然她的心计要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的多,但是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家境不错,又漂亮伶俐,从小到大都是被哄着的,哪里受过今天这种气,被这样直白地打脸? 今天嘉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丢了面子,关键是他是兆国的皇帝,就算给薛桃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皇帝计较。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她原本算计的是皇上怜香惜玉的那颗心,一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头一次进宫,天真无邪的像是一张不染纤尘的白纸,自然是不会知晓宫中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她就算是逾越了,皇上也应该不会同她计较。 毕竟不知者无罪。 但是她没有想到皇上偏偏计较了,而且还计较的毫不留情。 放在她面前的这只碗变成了一道催命符,她坐立难安,咬了咬嘴唇,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望向萧晚晚。 萧晚晚抬眼,心中是有一些触动的。 嘉文帝这样的维护自己,萧晚晚怎么可能不感动呢?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一份感动,反倒让萧晚晚在左右摇晃的天平上做出了抉择,坚定了自己要尝试着消减嘉文帝好感度的决心。 呆在这里的每一天对于萧晚晚来说都成了倒计时,她真的害怕在某一个瞬间自己被突然的拉回到现代社会,再也看不到活生生的赵允晟,只能够对着电脑上冷冰冰的软件和立绘发呆。 萧晚晚按下自己心中的难受和对薛桃的看不顺眼,嘴角带起淡淡的笑意,温声对着嘉文帝说道:“臣妾就坐在这里,不妨事。” 嘉文帝脸上的神色有一些疑惑,他是清楚萧晚晚性子的,在他的印象当中,萧晚晚极少作出在帝王宠爱上与他人谦让的事情来。 “那便多吃一些,不要只吃青菜,”嘉文帝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萧晚晚的碗里头,“近来你都瘦了一些。” 嘉文帝的态度亲昵,旁若无人。薛桃嫉妒的咬了咬牙,皇后的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无奈与哀愁,这命是羡慕不来的,即便萧晚晚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官员家庭出身的女子又如何?她在后宫里头活的比谁都要快活。 午膳就在一种令人尴尬的氛围中吃完了,薛桃虽然之前受了挫折,但是她仍旧没有消灭掉想要在妃嫔上谋一席的心思。 她娇怯怯的对着皇上说道:“皇上,民女想要在宫中多留一段时日,陪陪皇后姐姐。” 皇后跟着帮腔:“臣妾许久未曾见到这孩子,今日见到了心中欢喜得不得了,还请皇上留她一段时日,权当是陪臣妾说说话。” 嘉文帝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姑娘的来意,明白了她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她方才对萧晚晚的不尊重他更是看在眼里。 萧晚晚如今是嘉文帝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他都舍不得对萧晚晚说什么重话,一个小丫头今日却在他的面前有意打压萧晚晚,这让嘉文帝如何忍得? 但是今日的情形有些许的不同。 皇后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她在生辰上对自己提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要求,如果拒绝的话,未免显得太不通情理。 皇上冷淡着一张脸说道:“那便在宫中多留七日,她毕竟还是一个未嫁的姑娘,在宫中留久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太好。” 薛桃巴不得自己在宫中的名声不好,那样外头的男人就不敢娶她,她就能够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借着流言强行为了清白成为宫妃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嘉文帝近来心中十分不得劲。 他一度后悔自己曾经因为顾虑到皇后的脸面,所以让薛桃留了下来。 这个女人活像是一个狗皮膏药,自己无论在哪儿都能瞧见她。 春天的夜晚还泛着寒冷,薛桃能够穿着一身单薄的衫子晃悠在从养心殿去永秀宫的路上赏月,偶尔还会变成吟诗唱曲儿。 兴致来了去御花园里头散个步也能碰到薛桃头上别着一朵白花在里头欢快地扑蝶跳舞,少女的笑声半点儿都没让他觉得悦耳,只让他感觉到头痛,败坏了前来赏景的兴致。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薛桃是皇后的客人,他总不能下一道旨意命令薛桃不准出现在这些场所里头。 虽然他心中十分想下这道旨意。 可是为何就连在永秀宫都能够碰到薛桃? 嘉文帝到来的时候,薛桃正巧在永秀宫中品茶,笑的花枝乱颤,萧晚晚面上的笑意很浅,眼尾微微上挑。 即便萧晚晚隐藏地很好,嘉文帝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萧晚晚眼里头的不耐烦和嫌弃,嘉文帝这段时间以来糟糕的心情奇异地变好了一些。 薛桃匆匆忙忙地行礼,眼波流转,娇俏可人,但是嘉文帝却没有对她投过去一眼,而是径自地从她的面前走过,揽住萧晚晚的腰,两个人说起了小话。 薛桃的面色尴尬了一瞬,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俏生生地说道:“皇上和贵妃娘娘的感情真好,让民女看了很是羡慕。” 萧晚晚推了推嘉文帝,示意他收敛一些,顺着薛桃的意思说道:“你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春心萌动也是正常,少男少女的情思最为可贵……不知令尊可曾为你许配了夫家?” 薛桃红着脸回应道:“还未曾许配。” “那你可有心上人?未来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薛桃那一双灵动的大眼此时此刻直勾勾的看着嘉文帝,虽然脸颊绯红,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坚定:“民女想找一个心怀大义,有本事的男子作为夫君,”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当然、相貌英俊些就更好了。” 萧晚晚扯了扯嘴角,忍着心里头的不适强笑着对嘉文帝说道:“皇上的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薛桃心下一阵紧张,期期艾艾地看向嘉文帝。 她都说的这般明显了,这些天又频频与他相遇,自认每一次遇见的时候,自己的穿着打扮与妆容情态都是挑不出半分毛病的,皇上应该对自己好感了许多才对。 嘉文帝只觉得薛桃不仅心怀不轨,还十分的不知道看人眼色行事,在他进入到这间房,揽住萧晚晚的时候,那些宫人都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退了下去,将地方留给他和晚晚独处,偏偏薛桃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让他想亲热都有所顾忌。 如今被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嘉文帝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肃着一张脸,语气也不大好:“你的婚配之事应当由你的父母来操心,”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天子赐婚是隆恩。” 薛桃哪里来的资格让皇上为她挑选夫婿? 第三百六十四章 薛桃这一回就算是想不在意都难,她极力地克制住自己难堪的心情,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民女失言。” 嘉文帝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后天你就该出宫了吧?” 这是在盼着她走,巴不得她马上消失。 薛桃不明白为什么嘉文帝这般地不待见她、讨厌她,她自认在宫中的这些天表现的不错。 嘉文帝沉着脸色,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贵妃娘娘尚且在修养期,不喜热闹,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过来叨扰贵妃娘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薛桃哪里还能够赖着一张脸呆在这儿? 她被嘉文帝这样的嫌弃,当真是丢尽了脸面。 翊宁宫内。 皇后拿针线绣着帕子,耳边是薛桃呜咽的哭声,她没觉得心疼,只觉得烦躁。 爹爹到底是高看了薛桃一眼,类似又如何?薛桃没有讨到皇上的半分喜欢。 “姐姐,”薛桃揉了揉红肿的眼眶,“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讨皇上喜欢是需要本事的,”皇后挑了挑眉头,“怎样能让一个男人喜欢,这种事情还需要你自己去想。” 薛桃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当初皇上也是这样对待姐姐的吗?” 这一句话戳到了皇后的痛处,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怀着满心的喜悦和不安,被子下放着的是寓意多子多孙的八样喜果,有些硌,但是却也让人甜蜜。 可是等到龙凤烛燃烧殆尽的时候,她也没能够等到自己那一夜的新郎。 皇后眉目微冷,看向薛桃:“本宫不是你的姐姐,薛姑娘莫要假戏真做当了真,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薛桃咬了咬嘴唇,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嘉文帝心满意足的抱着怀中软软的身体,在看到萧晚晚的时候,他一天积攒下来的烦闷好像消散了一大半。 萧晚晚有些心不在焉,嘉文帝问了她一些话,她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应答作为回应。 嘉文帝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是累着了吗?孩子今天闹你了?” 他的下巴搁在萧晚晚的头顶,缠绵绻倦地蹭了蹭,语调温柔的像是一波拍过来的湖水:“两个孩子如今大了些,你也不用整夜看顾着他们,也该让奶娘担起职责了,不要太过操劳。” 他单手抬起萧晚晚的下巴,眼睛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心疼:“怎么瘦了那么多?” 嘉文帝问承双:“你们娘娘近来可有好好吃饭?” 承双在萧晚晚警告的目光下,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娘娘近来吃的不多,时常没有胃口。” 承双看出来萧晚晚有心事,但是却不知道娘娘烦忧的是什么,就连逗弄两个孩子玩儿的时候,娘娘都经常走神,目光中的悲伤让承双感觉到心惊。 忧思过多是十分损害身体的一件事情,承双自然不愿意看到娘娘日渐消瘦。 要是说这皇宫之中还有谁说的话娘娘能够听上几分,那一定是皇上了。 “好端端的怎么不吃饭?”嘉文帝的眉心拧成了结,“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第三百六十五章 萧晚晚对上嘉文帝那双关切的眼睛,鼻头涌上一抹酸意,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竭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声音软软糯糯的,乖巧的同嘉文帝撒着娇:“臣妾怀孕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补品,生完孩子过后太医院的那些滋补的药方又从来都没有停过,臣妾的腰都粗了一大半,再不少吃一点,只怕要比楚楚还要圆润了。” 嘉文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语气中仍然带着淡淡的训斥之意:“就是因为这个缘由你才不吃饭?” 萧晚晚歪了歪头,眼睛微微瞪圆,神色一本正经:“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事情吗?身材可重要了,皇上难道乐意摸粗粗壮壮的腰吗?” 嘉文帝叹气,拧了拧她的鼻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儿不嫌母丑,夫不嫌妻壮,朕要的是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他伸手摸了一把萧晚晚的腰,“粗就粗一些,摸着软乎倒也舒服,朕不是这般肤浅的人。” 萧晚晚没忍住自己的笑,眉眼都弯了起来:“难道皇上不是一个喜好美色之人吗?” 嘉文帝抿起了唇:“难道在你的心中,朕是一个贪慕美色的人?” 萧晚晚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嘉文帝看着她那副正正经经,凝神思索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一根细小的羽毛挠刮着,有些痒。 只有萧晚晚能够止他的痒。 嘉文帝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腰窝,引得萧晚晚忍不住发笑挣扎。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在臣妾的心里头,皇上、皇上的的确确有一些贪慕美色,”她抓住了嘉文帝的手指,眼角因为笑出泪有点发红,眸中像是盛了一湖破碎的星河,晶晶亮亮的:“臣妾刚入宫的时候皇上就不加节制的很,经常让臣妾晚上睡不着,早上起来腰酸背痛,这不是贪恋美色又是什么?” 嘉文帝低下头,顺势在萧晚晚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朕只对你如此。”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眼眸低垂,遮盖住眼中的复杂神色,状似不经心的问道:“那皇上觉得薛桃的美色几何?” 嘉文帝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原本心中已经被萧晚晚勾起的绮念像是被人淋头浇了一盆冰凉的水:“好端端的,说起她做什么?” “薛桃妹妹生得漂亮,又是十五六岁俏生生的年纪,容貌比山上的桃花还要灼艳,皇上难道真的就不动心?” “她不好看。” 萧晚晚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皇上当真觉得薛桃不好看?” “不及某人。” 萧晚晚手指抓住他胸前的衣料,仰着头怔怔的看着他。 “沧海难为水。”嘉文帝难得神色有些扭捏,他毕竟是个帝皇,对于他来说,后宫中的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来都是她们讨好自己,哪里用得着他来说情话? 他看着萧晚晚水润的双眸,微微泛粉的脸庞,心中一动。 他忽然想要将世间所有的情话都讲给她听,想要将一切描述美好的词句都用在萧晚晚的身上,用来讨她的开心。 至于别的女人,就算生的堪比天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心神早就被眼前的女子占据,再也容不下旁的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萧晚晚勾着嘉文帝的脖子,声音软软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水汽,她语调很轻,像是随便一阵风都能够吹散。 “让秀女进宫吧。” 嘉文帝温柔的面容一下子碎裂掉了,他只觉得从脚底升起来一股寒气。 萧晚晚的手仍然勾在他的身上,她面上带着温软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嘉文帝觉得陌生。 嘉文帝的喉结滚动了几番,没有说话。 萧晚晚神色自若,像打商量似的哄着他:“后宫那么大,人实在是太少啦,哪有这样寒碜的后宫啊?”萧晚晚翘着唇,颊边荡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皇上总是往臣妾这里跑,臣妾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啊……” 她接下来的话在嘉文帝寒凉的眼眸中没了声息。 嘉文帝鲜少对萧晚晚真正的发脾气,所以萧晚晚在看到这样阴鸷目光的时候身子都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他一只手强硬地扣住了萧晚晚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让萧晚晚毫无闪躲的余地,另外一只手扣住萧晚晚的手腕,身子压了过来。 萧晚晚的后背抵着床栏,上头凸出的雕花硌得她背有一些疼,她被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嘉文帝的阴影之下。 那双眼睛里头暗流涌动,半晌他开口,嗓子里头带着淡淡的哑:“……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你不在乎朕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萧晚晚连舌头都泛出了酸意,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黑睫扑动,声音里头藏着微不可闻的颤抖:“身为妃子不可善妒。” 嘉文帝死死地盯着她,萧晚晚浑身的每一个神经都忍不住紧绷了起来,她不敢放松,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松了口。 嘉文帝气极反笑:“很好,”他松开萧晚晚,笑容自嘲,“你倒是大度。” 萧晚晚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上头似乎还留着嘉文帝的余热。 “你这般为朕着想,朕也不好辜负了你的心意。” 她抬眸,望着天子盛怒的那张脸,手臂忍不住稍抬,复又放下了。 眼前划过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像点水的蜻蜓一瞬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响起的是摔门声。 萧晚晚手指虚抓了一把空气,细声喃喃:“……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守在外头的承双被这突然的摔门声吓了一跳,她撞上嘉文帝黑沉的脸色,心里头更是打起了鼓。 承双忙不迭地进了寝宫,只见娘娘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承双望着她的身姿,只觉得娘娘愈发单薄了,心里头泛上几分心疼。 她打开衣柜,从里头拿了厚实一些的外衫,披到了萧晚晚的身上:“娘娘,天气还有些冷娘娘要多穿一些。” “嗯。” “娘娘,晚膳小厨房已经做好了,要现在端上来吗?” 萧晚晚手指动了动,抠着自己膝盖上衣料的绣线:“嗯。” 承双有些犹豫,试探问道:“要不要给皇上留饭?” “……不用了,”萧晚晚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气,声音飘渺恍惚,“他不会再来了。” “娘娘?” 萧晚晚抬头,眼眶发红,一滴泪滚落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李公公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桌案边上。 嘉文帝看了一会儿奏折,不耐烦地抬起头,眉毛拧成了麻花,冲着李勉没好气:“挡光了!” 李公公连忙往边上走了几步。 嘉文帝冷着脸盯着奏折上头的字,半天却一点儿都没看进去。 “洪大人是怎么回事?水利这件事交给他多久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落成?!” 李勉小心翼翼地回答:“皇上,突发了暴雨,事情耽误了几天。” 嘉文帝抿着唇,扬起眉:“这帖子昨日朕才看过,怎么今日又送过来了一样的?!” 李公公恭恭敬敬:“皇上,那是黄侍郎递上来的请安帖子。” 嘉文帝用一根手指打开,冷哼:“还敢天天问候朕好不好,朕看他是在温柔乡里蒙了心,正事儿一件都没有做好!” 李公公不敢搭话,心里头想着黄侍郎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嘉文帝越看越生了一肚子的火气,他这个皇上当的还比不过臣子,臣子身边都有温柔小意的解语花,他的身边只有一个把他往外头推的萧晚晚。 好不容易熬到了要歇息的时辰,李公公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洗漱的物品,嘉文帝被奴婢伺候着擦了手,眼尾向上挑,淡淡的问:“敬事房的牌子呢?” 李公公一愣,他没有想到皇上今天晚上居然要翻牌子。 皇上同妍贵妃娘娘闹成这个样子,如今还要过去永秀宫? 李勉将放着牌子的端盘拿了上来,嘉文帝的目光几次停留在妍贵妃的牌子上,随后又匆匆转开,像是自己只是不小心看到的,并非特意去瞥她的那块牌子。 他眼神反反复复转悠了几次就连李公公在一旁都看着着急了,嘉文帝这才点了点贤妃的:“今晚贤妃侍寝。” 李公公掩饰住自己惊讶的神色,领了命令前去贤妃的宫中下旨。 嘉文帝不痛快地想:她那么不在乎自己,自己好歹是个皇帝,难道就非她不可了? 他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贤妃的相貌了,不止是贤妃,这宫里头的女人每一个人的面目都渐渐模糊了起来,只有萧晚晚的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自己随手就能够作出一幅她的画像,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萧晚晚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 发觉自己竟然又想着萧晚晚出神,嘉文帝灌了一口茶,平心静气。 记不得贤妃如今的样子又如何?她一定要比萧晚晚贤淑得多,听话得多。 贤妃的轿子到了。 她连人带被子被扛到了床上。 李公公关上门,退了出去。 嘉文帝依然坐在桌案前,半点儿都没有要去床榻边上的意思。 贤妃望着帐顶打了个哈欠,就在她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嘉文帝走了过来。 他肃着一张脸,正经地像是在思考什么家国大事:“你先睡。” “……啊?是。” 龙床软绵,贤妃一夜好眠,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皇上依旧坐在桌案前头。 嘉文帝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大跨步的走过来,以公事公办地态度吩咐道:“朕昨晚宠幸了你。” 贤妃愣:“……嗯?” 嘉文帝抿抿嘴:“一会儿记得去给妍贵妃请安。” 贤妃:“……” 第三百六十八章 她观察着嘉文帝的脸色,心里头忽然有些想笑。 即便要去请安,那也应该是先请皇后的安,皇上却提的是妍贵妃。 贤妃向来是个玲珑心,她稍微一揣摩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只怕让她去请安是假,借机故意气气妍贵妃是真。 皇上这是和妍贵妃闹了脾气。 贤妃知道自己在这两个人之间起的作用,倒也并不觉得恼怒,她换好了衣衫,准备按照皇上的心意去永秀宫拜访。 皇上却又喊了她回来,差李勉去敬事房拿来起居录,修长的手指随意翻了翻,吩咐道:“过一个时辰再过去。” 嘉文帝冷着一张脸,看着起居录上头写着的萧晚晚最久一次在养心殿过夜逗留的时间,心想着他得让萧晚晚知道,这宫里头不止她一个人能在养心殿过夜。 他不仅宠幸了贤妃,还让她第二日很晚才能起身。 贤妃的贴身大宫女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她抬了抬眼,眸中带着几分凉意。 “去永秀宫。” 贤妃坐上步撵,明巧跟随在旁,她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贤妃的第二句话,脸上不由得露出嘲讽:“娘娘没有什么话要同奴婢说么?” “嗯?”贤妃偏头看她。 明巧垂下眼睛:“恭喜娘娘承得恩宠。” 贤妃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明巧神色淡漠,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永秀宫内外静谧,萧晚晚手里拿着针线,跟着承双学绣帕子。 思双愤愤不平地推开门,嘴里头嘟囔着:“当真是没有见过世面,这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萧晚晚头也没抬,将丝线纳入绸布:“怎么了?” 这宫里头谁不晓得昨天晚上皇上宠幸了贤妃娘娘,就连刚刚一众妃嫔到翊宁宫中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贤妃的身影,皇上还亲自命令一位小太监过来递口信,说是昨天晚上贤妃疲累,免去了她今早请安的事宜。 萧晚晚听了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寡白,即使她尽力想要遮掩,却还是比不论本能的反应。 她本来应该高兴才对,嘉文帝终于按照她的想法去行事了,可是却像是被人挖空了一块,冷风灌进来撞的人心室发麻。 那些妃嫔看好事的目光也落在了萧晚晚的身上。 专宠了那么多天没想到被贤妃给钻了空子瞧瞧妍贵妃那脸色,啧啧,看了还真是让人心里头舒服。 妍贵妃这回该明白她们这些从来都分不到肉汤的人是什么感受了吧? 后来皇后又说了些什么萧晚晚半点儿都没听清,她心不在焉,就连自己是怎么从翊宁宫回到永秀宫的都没记清。 承双看了心疼,这才找了点儿事出来做,想要分散一下娘娘的注意力。 思双鼓着脸颊:“方才奴婢在路上看到了贤妃的步撵,看样子是要往我们宫里头来的……不就是受了一次恩宠么,招摇得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娘娘不晓得受了多少次恩宠也没……” “思双!”承双忍不住出声。 思双住了嘴,有点儿委屈,她也是为娘娘抱不平啊!一会儿人来了不知道要怎么在娘娘面前炫耀呢! 第三百六十九章 萧晚晚轻轻笑了一下:“皇上恩宠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莫要让别的人都以为本宫是个蛮不讲理的,整天霸着皇上。” 承双松了一口气,娘娘能够自己看开就好,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沾染的东西,碰到了就难以抽身,娘娘清楚这个道理也能少伤着心…… 承双刚想附和两句,眼瞳就忍不住紧缩了起来,她惊呼出声:“娘娘!” 萧晚晚依然维持着绣帕子的动作,只是指尖已经冒出了血珠,偏偏她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还在神游天外。 承双连忙找来纱布,将娘娘受伤的手指包好,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她收回自己刚才的想法,娘娘分明情根深种,想要看开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承双也知道身为一个皇帝想宠幸谁就能够宠幸谁,她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嘉文帝,可是她心里头还是不忿。 娘娘那么好,皇上为什么要让娘娘伤心?为什么还要去和别的妃嫔床榻缠绵? 小宫女跑了进来,说道:“娘娘,贤妃到了。” 承双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逾越地在萧晚晚说话之前开了口:“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受了些伤,不便见客,让贤妃娘娘下次再过来吧。” 小宫女有点儿楞,她看向萧晚晚,萧晚晚垂下了眼睛,睫毛颤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宫女明白了,她将原话回复给了贤妃,贤妃绞了绞帕子,面上的表情很是有一些奇怪。 “那我就不打扰妍贵妃休息了,”贤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好照顾你们娘娘。” “是。” 回到自己的宫邸之后,贤妃摘掉了自己头上那些繁杂的头饰,一双手却从后头扳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地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力度大的让贤妃感觉到了疼。 她的脸上也出了怒气:“明巧!” 明巧凤眼微眯:“你很高兴?” 贤妃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放肆!本宫是你的主子!” “我知道,”明巧扯了扯嘴角,“是主子,那又如何?” “卫岚,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进宫。” 贤妃难堪地闭上了眼睛,轻声:“你不要命了吗?” 明巧松开了自己的手,神情漠然:“我不在乎命,你的命我看得比谁都重,我不会害你,”她顿了顿,“只是卫岚,你因为别的人开心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拿起一旁的铜盆帕子往外走,“我会疯的。” 贤妃懊恼地咬了咬唇。 养心殿。 嘉文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贤妃呢?” 李公公笑的有些勉强:“皇、皇上,贤妃娘娘回自己宫里了。” “唔,”嘉文帝点点头,“她去过永秀宫了么?” 李公公:“去过了。” “妍贵妃可有为难她?” 李公公心想着:按照妍贵妃的性子,就算心里头不开心也万万做不出来为难别人的事情啊。 他刚想安了皇上的心,一抬头却对上了嘉文帝闪着光的,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睛。 嘉文帝不太自在地别开头:“说啊。” 李公公:……他怎么觉得皇上巴不得听到贵妃娘娘为难贤妃呢? 第三百七十章 “皇上,”李公公说道,“贵妃娘娘今日身子不适,没有见贤妃娘娘。” 嘉文帝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脸转了过来,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怒色:“身体不适?” 李公公弓着身子:“是。” 嘉文帝心里头烦闷,他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两天没有过去看她,她怎么就没有照顾好自己,永秀宫的那群奴才宫女又是干什么吃的? 李公公试探性地问道:“皇上,可要去永秀宫看看?” 嘉文帝本来脱口就要说出来的话一下子被他强制吞了回去,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李勉:“看什么?永秀宫的那些人难道不能照顾好她吗?” 李公公:“……是奴才多嘴了。” 嘉文帝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属,晚上他照旧翻了贤妃的牌子,贤妃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心里头也有了底,没有再强撑着等皇上过来,而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睡着了。 嘉文帝终于放下了毛笔,李公公唤人进来洗漱,嘉文帝换了衣衫过后走到床榻面前,只看了两眼就又放下了床幔,人往外走。 李公公连忙跟上去:“皇上?” 嘉文帝扳着一张脸,阐述:“贤妃已经睡着了。” 李公公接话:“那奴才这就让宫女去叫醒……” “不必了,”嘉文帝打断他的建议,“想来贤妃平日里是太过操劳,所以才睡着了,不要去打扰她。” 李公公忙道:“是。” 嘉文帝抿了抿嘴:“李勉,陪朕出去走走,”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赏月。” 李勉不由得抬头望望天儿,他记得今天才初五,哪里有多大的月亮可以赏? 不过皇上说赏月,那就算是没有也得去赏。 嘉文帝特意只带了李勉一个人,李公公手里头拿着宫灯,跟随在嘉文帝身边,这条路越走越是熟悉,没多久就看了永秀宫。 嘉文帝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落在他身后两步的李勉,出声质问:“为何要领着朕来这儿?” 分明一直跟在嘉文帝屁股后头的李勉:“……皇上,奴才一早就发现了,永秀宫那里是最适合赏月的地方。” “唔,”嘉文帝目光在李公公笑成包子褶的老脸上晃悠了两圈儿,“真的?” 李公公信誓旦旦:“真的,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嘉文帝勉强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朕便听你一回,若是那处赏月不好,朕就要治你的罪!” 李公公:“……” 靠在宫门外头睡意上头的小太监们看到过来的皇上和李公公顿时所有的瞌睡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他们张嘴就要通报,李公公在宫里头那么多年早就活成人精了,当即将手指放在嘴唇前头,示意他们噤声。 小太监给嘉文帝开了门,出来倒水的思双嘴里头的喊声也被李公公阻止了下来。 思双点点头,在嘉文帝的目光下小心地打开了门,小小声说道:“娘娘已经睡下了。” 嘉文帝面色不善,李公公立马将思双拉了出去,将门关上。 思双被方才的目光弄的心有余悸,她想着:皇上看起来不大高兴,该不是来找娘娘麻烦的吧? 李公公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思双姑娘,安心,皇上只是来赏月的。” 思双眼神更困惑了,赏月?在屋子里头赏月?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屋内很黑,嘉文帝没有伸手去点灯,这个房间他实在是太熟悉,光是凭借着记忆中的印象他就能够摸到床榻前。 他隐匿在黑暗中,望着床上的人。 萧晚晚的睡姿算不上太好,被子被她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萧晚晚像是有什么烦忧的心事,柳眉在睡梦当中都是皱着的。 他俯下身子,手指忍不住抚上她的面颊,轻轻勾着两鬓柔软的发丝,低声:“倒也不算太没心没肺。” 她在为什么事情烦忧?她在睡梦中见到了谁? 自己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头吗? 又是浓郁的大雾。 萧晚晚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场景的梦了,自从惠妃从这个世上消失之后,她的梦境都安宁了下来。 鼻间涌上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萧晚晚捂住口鼻站在原地,被动地等待着梦境结束。 她早就发现了,这是系统干预不到的地方,她的金手指在梦境当中是无效的。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看身形像是一个女人,她穿着罩住全身的黑袍子,面目完全看不清。 眼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要走,萧晚晚喊道:“站住!”随后拎起裙摆追了上去。 她至少得看清这个人的脸,她不想再被动地陷入到别人设置的陷阱当中,她想要知道,除了惠妃之外还有谁会对她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报复 一堵火墙猛然窜了出来,挡在萧晚晚的面前,熊熊燃烧的热度灼得人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身上的皮肤像是要被烤干。 萧晚晚转身,她的四周忽然之间全都建立起了火墙,她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逃离开。 而方才的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萧晚晚被热度折腾得头晕脑胀,眼前发昏,如果不从这里出去的话,萧晚晚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睡梦中窒息而死。 她咬了咬牙,意图冲出火墙,但是身上的衣衫在刚一触碰到火焰的时候就燃烧了起来。 她的皮肤像是瞬间被沸水滚过,痛的她忍不住叫喊出声。 忽然之间有一股力道将她从这火墙中拽了出来,她扑倒在地,火墙猛地消失掉了,就连四周的浓雾也消散了。 萧晚晚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发现了放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 嘉文帝显然没有预料到萧晚晚会突然睁开眼睛,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住了,伸出去给她擦干的手也停在了那儿没有动弹。 手上帕子的一端柔柔的垂在了萧晚晚的眉心,有一些痒,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四目对望。 嘉文帝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偏开脸,收回手,假装镇定地将帕子放回自己的怀里,薄唇微启:“很晚了,你该睡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还带着略微的沙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熟悉嗓音的时候,萧晚晚的眼睛忽然有点酸。 她将被角往上拉了拉,睫羽颤动,闷声闷气:“皇上怎么过来了……不是召了贤妃姐姐侍寝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嘉文帝闻言原本满心的温软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他瞥了萧晚晚一眼,转身离开。 萧晚晚咬了咬唇,手指攥紧被角。 男人的肩背宽阔挺拔,他的影子拖的长长的,映在了床墙上。 嘉文帝忽然顿住了脚,语气干巴巴的:“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微微侧脸,露出坚毅的下颌弧线,“你当真不挽留朕?” 萧晚晚没说话,牙齿却在下唇上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如果你真的不挽留朕,朕以后不会再到永秀宫里来,”嘉文帝的眉眼嘲弄,“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萧晚晚心神紊乱,她想:能够呆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他也是好的,总比相隔两个世界,连面都见不着的要好。 萧晚晚张了张嘴:“皇上,您该回……” 剩下的话语全都被嘉文帝的手掌给堵住了。 萧晚晚瞪大了眼睛,她甚至没有看清楚嘉文帝的动作,男人便像阵风似的坐到了床榻前,用掌心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面上的表情却算得上凶神恶煞,嘉文帝几乎是拿眼睛瞪着萧晚晚:“不许说!” 萧晚晚动了动嘴唇,柔柔软软的触感抚平了一些嘉文帝的心浮气躁,他的气势降了下来,像是一个输了败仗的将军:“……你能不能多在乎朕一些?” “朕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嫌弃过,”嘉文帝神色挫败,“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萧晚晚被堵的说不了话,她在心里头想:怎么会不满意呢?就是因为太满意了,觉得哪里都好,所以才会让她纠结困扰,才会让她反复揣摩。 “朕放开你之后你不许乱讲话。” 萧晚晚点了点头。 嘉文帝两下脱掉了自己的鞋袜和外衫,掀开被子,兀自地躺了下去,占了大半的空间,手臂更是不容拒绝地放在了萧晚晚的腰间,将人往怀里头强硬一按,闷声:“睡觉。” 萧晚晚手臂撑在他的胸膛上,拉开一点距离,仰着脸:“皇上……唔!” 嘉文帝恨恨地咬了一口她软乎乎的嘴唇:“说了你不许讲话。” 明明只是两三天没有过来,嘉文帝却恍惚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将萧晚晚抱在怀里的感觉好到让他忍不住沉溺。 “刚刚做噩梦了?”嘉文帝冷哼了一声,“和朕一起睡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噩梦,一离开就开始被梦魇困扰,你还要将朕往外推。” 萧晚晚心里头想着: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时常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自然是不会做噩梦了。 不过赵允晟在身边的时候,她的确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嘉文帝目光注视着她粉白圆润的耳垂,有点儿在意地问道:“朕和贤妃在一起这两天,你有没有吃醋?” 萧晚晚愣愣地看着他。 嘉文帝半天没等到回答,心里头有点儿慌乱,就连语气都凶了起来:“说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你现在可以说话。” 萧晚晚声音闷闷的:“……那皇上呢?皇上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嘉文帝沉着脸:“朕倒希望能够乐不思蜀,不用来永秀宫受你的气。”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上来臣妾这里不怕贤妃姐姐生气么?” “她睡着了,”嘉文帝低头看着萧晚晚的小脸,顿了顿,“朕没碰她。” 萧晚晚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嘉文帝胸前的衣裳:“昨晚贤妃姐姐累着了,皇上体贴姐姐……” “昨天也没碰她。” 萧晚晚想着今日贤妃迟迟未到翊宁宫给皇后请安,后来又跑到永秀宫要来见她,结合方才嘉文帝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皇上故意的?” 嘉文帝迟疑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夜凉如水,萧晚晚将脸埋在了嘉文帝的胸膛上,感受着来自于这个男人的气息与热度,连带着心里头都是暖融融的。 “朕不是一个只知道贪欢的人,”嘉文帝语气轻缓,一字一句地讲给萧晚晚听,“朕有你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的女人。” 萧晚晚伸手抱住他。 “所以不要再把朕往外推了,”嘉文帝收紧了手臂,“朕也是会难受的。” “可是皇上,假如有一天臣妾不在你身边了呢?” 嘉文帝笑了笑:“那也不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情,都要几十年之后了,说不准朕比你走的快。” 萧晚晚手臂撑在了床上,神色认真:“若是等不到几十年,臣妾就不在了呢?” 嘉文帝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在萧晚晚凝肃的神色下消散在了喉间,他感觉到萧晚晚是认真的,她不是在打什么比方,不是在借机要一句他的承诺,更不是想听什么甜言蜜语。 嘉文帝隐隐地感觉到萧晚晚这两天的反常和它有关,她有心事。 嘉文帝将萧晚晚此时的反常记在了心上,他看着萧晚晚纠结的脸色,明白萧晚晚大抵是不愿意将实话说给自己听的。 “朕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萧晚晚慢吞吞地将手拿出来:“就是被针扎了一下。” “做事迷迷糊糊的。”嘉文帝啧了啧嘴。 萧晚晚闷声:“方才臣妾的那个问题,皇上还没有回答。” “那你呢?”嘉文帝反问。 萧晚晚沉默地看着他。 “朕如果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了,希望的也是你能够好好过生活,希望身边的人能够照顾好你,”他碰了碰萧晚晚耷拉下来的眼皮,语调温柔,“但是朕还呆在你身边的时候,便希望你的幸福满足都是朕一个人给的,只有朕一个人。” 一切都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四个字而已。 她就算费再大的力气,想出再多抗拒赵允晟的法子又能如何呢?最后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只有她一个人吃着闷醋。 而嘉文帝的好感度仍然一点儿都没有降,反倒晚上踏着月色来找她。 萧晚晚原本严防死守的那颗心也被嘉文帝的那怀温情给击溃地七七八八。 萧晚晚动了动嘴唇,嘉文帝捧住她的脸,将额头抵了上去:“该睡了。” 萧晚晚的背贴着嘉文帝温热的胸膛,感受着男人稳健的心跳声,原本紊乱的思绪慢慢地被捋平顺,眼皮子也困顿地垂了下来。 黑夜里,嘉文帝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你究竟在瞒着朕些什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虎头鞋,小圆帽,红红火火的喜庆小衣裳。 萧晚晚看着两个孩子被打扮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软化掉了,她抱起楚楚左看右看,在楚楚的脸上印下一个吻:“娘亲的小宝贝真好看。” 楚楚咯咯的笑,黑亮亮的眸子张望着后头的豆豆,一边咬着手指头一边打量着豆豆头上的帽子。 楚楚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大大的眼睛里装着一点困惑:为什么她没有帽子? “楚楚是女孩子,要扎小辫子,弟弟是男孩子。” 楚楚显然是听不懂的,她够着小脑袋,想要去将豆豆头上的帽子拽下来。 豆豆手脚并用,逃离开了楚楚能够探到的区域,萧晚晚笑眯了眼:“豆豆动作那么灵活,说不定以后是个练武奇才,根骨极佳,一眼能够被什么高人给看上……” 这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承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娘娘,您该梳妆打扮了,不然一会儿要来不及了。” 萧晚晚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小团子,任由两个小家伙在床榻上你来我往的比试。 萧晚晚今日要穿的衣衫也是提前了一个来月就送到绸缎局去做的,用的是新出的烟粉色调,乍一看倒和晕开的桃花花瓣有些相似,裙摆的下头是写意山水,严肃的黑同稍显艳丽的粉完美的融合在了一处。 她的眉心精致地点了花钿,萧晚晚突然起了兴致,沾了画眉用的黛,小心翼翼地描绘了一番眼尾,原本灵动的双眼被拉的长了一些,多出几分妩媚来。 萧晚晚呆在永秀宫的时候极少涂脂抹粉,同嘉文帝相处的时候也鲜少装扮,以至于两个小家伙对萧晚晚如今的模样陌生的跟,楚楚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萧晚晚的嘴唇。 她肉乎乎的小手上立马留下来了一道红痕,她作势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抹,萧晚晚拉住了她尝试的手。 “等你长大了一些才能碰这些东西,”萧晚晚拿来帕子,将楚楚的手指一点点的擦干净,“现在不可以碰。” 李公公带着满脸的笑意前来催促:“娘娘,该过去了。” 萧晚晚点点头,承双和思双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往外走。 小皇子小公主的百日宴来了不少人,就连周边的国家都专门派了人过来庆贺,萧晚晚刚到就听到两个臣子愤愤不平地在低声谈论。 “梁国当真是排场大,居然不派人过来庆贺。” “毕竟同那些小国家不一样,梁国向来不好惹的很。” “再不好惹在我兆国面前也还是要输一筹!” 用来抓周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物品,楚楚睁大了眼睛,一把就逮住一个木架风车不撒手,萧晚晚忍不住跟嘉文帝咬耳朵:“果然是个玩性大的,不指望了。” 嘉文帝也弯着唇角:“朕的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她开心就好。” 豆豆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眼神都有些呆呆的,就在嘉文帝忍不住出手相帮的时候,豆豆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用手脚将附近的东西拢起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 嘉文帝龙心大悦,将豆豆抱了起来,李公公在一旁带笑说道:“小皇子这一下文武之物都抓住了,以后必定是有大出息的。” 宴会开席,两个小孩子被奶娘们抱了下去,周边小国启国使者向前一步,高声道:“启国使者恭贺贵皇福泽延绵,祝皇子皇女一生平顺!” 思双弯下了身子,小声地和萧晚晚咬耳朵:“娘娘,方才奴婢去端果盘的时候,见到了他们国家来的公主。” 萧晚晚眼皮子一跳,按捺住了自己当即想要询问的念头,等到酒过三巡后她才找了个由头回永秀宫。 两个孩子还小,闹腾了一会儿就累着了,在摇篮里睡得正香,萧晚晚眉目微凝,问道:“你怎么知晓那是公主?” 思双道:“奴婢见着那使臣唤她名号了,好像是叫什么“泷珠”……奴婢就是觉得奇怪,既然来了,为何又不出现在方才的宴会上。” 女人对于情敌的预感向来都是很准的,萧晚晚自然明白为何她要躲藏起来。 如果启国的使者打的是嘉文帝的主意,那自然不会将公主在百日宴上推出来,一来是冲了萧晚晚的好事儿,未免落人口舌,要被冠上一个不知分寸轻重的名号,二来谈情说爱自然是要独处为上。 萧晚晚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想着将赵允晟推出去的时候来了个薛桃,薛桃一无所获,才愤愤不平地出宫不久,现在又来了一个泷珠公主。 但是如今她再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萧晚晚来到养心殿的时候,李公公候在了外头,萧晚晚心里头清楚,里面只有在里头有要事相商的时候才会回避。 李勉看到萧晚晚的那一瞬间也愣住了,他摆上笑:“娘娘。” “里头是谁在和皇上说话?” “……回娘娘,是启国的使者。” 萧晚晚点头,看着明显紧张起来的李公公不由得莞尔,她道:“公公不进去替本宫通报一二?” 李公公连忙点头哈腰地进去了。 李勉的心情很复杂,在他的认知里,对于皇上来说,妍贵妃娘娘是独一份的存在,谁都比不得的,娘娘和皇上的想出方式有时候像极了民间的恩爱夫妻,所以李公公才会在看到萧晚晚的那一瞬间有一种皇上立马要被抓奸的错觉。 要是换了今天是别的妃子来这儿,李公公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的,皇上是一国的君主,他想要哪个女人便可以拥有哪个女人,同一个他国的公主共处一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皇上本来就应该坐拥天下的美色,享受齐人之福。 使者行了礼,态度不卑不亢:“皇上,泷珠公主是我皇最爱的女儿,公主相貌无双,与皇上乃是佳偶天成。” 泷珠公主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使者口中所说的人根本不是她。 “贵国缔结邦交之心朕已知晓,”嘉文帝笑了笑,“朕也愿意维护两国情谊,只是皇室互通往来并非只有联姻一个法子。” 但是这确确实实是最稳妥牢固的办法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旦有了情感的羁绊,再想要算账的时候就没有办法撇的那么干净利落了。 他们启国丝毫都没有生出窥探天下之心,所求的只不过是偏安一隅,兆国的威势浩大,根基繁茂,是来寻求庇护的不二之选。 泷珠公主相貌出众,在启国想要向她求亲的王公贵族和勇猛武士不计其数,自从公主及笄以来,从来都没有缺少过上门说亲的媒人,君子好美色,嘉文帝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泷珠公主呢? 况且,兆国根本就不用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需要分出几分庇佑给启国就可以了,而这些庇佑对于兆国来说是相当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李公公推开门走上前,将事情同嘉文帝附耳一说,嘉文帝的嘴角立马忍不住向上翘起,他想要召见萧晚晚进殿,但是却又顾忌着这里头的两个外来者。 “联姻之事,无需急忙,可过几天再说,”嘉文帝开口道,“使者不必急忙离开,可在兆国多逗留几日,欣赏一番兆国的山水,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使者知道今天的事情算是说失败了,但是这也没什么,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门被从外头推开,露出来一张粉艳娇软的面庞,使者曾经在百日宴上匆匆的见过妍贵妃一面,他看的不仔细,只隐约知道这名贵妃是个美人,如今猛然这样近距离的打量,倒是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妍贵妃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容动天下的绝色女子,但是那种几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娇媚却不由得让人酥软。 门被关上了,使者慢吞吞的转过身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泷珠公主这时掀了掀唇片,笃定的说道:“那名皇上很爱这位妍贵妃。” 使者开口说道:“公主不必忧心,待到公主家入到兆国的皇室之中,自然能够凭借着自己在后宫中争得几亩地,获得皇上的恩宠。” “我不想做一个插入者,”泷珠公主抬眸,神色认真,“我争不赢她的。” 在李公公和嘉文帝说完话之后,嘉文帝上脸上露出的神色她曾经在自己的父王后脸上见过。 那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藏都藏不住的窃喜。 “公主,不可任性,若是此次不能够联姻成功,臣等如何回去交差?” “这宫里头又不是只有嘉文帝一个皇室,”泷珠公主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不是还有一个小一些的王爷吗?” 使者想了想,如果嘉文帝那条路走不通的话,的确也只能采取这种迂回的战术和兆国的皇室搭上关系了。 他派人去打听小王爷的消息,带回来的内容却让人感觉到惊喜,小王爷竟然还未曾娶过妻室,府中的侧妃妾室之位也一直都是空缺的,也就是说,如果泷珠公主嫁过去,那么她就是王府当中唯一的女主人。 也不比当皇上众多妃嫔中的一人来的差了。 嘉文帝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萧晚晚,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吃醋 萧晚晚故作不知情的问道:“方才知那名女子十分面生,臣妾好像未曾在宫中见到过,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嘉文帝回答道:“那是启国的公主,此次同启国使者一同过来的。” 萧晚晚面露惊讶:“方才在百日宴上臣妾怎么未曾见到那名公主?” 嘉文帝看着萧晚晚瞪圆的眼睛,因为惊诧而扬起的眉毛,心下觉着有一些好笑,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目光只是停留在萧晚晚的身上,并未说话。 萧晚晚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嘉文帝的解释,她转过头,只见嘉文帝满脸都写着了然。 “消息倒是收的够快,”嘉文帝眉眼都舒缓开了,薄唇勾起,眼中流光溢彩,“是吃醋了,所以才过来的这般快吗?” 萧晚晚仍然想要装傻蒙混过关:“皇上在说什么?臣妾怎么有一些听不懂。” “当真是听不懂吗?”嘉文帝的舌头顶了顶牙齿,嘴角勾出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朕还以为你是吃了醋,所以才赶到养心殿来。” 萧晚晚梗着脖子:“那皇上希望臣妾吃醋吗?” 嘉文帝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他的喉间溢出几声闷笑:“自然是希望的……你越吃醋,朕就越开心。” 他喜欢看到萧晚晚为他着急的模样,心室里头像是被塞了一包满满当当的糖水,从内到外都浸润着甜蜜。 ———— 梁国。 “他就是包藏祸心,”孙亮笑得得意,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何季,“这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梁国皇帝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他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之前毫无保留的信任何季,同何季交往过密,因为这样的一层信任在,所以此刻他的难受也是加倍的。 桌案上放着厚厚的一层图纸,梁国皇帝吸了一口气,眉目微凛:“朕记得,你曾经传书信给朕,说没有拿到图纸,那现在的这些又是什么?这些图纸都是孙亮从你的房间中拿到的,你告诉朕,这是不是连弩的图纸?” 何季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梁国皇帝的手掌一下子就落在了桌案上,力道大得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跟着晃悠震荡:“何季!你可知道欺君是大罪!” “臣知道,”何季抬起了脸,那双温和儒雅的眼睛如今更是褪去了所有凌厉的棱角,变的圆润光滑,“皇上对何季的恩情,何季一直都牢记在心不敢忘,但是即便是冒着欺君的危险,担当上欺君的名头,臣也要阻止皇上出手对付兆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留恋着兆国?” “臣担心的是皇上。” 梁国皇帝将孙亮支了出去:“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何季叹了一口气:“皇上想要建功立业,臣都明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一只强壮的骆驼。” “若是不能一次击溃,只会消减了锐气,更有可能被兆国抓住这一次机会敲竹杠,”何季顿了顿,语重心长,“陛下,这一笔买卖不划算。”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争端 梁国皇帝目光如电,审视一般地看着何季,何季面色坦荡,梁国皇帝确实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反叛之心。 梁国皇帝这才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你不必忧心,朕自然是心中有底才作出了选择。” “皇上碰到了高人?” 梁国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朕带你去和他们见见面,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这四个字的分量之重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孙亮,他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物,当即就不乐意了,深觉得何季不是什么好人,将皇上哄骗得服服帖帖。 “皇上,难道这家伙的欺君之罪就这样算了吗?” 何季双腿跪在了地上,态度恭敬:“臣自知有罪,甘愿受罚,请皇上惩处。” 梁国皇帝的瞳色渐深,他的手掌落在了何季的肩头,意有所指:“你的功劳朕一直都记得。” 梁国皇帝满面风光的将“高人”的成果同何季分享,何季在刚一踏进这片竹场的时候身上就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隐匿在草丛中传来的沙沙声裹着浓厚的黏腻感,鼻尖萦绕的是避都避不开的腥气,一队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袍子中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梁国皇帝满腔的斗志,他大笑道:“有了这样一队隐匿之师,只怕战场上对手要被吓得破胆!” 各类花色的,带着剧毒的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扑向士兵的时候,的确会一举击溃掉士兵们的意志,让他们溃逃。 灵活的、具有强烈毒性的动物,人们躲都来不及,哪里会英勇地迎上去? 何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为首的黑衣人,黑衣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回望了过来。 她的双眼幽黑,望的久了竟然会有一种心神恍惚的错觉。 何季忙收回了眼睛,嘴中奉承道:“恭贺皇上,有了这等高招,我国定能如虎添翼。”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一队“不义之师”需要梁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交换。 ————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繁杂的冬衫尽数被藏进了衣柜的最底层,绸缎局近来也忙得很,各宫的娘娘按照规制每年都要新做不少的衣裳,绣娘们熬黑了眼眶。 踩低捧高向来是宫中的常态,不受宠的妃嫔连做衣服的布料和花色都要挑拣着别宫娘娘剩下的,宫女前往绸缎局催了又催才能够拿到新衣裳。 萧晚晚也开始渐渐接手了自己之前的活儿,她带着承双刚刚走进绸缎局,就碰到了文公公同其他宫女的争端。 “这衣裳我们娘娘前天才拿到,花色普通也就罢了,这才穿了一天,衣裙就有不少地方开始脱线,裙摆还给刮破了,”宫女脸上的表情很是愤愤不平,“公公难道不要给个说法吗?” 文公公笑的云淡风轻:“姑娘,这你也要赖到我的头上吗?衣服从绸缎局拿出去了,事后发生什么事情与绸缎局没有半点干系,”他顿了顿,拿眼神上下扫了那宫女一眼,十足的不屑:“这衣裳的料子做工皆是上好,料子轻软,容易弄破,你们娘娘穿惯了耐折腾的,自然会有所疏漏。” 第三百七十九章 衣物 这宫女并非是从尚仪宫指派出去的,而是良贵人从家中带到宫里头来的。 她的心中自然是有一些傲气,文公公言语之间皆是对良贵人的嘲弄,说她没穿过好的衣裳,一时露了怯才将衣物弄破,这让宫女如何忍得? 她家小姐还未出阁的时候,在府中不愁金银,用度皆是最好,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没想到进了宫居然日子过得苦巴巴,就连一个下身无物的阉人也敢欺负到她们的头上来。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讨一个说法,文公公你要是不将事情解决了,别怪我们娘娘在皇上的面前参你!” 文公公心里头大笑,对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宫女竟然还生出了一点怜爱之心。 在皇上的面前参他?良贵人哪里有机会见到皇上?就算是见到了,这么一点小事难道皇上还会专门记下来为良贵人出头? 如今太后没有了,宫里头早就没有人再忌惮良贵人,一个没有靠山的低位妃嫔,皇上又不待见,这辈子也只能这样过去了。 “姑娘愿意在这里耗着,洒家也不阻拦你。” 文公公刚要转身便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倩影。 他连忙行礼:“妍贵妃娘娘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奴才也好过去迎接。” 他一面说着客套话,一面将目光放在了承双的身上,在萧晚晚看不到的地方别有深意地抛过去几个情意绵绵的眼神。 当初他和承双打得火热,后来承双得罪了当时的萧晚晚,被打发回了尚仪宫,期间承双并未主动找过文公公,文公公心里头对她并不在意,便也没管这一茬儿。 如今承双又变成了妍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当上了姑姑,地位今非昔比,文公公自然又有了续上前情的心思。 他左右一想,承双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当初在乎他、讨好他、缠着他,后来去了尚仪宫没有同他联系大概也是因为不想连累他罢了。 承双回以他一个淡淡的笑,文公公的心里头更加有底了。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萧晚晚问。 那名宫女原本是有底气的,可是一看到萧晚晚,她的气就泄了一半儿。 她倒是忘了尚仪宫如今归萧晚晚管,她又能够给自家娘娘什么好脸色呢? 宫女没答话,倒是萧晚晚看到了衣裙下摆的破裂。 “这好好的衣服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娘娘在问你话,”承双提点。 小宫女自暴自弃一般地将刚才的说辞又讲了一遍,萧晚晚伸手摸了摸衣服料子,似笑非笑:“这料子的材质果真是上好,永秀宫里头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手感的衣裳,”她偏过头,“承双你来摸摸。” 承双摸过之后也点了点头:“的确永秀宫里头没有这般料子。” 萧晚晚将衣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文公公的怀里,看起来是珍之又重:“这样好的料子做的衣裙,任凭它坏了岂不是可惜,劳烦公公将它转给绣娘缝补一二,”她顿了顿,笑容娇艳,“麻烦公公用这料子给本宫也制一件,到时候送到永秀宫中去。” 第三百八十章 算账 文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就是给他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妍贵妃的衣裙上做文章,用这样低劣的料子为妍贵妃缝制衣物,只怕衣物破损的那一天也是他官位和小命不保的时候。 文公公当即腆着脸笑道:“娘娘,可真是不巧,这料子已然用完了,娘娘若是想做衣物,不若同奴才去放绸缎的屋子里头瞧一瞧,想要什么花色、什么料子,绣娘都是可以为娘娘做出来的,时间上也自然也是紧着娘娘。” 萧晚晚捋了捋额角边的头发,语调微微上扬,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打量着文公公显然有些慌张的脸,嗤笑了一声说道:“本宫掌管绸缎局以来,知晓里头的料子全是按照宫中妃嫔的微分来分发制作的。这料子既然是上好之物,那自然是要先给位分好的妃嫔,文公公擅自将这等好物给了良贵人,如今本宫向你讨要,你却说料子已经用完了,文公公是不是没有将我这个贵妃放在眼里?”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一些,“还是说在公公的心里,本宫没有良贵人来得紧要?” “……娘娘。” “嗯?”萧晚晚从鼻间哼出一个轻音,悠哉闲适地打量着他。 面对这样一张娇艳的脸孔,文公公却起了一身的冷汗。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宫中最不能得罪的女人就是妍贵妃,她的身后站着的可是嘉文帝,文公公自然也不例外。 他点头哈腰:“娘娘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奴才自当竭力为娘娘用这料子做出一身衣裙来。” 萧晚晚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问道:“这料子如今又有多余的了?” 文公公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萧晚晚闻言有些惊诧,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警告之意:“文公公如今掌管绸缎局,局中的各项物品几何也要做到心中有数,隔一会儿就变一个说法可不行,”她拨了拨指甲,“今日本宫念着你平日事务繁多,许是累着了,所以脑子才有些不清不楚,本宫便不同你计较,但是今日来的若是皇上,只怕公公要被治一个欺君罔上的罪了。” 文公公闻言身子一抖,萧晚晚淡淡道:“本宫方才交代你的尽快去做,承双,回宫罢。” 承双应了声,连忙扶住了萧晚晚的手臂。 路上承双一脸的思虑凝重,萧晚晚瞥了她一眼:“有什么想问的就问罢。” “娘娘为何要帮着良贵人?”承双实在是不明白帮助良贵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若是说结盟的话,一来萧晚晚如今根本不需要结盟,谁都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二来就算是结盟,也不可能挑良贵人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妃嫔。 “娘娘,”承双劝道,“良贵人并非是一个良善之人。” 帮她是不值当的。 萧晚晚偏过头看着承双,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同新月,颊边荡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娇艳的像是日落时分铺满天际的晚霞。 承双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快了两分。 “我没有帮她,”萧晚晚拉着承双的手,对视着她尚且懵懂的眼睛,“本宫只是在为你出气。”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月钱 承双是永秀宫的人,萧晚晚自然是要护着的,她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位文公公做了些什么好事。 但是年轻的小姑娘陷入爱情当中的时候时常是没有清醒的头脑的,萧晚晚心中也有一些拿不准,不清楚承双会不会对他旧情复燃。 “他是什么样的人,本宫相信你的机敏聪慧,早就把他看清,如此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去留恋。” “承双晓得,”承双望了萧晚晚一眼,眸中盈着感激。 她的的确确没有跟错主子。 ———— 绸缎局的绣娘们早就是苦不堪言,本来每年的这个时候事情就多,今年更是变本加厉了一些,她们的主管公公竟然还拿着边角料,让她们做出华美无匹的衣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洒家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文公公冷哼了一声,轻飘飘的看了这群绣娘一眼,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你们也都知道,妍贵妃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如若是惹了她不开心,你们这群人的脑袋一个都别想要了!” 绣娘们不明白,那样高贵的妍贵妃为何放着地方上贡的精致布料不用,非要捡着犄角旮旯留下来的东西。 “若是娘娘两天就穿坏了,你们这群人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绣娘们点灯熬油,挖空了心思想尽了办法,将那又糙又薄的布料叠起来缝制,取了最名贵流光溢彩的针线,在料子上绣好花团锦簇的牡丹。 连轴转了三两天,这群绣娘才终于将衣服做成,乍一看的确也是一件华美精致的衣裳。 文公公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做的不错,今儿是发月钱的日子,我也不碍着你们,先去将月钱领回来吧。” 对于这些在宫中讨生活的绣娘来说,每个月领月钱是最开心的一件事情了。 她们三两成群,压低着声音:“不知道这个月能领到多少赏钱?” “这月比平日量大那么多,该多发一些的。” “我也不乞求着能多发一些,只要能和上月一样便心满意足。” …… 管账的姑姑抬起了头,在核对好她们的身份之后,抽开最底下的柜子,拿出几串吊钱,颐指气使的吩咐道:“排队,一个个的来。” 等绣娘拿到月钱的时候,一个个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她们面色难看却又不敢发什么脾气,压着性子,小声的问道:“姑姑,这帐是不是记错了?这个月的月钱怎么会只有一吊钱?” 姑姑皮笑肉不笑,目光冷冷:“我记错了?你要是觉得我没有做好帐,不如我这个位子给你坐?” “姑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绣娘赔笑,“原本宫中定的绣娘每个月银钱三吊,上个月发了一吊半,这个月更累一些,如今拿在手里的只有一吊,姐妹们难免心中有些疑惑,并不是怀疑姑姑的能力。” 管账的姑姑嗤笑了一声,捋捋自己两颊边的头发:“你们这些秀娘平日里只动动手,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辛苦,你们又蠢笨,时常做不好事情,那些被用废掉的料子,那些弄坏了的针线难道都不需要钱去贴补吗?再者,我们这些人日夜为你们操心,拿一些钱就当你们孝敬的,你们难道不乐意?” 第三百八十二章 管账 “姑姑,话是这么说,可是往常那些孝敬的加起来不过是一吊半……” 管账姑姑的脸上挂着笑:“像我这样的管账姑姑都觉得你们难以调教,那更上头的那些贵人们要费得心是我的百倍,不孝敬一些怎么说的过去?” 这其实是宫里的老规矩了,她们这些低等的宫女们每个月拿到的钱和原来说好的没有一次能够对上,但是这些宫女也早就习惯了里头的套数,毕竟皇宫里头到处都是贵人,她们只不过是最低贱的人物,命比蝼蚁还不如。 要是得罪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掉,她们也自然选择了息事宁人,不去找麻烦。 但是再息事宁人,也有忍耐不住的时候,这些绣娘不仅仅自己要生活,家里的人也要生活,这月钱越来越少,家里的用度抵不住是要出人命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群绣娘这次是完全躁动了起来。 管账的姑姑将她们打发走,绣娘们在路上愤愤不平的说起了话:“一个月只有一吊的钱,前几天连夜裁衣裳,我的眼睛都快要熬瞎了,再这样下去,我家里头那么多人要怎么活?说什么要孝敬上头的人,其实还不是管账姑姑自己吞了下去!那些贵人当真会贪我们这一点钱?” “这你就不懂了,人哪有嫌自己钱多的?一个人一吊钱你觉得少,可是若是百个人千个人呢,这宫里头的宫女那么多,每个月扣一个宫女两吊钱,整个宫里的算起来那可是一笔大数目,不知道能买多少米换多少油!” “我还是不相信,这账最上头是归皇后娘娘管的,难道皇后娘娘眼界这般窄小,会盯着我们这一点钱?”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绣娘忍不住跺了跺脚:“不行,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知道管账姑姑私下扣了我们多少银钱!” “你怕不是疯了,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道理?皇后娘娘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惩罚管账姑姑,到时候管账姑姑知道我们这群人去告了她的状,往后不知道要给多少小鞋穿,到那时候别说一吊钱了,就算半吊都不会有!你要是想发疯,可别拉上我们这群人。” 她们还在路上争论,一个小太监从路的尽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快回绸缎局!” 绣娘们相互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脸上的惊慌之色遮都遮不住,他道:“你们惹了大事了!送给妍贵妃娘娘的衣裙里头藏了针线,妍贵妃娘娘如今来绸缎局问罪了!” 这下子大家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一吊钱半吊钱全都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几个绣娘的腿都软了。 她们紧赶慢赶到了绸缎局,只见平日里头嚣张跋扈的文公公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额头上还出了冷汗。 萧晚晚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绣娘们忙跪下,萧晚晚问:“那衣裳是谁做的?” 她的语调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语落在绣娘们的耳朵里简直成了催命符咒。 第三百八十三章 败露 之前嘉文帝将掌管内库账目出入的事情交给了萧晚晚,但是宫女太监的月银发放毕竟是大头,这一项向来是握在皇后手上的。 永秀宫中的奴才如今在整个皇宫都是惹不得的人物,他们的月银自然不会有人动手脚,所以萧晚晚一直以来都是不知道这等猫腻的。 “那件送到永秀宫中的衣裙是谁做的?”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绣娘们肩膀抖了个不停,她们低着头,谁也不敢上前答话。 “那衣服的样式倒是做的不错,花色本宫也很喜欢,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绣娘粗心大意了一些,将一根银针落在了里头,”萧晚晚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面上看不出怒色,“还好穿衣之前本宫的宫女抖了抖,要不然本宫只怕真的要受那针扎之苦了。” “……娘娘,”一名年纪看着很小的绣娘抬起了头,她咽了咽口水,佯装镇定,“那根针不是我们放的。” 萧晚晚挑了挑眉头:“你为何如此笃定那根针不是你们放的?做事情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你或许没有放,但是别人不小心落在了上头也是有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绣娘斩钉截铁。 萧晚晚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绣娘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她并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如果不为自己辩解的话,只怕她们这一群人的性命今天都要搭在这里了。 “娘娘所挑的料子乃是最低劣的,”绣娘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料子织的并不细密,虽然奴婢们用了双叠的方法将它弄的厚实了一些,但是为了让宫中妃嫔们衣裙规整,用的向来都是最细的银针,那根针要想钻进这粗劣的布料中不滑落出来的话是不可能的。” 跪在一旁的文公公听到这句话忽然变了脸色,他侧过身子,罔顾规矩当着萧晚晚的面就开始训斥起了刚才说话的那名绣娘。 “大胆奴才!你怎可为了脱罪而信口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那名绣娘扬着头,“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奴婢现在就能拿一批料子来,看看银针是否在上头挂的住。” 萧晚晚沉吟了一会儿,同意了她的做法。 绣娘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平时绣东西的桌子前,拿起一根银针将它直立着扎进了布料当中。 那根细小的银针果然脱落了下来。 “娘娘们所穿的衣物用的银针都是极细的,”萧晚晚偏头,她带来的盒子中正放着那根银针,的确是细如牛毛。 文公公已经是满头大汗,萧晚晚抚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的问道:“方才本宫听了半天,却有另外一个不解的地方。这些绣娘说文公公给本宫用的布料乃是最下等的料子。” “……娘娘。” “这个解释同前几天文公公与我所说的倒是有一些不一样,”萧晚晚勾起唇角笑了,“那么文公公,是谁给你的权利,将最下等的料子指派给良贵人,还企图欺下瞒上,隐瞒本宫的,嗯?”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定罪 文公公慌乱之下竟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承双,承双规规矩矩的站在萧晚晚的旁边,目不斜视,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文公公投过来的眼神。 “本宫希望,文公公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萧晚晚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我想这宫中并不缺一个能够管事的人,绸缎局这个地方应该有不少的姑姑公公愿意接手才对。” 萧晚晚将目光投在了那一群跪在地上的绣娘身上:“此事虽然与你们没有多大关系,但也算给你们提了一个醒,都起来吧。”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情境就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原本以为要丧命,结果却峰回路转,几名绣娘的心中都久久不能平静。 “啪嗒。” 萧晚晚回头,只见一个荷包掉在了地上,摔开的封口处还露出来了几枚铜板。 她的神色温和下来,轻声软语的问道:“刚才看你们匆匆忙忙的回来,原来是去领月钱了?” 绣娘们点点头。 刚刚出来解释的那名绣娘咬了咬下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往前走出了半步,引得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向她投来了目光。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这位绣娘是仔细考虑过的,方才她同萧晚晚交流时,这名娘娘并没有什么架子,看上去也讲道理的很,所以绣娘才有了几分说话的勇气。 再者,皇宫当中虽然皇后才是位份最高的女人,但是妍贵妃的早就隐隐有了比肩皇后的架势。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绣娘,但也不愿意一直处在被人打压的境地当中,她家中贫困,父亲是个残废,母亲得了重病,家中全靠她一个人赚的银钱作为支撑,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连锅都揭不开,迟早要饿死。 萧晚晚歪了歪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那名绣娘说道:“娘娘,奴婢今日去领月钱的时候,管账姑姑只给我们每人分发了一吊钱。”她双腿跪在了地上,给萧晚晚磕了三个大头,“请娘娘明鉴,按照宫里的规矩,每个月要给我们绣娘分发三吊钱。更遑论上个月所做的衣裙比往日都多。奴婢们熬灯点油,连续几夜未曾睡好觉,得到的却只有一吊钱,还请娘娘为奴婢们做主!” 萧晚晚没有料到还有这样一出,她偏过头看承双,承双会意,立马走出绸缎局前去请那名管账的姑姑过来。 “你过来,”萧晚晚招招手,那名说话的绣娘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若溪。” “你是个机灵懂事的,”萧晚晚笑了笑,“哪各宫娘娘该用什么样的料子你可清楚?” “奴婢记得。” “记得就好,”萧晚晚吩咐道,“之前错把那等低劣的料子送给了良贵人,此事绸缎局占不到理,你奉本宫的命令,库房中拿几匹良贵人妃位该用的料子,送到她的宫殿之中,代本宫向她赔个罪。” 若溪下意识的看向跪在一边的文公公,萧晚晚淡声说道:“文公公,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向本宫解释这一次的疏漏?” 第三百八十五章 “虽然说绸缎局现在由本宫来打理,但是文公公你已经在这里做了这么些年的主管,绸缎局上下的人都听从你的安排,这一次你犯下了过错,若是直接按照宫规处置的话,未免有一些太不近人情,”萧晚晚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看起来好说话极了,“本宫给你三个法子,一是让皇上来拿主意,二是按照宫规来处置,三是你亲自去向良贵人道歉,请求她的原谅。不知文公公要选哪一条路。” 文公公面色如纸,这三条路他都吃不到好果子。即便他在宫中做了许多年又能够如何呢?皇上难道还会在乎他一个小小主管太监的生死? 自己如今在妍贵妃娘娘的手下当差,差事做得不好,说不定皇上拿主意的话,罚的会比宫规还要重一些。 而去请求良贵人的原谅…… 文公公在心中冷笑,良贵人可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在宫中不得宠,又没了太后的庇护,自己明里暗里可给她不少暗亏吃,她巴不得自己早点见阎王,又怎么可能原谅他?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宫规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文公公闭了闭眼睛,说道:“奴才愿意按照宫规来处置。” 萧晚晚拨了拨自己的手指甲,垂下眼睫:“宫里头的规矩文公公应当比本宫更加熟悉,尚仪宫那边本宫会去知会一声。” 剥夺职位,重新分配到别的宫殿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但是一般小太监的升阶之路他却没有了。 文公公退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带管账姑姑过来的承双,他顿住了脚步,喊了一声:“承双姑娘。” “你先进去见娘娘,”承双对着管账姑姑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看着一脸苦闷的文公公。 文公公自嘲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头装着的却是深情款款:“当初说好了等我位分再爬高一些就去请求皇后娘娘将你我二人指成对食夫妻,想着那样能够更好地护你周全,没想到如今……你还愿意等我吗?” 承双低下头,手指绞弄着帕子,半晌才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文公公喜上眉梢,他按捺着自己欢呼雀跃的心,谨小慎微地给了暗示:“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我的差错,还望娘娘别因为我一个下贱之人生气伤了身子。” “娘娘是一个心地良善之人,等到她心中的火气过去了,一定会对你宽容处置,”承双顿了顿,快速的抬头看了文公公一眼,抿起唇低低的笑,“我也会在娘娘的面前为你说情。” 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答案,文公公心里头的石头也落了地。 总算是有个盼头,承双这样得妍贵妃娘娘的宠爱,说不定真能够峰回路转。 ———— 管账姑姑旁若无人的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绣娘们一眼,这些下贱胚子,竟然敢在妍贵妃娘娘面前告自己的状! “本宫听闻,你扣押宫中绣娘的月钱,可有此事?” 管账姑姑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万万没有的事啊,娘娘!莫要听了小人言语!” 第三百八十六章 萧晚晚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眼皮往上抬:“冤枉?那你解释一番自己的这般行径究竟是为何?本宫方才可是派人查验过了,这一群绣娘荷包中都只有一吊钱,与宫规所规定的三吊钱相差甚远,她们所说的都是实话,可没有故意指摘栽赃你。” 管账姑姑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娘娘没有接触过月银的发放,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虽然宫规规定每个月发绣娘们三吊钱,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对半发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了。” “老规矩?” “是的,娘娘,”管账姑姑继续说道,“这群绣娘手脚不麻利,那些名贵的料子,珍贵的绣线总有被她们弄坏的时候。这些东西的价钱可远远不止几吊钱。宫里头为了体恤她们的不容易,仅仅扣押她们一吊半的月钱沉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弄坏了料子跟绣线,只怕她们这些卑贱的绣娘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无法赔得起。 扣押她们一半的钱真的是给了这群人天大的面子,没想到她们不感恩戴德,还要反咬一口跑到娘娘的面前来告状。 管账姑姑想到这里心中怒火上窜,她咬着腮帮子,威胁的看了绣娘们一眼。 萧晚晚却并没有被她的这番说辞给打动,她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宫中月钱的发放本宫的确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是,物品的出库入库却是本宫一手掌管的,”萧晚晚冷冷的看向管账姑姑,“绣娘们用坏了东西一直都是购置物品时会注意到的问题,除了再珍贵不过的物品,别的都有多购置,这些费用皆是由国库来垫付。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让这些绣娘自行出钱了。” 管账姑姑噎了一下,她脑子飞快的转动想着应对的法子。 “娘娘,”管账姑姑咽了咽口水,“近来不是很景气,上下都在推行节俭之道,奴婢也是想着有扣月钱作为威胁这些绣娘们心中会更为谨慎一些,能够小心的对待布料和绣线。” 萧晚晚欣慰的笑了:“如若宫中都是像姑姑这样为家国着想的人,只怕节俭之道能够很快的看到成效。” 管账姑姑连忙摆手,脸上笑开了花:“不敢当,不敢当,娘娘过誉了。” 萧晚晚话锋一转,温温和和的问道:“那些钱怎么没进到国库里?按照你的说法,月钱扣压一半早就实行了好几年,可是本宫却一次都没有收到过这笔账。” “娘娘,这……” “嗯?” “奴婢只管收钱的事情,别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萧晚晚“唔”了一声,手臂支着下巴,轻飘飘的眼神从管账姑姑的面上掠过,看得管账姑姑一阵心惊肉跳:“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是不容易,再问别的的确是为难你了,本宫正巧要去一趟翊宁宫,你就同我一起去罢。” “娘娘……” 承双扶着萧晚晚起身,萧晚晚快走出门的时候回头,挑眉:“怎么,你不愿意和本宫一起过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李公公笑着说道:“皇上的字写的愈发的好了。” 嘉文帝将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洗上,把字画拿了起来:“当真好看?” “当真,”李公公笑呵呵的,“这字儿写得好,画也画得好,若是不看落款,奴才还真的以为是前朝的哪位书法墨画大家做出来的作品。” “就你会说话,”嘉文帝轻哼一声,面上的笑意却是掩盖不住,他吩咐道,“取一个画轴过来,将这幅画装裱好,派人送到永秀宫中去。” “是。” 嘉文帝方才所做乃是一副美人图,图上画的自然是萧晚晚,萧晚晚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嘉文帝的脑海之中,他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下笔就能够将她画得灵动有神。 “她在忙什么?”嘉文帝随口一问。 “听闻娘娘今天去了翊宁宫。” “请安?” “像是有别的事。” 嘉文帝没再问了,后宫之中的不少权力如今他都分给了萧晚晚。那她如今去同皇后商议一些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快要午膳的时候萧晚晚还没有从翊宁宫中回来。 “怎么谈了这般久?”嘉文帝问思双。 思双回答道:“皇上,奴婢也不知晓,不若奴隶现在去翊宁宫一趟,让娘娘早些回来。” “不用了,”嘉文帝摆摆手,“朕自己去翊宁宫。” 翊宁宫内的气氛却有一些凝素。 皇后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管账姑姑跪在地上抖抖嗦嗦,连头都不敢抬。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后皮笑肉不笑,“代收一半的银钱以示简朴?你只不过是一个管账姑姑,哪里来的这般大的权力?” 皇后的心里头恼怒的很,不过这一股恼怒绝大部分却是来源于萧晚晚。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宫女拿着鸡毛当令箭,私自搜刮金银,而是萧晚晚跌了她的面子,亲自来打她的脸。 可是如今的情况的确是她不占理,皇后只能够硬生生的将那口气吞下,训斥起了管账姑姑。 萧晚晚磕了磕瓜子儿,甜甜的笑道:“这名奴才方才在我的面前说的天花乱坠,差点被她蒙混过关,好在妹妹转头一想,那笔钱如若真的到了姐姐手里,姐姐也一定会上交给国库,是以才想着将她带到姐姐的面前,没想到还真的是她在撒谎。” 皇后笑的勉强:“这也是我监管不力才让手下的人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皇上驾到!” 这四个字砸下来的时候,翊宁宫中的人表情各异,萧晚晚自然是开心的,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而皇后的脸却黑了一些,跪在地上的管账姑姑面色死白。 里头的情形和嘉文帝想象中的有一些不一样,他不由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晚晚将方才的事情一一说给嘉文帝听,嘉文帝的两条眉毛当时就拧了起来。 欺上瞒下,这样的奴才怎么还能留得? 嘉文帝看向皇后,言语之中不免带了一些责怪之意:“皇后也该注意管管后宫了,不要让什么样子渣滓都能够坐在高位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皇上教训的是,”皇后咬了咬嘴唇,“臣妾定当将皇上所说的这些记在心上,好好的整顿一番后宫,绝不会再出现这番情况。” 虽然嘉文帝更想和萧晚晚两个人用膳,但是毕竟来了翊宁宫,好歹要给皇后一点面子。 皇后处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开始没话找话:“小王爷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不知道可有看上的女子?” “景濯那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婚姻大事还是以他的意见为主,这也不太好干预,”皇后扯了扯嘴角,笑道,“皇上说的也是,只不过臣妾听说上次来的启国公主对小王爷很是亲近,逗留的那些天时常去到王府玩耍,臣妾原本还以为这两个孩子能够成一桩亲事。” 嘉文帝想到启国公主的样貌,对于这个弟媳的人选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就让他们自己先处着,等到互通心意了,可以送一封信到启国去,说说联姻的事情。” 嘉文帝吃过午膳之后,就和萧晚晚一起回了永秀宫,小皇子和小公主如今大了一些,学会了爬,也许是小孩子都爱动弹,又对这个世界抱有好奇心,就连平日里那么安静的豆豆都一刻都闲不下来,在床上扑腾来扑腾去。 萧晚晚抱起豆豆,捏她儿子柔软的脸颊,豆豆的脸蛋粉扑扑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皮儿薄的很,萧晚晚愣是从这样一张稚嫩的脸庞上看出了几分往后美男子的模样来。 “我们豆豆以后一定是个迷倒无数闺中女子的美男子,”萧晚晚笑的得意,与有荣焉。 “他长得像你。”嘉文帝来了一句。 “男孩肖母,女孩肖父,”萧晚晚勾着绵软的笑意,“我们楚楚也生得好看,往后也是一个大美人,追求者众。” 嘉文帝一时之间倒是想起了别的事情,他说道:“想必岳父岳母大人心中对孩子也十分挂念,等着有空了朕便送你回去一趟。” 如今萧晚晚的父亲母亲已经搬到了京城,要回去走走娘家倒也方便。 ———— 陵水城。 这里是兆国的边境城镇,冬季漫长干燥,是以人口并不多,城内也显得有几分萧条破败,男女却都生的勇猛粗壮。 天野苍茫,风滚云涌,远处磅礴的山脉缭绕着猩红色的雾气,土黄色城楼上张着一张玄色的大旗,鼓鼓荡荡,破落的边角浸出一股肃杀之气。 城中的锣鼓梆子一声响,明亮的街市霎时灯火熄灭,巡逻的车马从街道的尽头奔赴过来,握着缰绳的汉子头上包着布巾,面孔方正,腰间悬挂着一个酒壶,下巴上生着密密的胡茬。 收摊迟了的酒馆老板不由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军爷,还没忙空呐?” 那汉子咂了咂嘴,利落的解开腰间绑酒壶的绳子,仰头大饮了一口,笑骂道:“都是拿命赌的钱,夜半不巡逻,只怕屋子里那娘们儿都养不活!” 车轮继续轱辘轱辘地向前,消没在了夜色当中,汉子靠在车轿上,半躺着眯了眯眼,耳旁刮过的是呼啸的风。 可是渐渐的他却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响,空气里像是传来了一阵淡薄的腥气,汉子的头皮开始发麻,手臂上传来了一阵湿腻的触感。 第三百八十九章 “这人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听说更夫三更天出来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死掉了。” “我看着眼熟……他不是军爷吗?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暗杀军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探着脑袋想要突破人群一探里头的究竟。 白色的布罩住了尸体,从不远处驱赶过来了几匹马,马上坐着身穿铠甲的男人。 他们下马将百姓驱赶开,把地上的尸体抬了回去。 世上的人这么多,死一些也并不稀奇。在江湖中人聚集的地方时常会因为惩凶斗狠而有人命丧当场。 可是陵水城不一样,此处虽然偏僻,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军事重镇。 秦家的军旗就插在城楼之上,远处磅礴的山脉隔开的是他国的土壤,漫延至尽头的黄土沙地里浸染的是一辈又一辈的军士热血。 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一名士兵被杀害了,他没有死在沙场上,死在了城内夜间巡游的路上。 军帐内的气氛有几分凝重。 “怎么一回事儿?”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问。 大夫眉头紧锁,将银针收回了药箱内,又伸手扒开了尸体身上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膛。 尸体的胸膛浸透着黑色,且越到肚脐处黑色越重。 大夫略一思索,干脆将尸体的裤子也拽了下去,果不其然,在尸体的大腿根处发现了咬痕。 被毒蛇的尖牙刺透的伤痕。 大夫将话一说,众位将军倒是不约而同地舒出了一口气。 这个小子也真是命运不济,晚上的时候竟然碰到了游走的毒蛇,被害掉了性命。 但是只要行凶的不是人就好。 那名面皮黝黑的男人摸了摸胸膛:“还好还好……否则等秦将军回来就该训斥我们了!他才回京城没多久就闹出这等乱子来!” 事情有了眉目,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街头巷尾都贴满了防范害虫毒蛇的告示。 百姓们围着张贴出来的榜指指点点:“是毒蛇啊?” “门窗都得关严实了,这种东西防不胜防。” 可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是,第二天、第三天晚上接连有不同的人遇害,虽然说的的确确作乱的还是这些阴损的动物,但是百姓们的心却怎么样都安定不下来了。 每天都有人死,谁知道明天会被咬的是不是自己?那些毒蛇咬了人就跑,一条都没有抓到,弄的人人心惶惶。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江湖骗子贩卖蛇药,价格一路走高,却仍然卖了个干净,百姓们将蛇药撒于门口,士兵们巡逻时将蛇药揣在身上,却仍然也没有逃脱连续不断的丧命噩梦。 “哪有这般蹊跷的事?那群蛇难道是成了精不成?任凭我们怎么样的查探都没有找到踪迹,一到晚上纷纷便冒了出来,”一名将军说道,“这分明是有人在搞鬼!近来这些天城中走的走逃的逃,再这样下去只怕陵水城要变成空城一座了!” ———— “娘娘这绣的还不如我呢。”思双探过头,脸上明晃晃的摆着嫌弃之色。 眼看着娘娘要将绣得这般丑陋的小荷包挂在皇子的身上,思双不由得出声道:“娘娘,还是挂奴婢这个吧。” “你懂什么,”萧晚晚半真半假的说道,“本宫亲自绣的有神力。” 第三百九十章 萧晚晚亲自从系统商城之中换出来的绣线自然不能够同普通的绣线相比,手感摸上去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入。 萧晚晚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只能够自己亲自上手。她刚将荷包挂上没多久,脑袋里头就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手指处也像被火灼烧了一下,烫的她皮肤发疼。 思双没有注意到萧晚晚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她咕哝着嘴抱怨道:“承双她去哪里了?怎么出去这么久都不回来?” “本宫交代她做事,她向来做得认真仔细,是以时间耗得久了一些。” “娘娘就会帮着她说话。” 萧晚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没有去回应思双,她的脑中已经思忖起了刚才的异常。 鹿伏鹤行这个技能发动就意味着有危险,萧晚晚特意绣来保佑孩子平安的荷包上也出现了奇怪之处。 她眯了眯眼睛,一个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有人动了阴损的心思,想要对付她的孩子? ———— 要不怎么说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呢?当初承双还在尚仪宫中的时候,常任让她做了不少脏活累活,他没有想到,妍贵妃娘娘竟然是一个这么大度的人,对待曾经犯了错的下人不仅能够从尚仪宫接回来,还能够扶她坐上姑姑的位子。 如今承双在皇宫这一群奴婢太监之中的地位十分之高,就连在养心殿当差的,被李公公视为干儿子的小德子在承双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更遑论他一个常任呢。 常任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看到承双拉开一个椅子坐下,恨不得能够亲自上前用手中的帕子将座椅上的灰尘抹的一干二净。 “你怎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承双带着淡淡的笑意抬眼看他:“常任哥不欢迎我过来吗?” “欢迎,当然欢迎,”常任的手指抓了抓脑袋,“只不过我这里破落,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 “当初在尚仪宫中的时候,常任哥你这里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我又怎么会看不上?”承双顿了顿,“这一次我过来是有事情想委托哥哥帮忙”。 常任一愣,就以他现在的地位,又有哪里能够帮上承双忙的呢? “前不久,文公公被打发来了尚仪宫,”承双的面上露出几分羞涩之意,“他虽然犯了错,却也不是什么大错,听闻他被分到常任哥的手下做事,我这次过来是想向常任哥说说情,他向来在高处呆惯了,做不来那些低贱脏污的事情,常任哥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少指派一些。” 常仁看着承双那副思春的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原来这个文公公竟然是她的老相好! “永秀宫里头如今缺一个公公前去打理,娘娘说过些时候会亲自来尚仪宫中挑人,文公公做事稳妥,十有八九是要被挑去的,常任哥借此机会和他打好关系,往后在宫里头也就多了一分倚仗。” 承双将帮助文公公的好处越说越多,常任的心中却愈发的不愿意了起来。 挑人去永秀宫?他常任资历也不差,做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出身是天生的,他没有办法选择,但是他和文公公差不多是同时进宫的,家庭情况也没有相差多少,凭什么文公公在爬上去又跌倒了之后,还能够拥有继续坐回原来位子的机会? 常仁的心里头自然是不服气的,承双越为文公公说话,他想要给文公公下绊子的心就更强烈一些。 永秀宫。 “回来了?” 承双低着头:“嗯。” 萧晚晚话中有话的说了一句,:“往事不可追,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 承双笑了笑,回答道:“娘娘,奴婢明白。” 文公公骗了自己,给自己最深刻的一次教训,承双会引以为戒。 自己曾经在尚仪宫中受的那些苦,她要让文公公下半辈子都困守其中。 “娘娘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天气越来越热,有些闷得慌,”萧晚晚摇了摇蒲扇,吩咐道,“本宫想去睡个午觉,小皇子小公主就托你二人照料好。” 萧晚晚的确是有心事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孤身一人,只想着刷好感度赶紧离开的姑娘了,她有了羁绊,有了牵挂,和嘉文帝生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玉白可爱,是她的心头肉,萧晚晚是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的。 回到了房间之后,萧晚晚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唤出系统,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那些绣线你曾经说过具有极高的防御驱邪能力,可是就在刚刚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力量的袭击,只怕那个荷包抵挡不住几次这样的攻击,你不打算给出一个解释吗?” “宿主,那些绣线确实没有夸大其词,它们真的拥有极高的防御能力,只不过这一次碰到了手段厉害的人物,所以才会有所折损。” “那接下来是不是还会出现许多个这样手段厉害的人物?”萧晚冷笑一声,她其实对系统的某些功能早就不满了,那些明明很重要的角色在系统中却查看不到任何的资料卡片。 “宿主,你还没有拥有开启隐藏人物的权限。” 萧晚晚心想,这个攻略游戏如今她的好感度都达到98了,居然还有权限没有解开,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系统的声音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宿主是否要获取隐藏人物的权限?” 萧晚晚撩了撩眼皮:“代价呢?” 无数冰蓝色的光点飞了出来,它们在空中重组,化作一道全新的蓝屏。 等到萧晚晚看到上头内容的时候,简直有一些啼笑皆非。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点讨好的味道:“和宿主相处这么久,本系统还是十分舍不得宿主的,宿主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够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系统就要和宿主永久分开了。” 萧晚晚看着冒出来的评分系统,挑了挑眉:“我要是给你一个差评会怎么样?” 系统的声音都惊慌了起来:“如果宿主给我差评的话,我是会被总部召回删除数据回炉重造的。” 一共是五个需要评分的选项,她将第一个选项的五颗星填满,手指却突然顿了下来:“获取隐藏人物的权限这么简单?你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第三百九十二章 系统的一颗机械心简直吊了起来,它磕磕巴巴的说道:“其实这个权限对于主线感情的推进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所以一直都是被当做福利来提供的,”系统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权限的领取取决于我和宿主你之间的亲密度。” 萧晚歪了歪头:“那现在我们的亲密度够了吗?” 系统没说话。 它和宿主的亲密度的的确确是够了,就算宿主将接下来的几个选项全都打成一星也是足够的,可是它私心里却希望能够拿一个满分评价,但是一想到之前几次在宿主危险的时候它都没有能够发挥上作用,系统就又有一些心虚。 萧晚晚手指连动了几下,一份满分的答卷就完成了,她轻飘飘的说道:“互相体谅。” 面前的蓝屛果然有一块小小的灰色面板变成了跳跃的金色。 系统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解释:“之前的那些宿主一心都只想完成攻略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们一直主攻的都是男主的情感生活,而隐藏人物对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并不构成什么影响。” 萧晚晚用手指将那块金色的区域点开,里头从左到右排序数张卡牌,卡牌上只有一个人物的轮廓,看不到人物的具体面貌和其余的信息。 一行字冒了出来。 “是否花费100系统币解锁卡牌a?” 对于现在的萧晚晚来说,系统币和属性点剩余了很多,她用起来完全不心疼,毫不犹豫的点了确认。 “解锁人物——纳古珠。” 卡牌一下子变大到充斥了整个蓝屏,萧晚晚现在能够看到的就是她的长相和基本的信息,旁边还从上到下排列着灰蒙蒙的剧情线,只不过也需要系统并和属性点来解开,越到后头的金额越高。 萧晚晚支付了20个系统并且开了4条剧情线。 “纳古珠,宁听月的生母,在宁听月八岁的时候离开,是古老的游牧部落“勐”的现任掌管者。” “部落擅长巫蛊之术,能唤异兽虫蛇,炼动物阴灵为己用。” “纳古珠投靠了梁国皇帝,为梁国皇帝出谋划策,有意报复。” “纳古珠意图对宿主的儿女下手,使其沉溺于睡梦当中,窒息而死。” 萧晚晚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联系自己之前的那些遭遇,她还有什么地方想不通的,原来以前那么多事情都是这个纳古珠在背后做的手脚。 萧晚晚同时对系统又有一些恨铁不成钢,这样重要的一个板块系统居然不以为然,它对待事情当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萧晚晚花费50系统币,再次解锁了下一个剧情。 “纳古珠培育出来的毒蛇群毒扰边陲城池陵水城已久,临水城人心惶惶,军情懈怠。” 萧晚晚这一次真的是惊讶了,她和嘉文帝亲近的两人如同一人,嘉文帝在政事上也从来不瞒她,所以萧晚晚差不多能够在第一时间知晓外头发生的大事。 可是边陲城镇军情懈怠,饱受扰乱,这件事情如此紧要她却从来没有在递上来的奏折上看到过。 是奏折递的太慢? 第三百九十三章 萧晚晚想,应该不是这样。 陵水城毕竟离京城太过遥远,骏马的脚力又有限,比不上现代交通的方便快捷,所谓的毒蛇群听起来又过于诡异,拿这件事情来惊扰皇上只怕陵水城的官员们也是经过了一番细细的考究的。 了解到了这么多消息萧晚晚也不能够坐以待毙,她深深感受到了系统新板块的助力,也许运用好了还能够未卜先知,可是她手头上的系统币和属性点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萧晚晚在商城买了大量的植物种子,虽然说将这些植物种植成功之后再返回到系统售卖其中赚的差价并不高,但确实是萧晚晚目前能够使用的赚取系统币和属性点的方法了。 临水城出现问题的折子在两天后递到了嘉文帝的桌案上。 这种虫蛇造成的损失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嘉文帝将奏折往桌上一摔,冷笑道:“陵水城的军士们惫懒无能到了这种地步,连几条毒蛇都抓不住,还要向朕来讨主意? 李公公不敢出声,萧晚晚停下了嗑瓜子的手,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温温软软的笑:“如若只是一般的蛇群,想来那些将军也是不敢惊动皇上的,只不过这蛇臣妾看来蹊跷得很。” “此言何意?” “这蛇只在晚上出来,每次也只咬一个人,规律从来都没有破过,这哪里像是一条野蛇?”萧晚晚顿了顿,“这蛇倒也不贪心,咬了一口便跑,次次都未曾将人吞下用以添饱肚子。无怪乎陵水城如今的百姓都提心吊胆,士兵们都惶惶不可终日,要是臣妾碰上一条这般通人性的蛇,只怕也要吓个半死。” 嘉文帝闻言沉默了下来,就连李公公都听出来了萧晚晚的题外之音:那蛇的的确确是在伤人,但是它的那般所作所为看起来更像是为了恐吓陵水城的士兵和百姓,造成一种人人自危的氛围。 这是一条攻心之计。 是谁用了这样的攻心之计?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嘉文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吩咐道:“宣秦将军入宫。” 秦将军今年五十有余,战功累累,在兆国声望颇高,他虽然年岁已经上去了,但那双眼睛却仍旧犹如鹰隼,目光锐利得让人心惊,从他的脸上看的出来因为年岁而自然形成的老态,却看不到半分精神上的疲态。 秦将军先是向皇上行了礼,待他看到坐在一旁的萧晚晚的时候,眉毛立马拧了起来,他是不待见萧晚晚的。 他的女儿是兆国的皇后,堂堂的一国之母在后宫之中得不到皇上的恩宠,如今权力还被瓜分了出去,这个皇后之位形同虚设,他又怎么可能待见其中的得利者妍贵妃呢? 更不消说上次特意伙同另外几个臣子送进宫中的薛桃还被皇上一口回绝。 “秦将军,朕这一次找你来,是有陵水城的事宜要同你商量。” 秦将军的胡须抖动了半天,他面露不满,说道:“妍贵妃不回避一下吗?” 萧晚晚没动。 秦将军又说道:“后宫不得干政,娘娘还是回避一些好,免得落人口舌。”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屋里只有嘉文帝、萧晚晚、秦将军和公公四个人,谁都不是会将军事机密往外胡乱宣扬的人,秦将军此言只不过是因为看妍贵妃不爽利,所以才有意要下下妍贵妃的面子。 反正祖规的的确确是这般写的,他也只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若要论起是非对错与道理,他秦鹄也是占理的那一方。 “秦将军不必担忧,”嘉文帝说道,“此事妍贵妃早就知晓,说与她听也没有什么大碍。” 秦将军还要说话,嘉文帝却打断了他:“陵水城如今已然快成了一座空城,将军可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件事情?” 李公公在嘉文帝的眼神示意下,将桌案上的奏折递给了秦将军。 “此事的确有蹊跷。” “秦将军离开陵水城,回到京城已有三月余,想来那些肖小之辈正是因为秦将军不在,所以才敢任意妄为,做出手脚。” “皇上放心,臣这就回陵水城,定会将捣乱之人抓住,扭送到京城。” “秦将军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 系统忽然闪了闪,玩完眼皮子一跳,点开系统,发现那块金色的隐藏人物区域,右上方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隐藏人物区域的剧情有了新的更新。 萧晚晚忖度一番,花费六十个系统币购买了新剧情。 “有伪装成的商队进入陵水城,意欲夜间纵火。” 嘉文帝还在和秦将军谈论一些别的话题,萧晚晚焦灼地打开《位面百科全书》,找到兆国的地图,底下显示从陵水城到京城就算是快马加鞭没日没夜也要三天才能够赶到。 而伪装成的纵火商队今天已经进入到陵水城中去了。 这场损失没有办法避免,如果纵火成功,在一片慌乱之下,地处要塞,身为兆国守关口的陵水城会不会被人用别的方式偷袭? 陵水城若是被敌国的人控制,那它后头的那些城镇就会同样遭遇水深火热。 萧晚晚只能寄希望于守城的将士们能够提高警惕,不让商队得逞。 嘉文帝不知道和秦将军谈到了什么,两个人的面上都露出了笑意,根本没有意识到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嘉文帝偶然回头,发现萧晚晚呆呆的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算得上苦大仇深,他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萧晚晚瞪了他一眼。 嘉文帝:“?” 这可真的算得上皇帝不急妃嫔急,她简直要为赵允晟的江山操碎了心。 系统:“触发支线任务——扑灭大火,是否接受?” 萧晚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嘉文帝有些迷茫的看着萧晚晚快速的表情转变,由愤怒到双眼发亮充满希冀,他不明白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头,他的小丫头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萧晚晚毫不犹豫就点击了接受。 这任务必须得完成,再困难她都得去,谁让她在乎赵允晟,想让他少吃点儿亏。 至于怎么过去怎么帮…… 人力做不到的,拥有超出这个世界力量的系统一定可以做得到。 “臣妾有些疲累,先告退了。” 虽然小丫头那双发亮的眼睛根本看不出来疲累,嘉文帝还是抿了抿嘴,还是点了头。 第三百九十五章 “你们娘娘呢?” “回皇上,娘娘歇下了。” 嘉文帝挑了挑眉:“今天这么早就睡下了?” 承双解释道:“下午的时候,娘娘陪着小皇子小公主玩耍,闹腾了半天身子疲累,是以今晚早早的用过晚膳就睡下了。” 嘉文帝抬脚就往屋内走:“朕看一眼。” 床上的萧晚晚将被子拉高遮住了半张面颊,眼眸紧闭,呼吸温浅,小脸被熏的粉红,看样子已经熟睡了许久。 嘉文帝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伸出手指碰了碰萧晚晚的额头。 “往后小皇子小公主交给奶娘们多照应一些,你们这些丫鬟也不要偷懒,不要总是让她一个人忙活。” 承双她们应下了,嘉文帝带着李公公走出了永秀宫。 路上嘉文帝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李公公一时没刹住,肥硕的身子直接撞在了嘉文帝的背上,他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认错,嘉文帝却有些心不在焉。 李公公悄悄的抬起头:“皇上?” 月光镀在嘉文帝的脸上,愈发衬得他棱角分明,淡淡的光晕染了几分清冷。 皇上这是有心事。 “李勉。”嘉文帝出声。 “皇上?” 嘉文帝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袖子,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径自的回了养心殿。 陵水城。 萧晚晚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这身同军士没有多大差别的轻甲,再一次感叹系统的强大与神奇。 居然能够将她从远在千里外的京城直接传送到陵水城,身上的这身铠甲虽然看起来笨重,但其实同一般的衣裳重量相差无几,也不知道系统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 “你竟然还有传送的功能,那往后,我是不是想要去哪里游玩都可以了?” 系统回答道:“宿主,不可以,传送这个功能只有在任务副本下才能够开启,且每次任务能够开启的次数是有限制的。” 萧晚晚有点儿沮丧,她收拾好心里头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开始全神贯注的注意起了周围的动静。 城楼上还站着其他来值岗的士兵,萧晚晚同他们一样头上戴着盔甲,隔的远根本看不清旁边士兵的面目。 因为有鹿伏鹤行这个技能的加持,萧晚晚的感官被数倍百倍的放大。 “滴。” 系统响了一声。 萧晚晚的面前开始呈现出一幅地图,在地图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正在渐渐移动。 它移动的位置渐渐靠近军需仓库。 军需仓库之中干草众多,一旦点燃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朝廷每年给予各个城镇军队的粮草是有数目的,这一批粮草要是被毁了个干净的话,对于国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再者此处离京城遥远,就算是要将新的粮草调过来,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若是在这段时间内敌国意欲攻打,派敌兵前来侵扰,对于镇守在陵水城中镇守的士兵们来说,没有充足的粮草作为供应支撑,这将是一场败率极高的战事。 用心实在是歹毒。 萧晚晚捂住了肚子,故意粗着嗓子,弯下腰,往旁边的士兵方向移动,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兄,我肚子疼,去解一下手,劳烦你多看着点儿。” 第三百九十六章 那士兵颇为嫌弃的看了萧晚晚一眼,摆摆手:“去吧去吧,快点儿回来。” 萧晚晚匆匆离开,等下了城楼之后,她便直起腰杆,快速地前往军需仓库的方向。 从系统之中拿出乌木弓,萧晚晚眯着一只眼睛拉弓拉弦,对于远处的一个方向放出了箭。 她的感官如今十分灵敏,甚至能够听到远处弓箭没入皮肉的声音和敌人刻意压制住的惊呼声。 萧晚晚再一次拉弓,这一次对准的方向却是远处有着士兵们巡逻的街道。 “咻——” 她憋足了力气,大声喊道:“有刺客!” 原本黑寂的街道因为这声叫喊而匆匆响起了脚步声。手中握着火把的巡逻队也奔赴了过来,萧晚晚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群行事未成,意欲逃跑的敌人,一双眼睛亮的像是黑夜中的孤狼,三支羽箭丝毫不插的分别扎进他们的腿弯处。 巡逻的士兵们已经快要冲到眼前,系统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任务完成,正在为宿主进行转移——开始转移。” 前来纵火的敌军不明白,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死士,埋伏隐藏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而这一次怎么会那么快的就暴露了行踪。 拿着火把的士兵将他们这一群人包围,鲜血从被刺穿的小腿处流了出来,死士们盯着面前的这群士兵,诧异的发现,他们这群人当中根本就没有使用弓箭的。 刚才究竟是谁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并将他们打伤的? “去通报将军!” 这群士兵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低级军阶,但是在陵水城这种地方呆的久了,素养自然比其他城镇的士兵们要高的多。 几个人上前一步,手上用力齐齐卸掉了这群敌军的下巴,以防他们寻了短见,口中藏有毒药。 萧晚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皇宫,身上的铠甲也已经被系统卸下了,换成了软罗的衣裙。 萧晚晚伸出手去推窗户,脚踩着特意摞放在这里的砖块,灵活的一抬腿,手臂一撑,整个人就坐到了窗户上。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毕竟自己出去的这件事情永秀宫中没有一个人知晓,虽然说承双她们都是自己的心腹,但是若是要被她们撞见了,解释起来也麻烦的很。 萧晚晚终于翻了进来,她带上窗户,伸手去摸放在桌案上的蜡烛,将其点燃。 虽然说方才解决事情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但是陵水城那种地方夜间的冷风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住的,拉弓搭箭也十分的耗力气,萧晚晚方才一直紧绷着神经,如今放松下来才感觉到疲累。 毕竟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身体素质不能够同之前相比。 萧晚晚揉了揉肩膀,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伸手去撩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她翻了个身,小腿却踢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萧晚晚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一个激灵,背后甚至起了鸡皮疙瘩,慢吞吞的转过脸,对上的是一个宽阔的背。 萧晚晚手指不由的攥紧被子,吞了吞口水,颤着声音说道:“皇、皇上?” 第三百九十七章 萧晚晚的手心甚至出了汗,在寂静的黑夜当中,她能够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的脑子甚至有一些空白,目光执着的盯着嘉文帝的背,像是一个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 赵允晟在她的这一小声呼唤下并没有转过身,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萧晚晚松了一口气。 他睡着了。 可是躲得过今天晚上,也躲不过明天早上。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永秀宫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见的?他在永秀宫中呆了多久?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的充斥在萧晚晚的脑子当中,扰得她心烦意乱。 萧晚晚拉了拉被角侧过身子,手臂却猛的被人拉住,紧接着双手被按压在了身体的两侧,一道黑影罩在了她的头上。 所有的事情都是发生在一瞬间,萧晚晚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屋内的光线昏暗,但是萧晚晚还是看清了那双隐藏着怒火的眼睛。 嘉文帝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完全包裹住了萧晚晚,他的呼吸灼热,喷洒在了萧晚晚的面颊上。 手腕被扣住的力道越来越大,嘉文帝的身子越压越低,直到他的鼻尖能够触碰到萧晚晚的额头。 嘉文帝的嗓音听起来低压又危险,在黑暗之中更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嗯?” “皇、皇上……” 她的下巴被扣住,带着薄茧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面颊,萧晚晚犹如一只被扼住咽喉的羔羊,一动也不敢动,眼神之中还带着些畏惧。 “去哪儿了?” “我,”萧晚晚口舌发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瓣,“去御花园走了走。” 嘉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没有拆穿萧晚晚拙劣的谎言,只是用嘴堵住了她的,近乎粗鲁地吮着她的唇瓣与小舌,快速地将她身上的软罗衣卸了个干干净净,有些野蛮地将自己钉进萧晚晚的身体里头。 床幔抖动,压抑着的吟哦混着身体拍打的声音,萧晚晚颤着腿,身下泥泞一片,些微的疼痛被汹涌而来的快感给打散,她的眼前像是炸开了一片片绚烂的烟火,晃得目眩神迷脑中发白,只知道被动地跟随着赵允晟的动作任他索求。 在房事上赵允晟一直算不得多温柔,他是侵略性的,像是一团灼灼烈烈的火,烫的人心神荡漾头皮发麻,在最初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受不了这种热烈而觉得疼痛疲累,但是到了后来,这种突围冒进却变成了最引人入迷的毒药,让人忍不住沉沦。 萧晚晚双目迷离,玉臂勾在他的脖子上,嘉文帝眼神幽暗,忽然倾身咬上她的豆珠,萧晚晚疼的红了眼眶,眼泪挂在眼睫上,委委屈屈含羞带怒地瞪着他。 嘉文帝放松了些力道,嘴唇却并没有从那处离开,他吊着眼尾往上看,嘴唇翕动,虽然他的声音一大半都模糊在了胸前,但是萧晚晚却奇异地感知到了他在说什么。 他说:“小骗子。” 萧晚晚背脊一哆嗦开始绞紧,嘉文帝喘着气交代在了里头。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他意识到了什么,知道自己是在编造谎言。 萧晚晚明白现下的情况有些糟糕,但是她实在是没有气力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了,她的身体太过疲累,手臂都虚软的抬不起来,眼皮子上下打架,嘉文帝抱她去清洗,她的身体浸在温热的水波中,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放亮,嘉文帝也已经离开了。 承双她们听到动静,进来为萧晚晚准备洗漱,萧晚晚有些纠结的问道:“皇上没有说什么吗?” 承双拧了帕子,递给萧晚晚:“皇上昨夜吩咐奴婢们要多照顾一些小皇子小公主,让娘娘好好休息,今早离开的时候倒是没有说什么。” 萧晚晚垂下了眼睛,她一时有些摸不透嘉文帝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气热的很,承双从内务府领来了冰块儿,冰镇了一些葡萄端进去给萧晚晚食用,萧晚晚慢吞吞的吐出葡萄籽,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走来走去的黑影,“外面是什么人?这是在做什么?” 承双回答道:“他们是从养心殿过来的,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说来也是让人心惊,奴婢们在永秀宫呆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娘娘的寝宫外头有人落了摞了半腿高的砖块,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奴才做出了这种事情,娘娘向来不爱关窗,要是有歹人通过这里进到娘娘的屋子里,那可真是危险的很。” 萧晚晚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他知道自己是翻窗户进来的。 养心殿。 红木箱子里头放着大冰块,白雾雾的冰气往外头直窜,两个小宫女手中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的将冰气往嘉文帝的方向驱赶。 扑面而来的空气凉的很,但是嘉文帝还是烦躁的扯了扯领口,他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抬头问站在面前的小宫女:“李勉还没有回来吗?” 小宫女摇摇头。 嘉文帝啧了啧嘴,心里头很是不满,李勉做事情真是越来越慢了。 李勉将两条手臂遮在头顶上,迎着灼热的阳光赶往养心殿,他的手中拿着一个蓝皮小册子,脸上的肥肉因为跑动一晃一晃。 “皇上。” 嘉文帝从鼻间哼出了一声,伸出手,李勉便将蓝皮小册子递了上去。 昨天晚上眼见着就要走回养心殿了,嘉文帝却突然又折返回了永秀宫,和妍贵妃娘娘呆了一夜。 第二日从寝宫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却不大开心,上完早朝之后又吩咐他前往神武门的登记造册处,取了这些天来往宫内外的名单。 嘉文帝越翻脸上的神色就越难看,最后一把将蓝皮小册子摔在了桌案上,冷冷的问李公公:“只有这些?” 李公公如临大敌,他猜不准皇上突然要过问出入宫内外人员的名单是为何,但是他前去讨要的时候,那名将军的确只给了他这一个小册子。 “皇上,只有这一个。” 她前头装睡,后头就从房间里溜了出去,难道真的是跑到御花园里夜半赏花?不是因为做了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跳窗进来。 “让神武门昨夜当值的人过来见朕。” 第三百九十九章 李公公掩盖住自己的惊讶,他明白皇上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 皇上的怒气是因谁而起,他心中已经有了假设,但是还不能肯定。 神武门昨天晚上的当值人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侍卫,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的上级将军,也没有得到被皇上亲自召见的待遇。 小侍卫哆哆嗦嗦,心如死灰,觉得自己命运不济,只怕今天就要将命交代在皇宫之中。 李公公一连催了他几次,小侍卫还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走,李公公最后等得不耐烦了,一跺脚,圆圆的眼睛愣是显出了一点凶狠之意。 “难不成要让皇上亲自等你吗?” 小侍卫哭丧着脸:“公公再等一会儿,等到我的朋友来了,我要托付他好好照顾我的母亲。” 李公公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若是没有犯下什么今天的罪过,皇上是不会要了你的命的,赶紧速速同我前去。” 小侍卫规规矩矩的跪在养心殿的正中央,皇上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活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但凡嘉文帝声音大一些,都能够将他的胆魄给吓没。 嘉文帝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这名小侍卫的样子也不像是敢在天子面前撒谎的。 嘉文帝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侍卫忙不跌的谢了恩跑了出去。 嘉文帝睁开一只眼睛,瞥向李公公,问道:“你说,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皇宫吗?” 李公公答道:“皇上,皇宫的守备森严,大内侍卫又都是身怀绝顶武艺之人,夜间还有巡逻队在宫中四处巡查,想要在皇宫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依奴才来看是不大可能的。” “一点儿也不可能吗?” 李公公有一些迟疑:“万事无绝对,要想在皇宫中做到来去自如,只怕得轻功极好才行。” 嘉文帝抿了抿嘴,他也是学过武功的,虽然算不上顶尖,但要是放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上中等往上的水平,萧晚晚到底有没有轻功,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那个小丫头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冤枉了她? 陵水城。 牢房昏暗潮湿,梁上悬挂着有人两指粗细的麻绳,四个敌国的奸细被吊在上头,他们的嘴里塞了厚厚的棉布,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狱卒拿来盐水桶,将鞭子浸了盐水,狠狠的甩在了犯人的身上。 通道传来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秦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夫出去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你们就惹出了乱子。” “那些孩子都还只是楞头青,陵水城最终还是要请老将军你来坐镇才能够威慑住那些宵小之辈。” “你少给我拍马屁,那些人可招了?” “都嘴硬的很,到现在都没有说,不过那些狱卒我已经嘱咐过了,他们都是知道轻重的,绝不会伤害到那些奸细的性命。”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牢房前,狱卒打开牢门,秦将军扫视了一眼被悬挂在房梁上的奸细,手指一指吩咐道:“将那人带下来,行剐刑。” 第四百章 千刀万剐之刑极为惨烈,那名奸细被捆在了木桩上,手脚都被缚住,狱卒们拿来了长刀询问秦将军道:“将军,是一百二十刀,还是三百六十刀?” 秦将军说道:“一百二十,”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奸细,“这一个人要是不招的话,下一个就三百六十刀。” 剐刑是在这间牢房之中进行的,饶是这些狱卒见识多了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大场面,心神仍然有些不能安定。 人的皮肉从身上硬生生的削了下来,血水流了一地,惨叫声频频响起,凄厉的像是恶鬼哭嚎。 秦将军坐在狱卒特意搬过来的太师椅上,他布满了褶皱的脸上一派安定,气定神闲的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看猴戏似的欣赏着他们惊恐无助的脸庞。 他看着其余的奸细畏惧的目光,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一个一个的来。”秦将军说道。 秦将军是在沙场打磨惯了的人,他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要多,心里头再清楚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心中对于死亡是没有概念的,他们死守住秘密,坚信就算牺牲了也是死得其所,他们的心中怀揣着的全部都是大义。 可是真正令人感到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的过程。 那种切骨的疼痛,刀子落下时衍生出的对生的渴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当亲眼见证过一个在苦痛中挣扎才消逝掉的生命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所谓的大义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英雄,做英雄也是需要天分的。 被行刑的奸细眼睛彻底闭上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时才是得到了解脱。 秦将军面无表情的吩咐道:“下一个。” 一百二十刀就这般痛苦不堪,更遑论三百六十刀呢? ————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任务奖励已发至包裹,请宿主注意查收。” 萧晚晚手中拿着小勺子,茶杯当中放满了冰渣,最底下铺着细碎的梨肉,这一杯简易的雪梨冰沙味道很好,但是萧晚晚却有些食不知味。 没办法,她心虚啊。 萧晚晚埋怨起了系统:“这一次执行突发的支线任务,你未免考虑的太不妥当,以至于让皇上注意到了其中的纰漏,若是因为你的过错而让我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我找谁说理去?” 系统声音也小了下来:“本系统尚且处于内测阶段,宿主的建议我已经反映给主系统了,我们会好好改进的。” 萧晚晚叹气:“你们还有改进的机会,可是我没有啊。” 萧晚晚支着下巴,悠悠地看着门外,心里头五味杂陈。 要是赵允晟今天早上批她一顿她还好受一些,自己还能够撒撒娇,插科打诨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可是偏偏赵允晟什么都没说。 像他这种人,什么都不说就代表着已经给自己记了一笔,迟早要算账了。 “要不我招了?”萧晚晚喃喃自语。 系统大惊,连忙阻止,更是搜罗出了一堆村民乡民火化妖女的故事,频频暗示萧晚晚如果坦言,结局也会是被抓起来火化。 萧晚晚:“……” 第四百零一章 萧晚晚自然不会被系统这样的恐吓给吓到,她叹了一口气,比起被当做妖女会惹起来的祸端,她更关心的是赵允晟的想法。 午膳嘉文帝还是来永秀宫用的,他的面色平静,丝毫都没有提及昨天晚上萧晚晚突然消失又翻窗回来的事情,像是已经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景濯今日进宫同朕商议了,”嘉文帝夹了一筷子醋鱼,“他挺喜欢启国的那名公主。” “喜欢最紧要,”萧晚晚说道,“能够碰到一个喜欢的人也挺好,启国公主那头意向如何?” “他们上一次前来就是为了联姻,”嘉文帝看了萧晚晚一眼,“只是来了之后,那公主和景濯更合得来。” 启国原本想要联姻的对象是谁显而易见。嘉文帝后宫中的嫔妃稀少,他又正值青年,将周边一个小国的公主纳入后宫,以结友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两边都愿意的话,这件事情自然可以敲定了。” 启国的使者在七天后再次前来,目的是为了同兆国敲定迎娶的时日,两边的人又是看吉神方位,又是夜观天象以求选一个晴天,最终日子定在了八月十四。 说来这日子也巧的很,往后一天就是中秋,再往后一天正好碰上嘉文帝的生辰,可以说是三喜临门。 长姐如母,萧晚晚身为贵妃,在小王爷的婚事上也出了诸多力气——要盯着绸缎局的人做好喜服,兆国相对于启国来说要强大的多,更是男方的国家,在聘礼上更是不能疏忽,要拿出大国的风范来。 这一场联姻注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八月十四那一天,天气晴朗的刚刚好,小王爷骑着骏马,身前戴着红色的绸花,一身剪裁合体的新郎服将他衬得丰神俊朗,聘礼从紫禁城开始,整整摆了两条街。 皇家嫁娶的风光自是不能与常人等同,百姓们既敬畏又惊奇,一个个探长了脑袋张望,想要一睹王爷的风姿。 陪行的军队护在两旁,他们穿着冷色的铠甲,让人一看便生了惧怕之心,就算唢呐吹的再响亮,百姓们也不敢打闹嬉戏。 嘉文帝站在城楼上,萧晚晚与皇后陪在他的身旁,从高处眺望,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成了一条流动的红河。 就在几里之外,启国的新娘车架已经在外头等候了,她将自己的这一辈子都交给了赵景濯,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启国的公主而是赵景濯的王妃。 萧晚晚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嘉文帝不经意地一回头,就看到了萧晚晚还没有来得及掩饰的落寞。 接下来便是张罗筹办酒席,东西早就备好了,只是这么大的排场光是将东西摆好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迎亲的车架要来回两趟,留出的时间倒也足够。 萧晚晚张罗完,刚坐下没多久,承双就进来通报,说是皇上来了。 嘉文帝一进来就站到了萧晚晚的身前,问道:“不开心?” “大喜的日子臣妾又怎么会不开心,”萧晚晚弯着眼睛,“臣妾方才还在感慨,刚进宫的时候觉得小王爷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孩子,转眼间他也娶妻生子了。” 第四百零二章 “景濯比你还要大几岁。” “女子通事早一些,再者景濯养在宫廷中,皇上作为皇兄一直护着景濯,这孩子被教的心性纯真直率,在臣妾的心里头也一直都是把他当做弟弟的。” 嘉文帝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朕的确对你有亏欠。” 萧晚晚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她的确有一些落寞,有一些难受,但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她没有办法强求嘉文帝给她一场婚礼。 在嘉文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嫁给她的王妃有资格拥有八抬大轿的迎亲,侧妃和小妾也能够光明正大地从大街穿过花轿,只是最后不能够从正门进罢了。 可是当赵允晟成为了一个帝王,他能够给婚礼的,能够坐上花轿的就只有皇后。 萧晚晚原本从来都没有想过婚礼这件事情,只是今天看到那些红的灼眼的绸缎花轿,看到那样盛大的队伍,心里头生出了一点儿怅然而已。 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些落寞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嘉文帝的眼睛。 “皇上,迎亲的车轿该回来了。” 嘉文帝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去了外头,上了车轿前往小王爷的府邸。 先皇与太后不在,皇上和皇后就坐在了高堂的位子上,这队新人规规矩矩地拜了堂,最后新娘被送进了房间里头,小王爷则是被那些重臣们簇拥着去前面喝酒。 这样的场合嘉文帝若是还杵在这里,这些重臣难免会放不开,嘉文帝只留下一句:“注意分寸,别灌太多的酒就离开了。” “妹妹眉眼之间有疲色,这些时日妹妹辛苦了。” 萧晚晚勾着唇笑了笑:“筹办婚礼的事宜大头还是皇后姐姐一手操办的,妹妹只不过打打下手罢了。” “本宫是个闲人,妹妹宫里头还有两个孩子要看顾,照顾孩子最是费心神,”皇后顿了顿,“只是妹妹再累也要撑过这两天,明日是中秋家宴,到时宴请王公大臣们又是一番忙活折腾。” “谢谢姐姐提点,妹妹记下了。” 永秀宫平日里管束的并不严,思双又是一个喜欢玩闹性子活泼的,她双手撑着下巴,一脸的心驰神往:“奴婢听外头的小太监小侍卫们说,今日小王爷迎娶启国的公主,排场架势可大了!”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不过想也想得到,光是聘礼就准备了那么多箱。” 承双看她一眼:“想嫁人了?” “胡说什么呢你,”思双红着面颊,“我才没有想嫁人。” 萧晚晚道:“思双还有三两年就能够出宫了。” 思双一听急了,连忙蹲在了萧晚晚的身边,委委屈屈地扁起了嘴,“娘娘这是嫌我了?” 萧晚晚淡笑:“本宫这是看你思春心切,不愿束缚你。” “娘娘又在取笑我了,”思双的眼睛亮亮的,“我才不要出宫,才不要嫁人,思双要留在宫里照顾娘娘一辈子!” 承双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是别祸害娘娘了。” 第四百零三章 思双一听这话作势就要去打承双,两个人嬉戏玩闹扭在一块儿,萧晚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驾到!” 李公公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思双与承双连忙整理好衣裳站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奴婢见过皇上。” 李公公在身后朝她们两个使了个眼色,思双和承双连忙退了下去。 “皇上今天晚上不去翊宁宫么?” 今日皇后一直跟随着皇上前前后后张罗事情,不管是处于哪方面,嘉文帝都应该去陪着她的。 “朕想过来陪着你。” 嘉文帝说着便走到了两个孩子的摇篮前,楚楚和豆豆都已经睡着了。 “好像大了一些。”摇篮都快装不下了。 “小孩子长得快,”萧晚晚也凑了过去,脸上的神色温柔,“已经让人去定做了软和的小床,再过几个月,两个孩子就可以练习着走路了。” 嘉文帝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萧晚晚的,萧晚晚抬眸,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闭上眼睛。”嘉文帝轻声说道。 萧晚晚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巧巧地闭上了,这种听话的姿态让嘉文帝的心中一片柔软,倾过身子,将自己的唇瓣覆了上去。 萧晚晚下意识地往后一避,想要睁开眼睛,嘉文帝灼热的呼吸扑在了她的口舌上:“别动。” 腰间被一只大手掌控着带到了床边,她一下子跌坐了下来,嘉文帝抽身离开,紧接着一块布罩在了萧晚晚的头上。 萧晚晚睁开眼睛,外头的烛光晃动,眼前盖着的是一块红布,挡住了她所有想要向外窥探的目光。 这是……盖头。 萧晚晚垂着眼眸,能够看到红布的下方挂着金丝线搓成的璎珞坠子。 “咯吱——”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李公公手中拿着一块端盘,上头放着一柄喜杆,一个酒壶,两只酒杯。 李公公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由得老脸一红,他伺候先皇,伺候嘉文帝这么些年,要说香艳百倍的墙角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早就练成了绝顶的脸皮,但是却因为今天皇上的这一点儿纯情心思给闹得有点儿害羞。 帝王的深情实在是难得,妍贵妃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嘉文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拿过喜杆,抿了抿唇,心里头忽然升起了一点点紧张,他算得上小心翼翼地将喜杆送到了盖头下,将那块红布给撩开。 烛火微晃,美人如玉。 萧晚晚脸上并没有施什么脂粉,但是她羞红的面颊,含情的双眸却比什么脂粉都来的更能够衬托出她的美貌。 嘉文帝将两只酒杯拿了过来,递了一个给萧晚晚。 手臂交缠,共饮交杯酒。 李公公含着笑意说道:“礼成!” 他也识趣得很,连忙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刚刚成亲的新人。” “娘子。” 萧晚晚瞪了他一眼,咕哝道:“尽会做这些事情。” 她都进宫几年了,早就是宫里的老人了,还折腾什么新婚之夜? “不喜欢?” 萧晚晚咬了咬下唇,对上嘉文帝那双深幽的眼,瓮声瓮气地回应道:“……喜欢。” 第四百零四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日不管是前来奉茶的小王爷,还是接受献茶的嘉文帝都显得精神奕奕。 皇后领了启国的公主去翊宁宫,既然如今嫁到了兆国,成了王妃,自然是要学习兆国的礼数,要做好表率,替小王爷打理好王府的事宜。 小王爷同嘉文帝两人下起了棋,小王爷的棋艺算不上好,一连输了好几局,只好频频告饶。 “皇兄又不让我几子。” “不玩了不玩了,臣弟从小到大在下棋上就没有赢过皇兄。” 嘉文帝敲了敲他的头:“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做事要稳妥一些,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毛毛躁躁,乱耍小孩子脾气,要镇得住你自己的家。” 小王爷道:“知道啦皇兄。” 嘉文帝又补了一句:“要振夫纲。” 小王爷耳尖有点红,嘟囔:“她就是喜欢我小孩子脾气。” 嘉文帝没再说话,他只是身为皇兄提点景濯一二,至于夫妻间的事情,本来就是外人插不了手的,每一家要念得经都不一样。 “明日中秋家宴,你要来早一些,过来帮帮你皇嫂的忙,打点一二,不要再像往年一样最后一个来。” 小王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却有一些心不在焉。 嘉文帝知道新婚的夫妻都黏糊得很:“去翊宁宫接她回去吧。” 小王爷一颗心早就飞到他的小王妃身上了,一听到皇兄松口了忙不迭地行礼退下,风风火火地赶往翊宁宫。 “小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看来很是不错。”李公公笑着说道。 “他成了家朕也能少操一点儿心。” 嘉文帝坐着看了一会儿奏折,李公公出门换茶水,回来的时候手中却拿了一封信件:“皇上,是秦将军传过来的。” 信件很厚,嘉文帝看了许久才看完,里头牵涉的事情也有几分复杂。 原来秦将军一回到陵水城便碰上了奸细潜入陵水城中意欲放火一事,好在巡城的将士们发现了他们的不轨之举,将他们一把拿下。 后来经过严刑审问,拷问出了他们是梁国派来的人。秦将军在沙场多年,是有经验的名将,早就不需要一举一动都向皇上汇报更何况京城同陵水城实在是相距甚远,汇报起来也麻烦得很。 秦将军写了书信,派遣使者前往梁国,质问梁国此等下作之举意欲何为,是否有意要破坏原本签订的互不相犯条款,妄图挑起战事。 使者在梁国逗留了七日之久,梁国皇帝好生招待,尽心解释,态度甚好,使者每日飞鸽传书给秦将军,将梁国皇帝所作所为一一说明,不管这一队前来纵火的究竟是不是无意,梁国皇帝现今的态度也说明了梁国是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动手的想法的。 使者带着梁国皇帝用来赔礼道歉的金银打道回陵水城,却在还没有出梁国地界的时候遭遇了山贼劫匪,所有物品全都被洗劫而空不说,使者还丢掉了性命。 两国来访,使者代表的是一国的脸面,如今他被杀害,事情又怎么可能善了? 是以秦将军这才将所有事情写在了信件上,前来询问皇上该如何处理。 第四百零五章 嘉文帝眉目微冷,语气不善地问了一句:“梁国可有递帖子过来?” 李公公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问的是什么,过两日就是皇上的生辰,梁国上一次小皇子小公主百日宴的时候就没有派遣人过来,这一次生辰到现在也没有看见折子。 “皇上,还没送过来。” 嘉文帝冷笑一声,这哪里是无心之失,这分明是蹬鼻子上脸,想要开战了。 只是他近来事务繁多,还没能闲下来专门去处理梁国的这点儿小心思。 “让秦将军放手去处理,”嘉文帝淡声说道,“该讨回来的一分也不能少。” 中秋家宴为的就是一个团圆,但无奈兆国皇室子弟如今只剩下了两人,王公大臣们推杯换盏,结成队地凑上前去和小王爷打趣儿。 “王爷可要抓紧,下官同王爷一样大的时候,孩子都能在地上打滚了。” “王爷预备生几个?喜欢男娃儿还是女娃儿?下官认识一个有独门秘术的江湖大夫,本事大得很,想生男生女全凭他的一副药。” 小王爷被灌的脸颊发红,耳根子也烫的厉害,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他生孩子的事情?他还没有做好那方面的准备。 左丞坐在位子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去寻嘉文帝。 他看着别人的家庭团团圆圆,心里头着实是不好受,清远那孩子虽然顽劣,但到底也是他的心头肉,这样万家团聚同饮美酒共赏圆月的时刻,清远却只能独自呆在潮湿黑暗的牢房里,这让他怎么能够不心疼呢? 左丞虽然向来爱面子,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能够拉下老脸的。 ———— 天牢。 鞋跟啪嗒啪嗒的在地上敲响,李清远手中捏着一根干枯的稻草,百无聊赖的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听到牢门外头铁链哗啦的声音连头都懒得抬:“怎么,中秋犯人还能够加餐?” 狱卒推开牢门,喊道:“李清远,外头有人来接你。” 李清远这才侧过头:“谁啊?” “左丞相,”狱卒说道,“左丞向皇上讨了旨意,皇上特赦你今日能够回到丞相府中,与家人共度一晚。” 这可真的算得上了不得的恩赏了。 李清远虽然混蛋,但是挨不住他有一个好爹,左丞相当了两朝宰辅,立下的功劳数不胜数,嘉文帝不管怎样都要卖他一个面子。 李清远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扯着嘴角笑了笑,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虽然他身上穿着的是脏乱不堪的囚服,但是踏足挥袖间却清风霁月,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就连狱卒都不由得侧目。 李清远早就知道端王爷死了,端王在他的心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他半点儿都不觉得可惜。 反倒是何季,他当真是狠心。 自己在牢房中呆了这么久,他只言片语都没有让人捎带过来,不仅如此,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偷偷回了梁国,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帝师,一点都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李清远向来洒脱不羁的心甚至涌出了一点儿酸涩。 忘恩负义。 李清远想。 第四百零六章 古代的烟火虽然比不上现代来的绚烂,但是人潮的热闹却也是现代人远远比不上的,众人们围在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炸出的朵朵红云。在热闹声中祝贺嘉文帝万寿无疆、身体康健。 萧晚晚今年倒是没有再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去想一个出奇制胜、旁人都送不出来的礼物,她今年只是送给了嘉文帝一个自己缝制出来的荷包,上头的绣法比起萧晚晚之前已是进步良多,藏青色的绸布上用细密的针脚缝出来了一个白色的晚字。 她没有将嘉文帝的名讳缝上去,反倒拿自己的代替了。 嘉文帝对于萧晚玩的这种小心思半点也不怒,反而有些心里头欢喜,可是他面上却没有展露半分,而是佯装怒道:“怎么给朕的荷包上反而写的是你的名字?莫不是你偷懒,随便拿了一个荷包来糊弄朕?” 萧晚晚理直气壮,一双眼睛秋水盈盈的:“皇上的名讳是怎样尊贵?就算给臣妾一百二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拿皇上的名讳来做文章,只好勉为其难,退而求其次的绣上自己的了。” 萧晚晚顿了顿,委屈巴巴的补上了后半句:“再说了,臣妾自己用的荷包,才不会选这般老成的颜色。” 她的性子活泼,偏爱的颜色也都是鲜艳一些的。 嘉文帝将那只荷包放在手掌心中掂了掂,眉眼之间染上淡淡的笑意,他有些促狭的问道:“当真不是为了向别人示威?” 萧晚晚那点儿隐秘的心思被戳了个正着,脖子上也染了淡淡的粉色,她狡辩道:“皇上误会了,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嘉文帝却对她的辩解置若罔闻,手指捏了捏萧晚晚的耳垂,呼吸轻缓:“朕到时候让人为你打一对镯子,你不敢用朕的名讳,那朕就下旨允许你用。” 他要将这个小丫头永远的锁在自己的手心里。 萧晚晚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被嘉文帝打乱的心绪,一抬眸就对上了楚楚那一双瞪得圆溜溜的,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萧晚晚一张脸突然红了个通透,虽然她知道楚楚现在还小,什么也看不懂听不懂,但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的发窘。 她慌慌张张的从嘉文帝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快步走到楚楚的身边:“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楚楚歪着小脑袋,盯着萧晚晚的耳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伸出手,用肉乎乎的指头戳了戳。 萧晚晚有点儿恼怒地瞪了嘉文帝一眼,看楚楚这孩子的反应,分明是刚才嘉文帝逗她的时候就被楚楚看到了! 萧晚晚一脸严肃地将楚楚的手指塞回了回去:“今天是你父皇的生辰,楚楚要祝你父皇万寿无疆。” 嘉文帝不由得闷笑出声:“她还小,哪里会说祝贺的话。” 萧晚晚拿手指戳了戳楚楚软软的脸:“说的倒也是。” 嘉文帝一时之间却想到了别的东西,他凑过身子,很快的将脸颊印在了萧晚晚的嘴唇上。 萧晚晚茫然地眨了眨眼,楚楚咬了咬手指,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第四百零七章 嘉文帝直起身子,转向了楚楚的方向,楚楚秀巧的小鼻子差点儿蹭上嘉文帝的鼻尖。 楚楚试探性地凑过身子,湿乎乎的小嘴在嘉文帝的脸颊上印了一下。 嘉文帝心满意足,脸上带着得意之色:“楚楚还是很聪明的,一教就会。” 楚楚咧开嘴笑的开心。 ———— 李清远仰着头发呆,头顶的天窗泄漏出了几分阳光,光斑投照在潮湿的地板上,空气中隐约能够看见无数跳动的细小灰尘。 仅仅是大半年的时间,他的父亲母亲却像是苍老了好几岁,左丞府中也是暮气沉沉。 “当初将你姐姐送进皇宫,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妥当,”左丞相叹了一口气,“为父活了大半辈子,那些虚名的事情也都看透了,不强求你为官入仕途,在牢房中呆的这几年里你老实本分一些,为父常向皇上求情,看能不能够提前几年将你从里头捞出来。” 李清远啧了啧嘴,手中的干枯稻草摇摇晃晃。 “老头子可真是可怜,怎么落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时光匆匆流转而过,眼见着又是一年过去,楚楚和豆豆如今已能够开口说话,走起路来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却不怎么摔了。 小王爷那头也传来了喜事儿,启国的公主肚中有了喜讯,撑着个大肚子时常来永寿宫中走动,毕竟妍贵妃是皇宫当中唯一对生养孩子有经验的女人,人也好亲近易说话,交往几次下来,启国的公主倒是和萧晚晚十分投机。 “景濯怎么说?” 公主面色羞红:“他说生男生女都好。” “你们两个还年轻,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要下来,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什么要担心的,”萧晚晚宽慰道,“现在你已经度过了怀孕最难熬的前几个月,这后期虽然肚子越来越大,但也仅仅是行动比往常不方便了一些,至于胃口上倒没有前几个月来的那么折腾,本宫认识几个技术好的接生婆婆,到时候让她们来王府中,这怀孕时候的营养一定要跟上,切莫为了身材好看而控制饮食。” 听到这里公主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羡慕:“妹妹早就听说当初姐姐怀孕了,生下孩子没多久,身材就恢复如初,不知道姐姐是用了什么法子?” 这是系统特意赠送给萧晚晚的技能,萧晚晚自然是没有办法交给公主的。 “个人体质不同罢了,”萧晚晚回答道,“等月子过了,多让附中的丫鬟奴才带你出去走动走动,一段时间下来便能够消散个七七八八。” 公主叹了一口气,她自然知道不会像萧晚晚所说的那么简单,她也是见识过别人怀孕,萧晚晚真的是唯一一个能够如此迅速恢复身材的,的确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小皇子,你慢些走!” 豆豆头上带着虎头小帽,手里头拿着九连环,走起路来一颠一颠,他的性格倒是比在摇篮中的时候活泼了许多。 “小婶婶,”豆豆甜甜的喊了一声,好奇地望着公主的肚子,眼巴巴地抬眼看自己的母妃,“里头是妹妹吗?” 第四百零八章 公主笑的温温和和:“豆豆更喜欢妹妹一些?” 豆豆那张软乎乎的脸蛋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他浅淡的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一副沉浸在思索中的模样倒是让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小大人了。” 豆豆思考了很久,这才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喜欢妹妹。” 萧晚晚忍不住打趣的问他:“为什么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 “妹妹好看。” 萧晚晚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你的小嫂嫂长得那么漂亮,小皇叔也生的俊朗,生出来的弟弟也一定会很好看的。” 豆豆扁了扁嘴,脸上出现了两分不高兴的神色。 豆豆是萧晚晚的孩子,虽然他没有继续说话,但是萧晚晚还是从这张稚嫩脸庞上的纠结表情一下子就读懂了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年纪小小的居然就知道防范上了,不希望有比他俊俏的弟弟抢了他的风头。 萧晚晚不由得想起了嘉文帝几次因为她说别的男人好看而生气的模样,深深觉得豆豆的脾气当真是像极了他的父皇。 萧晚晚还要再说些什么打趣,沉寂许久的系统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一年以来系统再也没有发布过任务,只有当萧晚晚将自己种植出来的蔬菜重新卖回系统的时候,它才会冒出几个简洁的交易指令。 通过种植蔬菜,萧晚晚零零散散的倒是换的一笔不小的系统币。 萧晚晚变得有一些心不在焉,她同公主寒暄了几句,派人将公主送回王府,随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 左上方的那一块隐藏任务的板块再次亮了起来,点开一看,只见原本属于纳古珠的板块下又亮起了一条剧情支线,需要花费100个系统币才能够开启。 如果换了之前,支付100个系统币对于萧晚晚来说还需要肉疼一阵子,但是有了一年的时间作为缓冲,100个系统币对于萧晚晚来说只能算得上一个零头了,她毫不犹豫的花钱购买,但是得到的信息却只有寥寥草草的几个字。 叛乱将起。 这四个字所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 萧晚晚关于这四个字的不解在第二天有了答案。 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上写着暴乱之事,有人起义自立山头为王,打家劫舍,甚至放火烧了几个小村庄。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让嘉文帝大怒,但是这一切仅仅都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一开始只是南边出了暴乱,到了后来,西边东边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乱子,那些难民犯上作乱,组成了一队队的叛军。 嘉文帝一连几天没有睡好觉,他在坏消息传来之时并没有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调动周围的兵力用以镇压,将伤害损失降到了最小。 这些暴乱的民众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良莠不齐,他们难以整顿成一只强势之师,这点儿势力根本就不足以为惧,在朝廷正统军队的打击下很快就溃不成军。 就在叛乱被一点一点的镇压下来的时候,一个更大的消息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一直虎视眈眈的梁国起兵了。 第四百零九章 世界上又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虽然说祸不单行,但是内忧外患全都挤在了一起,霍乱的频率更像是一湖被石子砸得涟漪四起的水。 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搅弄风云如今已经很明显了。 兆国向来都不是一个畏惧战争的国家,他们的骨血中写着好战善斗。更何况兆国如今的实力早就成了诸多国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面对梁国兵这种挑衅行为,自然没有坐视不管不顾的道理。 黑底赤色的军旗迎风招展,常将军身穿黑色的铠甲,铠甲泛着冷硬的光泽,一如常将军的那张脸。 士兵们浩浩荡荡的站在台子下头。 常将军双臂微抬,从嘉文帝的手上接过一柄长剑,字字铿锵有力,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臣定当不辱使命,竭力相助秦将军攻克敌军,大胜而归。” 嘉文帝的嘴角弯了弯,语气笃定:“朕相信你。” 犯国者当诛之。 擂鼓响动,士气高涨。 祭神使者从台阶下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他的脸上画着诡秘的油彩,整个人的神情显得肃穆庄重,让人看了便对他不由得心生敬意,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时候聚集到了祭神使者的身上。 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祭神使者是来做什么的。 兆国崇尚鬼神之说,相信占卜之术,每逢作战之前,必定会占卜一番测定吉凶。 不单单是兆国,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十分相信占卜的力量,他们觉得通过占卜之术能够帮自己摆脱掉不必要的灾难与祸端。 一张长长的红木桌上放着一只绣着祥云图案,手柄处做虎头设计的铜鼎,铜鼎内立着八根手指粗细的香。 木盒子打开之后拿出来的是一片龟甲和一个用来抽签的签筒。 萧晚晚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也同自己的亲朋好友去过几次佛堂寺庙,赶巧也抽过一些签,只不过她抽的那些签方式简单的很,远远没有祭神使者来得复杂有门道。 祭神使者抽签分两步,第一步是问天意。 装满了签的签筒在几番摇晃之下终于有一根竹签掉落了出来,上头简简单单的只写了一个字。 “极。” 极鼎之势、极端所为。 这就是上天给出的天意,无论接下来用龟甲测到的事情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朝相应的方向作用到极致。 在摇到这样一个天意之后,众人的心神更加紧张了,若是碰到一个好签,那自然能够鼓舞士气,让人满怀信心,但是若是摇到一个坏签的话,那么士兵们就会萎靡不振,仗还没有打气势就先输了一半。 龟甲代表的是地恩,他给出来的答案却让嘉文帝的脸色都变了变。 这是最坏的势头,肇事者这场战争,只会输得一败涂地,完全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兆国与梁国现在的实力来说,即便梁国得了些便宜,那兆国也能够与他打的不相上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必输的场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骚乱了起来,他们压低着声音窃窃私语。 祭神使者一板一眼的说道:“打不得。” 第四百一十章 一场必输的战争打起来又有什么意义?最后只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 兆国相对于其他国家的绝对优势说不定也会因为这场战争而拱手相让。 常将军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他虽然还是一名年轻的将领,但是他的战绩功勋却在那些年老的将军面前也丝毫不逊色。 在场的所有人若是要说谁最了解战场、谁最熟悉沙场的话,那一定是常将军无疑。 常将军不同于这些成天呆在朝堂之中的文人,对于梁国真正的实力他再了解不过,所以祭神使者的这个答案他是万万不能够相信的。 “或许是占卜错了,”常将军说道,“使者不妨再占卜一次。” 使者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将军的请求。 当龟甲和竹签落地,得到的却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答案的时候,这群士兵们他们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真的要打吗? 无论是天意还是地恩都在阻止他们进行这场战争。 常将军的嘴角抿起,脸上已有怒色。 祭神使者解释道:“此番之战梁国有贵人相助,不是能够简单扭转的,皇上,为了黎民百姓考虑,臣请求皇上不要出兵,商谈为上。” 嘉文帝冷笑了一声,梁国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商谈? 一切都早就预谋好,先是在兆国安插了人手,让他们挑起民众的怨言,挑起暴乱。 他们来势汹汹,野心膨胀,如今更是举兵攻打兆国的边境。 梁国早就有恃无恐,他们的胃口太大了,想要吞掉的土地又岂是与之商谈能够做到的。 这样的场合萧晚晚是不应该出来的,本来誓师大会这种事情嫔妃就不应该出现在场上。 嘉文帝是没耐住萧晚晚撒娇,所以才将小丫头带上,让她来见识见识场面。 李公公简直急得满头大汗,他伸手去拽住萧晚晚的袖子,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这会乱了规矩的!” 萧晚晚鼓着嘴:“公公,离得这般远,本宫什么都听不到了!” “娘娘……” “里头那么多人,本宫就算悄悄溜进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李公公手上的力道半点都没放松,他一边将娘娘往回拉,嘴里头一边劝她:“娘娘天人之姿,放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怎么会有人认不出娘娘呢?况且娘娘如今穿着女儿家的服饰……奴才求求娘娘了,莫要让奴才难做,一会儿誓师大会就结束了,娘娘在此处安心等候就是了。” 萧晚晚心里却想道:她怎么能够在此处等候呢?她耳聪目明,早就听到了看台之上嘉文帝同祭神使者的所说的话语。 祭神使者频频劝诫不要触发战争,萧晚晚却不这样想。 她并非多好战,而是这一场非打不可。 通过系统她已经知道了梁国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兆国除了积极应战之外别无他法。 况且梁国这一次并不是稳操胜券。 梁国的确是有贵人相助,可是那又怎么样?再贵能有自己贵吗? 她现在可是能够看破梁国的下一步行动。 第四百一十一章 萧晚晚杏眼圆睁,怒视着李公公,她对李公公说不出来重话,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本宫只是进去看两眼,看完了就出来,李公公实在不必过于担忧。” “娘娘,实在是不可,”眼见着自己快要劝不住娘娘了,李公公只好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娘娘,皇上带您来这已经是破例,若是娘娘再出现在誓师大会上,只怕会引人咬皇上的口舌。” 这边两个人还在拉拉扯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有一些熟悉的声音。 “让她进去吧。” 萧晚晚回头,见到的却是梵生。 去年的时候老住持云游四方,将清心寺住持的位子交给了梵生。 梵生的身上穿着黄红二色的袈裟,手中拿着一串佛珠,清秀明朗的脸上神色淡淡,说出口的话却不容拒绝。 李公公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清心寺的住持今天竟然也会来到誓师大会上,其实按照祈福的目的来讲,梵生的确应该出现在这儿,但是关键在于前两天递消息的时候,清心是给的回话是住持生了重病,难以起身参与大会,只能够向皇上及诸位将士表示歉意。 梵生的目光投萧晚晚的对上,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萧晚晚回以一个有些感激的目光,用力地一甩手,在李公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冲进了誓师大会当中。 她的出现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紧接着下头的士兵都发现了这名衣着简单、面容娇艳的杨贵妃娘娘。 萧晚晚一步步走到士兵的最前列,嘉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台下的小丫头。 他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好端端的里面怎么让她一个人溜了进来? 萧晚晚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嘴边,用力的朝上头喊道:“使者你的占卜不对。” 使者自然是对这名娘娘有印象的,他还记得在几年之前的秋猎上,这名娘娘大福大贵,竟然吸引了玉笏落进她的怀中。 祭神使者年幼的时候,就跟在老师者的身后坐了不少场祈求来年收成好的法事,其中也遇到过大风突起、风云变色的景象,但是萧晚晚却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能够接住玉笏,从而使风雨立马停下来的人。 她的命格的确是祭神使者见过最好的一个了,可是就算命格再好,那也仅仅是一人之力又怎么能够同早就注定好的轨道命运相抗衡呢? 使者的神色冷漠,一板一眼的说道:“娘娘,话可不能乱说,”祭神使者的神色凝肃了起来,“胡乱揣测天意,否认天命,您这样是要被天道所报复的。” 萧晚晚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嘉文帝的两条眉毛却打了结,脸上也出现了不满的情绪,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祭神使者,随后低头对着台下的,萧晚晚上说道:“上来。” 一个女子从下头的那么多士兵大老爷们站在一起算什么体统?! 萧晚晚乖巧的走了上来,她跟在嘉文帝的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执着的说道:“你这占卜就是不对,需要再来一次。” 第四百一十二章 妍贵妃娘娘的请求落在祭神使者的耳中无异于无理取闹,这等行径更像是一个要不到糖,拿不到自己想要东西就胡乱撒泼的小孩子。 实在是过于幼稚了一些。 祭神使者叹气,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他原本就没有立场、没有必要去说一些谎话,阻止兆国的君臣士兵民众来打击不知天高地厚的梁国。 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兆国好而已。 下头站着的密密麻麻的士兵忽然自动的让出了一条小道。 梵生比萧晚晚轻松百八十倍的就从人群中走到了最前面。 清心寺的香火向来鼎盛,他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无论家中富有与否,家人们都会为了讨一个平安,而不惜花费大价钱,不惜千里迢迢的来到清心寺中。 所以在场的人没有不认识梵生的,祭神使者平日里见头不见尾,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会出现,相比较而言,同样能够占卜的清心寺的口碑就要好得多。 清心寺崇尚的佛道,祭神使者所崇尚的天道,其实算得上是一根同源,具有许多相似之处。 “让她试一试吧,”梵生主动开口。 就是因为祭神使者对梵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在当他听到梵生的这句像是鼓励一般的话语的时候,心里才会百般的不是滋味,也百般的诧异,清心寺这新住持明明是一个少言寡语,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物,今日竟然会主动下场为贵妃娘娘说话。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即便是天意也有出现偏差的时候,贵妃娘娘贵不可言,就算试试又能有什么关碍?”梵生叹了一口气,“使者实在是太过于谨慎小心。” 对于祭神使者来说,龟甲和竹签筒都是需要代代相传的东西,宝贵的很,向来只有当前的使用者和下一任的继任者能够有资格用它。 在一番纠结之下,祭神使者最终还是作出了让步。 皇上的目光犹如实质,祭神使者难以忽略,他知道皇上对于妍贵妃娘娘爱重。 萧晚晚一直都记得自己曾经得到的那个技能。 虽然系统有的时候有一些不靠谱,但是里头的技能是真的好用。 她相信自己凭借着“福运滚滚”也能够扭转局面。 萧晚晚来到了红木桌子前,她先是一手拿起了抽签的签筒,另外一只手拿起了龟甲。 萧晚晚随便一摇,竹签筒中出来的又是一个“极”字,就在所有人的心中都认为一切有了定局的时候,龟甲上的字产生了变化。 祭神使者的脸色都白了,他不敢相信,有些粗鲁的从萧晚晚的手上夺过龟甲和竹签筒。 的的确确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旨意了,虽然这次的旨意算不上是大获全胜,但是起码昭示着兆国能够险胜梁国。 什么叫做从地狱到天堂?这就是了。 士兵们的心情跌宕起伏,他们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台上的妍贵妃,虽然还是有一些不明白妍贵妃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致使旨意有了变化,但是士兵们的士气的确要比方才好的多。 第四百一十三章 梵生帮助萧晚晚的理由很简单,他就算再远离尘世,心中也还是记挂着兆国的百姓的。 “皇上,”梵生上前一步,“娘娘是天定的贵人,只有她能够破解此难。” 可是嘉文帝又怎么可能舍得让萧晚晚上沙场呢? 此时不了了之,前去陵水城的军队最终还是启程了。 楚楚颠着晃悠悠的小身子趴在了萧晚晚的膝上,仰着粉嫩的小脸,软软地喊道:“娘。” 萧晚晚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她的下巴,擦去楚楚嘴角的碎屑,楚楚肉乎乎的手指攥着白玉糕,吃得欢快。 承双叹了一口气,劝道:“娘娘,您又何必跟皇上置气呢?皇上也是为了您好,沙场那种地方,若是连秦将军和常将军都没有办法的话,娘娘您去又能做什么呢?” 萧晚晚想,她能够做的有很多,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当这一场战争的军师了。 她能够凭借着系统对梁国下一步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萧晚晚抬眼,轻飘飘地问道:“战讯送过来了吗?” 承双的面色一凝,闪躲道:“还没有。” 萧晚晚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别开眼睛:“你不说本宫难道就没有办法知晓么?” 承双咬了咬嘴唇:“娘娘,奴婢心眼小的很,装不下那么多的家国大事,奴婢只知道,守卫家国自有前方的战士去做,娘娘是嫔妃,理应呆在皇宫之中。” 至于那些血腥的沙场之事又同娘娘有什么关系呢?承双所求的只不过是萧晚晚能够平安罢了。 思双抱着一小盆花走了进来,萧晚晚转而问她:“可有收到前方的消息?” 思双完全没有注意到承双对她使的眼神,她的脸皱成了包子褶:“前方的消息传过来了,那些梁国人真是卑劣下作,就连常将军这样的英雄竟然也受了他们的算计,受了重伤难以起身。” 承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死白,她闭了闭眼睛,在萧晚晚走出永秀宫宫门的时候追了上去,双腿跪在地上,喊道:“娘娘!” 萧晚晚回头看她。 “……如果娘娘坚持如此,”承双咬了咬牙,“那奴婢恳请娘娘能够将承双一起带去。” 这样至少娘娘身边能够有个照应。 萧晚晚没说话,她转身走向养心殿,承双看着她的背影,身子一阵虚软。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在感情面前,即便是娘娘这样聪慧理智的女子都不能免俗。 ———— 嘉文帝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来自于前线的压力让他的眉宇之间笼罩着浓浓的愁绪,此刻养心殿中更是站满了前来议事的大臣。 常将军是怎样的人物?他是往来不利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的威名声动天下,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奉为神祗的厉害人物在第一次交战中就落了下风,如今更是重伤在床,难以亲自上马指挥作战。 这对于这些大臣来说无疑是噩耗,首次的失利再联想到之前誓师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这群大臣已然心生退意。 他们纷纷忍不住提出“议和”之策,嘉文帝看着他们将一项项退让的条款都提了出来,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起。 第四百一十四章 李公公恭敬地通报道:“皇上,妍贵妃娘娘求见。” 屋内原本鼎沸的讨论声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嘉文帝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语气不善:“朕如今同众位大臣商议大事,没空见她,让她回永秀宫。” 李公公将原话带给了萧晚晚,萧晚晚抿着唇笑了笑,对着李公公说道:“麻烦公公转告皇上,臣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同皇上商议大事的。” 李公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娘娘,你也别怪奴才多嘴,皇上心里头自然清楚您过来是为了什么,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让娘娘您去陵水城的。” 萧晚晚却不管,她眼见着李公公并没有帮助她的意思,只好退后一步,站在养心殿的门口大喊:“皇上,臣妾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同皇上商议!” 李公公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想要去劝阻萧晚晚已经来不及了。 门“咯吱”一声响了,嘉文帝冷着一张黑脸推开了门,眼神复杂的看着门外的萧晚晚。 萧晚晚提着衣裙的下摆,两步作三步地跑进了养心殿内。 内阁大臣试探性地问道:“娘娘所说的大事是……” 萧晚晚粲然一笑:“近来的大事除了边境与梁国的战事还能有什么呢?” 在嘉文帝冷冰冰的眼神盯视下,内阁大臣平缓了一番自己的心绪,强撑着继续问道:“娘娘对待这场战事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萧晚晚回答的干脆利落。 众人皆是一愣。 “但是本宫相信天意,”萧晚晚顿了顿,说道:“既然天意认定本宫有扭转乾坤之力,那本宫也愿意尝试一二。” “胡闹!”嘉文帝呵斥。 萧晚晚没有对上他的目光,略微偏过头:“如果有能够翻盘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就让臣妾去陵水城,臣妾请求皇上给臣妾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过后臣妾的到来没能够让形势发生一丁点的改变,臣妾自然会回来。” “贵妃娘娘说的有道理。” “试一试也没有什么关碍。”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议和”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到时候不仅失了土地,也会在其他国家面前失了威势,如果能有别的办法,自然是会避免选择“议和”的。 嘉文帝盯着她低下头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她的头发那样柔软,整个人看起来也甜糯的不可思议,但偏偏性子比谁都要来的倔强。 像是一个身上长满了刺的小刺猬。 “皇上若是不放心的话,臣妾可以带许多武功高强的侍卫一同前去……” “两天。”嘉文帝上下嘴唇碰了碰,落下两个字。 萧晚晚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明白过来嘉文帝的意思,面上立马涌现出喜悦的情绪,她点了点头,嘴角翘起:“好。” 众位大臣散去。 嘉文帝将她禁锢在怀里,恨恨地咬了咬她的耳垂:“两天后无论怎样你都得回来,”他停顿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即便是用绑的,朕也会把你绑回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萧晚晚仰着脸,凑过去亲了一口嘉文帝冒出了一些青色胡茬的下巴:“皇上在那么多大臣面前对臣妾许了诺,到时候可不许赖账,若是臣妾真的做出了一番改变,皇上是不能够中途把臣妾叫回来的。” 嘉文帝皱了皱眉头,他终究是把心里头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晚晚不懂兵法,武功上也只有箭术能够拿得出来,又能够给那里带来多少改变呢? 萧晚晚的车轿终究还是出发了。 嘉文帝站在城楼上,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轿子,直到它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皇上,”李公公提醒道,“该回去了。” “嗯。”嘉文帝应了一声。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在三天过后萧晚晚终于到达了陵水城。 陵水城如今士气低迷得很,萧晚晚撩开布帘,一路上都能够看到受伤的士兵。 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了下来。 站在门口迎接的只有两个小厮,他们毕恭毕敬地解释道:“秦将军正在商议军情大事,是以没能出来迎接。” 萧晚晚对这些虚礼倒是从来不在乎,她问道:“常将军呢?” 小厮领着她来到了常益休憩的房间前,萧晚晚推开门进去,又关上了门。 即便是受了重伤,常将军的警惕性仍然是其他人不能够与之相比的,这种警惕大概是常年在军营中作战从而养成的一种本能反应。 他睁开眼睛,偏过头,紧接着就看到了穿着罗裙的萧晚晚。 “娘娘?” 萧晚晚拉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床前,干脆利落地说道:“将手伸出来。” 常将军没动,他顾念着如今房间里头只有孤男寡女,他不愿意作出对皇上和娘娘名声有损的事情。 萧晚晚一下子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毕竟常将军紧绷着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 萧晚晚叹了一口气,趁着常益重伤,反抗的力道比不上自己的气力,强硬的将常益的手臂拉了出来:“在大夫的面前只有病人和健康人的区别,没有男女大防。” 常将军慢吞吞地问道:“大夫?” 萧晚晚挑了挑眉,随后闭上了眼睛,手指搭在常将军的脉搏上,装模作样地把起了脉,口吻却半点儿都不虚,她说道:“之前在锦城的时候,相信常将军也是见识过本宫的医术的,不瞒常将军说,本宫尚在闺阁中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十分有本事的游医,在他的手上学了几招,确确实实勉强算得上一个大夫。” 说完话萧晚晚放下了常益的手,将它塞回了被子当中。 她的确看不懂脉象,但是使用系统里头的“万能解毒丸”一定是没有错的。 萧晚晚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将药丸扔了进去。 药丸稀释得很快,萧晚晚将这一杯药茶递到常将军的嘴边:“喝罢,这药十分难得,本宫这里也没有剩下几颗了,常将军你也算是赶巧。” 常将军几乎是半被强迫着喝下了药茶,它的味道有一些古怪,更是带着一股刺鼻的酸气,烧得常将军的喉咙发疼。 如若不是清楚萧晚晚的为人,只怕常将军会以为萧晚晚此次前来是为了加害于他。 无标。 令常益感到惊讶的是,这杯茶喝下去之后,肚腹渐渐的暖了起来,丹田之处像是藏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熨贴的五脏六腑都暖融融的。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原本的暖意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从骨子里传来的冰凉,这种凉意自脚底蔓延到头顶,穿过常将军的四肢百骇,他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萧晚晚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副棋,规规矩矩的摆在桌子上,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颇有兴致的相互博弈了起来。 常将军的身体在这冰与热两股气息交融之后,竟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就连发疼的伤口都开始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酸酸麻麻的感觉,这种感觉常益再清楚不过,这是伤口在结痂。 梁国的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样的药物,常益被他们一剑所伤了胳膊,明明只是一个不大的伤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身体就这样慢慢的虚弱了下来。 但是在这杯茶喝下之后,伤口竟然也开始奇迹般的愈合了。 常将军用尽了身上的力气,撑着手臂半坐在了床上,他偏过头看向坐在桌案前的女子,心中的情绪复杂万千。 常将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门却从外头被推开了,秦相军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当秦将军看到萧晚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虽然他语气还算客气,但是脸上的嫌弃不满之色就连常益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秦将军看来,萧晚晚帮不上半点忙,如今战事吃紧,情况如此危急,这位嫔妃还弄不清楚情况,跑到边境这种地方来,徒徒增加他们的负担,当真是没有脑子。 秦将军敷衍的行了礼,随后便走到了常将军的床榻前,将纸张递了过去。 “你看看实际是否可行,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今晚便行动。” 常将军摊开看了看,萧晚晚在这时候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三步作两步地凑了过来,同样盯着那张纸看。 秦将军心中不屑,却到底也没有说些什么。 常益回答道:“此事可行,如今梁国的军队驻扎在几里之外,连日的进攻,他们的队伍如今也疲乏了下来,晚上攻其不备,策定几个小分队前去放火焚烧营帐想必能够成功。” 常益又想了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问道:“今天晚上刮的是什么风?” 秦将军露出一个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已经派人测过了,刮的是东南风,正好借着风力将他们的营帐烧一个片甲不留。”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萧晚晚这时候却开了口,她的声音笃定,掷地有声:“晚上不可这番行动。”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秦将军,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娘娘此来舟车劳顿,想必身体疲乏的很,臣这就派人去为娘娘收拾出来房间,给娘娘接风洗尘。” 萧晚晚说道:“接风洗尘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如今还是国事要紧,秦将军,常将军,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万不可冒失的夜烧营帐。” 秦将军想:当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给脸不要脸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她一介女流之辈,家世又普通的很,只怕连兵书都没有看过,竟然也敢在这里指指点点。 常将军的语气要好很多,他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梁国的军队在外头驻扎已有一段时日,今日才同他们打过一场,并没有让他们讨到好处,想来他们已然是士兵疲乏,正巧晚上刮的又是东南风,此次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萧晚晚将双手背在身后,问道:“秦将军,常将军,既然我们这边有人能够测得晚上刮的是东南风,那梁国的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此计实在是行不通,先按下不提,用别的法子吧。” 秦将军这一下是真的忍不住了,行兵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与准,这又不是过家家,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去想其他的法子秦将军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冷着一张脸,转身竟是往外头走去。萧晚晚喊住了他,问道:“秦将军,你去做什么?” 秦将军回答道:“布置事宜。” 萧晚晚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将军方才没有听到本宫所说的话吗?” 秦将军抿了抿嘴,苍老眼睛目光锋利。 “本宫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陵水城,身上更是挂着督军的名号,秦将军这是要违抗旨意吗?” 秦将军冷冷的哼了一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你!” 萧晚晚气急,常将军宽慰道:“秦将军向来如此,做事颇有自己的主见,说一不二,并非有意冒犯娘娘。” 常将军虽然被萧晚晚这颗灵药的药效给惊住了,但是他的心里头仍然是同意秦将军方才的主意的。 不可否认,萧晚晚的确是常益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但是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并不能够一蹴而成,更多的讲究的还是经验,纸上谈兵万万不可取。 “什么叫做有主见?这分明是一意孤行,”萧晚晚又看了一眼系统给出的提示,随后快步走到常益的身前,从小荷包里又掏出一颗方才的药丸,塞在了常益的嘴里头。 常益:……她方才不是还说这药珍贵,没剩多少了吗? 萧晚晚皱着眉头:“你得快点好起来。” 常益点点头,他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早些好起来,然后去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 萧晚晚又补充了一句:“晚上你带我一起去梁国营帐那边。” 常将军面色一变:“……娘娘。” “这是我以督军的身份给你下的命令。”萧晚晚的语气冷凝,“常将军,你可听明白了?” 月色被浓厚的乌云给掩盖住,零零散散的星星垂挂在天幕上。 夜色深浓。 埋伏在小土坡后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手脚压住的泥土簌簌的往下落,这夜静谧得很,两耳能够听闻到的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叫的声音。 秦将军早就做好了部署,他带来了一百来号人,这群人全是军中的精锐,他们分为三批,一批趁着梁国营帐外的巡逻人员上下半夜交接的那段时间潜入其中,随后放火烧掉营帐。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另外两批人依然隐藏在小土坡后,等到那把火烧起来,梁国的将军士兵们匆匆忙忙从睡梦中惊醒,慌乱逃窜出来的时候,这些隐藏在小土坡后的人便会拿出自己手中的弓箭,取了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的性命。 看起来的确是万无一失。 所有的人凝神屏气,等待着巡逻人员更换队伍的那一刻。 终于,他们等到了。 ———— 一连在病床之上躺了三天的常将军,在服用了萧晚晚两颗神药之后,竟然奇迹般的下了床。 常将军刚刚穿戴好自己的衣物,他的房门便被敲响,站在门外的赫然是萧晚晚。 她也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袍袖用布带在手腕处系起,显得干净利落,头发也梳成了男子的样式,一张明艳的小脸在此刻显露出了几分英气。 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子最上头用一块布巾盖住,常将军一时没有办法看到放在这竹篮下头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晚晚抿了抿嘴唇,面色显得急迫,秦将军是不可能亲自带她出去的,不仅如此,秦将军因为害怕萧晚晚惹出事端,影响大局,还特意派了人紧紧盯住她,她好不容易摆脱那些暗中的眼线,才来到常将军的房间这边。 如今距离秦将军出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可不能再拖了,再拖就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大事。 “好了没有?我们快走吧。” 一出门萧晚晚便问道:“马厩在哪儿?” 常将军迟疑了片刻:“娘娘,你我二人如今是秘密行事,再者深入到敌军当中骑马并不妥当,容易暴露自己。” 萧晚晚却说道:“本来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去,架势越大越好,常将军你一会儿便能够明白本宫的用意,此时此刻解释已然是来不及,还请常将军速速带我去马厩。” 巡逻的士兵们打了一个哈欠,他们晃着困顿的脑袋,见到朝这边走来的即将替他们上岗的兄弟们,露出一个笑:“辛苦了弟兄们。” 打起仗来受苦的是两边的百姓,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人也累得慌,不好受,一点儿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 接过巡逻任务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地从袖中拿出了火折子,躲在营帐门口,将火折子点燃扔了进去。 ———— 土坡后的一个副将忍不住低着声音问道:“将军,怎么还没有传过来动静?” 秦将军冷着脸:“再等等。”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远处猛然蹿起了火光,这火光一下子就连成了片,灼灼烈烈,众人都忍不住心底兴奋了起来,他们捏紧了手中的弓箭,跃跃欲试。 在半刻钟过后,几个黑影朝土坡这边走了过来。 众人举起了手中的箭,拉弓瞄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怎么瞧着走过来的人有一些眼熟?” 在所有人怔愣的那一瞬间,刚刚走过来的几个黑影却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夜色很黑。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藏在土坡后头的人从背脊都窜上了一股麻意。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副躯体在瞬间就化成了白骨,只剩下零落在地的几片衣裳。 第四百一十九章 更让人感觉到恐惧的是,这几个黑影在跌落地上的那一瞬间,藏在土坡后头的所有人都看清了他们的面目,来者不是敌军,反而是他们刚刚派遣出去的人。 从那些零落的衣服里头穿出了几条花色斑斓的毒蛇,这仿佛是一个讯号,紧接着空气里的腥味儿都重了起来。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了沙沙声,就连他们的土坡周围都有动物在泥土上拱动的声音。 “嘶——” 萧晚晚的额角都冒出了汗,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多擅长骑马的人,马术也是在前几年秋猎的时候练出来的,如今这么久没有骑过马,难免会有些生疏。 她的屁股被颠得发痛发麻,但是手上的鞭子却半点都不敢停下来。 今天晚上秦将军带出去的那队人注定是有去无回,她早就通过系统了解到了今天晚上梁国的营帐内没有真人,留下的只有干草和那些无处不在的毒蛇。 它们张开毒牙,在土地上逶迤前行,动作迅疾又勇猛,乌泱泱的像是一座蛇山,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秦将军带的士兵。 现在莫要说射箭了,他们的手都抖得厉害,根本没有办法拉开弓箭。 “常益!”萧晚晚喊。 在前头带队的常益立刻驱马在其余马匹面前溜了一圈,伸出手掌一一将缰绳握住。 萧晚晚三下两下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再次拿起竹蓝,将上头盖着的布掀开,里头躺着的居然是一条条鞭炮。 萧晚晚招了招手,常益立马过来帮忙,常益是驯马的好手,那些马在他的手下都温顺的很,这些鞭炮顺利的全都绑在了马尾巴上。 萧晚晚吁出一口气:“……希望还来得及。” 她和常益一人点了一串鞭炮,两匹遭殃的马立刻受了惊吓,疯狂一般的向前冲去。 其余的马也立刻骚动慌乱了起来,跟着往前冲,马蹄飞扬之间,迸裂的火花溅到了其余马尾巴的鞭炮上,噼里啪啦的炸开。 扬起的灰尘漫天飞舞。 常益虽然照着萧晚晚的吩咐做了,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有不解,他不明白萧晚晚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萧晚晚却已经跨上了唯一一匹被她拉出波及范围内的小马驹,她握好了缰绳,扬了扬下巴,语气干脆利落:“上来。” 即便常将军的心中恪守着君臣之道,不敢对萧晚晚有所逾越,但是萧晚晚此刻的言语态度并不容人拒绝。 “别婆婆妈妈的,”萧晚晚皱了皱眉,甚至朝常益伸出了一只手,“人命关天。” 常益没有去过握她的那只手,而是翻身上了马,坐在萧晚晚的身后。 “驾!”萧晚晚猛的一夹马肚子,马立刻飞奔了出去。 ———— 身边也有不少的同伴死于毒蛇的毒液之下,在重大的危险之前,即便这些士兵们鼓起了勇气同毒蛇作战,但是也耐不住无穷无尽的数量。 让人更加肝胆欲裂的是,就在远处的那片火光中传来了马蹄飞奔的声音。 梁国早就有预谋,他们这是瓮中捉鳖,早早的就等待在了这里,即便他们赢过了毒蛇,也没有办法拖着疲累的身体与梁国的兵马作战。 第四百二十章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到了绝望,打算听天由命,束手就擒的时候,一阵更加响动的马蹄声却从身后传了过来。 这声音要比梁国那边的响动数倍,恍惚之间竟然有了千军万马的阵势,弥漫起的烟尘先一步的扑到了这群士兵的面上,紧接着从烟尘之中探出了数匹马身子与马头,它们扬着蹄子嘶叫,来势汹汹毫无章法,眼见着就要撞到这群士兵的身上去。 士兵们慌忙躲闪,在这群疯马的气势威慑下,他们一时之间已经没有办法顾及脚下疯狂攒动的毒蛇。 连人都没有办法顾及毒蛇,更不要说这群疯马了。 这群疯马涌来,它们的蹄子重重的在毒蛇身上碾过,将方才嚣张跋扈的毒蛇给踩了个稀巴烂,偶有能耐大一些的毒蛇仰起身子,试图咬死奔跑的马,毒牙牢牢的嵌在了马肚子上。 如今这已经不是人与蛇之间的战斗了,而演变成了蛇与马之间的博弈。 受到毒蛇攻击的马更加暴躁了起来,马蹄像是落下的鼓点一般捶在了毒蛇身上,凭借着力量与重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秦将军一众人早就惊呆了,他们生平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可他们毕竟是有足够经验的沙场士兵,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去之后,他们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作出了决策,而这些全都是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完成的。 梁国的军队越靠越近,原本攻击他们的毒蛇被骏马分去了绝大半的攻击力,剩下的一小部分凭借着他们自己很快的就摆脱掉了。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难道要正面迎敌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如今这个境地之下,逃才是最好的决定。 逃回陵水城内,将所有的损失减到最小。 秦将军一挥手,剩下的生还士兵立马跟了上去。 秦将军他们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便与萧晚晚和常益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秦将军等人的狼狈姿态,无异于向萧晚晚两人说明了今晚这次行动的溃败。 相比较而言,坐在马上的两个人,简直是神清气爽英姿勃发。 萧晚晚说道:“秦将军,你们先行离开,这里交给我和常将军两个人就好。” 若是换了其他时候,秦将军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一来是因为怀疑萧晚晚的能力,二来是迫于皇上的压力要保护萧晚晚的周全。 可是现在秦将军一句话都没有说,无他,他没有那个脸面而已。 看看这两个人,再想到刚才突然冒出的马匹,这一场救援是谁策划的再清晰不过了,他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竟然需要深宫中的一位妃嫔来救,本来就是大大的跌了面子,更何况今日白天的时候,他还一意孤行,给萧晚晚甩了脸子。 秦将军那张老脸当真是无处安放,他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好让自己保全一些脸面,哪里还有心情去否定萧晚晚的决定? 萧晚晚抽出挂在马背上的箭筒,又从布袋当中翻出来个黑色的小小油球,面上隐有痛色。 “这马养那么大也不容易。” 要不是因为秦将军贸然的决定,这群马也不必牺牲。 常益在此刻已然摸清楚了大概的情况,他盯着远处的火光,轻声道:“不亏。” 有那么多涌来的梁国士兵做陪葬。 第四百二十一章 “死不了多少的,”萧晚晚拉开弓弦,一只眼睛眯了起来,箭镞上的油球已经冒起了火。 她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场面变得更混乱一些,好全身而退。 火球落在了地上那些毒蛇尸体上,燎成一道火墙,空气中传来的是皮肉灼烧的难闻气味。 萧晚晚最后朝火墙看了一眼,勒马转身:“走吧。” 常益挺直着腰板坐在萧晚晚的身后,虽然路途有些颠簸,但他一直都同萧晚晚保持着合理的距离:“娘娘是怎么猜到梁国今晚会有此举的?” 萧晚晚哂然一笑:“猜的。” 常益显然没有被这个答案所说服,但是既然娘娘不想讲,他也不会过多的打听。 常益护送萧晚晚到院子的时候,发现秦将军已然在院子外头候着了。 萧晚晚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放在了常益的手中,说道:“常将军,马匹万万不能少,明日还得去向临近的城镇借调一些马匹过来。” 常益点了点头,萧晚晚又说了一句:“如果方便的话,多借一些铁器过来。” 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秦将军这时忍不住开口了:“娘娘借调铁器是为何?” 萧晚晚笑了笑:“此事未能同将军商量,就先吩咐下去是本督军的过错,本督军只是想着这铁器多储备一些,有备无患是件好事。” 萧晚晚一口一个督军,虽然说话客气的很,但是反倒让秦将军心里头更加不舒坦了。 他觉得妍贵妃是故意在给他下马威,给他脸色看,是打着让他难堪的主意。 萧晚晚可没有想那么多,她也没有预料到秦将军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如今年岁也上去了,竟然还会小心眼地同她一个小辈计较。 “时辰很晚了,秦将军还是回去歇息吧,本督军也要睡下了。” 本来之前的那一场战争梁国就没有讨到好处,昨天晚上又被挫了锐气,今日倒是安静了许多,看样子是准备休整两天再战。 常益手里头拿着一只鸽子,秦将军默然不语地走到了他的旁边,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鸽子脚上绑着的信条上。 皇上对于萧晚晚这一次前来陵水城框定了要求,这件事他们都知道。 毫无疑问,方才常益放进去的那封信里头对萧晚晚一定是肯定的内容。 常益完全也没有必要故意贬低萧晚晚,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不是萧晚晚敏锐,事先洞察了梁国的意图,只怕兆国要损失惨重。 秦将军抿紧了唇,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李公公将那封信交给了嘉文帝,他打开迅速的看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缓缓揉着额角。 看到她帮了大忙,嘉文帝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开心好,还是忧愁好。 李公公劝解道:“皇上,娘娘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聪颖过人……” 嘉文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公公还没有说完的话语也停了下来。 “去清心寺。”嘉文帝吩咐道。 李公公一愣,随后还是张罗着人手开始准备皇上去清心寺的车轿。 嘉文帝想起了誓师那天发生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二章 贵人,兆国的贵人。 嘉文帝勾了勾唇角,对于这个说辞他是不愿意片面地去相信的。 难道所有的巧合都能够用这两个字抹去?从几年之前碰巧落在她怀里的玉笏,到誓师大会上发生的奇异场景……是什么样的贵人还能够操控起风雨? 嘉文帝的眼眸渐深,萧晚晚执着地想要去沙场的倔强表情同那天晚上她爬窗回到永秀宫的惊慌神色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 他想要一个答案,迫切的想要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他没有办法没有耐心等到萧晚晚主动坦诚。 萧晚晚身上所有的不确定性都让他感觉到惶恐不安。 就好像……就好像他根本就抓不住这个人,这个人随时都会从他的身边离开一样。 时逢多事之秋,嘉文帝想要去清心寺祈福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引起任何一名大臣的怀疑。 车驾停在了山脚,山路湿滑,石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此处深幽静谧的很,偶尔能够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山顶的撞钟声悠悠的传来,有眼尖的守在寺门外的小和尚看到了山下的车轿,他们拎着衣服的下摆跑下山,在见到从车轿中出来的人的时候却愣住了。 嘉文帝这一次出来的匆忙,清心寺在毫无准备之下迎接来了当今皇上的圣驾。 梵生的身上披着袈裟,双手合十放于胸前,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皇上。” “免礼。” 嘉文帝看了一眼祠堂中的金身雕像,桌案上的香袅袅的升起,缭乱了人的视线。 “朕此次前来是为了向你讨要一个答案,”嘉文帝的声音淡淡的,“同时也要向住持要一个解救之法。” 梵生回望了过去。 年轻天子的目光如鹰隼,这双眼睛像是能够看透世间所有的事情,一切的迷雾在他的注视下都会无所遁形。 梵生垂下了眼睑:“及时抽身才不会久痛。” 李公公站在寺庙的外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小和尚谈论着天南海北的事情,他看着太阳从东边升到中天,再缓缓日暮,一弯银钩散着莹润的光芒,缓缓的爬上了天际。 皇上竟然同住持谈论了整整一个白天。 李公公实在是有一些吃惊,但是他并不敢进去打扰。 就在李公公心里盘算着皇上究竟要什么时候出来的时候,门嘎吱一声从里头推开了。 “明日回京。”嘉文帝吩咐道。 李公公偷偷抬眼,嘉文帝的神色复杂莫测,李公公竟然没有办法从他的脸上探得分毫讯息。 ———— 萧晚晚快步凑上去:“是借调过来的铁器?” 她一把掀开板车上的白布,里面赫然躺着一些磨损过的铁剑刀戟。 这些士兵们也不知道娘娘所为是何意,但是她顶着督军的名头,身份高贵,吩咐下来的命令这些士兵自然是不敢不听从。 士兵伸出手,将底下的一些尚且完好的刀剑扒拉了出来,虽然娘娘说过了只要是铁器便好,就算破烂的完全无法使用也是可以的,这是士兵还是调过来了一些上好的刀剑。 破铜烂铁又能拿来做什么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萧晚晚摆摆手:“这些拿来用太浪费了。” 士兵一愣。 萧晚晚忽然踮起了脚,伸长手臂挥了挥,脸上带着一些雀跃,眉眼都飞扬了起来:“常益!” 常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从道路的尽头踱了过来,他一时之间被萧晚晚明媚的笑容给晃了神。 常益从马上跳下来,衣袍的下摆纷飞:“娘娘在此处做什么?” 梁国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天,常益自然是忙着检查军需供备。 萧晚晚将板车的两条长长的手柄挪到了常益的身前,手在板车上拍了拍,示意常益接过。 “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晚晚往前面走了两步复又折返了回来,对着刚才的士兵说道:“你去找两队人马,让他们专门去做木桶,”萧晚晚伸出手指比划,“这么长,这么宽……木板厚实一些最好,”她从腰间取下自己的腰牌,塞到士兵的手上:“就说是督军的命令,要找两队勤快的,今天他们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专门做木桶。” 士兵还没有回过神,他手上萧晚晚的腰牌便被拿了回来,常益微微低着头,将腰牌重新给萧晚晚挂了回去,随后取下自己的,丢在了士兵的怀里。 “我命令的,去行事罢。” 萧晚晚还有点儿不高兴,她一直都觉得电视剧里头用腰牌命令别人很威风。 常益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催促道:“不是说让我跟你去一个地方么?” 萧晚晚撇撇嘴,手指撩了撩腰牌上的璎珞:“走吧。” 常益一路上偶尔将目光分到萧晚晚的脸上,看着她鼓起的嘴气呼呼的脸几次欲言又止。 在他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却被萧晚晚抓了个正着,萧晚晚扬着下巴:“将军有话直说?” 常益推着板车,车轮子轱辘轱辘地响动。 “娘娘才来几天,不知道这军营里头的人难管教,欺生得很,娘娘的腰牌拿出去,只怕也没有办法真正叫动他们做事情。” 这群小崽子崇拜英雄,显然萧晚晚一介女流之辈在他们的心中是绝对没有办法被称作英雄的。 萧晚晚心里头释然了,面上却仍然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常将军的意思是说,本宫的话还没有你来的管用?” 常将军沉默了。 萧晚晚“嗤”了一声,正打算顺杆而上说点儿什么,常将军开口了。 “臣在此处积威已久,自然是要比娘娘更有威慑力一些。” 萧晚晚:“……”瞪眼。 不知道是不是萧晚晚的错觉,她貌似听到了常益的轻笑,但是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常益仍然是一副冷漠面孔,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模样。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萧晚晚来到的地方是一个铁匠铺子。 常益联想到板车上的东西,心中也有了底。 她是来熔铁水的? 常益猜的并没有错,萧晚晚喊来了铁匠铺子的主人,将白布一把扯开,问道:“老板,这些铁器要熔成铁水需要多久?” 老板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萧晚晚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掌,常益取出钱袋放在了老板的手上。 “尽快,”萧晚晚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早一个时辰弄完就多付三两银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这样的允诺实在是让人心动,要知道铁匠铺子并不是多赚钱的活计,三两银子抵得过他们半个月的收入了。 萧晚晚走出铺子的时候才假意关心道:“诶,你身上的银子够吗?” 常将军瞥她一眼,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够的。” “追风!”常益一声呼喊,一匹通体黑色的骏马便飞驰了过来,常益翻身上马,随后伸出手,“上来。” 萧晚晚也没扭捏,利落地坐到了常益的身后。 “去哪儿?”萧晚晚问。 “军营。” 萧晚晚并不是第一次看排场练兵,但是显然许章练的兵同常益是没有办法比的,萧晚晚坐在常益的马后,看着他们排兵布阵,面上露出些许新奇。 但是常益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显然他想要带萧晚晚来的并不是这里。 在一个大门前常益下了马,扶着萧晚晚下来,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大院子,零零散散的坐了不少人。 他们的手中拿着边条、铁丝、木板,在看到常益的那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常将军!” 常益点了点头,萧晚晚看着他们手上的活儿,问道:“你们这是在做木桶吗?” 士兵们是没有见过萧晚晚的,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个将军带来的、长得像朵花儿似的姑娘是什么人物。 难不成是他们未来的大嫂? 常益冷着脸,双手负到身后:“这是你们的督军。” 一个平日里胆子就大的士兵笑了起来:“将军从哪里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做督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肚子就已经被狠狠踹了一脚,狼狈的仰躺在地上哀叫。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萧晚晚。 常益神色冷漠,一双眼睛像是裹着千年的寒冰,看人一眼便让人觉得心里头发寒。 “这就是我平日教的?”常将军的话语冷的能掉下冰碴子,“面对督军这是你们应有的态度?” 萧晚晚有点儿诧异,常益这是带她立威来了。 “就连我都对督军恭敬有加,你们是自认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大将军?” 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了,一时之间全都跪下来给萧晚晚行礼:“见过督军!” 萧晚晚面上挂着和善的笑:“不必如此多礼,大家都是为了家国在此处坚守……快起来吧。” 萧晚晚又将自己对于木桶的需求说了一遍,这一次这群人的态度要比刚才更认真了。 萧晚晚走出门的时候不由得用手指戳了戳常益的腰间:“诶,谢谢。” 常益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晚晚觉得有点儿奇怪,又戳了戳:“你怎么不走了?” 她见常益还是不动,便从窄小的缝隙处钻了过去,紧接着就对上了常将军竭力克制的、抖动的面皮。 萧晚晚忽然福至心灵,觉得有点好笑:“你怕痒?” 常益干脆利落:“没有。” 萧晚晚也没有戳破他,人嘛,总是有好强心的。 “嘀!”系统突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沉浸了两三天的城墙外头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咻——” 漫天的飞箭扑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短暂的平静终究还是结束了。 萧晚晚伸手抽出没入柱子里头的一支箭,这箭做的短小窄细,但是爆发出来的力度却惊人。 常益护着她回了将军府,随后去调兵应战,所有人都忙活了起来,只剩下萧晚晚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她不急不缓地打开系统,花费高额的系统币购买了剧情。 结果同她原本预料的并没有相差多少,梁国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早就掌握了连弩的构造,且大批制作,原本兆国对他们的威慑已经被破解,再加上还有古老神诡精通驯兽之术的种族帮持,梁国自然愿意一争高低。 萧晚晚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铠甲,从马厩当中牵出一匹马,飞奔前往守城楼。 梁国的士兵们推着云梯过来预备强硬攻城,兆国的士兵手中举着盾牌,一边抵抗着飞来的弓箭,一边用手里的长枪将云梯给推倒。 “嘭!” 整个城楼都跟着震了一下。 巨大的石块从对面投来,重重地砸在了城墙之上,立马破开一个豁口。 情势一下子就变得被动了起来。 秦将军焦头烂额,心情自然也不会好,虽然萧晚晚前几天夜里帮了忙,但是在秦将军的眼里,仍然没有抹掉柔弱女流的印象。 本来如今就有一些应顾不暇,又哪里能够分出心神来照应萧晚晚? 他两条粗长浓黑的眉毛倒竖,整个人凶悍难言:“还请娘娘速速离开,此处危险!” 萧晚晚慢悠悠的看了一眼城楼下的投石机,即便就在她的附近,方才有被震落的墙灰扑簌她也丝毫没有惊慌,整个人不崩于色,问道:“秦将军,那个物件我们有么?” 投石机这种东西陵水城内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多年未曾发生这等战争,投石机早就落了灰,机关部件也不比之前的灵活。 投石机主要是用来攻城砸墙的,如今陵水城处于防守方,用它来对付士兵实在是不合适。 “有的,只是……” “秦将军,”萧晚晚笑的温软,“本督军要用投石机。” 她话语说的笃定,没留半点儿可容拒绝的余地。 秦将军心里头却想着只要能将萧晚晚打发走,把投石机拿出来给她折腾也没什么。 于是指派了几个人手去库房当中将这架大型机器搬运出来。 投石机显得笨重,体量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高,底架是用厚实的粗木搭成的,上头架着一个粗长的木杆,用承轴固定住。 萧晚晚左右看了一番,投石机运用的是杠杆原理,一根长木被承轴分成了长短两部分,短的那一段吊着粗重的实心铁块,硕大无比,长的那一端顶部做了一个铁筐,是用来装投放的石头的。 只要松开一端固定在底座上,一端勾在长木上的铁钩,悬挂着的铁块落下时,放在长端铁筐里头的石块就会猛然砸出去,将城墙摧毁。 几个士兵粗略打扫了一番投石机上落的灰,萧晚晚吩咐道:“给承轴浇点儿油。” 一会儿她还要用这东西呢。 士兵们照做,萧晚晚问道:“它的投程是多少?”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其中一个士兵回答道:“督军,投石器的投程三百步起。” 萧晚晚点了点头,指挥道:“将它推到离城楼两百步远的地方。” 常益的脸上溅了一点儿血花,身上也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从远处走过来的时候仿佛一尊煞神。 萧晚晚看见他脸的时候心里头一跳,常益看着一板车的木桶被推了过来,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萧晚晚收回目光,让一个士兵把木桶放在了投石器的铁筐上。 “战况如何?” 常益抿了抿嘴:“不容乐观。” 他们简直是在被动地挨打。 那些投石器将城楼好几处砸塌,高大的云梯顺势而上,一面要将前仆后继进入城楼的敌军斩杀,一面要防备石块与羽箭,他们的士兵已经死伤很多了。 萧晚晚松开固定住的铁钩,沉重的铁块立马砸在了地面上,发出轰隆的一声响,另一端的木桶立马被投掷了出去。 紧接着响起的是极端惨烈的哭号。 秦将军站在城楼上,眼看着战场已经出现了败势,就在这时候一个木桶从头顶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木桶立马被摔了个稀巴烂,木渣四溅,木桶中的液体也随之迸发,砸在了周围人的身上。 火烧一样的热度。 不,比烈火焚烧还要炙痛千百倍。 被液体溅上的人立马抱住躯体在地上滚成一团,痛苦的全身抽搐难以爬起。 秦将军愣住了。 就在他怔愣的这一瞬间,接连几个木桶连续不断地砸了出去。 萧晚晚挥着手:“换快一些。” 常益也差不多明白了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铁水,刚刚熔成的铁水。 木桶做的厚也贮藏不了太久的时间,萧晚晚一面催促着加快速度,一面对常益说道:“将军不去安排飞羽营?” 这时候不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常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军营。 萧晚晚从腰间挂着的布袋上拿出一个黑咕隆咚的长筒,长筒一端放着镜片,萧晚晚跑上不远处的客栈楼梯,在系统的工具帮助下站上楼顶,踮着脚张望,嘴里头一会儿都没有停歇下来。 “往左边挪!再挪一些,放!” 装满铁水的木桶立马砸向了人群密集的地方,敌军们顺势倒了一大片。 “再放!” 萧晚晚大声吼道。 遍地开花,哀鸿遍野。 那些被伤到的士兵成了一个个没有办法移动,只能够任人鱼肉的肉靶,飞羽营的利箭落下,将他们穿了个通透。 只不过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已经不是兆国处于劣势了,而是到了兆国将梁国按在地上打的地步。 虽然操控投石机的士兵们在城内,没有办法见到外头单方面屠杀的景象,但是单凭耳朵里听到的此起彼伏的哀叫他们的心里头就十分畅快,更是有一股激动在心中乱撞。 等到木桶使用完毕了之后,士兵们不由得慌乱了起来,问道:“督军!接下来怎么办!” 萧晚晚眯了眯眼睛,目光锁住了对方的投石机。 “放酒罐子。”萧晚晚说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在沙场这种地方,实力才是硬道理,你有军功,能够驱敌,带着人打胜仗,这些士兵自然会从心底信服你,愿意听从安排。 若是说之前他们还对这个空降过来的,柔柔弱弱的督军心怀不满的话,如今他们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督军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酒罐子是用来干嘛的,砸酒罐子有什么用………督军既然吩咐了那就一定是有用的! 做了再说。 几个酒坛也砸了出去,落在投石机的周围。 萧晚晚从系统之中拿出了乌木弓,又问道:“商城里头有没有火种?能够自燃,还不容易灭的那种。” 系统:“……宿主你可真是胆大,下头还有人你就把弓拿出来了。” 萧晚晚撇了撇嘴,在现在这个氛围下,她就算拿出什么都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毕竟威信建立起来了。 “有吗?很急。” 系统:“有的。” 物品:阳火。 物品描述:还在为生不起火而发愁吗?阳火懂你心意,随时随地想燃就燃,范围大小皆可控! 萧晚晚咂了咂嘴,这东西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萧晚晚支付了五十个系统币,系统提示已经购买成功了。 但是萧晚晚却并没有看到那簇火的影子。 系统解释道:“宿主,当你希望它在哪里出现时便能出现了,但是范围不能太远,要在周身一米的范围内。” 萧晚晚心里想道:箭镞。 那火就立马出现在了箭镞上,而且看样子是虚空覆在了上头,并不会烧坏简身。 系统:“因为宿主没有传达燃烧的指令,所以它是不会开始烧的。” 萧晚晚难得夸奖了一句:“还挺智能。” 萧晚晚将弓弦拉满,一只眼睛眯了起来,在百步穿杨技能的加持下,那只火箭立马狠狠扎进了对方投石机的底座下头。 萧晚晚:烧,范围最大。 只见扎眼之间,还在继续投石的投石机从底座开始冒出了熊熊的大火,站在投石机旁边操纵的人被火烧到了衣服,立马逃窜开。 梁国的士兵立马惊呼道:“灭火!” 接连的水扑了过来,让人感到邪门的是,这火却怎么都灭不掉。 “怎么回事儿?!” 萧晚晚勾着唇笑了笑,就在梁国的士兵处于极度混乱,自顾不暇,爬上兆国城楼的人也接连被斩杀的时候,他们赖以攻击的大型投石机也被焚烧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承轴杆都给烧断了,变成了黑炭。 兆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萎靡的士气大涨,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手中挥舞的刀剑变得更加有力气了,勇猛地劈向了涌上来的敌军。 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在此刻已经有了答案。 梁国的军队开始撤退,萧晚晚站在高处,自然看到了他们的行动意图,她几步从屋顶跳了下来,又折返到了马的旁边,纵越上去,动作行云流水,让几个士兵看呆了眼。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马上,问道:“军营当中未动的士兵还有多少?” 一人回了神,结结巴巴地回应道:“应有四五百人……” 萧晚晚一扬马鞭,头也不回地往军营的方向奔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几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也匆匆忙忙地跟在了萧晚晚的马后。 军营当中大家都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立功了!立功意味着能够升官加爵,能够拥有金银财宝,还能够顺带着解决人生大事! 而萧晚晚的本事几个人刚才已经见识到了,跟着萧晚晚肯定没有错!还能够沾光立功! 这样好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萧晚晚一马当先,她推开大门,直接从腰上解下了腰牌,一张娇艳的脸冷了下来,颇有几分铁血的味道。 她顺手一指:“一盏茶后,百人小队在外头集合!” 她的话音一落,里头的人面色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茫然,不过因为常将军前段时间的威吓,他们对萧晚晚也不敢放肆,只是好声好气地问道:“不知道督军要集合做什么?” 萧晚晚回答道:“自然是出去迎敌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终究是没有怎么动。 尾随着萧晚晚过来的几个士兵终于赶到了,他们是军营里头老资历的人了,颇有一些威信在。他们的气还没有喘匀就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督军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其中一个士兵换上了一张笑脸,对着萧晚晚说道:“督军请在外头稍后,一会儿就把人手整顿出来。” 萧晚晚点了点头,看向这几个士兵的眼里有着嘉许之意。 反应迅速,会看脸色,最重要的是有眼光,是能够委以大任的。 她吩咐道:“记得拿一些硫磺包,火把也要带上。” “是,督军。” 萧晚晚站在外头等候,其实她此刻心里头的想法很简单。 她动用了铁水战,给予了梁国的人马重击,但是这种把戏自然是不可能隐瞒太久,等到他们知道这能够造成重伤的是铁水之后,自然会效仿。 就目前的地理位置来讲,终究是兆国处于不利的一面。 所以现在根本就不能够给这些人效仿的机会,必须一网打尽。 士兵整顿好了,萧晚晚领在最前头,驱马走到了城门边上,城门左右站着的是守城的士兵,她们看到萧晚晚的时候都跪下来行礼:“督军。” 萧晚晚扬了扬下巴:“将城门打开。” 两个守城士兵不解,外头梁国的人手已经开始撤退了,好不容易打赢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场胜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打开城门? 这不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吗? 萧晚晚眼睛是弯着的,看起来和善好说话极了:“将门打开,本督军带你们去痛打落水狗。” 守城士兵:“……” 常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城楼上下来,刚刚走近就听到了萧晚晚的那句玩笑话。 他忍住笑意,吩咐道:“督军让打开,就打开吧。” 守城士兵这才不疑有他,推开了城门。 常将军又补充了一句:“以后督军说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违抗者军法处置,念你们二人初犯,今日不予追究。” 城门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焦土一片。 地面上到处散落的都是人的尸体,梁国的有,兆国的也有,不过还是梁国占绝大多数。 毕竟萧晚晚的铁水攻击扫射范围太大了。 萧晚晚一挥手:“追!” 第四百二十九章 风吹起了她的额发,眉眼飞扬肆意,灼灼艳艳,即便是冷硬的铠甲也没有办法抹去这份妩媚。 像是生在荆棘上盛开的野蔷薇。 常益虽然声名在外,也背着常胜将军的名头,但是他在此刻却甘愿做了一个配合者的角色。 在常益看来,他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不重要,只要能够打赢胜仗那就是正确的决策。 但是秦将军却有一些不满,他盯着被七八个人抬到滚板上的投石机,眉毛皱了起来:“你应该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全是对常益的指责。 萧晚晚也就算了,毕竟没有看过几本兵书,也没有见识过多少战场上的大场面,一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是常益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怎么能够跟在萧晚晚的身后胡闹呢? 她说让把投石机运出去就运?她那样鲁莽的带着百来号人就出去迎敌,梁国虽然这一仗败了,但是他们在岷山山上折腾的大本营可没有那么好对付。岷山又易守难攻,萧晚晚此举怕不是要将刚刚才得到的胜果给再让出去。 常益面色无波,他提醒道:“秦将军,她是督军。” 她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督军,位分等级在他们二人之上,听萧晚晚的又有什么不对? 秦将军冷哼一声,他的不屑甚至掩盖不住。 常将军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推着滚板的士兵先行一步。 他有一些话想要同秦将军说,而这些话并不方便这些士兵在场。 “秦将军说的没错,”常益撩了撩眼皮,“督军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自从同梁国交战以来,两次险胜都是靠着督军。” 秦将军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事实,他辩驳不了,只能说那丫头的气运实在是太好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天赋奇高,”常益笑了笑,“想来督军就是这种人,她在军事上的判断力和敏锐度是常人达不到的高度,天才本来就是不能与常人相比的……我愿意相信她。” 常益说完话就驱动马飞奔了出去,只留下秦将军一个人站在那儿,脸黑的犹如锅底。 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常益那小子说的话?他是存了心埋汰自己! 谁不知道常益少年成名,短短几年就有了别的老将几十年的成绩,他所超越的这些老将当中就有秦将军自己。 若是要评一个军事天才,那一定是常益了。 常益是天才,萧晚晚也是,只有他这个老头子不是,他这个老头子费尽了力气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一个刚接触军事的小女孩儿却做到了。 常益方才分明就是在说:云泥有别。 这让秦将军怎么能不生气?他的心肝肺都快要气炸了。 ———— 萧晚晚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山。 她的视力极好,甚至能够看清飘荡在山腰上的军旗。 那群败军一路上被打的屁滚尿流,萧晚晚领着的这一百来号人虽然在后头频繁放箭,但是仍然有一小部分落网之鱼逃进了岷山。 萧晚晚绷着唇角,她不知道有多少兵马驻扎在岷山上,但是这群人她今天一定要拿下。 第四百三十章 不痛击梁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只怕梁国还会再生出窥探之心。 她想要给兆国一个安定的环境,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她想借着自己的能力尽量为兆国多做一点有益的事情。 萧晚晚垂下眼睛,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迫离开。 “投石机到了么?” 一名士兵手中拿着长筒镜,眯着眼睛朝远处看,只见沙尘滚滚。 “快到了!” 已经能够看见常将军的人马了。 ———— 如今岷山上也是混乱一片。 他们折损了两名大将,如今兵马疲弱,又受了重伤,虽然就在岷山上的人手不少,可是只要兆国采取封路封山,他们没有办法搬救兵找外援,也就只有在原地等死的命。 一想到这里,带头的将军不由得暴躁了起来,他看着一旁穿着黑色罩袍,神色完全被掩盖住的女人,忍不住发了脾气。 要不是这个女人挑唆,信誓旦旦说能够打胜仗,那也不会有梁国主动挑衅兆国这件事情。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呢,结果照样是废物一个!她操纵的那些毒蛇毒虫又有什么用?照样被马蹄踩了个稀巴烂,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在攻城上也没有发挥用处。 领头的将军如今也是黔驴技穷,他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纳古珠,冷哼了一声说道:“高人是个有主意的,手段繁多,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高人可有法子能够解救一二?” 纳古珠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她说道:“可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带着一些笃定。 领头将军一愣,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欣喜。他可不想死,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有法子的话,那礼让他几分又能怎么样呢?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小命要紧。 “高人说有法子,法子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兵匆匆忙忙的撩开营帐,双膝跪了下来,神色惊恐慌乱:“将军,他们……他们开始封山了!” 将军一愣,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快!” 萧晚晚将绝大部分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封山,挑的又是良马,速度自然快得很。 常益同她并肩而立:“我有一些不明白,你要硫磺包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炸掉这座山?可是单单是硫磺的话也根本起不到火药的作用。 萧晚晚笑得意味深长:“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里可是山,山上的野物最是繁多,又有纳古珠那个兴风作浪的女人在,她怎么可能不借助着这些野物做点儿什么呢? 虽然说驭兽师能够操控这些野物,但是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只借助野物的力量,自己半点儿损伤没有? 这些为她所控制的野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签订了契约的,野物死的太多,那么纳古珠的身体就会有所损伤。 萧晚晚一想到这个女人曾经还想着害自己的孩子,幸亏被系统出品的丝线绣成的荷包拦了下来就冷了脸。 她得让纳古珠也受受折磨。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参与过这场战争的士兵们回忆道,这只怕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见到的景象。 岷山高大巍峨,树木郁郁葱葱,山顶还缭绕着一层淡薄的雾气,原本应该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却变成了血腥残暴之地。 “啪——” 一束焰火在天上炸开。 萧晚晚看了旁边的常益一眼,常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督军英勇无双,只带了百来号人便要封山,只是在下比不得督军勇猛,是以又叫了一些人过来。” 刚刚放出去的东西是信号弹。 萧晚晚对战场的熟悉程度自然是比不上常将军的,常将军给了她台阶下,萧晚晚自然不会拒绝。 “这一次的还会是毒蛇吗?”常将军问。 “当然,”萧晚晚眯了眯眼睛,“再过一两个月,这群蛇就要冬眠了,如今正是饿肚子的时候。” “嘶——” 就在这个时候,几声短促的,带着些尖利的,不知道是由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律动虽然听起来有些混乱,但仍然有自己的节奏,随着第一部分的声音吹完,隐藏在山中的毒蛇也现了形。 萧晚晚胯下的马驹不安的骚动了两声,扬起马蹄就要掉头逃开,常益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那一条条花色不一的蛇相互缠绕,亲密无间,粘腻的鳞片在各自的身上摩擦,随着乐器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它们也渐渐盘踞成了人形。 粗长的蛇身缠绕在一起,甚至能够直立行走,头部的位置摞着几个蛇头,尖利的三角眼内是锋锐的竖瞳,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错觉,蛇眼像是泛着一圈猩红。 纳古珠的意图很明显,这样的人型蛇并不能够造成大范围的伤害,但是却能够精准的对某一两个人造成攻击。 那么多条蛇,那么多个毒牙,即便躲避的再厉害也有被咬到的时候。 萧晚晚手往后头一伸,立马有人递上了火把,萧晚晚拿着它晃了晃,那几个人型蛇僵住了。 萧晚晚勾了勾唇角,忽然猛地一勒缰绳,早就狂躁不安的马立刻飞奔了出去,人型蛇见此也不再迟疑,它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追在萧晚晚的身后。 无形之中好像是让出了一条独属于萧晚晚的道路,这条路上只有一人一马一群蛇。 而常益收回了自己有些担忧的目光,手臂举起又放下:“落!” 这一声落下之后,投石机也动了起来。 这一次投石机里头装着的不是铁水,也不是石块,而是硫磺包。 漫天的粉末接连的弥漫在了岷山的树木上,在百来个硫磺包被用完的时候,陵水城中驻扎的队伍也赶到了。 他们迎面对上了纵马的萧晚晚,萧晚晚挥了挥手,指向常益的方位,这群人便不疑有他,赶向了常益那头。 这后一批赶过来的队伍马匹上除了硫磺包以外,还捆着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黑色小包。 萧晚晚纵马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她能够感受到蛇与马的距离越来越近,能够感受到马开始疲惫,在确认了常益他们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开口:“系统。” 系统:“请问宿主需要什么服务?” “杀蛇药来一捆谢谢。” 第四百三十二章 系统:“……” 萧晚晚:“死机了?这时候掉链子不至于吧?” 系统:“没有没有,正在为宿主购买……大量杀蛇药,需要支付五十系统币。” 萧晚晚点了点头,紧接着一阵细薄的水雾喷洒了下来,那群蛇几乎是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萧晚晚:“再来一捆。” 系统的心态实在是复杂难言,宿主之前搞出来那么大的阵势,看起来厉害极了,就连系统都忍不住有一些兴奋,想看看宿主打算怎么样解决这些捣乱的东西,它都准备好鼓掌和赞美了,结果宿主在纵马驰骋了半天之后向它要了两捆杀蛇药? 当然,系统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了,吐槽是不敢吐槽的,毕竟它的业绩还指望着萧晚晚呢。 萧晚晚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她辛辛苦苦种田种地,换来的系统币当然要用掉,堆在那儿又不可能一生二,二生三,系统出品的东西那么厉害,即便是杀蛇药,威力也只怕比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管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简单省力的方式呢? 她的精力还要留着对付岷山上的人。 两捆杀蛇药下去之后,人型蛇立马散了架,一堆堆地散落在地上,看起来实在是恶心极了。 萧晚晚:“都死完了?” 系统:“……嗯。” 萧晚晚这才打马回身。 坐在座位上的纳古珠忽然心口一痛,喉间一甜,脸色猛然就寡白了下来,更让她感到不解慌张的是:她竟然猜测不到蛇群是怎么样死掉的。 领头将军急的团团转,他质问道:“你不是说有办法吗?怎么外头丝毫没有退军的动静?” 纳古珠的眼球上裹满了红血丝,她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将军,只怕我们要偷偷逃走了。” 领头将军瞳孔一缩,他瞬间明白了纳古珠的意思,嘴上臭骂了这个老女人一顿,撩开帘子预备让人去找秘密的小路。 大部队是不可能逃出去了,但是他一定得活着出去。 领头将军刚迈出一步,不远处便传来轰然的一声响。 “嘭!” 泥土石块被炸飞,甚至飞溅划伤了领头将军的脸。 “怎么回事!” “……将军,是火药,他们用火药了!” 萧晚晚的动作行云流水,她一瞬不停的搭弓射箭,箭尖上的火花跳跃。 装满硝石木炭的黑色小包也相继被投入到了岷山当中,萧晚晚放出最后一箭,喊道:“放!” 围在岷山山脚的士兵们听到指令之后纷纷将自己的手上拿着的火把扔进了岷山里。 “走!”常益喝道。 士兵们骑上骏马,快速撤离。 就在他们拉开距离后不久,火势猛然连绵了起来,浓郁让人憋闷的白雾弥漫在岷山上,红色的火光连成了长龙,轰炸声砰然不绝。 众人抬眼,只见黑色的泥土被炸开,爆破声夹杂着人的惨叫声。 士兵喃喃:“往日的炸药可没有这等功效。” 萧晚晚听见了不由得一笑:“这也只是障眼法。” 看着吓人而已。 岷山上那么多的树木石块,被炸起来的动静自然是大的很,但是真正的杀手却不是炸药。 而是这些让人窒息的浓雾。 第四百三十三章 萧晚晚敢放火烧山也是基于岷山的独特性,它前后不靠,也连累不到别的地方。 萧晚晚心里头嘀咕:“这要是搁在现代,我就该被抓走了。” 但是在这样的年代,当战争开始的时候,所有的自然条件都能够成为武器。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常益问道:“要多久。” 萧晚晚抿了抿唇:“过三个时辰,”她顿了顿,补充道,“派人时刻在山下巡逻,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常益道:“这是自然。” 一个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的士兵忍不住问道:“这就结束了?” 他们的噩梦要终止了? “大概吧,”萧晚晚说道,“总该能安静一段时间。” “嘀!” 系统:“目标人物嘉文帝好感度加一,目前累计好感度九十九。” 萧晚晚所有的好心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系统消息给浇灭了个干干净净。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上涨了一点好感度?! 她质问系统:“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量变产生质变,目标人物嘉文帝对宿主您的思念与日俱增,所以上涨了一点好感度。” ……这个理由简直让萧晚晚无力吐槽。 自己再在这里多呆几天,赵允晟的好感度是不是就要突破一百了? 岷山后续的事宜是常益负责的,萧晚晚领着其余的士兵大胜回了陵水城,除了萧晚晚之外,所有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笑意。 秦将军站在城楼上,手指扣紧。 战事结束的消息传扬了出去,陵水城内所剩不多的百姓都忍不住欢呼,他们纷纷送上鸡鸭鱼肉,用来感谢坚守陵水城的士兵。 大胜之后自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萧晚晚洗了个澡,换上软罗衣,只是头发依然梳成男子的发式,她坐在高位上默默饮酒,那些士兵们都红着脸,想要去向她敬酒却又不敢。 萧晚晚当初来陵水城的时候用的是督军的身份,除了几个将军之外,那些士兵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女子督军就已经很让人轻视了,她不说明真实身份,那些士兵只会猜这是哪一个将门世家出来的将女,但要是摊明娘娘这一层的话,只怕是半点儿说服力威慑力都没有了。 酒不醉人自醉。 常益淡淡看了一眼这群蠢蠢欲动的毛头小子,萧晚晚这几天表现的那么出色,相貌又是一绝,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点儿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不提点一下只怕这些毛头小子会逾越。 常益捧起酒杯:“臣敬妍贵妃娘娘一杯,娘娘乃巾帼,臣自愧不如。” 营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萧晚晚纷飞的思绪也回了笼,她看了一眼常将军,随后端起酒杯,朝他遥遥一举:“常将军过分谦虚了,兆国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将实乃大幸。” 让人钦慕的巾帼女子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嫔妃,又怎么能够不让人沮丧呢? 这一夜不知道要碎了多少怀春的少年心。 秦将军也跟着假意恭维,最后问道:“不知道娘娘什么时候回皇宫?”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她也没有道理再留在这里了。 秦将军又喝了两杯酒,他心里很是有一些忐忑,军中的威信都是一天天立起来的,他那么多年的努力眼见着这段时间有崩塌的痕迹,他又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秦将军想不明白,妍贵妃舒适的后宫不呆,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受罪。 萧晚晚低垂着眼睛看了看酒杯:“……快了。” 她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 两天之后嘉文帝召萧晚晚回宫的旨意发了下来,陵水城的士兵们自发组成队伍,目送着萧晚晚离开。 她仔细描了一番眉目,涂抹脂粉,换上宫妃的装束上了轿子。 她捧着一小碟点心,频繁地戳系统界面当中的金色板块,纳古珠的那一条线已经完全灰了下去,最后头写着“已完成”几个字。 她翻来覆去地看,直到系统都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宿主,你再怎么看这里也不可能出现男主的讯息的。” 这只是隐藏人物的线索,要是男主也放在这里,宿主能够充分了解到男主的每一个意图,那么还有什么攻略难度可言? 萧晚晚撇了撇嘴,靠在轿身上,开始闭眼休息。 轿帘外的景色由黄沙渐渐变成了绿意葱茏,人烟也越来越多。 “诶,”萧晚晚拍拍轿子,“停一停!” 车夫停了下来:“夫人有何吩咐?” “我下去买一个东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完萧晚晚就径直走向一个小摊贩,她的目光落在了长桌上的那些小泥人身上。 小泥人做的栩栩如生,娇憨可爱,用油彩绘着各色的衣裳,能够看出摊贩主人是一个手巧的。 萧晚晚拿起了一个泥塑小娃娃,问道:“这个能做成我想要的样子么?” 摊贩主人点点头:“能做,只是要比别的贵一些,需要画像作为依照。” 萧晚晚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子上,摊贩主人拿出纸笔,萧晚晚握着毛笔,真要落笔的时候却发了愁。 她画画真的挺糟糕的,只有简笔画还凑合,当初画连弩的时候就耗费了她很多时间。 萧晚晚尴尬地抿了抿嘴:“要不我来说,你按照我说的来捏?” 摊贩主人道:“在下怕这样捏出来的不像。” “我来画吧。”一个声音响起。 萧晚晚回头,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公子袍,相貌清朗,气质儒雅。 萧晚晚的眼神一下子就戒备了起来。 何季。 这个城镇和京城相邻,从这里到京城马车只需要三四个时辰,所以萧晚晚才会下车买这些小玩意儿。 因为她知道出不了什么事情,临近京城的城镇向来管的严,白天里也有不少士兵巡逻。 如今梁国同兆国的关系那么紧张,何季居然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他不仅本事大,胆子也大得很。 何季像是没有看到萧晚晚眼里的那些戒备,直接拿过纸笔,问了句:“你夫君?” 萧晚晚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何季笔墨落了下来。 他丹青不错,虽然同嘉文帝并没有见过几面,却能够将人物的神韵全都描绘出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萧晚晚说道:“你还真是悠闲自在。”梁国输了仗,折损了那么多士兵,梁国的皇帝只怕心中气的想要砸桌子,何季作为帝师居然还能够四处晃荡游玩。 “他对你管的挺松。” 何季笑了一下:“不想碍事罢了。”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梁国皇帝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十分不受宠,他当时想的只是兄弟们登基之后能够给自己一块不错的土地作为封赏,后来他因为何季的帮助生出了夺位之心。 他成功当上了皇帝,梁国幅员辽阔的土地却依旧没有办法满足他,他开始肖想别国的领土,固执的相信纳古珠。 纳古珠为他描绘出来的蓝图太美好,何季中途有过阻止,但是梁国皇帝半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隐隐对何季心中生出了隔阂。 何季也不恼,向梁国皇帝告了假,出来游山玩水,等梁国皇帝身边找不到可用之人时候,自然会明白他的重要性。 萧晚晚坐在小板凳上等了小半个时辰,摊贩主人将捏好的小人递给她。 虽然憨态可掬,但是眉眼间仍然能够看出几分嘉文帝的风采。 萧晚晚付了银钱,转身上轿,撩开轿帘的手指忽然顿住了,她问道:“何公子当真不回归故土么?” 何季笑的温浅:“当断则断,既已断便不再有回转的余地。” 萧晚晚便不再劝诫,她上了轿子,心里头想着等到赵允晟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是怎样一个心情。 养心殿。 嘉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问了一句:“人还没有回来吗?” 李公公说道:“奴才这就派人去看看,按照时间来算,娘娘今日一定是能够回来的。” 嘉文帝将笔放进笔洗中,神色淡淡,他是了解萧晚晚的,之前微服出巡的时候,萧晚晚就对那些民间繁华热闹的街市产生了非同一般的兴趣。 若是因为贪玩耽搁了也是有可能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萧晚晚踩着最后的一点暮光进了城,秋意渐渐变浓,傍晚的风打在身上还有一些寒凉。 李公公带的太监宫女们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他们准备好了娘娘要坐的銮轿,等到萧晚晚一进宫,便将她迎上轿子,送往养心殿。 嘉文帝这些时日对娘娘的思念李公公全都看在眼里,自从皇上去了清心寺回来之后便一直有一些郁郁寡欢,脾气也阴晴不定。 李公公劝解过,但是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李公公猜想皇上的忧心不安十有八九是和娘娘有关的,而劝解皇上这件事情也只有娘娘能够做到。 “娘娘。” 萧晚晚看了一眼:“公公准备的銮轿是去养心殿的?” “正是。” 萧晚晚抿了抿嘴,有些腼腆的笑了起来:“公公,本宫这一路颠簸,风尘仆仆,现在就去面见皇上未免有些不太妥当,公公可否等一等,待本宫洗漱完之后再去养心殿?” 李公公却说道:“娘娘不必忧心,此事皇上已经准备妥当,”李公公压低了声音,“娘娘,皇上从早上开始就盼着您回来呢。” 第四百三十六章 萧晚晚摸了摸自己放在袖中的泥塑小人,心里头忽然也涌上一抹甜蜜。 虽然说系统的提示让萧晚晚觉得忧心,毕竟只剩下一点好感度了,危险时时刻刻就会来临,萧晚晚觉得自己的脖子下头像是随时都悬着一根索命的绳索,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萧晚晚却又矛盾的开心着。 两个相爱的人,知道彼此之间的爱意更加深浓的时候,自然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的。 萧晚晚最终还是上了銮轿。 她这一次回来身份又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在这后宫当中,她是唯一一个育有子嗣的嫔妃,贵妃身份又仅在皇后之下。 这一次的主动请缨更是扭转了兆国对梁国的败势,将前来挑衅的敌军一网打尽,根据常将军送上来的军事战报来看,萧晚晚在其中竟然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她身上如今是有军功的。 宫里头所有的宫女太监对于萧晚晚的身份又有了新的定义。 副后。 虽然明面上并没有这个位分的存在,但是谁心里都清楚,萧晚晚如今的分量可是半点都不比皇后差。 李公公令人准备好了洗漱的水,氤氲的水气扑洒在了鸳鸯双飞的屏风上,如轻烟般的罗裙搭在了屏风的最上头。 两个小宫女上前帮萧晚晚褪去身上的衣裙,萧晚晚将泥塑小人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浴盆当中铺满了花瓣,花香的味道充盈了整个房间,两个宫女将她洗的格外的细致,萧晚晚十分的不自在。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两个宫女动作的目的性太强,虽然萧晚晚也清楚今天晚上是避不开承受雨露的,但是这般露骨的行为举止还是让她有一些害羞。 此处是偏殿,萧晚晚身上的水珠被擦拭干净,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挽起,一些发丝垂落在肩头,减去了几分娇媚,多了一些少女不喑世事的清纯。 她披上赤色的外袍,坐在桌案前,等待着嘉文帝的到来。 这一场战争刚刚打完,要处理的事情定然不会少,萧晚晚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趁着没事扒拉出几张宣纸,又自己研磨了墨水,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勾勒了起来。 她之前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总有一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像连弩这些器械固然也是利器,但是在攻城上却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攻城还是需要重型机械来执行操作。 萧晚晚先是在纸上摩了一个投石机的外形出来,随后点开《位面百科全书》,搜索了一下相关方面的知识。 “火炮?”萧晚晚呢喃出声。 按照历史记载,在历经了几百年之后,投石器也渐渐引申演变成了火炮,金属的管身,精密的滑膛,装满火药的药室……它能够发挥出比投石器强百倍千倍的威力。 萧晚晚将火炮的图片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又细心的学习了各个部位的分解图,暗自琢磨了一番:虽然说有一些难度,但是貌似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这个时代是拥有制作火炮所需要的材料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所缺少的只是在长达百余年的岁月中渐渐摸索积累出来的经验和技艺而已。 如今前人的经验已经浓缩成了薄薄的几张纸,她所需要的只是将其中的难点摸透嚼烂,然后再将自己的所得传授给别的人。 人在认真起来的时候,时间向来流逝的很快,若不是宫廷中的更声响起,萧晚晚只怕还浑然不觉如今到了什么时辰。 她的眼睛后知后觉的酸痛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脚,萧晚晚的心里涌上几分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过来?” 隔着一扇门能够看见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光亮。 嘉文帝的的确确还没有休息的打算。 萧晚晚小小的发了一个哈欠,揉了两把眼睛,推开偏殿的门,站在门外声音软软糯糯地问:“皇上还不休息么?” 嘉文帝的背脊都僵了一下。 萧晚晚不由得探头左右看了一番:李公公竟然没有在房间当中侍奉。 她迈动步子,走到桌案前方,低下身子去看嘉文帝的奏折:“这么晚了,皇上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应该等到明天再看,”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样点灯熬油,伤身体,对眼睛也是大损害。” 嘉文帝的声音有一些哑,眼里滚动着的是萧晚晚没有办法看清的情绪:“……怎么还没睡?” 萧晚晚手指揉着衣袖的边角,耳根子有一些发热:“在等皇上。” 嘉文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萧晚晚趁势拿走他手中的奏折,双手去牵嘉文帝的:“该歇息了。” 赵允晟今天晚上的状态可感受不出来半分的急切,如果不是系统数据上明晃晃的挂着“99”,只怕萧晚晚都要怀疑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感情比以前要淡薄了。 萧晚晚思绪还在神游,身子却陡然一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嘉文帝横空抱了起来。 萧晚晚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嘴唇透着粉,柔软馨香的气息像一把小勾子似的撩拨着嘉文帝的心。 她的声音绵软,听起来有一种蛊惑的味道:“有没有想我?” 嘉文帝喉结滚动,将她放在床榻上,身子一下子就压了过来。 萧晚晚不由得动了动腿,嘉文帝不由分说地将膝盖挤了进来,赤色的外袍早就被剥落,露出里头薄如蝉翼的软罗裙。 嘉文帝的眼尾不由得晕上了一点笑意:“衣服做的不错。” 萧晚晚有点儿恼,她仰着小脸抬着下巴:“不是皇上出的坏主意?” 宫廷这么严谨的地方,如果不是皇上授意,绸缎局又怎么可能……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衣服来。 嘉文帝没否认,手掌一用力就将萧晚晚两条细瘦的手腕抓拢在了手掌里头。 春水融融,意乱情迷。 萧晚晚的脑子里头晕乎乎的,全然成了一片浆糊,只知道跟着男人的步调走,所有的节奏都被掌握在了嘉文帝的手里。 她全然放松,全然信任,享受着嘉文帝带给她的一切:欢愉和酥麻。 因为太过沉沦,以至于系统警告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 “鹿伏鹤行”技能触发。 第四百三十八章 萧晚晚摸了摸自己放在袖中的泥塑小人,心里头忽然也涌上一抹甜蜜。 虽然说系统的提示让萧晚晚觉得忧心,毕竟只剩下一点好感度了,危险时时刻刻就会来临,萧晚晚觉得自己的脖子下头像是随时都悬着一根索命的绳索,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萧晚晚却又矛盾的开心着。 两个相爱的人,知道彼此之间的爱意更加深浓的时候,自然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的。 萧晚晚最终还是上了銮轿。 她这一次回来身份又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在这后宫当中,她是唯一一个育有子嗣的嫔妃,贵妃身份又仅在皇后之下。 这一次的主动请缨更是扭转了兆国对梁国的败势,将前来挑衅的敌军一网打尽,根据常将军送上来的军事战报来看,萧晚晚在其中竟然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她身上如今是有军功的。 宫里头所有的宫女太监对于萧晚晚的身份又有了新的定义。 副后。 虽然明面上并没有这个位分的存在,但是谁心里都清楚,萧晚晚如今的分量可是半点都不比皇后差。 李公公令人准备好了洗漱的水,氤氲的水气扑洒在了鸳鸯双飞的屏风上,如轻烟般的罗裙搭在了屏风的最上头。 两个小宫女上前帮萧晚晚褪去身上的衣裙,萧晚晚将泥塑小人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浴盆当中铺满了花瓣,花香的味道充盈了整个房间,两个宫女将她洗的格外的细致,萧晚晚十分的不自在。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两个宫女动作的目的性太强,虽然萧晚晚也清楚今天晚上是避不开承受雨露的,但是这般露骨的行为举止还是让她有一些害羞。 此处是偏殿,萧晚晚身上的水珠被擦拭干净,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挽起,一些发丝垂落在肩头,减去了几分娇媚,多了一些少女不喑世事的清纯。 她披上赤色的外袍,坐在桌案前,等待着嘉文帝的到来。 这一场战争刚刚打完,要处理的事情定然不会少,萧晚晚支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趁着没事扒拉出几张宣纸,又自己研磨了墨水,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勾勒了起来。 她之前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总有一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像连弩这些器械固然也是利器,但是在攻城上却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攻城还是需要重型机械来执行操作。 萧晚晚先是在纸上摩了一个投石机的外形出来,随后点开《位面百科全书》,搜索了一下相关方面的知识。 “火炮?”萧晚晚呢喃出声。 按照历史记载,在历经了几百年之后,投石器也渐渐引申演变成了火炮,金属的管身,精密的滑膛,装满火药的药室……它能够发挥出比投石器强百倍千倍的威力。 萧晚晚将火炮的图片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又细心的学习了各个部位的分解图,暗自琢磨了一番:虽然说有一些难度,但是貌似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被制造出来。 这个时代是拥有制作火炮所需要的材料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所缺少的只是在长达百余年的岁月中渐渐摸索积累出来的经验和技艺而已。 如今前人的经验已经浓缩成了薄薄的几张纸,她所需要的只是将其中的难点摸透嚼烂,然后再将自己的所得传授给别的人。 人在认真起来的时候,时间向来流逝的很快,若不是宫廷中的更声响起,萧晚晚只怕还浑然不觉如今到了什么时辰。 她的眼睛后知后觉的酸痛了起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脚,萧晚晚的心里涌上几分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有过来?” 隔着一扇门能够看见从缝隙中透出来的光亮。 嘉文帝的的确确还没有休息的打算。 萧晚晚小小的发了一个哈欠,揉了两把眼睛,推开偏殿的门,站在门外声音软软糯糯地问:“皇上还不休息么?” 嘉文帝的背脊都僵了一下。 萧晚晚不由得探头左右看了一番:李公公竟然没有在房间当中侍奉。 她迈动步子,走到桌案前方,低下身子去看嘉文帝的奏折:“这么晚了,皇上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应该等到明天再看,”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样点灯熬油,伤身体,对眼睛也是大损害。” 嘉文帝的声音有一些哑,眼里滚动着的是萧晚晚没有办法看清的情绪:“……怎么还没睡?” 萧晚晚手指揉着衣袖的边角,耳根子有一些发热:“在等皇上。” 嘉文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萧晚晚趁势拿走他手中的奏折,双手去牵嘉文帝的:“该歇息了。” 赵允晟今天晚上的状态可感受不出来半分的急切,如果不是系统数据上明晃晃的挂着“99”,只怕萧晚晚都要怀疑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感情比以前要淡薄了。 萧晚晚思绪还在神游,身子却陡然一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嘉文帝横空抱了起来。 萧晚晚玉臂勾住他的脖子,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嘴唇透着粉,柔软馨香的气息像一把小勾子似的撩拨着嘉文帝的心。 她的声音绵软,听起来有一种蛊惑的味道:“有没有想我?” 嘉文帝喉结滚动,将她放在床榻上,身子一下子就压了过来。 萧晚晚不由得动了动腿,嘉文帝不由分说地将膝盖挤了进来,赤色的外袍早就被剥落,露出里头薄如蝉翼的软罗裙。 嘉文帝的眼尾不由得晕上了一点笑意:“衣服做的不错。” 萧晚晚有点儿恼,她仰着小脸抬着下巴:“不是皇上出的坏主意?” 宫廷这么严谨的地方,如果不是皇上授意,绸缎局又怎么可能……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衣服来。 嘉文帝没否认,手掌一用力就将萧晚晚两条细瘦的手腕抓拢在了手掌里头。 春水融融,意乱情迷。 萧晚晚的脑子里头晕乎乎的,全然成了一片浆糊,只知道跟着男人的步调走,所有的节奏都被掌握在了嘉文帝的手里。 她全然放松,全然信任,享受着嘉文帝带给她的一切:欢愉和酥麻。 因为太过沉沦,以至于系统警告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 “鹿伏鹤行”技能触发。 第四百四十章 系统的态度甚至说得上是低声下气了,这个铁链的的确确是出乎系统的认知范围的,在系统内部一直都有一套自成体系的天道规则,一切都是按照这套规则来行事。 系统是天道规则的衍生物,它没有任何权限去更改规则。 萧晚晚的唇色苍白,今天她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气色虚弱,身子依靠在床边,静静等待。 直到暮色晕染开,嘉文帝才姗姗来迟。 他穿着明黄色的衣袍,下颌线锋利,面部冷硬。 他行至萧晚晚的身前,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带着薄薄茧子的指腹摩擦着萧晚晚的脸颊,眼睛眯起,流露出几分危险:“不吃东西?” 萧晚晚面无表情,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铁链:“皇上这般怕臣妾逃跑,怎么不将臣妾的脚也给捆上?” 嘉文帝没有回答,只是让等候在外头的宫女将食盒拿了进来。 太久不吃东西肠胃会脆弱一些,食盒里头放着的是精心熬制的青菜小米粥。 嘉文帝舀了一勺,放在唇边慢慢吹凉,送到萧晚晚的面前。 萧晚晚别开脸,态度抗拒。 嘉文帝的心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股疼痛来的尖锐又转瞬即逝,在刺痛消散过后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开的酸麻。 嘉文帝的态度更冷冽了一些,他嗤笑一声:“朕亲自喂你,你还摆起谱来了?” 萧晚晚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语气锋利:“敢问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 “臣妾自问无愧于皇上,即便当初前往陵水城之举鲁莽,但最终也得到了一个尚且不错的结果,臣妾想问,皇上此举究竟是为何?” 嘉文帝强硬的捏住她的下颌,将粥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 “朕会让永秀宫的人过来伺候,”嘉文帝眼神默然,“不要再任意妄为,做出绝食这等事情。” 嘉文帝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萧晚晚知道,嘉文帝只不过是去正殿处理奏折而已,他们之间相隔的也只不过是一道门。 但是这样短暂的距离却是萧晚晚如今怎么样都没有办法缩减掉的。 她看着嘉文帝的背影,突兀的问道:“皇上是不是去过清心寺了?” 嘉文帝的背脊一僵,步伐也顿住了。 萧晚晚露出一个了然的淡笑。 果然如此。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头,意识到她不对劲的只有一个人。 梵生。 梵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并且宣称她的出现会给兆国带来灾难。 嘉文帝忽然举止古怪,企图将她束缚住,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在惶恐不安当中选择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所有的事情都很明显了,还能因为什么呢,无非是因为赵允晟知道自己迟早是会离开的。 可是梵生就算知道自己有古怪的地方又如何?他毕竟还是一个古代人,不可能猜得到会有系统这样的东西。 更加不清楚自己的离开方式并不是肉身上的逃离,这具身体本来也不是她的,她根本带不走。 她的离开是魂体的抽离,嘉文帝用铁链锁着自己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果事情能够单单凭借这一副铁链解决的话,那萧晚晚高兴还来不及,她甚至会主动戴上这副铁链,随时随地都不取下来,直到她在这个游戏世界当中待够了,直到两个孩子都成长为青年的模样,直到她和嘉文帝一起走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没有任何遗憾留下的时候,她才会选择通过系统回到现代社会。 真正应该控制的不是萧晚晚的躯体,而是嘉文帝那不断跳跃的,澎湃的感情。 可是萧晚晚却没有任何立场去指责嘉文帝,她要指责他什么呢?指责他不应该深爱着自己?指责他太过专一,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自己,而没有平均的分配给后宫中的嫔妃? 萧晚晚此刻的心情是又气又恼,又怒又喜,还带着几分委屈。都是这该死的设定惹的祸,才会造成今天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 萧晚晚轻声问:“皇上不觉得臣妾可怕吗?” 萧晚晚相信梵生已经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嘉文帝。从梵生的几次表现来看,他是真的心怀兆国,真切的关心着兆国的子民与未来。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子,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离开的嫔妃,怎样看身上都充满了诡谲志怪的色彩,放在这个年代,十有八九是要被拖出去火烧的。 萧晚晚的心中不由想到了广为流传的几个爱情故事,许仙与白娘子这般相爱,但是在知道白娘子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白蛇的时候,许仙仍然心中有了芥蒂,难道嘉文帝就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古怪吗? 沉默了许久的嘉文帝开口了,他没有转身,从萧晚晚的角度看过去,只能够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以及挺拔的背脊。 他的声音平平稳稳,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无论你是什么,你的名字都是写在皇族族谱上的。” “朕不会允许你离开。” ———— 梁国。 “都是一群废物!” 暴怒的声音从宫殿里头传来,守在宫外头的太监宫女,不由地跪了满地,身子瑟瑟发抖。 皇上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这几天处置了好几个做事毛毛躁躁的宫人,判处的都是死刑,一时之间梁国的皇宫中人人自危,生怕泼天的危险下一次就到了自己的头上。 房间内的空气格外冷凝。 梁国皇帝的手指几乎戳在了身穿黑衣的少年人脸上:“朕当初就不该听信你们一族的鬼话!帮助朕打胜仗?”梁国皇帝冷冷哼了一声,脸上出现了杀意,“你们的帮助就是让朕的几万大军尽数付诸于火海无一生还?” 折损了兵将不说,这一次由他主动挑起的战争,最后是以兆国的胜利收尾的,现在所有的国家都知道了,梁国惨败于兆国。 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放?梁国已经向兆国俯首称臣了那么多年,难道这种屈于人下的局势还要再持续个几十年吗?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滚!都给朕滚!” 黑衣少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压下心中的悲痛,保持着镇定说道:“皇上,这不是最终的结局。” 第四百四十二章 纳古珠是他们部落这一代的首领,部落的人虽然不明白纳古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投靠梁国,他们本来于天下游走,生活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胜在逍遥自在。 很多地方都留下过他们部落的传说,许多人见识过部落奇诡的秘术,但是谁都没有办法将其中的奥秘说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心中对于纳古珠的决定是有疑惑的,但是忠诚是根植在他们骨子里头的东西,首领说一不二。 如今纳古珠死掉了,他们部落想要从中抽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梁国虽然战败给了兆国,但是仍然是这几个国家中排在第二位的狠角色,梁国不会放过他们。 少年一直都是被当作下一任的继任者培养的,如今所有的责任与担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必须找寻办法,保住自己部落人的性命。 “不是最后的结局?”梁国皇帝冷笑,“难道你还以为朕会继续听你们的主意?” 少年人局促的抿了抿嘴唇。 梁国皇帝烦躁的摆了摆手,将候在外头的公公召了进来,语气不善的问道:“还没有联系上帝师吗?” 公公回答道:“已经放出去了数个信鸽,帝师大人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交代自己去了哪儿,但是帝师这些年来出外游行的地方无外乎那几个,皇上莫要着急,等过一些时日,帝师定能够看到信鸽赶回来。” 梁国皇帝算是看清楚了,那些出谋划策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还比不上帝师的一个小指头。 真是一些酒囊饭袋,还恬不知耻的挂着大学士的名头。 如今看来何季当初的劝阻实在是有道理,他说的没有错,这些登不上台面的阴损之术又怎么可能帮助取得战争的成功呢,是他一时被这群人给蒙蔽了心智。 ———— 今年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下的不大,飘落到人身上的时候,过一会儿便消匿在了衣料中。 伴随着这场小雪而来的是止也止不住的宫廷谣言。 许多宫女太监们私下讨论道:原本宠冠六宫的妍贵妃娘娘终于失势了。 也有一小部分人不信。 开什么玩笑,皇上那样宠爱贵妃娘娘,不管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失势呢? 有消息灵通一些的小宫女辩驳道:“妍贵妃失事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有姐妹在养心殿中当值,那天她去前院打扫的时候听到宫殿里头传来了茶杯碎裂的声音,于是忙不跌的跑进去查看,结果你们猜她看到了什么?” “什么?” “她看到妍贵妃娘娘的手腕上挂着粗大的一条铁链子,整个人被禁锢在了床榻上,就连门都出不了。皇上都将她软禁了,难道这还不能说失势吗?” “可是养心殿是什么地方?皇上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养心殿当中,要是他真的讨厌贵妃娘娘的话,又怎么会把一个惹人烦的女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帝王心海底针,这其中的缘由,又岂是我们这些宫女太监能够猜到的。” 养心殿。 嘉文帝冷着脸:“手伸过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萧晚晚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将手腕递了过去。 嘉文帝的手指瑟缩了一下,萧晚晚皮肤的凉度让他眉目一下子就冷了,偏过头训斥着承双:“这么冷的天没给你们娘娘准备手炉?” 萧晚晚抽回手:“不关她的事,是臣妾一意孤行,嫌手炉抱起来麻烦。” 萧晚晚最终还是没有向嘉文帝解释清楚“离开”真正的含义。 她再明白不过,如果赵允晟知道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的话,那么一定会一边愧疚难言,一边想尽办法折腾他自己。 这是萧晚晚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境况,说白了,她舍不得嘉文帝受伤难过。 干脆将错就错。 她的手腕被铁链勒出了一圈红痕,刚刚才上了药,冰凉凉的。 嘉文帝眼瞳有一瞬间的暗淡,萧晚晚对他的冷淡日趋明显,这种淡漠疏离的姿态让嘉文帝并不好受。 可是他并不打算改变些什么,厌恶躲闪总比离开要好,至少她还能够呆在自己所能看到的范围内。 “母妃!” 赵晚宁软软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穿着红色的小棉袄,衣领上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她皮肤雪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是紫葡萄,手里头抱着一个小手炉,嘴巴撅的老高,委委屈屈地扑到萧晚晚身前,控诉道:“母妃,弟弟拿雪球砸我!” 她柔软的额发上沾染了一些雪渍,看起来可怜极了。 萧晚晚看向跟在后头的赵闻萧,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赵闻萧面色平静,一点儿都没有被抓包被告状的慌张:“赵晚宁,你不要胡乱搬弄是非。” 赵晚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雪白的小牙齿咬住了下嘴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嘉文帝看了冒出点火气,他对着赵闻萧训斥道:“直呼长姐名讳,夫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赵闻萧小身子挺得笔直,将手背在身后,昂着头,大义凛然:“夫子告诉我,威武不能屈。” 嘉文帝扬起了手,赵晚宁瞪大了眼睛,小跑着冲到赵闻萧的面前,伸平手臂,将他护在了身后,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底气地喊道:“父皇 ,是我耍花招,弟弟是无辜的,父皇别打他!” 萧晚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嘉文帝回头,挂在萧晚晚唇边的笑意还未消散。 像是破开冰雪的暖阳,洗去世上所有的寒意。 嘉文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萧晚晚这样的笑容了,她飞扬的眉眼,微微凹陷的小酒窝都让赵允晟怀念。 赵晚宁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涨的通红,她小小地推了赵闻萧一下,埋怨道:“怎么那么蠢,躲也不会呀?” 赵闻萧一副小大人的稳重模样,撩了撩眼皮:“不知道到底是谁蠢。” 气的赵晚宁跺脚。 赵闻萧一把拉过赵晚宁的手,将一个圆润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赵闻萧表情嫌弃:“也就只有你会把一块破石头当个宝。” 赵晚宁笑的开心,将小石头仔仔细细地放在荷包口袋当中。 他们在外头玩雪的时候发现了这块格外圆润的石块,赵闻萧捡到了,赵晚宁想要,赵闻萧没给,所以才闹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嘉文帝只是吓唬一番他们,倒也没有真的要动手的意思。 眼见着自己逃离危险了,赵晚宁一双眼睛又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她拽了拽萧晚晚手腕上挂着的黑色链子,奶声奶气地问:“母妃为什么要一直戴着这个?母妃好久没有和我一起出去玩儿了。” 嘉文帝的面色微变,萧晚晚倒是没什么波澜,她笑着问:“不好看么?” 赵晚宁迟疑地摇了摇头。 黑咕隆咚的,实在是不符合赵晚宁的审美,况且看着就很重,带着多累呀。 可是太傅教过她,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母妃喜欢它?” 萧晚晚轻轻点了点头:“嗯。” 嘉文帝的面色忽然变了变。 沉默少语的赵闻萧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他稚嫩的脸庞上充满沉重,声音笃定:“撒谎!” 萧晚晚望向他:“母妃没有撒谎。” “铁链子是给犯人用的,母妃被当做了犯人对待,又怎么会喜欢,怎么会高兴?”赵闻萧两条俊秀的眉毛皱了起来,“太傅教导过,不可撒谎,三字经里头说养不教父之过,典故里我也听太傅讲过《孟母三迁》,母妃应当作为我和赵晚宁的表率,这般不真诚是不对的。” 他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倒是让萧晚晚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赵闻萧虽然心智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得多,但毕竟他还是一个刚满两岁的小孩子,还做不到掩饰掉自己的情绪与心思,萧晚晚能够明显的感受到他的失落。 “很多宫女姐姐太监哥哥们说,父皇不喜欢母妃了,”赵闻萧仰着头看着嘉文帝,两只手攥成小拳头,他的眼里是有恐惧的,说话也算不上利索,有点磕磕巴巴,但还是固执地站在那儿将话讲完:“父皇就算不喜欢母妃了,也不可这般对待母妃,将母妃囚禁在这儿是不对的,”他皱着眉,“父皇应当采取更好的,更通情理的办法,父皇已经是大人了。” 赵晚宁调皮捣蛋给他惹麻烦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是选择用言语劝诫,循循善诱,父皇身为一个大人,怎么可以用这种粗蛮的办法? 嘉文帝被赵闻萧一连串的质问给问住了,他捕捉到了赵闻萧言语中的一句话。 “父皇没有不喜欢你的母妃,”嘉文帝面色有一些冷,“是谁将这些话教给你的?” “许多人都这样说,”赵闻萧抿了一下小嘴唇,“但是即便没有人传播这些话,儿臣也会这般以为的,母妃久久不曾露面,宫里的人对待永秀宫的态度都有所轻慢,虽然他们对我和赵晚宁还没有大的转变,可是儿臣瞧见母后宫里的宫女欺负承双姐姐了。” 承双低着头,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宫中的姑姑资历高,教训奴婢也是应该的。” 萧晚晚看着他儿子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明白了些什么。 这孩子的脾气与心性的确都像极了他的父皇,才那么小就知道想办法了。 他的话说得这般有条理,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赵晚宁这个傻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他的弟弟给算计进去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嘉文帝陷入了沉默。 他当初的确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放萧晚晚离开,却忘记了此处是最擅长踩高捧低的皇宫。 这两个孩子是他唯二的血脉,永秀宫真正的主人长期缺位,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难免会做出一些肮脏事。 嘉文帝小的时候就是在人人自危的环境中过来的,后宫之中的肮脏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想到这里嘉文帝的心间涌上了几分自责,他的确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好父皇。 赵晚宁也察觉到了如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她的小脑袋瓜子是想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的,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的母妃说。 “母妃,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我听说上元节外头可热闹了,晚宁可以出去玩吗?” 她听永秀宫的宫女们说了,上元节那一天可以吃芝麻馅儿的甜丸子,还能够放兔子花灯,赵晚宁最喜欢小兔子了,一直想要抓一对来养,可是如今是冬天,抓兔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赵晚宁就恹恹地将这件事情先搁一会儿,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再说。 但是放兔子花灯这件事情,赵晚宁一点儿也不想耽搁,她想要和母妃一起放。 小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与渴望,萧晚晚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赵闻萧幽幽的补了一句:“母妃手上捆着铁链子,被绑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更不要说和你一起过上元节了。” 赵晚宁瞪眼,她小跑着扑到嘉文帝的怀里,肉乎乎的手指攥住嘉文帝的衣袖,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她奶声奶气的问道:“父皇可以让母妃陪晚宁一天吗?就一天。” 赵晚宁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萧晚晚,嘉文帝看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奶娃娃朝自己撒娇,心都软了。 “父皇好不好嘛。” “……好。” 他想着自己上元节的那天紧紧的跟在萧晚晚的身边,应该就不会发生什么乱子了。 两个孩子闹腾够了,困意也来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小小的哈欠,承双和李公公一声抱了一个孩子出去。 嘉文帝清了清嗓子,拿起放在桌案上的食盒:“好好休息。” 萧晚晚却出声叫住了他:“皇上。” 嘉文帝回头。 萧晚晚的手指动了动,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来一个东西,放到了嘉文帝的手掌心中。 嘉文帝将手指摊开一看,里头放着一个泥塑的小娃娃,娃娃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是却描绘得栩栩如生,嘉文帝一看便知道这个娃娃是他自己。 “回宫的那一天路上让摊贩子捏的,只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给皇上,臣妾就被锁在了这里。” 嘉文帝喉结滚动,手指微颤,眼眸幽深。 “就当是臣妾送给皇上上元节的礼物,希望皇上不要嫌弃。” “……晚晚,”嘉文帝的嗓子微哑,他压抑着自己心里头翻滚的情绪,“朕是有苦衷的,不要怪朕。” 萧晚晚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可是皇上苦衷的缘由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连一个来月没有站起身的感受是什么样子的,萧晚晚这一次真切的感觉到了。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会有端着铜盆进来的宫女为她擦拭身体,但是擦拭身体和在浴桶中泡澡又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萧晚晚又向来是一个有些爱干净的人,她下床之后脱离铁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端来了热水浴桶,将自己泡在里头好好的清洗了一遍。 乌黑的头发被打散,仔细清洗,承双手中拿着一把玉梳,声音轻缓的问道:“娘娘今天要梳一个什么发型?” 萧晚晚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梳一个未出嫁女子的发式吧。” 她算是沾了自己女儿的福气,赵晚宁是一个会撒娇的,她几次央求着嘉文帝,嘉文帝也就心软答应她今天晚上能够出宫,在京城的街市过一次上元节。 赵晚宁今天头上扎了两个小团子,头上戴着红色的绢花,一张脸红扑扑的,让人一看便心生喜欢,赵闻萧像一个玉面小郎君,眉宇之间已经能够看出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俊俏公子。 赵晚宁一会儿也闲不住,她的身子支在桌子的边缘,踮起脚尖去看萧晚晚扎兔子花灯,萧晚晚的手巧,不一会就将竹架子折腾好了,随后将纸糊上,为花灯点上眼睛,描绘上色彩,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花灯便做好了。 赵晚宁爱不释手,笑得露出了小米牙。 小王爷今天也进宫了,他先是去向皇后请安问好,随后便来到了永秀宫,小王爷和王妃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如今有四五个月,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娃。 小女娃在王妃怀里的时候看到赵晚宁手中的兔子,也忍不住伸出手咿咿呀呀了半天。 赵晚宁便忍痛割爱,和她一起分享这只兔子花灯。 小王爷没有同萧晚晚他们在一处,他拍了拍赵闻萧的肩膀,说道:“来。” 赵闻萧点点头,同小王爷一起出去,小王爷今日进宫带了一个小厮,这个小厮的行为颇有一些古怪,他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竹筐用油布盖住,看竹筐底部向下坠的态势也知道,这里头装的东西一定不轻。 小厮将竹筐放了下来,原来这里头放的竟然都是一些书本,书本的类型各种各样,有圣贤之书,也有如今民间流行的传奇话本。 小王爷早就发现自己的皇侄十分喜欢看书,爱看书是一件好事,小王爷想想自己七八岁的时候还经常逃学,不由得有些羞愧。 这孩子只有两岁便已经认得大半的字,往后一定大有作为。 传奇话本还好说,里头用的词汇简单,赵闻萧能够看懂七七八八,一本书下来还学会了好些新字,但是圣贤之书就不一样了,有的内容晦涩难懂,是赵闻萧如今这个年纪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的。 “谢谢皇叔。” 小王爷一拍他的肩膀:“谢什么!好好念,以后为兆国多做一些事情。” 萧晚晚一出来就看到大小两个脑袋碰在一起交头接耳,旁边还放着一堆书。 萧晚晚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那么小,说出来的道理就一套一套的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他这是受到了影响。 “小王爷带着这么多书进宫不累么?”萧晚晚问。 两个人被抓了个正着,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口的事情,小王爷挠了挠头,他真的挺喜欢闻萧这个孩子的。 赵闻萧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解释道:“小皇叔不会累的,不是他背进来的。” 赵闻萧从自己的腰上解下来一个小荷包,掏出来一块碎银,放在了小厮的手中。 “辛苦了。” 那么小的孩子做事倒是很稳妥。 小王爷笑的开朗:“皇嫂,闻萧这孩子是真的聪明,学什么都快,我见他喜欢看书,就从外头带了一些进来。” 萧晚晚也笑了笑,对着闻萧说道:“还不谢谢小皇叔?” 赵闻萧躬身行了一个学生对夫子的礼,看的小王爷一阵心神澎拜,恨不得多拿一些书,将赵闻萧的房间里头塞满。 “皇嫂,闻萧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萧晚晚牵住小皇子的手,温声道:“这些书日后再看,你还小,该出去玩的时候也别憋着。” 小王爷一听乐了:“皇嫂,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做爹娘的让孩子少学一些东西,多玩一会儿的。” 萧晚晚抿着唇笑,眉眼弯弯:“年少时光只有一回,若是全都被书本堆满,日后回忆起来难免会有一些可惜。” 上元节吃得汤圆是萧晚晚亲手做的,小厨房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还有一点手生,香味浓郁的黑芝麻裹着绵软的白团子,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一碟碟汤圆咕噜噜滚进水中,柴火渐渐烧的烈了,等揭开锅盖的时候,白腾腾的热水扑腾着往上窜。 赵晚宁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早就馋的不得了,她踢踏着小腿,在座位上晃来晃去,赵闻萧盯了她一眼:“吃饭要有礼仪。” 赵晚宁瞪他,扁着嘴很是不高兴。 赵闻萧一张稚嫩的脸严肃了起来,连名带姓地喊:“赵晚宁。” 赵晚宁皱了皱鼻子,嚷嚷道:“你也要懂礼仪!要叫我姐姐,不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这样不礼貌!” 赵闻萧偏过头:“我和你是一起生出来的。” 赵晚宁小手拍了一下桌子:“乱讲!承双姐姐说了,我生出来之后你才出来的!” 承双和思双见了连忙上去劝架,这两个小祖宗,三天两头就要因为谁大谁小这件事情吵上一通。 当然,大多数时候只有赵晚宁一个人在吵,赵闻萧一般都是冷着张脸,八风不动,看着赵晚宁就像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种小大人一般的奇异感觉一度成为了永秀宫宫女太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皇上的圣驾到了。 他坐在了上位,问道:“她人呢?”语气当中有几分慌乱。 他急忙忙看完了奏折就来了永秀宫,生怕自己晚了一些,萧晚晚就会消失不见。 “母妃在做汤圆,”赵晚宁奶声奶气,“母妃说啦,晚宁很会吃,她要多做一些,以免父皇没得吃。” 说完赵晚宁就皱了皱鼻子,委委屈屈:“晚宁哪里有那么会吃!” 嘉文帝焦躁的心情被稚嫩的童音给安抚了一些,眉目都舒展开了:“过来,父皇抱。” 第四百四十八章 嘉文帝确实感受到了赵晚宁的分量,小女孩脸圆圆,身子圆圆,活脱脱一个小粉团子,生了双娇俏的笑眼,灵动的很。 萧晚晚命人将汤圆装好,在前往主厅的路上再一次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这声音萧晚晚再熟悉不过了,她的脚步只是顿了顿,随后又恢复了寻常姿态。 她想要慢慢地处理事情,将一切都好好地收尾,但是事态却不容她喘息。 萧晚晚吸了一口气,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最终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赵晚宁看到自己的母妃,立马眼睛都亮了起来,从嘉文帝的身上挣扎着下来,蹦蹦跳跳来到了萧晚晚的身边。 汤圆的劲道刚刚好,一口咬下去,芝麻的香气便在味蕾上炸开,弥漫了整个口腔,面粉的质朴和芝麻的香甜混合在一起,中和掉了过多的甜腻。 赵晚宁吃的唇边都是黑乎乎的芝麻,小肚子撑得溜圆,打了好几个小小的饱嗝。 赵闻萧瞥了她一眼,提醒道:“一会儿还要和父皇母妃出宫逛街市,你若是吃得太饱,便没有精神去游玩了。” 吃得太撑了就容易困。 赵晚宁一听这话,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是目光还粘在那一碗汤圆上,眼巴巴的让人看了觉得心生怜意。 嘉文帝说道:“你若是喜欢,父皇便天天让人给你做,明天再吃也不迟。” 赵晚宁的神色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明天晚宁就吃不到啦!” 嘉文帝问:“明天怎么会吃不到?” 赵晚宁声音软糯糯的:“父皇只允许母妃不戴铁链子一天,母妃做的汤圆宫里谁都比不上,就连御膳房的老师傅做的都没有母妃好吃,晚宁明天就没有办法吃母妃做的汤圆了。” 嘉文帝一愣,眼里弥漫出痛苦的情绪。 李公公弓着腰通报道:“皇上、娘娘,轿子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出去么?” 萧晚晚站起身,左右手分别牵住一个小娃娃,回头看还孤零零坐在那儿的嘉文帝,说道:“走吧。” 轿子摇摇晃晃,轿内赵晚宁叽叽喳喳地就没有住过嘴,她是天生好动的性子,就算没有人跟她搭话,她也能够自言自语、自得其乐地说个半天。 赵闻萧保持着一贯的沉默,萧晚晚偶尔应两句声,嘉文帝也一声不吭,神色掩饰不住地落寞。 萧晚晚明明就坐在他的旁边,可是他连去触碰她,牵她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呢?他儿子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用铁链捆住人,这是对待囚犯,他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困在那样一方小小的空间当中,让她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走动的权利,他做出了这样卑劣的事情,萧晚晚还愿意同他一起吃饭聊天已经是莫大的温柔善良了。 他应该懂得知足。 萧晚晚用余光看了嘉文帝一眼。 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她刚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看到的那副年轻朝气的模样了。 他已经年过而立,岁月带给他的不止是成熟,还有沧桑。 萧晚晚甚至清楚地知道,他的这份沧桑多半来源于她。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最伤人的东西就是感情。 萧晚晚又想到了方才系统的提示,心里微微一紧,望向嘉文帝的眼神不由得温柔了许多。 其实无论她反应多灵敏,她一开始进入世界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母胎单身,倒不是因为她没有人追求,萧晚晚在现代的时候长相和身材都算得上是上等,家里头也不愁吃穿,这样的姑娘从小到大怎么可能没有人追求呢? 只不过她那时候对感情还没有开窍,友情和亲情早就将她的内心世界塞的满满当当,即便缺少爱情的体验也没有关系,市面上那么多的恋爱游戏,她可以随意挑选和哪种类型的崽谈恋爱。 不用出门,不用打扮自己,不用为今天化什么妆见男友而发愁,游戏中的男友还会玩浪漫,绝不会出轨,不会背叛自己,不会有什么感情上的挫折,比现实男友要好得多。 可是萧晚晚在碰到嘉文帝,并且爱上这个男人之后完全就不这样想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爱情就是让人经受苦难的。 身体上的苦难和精神上的苦难都说得通,更让人糟心的是,这种感觉还会令人发疯一般地上瘾。 萧晚晚原来以为自己生活充实,早就拥有了世界,可是她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才明白,原来赵允晟才是她的世界。 如果赵允晟从她的世界里头消失,她会死吗?当然不会。可是她的世界会变得黯淡无光,失去所有的光彩。 萧晚晚想的入神,轿子突然颠簸了一下,她的身子一歪,整个人撞进了嘉文帝的怀中。 嘉文帝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身子,说出来的话语快过脑子:“怎么那么不小心……” 随后他的身体就僵住了,嘴巴也抿紧,手臂僵硬地拉开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萧晚晚手臂直接环抱住嘉文帝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当中,半天都没起来。 她能够嗅到从嘉文帝身上传来的淡淡龙涎香,这个味道让她安心,同时也让她有一些沉迷。 赵晚宁一转头看到的就是母妃和父皇抱在一起的场景,立马用手掌捂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却又将手指偷偷撑开几条缝隙,欲盖弥彰地偷看。 赵闻萧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毛,提醒道:“赵晚宁,不可以看。” 赵晚宁被抓了个正着,耳根子都红了,愤愤地瞪了赵闻萧一眼,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背对着父皇母妃坐下。 嘉文帝手足都无措了起来,明明两个人之间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数次了,可是这样一个拥抱却让他的心不安地跳动了起来,像是要跃出胸腔。 萧晚晚在听到他那样激烈的心跳过后,不由得受到了感染,耳根子也渐渐变红,喉咙还有点发干, 明明是好多年的夫妻了,如今纯情的却像是两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毛头丫头。 萧晚晚往上蹭了蹭,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有点儿别扭的喊道:“诶。” 嘉文帝低下头,有些不敢对上萧晚晚的眼神,应付地支吾道:“嗯。” “皇上不抱抱臣妾吗?” 第四百五十章 她都主动抱了那么久,嘉文帝却到现在还没有给予回应。 嘉文帝背脊都僵住了,慢吞吞地对上萧晚晚的眼睛。 那一双眼格外的明亮,像是被世上最清澈的湖水浸泡洗涤过,它装载着世间最温柔缱绻的情绪,有着让人溺毙其中的本领。 她的嘴唇有一点红,像是特意抿过了唇脂,透出一种魅惑人的色彩。 嘉文帝确确实实被迷惑到了,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罪行,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头偏开。 萧晚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放在嘉文帝的两颊边,固定住他的头,将身子凑了过去。 嘉文帝嗅到了她身上的清香,他清楚这是萧晚晚的体香,味道很特殊,是他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闻到过的。 如果非要加一个限定词,那大概是万花的味道以一种最精妙的配方柔和在了一起,再添加了一剂春光作为调和。 嘉文帝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晕乎乎的,他全然沉浸在了萧晚晚的气息当中,身体的每一寸都被萧晚晚征服,就在双唇快要触碰到的时候,萧晚晚拉开了距离。 她修长素白的手指在嘉文帝的脸颊边上轻轻刮过,语气里头夹杂着两分笑意一分遗憾:“孩子还在。” 这一场由她挑起的目眩神迷又被她亲手快速地终结掉了。 上元节这一天的街市很热闹,男男女女都用心地打扮拾掇过了,三两成群地在街市中相约。 赵晚宁和赵闻萧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兔子花灯,萧晚晚抱着赵闻萧,嘉文帝抱着赵晚宁——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出于对两个孩子体重考量进行的分配,嘉文帝不愿意萧晚晚累着。 即便是在这样热闹的地方,赵闻萧也还是肃着一张脸,有些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头的兔子花灯。 这种娘唧唧的玩意儿,小男子汉赵闻萧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才不会和幼稚的赵晚宁一样,喜欢这种东西。 “娘亲!”赵晚宁倒是将出来的称谓记得清楚,她兴奋地晃着手指,“晚宁要那个!” 是做糖人的小摊子。 李公公连忙上前,给大主子小主子们一人买了一个,萧晚晚也津津有味地吃着糖人,面上露出几分欢快。 她很喜欢吃甜食。 嘉文帝看着萧晚晚将糖人吃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帮她擦了擦嘴边的糖屑,随后手指又像被烫到了一般缩了回去。 萧晚晚眼神闪烁,终究没说什么。 嘉文帝将自己的糖人递了过去:“我不爱吃这个。” 萧晚晚默默地接过。 上元节里有一个习俗,就在京城里有一条河流,这条河叫做“愿河”,名字究竟是谁取得已经不可考了,上元节这一天,男女老少们都会拿着花灯,用毛笔在花灯上许下愿望,然后放到愿河当中。 听老人说,愿河是有神灵保佑的,很多人的愿望都真的实现了。 年轻的男女们爱求姻缘,年长的父母们爱求家宅平安。 萧晚晚从摊贩那儿买了纸笔,也开始像模像样地写起了愿望。 等她写完抬起头的时候,正巧同嘉文帝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他已经看了很久了,里头的深情让萧晚晚这辈子都忘不掉。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写了什么?”嘉文帝问。 萧晚晚偏开目光,蹲在河边,兔子花灯里头的灯花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光亮投在波纹晃荡的河面上,也映亮了她的侧脸。 萧晚晚的声音很轻:“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的手轻轻一推,花灯就被水流晃悠悠带走。 赵晚宁眼睛亮晶晶的,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童音软糯:“真好看!” 像是掬了一带璀璨的银河。 也许是周围的气氛太好,年轻的男女都借着放花灯的空档同自己心仪的姑娘小伙儿说着贴己的小话儿,所以赵允晟才又生出了两分勇气,手指碰了碰萧晚晚的。 萧晚晚偏头看他。 他是逆光站着的,皎月的光铺在他的身后,轮廓被晕染得柔和:“你的愿望……” “嗯?” “我可以帮你实现么?” 萧晚晚楞了一会儿,低着头绞了绞手指,低声:“可以。” ———— 赵晚宁已经靠着嘉文帝的肩膀睡着了,小嘴微张,脸蛋被压的扁扁的,时不时伸出小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脸蛋,半点儿都没有一个公主应该有的样子。 赵闻萧拉着萧晚晚的手,简短评价道:“雷声大雨点小。” 闹腾腾的说要出来玩,结果那么快就睡着了。 承双和思双带着小皇子小公主回永秀宫中休息,李公公让人打来了热水,伺候着两位主子洗漱。 嘉文帝今晚没有再看奏折,他的思绪有一些不安定,坐在床上这一会儿就已经走了好几次神。 他小时候就听母后说,帝王无情,这宫里的皇子皇孙也要无情,无情才不会受人制肘。 可道理好懂,做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嘉文帝眼神一转,看到了萧晚晚放在枕头底下压着的东西。 嘉文帝只是想要将萧晚晚留在身边,并没有想要闷着她,床榻边上就放着一张竹木桌子,萧晚晚偶尔无聊了,李公公便会将竹木桌子抬上床,拿来纸笔,让萧晚晚随便写点儿什么解闷。 她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 嘉文帝一边想,手已经伸了出去,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上头画着的是一个嘉文帝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从它的形状来看,嘉文帝就瞧出了一些端倪。 他干脆将枕头拿来,将下头叠放整整齐齐地十几张纸尽数拿了出来。 他一张一张地翻看,越看越觉得惊心。 原本萧晚晚提出连弩的时候,他已经十分惊诧了,他归结于萧晚晚脑子灵活,随便看一些东西就对军事开了窍。 可是这一次这个理由已经没有办法说服他自己了,能够做出连弩也许是凑巧,运气好,可是现在萧晚晚画出来的东西只怕是贺州都没有把握能够想得到。 这一步一步的思虑,得是资历几十年的老将才会有的本事。 可是明显萧晚晚没有这样的阅历。 嘉文帝眉目锁了起来,正巧这时候萧晚晚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于嘉文帝的手上拿着这段时日以来画的手稿这件事情萧晚晚没有半点儿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了会如此。 或者说,这才是萧晚晚的目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虽然整天被铁链子锁束缚,没有了自由,但是如果能够安嘉文帝的心,萧晚晚也就认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苦楚。 可是事情从来都不会像她想的那般轻巧,系统突然冒出来的消息让萧晚晚不得不重新规划安排。 “如何?”萧晚晚问道。 嘉文帝没有想到萧晚晚会问出这种话来,他咳了一声,并未搭话。 萧晚晚也一下子坐在了床榻上,手指指着其中的一张:“这是东西做成之后会呈现出来的样子,只不过要做出来很费一些时间,需要皇上多加支持才可完成。” 她又点了点上头画着的圆球:“这圆球是铁皮子做的。” 嘉文帝也将脑袋凑了过去:“里头装的是什么?” “硫磺、硝石、炭。” 在萧晚晚的认知当中,古代人所使用的火炮内填充的东西是有几种不同的形式的。 最传统的就是实心弹,也就是大铁球,它的作用和投石机相差无二,但是威力要比投石机大得多。 至于填装火药而成的开花弹就出现的比较晚了,如果不是因为萧晚晚借用了位面百科全书,按照自然历史进程演变的话,约莫还要三五百年开花弹才会出现在世界上。 如今还是投石机作为主要攻城器械的年代。 萧晚晚拿来了一支毛笔,认认真真的和嘉文帝讲解了起来。 “此处是滑膛,这边是药室,这一根长长的绳是用来引火的火信子,用起来很简单,在管身的最后填充上火药包,将火信子点燃,里头装载的铁球便会在爆炸力的作用下,从管身当中飞出去。” 嘉文帝听得认真。 “所以这放火药的铁球得做得再厚实一些,要不然还没等它轰炸出去,便会先在管身当中自己炸裂了。” “效果如何?” 萧晚晚想了想,她将系统打开,找到位面百科全书,看了一眼最后头的解释,对着嘉文帝说道:“可以用来轰山。” 坚硬的山石都能够被炸得粉碎,更何况是用砖块堆建起来的城墙呢? 这是一个效果威力比连弩要大得多的武器。 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皇上,”萧晚晚打破了承诺,“您就不觉得臣妾奇怪吗?” “臣妾知晓许多事情,皇上又辗转去找清心寺的住持来答疑解惑,那为什么不干脆问臣妾呢?” 嘉文帝喉结滚动,眼神深幽。 “臣妾能够提前知晓许多事情,所以在临水城的战争之中,臣妾才能够帮那么多的忙。” 嘉文帝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容有一些勉强,看上去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你瞒了朕这么久,今天晚上为何又愿意说了?” 这一次沉默的人变成了萧晚晚。 嘉文帝那样在乎萧晚晚,将她的脾性摸了个一清二楚,她愿意将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坦露,只不过是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走这一步路。 还会有什么事情呢,无非是像上次前往陵水城一样,再次从他的身边离开罢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能够让萧晚晚在感情上做出让步的人只有嘉文帝。 萧晚晚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接收到的关于嘉文帝的信息就是:他是一个明君,是一个会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接下来两个人的相处也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在萧晚晚的印象当中,嘉文帝从来没有罢过一次早朝,大部分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批阅奏折,在后宫当中鲜少见到他与其他妃子游玩的场景。 江山对于嘉文帝重要吗?当然是重要的。或许在有的皇帝眼中,江山是一份荣耀,是权力,是能够对其他人生杀予夺。 但是在嘉文帝的眼里,江山更是一份责任。在兆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着许多百姓,他们世代遵纪守法,勤劳耕种。 嘉文帝想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片安宁的环境,至少不会因为战乱而在乱世当中丢掉了性命。 有一个词叫做爱屋及乌。 嘉文帝一心想要维系天下的和平稳定,萧晚晚又怎么可能不想他所想、思他所思、虑他所虑呢? 所以当那片代表隐藏人物的金色板块再次亮起来的时候,萧晚晚几乎是马上做出了决定。 不管摊不摊牌、坦不坦诚,她能够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是倒计时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再为他争取多一点的太平日子? 嘉文帝面色冷淡的将那几张纸拿起来,说道:“你的想法朕明白了,朕会将东西转交给贺州,让他来做这件事情。” 萧晚晚喊道:“皇上,过不了几日梁国的人就会再次来袭。” 嘉文帝偏过脸,声音冷淡:“保家卫国是男人要做的事情,朕的朝堂之上有许多能够征战沙场的将军,还不需要你一个后宫的嫔妃来掺和。” “皇上,梁国的人诡计多端,出手变化无测,臣妾担忧将军们会被奸人所蒙骗,中了其中的圈套。” 嘉文帝的两条眉毛都竖了起来,他愤愤道:“难道满朝的将军还没有你一个丫头来的厉害,能打仗?” 嘉文帝说完这句话就要起身离开,萧晚晚一把攥住了他腰上的布料,将人拽了回来。 嘉文帝一个不慎,竟然被这丫头拖着跌坐到了床上,他怒不可遏,手掌拍了拍床板,问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萧晚晚梗着脖子,牢牢环住嘉文帝的腰,说什么也不放手,她语气汹汹,颇有气势:“臣妾闹没有闹皇上难道不清楚吗?这满朝的将军的确是比不上臣妾,皇上,您去问问他们,那些将军谁有把握能够做到对敌军的情况了如指掌,能够清楚的猜到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嘉文帝背脊僵硬,整个身子像是一把拉满了弦的弓箭,萧晚晚靠在他的背上,能够感受到嘉文帝气得起伏不定的心跳。 萧晚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方才倔强脸颊上荡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声音绵软:“皇上,臣妾真的很厉害的,皇上就再让臣妾去试一次?” 嘉文帝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等臣妾回来,臣妾就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皇上可好?” 第四百五十四章 她居然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萧晚晚最终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皇上,梵生告诉您的法子是错的,臣妾若是真的要走,皇上您的铁链子是困不住臣妾的。” 嘉文帝一听到这句话,几乎是瞬间转过了身子,他的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放在萧晚晚手臂上的手掌力度大的让萧晚晚不由得想要皱眉。 “说。” 萧晚晚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丁点儿得意,落在嘉文帝的耳朵里却恨不得将这丫头翻身过来,狠狠的教训一顿:“皇上若是肯让臣妾去陵水城,等到臣妾大捷而归的时候,自然会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尽数告诉皇上。” 嘉文帝微微垂下了眼睛,像是在思索其中的利弊得失。 萧晚晚一点儿也不担心,她怕的只是嘉文帝拒绝考虑的机会,只要嘉文帝认真的开始思索,那么萧晚晚就十分有把握嘉文帝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在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嘉文帝开口了。 “可以。” 萧晚晚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可是还没有等到萧晚晚收敛起笑意,嘉文帝就又开口了:“朕和你一起去。” 萧晚晚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的帝王,九五之尊,身子金贵的很,怎么能够冒着危险去到陵水城那样一个刀枪不长眼的地方。 面对萧晚晚的频频阻止,嘉文帝只是淡然的拿掉了自己头上的玉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萧晚晚所有的阻挠都给堵回了肚子里。 “朕的妃子这般厉害,朕就将自己的安危尽数托付给你了。” 萧晚晚丝毫都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嘉文帝就能够用“沙场危险,难以自保”为由将她困在皇宫当中。 这一晚萧晚丁点都没有睡好。反倒是嘉文帝睡得香甜。 ———— 御驾亲征虽然说并不常见,但是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要说服朝堂之上的那些老臣简单的很。 贺州这几天兴奋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火器爱好者,之前娘娘拿来了图纸,说是要造连弩,连弩的精巧已经让贺州赞不绝口,没想到娘娘如今又拿来了一个叫做火炮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萧晚晚身份尊贵,是宫中的贵妃,贺州只怕早就要行跪拜大礼,送上丰盛的瓜果酒食来求师了。 说来也是惭愧,他一个潜心钻研了十几年的人,在火器上的造诣居然还比不上半路出家的妍贵妃娘娘。 天赋决定上限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萧晚晚催得紧,嘉文帝也就下了令,命令火器司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其他的事情,专心来造这一尊火炮。 嘉文帝也不再用铁链子锁着萧晚晚了,他用起了别的方法,上早朝的时候就让李公公在金鸾殿的偏殿里头准备一张柔软的床榻,萧晚晚便在上头休息,等他下了早朝再将人带走。 宫里头流传了许久的风言风语终于消失了。 他们看着几乎形影不离的帝妃二人,深觉当初的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妍贵妃娘娘失宠了。 皇上不让妍贵妃娘娘回宫,让她待在养心殿里头,只怕是因为帝妃二人感情甚笃,连半刻都分不开。 第四百五十五章 “娘娘,您怎么又做起了针线活儿,”承双劝道,“做多了伤眼睛得很,娘娘要是想为皇子公主添置衣物,吩咐给绸缎局的人做就是了,若是不放心,觉得绸缎局的人做的不够合心意,那娘娘将想要的底样子告知奴婢,奴婢来为娘娘忙活。” 萧晚晚笑了笑:“做娘亲的当然要为孩子做些东西了,不然本宫这个娘亲岂不是太不称职了一些。” “娘娘,小皇子小公主还小,就像是刚种下去的嫩竹,抽节快得很,一天一个变化。娘娘费力做了,到时候皇子公主穿不了几个月就要闲置下来了。” “那本宫就做一些贴身的小物件。” 萧晚晚的态度很坚持,毕竟她如果现在不做的话,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给这两个孩子做了。 她将系统的积蓄都拿来买了绣线,给赵晚宁缠了一根头绳,给赵闻萧编了个络子,到时候可以挂在腰上,也能挂在剑上。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最后又给嘉文帝缝起了荷包。 这些带着系统保佑之力的东西能够在她不在的时候发挥功效,护佑他们的安宁。 安安稳稳过了两天,边境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众臣哗然,他们在朝堂上交头接耳,议论着梁国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上次被打的屁滚尿流,这一次居然还敢来撩火。 等到嘉文帝将想要御驾亲征的想法一说,首先出来的就是反对的声音。 “皇上,此举太过危险,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还请三思!” “梁国虽频频挑起争端,但实力与我国相差甚远,皇上实在不必亲自前去。” …… 诸如此类的劝告很多,但嘉文帝却仍旧没有改变心意,他当场拟了旨意,不在的这段时日一应事宜皆由小王爷来打理。 面对大臣们的欲言又止,嘉文帝出言安抚:“若是一次御驾亲征能够换得兆国接下来数十年的安宁,又有何不可呢?再者,我朝本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先人御驾亲征者众,众卿,万不可数典忘祖、忘了根本。” 这样一番言辞下来,众位大臣也是无话可说。 车架已经在外头等候了,萧晚晚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对着承双问道:“他们都睡下了?” 承双回答道:“两位小主子吃过中饭后去御花园闹着玩了一会儿,回宫不久便睡着了,”承双的眼睛里头有着不舍,她想着,娘娘看起来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却要频频前去沙场那样凶险的地方,她的这一颗心实在是放不下,两个小主子也十分黏娘娘,等他们醒来发现娘娘不见了,小皇子先不说,小公主一定会大大的哭闹一顿,“娘娘要去看看他们吗?” 萧晚晚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还小,尚未分开来睡,赵晚宁脸肉乎乎的,时不时吐出个小泡泡,赵闻萧就连睡觉都十分符合他的性格,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小肚皮上。 萧晚晚忽然有点儿难过。 她倾身,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各烙下一个吻。 “一生平安顺遂。”萧晚晚喃喃。 第四百五十六章 嘉文帝的心情有些奇妙。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晚晚的脸,这段时间以来呆在养心殿里没怎么活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的脸上生了些肉,看上去显得人小了两岁。 萧晚晚嘴唇动个不停,手指连连地在羊皮纸上划动:“……皇上可听明白了?” 萧晚晚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嘉文帝那双幽深的眼睛里头。 “皇上方才没有听?” “听了,”嘉文帝别开眼睛,“当真能预测地这般准么?” “从来没有错过。”在系统的准确性上,萧晚晚向来很放心。 “朕有时候就在想,也许你真的是上天赐给朕的神女,是来为朕消灾减难的,”嘉文帝垂下眼睛,“只是这份上天降下来的恩典似乎要被收回去了。” 萧晚晚没有答话,她要怎么说呢,难道要让她告诉嘉文帝,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甚至这个世界里头的人物也都是一串数据。 所谓的上天,也许只是创建游戏时做出的一个程序,一堆数字代码而已。 这样的真相太残忍,而且她自己也早就失了心,即便明知这个世界的虚假,也还是在其中沉沦了。 萧晚晚转移了一下话题:“只要我们在秦将军做出决定之前到达,一切就能够顺利的解决。” 嘉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揉了揉额角:“秦将军沙场多年,不该犯下这等错误。” 按照萧晚晚的说法,这一次梁国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兆国的好胜之心,他们佯装不敌,被秦将军带领的大军打的节节败退,最后引诱兆国的大军去了峡谷,利用地利之便设下埋伏,秦将军带领的一万大军尽数埋尸峡谷。 萧晚晚心里头对于秦将军这般冲动的缘由是猜到了两分的,上一次他就处处被自己压制,想来心中憋了不少火气,如今梁国又亲自送上门来,还被打的溃不成军,秦将军心里自然是舒坦了,恨不得多打几场,将之前受的气尽数发泄出去。 所以才会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所蒙蔽,才会上了套。 原来的走向当中,秦将军所带领的大军被算计是在十八号,如今才十二,再过三天车驾就能够到达陵水城,一切都还来得及。 车马停下来休憩,李公公端来小食糕点,萧晚晚吃了两块,嘉文帝轻轻地帮她擦掉嘴角上的碎屑。 萧晚晚吃饱了打了个哈欠,嘉文帝将她揽进怀里,萧晚晚靠着他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里系统“滴”了一声。 系统:“正在进行系统升级……预计更新时间48小时,请宿主不要慌张,耐心等候。” 萧晚晚皱了皱眉,但想着路上有三天的时间,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便也没怎么在意。 ———— 陵水城。 秦将军满面红光,方才又打了一场胜仗,那群龟孙子滋哇儿乱叫、屁滚尿流,怎么能够不让人心神畅快! 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贸然来犯,不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岂不是白费了他们辛辛苦苦从梁国来到这里的脚程? 他刚脱下盔甲,就有士兵进来送信。 “皇上亲笔。” 第四百五十七章 “御驾亲征?” 秦将军深深觉得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就梁国那群腿脚都不利索的兵,又哪里犯得着惊动皇上的大驾?他对付起来绰绰有余。 小士兵也惊住了,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皇上对于他来讲那是天上的人物,贵不可言高不可攀,他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人物居然也有见到皇上的那一天? 他说话都不清楚了起来:“将、将军……皇上要来是不是要收拾、要收拾干净一间屋子出来?” 秦将军看他一眼:“不收拾出来屋子难道你要让皇上和你们一起住?” 问的都是一些什么没有脑子的问题。 小兵被训斥了一顿,低着头退了出去,不过方才小兵的一番表现倒是提醒了秦将军。 皇上来御驾亲征,又何尝不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呢?秦家的恩宠荣耀虽然大,但是已经比不得先皇在的那个时候了,皇上喜欢用新臣,这两年来不少早朝中的新面孔都是从科举当中选出来的寒门子弟。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这些旧派要是想再像之前那样分的油水已经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了。 他的女儿还不争气,明明挂着皇后的名头却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办不好,处处被妍贵妃给压了一头。 秦将军是一个很在乎脸面的人,面对这样不利于自己的场面他当然不会选择坐以待毙。 他的心里头如今自然有了一个法子。 皇上来御驾亲征就是为了胜利,为了能够狠狠的压制梁国一番,那若是自己提前完成了皇上的愿望呢? 将胜仗打得干净利落,哪里会有不得封赏的道理? 他思索了一中午,连觉都没有睡,起身的时候又收到了消息,说梁国的士兵再次发起了进攻。 秦将军冷笑一声,心里头已然拿定了主意。 ———— 越靠近陵水城的方向,街景和路上男女穿的服饰就越透露出一种异域的风情。 萧晚晚手指抓着轿窗的边缘,这里像是丝毫都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叫卖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脸上洋溢着的也是生命的鲜活。 嘉文帝身子也凑了过来,轻声问:“喜欢这里?” 萧晚晚点了点头:“很有人情味儿。” “等事情解决完,回宫的路上可以在这里留两天,”嘉文帝看了一眼路上女子们穿着的服饰:“这些首饰衣裳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带一些回宫。” “滴——” 系统响了一声,紧接着更新的页面跳了出来。 在萧晚晚的记忆当中,这并不是系统第一次更新,但却是系统更新时间最久的一次,里面应该又增添了不少的内容。 但是这些内容在萧晚晚看来是很没有必要的,毕竟她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再多的功能她也用不上了。 萧晚晚还没有来得及查看系统更新的板块,甚至连全新的ui界面还没有来得及适应,就收到了一条紧急通知。 系统:“检测到隐藏任务情况有变qaq。” 还附加了一个颜文字。 萧晚晚心里头咯噔一下,她打开金黄色的隐藏人物板块,眉心立马紧皱了起来。 秦将军竟然提前行动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她这一次前来就是为了阻止秦将军的冒进,没有想到她人还没有到达陵水城,秦将军不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一半。 萧晚晚拉开具体的剧情描述,这一下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秦将军等人已经出发了。 自己这边还需要一天才能够赶到陵水城,等到了那时候,秦将军和大军就已经在即将丧命的峡谷里头了。 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剧情一下子往前推动了那么多,因为系统处于更新状态,萧晚晚收不到任何消息,所以才会酿成此次的大祸。 萧晚晚:怎么办吧你就说。 系统:〒_〒 萧晚晚嘴角十分不友好地抽抽了一下,刚刚冒出一个颜文字她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今又来了一个,不得不让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也是更新的一部分。 萧晚晚脑子里头想什么系统是能够感知的到的,它立马为萧晚晚答疑解惑。 “宿主想的没错,为了迎合市场需求,为了给宿主更好的交流感受,让系统不再冷漠无情,这一次的更新内容中特意引入了颜文字,宿主你有感受到人情关怀吗?” 萧晚晚真的生气了,就因为这样一个没有屁用的功能关停了两天? 萧晚晚:你是梁国派来的奸细么? 系统:(???????) 吐槽归吐槽,正经事儿还是要做的。 萧晚晚立马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嘉文帝。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即便想要将速度提的再快一些也要考虑押在后头的军需队伍。 还有体型庞大的火炮在后头跟着,想要将原本需要的时间来个对折实在是不可能。 萧晚晚:你最好给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系统能够感知到萧晚晚的怒气,因此它说起话来十分小心翼翼,语气温软得不得了,还采用的是少女音,萧晚晚面无表情的想,这大概也是更新的一部分。 系统:“可以为宿主开启任意门,让宿主快速到达目的地。” 萧晚晚:我倒是能过去,这一群人不过去又有什么用? 连兵器都带不过去,她这次要面对的又不是几个人,而是埋伏在山上的大军,她要过去送死吗? 系统:(′;︵;`) 萧晚晚脸色实在是太糟糕,嘉文帝见了心下一软,他拉过萧晚晚的手,宽慰道:“能够赶上的,秦将军也不是无能之辈,碰到陷阱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安排,不至于一天都撑不下去。” 萧晚晚将下巴搁在嘉文帝的肩膀上,咕囔:“我就是气不过。” 一通更新下来居然变得更蠢了。 系统有点儿委屈,在它的应用词库当中已经针对“委屈”这个情绪准备了数百个颜文字,但是它机智的没有使用。 用了宿主一定会更加生气的。 系统:“更新礼包加载中……更新礼包接收完毕,请宿主注意查收。” 萧晚晚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她是真的怄到了。 系统:……宿主不查看一下吗? 萧晚晚:呵呵。 系统:或许、或许会有宿主想要的东西。 萧晚晚眼皮子一跳,这才打开了系统,除却一堆常规物品之外,的确还躺了一颗萧晚晚没有见过的药丸。 品名:缩地成寸丸。 属性描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还不想付车费路费。 使用后能够缩短四分之三的行程。 萧晚晚面色冷淡:“怎么一开始不说?” 系统:“刚更新出现了一会儿网络延迟。” 萧晚晚忽然勾着唇角笑了笑:“延迟?那有没有别的更新内容你还没来得及说?” 第四百五十九章 萧晚晚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她没有想到系统居然真的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系统的声音里头透出几分隐秘的兴奋:“等到宿主解锁当前任务之后,就能够激活新功能啦。” ———— 陵水城。 常益神色晦暗,桌案上摆放着美酒,但是他却没有去品尝的心情,他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以一种商议的口吻说道:“秦将军,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御驾亲征,何不等到皇上驾临陵水城之后再做安排?” 秦将军啧了啧嘴,他看向常益,摆出教导后辈的架子:“常益,你是老夫见过的在军事上最有悟性的孩子,这些年来居功甚伟,就连老夫在军功上也不敢说压了你一头。” 常益拱手:“秦将军谬赞了,常益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秦将军笑着哎了一声,手掌一拍大腿,豪气万千:“就是这么个道理!虽然你行军打仗厉害,可还是有许多地方需要多长点儿心,好好学习一二……我们都是侍奉君上的人,有的时候讨君上的欢心可比打好仗还要重要!” 常益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在他的认知当中,身为将士自然是要将保家卫国放在第一位的,若是蝇营狗苟,一门心思去媚上,那又同奸臣邪佞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是放在心间,他就算再没有心机也不至于一点儿人情往来都不懂。 秦将军侃侃而谈:“到时候皇上驾临陵水城,看到敌军尽数归于帐下,定然龙心大悦。行军打仗又不是什么简单轻便的事情,又何必让九五至尊去吃那个苦头?” 秦将军点了兵,操练了几番,便带他们去追赶梁国的逃兵。 常益则是拒绝了秦将军的邀请,他说道:“陵水城不可无人坐镇,届时若是皇上提前到来,城中无人照应定然不妥。” 秦将军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另外他也存了一些别的心思,他并不是一个那么坦荡的人,也不愿将这么大的军功同常益一起分享。 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跨越过岷山,淌过兰河,一路追杀梁国士兵到了湟水峡谷。 从湟水峡谷穿过,梁国的土地便近在眼前。 梁国的病弱军士早就丢盔弃甲,难以抵抗,战胜的快感窜上兆国军士的头皮,炸开苏爽的快感。 他们甚至有一些上头,杀红了眼,精神振奋,就算秦将军此时下令退军,只怕这些士兵也不会甘愿。 ———— 萧晚晚一行人抵达了陵水城。 萧晚晚来过这里几次,早就熟门熟路,她拉着嘉文帝的手,直奔常益住的房间。 嘉文帝怔愣地看了看了一会儿,随后手掌一翻,掌握了主动权,将两人的双手十指紧扣。 萧晚晚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 “臣常益见过皇上。” 常益心中是有诧异的,按照时间来讲,起码要再过一天皇上这一行人才能够到达。 嘉文帝扫了一眼,冷下脸来:“他人呢?” 萧晚晚叹了一口气,招手唤来贺州:“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四百六十章 整个湟水峡谷呈现出倒沙漏型,两端极窄,中间的腹地越走越宽阔,此处是一道天堑,水蓝色的天幕同苍绿的山壁如同两枚齿轮紧紧的扣在一起。 峡谷入口极窄,仅容单人通行,秦将军带领的万人大军愣是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人转移到腹地当中。 秦将军意气风发地坐在马上,眉宇之间是掩盖不住的野心勃勃,他心情畅快的听着周围人阿谀奉承之语:“多亏将军的英明神武,才将梁国的那群兵士打得哭爹喊娘!此次本就是他们偷袭在先,我等是不得已才进行了反击,越过这道峡谷便是梁国的国境,等到那群宵小之徒逃进了国境线内,我等便可以捉拿贼寇之名堂而皇之地带领大军进入梁国。” 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面前的这一点逃兵对于他们来讲只不过是残羹冷炙,真正的珍馐还放在后头。 秦将军露出一个粗犷的笑意,提拔新臣又如何,不待见他的女儿又怎么样,他总会让皇帝知道,兆国离了谁都不能离了秦家。 没有秦家这根护国柱石在,兆国就如同沙堡,经不起一点儿的风吹雨打。 他还沉浸在往后秦家更为兴盛的幻想之中,身边的军师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同的声响。 “那是什么!”军师惊呼。 从陡峭的山崖顶部忽然四处滚落下了山石,石块裹挟着万钧之力,飞速地往下坠落,山谷本就封闭,尖锐的石块同粗粝的流沙摩擦碰撞间挤出的声响犹如惊雷,炸裂在每个人的耳边。 “快躲开!” 军师扯着嗓子惊喊。 但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原本空寂无人的山崖忽然涌出了数千人影,他们个个身上穿着轻甲,甲胄泛着冷硬的黑光,头盔罩住了人的面目,一时之间什么都没有办法窥探到。 只有一项东西暴露在了阳光下。 那就是泛着寒芒的箭镞。 山崖上的士兵规整地犹如雕像,他们搭弓拉箭,弓弦饱满如圆月,箭尖的目标直指山谷里头的兆国军士。 这群人已经埋伏了多久,也许是他们隐匿的手段太高超,也许秦将军早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目中无人,轻敌大意,所以才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些隐藏在山崖上的、数以千计的敌军。 再多的懊悔在此刻也变得一文不值。 漫天的箭雨犹如毒刺,他们就算想逃也没了出路,因为峡谷的出口实在是太窄,这一处方才孕育着往后无限风光幻想的温床此刻化成了丧命的坟茔。 轰隆一声巨响,峡谷出口两边的山崖上也滚落下了山石,将原本就窄小的出口阻塞了一半。 这个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投石机的声音。 秦将军的脸色青黑如锅底,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分明从一开始就落入到了圈套里头。 节节溃败是假的,溃不成军是假的,敌人此刻露出的锋爪才是真的。 只不过一刻钟,他带领的万人大军被砸伤射伤无数。 莫言说分功论赏了,能够活着从这里出去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轰隆——” 一声更大的巨响砸入了人们的耳膜。 第四百六十一章 贺州两眼放光,就差原地跳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叫做火炮的物件。 娘娘造出来的东西火炮不同凡响,火信子一点燃,炮筒便猛然发热,紧接着存放了火药的铁球便轰向了投石机。 投石机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攻城利器,高三米有余,长两米,用的是最坚固的树木,每一座都是派最有经验的木匠打造,好好存放的话,一架投石机可以投入使用长达百年。 就是这样一个巍然巨物,竟然被一炮轰得木屑四飞,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底座。 这火炮的厉害可见一斑。 嘉文帝他们事先就商量好,由常将军带领人去同山崖上的敌军作战,常将军的能力萧晚晚是信得过的,由他来指挥的话,能够发挥出以十抵百的效果。 而萧晚晚他们则是带着火炮到峡谷进行营救。 出口被堵住了那就炸开,萧晚晚的目标很明确,能救多少是多少,秦将军带来的这万人大军也不是软脚虾,他们只不过是被困住了手脚,无从施展,萧晚晚要做的就是解开困住他们的锁链。 贺州兴奋地差点儿喊出来,萧晚晚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把握好角度,对准目标,这火炮发出去不容出错。” 发射火炮可是一个技术活儿,角度没找好反而是帮了倒忙,只会让更多的山石堵住出口,而不是豁开一道生门。 “臣知道!”贺州信誓旦旦。 他是火器局里头的人,谨慎小心已然养成了习惯,就算面上再嘻嘻哈哈,做起事情来手上都是有准数的,绝不可能出偏差。 被困在山谷里头的,还活着的士兵原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要葬身此处,当听到更大一声巨响的时候他们心底是绝望的,可是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发现好像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出口貌似越来越大了。 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响起:“快!从这里出来!” 有反应快地立马喊道:“是贵妃!贵妃娘娘来救咱们了!” 陵水城的士兵们哪有不知道萧晚晚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温良无害、娇艳无双的贵妃娘娘带领他们打赢了胜仗。 萧晚晚早就在他们的心里头立下了威信,如今知道她在外头,一个个心底陡然生出了巨大的信心,驱散了方才盘绕在心间的绝望。 贵妃娘娘说他们能出去,那他们就一定能够出去!贵妃娘娘还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有靠的近的士兵腿脚麻利地就要往出口挤,可是就在他即将逃出的时候,后领子却被人拽住了。 士兵回头,对上的是军师有些黑瘦的面庞。 “将军还没有出去哪里轮得到你!还反了天不成?!” 士兵立马低下头,挤在前端的士兵们立马让开一条出路,秦将军抿着唇从马上下来,面色不虞地率先走了出去。 至于山崖上那群埋伏的人——他们早就自顾无暇,常将军勇猛当先,连挑了几个人的性命,长矛一甩便将人丢进深险的谷底,让他们摔了个粉身碎骨。 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住,哪里还能再顾得上埋伏秦将军他们? 第四百六十二章 被困在峡谷中的士兵们犹如蝗虫一般涌了出来。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愕然了。 身穿轻便骑装的贵妃娘娘手中拿着一柄剑,如果有识货的人的话就能够看出这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定安剑,上诛邪祟,下诛佞臣。 而这把剑如今横在了秦将军的脖子上。 秦将军是一个识货之人,他当然清楚这一把剑的来历,所以当萧晚晚动手的时候他才没敢反抗。 这把剑代表的是皇家的旨意,是上天之意,拿着这把剑不要说臣子了,就算是皇上那也是打得的。 就在萧晚晚的身后站着嘉文帝。 萧晚晚冷着脸,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意:“秦将军还真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不仅惹祸的时候折腾的快,逃命的时候同样不甘落于人后。” 秦将军抿着嘴,他的确理亏,着实无话可说。 众位士兵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秦将军今天可真的是丢足了脸面,年过半百的老将军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跪在了一个女人的身前。 即便这个女人是妍贵妃,那也是很跌份的,他是征战沙场,居功甚伟的大将,就算是先皇同他讲话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 嘉文帝不冷不热地扫视了秦将军一眼,他才说了一句话便让秦将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说道:“朕记得,在朕送过来的那封信里头说过,让陵水城的兵士按兵不动,静候朕到来再做行动。” 秦将军张了张嘴,喉头发干:“老、老臣……” “秦将军倒是把“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给背的滚瓜烂熟。”嘉文帝似笑非笑,语气轻飘飘的,却让在场的人背脊发寒,“朕的命令看来秦将军是真的没有当做一回儿事,还是说,秦将军早就违抗旨意习惯了?” 秦将军立马连磕了几个头:“皇上误会,老臣、老臣绝对没有那般想过!” 嘉文帝不语,只是转了目光。 萧晚晚知道,他是在等,等常将军解决完上面的人手。 在出发的时候萧晚晚就已经同常益讲定,埋伏在山崖上的人不能都杀,起码要留二三十个活口。 至于留哪些人,当然是留最胆小怕事、最爱命惜命之人。 换做其他情境,谁胆小贪命或许没有那么好分辨,可是在战场这种地方,这类人最容易识别出来。 萧晚晚当初叮嘱常益的时候将梁国人手的布置说的一清二楚,活像参与了梁国士兵的谋划,常将军虽然愿意相信萧晚晚,但到底火速做了二手准备。 等到他们来到湟水峡谷,亲眼目睹眼前这一切的时候,常将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开始思索,萧晚晚这位兆国的福星究竟还有多少通天的本领。 常益清除完上头的士兵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用铁索将那留下来的二三十个活口扣在一起,为他们带上头枷。 “皇上、娘娘。” 嘉文帝略一点头,手一指秦将军周围的士兵:“清点一下人数。” 常益领了命,等他清点完之后,整个人也冷肃了下来。 他们终究是来晚了。 “折损了三千余人。”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三千余人……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湟水峡谷中尸横遍野,就连从中间淌过的那条小溪也被染成了血色,若不是秦将军一意孤行的话,又怎么会惹来这些祸端? 这种事情随便放在哪位将领头上,只怕都要被革职查办,严重一些的还要自尽谢罪。 可秦将军到底是有功在身的狠角色,嘉文帝对他终究是要留两分情面在的。 众人都是这般想的,不然岂不是要寒了老将的心? 嘉文帝神色淡淡,他面上波澜不惊,叫人看不出分毫他真切的想法。 “秦将军自己说说,犯下这等罪过该如何处置?” 秦将军一愣,皇上这是……这是想让他自己拿主意? 嘉文帝将决定权放在了秦将军的手中,看似宽厚,实则不然。 皇上有权利从宽处治臣子,那是皇上心怀若谷,包容大度。 可是若是臣子主动为自己开脱罪行呢?那可就太不一样了。这叫不懂得反省,不静思己过。 秦将军的手心冰凉,山谷间的风像是将他的心给穿了个通透。 他不能够宽恕自己的罪过,但是明明手中握着权力,却要他放弃,甚至亲自让自己走上一条绝路……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嘉文帝偏了偏头,语气不急不缓:“秦将军,你可想好了?” “皇上,”秦将军面目沉静,“臣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过,臣不敢为自己求得皇上宽恕,恳请皇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定将将功折罪!” 他倒是狡猾的很,半点儿也没有提要怎么处置。 嘉文帝眯了眯眼睛,萧晚晚将剑插回剑鞘当中,面上的表情不大高兴。 戴罪立功?他倒是好过的很,可是那三千多条人命却再也回不来了,不知有多少家庭要因此悲痛欲绝,他却半点儿损失都没有。 嘉文帝自然是将萧晚晚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 嘉文帝手指动了动,随后拢了拢袖子:“军中原本是最讲法度的地方,秦将军将朕的命令置之脑后,犯下大错,折损三千余人,若是不予以惩罚只怕往后军中会大乱,”他撩了撩眼皮,“那便罚俸两年,降级三品,秦将军觉得如何?” 秦将军心里头怄了一口气,可是他如今也不敢反抗皇上,只能委屈求全。 连降三品?那岂不是许多人都能够骑到他的头上!往后这陵水城的守城将领只怕都要换了人! 想到这里秦将军有些怨毒地盯了常益一眼。 这小子倒是会趋利避害地很,原先怎么喊他他都不愿意驱赶落败的敌军,如今好处都让他捡去了! 常将军:“……” 秦将军是什么样的品性常益是清楚的,只不过他向来尊重长辈,便也就当做没有看到秦将军十分不友好的眼神。 他做了个揖,“皇上、娘娘,剩下二十六人,听凭皇上做主安排。” 嘉文帝眼尾带着一点笑意:“你又有什么主意?” 萧晚晚扫了这群哆哆嗦嗦的人一眼,咧了咧嘴:“虽然秦将军这一次太过心急中了圈套,但是有一点是没错的,不给梁国一点颜色看看,只怕他会一直拿兆国当软柿子捏。”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只有真正打得疼了他们才会知道怕。 萧晚晚想,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肠的确要比以前硬了一些,她的那些善意被嘉文帝占去了一大部分,而那些试图伤害他的人都被萧晚晚默默地划到了黑名单当中。 比如面前的这些梁国士兵。 梁国士兵们也很懵,他们不明白这位看起来很漂亮的娘娘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要下令给他们的脚腕上套上绳子,又将这些绳子捆在木桩上。 萧晚晚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环境,这里是湟水峡谷的出口,离梁国的边境实在是算不上远。 她挺满意地点了点头,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手里头拿着乌木弓,箭镞幽幽地泛着寒光,锋利地让人心惊。 这些士兵丝毫都不怀疑,这样锋利的箭能够迅速地破开他们的皮肉,将人刺一个通透对穿。 萧晚晚晃了晃小腿,一会儿让这群胆战心惊的士兵们更茫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异常骁勇的常将军竟然牵了几头牛过来。 萧晚晚这才站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懒散模样,她挥了挥手,立马有小兵会意,将一个板车推了过来。 “娘娘。” “给他装上。” 这些牛都是从当地的农民手里买来的,虽然说守城的将士们保家卫国,给了百姓一个安宁的环境,百姓有意将价格收的少一些,但是萧晚晚他们又怎么会去占这些勤劳本分的人的便宜? 该是多少就按照原价格买了回来。 这些牛温顺得很,梁国的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牛的牛角被绑上了尖锐的刺刀,心里陡然一慌。 ……这、这是怎么个意思? 不过很快萧晚晚就为他们答疑解惑了。 萧晚晚弯了弯眼睛:“素闻梁国皇上喜欢奇诡之术,将那纳古珠当成了一个宝贝疙瘩,想来今日我给他送的礼物他也会喜欢的,”她的酒窝很浅,看起来绵软极了,“只不过这驭兽之术我还没能学个通透,有不娴熟的地方还劳烦各位弟兄们担待了。” 她的手一扬,常将军立马会意,萧晚晚早就嘱咐过他,要拿最厉害的鞭子过来。 这类东西在军营当中找起来实在简单,常益平素是不喜欢严刑拷打这一出的,这些阴损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碰。 只见赤色的鞭子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倒勾,这种鞭子抽在身上最是吃苦头,能够连带扯起人的皮肉。 常将军的力气大,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红影,紧接着“啪”地一声甩到了牛的后背上。 那牛吃了疼自然是撒着蹄子往前冲,二十来个士兵惊慌极了,他们两股战战,这尖锐的刺刀捅在身上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见鬼的想跑都跑不掉!粗大的绳子捆住了腿脚,哪里能够动弹分毫! 就在牛离人越来越近的时候,萧晚晚拉起了弓,闭上一只眼睛,将箭放了出去。 箭无虚发,准头极高,连续三箭,捆住腿脚的麻绳被锋利的箭镞给断开。 眼看着有了生机,二十来个爱命惜命的士兵们哪里还有空想别的?自然是拼命往前跑。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这在后头追着他们的可是索命的祖宗! 萧晚晚气定神闲,挥了挥手,常将军立马转身吩咐道:“去将火炮推来。” 嘉文帝静静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评价道:“鬼点子倒是多得很。” 萧晚晚眉眼弯弯:“他们可着劲儿的在兆国的土地上撒欢,当然要报复回去了。” 嘉文帝只是拉住了她的手,问:“累吗?” 萧晚晚摇摇头:“不累。” 相反的她还有点儿兴奋,毕竟人都是有好胜心的。 相比起一国之主的嘉文帝,反倒是萧晚晚在战事上更积极一点。 梁国既然早就在湟水峡谷布好了埋伏,消息自然是灵通的,眼见着败势无可挽回,他们自然是忙不迭地回去通风报信。 梁国皇帝气的两眼冒白花,他怒不可遏:“帝师是打算永远都不回来了吗?” 一旁的小太监不敢接话。 现在这种情况,只怕就算是帝师回来了也没有办法弥补了。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帝师没有赶回来也就算了,偏偏连一个回信都没有,实在让人没有办法让人不担心。 怕不是帝师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信?那也不至于吧?这可是皇家的信鸽,训练有素,哪里会出现这样的差错? 殊不知临湖而搭的一座简易屋子里头,何季已经断断续续喝了好几回鸽子汤了。 他本就是为了报仇无奈之下才投靠梁国,对待梁国没有半分感情,甚至因为小的时候时常听到茶楼说书先生谈及梁国伤害兆国无辜百姓而有所记恨。 他本来就不是真心辅佐,如今目的已然达成,又怎么会愿意回去呢? 这几年他零零散散积攒下来的钱也足够他逍遥下半生了。 梁国皇帝这一边焦头烂额,被当做诱饵的那二十来个梁国士兵也不好受。 动物不比人,它们的体力要好得多,士兵们只觉得自己的脚底都麻了,小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那群疯牛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单单只是一鞭子当然没有这样的效果,要是那鞭子还浸了盐巴辣椒之类的东西那就不一定了。 常将军他们的队伍押在后头,有侦查士兵手中握着长筒镜,紧紧盯着梁国逃兵们的步伐。 “一百步!”侦察兵喊。 常益一抬手,立马有几个小兵将火炮往前推。 “十步!” 在梁国逃兵踏进梁国国境的那一瞬间,侦察兵大喊:“放!” 与此同时“呲”地一声,火信子被点燃,炮筒的后半部分立马滚热了起来,紧接着装载着火药的铁球“嘭”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就连土地都跟着晃了一晃。 那二十多个逃兵被这么大的动静给轰塌在了地上,牛群也受到了惊吓,开始四散奔逃,边境线上巡逻的梁国将士们被这动静惊地出来查看,只见地上凹出一个深坑,深坑的周围漆黑,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身子都被震软的梁国逃兵们看到友军,立马嗷嗷叫唤了起来:“救命!” 巡逻的将士见他们身上穿着梁国的铠甲样式,又凄惨落魄得很,便放下两分心上前查看,搜出了他们的军牌。 期间常益这边按兵不动。 第四百六十六章 “是我们的人!” 军牌是错不了的。 他们连忙将这群软了腿脚的兵架着肩膀抬进去,直到他们真的进了城,常益才有了动作。 就算两国打仗,那也得找一个合适的由头,如今他们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粗鲁之邦,这些年的礼仪教化下来,他们都知道凡事要讲究一个占理。 就像现在,梁国之前派了人来侵扰,后来又在湟水峡谷设下埋伏,是梁国的人挑衅在先。 如今这一小撮人逃进了梁国的国境内,兆国是为了追究这一小撮人才不得已跟了过来。 即便他们推着火炮,带来了一堆人,气势汹汹,而那一小撮人狼狈虚弱,那也是兆国不得已。 在这一队巡查将士将这二十几个逃兵带回去之前,梁国皇帝如果不要脸皮一些,还能够说他完全不知情,随后将这二十几个人当做弃子,任由兆国来处置,以求换的兆国的让步。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巡逻的将士将他们带了回去,证明他们是一伙的,是同一条贼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在国境上巡逻的将士又向来直属于皇帝管辖,梁国皇帝这一次是怎么样都推脱不干净。 如果他一块将巡逻将士也推了出去,那今后的脸面要往哪儿搁?要怎么在众臣面前立足?要如何维持自己的威信? 毕竟直属的亲兵代表着皇帝的脸面,将他们推出去就是把自己的脸伸过去让兆国打。 二十几个逃兵连凳子都没有坐热,外头便跟地震似的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儿事?”其中的一个巡逻将士问。 逃兵们牙帮子打颤,他们可是见识过那黑不溜秋长管子厉害的,这东西连山都能够轰塌了,更何况是砖块做的城楼? 嘉文帝和萧晚晚这一次倒是没有跟着常将军一起去,毕竟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了,常将军又聪颖能干,接下来的事情他完全能够自己一个人解决,帝妃二人只需要呆在陵水城中等待着梁国递求和的帖子就够了。 得狠狠宰他们一笔,萧晚晚想。 梁国的皇帝上一个闹心的事情还没有过去,下一个闹心事就紧接着来了。 兆国的兵都压着国境了? 梁国皇帝瞪大了眼睛:“都是废物吗?这时候不打回去难道要开门迎接他们?!” 还好意思问他怎么办,除了硬打硬扛还能怎么办? ———— 萧晚晚脚步轻快,她端着一碟酥饼往房间里头走。 这是陵水城的特色小食,她尝过了,口感是有一些糙,但是味道却很不错,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爽口的很,配上这边特有的茶,能够一连吃一碟都不腻。 嘉文帝摆了一副棋盘,招手:“过来,陪朕下一局。” “臣妾棋艺不大好。”萧晚晚不喜欢围棋,这东西太过费脑子,下完一局累得慌。 嘉文帝眉目舒缓:“又寻来了什么吃的?” “皇上尝尝?”萧晚晚塞了一个到他的嘴里头,“味道如何?” 嘉文帝细细地品了品:“尚可。” 能得到这个回答已经是不容易了,毕竟这可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皇帝。 萧晚晚嘴里咬了一个,伸手将棋子打乱:“皇上,臣妾教您一个好玩的棋。” 第四百六十七章 萧晚晚的点子多嘉文帝向来是知晓的,她新教的这个什么“五子棋”下起来简单,却颇有趣味。 嘉文帝一开始输了两局,到后来摸到了其中的门窍,萧晚晚再想赢他一局就不容易了。 萧晚晚伸了个懒腰,目光透过窗子看到了外头站着的秦将军,秦将军面目凛然,看起来已经站了许久了。 萧晚晚轻声问道:“皇上不召见秦将军吗?” 嘉文帝将一颗白子落到了棋局上:“你若是再不专心一些,这一局又该输了。” 萧晚晚干脆投降:“败势已经很明显了,这一局我怎么都下不过皇上的。” 嘉文帝将棋子分别拢回两个墨玉盒子当中,神色莫测:“不敲打一番日后只怕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萧晚晚手臂支着下巴:“秦将军性子已然养成,只怕皇上的良苦用心他是感受不到了。” 她对秦将军是有着不屑与不满的,倚老卖老的人到哪里都是招人厌烦的,秦将军在危急关头的表现更是让萧晚晚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一个不懂得护下的将军必定得不到属下的真心维护。 “连降三级对于萧老将军来说的确难以接受,”他是高高在上惯了的人,到时候却要对着一群小辈毕恭毕敬,实在是莫大的耻辱,“皇后娘娘到时候也一定会为他求情。” 嘉文帝的手指一顿,萧晚晚看了他一眼:“皇上?” 嘉文帝垂下眼睫:“他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就连皇后也是要受牵连的。” 萧晚晚还想再说些什么,诸如毕竟是皇后的娘家,于情理上不好做的太过分。 可是接下来她就看到了嘉文帝有点儿阴沉的脸色,他的嘴角是向下抿着的,眼角透露出两分犹豫。 萧晚晚心里头咯噔一声,试探地问道:“皇上?” 嘉文帝说话声音清浅,但是落在萧晚晚的耳朵里不啻于惊雷。 “德不配位,她……她应当让位。” 让位?让给谁?萧晚晚再清楚不过了。 萧晚晚原本的一点儿疑虑也打消了个干净,为什么皇上会将那把剑交到自己手上,为什么任由自己拿那把剑指着秦将军;为什么在那么多军士面前,半点儿都不给秦将军台阶下…… 他这是打着动摇后宫那位的心思,皇后之所以是皇后,只不过是因为背后是根深叶茂、动不得的秦家。 当秦家的爪牙不再锋利的时候,皇后又有什么动不得的? 一来皇后那么多年都未曾孕育一儿半女,二来后宫里头的糟心事就没有断过,从丽妃到惠妃,她身为皇后管理无方。 更何况她还没有分得皇上的半点儿喜爱。 萧晚晚不由得握紧了手指,心上人愿意将皇后这个位子捧给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担不起这个皇后。 因为她没有办法守着这座皇城。 “皇后姐姐贤良淑德,即便母家做错了一些事情,皇上念在夫妻二人多年的情分上,也该对皇后娘娘宽恕些。” 嘉文帝直视着她:“你当真不在乎?” 萧晚晚摇摇头:“臣妾不在意这些虚名。” 第四百六十八章 “可是朕在乎。” 嘉文帝看了一眼窗子外头的秦将军:“天子能够拥有众多女人,可是只有皇后才是他的妻。” 萧晚晚摇了摇头:“臣妾知晓,皇上一直都是把臣妾当做妻子来对待的。” “李勉,”嘉文帝招了招手,“让秦将军回去吧,他上了年纪,久站不利于身体。” 李公公听了娘娘与皇上的那一番话,奇异的是心中竟然没有多少惊诧的情绪。 皇上待娘娘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皇上只怕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皇上要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封臣妾一个皇贵妃当当?” 萧晚晚笑了笑,眼里头带着星星点点的向往:“臣妾听说皇贵妃也是有封妃大典的。” 皇贵妃位同副后,排场自然不会小了去。 嘉文帝欠她一场婚礼,在她离开之前,她也想圆了心里头的愿望。 嘉文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如今还不愿意坐上皇后的位子,嘉文帝可以慢慢等到她愿意的那天。 这一场兆国单方面压制的战争打了半个月,常将军带领的兵士接连攻下了三座城池,最后列兵排阵于梁国的国都下。 黑底赤边的将旗随风鼓动,常将军坐在马上,城楼边上早就没有了士兵。 这半个月以来梁国士兵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梁国毫无抵抗之力,黑漆漆的炮筒轰塌了他们最后一点儿信心。 常将军相信,时至今日,他们连负隅抵抗的气力都没有了。 常将军并没有等太久。 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从里头走出身穿三品官服的男子,他有着憋屈地对常将军鞠了一躬,将握在手里的信件递了上去。 常将军没有接,而是挑了挑眉头,直接问道:“求和?” 官员点了点头。 常将军嗤笑一声,淡淡道:“兆国向来没有让三品官员前来议和的规矩,贵国皇帝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不必勉强自己。” 官员咬牙,他没有想到这位将军那么不通人情、不给面子,他只好道:“将军稍等,下官这就去通报。” 常将军倨傲又矜贵地点了点下巴。 梁国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比十几年前的还要多。 他虽然不舍,但终究是咬了咬牙。 他才在皇位上坐了几年,还没有体验够权力的滋味,如今兆国的火力就围在城外,实在让他心惊胆战,不得不做出让步。 常将军带着签署了梁国皇帝名字的协议信返回陵水城,嘉文帝细细看过,随后才让李勉收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也要回京城了。 路上嘉文帝没有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抽了两天的时间好好地陪萧晚晚逛了逛街。 那些讨巧的玩意儿也买了些,带回去给两个孩子。 ———— 翊宁宫。 “娘娘,”宫女劝道,“娘娘,饭菜都凉了。” 皇后手中攥着一封信,这是她父亲从陵水城传过来的。 这封信很短,皇后却看了许多遍,她一遍又一遍地读,眼眶越来越红。 “娘娘。”宫女的声音里有着担忧。 “狡兔死,走狗烹。”皇后喃喃。 第四百六十九章 早知道情况会发展到这种境况,当初萧晚晚刚进宫的时候她就该下手,将一切都遏制在摇篮当中。 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 “娘娘……” “出去,”皇后声音冷淡,“将饭菜都撤下去。” 宫女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沉默着照做。 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皇后坐在梳妆镜前,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神色恍惚。 “你能比得过她什么呢?”皇后轻语,“就连这张脸都同她相差太多,又怎么能不输呢?” 她知道皇后的职责,知道后宫中的女人不应该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看不惯丽妃嚣张跋扈、嫉妒她有了皇上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眼红皇上对惠妃的怜惜疼爱,她又怎么会几次三番对后宫中的这些暗招子不管不问呢? 她想着,等皇上厌烦了丽妃,厌倦了惠妃,那机会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可是千算万算,萧晚晚都没有落到这一堆的陷阱当中去,反而让皇上对她更加宠爱。 她拿了一把玉梳,慢悠悠地梳着自己的头发,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宿命。 去冷宫? 那地方可还真是热闹,进过丽妃,进过萧晚晚,如今又要轮到她了。 而这个皇后之位,只怕当皇上迈进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属于她自己了。 那地方破落阴暗又偏僻得很,只怕自己往后在再没有办法见到皇上,进了冷宫的皇后只怕就连普通的侍卫都敢对她蹬鼻子上脸。 就算能够留下一条命又怎么样?这还不如让她死掉来的痛快。 皇后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越想越怨恨萧晚晚,她沦落到这么个处境全都拜萧晚晚所赐,偏偏萧晚晚像个没事人似的,没有受到一点儿不好的影响。 外头有一些吵嚷。 皇后皱起了眉,打算让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好好去教训一番敢在翊宁宫外撒泼的人,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特殊的地方。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养的红尾锦,哪里是能够钓来玩的?” 随后一个奶声奶气地声音响起:“我瞧着满皇宫的鱼只有此处的最好看,思双姐姐,我就钓两条,一会儿再去向皇后娘娘说清楚,她不会怪罪你的。” 思双急的跳脚,恨不能将小公主一把抗在肩上风风火火地回永秀宫。 但是小公主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要是强来,公主指不定怎么闹呢! “小主子,你先出来,等贵妃娘娘回来了,贵妃娘娘知道公主喜欢鲤鱼,一定会给公主养一池子,想怎么钓就能怎么钓。” 赵晚宁却没有听信,她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认真真地说道:“思双姐姐,女人是最善变的,我今天喜欢鲤鱼,明天说不定就喜欢草鱼,书上说人生得意须尽欢,碰到我喜欢的东西,当然要趁着我还喜欢它的时候来拥有了。” 赵晚宁明明还是一个萝卜丁,却讲起了“女人”,这幅画面实在是滑稽奇异,只不过思双半点儿打趣的心思都没有。 因为她看见皇后娘娘出来了。 第四百七十章 在思双的心里头,这满后宫的嫔妃都是没有怀什么好心肠的,他们巴不得贵妃娘娘能够倒台,巴不得永秀宫出事儿,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思双一紧张甚至连规矩和体统都抛在了脑后,她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就要去抱赵晚宁,赵晚宁还没开始挣扎,思双的动作就被皇后给制止了。 “你们在做什么?” 思双的动作一顿,她心里头想着:完了完了!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在劫难逃,她苦着一颗心给皇后请安,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的惧怕与不满。 皇后眉头蹙起:“即便晚宁还小,那也是宫里头的主子,不是你一个宫女能够随意僭越、动手脚的角色,你也不是刚进宫的新人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还不懂得?” 赵晚宁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皇后,心里头突然产生了一点抗拒。 她不喜欢皇后。 小孩子的喜恶总是来的简单又不讲道理,她并没有见过皇后几次,皇后也没有对她恶语相向,可是赵晚宁就是不喜欢她。 甚至因为对皇后的这一点不喜欢,原本让她兴高采烈的这一池鲤鱼也变得乏味了起来。 皇后却走到了赵晚宁的身边,问道:“你是要钓鱼?” 赵晚宁轻轻的点了点头。 皇后笑了笑:“这一池的鲤鱼能够被公主喜欢是它们的福气,蓉儿!”皇后娘娘唤道。 立马有一个身穿粉色衣衫的小宫女跑了过来:“娘娘。” 皇后用手指指了指池塘:“去拿一个桶来,抓三四尾鲤鱼送予小公主拿去玩耍。” 思双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奴婢听说这一池的鲤鱼十分名贵,公主还小,性子跳脱……” 皇后的眼神一下子就冰冷了起来,吓得思双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都吞进了肚子里头。 那名叫蓉儿的宫女拿来了装鱼的鱼篓,将鱼篓放在岸上,另外一只手握着长柄制的渔网去捞鱼。 赵晚宁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虽然她心里头害怕皇后娘娘,但是看到那一尾尾颜色鲜亮的鲤鱼之后,她心里头的那点儿害怕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专心致志的观察起了鲤鱼。 赵晚宁肉乎乎的手指慢慢地仔细轻点:“一条、两条、三条……还差一条!” 原本蹲在岸边的宫女蓉儿不知道怎么了身子猛然往前一歪,整个身体向斜前方扑去,完全失去了平衡,在惊恐慌乱之下,她竟然一把抓住了小公主手臂。 两个人的身子一下就坠进了池塘当中。 现在天气还冷的很,掉进池塘里头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思双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轰然一响,随后不管不顾的也跳进了池塘当中,想要去将赵晚宁救上来。 可是思双自己就是一个不会游泳的。 她一面在池塘里头扑腾,水花溅得三尺高,嘴里头含糊不清的朝着岸上的人喊道:“救救公主……救救!” 此处是翊宁宫的地界,听到池塘动静的士兵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却被皇后拦住了。 “本宫惩罚宫里的宫女丫头罢了,没有别的事情,退下吧。” 第四百七十一章 那一队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她想要处置几个下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他们又能够从中插什么手呢? 没有人嫌自己的命长,谁都不想惹一身的腥臊回来。 冬日还没能过去,池水寒冷得很,思双连牙齿都在打颤,无数的涌入到她的口鼻之中,腥气堵在她的嗓子里头,呛得她头皮发麻。 她拼了命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要驱散自己心中的惧怕。她只是一个奴婢,身份低微,命也下贱得很,如果不是因为娘娘救助,她此时此刻只怕还在浣衣局里头吃着苦,哪里能够回到永秀宫。 她屏了一口气,手指胡乱攀缘抓住了一块滑腻的石头,难得喘了两口气,被浸湿的眼睫艰难睁开,刚能看到东西她的心就凉了一半儿。 水面上哪里还有小公主的影子! 这池水对于思双来说尚且算不得多深,可是对于一个两岁的孩子来讲,那是灭顶的灾难! 思双哆嗦着往蓉儿那边扑过去,她已经顾不得别的了,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地盘儿,这样下去小公主必死无疑! 思双用尽了力气大喊,声音大到她的肺都开始疼:“救命!……皇后娘娘谋害公主,救命!” 皇后眼神狠厉,看着思双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皇后固然是恼怒的,但是她半点儿都不会惧怕,就算这个宫女喊破了天又如何,她就不信会有人来多管闲事。 如今皇上不在宫中,许多奏折都是由小王爷来打理的,养心殿离这边算不得太近,就算小王爷闻风赶到了又能如何?那个贱人生下的小浪蹄子只怕那会儿尸体都凉透了。 是了,皇后一点儿都不在乎皇上回来会不会震怒,会不会处置自己,她只是想要报复,想让萧晚晚不好过而已。 她是秦家的女儿,她平日里虽然说的不多,但是她又怎么可能不心高气傲,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打入冷宫? 这种剥夺她颜面的事情比让她死去更为难受难堪。 她宁愿任性一回,畅快一回,就算丢了命也没什么。 秦家的儿女向来把脸面看的比命更重要。 皇后想到这里笑了笑,她对着冒着咕噜气泡的水面温声软语:“谁让你要跑到本宫的眼前呢?本宫以前心善,放任你出生,是你不知道珍惜机会。” 而原本准备离开的一队侍卫当中却有一个高大男子停住了脚步,面色也有一些迟疑。 他生的憨厚老实,心地向来良善,这些侍卫都同他关系很好。 他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些别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公主?” 其余人互相对望一眼,挠挠脸,打着哈哈:“哪来的公主!老马你听错啦!” 被叫做老马的男人狐疑:“我怎么觉得我没听错?” 其余人立马推他往前走:“老马年纪上去了,连耳朵都不好使了!” 老马的腿脚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他执着的问道:“宫里只有贵妃娘娘有孩子,生了公主,是不是?” 几个人沉默了下来。 “救命……” 老马一跺脚,转身就往回跑。 他不能对不起贵妃娘娘曾经给他送的萝卜白菜还有鸡蛋饼! 第四百七十二章 老马是个认死理的,倔起来的时候十匹骡子马都拉不回来,他这一回去铁定要管闲事,管了闲事就一定会被皇后记恨上。 “怎么着啊?就让老马一个人回去?” “其实我也听见了,只怕皇后娘娘对付的不是什么宫女。” “就算不是宫女又能怎么样?你是天王老子还是观音佛陀?皇后娘娘要对付谁你还能上去阻止不成?” “我不是菩萨,老马也不是啊!就让他一个人傻憨憨地去送死?他就是再头铁也没办法和皇后对抗啊。” 几个人都沉默了。 在这皇宫里头向来都是各管各的,能够守住自己的这锅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分心去看别人的炉灶里头煮了什么东西。 可是老马…… 老马是个好人,是个好大哥,他们这些皮实猴子刚进宫的时候哪一个没有被老马带过?他们偷懒还有想家的时候,也一直都是老马帮忙替班的,事情上出了什么差错,老马总是担下来,从来不让他们背锅。 这样一个平日里将他们护得严严实实的老大哥,今日老马有危险了,他们便视而不见,不管了? ……哪个心里头有点儿血性的男儿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妈的!”一名侍卫低声咒骂了一句,“死就死!老子不能昧良心!” 有一就有二,眼见着里头有人跟了过去,其余人也纷纷动了。 “丢下兄弟不管,说出去我都丢不起这个脸!” “欠人人情总有要还的一天,老马这老家伙可精着呢,你看看,这一次就是要让咱们还人情的!” 皇后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群侍卫竟然还去而复返了。 她的眉宇之间染上几分的不耐烦。 “皇后娘娘,臣好像听见里头有公主的声音。” 皇后冷笑:“有又如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原本站在她面前的侍卫竟然一跃跳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直接落到了里围。 皇后娘娘的眼睛都瞪大了。 这可真是反了天了!竟然还有这样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奴才! 皇后气得手指哆嗦,大喊:“来人!” 人倒是来了,只不过没有一个跑去阻止刚才的那名侍卫,反而全都堵在了皇后的面前。 他们不敢抬头,但是个个却都伸长了手臂,站成了一堵围墙。 皇后气极:“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几个侍卫心里头苦啊,他们当然爱命惜命了,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欠着老马的人情,如今不得不为了老马而舍去自己的这条命。 要是时间能够倒流,事情能够重来的话,他们说什么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老马的好意,那样现在也不用做出这等蠢事了。 老马一看池塘,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但是他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却半点没停,利索的将思双拉了起来,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头。 思双湿漉漉的躺在地上咳个不停,一双眼睛执着的盯着水面。 公主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这边的动静闹腾的太大,有脑子灵活、腿脚麻利的马上将这边的异常通报到了养心殿。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人被捞了上来。 皇后眼尖看到了,哪里还能够忍得?她吼着嗓子对着面前的这群侍卫喊道:“谁要是再敢阻拦本宫,就诛他的九族!” 这句话放出去带来的影响可不小。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自己的这条命赔给老马,他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是牵涉到家里的人就不一样了。 皇后又尖声喊道:“还不快让开!” 这堵厚实的墙终于有了裂缝。 皇后提着裙摆急忙的走过去。 赵晚宁的小脸儿煞白,眼睛紧闭,皇后看了却半点都没有生出怜悯之心,竟然还想抬脚将人给踢下去。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长得又娇憨惹人怜爱,如今却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躺在地上,谁看了不心酸不心疼? 老马一个汉子的眼睛都红了。 他是一个练武之人,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后的动作。他没有想到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竟然有一颗如此狠毒的心肠,就连一个稚童都不放过。 老马一腔怒气上涌,在皇后的脚抬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没有克制住自己,双手猛的将皇后给推入到了池塘当中。 这一下连思双都惊呆了。 她只想着护着小公主,虽然对皇后心有怨恨,但到底也是敢怒不敢言,更不要说伤害皇后了。 思双呆愣愣的抬头,头发上的水珠狼狈的往下掉。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侍卫。 侍卫抱起了小公主,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点安抚的笑意,他对着思双说道:“人是我推的,你不用怕。” 思双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捂着嘴,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落。连气都喘不匀。 皇后还在水里扑腾,老马站起身,往池塘里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渐渐坚定,做了生平最不善良的决定。 他没有管神色痛苦的皇后娘娘,而是将小公主抱起,往太医院的方向赶过去。 思双匆匆忙忙地跟在了老马的后头。 老马在经过那几个侍卫兄弟身边的时候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记得救皇后。” 他感谢这群兄弟的仗义,这份情义他记在心上,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能够让这群兄弟跟着遭殃。 等皇后在池塘里头折腾地苦头吃够了,他们再将皇后捞出来,有救皇后的这一条功劳在,皇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等小王爷得到消息,匆匆忙忙从养心殿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落汤鸡一般的皇后娘娘。 她被捞了起来,身子哆哆嗦嗦,就连眼神都涣散了。 小王爷大惊:“这是怎么一回儿事!” 他再一看,发现浑身湿透,模样狼狈的皇嫂身边围着的竟然全都是侍卫,没有一个宫女,看起来实在是有伤风化极了。 小王爷简直满脑子的疑问,他派人去叫了呆在前院的宫女们过来,开始处理乱糟糟的情况。 皇后要对付谋害小公主,自然是将身边的宫女都驱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注定送命的小蓉。 而这些宫女知道自己主子的目的,更是唯恐看到了不该看的而丧命,又哪里敢过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这段时间以来,小王爷的心情其实挺忐忑的。 他从小的时候开始就生活在皇兄的保护之下,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 皇兄去了陵水城,将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小王爷一边感动于皇兄对自己的信任,一边又惶恐自己的能力不够,会让兆国出现乱子。 他勤勤恳恳,不敢有半点放松,完全收了平日懒散的模样,就连王妃都说他变了一个人。 安稳了这么多天,眼见着皇兄就要回来了,没有想到却在这时候出了乱子。 皇后掉进水中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怎么都不相信是皇后自己失足掉进去的。 皇后的身边没有宫女这一点也来的很蹊跷。 小王爷冷了脸,开始询问:“为何你们不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呆着?” 小宫女们对视一眼,唯唯诺诺,不敢说实话。 小王爷又将目光转到了那几个侍卫的脸上:“你们为何又会出现在这儿?” 其中一个侍卫开口道:“回王爷,臣等在宫中巡逻的时候,路过翊宁宫外,听闻到有人呼救,是以才进来查看。” “呼救?”小王爷皱了皱眉,“是皇后娘娘的呼救声吗?” 另外一个侍卫摇头:“回小王爷,不是皇后娘娘的呼救声,是一个宫女,还有……” “还有什么?”小王爷不耐烦,他最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吞一半的人了,平白的让人去猜,多了许多麻烦。 那人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是,是让臣等救救小公主的声音。” 小王爷噌的一下就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小公主?” 他刚刚在现场可没有看到小公主的影子。 “小公主去哪儿了?” “现在应该……应该在太医院。” ———— “啪嗒——” 萧晚晚手上的茶杯突然滚落到了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冒着白烟,碎片洒了一地。 嘉文帝连忙将萧晚晚的手攥进自己手掌当中,他叫人进来收拾了马车,看向明显心神不定的萧晚晚,问道:“怎么了?” 萧晚晚答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但是她的心口疼得厉害。 她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萧晚晚没有先回答嘉文帝的问题,而是跑去问系统:“是谁出了事?是皇宫那边吗?” 系统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萧晚晚心里清楚,只有在她自己即将受到伤害,或者是她的攻略目标陷入到危险中的时候,系统才会给出一些明确的提示,至于她身边的其他人,在没有被纳入到支线任务当中去的时候,是不会出现明确带有指向性提示的。 “皇上,”萧晚晚笑的勉强,“臣妾想家了,臣妾想早点回皇宫。” 接下来他们并没有在路上逗留,而是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城。 嘉文帝一行人车轿抵达了皇宫。 这座气派巍峨的宫殿许久不见竟然增添了几分陌生感。朱红的外墙,飞禽走兽雕刻出来的檐头,处处都透露着皇家的气派巍峨。 引轿的人很快就到了。 越靠近皇城,萧晚晚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这种莫名的恐慌在看到跪在路尽头的小王爷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第四百七十五章 萧晚晚听到自己略显干涩的声音:“王爷怎么跪在了这儿?” 小王爷抬起头,眼眶有一些红,他哽咽道:“臣弟,臣弟对不起皇嫂!” 萧晚晚一瞬间好像连血液都凝固了,耳朵里头嗡嗡作响。 ……他说什么?晚宁掉进了水里?袁太医尽力救治,但是孩子仍然没有醒? 萧晚晚身子一颤,眼前发花,她的手脚冰凉,不管不顾地往永秀宫的方向跑了过去,没有管尚且在原地的小王爷与嘉文帝。 永秀宫的氛围有些压抑。 承双面色惨白,自从小公主回到宫中之后她就片刻未曾从她的身边离开,就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思双哭的眼睛都睁不开,她自己找了个小铜鼎,将天上的神仙求了个遍,“若是能救小主子一命,信女愿意终生食素,供奉诸位。” 赵晚宁身上这种古怪的症状袁太医还是第一次见。 按照道理来讲,小公主落入水中这般久,说句冒犯的话,小公主早就撑不住了,将人捞起来的时候小公主身子凉的厉害,连鼻息都没有了。 袁太医即便悲痛,但也没有办法将已死之人救活,正要告诉小王爷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发现小公主仍旧有心跳。 没有鼻息,却有心跳。 袁太医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也有一些拿不准,这小公主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一堆药物喂下去,该扎的针也扎了,小公主还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皇子却在这时候跑了出来,分外坚持赵晚宁没有死,固执的阻止他们想要将赵晚宁下葬的行为。 袁太医从前就听说过,一母同胞生出来的孩子相互之间是有奇妙的感应的,小皇子这样坚持,说不定事情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萧晚晚踏进永秀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满室的仓皇悲戚。 她走到榻前,望着赵晚宁稚嫩的脸庞,萧晚晚手指握成了拳,指甲陷入掌心。 她的目光向下移,瞥到了赵晚宁心口笼罩着的淡淡金色光晕。 这一抹光是别人看不到的。 系统:“还活着,宿主不必忧心。” 萧晚晚之前给赵晚宁做的那些用来护命的小饰品是起到了作用的,它们帮赵晚宁吊着一口气,可也仅仅只是一口气。 商城中已经没有回天丸这样的物品来供萧晚晚购买了,这样的赵晚宁无异于一个植物人,这绝对不是萧晚晚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让所有人退了下去,打开系统商城,购买了其余的珍贵补品,又耗费大价钱购置了一块温玉,将它贴在赵晚宁的心口。 在系统产品的调养下,赵晚宁能够醒过来,但是只怕要花费一段时间。 萧晚晚冷了脸,她本来是不想同皇后翻脸的,但是事到如今,皇后做下这种伤害晚宁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再对她继续忍让下去。 ———— 翊宁宫。 皇后坐在床上,小口地喝了点参茶。 她昨天在水里折腾了一番,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而那个不知好歹推她下水的侍卫,她早就命人将他的腿打断了。 宫女匆匆忙忙跑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皇后可不会以为嘉文帝是来给自己探病的,他哪里会关心自己这个结发妻子? 皇后倚靠在床栏上,唇色苍白神色淡淡:“臣妾参见皇上,请皇上饶恕臣妾不能起身……啊!” 她手上的那杯茶水被嘉文帝猛地打翻,茶杯碎裂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紧接着她的下巴被人狠狠扣住,嘉文帝的力气极大,皇后甚至感觉到了裂骨的疼痛。 这股疼痛让她的心都麻木了。 她受了风寒,染了病,皇上连只言片语的关怀都没有,只剩下这般粗鲁的对待。 他的眼神泛着冷意,里头的愤怒与凶残让皇后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皇后有些恍惚地想: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气势汹汹地来问罪,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犯人。 她可是国母!遇害的又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公主罢了,让赵晚宁掉进池塘里头的宫女也已经死掉了,皇上还预备怎么样? 她一个国母的分量竟然还没有一个公主来的重,公主长大了迟早也是要嫁掉的,说白了只是一个外姓人。 “你可真是好样的,”嘉文帝怒极反笑,“那样小的一个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嘉文帝手中一个用力,皇后整个人都被他从床上甩到了地上。 皇后狼狈地趴在地上,轻飘飘道:“皇上今日来就是为了质问臣妾?” 嘉文帝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他想起了之前在陵水城的时候,萧晚晚特意同他说过的话。 她当时还在维护皇后,但是皇后呢?她这个所谓的一国之母做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腌臜之事! 嘉文帝冷冷:“皇后这个位子你若是做不好、不想做,有的是人可以替你做!”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当中有几分悲怆:“事到如今皇上又何必还对臣妾假惺惺的呢?皇上不是早就想要拿走臣妾的皇后之位,不是早就想要用这个位子讨好萧晚晚那个低贱之人么?” 她越说越激动,言语愤愤:“皇上为了她不惜伤了忠臣良将的心!我爹做错了什么,秦家又做错了什么!皇上这般无情无义不怕天底下的人戳你的脊梁骨吗!” “秦将军忤逆圣意,让三千余人葬身山谷。” 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忤逆圣意?三千余人?我爹救下的百姓,杀死的敌军又何止三千余人?” 说到后头皇后几乎是咆哮着。 嘉文帝没有什么反应,不一会儿李公公进来了,身后还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 这一天有宫女太监们看到,曾经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被强行拖了出来,送进了冷宫之中。 不久之后废后的旨意就下来了。 这片天彻底要换了。 ———— 萧晚晚先来到了侍卫的居所。 嫔妃私下探望侍卫十分不妥当,所以萧晚晚这一次并没有低调出行,而是带上了五六个宫女太监,大大方方的来了这儿。 萧晚晚还记得自己在冷宫中呆着的那段时间,多亏了侍卫大哥的帮助她才能够将生活过得好一些。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名好心的侍卫再次向自己伸出了援手,救了赵晚宁,但是他却被皇后所报复,失去了双腿。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练武之人失去双腿更痛苦的事情? 萧晚晚进来的时候,那些年轻的侍卫们还没有来得及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血气方刚的男儿们一个个眼睛肿的像兔子,神情悲痛,反倒是当事人老马面色平静。 他看到萧晚晚的时候意欲行礼,被萧晚晚连忙制止:“这一次多亏了侍卫大哥出手相助,真要行礼也应该是我向你行道谢之礼。” 侍卫大哥笑的憨厚:“我好赖活了三十多年,又是贱命一条,我只怨没有早些发现里头的异常,没能早点发现公主身陷危难。” “侍卫大哥是我的恩人,我这一次来也是想问问有没有能够帮到侍卫大哥的地方。” 侍卫大哥摆摆手:“太医来看过了,说我这两条腿治不好了,没有什么需要娘娘帮忙的地方,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一旁的一个年轻一些的侍卫听不下去了:“老马,你逞什么强,你哪里没有娘娘能够帮助到的地方了?” 老马反问:“哪里有?” 那人气愤:“你都计划着让自己的婆娘改嫁了,哪里没有?” 萧晚晚闻言看了侍卫大哥一眼。 侍卫大哥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的腿脚废掉了,以后又做不了什么事情,谋不了生赚不了钱,她还年轻,可以找别的汉子过日子,我做什么要将她捆在我这样一个废人的身边?这不是害了她吗?” 老马的的确确是一个好心肠的人。 萧晚晚说道:“银钱的事情大哥不必忧心,到时候会送过去足够大哥一家人用一辈子的银钱,也不必再出去谋生了,另外……”萧晚晚看了其余人一眼,“本宫有一些话要对侍卫大哥说,烦请各位先出去。” 承双带头道:“是。” 人一下子都有了,萧晚晚这才蹲到了床榻边上,不由分说地掀开侍卫大哥的被子。 侍卫大哥陡然一惊,慌张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他一个汉子,又废了双腿,全然不在乎名声了,可是娘娘不一样,他不能拖累娘娘啊。 萧晚晚一边将他的腿搬过来,一边解释道:“本宫在娘家的时候同云游的神医学过几招,其中就有用来治腿的……可能会很疼,大哥忍着点儿。” 萧晚晚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侍卫大哥为了救晚宁折了一双腿,她心里头十分过意不去,特意在《位面百科全书》中学了一套接骨的法子。 侍卫大哥被疼的头上冷汗涔涔,但是到底没有出声喊过半个字。 萧晚晚给他接完了骨,又从荷包当中摸出来几颗药丸,嘱咐道:“一日一颗,切记不能停掉。” 侍卫大哥点点头。 做完了这一切萧晚晚这才出门,她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顺道进了冷宫。 她还有一笔账没有找皇后算。 晚宁吃过的苦,她总要让皇后全部偿还回来的。 皇后被打进冷宫还分了个丫鬟,丫鬟看到萧晚晚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第四百七十八章 这皇宫当中哪里还有不认识萧晚晚的? 这名丫鬟也是个倒霉的,她身上没有什么银钱,又不懂人情世故,才刚进宫没多久,因为冷宫这边缺人照料,便把她分配了过来。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皇后如今被打进了冷宫,六宫一日不可无主,是谁会继任皇后之位已然很明显了。 妍贵妃娘娘现在来冷宫还能是做什么?肯定是来寻仇的啊! 小丫鬟脸都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放萧晚晚进去。 只见这位身穿鹅黄色宫装,面容精致,梳着垂云髻的贵妃娘娘像枝桃花似的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就在丫鬟思量完毕,觉得比起皇后娘娘和宫规,妍贵妃娘娘她更得罪不起,预备让开的时候,萧晚晚却走开了。 小丫鬟有点儿惊诧,难道贵妃娘娘只是为了看一眼冷宫院子几何不成? 萧晚晚当然没有那么无聊,她也是真的打算去寻仇,只不过系统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想法。 系统说:“皇后今晚会寻死。” 皇后是个要脸面的女人,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成为所有人嘴中的谈资,成为冷宫弃妇。 所以她打算自己了结自己,这倒是免了萧晚晚的麻烦。 皇后的死讯在第二日便传遍了朝堂上下,众臣哗然。 但是人死都死了,皇后之位关系着后宫的稳定,总不能长时间空缺,这件事情还是提上了议程。 有举荐世家大族小姐当皇后的,也有举荐贤妃的,萧晚晚堂堂一个贵妃反倒支持的人是最少的。 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喜欢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又是另外一回事。 皇后之位的选择向来慎重。 萧晚晚在经历了赵晚宁的那件事情之后,心态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如果不坐这个位子,也迟早会有别的女人来做皇后,到了那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现代,不能够庇佑小皇子和小公主,萧晚晚不是皇后,她的孩子到时候也要比皇后矮一头。 假如嘉文帝没有把持住自己,再让皇后生了孩子的话,那么赵晚宁和赵闻萧的处境就更加糟糕了。 出于种种考虑,萧晚晚便改变了自己之前的主意。 今日的早朝众臣也在为皇后的人选而争辩不已。 有人说贤妃贤良淑德,入宫的时间也久,知根知底,担得起皇后的重任,定能够将后宫把握得井井有条。 许章却说道:“依臣来看,妍贵妃娘娘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妍贵妃娘娘聪颖有加,但是娘家势力实在是太过薄弱,担不起皇后这个位子。” “妍贵妃娘娘进宫只有几年,年岁尚小,又怎么能够处理好这后宫中的繁杂事务?” 谁也没有料到,常年寡言少语的兵部尚书傅大人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臣也觉得妍贵妃娘娘十分适合。” 兵部尚书是两朝元老,他说的话十分有分量。 傅大人低垂下眼睛,他想起之前秋猎的时候,是妍贵妃娘娘给他指了明路,让他渡过难关,保住了乌纱帽。 如今也到了他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了。兵部尚书为何会突然出言相帮妍贵妃?要知道他向来是一个讲法度的人。 “尚书大人可要仔细思虑清楚,”一名臣子提醒道,“国母关系着兆国的气运与未来,不可儿戏。” 兵部尚书却说道:“正是因为仔细的考虑过,臣才会推举妍贵妃娘娘做皇后。祭神侍者曾经说过,贵妃娘娘是兆国的贵人,能够给兆国带来福气,这样的人做国母定能够让兆国福泽绵长。” “可是……” “娘娘的家世虽然普通,但是家事向来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娘娘聪慧过人,身上的军功不少,还救治过锦城无数百姓的性命,”兵部尚书拱手行了一个礼:“况且娘娘还为皇上育有一儿一女,妍贵妃娘娘立下的功绩甚多,臣认为足以抵消家世欠缺这一点。” 大多数人哑口无言,但仍有刺头不愿意松口,嘉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仍然要上前反对的大臣:“兵部尚书说的甚为有理,朕意已决。” 封后大典在一个月之后举行,这是钦天监亲自挑选的吉日,诸事皆宜。 萧晚晚这段时间以来将大部分的心思全都花在了赵晚宁的身上,系统币的库存被她用了个干净,全部拿来囤补上好的救人药物。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半个月之后赵晚宁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她的身体仍然虚弱,嗓子沙哑的厉害,小脸瘦出了尖下巴。 “母妃。”赵晚宁睁开眼睛,虚软的喊她。 萧晚晚一听眼眶都红了,她将赵晚宁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母妃在这儿,是母妃不好,让晚宁受苦了。” 赵晚宁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贴心无比,她的眸子带着一点亮光:“不怪母妃,是晚宁没有听话,晚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让母妃担心的事情了。” 小公主醒了无疑是一个喜讯,整个皇宫都热闹了起来,萧晚晚还特意让戏班子进皇宫,演给赵晚宁看了几场戏。 绸缎局忙个不停,封后大典十足的重要,出不得半点儿的差错,无论是料子还是上头缀着的珍珠宝石都是难得的珍品,上头纹的花样也讲究的很,一个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绸缎局月中的时候拿来了初样,萧晚晚试穿了一下,绸缎局的人小心翼翼地记下上头的数据,将腰身收的更窄了一些,袍袖收的紧了一点儿。 这场引人关注的封后大典终于到来了。 封后大典这一天,四角垂着白玉花穗的凤轿抬到了永秀宫的门前,萧晚晚的头上戴着“凤冠”,珠帘垂在两颊旁边,承双和思双搀扶着她上了轿子。 凤轿要抬出皇宫,围绕着皇宫外头的官道走上一圈,最后再登上帝后台。 帝后台位于京城的中心地带,台子是用坚固而又富有美感的石头砌成,上头的纹理分明。 台子足有四楼高,帝妃二人站在台上,下头乌泱泱站着的是前来沾福气,开眼界的百姓。 萧晚晚手中端着一杯酒,学着嘉文帝的样子,将酒液浇在圆槽里。 第四百八十章 古人认为天圆地方,这圆形的凹槽在兆国人的眼中就代表着天地,酒液能够一滴不落的装进去就代表天地已然认可了他们二人。 萧晚晚同嘉文帝对视一笑,她的眉目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灼艳,落在嘉文帝的眸子当中让他的心都热烫了两分。 他动了动嘴唇,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道:“你是朕的妻子。” 朕说过会让你成为朕唯一的妻子,这绝对不是一句虚言。 萧晚晚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达到百分百,将于24小时内为宿主转移到现代社会,请宿主做好准备。” 萧晚晚攥紧了手指,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封后大典后续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嘉文帝去处理完成,萧晚晚被送回了翊宁宫,此处早就从内到外全都整理打扫了一遍,翊宁宫向来是皇后的住处,萧晚晚在被封了皇后之后当然不可能再住在永秀宫里头。 即便她早就习惯了,也对永秀宫有了感情,但仍然不能够违背祖制。 萧晚晚脱去了自己身上繁重的衣物与饰品,坐在桌案前,摊开了宣纸,蘸了墨水,一点一点地写了起来。 她在今天就会离开,剩下的事情必须尽快安排好。 两个孩子的,还有……还有赵允晟的。 她能够想象得到赵允晟在发现自己凭空消失的时候会有多么震怒。 萧晚晚思及这里不由得愣了愣,墨汁也落了下来,在宣纸上绽开一朵花。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四五张宣纸小心地叠放在了一起,最后又压在了枕头下面。 希望这封信到时候能够安抚他一些。 萧晚晚坐在柔软的被褥上,红软的缎面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她的手指从上头抚过,语调也温柔了一些,她对系统说道:“好歹相处了这般久,能不能给开个后门?” 系统:“?” 萧晚晚心想着,如果让赵允晟看到自己的尸体,到时候他只怕会伤心得不得了。 “这个世界当中的萧晚晚本来就是一个创建出来的游戏角色,到时候直接注销角色就好了,我的灵魂重新回归到现代。” 萧晚晚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鉴于她在系统当中的优异表现,圆满的完成了任务,系统也就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 嘉文帝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重新回到了翊宁宫,他的耳根有一些红,脸颊上也浮动着一些不正常的红晕,封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为皇后,得偿所愿,难免高兴了一些,多喝了几杯。 李公公扶着嘉文帝走进来,随后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这封后夜相当于洞房花烛夜了,当然要把时间留给两位新婚人。 室内的烛火暖黄,像是将人也镀上了一层光晕。 嘉文帝取下萧晚晚头上的红盖头,露出娇美佳人的面庞来。 那一双眼睛里头像是装着世间最清澈的湖水,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嘉文帝的喉结滚动,他将人压住,手指自下而上地摸索,轻而易举地将人剥落干净。 红色的柔软褥子映着雪色的肌肤,嘉文帝眼瞳渐深。 第四百八十一章 呜咽娇泣,腿软筋酸,被翻红浪。 萧晚晚被抱着清洗了一番,洗去身上黏腻的香汗,整个人觉得清爽了不少。 床事的确是一件体力活,萧晚晚每每都困得直打哈欠,一沾枕头就险些要睡着。 她睡了个晕晕乎乎,系统却提醒道:“请宿主选择脱离的时间。” 萧晚晚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咬了咬下唇。 逃是没有办法逃得过的,相对于其他时间来说,晚上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时间,如今嘉文帝也睡着了,在这时候离开能够避免许多麻烦。 萧晚晚望着帐顶,一时之间并没有回话。 “宿主?”系统又喊了一声。 萧晚晚这才点了点头:“开始吧。” 她的周身泛起蓝色的浅淡光晕,但是这些光晕别的人是看不到的。 光晕碎片渐渐包裹住了萧晚晚,萧晚晚闭上眼睛,心里头说了句:“再见,对不起。” 转瞬之间原本躺着萧晚晚的地方就变成了空寂一片,就连方才她压下来形成的褶子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就好像……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里一样。 系统:“正在为宿主检测环境,环境情况正常……正在为宿主调整时间数据……调整数据完毕。” 接下来便是一阵的天旋地转。 她整个人的脑子都昏沉沉的,一下子睡了过去。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十分古老又充满童稚的闹钟声响起。 萧晚晚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揉了两把,有点儿刺目的阳光让她忍不住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她伸出手将闹钟关闭,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过往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充斥在她的脑海当中。 是梦吗?不,当然不是。 萧晚晚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巧是自己发生意外那一天的清晨。 她哆嗦着手指,心里头矛盾的情绪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最终,她还是按下了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 页面尚且处于待机状态,萧晚晚在输入一串神奇数字和字母的代码之后,桌面上的东西跳入到了她的眸子里。 绿光游戏的页面,边缘一周极窄的绿色边框,中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推荐游戏。 现言、古言、灵异恐怖应有尽有。 萧晚晚找到搜索框,在里头输入了“宫廷攻略”这四个字。 搜索结果为空白,这剩下一串猜玩家喜好而推送出来的游戏。 萧晚晚有些不死心,她将每一个宫斗背景的游戏都打开,甚至为此请了三天的班,准备全部用来玩那些宫斗游戏,企图能够从别的游戏当中找到嘉文帝的名字。 没有,还是没有。 好友的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晚晚,你怎么还不来上班?要是被抓到了你可就惨了。” 萧晚晚问:“…前几天你跟我说的那个游戏怎么找不到了,是换名字了吗?” “没有换名字,”好友的声音里头带着几分叹息,“只是你来的太不凑巧了一些,那个游戏昨天晚上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怎么,你也喜欢玩?我就说了那游戏很有意思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萧晚晚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句,随后挂掉了电话。 难道她从那个世界支线回来之后,那个世界也紧跟着消失不见了? 萧晚晚有点儿着急,她打算亲自出去一趟,找到宫廷攻略这一个游戏的作者,说不定能够得到别的线索。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考虑,她都不想让这个自己曾经生活过数年的地方就这样消失掉。 ———— 大马路上站着一个身穿蓝白相间病服的男人,他的眉眼清俊,但是心情看上去却不太好。 如果深深细究的话,还会发现在他的眼底深处藏着几分困惑。 周围的建筑和他印象当中的十分不一样,拔地而起的高楼甚至有与天公比高的气势,其他的东西也处处透露着一种陌生。 “呤!” “嗡!” 两个人骑着不知名的物件呼啸着从他的身前经过。 男人的眼里染上了两分对未知物的害怕,但更多的是恼怒。 他想要张口训斥,但是那两个人却转身之间没了人影。 男人四处张望,今天的阳光有些热烈,他抬起手臂,试图遮挡,这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所穿的衣物有多么的奇怪。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衣服款式。 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带着奇奇怪怪帽子,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的语气有一点儿冲,对着男子说道:“不许横穿马路!” 男子的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番来人的打扮。 这些百姓实在是有伤风化,伤风败俗! 看看他们穿的都是一些什么衣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怎么可以在自己的头发上做文章,还剪的这般短? 这样实在是大不孝。 而那些会移动的铁盒子更是让人闹心! 他们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无视自己,对自己这般不敬,难道就不怕自己定了他们的罪吗! 身穿警服的男人再次抬了抬手臂,这一次面上的表情更凶了一些。 警服男人也发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穿的是病服,他不由怀疑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病症,若是会危及社会治安,那一定要趁早的控制住,然后将他送回医院当中。 “你,身份证拿出来看一下。” “放肆!竟敢这般对朕说话!” 警服男人陡然一惊,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一个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 警察上前,三两步制住了男子的胳膊,男子试图抵抗,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绵软的没有一点力道,就像是十几天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一样。 “哪个医院的?” “你敢这般对朕不敬,朕一定会治你的罪!” 警察:“……” ———— 萧晚晚悠闲地迈着步子,懒懒散散的哼着别人完全听不懂的小调,挥了挥手,立马找到了出租车。 萧晚晚在现代的容貌虽然比不上游戏当中的那个萧晚晚,但是也是货真价实的小美女一枚,即便是有一些浓重的黑眼圈,也遮挡不住少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美好。 司机笑着问道:“去哪里?” 萧晚晚言简意赅:“去xx公司。” 司机打动了方向盘,不一会儿车子却停了下来。 “堵车?” “不是,前面像是发生了争端。” 第四百八十三章 萧晚晚现在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别人的热闹,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司机大哥,我有急事儿,你看能不能换条路走?” 司机笑道:“可以可以。” 萧晚晚踩着小高跟来到绿光公司的时候,前台人员微笑着告诉她:“不好意思小姐,麻烦出示一下您的预约信息。” 萧晚晚哪儿来的预约信息,她抿了抿嘴,态度有一些强硬:“我是你们公司出品的一款游戏的忠实玩家,之前在那个游戏氪了小几万,现在你们的游戏突然就下架了,连一个通知都没有,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们要一个说法。” 萧晚晚捋了一把自己的黑色长发,露出有点儿泛红的耳垂,睁眼说瞎话她还是有点心虚的:“过些天就是315消费者权益日了。” 前台依然保持着微笑:“小姐,请您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关于您的情况我们将会上报,到时候会联系小姐您的。” 萧晚晚反问:“如果你们没有联系我呢?” 前台做出了保证:“无论处理结果如何,我们一定会联系您,另外,请您留下自己在游戏中的id。” “抱歉,游戏id我不记得了,昵称可以吗?” “id不记得的话,请小姐留下尽可能多的关于账号的信息。” 萧晚晚可没有在这个游戏里头花费小几万,她没有,但是她闺蜜有啊。 萧晚晚将自己闺蜜的昵称写了上去,打算着过两天请她吃了饭算是谢礼。 填好了信息之后她去了一趟卫生间,今天出来的匆忙,穿的鞋子不是很合脚,她从包里掏出两个创口贴,贴在了后脚跟上,随后打开水龙头洗手。 卫生间进来了两个女人,看样子是绿光游戏公司的工作人员,她们压低着声音讨论:“今天总裁怎么急匆匆地就出去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另外一个人回答道:“总裁不是有个儿子吗,三年前出了场车祸,一撞撞成了植物人,一直都在仁德医院调养。” “这我知道,总裁那儿子我见过,生得像极了总裁夫人,比电视里头男演员好看多了……今儿是他儿子出事了?植物人还没出什么事,难不成是没了?” 另外一个人瞪了她一眼:“的确是没了,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听说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凭空从医院里头消失了!” 萧晚晚也没在意,她用手帕纸擦干净了手上的水珠,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叮——系统激活中。”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跨越时空导致负担过重,数据需要重新计算,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才激活。” 萧晚晚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明明这个世界才是她更熟悉的地方,但是她的心里头竟然生不出亲近感来。 “在现代世界我也有系统任务?” “没有没有,”系统说道,“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我是来清算奖励的。” 之前系统为期两天的升级,除了增加没有什么用处的颜文字之外,还增加了奖励板块。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宿主获得目标人物好感值100,奖励系统币+100” …… “宿主额外完成任务“进击的皇后”,奖励穿梭卡片x3” 原本心不在焉的萧晚晚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等等,你说什么?穿梭卡片是什么?” 系统:“秉持着人道主义原则,鉴于宿主同任务世界当中的人羁绊过深,特赠送宿主时空穿梭卡片三枚,请宿主注意查收。” 萧晚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原本以为同那个世界已经完全隔绝,成了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平行线,如今额外拿到了三张卡片,还真的是意外之喜。 系统补充道:“穿梭卡片拥有使用限制,只能在每月的月圆之夜使用。” 萧晚晚查了一下日期,今天还是初二,她原本蠢蠢欲动的心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她是和家人分开住的,单间的小公寓,算不得多宽阔,但是物品一应俱全,她用心地装饰过,看起来也温馨的很。 在萧晚晚这个年纪来说,能够买下黄金地段的一个单间小公寓已经算很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房子是全款付的,没有向自己的爸妈伸手。 工作邮箱里头一上午就有三四个邮件,萧晚晚趿拉着拖鞋,随便绑了个清爽的马尾,简单的下了面条,煎了个荷包蛋,挖了两勺老干妈,端着面碗窝进了粉色的单人小沙发里头,吸溜一口面条,开始处理工作。 “总监,有个合同对方说需要面谈。” 萧晚晚喝了一口鲜榨橙汁:“时间地点发我短信里,合同的电子文档发邮箱。” “好的总监。”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手机滴的一声响了。 “周六?”萧晚晚眉头微皱,她是很不喜欢在周末工作的,这种私人休假时间被占用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她手指摩擦了两下手机,终究是向现实低了头,打下两个字:“好的。” ———— 男人冷着一张脸,穿着白色衬衫配着水洗牛仔,有些细碎的额发搭在眉间,五官俊秀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阴柔。 坐在他对面的女生十分局部,被这样一个高冷男神盯着,她压力十分大,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拉了拉自己有些短的蕾丝小礼裙,红着一张脸翻开了菜单:“赵、赵先生,请问你想吃些什么?” 赵允晟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古怪了。 遇到一男一女莫名其妙地喊自己儿子,又哭又笑,状若疯癫,他的父皇早就入了土,母后坟头草也割了不知道几茬。 况且他十分不喜欢别人对他搂抱来搂抱去。 他本来是想否认的,可是随后他就想起来萧晚晚给自己留下的那封信。 信上她说自己来于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与兆国截然不同,让他不必忧心,她只不过是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还让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赵允晟一早上看到那封信差点儿气疯了,但是皇宫当中的侍卫差点儿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萧晚晚。 她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赵允晟不愿意相信,一面让人将皇后消失的消息压住,一面派了暗卫出去找寻。 他找了五年。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五年里半点儿音讯也没有,嘉文帝的那颗心由震怒变成惊慌再到悲伤,最后变得心如止水。 他开始相信萧晚晚所说的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因为那么久都找不到一个人除了她已经死亡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相对于死亡来说,他宁愿相信萧晚晚还好好的,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已。 赵闻萧被册封成了太子,他聪慧过人,教他的太傅没有不夸赞的,赵晚宁也同世家公子相许,就等着及笄的那一年再去向父皇讨一道旨意,快快活活地嫁出去。 太子十三岁那年,嘉文帝甍逝,他离开世间的时候正值壮年,多年的励精图治与思念拖垮了他的身子。 在弥留之际嘉文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头有一个容貌娇艳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石榴裙,坐在秋千上对着他笑。 还是当年那张年轻的面孔。 嘉文帝心中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一些解脱,他走向那个女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民间流传说人死之后要走黄泉路,要上奈何桥,饮一碗由眼泪化成的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才能投胎。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并不是在地府,而是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头。 房里的摆设很奇怪,赵允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造型材质的桌椅,他跳下床离开了这个地方,但是让他觉得错愕的是外头的世界更加让他措手不及。 后来他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制住了,这个男人还询问他的父皇母后叫什么,赵允晟实在是生气,这种信息又怎么能够透露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如果他是敌国奸细不怀好意呢? 他坚决没说,那个男人竟然将他关了起来,后来是这一对声称是自己父母的人将他领走的。 赵允晟在打坏突然出声的电视、砸坏突然出水的淋浴头、摔坏冒出其他人视频的手机之后,慢慢也适应了这个新的世界。 虽然一切都很古怪……但是确实方便许多。 他在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萧晚晚曾经来的世界? 他想要找人,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仍然存在不良反应,比如说晕车晕的厉害,坐电梯腿颤,即便公司办公室在十楼,他也坚持每天爬楼梯。 他的那对便宜父母计划着让他相亲,赵允晟是十分拒绝的,他早就有了结发妻子,还相什么亲? 但是他的便宜父母十分坚持,还想着办法把他塞进了车里头。 车一发动他就怂了,长手长脚缩在一起,脸上苦大仇深,司机还贴心地递给了他一个塑料袋。 然后他就被送来了这里。 赵允晟的眼睛看着对面女人露出来的胳膊,心里头类似于“伤风败俗”、“有伤风化”、“浪荡不堪”等词汇已经飘过了一大串,对面女人的心却逐渐热切了起来。 女人挺了挺胸脯,声音甜软:“要来一份冰淇淋作为甜点吗?” 赵允晟看了一眼女人白花花的胸脯,皱着眉,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没穿肚兜?” 女人:“……赵先生你在说什么?” 拿着文件袋匆匆走过的萧晚晚忽然僵住了脚步,诧异回头。 第四百八十六章 因为这个叫法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勾起了她别的回忆。 接着她就看到了一张好看到不像话的侧脸。 男人身上穿着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衣物,身上却透露出一种矜贵的气质,他的下颌线十分好看,修长骨节分明的两只手搭在桌子上,一条眉毛挑起。 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同这副矜贵的外表十分格格不入。 “我说什么你没有听清楚么?”男人眼尾流露出不屑,“穿着那么少的布料出来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见面,就连青楼里头的女人都没有你这么浪.荡。” 对面的女人气的双颊通红,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包包,骂道:“直男癌!” 赵允晟皱着眉问她:“直男癌是什么?” 女人被气笑了,她伸出手指指着赵允晟骂,他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没想到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思想居然那么封建落后! 还浪.荡?她不就是穿了条蕾丝小短裙吗?他眼睛都看直了,保不准脑子里头已经开始不要脸的猥亵了,居然还装模作样的骂自己浪.荡? 有钱又怎么样,有钱也治不了脑残。 女人越骂越起劲儿,引得餐厅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反倒是一开始“肚兜羞辱”的男人没有再说话反驳。 萧晚晚看热闹一时看入了神,方才和她一起吃饭的合作者这时也走了过来,客气的问道:“萧小姐,您还没走呐?” 萧晚晚撩了撩头发,笑道:“耽误了一会儿。” 原本坐着十分稳当的赵允晟却在这时候转过头看了萧晚晚一眼。 萧晚晚尴尬地露出一个笑,男人却点了点头,一副对她十分满意的模样。 萧晚晚:“……?” 只见男人一副高傲的姿态,指着萧晚晚说道:“她的穿着打扮就十分恰当合适。” 现在还是三月的天,有些冷,萧晚晚穿着长袖长裤,外头还套着一个小披肩外套。 除了那双高跟鞋露出了脚趾让赵允晟有一些不满意之外,其余的堪称完美。 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比较,一瞬间穿着蕾丝小礼裙的女人就向萧晚晚投去了仇视的目光。 突然被牵涉到这件事情当中的无辜路人萧晚晚:“……” 她并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要是早知道吃个瓜都能够被战火波及,她说什么也不会杵在这儿。 蕾丝小礼裙的女人气急,骂道:“你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侮辱我!今天这场饭到此为止!” 赵允晟一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道:“要结束?” 女人点头:“对!结束!” 赵允晟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笑,他勾着唇,一下子又让怒骂的女人看呆了眼:“再好不过。” 说完竟然转身就走,没有半点儿留恋。 女人要气疯了,完全维持不住自己的淑女人设,尖声喊道:“赵允晟!” 男人理都没理她,大步流星,活像逃命。 萧晚晚却猛然抬起了头,身旁的合作伙伴诧异道:“萧小姐你怎么了?……诶萧小姐你做什么去?” 萧晚晚抱着文件一路小跑,奈何赵允晟长腿实在走的太快,她气喘吁吁:“那个……赵先生!你等一下!” 第四百八十七章 萧晚晚没有办法,只好脱掉了碍事的高跟鞋,紧赶慢赶总算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男人这时才转过身,十分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又瞥见了萧晚晚赤裸出来的一双脚。 脚背有些窄,脚趾圆润,指甲盖透着粉色的光泽。 萧晚晚有点儿局促的扯了扯裤脚:“那个,先生……” “如果你是因为听到我的夸赞而心猿意马,误会我看上了你的话那实在不必,”赵允晟双手插进兜里,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只是随口夸夸,并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 萧晚晚:“……” 她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来,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不过是重名而已,天底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 萧晚晚咬了咬唇,勉强道:“抱歉先生,我认错了人。” 她心情沮丧得很,换做了以前,碰到一个这么自恋、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萧晚晚一定是会和他辩驳两句的,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心情。 她用app打了车,站在原地等接单的车过来。 同样叫赵允晟的男人也没有离开,就站在她的身边。 赵允晟扫了眼周围的景色,面上出现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那个司机把他送到了什么地方?这让他怎么回去? 赵父赵母怕他不配合,中途溜人,特意吩咐家里的司机两个小时后再过去接,中间碰到他打电话也不要管,就当做没看见。 既晕车又路痴的赵允晟烦的用脚尖踢地面,引得萧晚晚侧目。 “铃——” 手机响了。 萧晚晚接了电话:“对,我是……嗯,好的,我现在就有空……可以,待会儿见。” 挂掉电话之后萧晚晚整个人一扫刚才的颓靡之色,变得兴奋了起来。 有《宫廷攻略》这个游戏的下文了,她怎么能够不高兴不开心? 橙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萧晚晚的面前。 她一手拉开车门,对着师傅说道:“大哥,麻烦改个路线,我去绿光公司。” 司机大哥点点头:“好嘞。” 萧晚晚刚坐正,忽然又有一个黑影挤了进来。 她怔愣着回头,只见刚才的男人坐在她右侧,“啪”地一声干净利落的关上了门。 “小情侣周末出来逛街啊?” 司机大哥闲聊道。 萧晚晚瞪了莫名其妙跟上来的男人一眼:“你上来做什么?!” 赵允晟却没有先回萧晚晚的话,反而一脸严肃地纠正了司机大哥的称呼:“我和她没关系,我已经有家室了。” 司机大哥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尴尬的笑了笑:“小伙子看着可年轻,没想到那么早就成家了。” 萧晚晚脸上流露出了两分不可思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刚才这个男人应该是在和那个女人相亲。 有了家室他还出来相亲? 难道是给孩子找后娘?这个男人看着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竟然孩子都有了? 萧晚晚一时之间思绪飞的有点儿远,赵允晟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我也去绿光公司。” 顺路而已,并不是同意与你亲近,不要多想。 第四百八十八章 他语气里头的倨傲听起来实在是让人不爽,萧晚晚心想,就算你是个香饽饽,那也不是我中意的那一个。 她刚转过头,想要冒出喉咙的、带刺的话语却被男人痛苦的表情给堵了回去。 他好看的眉眼全都挤在了一处。 萧晚晚有点儿迟疑:“……晕车?” 司机一听慌了神:“晕车可别吐在我车上啊!唉呀我今儿没在车上放塑料袋儿。” 萧晚晚从小包包里头掏出两个晕车贴,递了过去:“贴在耳朵后头,会好一点。” 男人颤着手指接过去,哆哆嗦嗦了半天,愣是没有将晕车贴打开。 萧晚晚看不下去了,从他手上接过,侧着身子,一条手臂撑在男人的耳边,头微微偏着,另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耳后。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够望见一点儿她露出来的白皙锁骨。 皮肤像是一块上好的玉。 赵允晟因为晕车脑子有点儿昏沉沉的,恍惚间嗅到了一点儿格外熟悉的香气。 淡淡的,像是将春光同百花揉杂在一起的味道。 属于萧晚晚的味道。 赵允晟睁开眼睛,看到了女人姣好的下颌,她收回手,取了另外一个晕车贴,声音淡淡:“头偏一下,我摸不到。” 赵允晟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 萧晚晚觉得奇怪,低下头,白皙的手指上还沾着晕车贴:“另外一边不贴吗?” 赵允晟神色莫测,一双眼睛黑幽幽的,他拿过萧晚晚手上的晕车贴,自己弄了上去,低声:“谢谢。” 这一次倒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无礼。 萧晚晚有点儿惊讶,这样看来这个男人倒也不算特别不讲礼貌。 赵允晟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时不时会落到一旁的女人身上。 那种特殊的香气他只在萧晚晚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 他的心有点儿热,但是更多的是不安,这个全新的世界着实太神奇,若是这种香气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呢? 赵允晟脑子里想了很多,因为被这种思绪挤满,连带着他晕车的状况都好了很多。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抿着唇不太自在地摸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干巴巴地说道:“微信。” 萧晚晚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抱歉,我想我们没有加微信的必要。” 赵允晟有点儿恼怒,一下子又将手机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绿光公司到了。 萧晚晚直奔前台,赵允晟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这个女人吸引。 都是因为同款气味的原因。 萧晚晚将自己的来意说明,前台小姐询问了她的手机号码,萧晚晚报出一串数字,赵允晟默默地将数字输入到了自己的联系人里头。 备注……备注叫什么呢? 赵允晟盯着手机键盘,一脸的苦大仇深。 “麻烦萧小姐在这里签一下字。” 萧晚晚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小的时候家里人督促着学过书法,所以萧晚晚练了一手漂亮的楷体字。 只是用不惯毛笔而已,换了签字笔她得心应手。 前台的工作人员忽然惊呼出声:“赵先生。” 第四百八十九章 赵允晟点点头走上前,手臂搭在前台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爸呢?” 他的眼神却悄悄看了一眼刚才萧晚晚签字的地方。 只是这一眼,他浑身的血液像是要凝结了。 这三个字拆开又合上,的的确确是他每天都挂念在嘴边的名字。 同样的味道,同样的名字……即便这一张脸不一样…… 可是,可是他现在顶着的也不是原来的那张脸啊! 赵允晟脑子里头嗡嗡嗡乱响,前台的工作人员又同他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只是执着地要将这三个字盯出一个洞来。 这张纸被前台的工作人员收了回去,工作人员一抬头就对上总裁儿子如狼似虎的眼神。 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下去一样。 工作人员不由得打了个颤。 她稳住心神,保持了自己良好的职业操守,对着萧晚晚说道:“萧小姐,您的情况总经理已经了解了,已经为您预约了半小时后的单独会面时间,总经理的办公室在八楼25号房间。” 萧晚晚接过卡片,道了谢,往电梯的方向走。 赵允晟几乎是马上跟了过去。 电梯上标着23,要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向来不坐电梯的赵允晟破天荒开了口:“来这边吧。” 就在萧晚晚等的那个电梯的旁边还有着另外一个。 只不过上头写着“总裁专用。” 萧晚晚指了指那几个字:“不用了。” 赵允晟却从口袋里头拿出一张卡,在识别的地方刷了一下,电梯门马上就打开了。 紧接着他有些越线地拽住了萧晚晚的手腕,将人拉了进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 萧晚晚面色不虞,但到底是没发作,她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先生,谢谢你的好意,麻烦你将手放开……” 赵允晟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他的气息包裹住了萧晚晚,手臂甚至圈上了她的腰。 萧晚晚的背抵住了电梯门,身前就是男人,她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你干什么!你这样……你这样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她慌张的想要去按电梯的按钮,赵允晟却抢先一步将卡插了进去,又摸索着按了几下。 电梯停了下来,但是门却没有打开。 他看着怀里气的眼眶发红,黑发柔软的女人,慢慢地将头低了下去,抵住她的额头,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允晟的人?” 萧晚晚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赵允晟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上,声音微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国家的名字,它叫兆国,那里草原连绵,儿郎勇猛,到了秋天的时候,猎物藏满山林,儿郎们驱马追赶,射箭捕获。” 萧晚晚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赵允晟低头看她,将她眼角的泪珠舔进自己的肚子里头。 有点咸。 萧晚晚一双眼睛像是被最干净的井水洗涤过,泛着点点泪光。 赵允晟一点一点的啄亲,捧住她的脸,最后印上那处嫣红。 这是一个有些缠绵悱恻又带着点霸道的口勿,两人的轻喘混在了一处,电梯里头响起隐秘的水声。 萧晚晚一双眼睛红红的:“你还去和别人相亲。” 第四百九十章 大结局 在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萧晚晚立马涌上了一股委屈。 她心心念念着找他,想办法寻找曾经他留下的踪迹,可是他倒好,还相起了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 赵允晟解释:“我那是被迫的。” 萧晚晚哼了一声,赵允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抚着萧晚晚的鬓发,喃喃:“也是多亏了这一次相亲,才让我撞见你。” 这样想来他的那对便宜爹娘还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将卡片抽出,电梯在八楼停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晚晚将头发往后捋了捋,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那个游戏的去向了。 赵允晟带她到楼下的西餐厅里,点了几个小菜,萧晚晚捧着杯奶茶,捏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眼神却没有从赵允晟的脸上移开过。 他好像已经学会了这里的法则,举手投足之间带着矜贵。 萧晚晚撑着下巴,一点一点地讲起了自己的穿越,讲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还有已经消失不见的游戏。 赵允晟也把自己的情况说给萧晚晚听,萧晚晚嘟囔着:“绿光公司总裁的儿子啊……那我岂不是抱上大腿了。” 赵允晟忍笑:“再怎么样这也比不上一国的皇帝吧。” 萧晚晚咬了一口小甜点上的草莓:“但是你现在的身份也已经算得上钻石王老五了,妥妥的豪门啊。” 赵允晟伸手帮她抹去了嘴角沾上的奶油:“那你要嫁给我吗?” 萧晚晚愣了一会儿,她戳了戳蛋糕:“我还小。” 她这个年纪虽然放在古代已经是能够当妈的人了,但是在现代也就是个刚大学毕业两三年的女生而已。 最关键的是,她要怎么和自己的父母解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啊? 结婚更是太突然。 萧晚晚神色严肃:“况且你现在是豪门大少爷,家里的规矩一定很严格,他们会给你安排婚姻,不会放任你随随便便娶一个外头的女人回家的。” 赵允晟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和我都生了孩子了,又怎么会是随随便便的女人?” 萧晚晚:“可是孩子不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嘛……” 赵允晟语气不容置疑:“我爸妈管不了我太多,我要和谁结婚自己能够做主,这副身体在我醒来之前是个不能动弹的植物人,他们逼的紧了指不定会再出什么事,”赵允晟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愿不愿意。” 我可以和所有反抗拒绝的人作战,但唯一没有办法勉强你,与你为敌。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赵允晟的心跳渐渐急促,手心越来越凉。 如她所说,当初来到那个世界只不过是因为一种名为“系统”东西的逼迫,那么没了这份逼迫,她还愿意继续和自己在一起吗? 赵允晟不明白,也不敢独断地下决定。 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珍惜的人的时候都是患得患失、诚惶诚恐的。 他的手心渐渐拢紧,接着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话语。 萧晚晚脸上带着笑意,手覆上他的:“好。” 在赵允晟的心里头,萧晚晚一直是可爱的。 她开心的样子很可爱,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吃醋的样子也可爱,答应他求婚的样子……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