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可以登基吗?》 第一章 论刺杀皇帝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楔子:九阙总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会觉得污蔑陷害了她之后,她得费劲吧啦的证明自己的清白。还用什么奇奇怪怪的孝道之类的东西妄图让自己屈服。 拜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行吗?我身后,数十万雄兵骁将,分分钟能踏平一城一地,懂?我抬抬手指就能翻天覆地的那种,懂?至高无上的皇权唾手可得之际,你跟我讲仁义道德?你没事儿吧你,这种情况下你让我至纯至善? 闲着没事儿多做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正文。 “贺陛下寿!愿陛下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随大流三拜九叩之后,应九阙感受着自己酸痛的脖颈腿脚,心中的烦躁已经到达了顶峰。 给老皇帝贺个寿辰她已经跪了快半个小时了!天知道以前她连自己的爹妈也没跪过!当然了,那对重男轻女的男女也不值得她跪拜。这会儿结结实实的跪拜下来,应九阙已经觉得自己崇高的社会主义价值观摇摇欲坠。 因此在落座之后,应九阙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太好看,身边的庶妹林姝然这会儿嫣然一笑,纤细的手指微动,带起一阵香风的同时端了一杯茶到应九阙手边,尽显温柔贤惠。 “姐姐,你没事儿吧?” 应九阙黑黝黝的眼珠子安静的盯着这位以温婉贤惠着称的庶妹,想看看她这回想耍什么花招。 林姝然只觉得自己被应九阙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得一阵心惊肉跳,但惧怕的同时,她看了一眼男子那边坐的席位,一咬牙,手腕微微一晃,那盏温热的茶水就这么淋淋漓漓倒在了应九阙身上,从袖口到小臂,湿了个彻底。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伴窃窃私语声,各式各样的眼神汇聚于此,其中不怀好意的倒是占据了大多数。反正和自己无关,陛下五十整寿寿宴之上出这等岔子,可有的看了。 动了动手指,见林姝然一副受惊小鹿般的模样贴在她看似惊慌失措的亲娘林徐氏身边,应九阙扯了扯嘴角。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耍心眼子难道是什么很好玩的事儿?真的很烦! 【好烦……听说刺杀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现在距离皇帝直线五百步远,一个弹射起步冲上去刺杀,不被沿途的侍卫捅成刺猬并且顺利说出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概率有多少?】 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景泰帝悚然一惊!立刻不动声色朝着四周看去,谁?谁在说话?!竟然有人想刺杀自己?! 【或许不需要冲上去,只要现在跳出来大喊一声‘我要刺杀皇帝’‘狗皇帝纳命来’也可以?啊,不行,小丫头扯着我的衣袖,力气还挺大……】 丫头? 景泰帝立刻看向女客那边,仗着居高临下的位置,在一群规规矩矩的夫人小姐里,支棱个手臂的应九阙实在显眼,景泰帝可是戎马天下数十年的铁血帝王,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她,只是还不等他大发雷霆,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不是,那小女娃离自己五百步远,声音怎么可能就像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而且,只要对方不是失心疯,绝对不敢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说这种诛九族的话。 当皇帝的人,本来就多疑,更何况景泰帝如今年纪不小,膝下的几个皇子都大了,就更不得不怀疑自己屁股底下这张椅子是不是坐的还像从前那么稳当。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鬼! 可他再次隐晦的环顾四周,不管太监宫女还是侍卫,都一如既往的恭敬卑微,一点儿异样的神色也无。 可那丫头说话的时候嘴唇没有动,难道是腹语?景泰帝的眼神渐渐暗沉,动了杀意。装神弄鬼者,该杀! 【我去!张嫔要把堕胎药灌到小宫女嘴里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皇帝还真是老当益壮,都五十了吧,还能生啊?】 景泰帝一僵!要说他这辈子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子嗣太过稀少,也不知是不是杀伐太过,年轻时子嗣就稀少,自从十年前开始,宫中更是连颗蛋都不曾下过!这是哪个宫女有孕?! 不对!不管是真是假,他得先去救自己儿子! 招来九福,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景泰帝陡然起身,急匆匆的朝着后宫飞奔而去。 虽说大伙儿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在宴饮,但实际上都注视着陛下,此刻见陛下怒气冲冲离开,底下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声,都好奇发生了什么。寿宴上愤然离去,定是后宫中出了事! 此刻后宫之中,寂静如同死地。景泰帝坐在椅子上,身上气势威重,渊深似海,压的下方的张嫔瑟瑟发抖,喘不过气来。 景泰帝庆幸来得及时,先行一步的侍卫们及时控制住了局面,这会儿太医正分析那碗堕胎药。 “……此药中加了分量十足的麝香冰片,且都是上上等,药力强劲,若是身怀有孕的女子不小心饮下,胎儿必定不保……” 后面的话景泰帝已经不用听了,他冷冷的看着抖如筛糠的张嫔,几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氏,阴损毒辣,毒害皇嗣,罪无可赦!剥夺一切尊位,打入冷宫!其父母族人,尽数下狱,此事彻查!” “陛下——” 张嫔的嘴巴很快被人堵住,拖了下去。 而景泰帝琢磨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儿,张嫔完全是开宴之前发现那宫女身有异样,害人的心思也是临时起的,刚刚那女娃子的手还伸不进后宫来,所以,是蓄意为之,还是真有神异之处?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孩子是保住了,单论这点儿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儿。只是世事难料啊…… 再回到宴会上时,景泰帝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刚刚大发雷霆的模样,反而笑眯眯的,当场宣布了自己妃嫔有孕的消息。在一片恭贺声中,景泰帝果不其然又听到了那个懒洋洋的声音。 【还真有了?!老皇帝还真是厉害啊。】 景泰帝脸上的笑意有点儿控制不住,嘿嘿嘿,没办法,老子就是这么老当益壮啊! 【嗯……按照剧情,这会儿该有报喜的上来了吧?我去!那些小姐姐们那么猛吗?三千娘子军剿灭上万北蛮军!而且还是在没有后勤支援的情况下?牛!】 娘子军? 大喜过望的景泰帝觉得这个名号有点儿耳熟,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 恰在此时,贴身内监喜色溢于言表的捧着一封喜报匆匆上前,不知怎的,景泰帝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速。大景苦那些未开化的蛮子已久,只是对方占据着辽阔的草原饲养大批优质军马,骑射上颇为了得,频频犯边掠夺,双方厮杀的历史已有百年之久,委实是世仇了。 也因此,北蛮成了他的一块心病,难道,那不讲规矩的女娃子说的都是真的? 展开喜报一看,景泰帝顿时哈哈大笑,甚至狠狠地一拍桌子,那些杯盘碗盏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原本言笑晏晏的众人顿时都不敢吭声了,现场一片寂静。唯有几位朝中重臣若有所思的盯着君上。 “哈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北境娘子军夜袭北蛮军营,杀死俘获北蛮上万人!烧光敌军粮草!实乃大功一件啊!” 第二章 娘子军,封县主 底下众人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就是一片喜气洋洋。朝廷和北蛮打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实话大家都已经习惯时不时地来份战败军报了。这猛不丁来个战胜的,还真是教大伙儿喜不自胜啊。 只是有个别人的眼神就控制不住的朝某位大人身上倾斜,女客们则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方才还心下嘲笑的应九阙。 虽说这十三年来娘子军的赫赫威名几乎已经消失,但只要上些年岁的都知道,这娘子军的统领,不正是当初那位出身前朝将门,威名可止小儿啼哭的女将军应重鸣吗? 换句话说,就是应九阙的亲娘! 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变化,应九阙恹恹的甩着自己的袖子,眼神在热气腾腾的茶壶和林姝然身上徘徊。要不,干脆直接一把掀了桌子? 她不开心,干脆大家也都别开心了。 反正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就她这破烂身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嘎嘣一下死了?还不如先让自己爽了! 而此刻,文臣武将那边也有一人此刻手指微颤,眼神微微一闪,已然又是一派气度斐然的文臣典范模样。周围那些同僚们羡慕鄙夷等眼神似乎不会在他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也是在此刻,景泰帝终于想起来这一茬,眼神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了礼部侍郎林炜身上。 “林爱卿,朕记得,这北境娘子军还是你发妻巾帼将军建立的,当初在抵御北蛮的时候也立了大功?” 礼部侍郎毕恭毕敬的上前,清俊的容貌并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就让他丧失魅力,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点儿难以言喻的魅力。他此刻眼中带着一丝哀伤,叫人忍不住对他多了一些浅浅的同情。 “回禀陛下,那娘子军确实是内子生前所建,只是没想到内子离世十三年,她们竟还能立此奇功,也是出乎微臣预料。但值此盛世,想来内子泉下有知,定会安息的。” 提起那位颇有传奇色彩的女将军,景泰帝也是唏嘘不已,当初那位闻名天下的女将军在父兄尽数战死的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以女子之身力战北蛮,几乎是力挽狂澜般将一边倒的战局拉回。 也是多亏了有她拦在北境,景泰帝才趁此时机推翻前朝。虽然双方处于敌对状态,但景泰帝对她也颇为推崇。只是没想到,这眨眼之间,十三年就这么过去了,而他们终其一生,竟然也没怎么见过…… 景泰帝的大内监九福这会儿小心觑着陛下神色,也禁不住缅怀一二。 “当初那位巾帼女将的名头,即使奴才身处深宫之中,也有所耳闻。只可惜应将军为阻拦北蛮战死沙场,实在悲壮……” “是啊……” 女子本不必上阵杀敌,可应重鸣本可以在后方安享荣华,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上阵杀敌甚至马革裹尸,实在是女子中的典范。说起来,当年类似应重鸣这样伟岸的女子也不少,如今倒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此次娘子军全军上下都有赏,应重鸣将军也应如此!” 紧接着景泰帝大刀阔斧给应重鸣加了谥号,许是回忆起了当年之事,景泰帝这会儿有点儿心潮澎湃,加封了应重鸣还不够,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接下来本应该加封林炜,毕竟夫妻乃是一体嘛,但文臣加封不比武将,自有一套规矩。就在景泰帝犹豫之际,九福适时的为陛下分忧。 “听闻应将军有位独生女儿,好像叫,叫个……” 时间太过久远,九福一时间说不太上来对方叫什么名字。但这可给景泰帝提了醒。 当即询问林炜那个女儿的事儿。 林炜立即欣喜的看向女客席位那边。 于是还在纠结要不要来一把刺杀闻名天下的应九阙就被‘拽’了出去。 当看见应九阙的一刹那,景泰帝嘴角抽动一瞬,然后尽量和颜悦色的安抚貌似惊惶不安的女娃娃。 “你就是应重鸣将军的独女?” “臣女应九阙,见过陛下。” 嘶——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隐晦的抽气声,越来越多汇聚到林炜身上的视线几乎要将对方缠死。 大家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未尽的意味就这么顺畅的交换了出去。 不是,这林侍郎的闺女怎么不跟着自己父亲姓?难道林侍郎当初曾入赘应家的传言是真的? 周围人的视线对林侍郎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欣喜的看着身边的女儿,那叫一个慈爱。应九阙抿了抿唇,对上这位父亲的视线,也应景的露出了个忐忑的笑容来,看起来格外的无措,惊喜。 只有高高在上的景泰帝抽了抽嘴角。 【这老东西装的挺像啊。这表现,谁能看出来我是三天前才被从庄子上接回来的?不愧是当官儿的,演起戏来一套一套。】 景泰帝轻咳一声,不知怎的,林侍郎觉得自己好像背后一凉。然而紧接着陛下的封赐就让他禁不住喜悦。 “……封应九阙为瑞安县主,享食邑千户。” 陛下直呼应九阙其名,这是承认此女继承应将军一支了? “臣叩谢圣恩!” “……臣女叩谢圣恩。” 怎么感觉这个便宜爹比自己还要高兴呢? “九阙啊,没想到你娘去世那么久,恩泽还能落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让你娘的名声蒙羞,当愈发勤俭才是。” 在周围人的恭贺声中,林侍郎一把抓住应九阙的手,这才注意到她手臂都湿了,那叫一个痛心,忙不迭的问了好几声,却没有注意到应九阙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古怪。 景泰帝从刚开始的注意力就隐隐约约落在应九阙身上,这会儿总觉得对方好像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虽说刚刚才册封对方,可景泰帝对应九阙的怀疑与杀机却一直不曾落下。他可以确定其他人都听不见应九阙的心声,虽然新奇,可太过超出寻常的异端,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那女娃的声音。 【呕!这老东西有手汗!脏死了!】 景泰帝:“……” 第三章 偷情偷到皇宫来了 这会儿景泰帝溜溜达达的从高台上下来,十分随和的跟林侍郎说话,同时一双眼睛不停的往林侍郎被衣袖遮住的手上看去。这林侍郎向来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儒雅模样,从年轻时就有许多女郎为他要死要活的,没想到竟然有这种难言之隐? 嘿嘿,嘿嘿嘿…… 林侍郎这会儿后背有些发冷,但为官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景泰帝不着调的样子,因此十分坦然,倒是让没看着热闹的景泰帝十分遗憾。遗憾着遗憾着眼睛就往应九阙身上去了。 刚刚离得远也没看清,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发现这女娃娃柳眉杏眼,身形高挑,竟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看起来病弱了些…… 嗯,景泰帝年纪大了,就爱给年轻人牵牵红线,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这孩子如今几岁了,可有许了人家呀?” 林侍郎笑容不变,说起这事儿来还有些发愁。 “这孩子啊,从小身子骨就弱,隔三差五病个几次,这婚事就耽搁了。如今已然十八岁,倒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这不防事,正当妙龄的小姑娘,朕有一……” 应九阙在一边应景的露出个羞涩笑脸。 【下句话不会要给我介绍对象了吧?盲婚哑嫁要不得啊!听说这年代的公子哥们喜欢红袖添香那一套啊,不会我还没嫁进去就有孩子了吧?嗯……鹤顶红?不太好搞。砒霜?这个简单,就是太容易被医者看出来。要不弄点儿天花病毒?这个不行,传染性太强,可能会连累无辜,我的三观不允许啊……】 景泰帝打了个哆嗦,坚强的看向应九阙,天,天花啊,是那个一旦传播开来死人特多十室九空的那个天花吗?鹤顶红就算了,只死一个,天花可是死很多人的啊! 看着表面貌似十分温柔的应九阙,景泰帝咽了口唾沫,这女娃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知道应九阙有些神异,虽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做到,但他还是积点儿德,不祸害人家少年了。 “……正当妙龄的姑娘,不用急,不用急,且还能留几年呢。” 咦? 应九阙一乐,【老皇帝人还挺好的嘛。女人十八一枝花,正风华正茂的时候,结什么婚啊,又不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亲戚?在庄子里十三年无人知,这一封成县主,亲戚们都出来了。这就是穷在闹市无人……啊!】 应九阙猛然发出一声尖叫,眼神跃跃欲试,吓得景泰帝浑身一抖,又怎么了? 【什么?!什么轰动朝野无与伦比的炸裂消息?当今探花强迫状元脱衣!!没能得手竟恼羞成怒挥刀相向?这是什么喜,惨绝人寰的大事儿啊,怎么强迫的?到哪一步了?衣服呢?腰带呢?现场呢?!怎么就不能亲眼看一看……】 景泰帝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什,什么叫当朝探花强迫状元?!今年的状元都四十了!探花郎还不到二十吧?就算这等断袖之癖的事儿可以摆在明面上,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都偷情偷到皇宫来了! 还有,怎么还能拿刀呢?那些金羽卫是干什么吃的!搜个身都不会吗?万一真闹出来个好歹,血染大殿,他这场寿宴可就天下闻名了! 立即招来九福耳语一番,九福脸色一变,立马下去了,只是可惜,他去的晚了些,还没到地方呢,就听见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 这还悄悄个甚!还能比这更惹人注目的吗? 就连景泰帝,都变了脸色。 本来还想悄摸摸的将此事按下去,可是这下,只能公开来了。 景泰帝率先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赶去,身后众臣子担忧的担忧,好奇的好奇,也都跟着去了,结果就看见了血里呼啦的凶杀现场。今朝探花郎是个十分清俊的少年郎,这会儿满脸是血,被几个内监死死压着,也不挣扎,只是死死地盯着进气多出气少的状元。 应九阙特别好奇,所以也跟着过来了,从人缝里看了一眼,那状元虽然保养得好,勉勉强强算是个美中年,但留着一副胡须,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再看看探花,一张小脸嫩的可以掐出水来,这怎么看怎么不匹配啊,难道是这探花恋老?嘶,这毛病可不太好啊…… 不止应九阙好奇,景泰帝也好奇啊,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眼,怎么都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只能先不吭声了。 “陛下,状元胸口中刀,只差一分就刺伤心窍,虽失血较多,但,暂时无性命之忧。” 这会儿状元也慢慢醒转,只是脸色难看的很。 探花手里的匕首还在地上躺着呢,怪不得金羽卫没有查出来,探花不知道在哪儿找的能工巧匠,硬生生的将匕首做成了个发簪模样,露出来的刀刃部分,只有半个手掌那么长。或许正因如此,状元才保住了一条命。 现场如此简单明了,景泰帝就要命人将探花抓下去,谁曾想到,状元郎脸色阴晴变幻片刻,突然出声。 “陛下,辛探花不是故意伤臣,只是推搡之间不小心刺伤微臣而已。” 辛探花冷笑一声,喊出的话简直要跌破众人眼镜。 “呸!我要你假好心!你这个负心汉!我诚心诚意寻你,好声好气说话,你竟要一拍两散互不相识?!当我是个死人不成?!还想给点儿银子打发我?呸!天下哪儿来这么好的事儿!美不死你!” 嘶——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要不然现场这大部分官员也不会巴巴的跟了过来,这会儿听见这等劲爆的消息,眼睛刷刷刷的亮了,明里暗里盯着辛探花,想听个一手消息。 所以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实真相,才会让探花郎怒而杀之?!虽然没能杀得了人吧,但这也算是上达天听了呀! 众目睽睽之下,状元郎把个还算清俊的脸蛋憋成了青紫色! 第四章 救驾之功 “咳咳咳!” 见势不对,老皇帝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状元狼狈的左右看看,干脆脑袋一歪,晕了! 唉!应九阙几乎可以听到大家遗憾的叹气声,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关键时刻竟然装晕,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啊! 不过人家都已经晕了,继续纠缠下去也不太好,老皇帝略微遗憾的让人把状元带去偏殿养伤。因为想看热闹的人太多,这会儿现场乱糟糟的,应九阙也不知怎的,被人群挟裹着,一点点挪到了老皇帝身边。老皇帝抽空看了应九阙一眼,倒是没有介意,这女娃娃看着就不太康健,弱不禁风的,怎么没有一点儿她娘的刚强呢?叫人略微有点儿失望啊。 应九阙没有注意到老皇帝的眼神,她被挤得晃来晃去,一不留神被脚下凸起的青砖绊了一下,踉跄好几步才站稳。顿了顿,直接弯腰将绊了自己一下的青砖扣出来,准备给它来个碎尸万段。就在这个时候,她眼角白光一闪,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抬头就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了过来,目标直指左前方的老皇帝! “锵!” 一道金石相击之声响起,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侍卫暂时阻挡成功,但那突然冒出来的刺客武力值相当高,只是被暂时拦了一下,那侍卫就已经被刺倒在地,鲜血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蔓延开来。 许多人都想过在危急关头救驾来给自己搏一个前途,但当危险当真到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及时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在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 就连身经百战的老皇帝此刻也瞳孔一缩,但他好歹征战多年,该有的身手还是有的,利索的避开第二次攻击,然而此刻他身边围着的人太多了,那些宫女太监官员啥的,四处尖叫逃跑,个别忠心的臣子根本就过不去,紧接着致命的一击就出现了。 眼睁睁看着那雪亮的刀光朝着自己涌来,老皇帝避无可避,瞪大了眼睛。 而亲眼看着老皇帝躲到自己这边的应九阙:“……” 顺手抄起刚扣出来的青砖就抡了上去。 “咚!”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老皇帝很清楚的听见一声闷响,然后近距离的观看了那目露凶光身穿太监服饰的刺客脑袋是如何变瘪,然后砰的一下炸开的! 腥热的血迹和混杂着的白色物体喷了出去,老皇帝也难免沾染上,但他不同于尖叫声更大的太监宫女们,趁势上前,抓住刺客的手,就将那柄匕首刺入了刺客的脖颈。本就受了重创的刺客动作猛然一顿,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整个人轰然倒地! 直到此刻,大家才反应过来,刺客被制住了。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错失了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那可是救驾啊!能载入家谱的壮举!他们刚刚怎么就没能赶上呢?!是的,某些人是不会觉得自己刚刚贪生怕死,只会觉得是别人挡了自己的路。尤其是,那个救了陛下的人还是个弱不禁风的…… 看了眼刺客脑门上那依旧汩汩淌血的窟窿,默默地将这个词咽了下去。那小姑娘怎么回事?看起来杨柳细腰的,竟然这么大力气,脑袋都给人家砸扁了! “……” 劫后余生的老皇帝平复了会儿心态,随即面无表情的一挥衣袖。即便以应九阙的心态,这会儿都能感觉到空气猛然一冷,一股叫人瑟瑟发抖浑身发冷的气势猛然炸起! 应九阙眨了眨眼,静静的感受着后脖颈处那炸毛的感觉,低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怒!不过老皇帝生气也是应该,毕竟他的皇宫都成筛子了!刺客都能堂而皇之的在寿宴上出现,下回是不是要下毒了?老皇帝可不能死,虽然粗鲁了点儿,可也算是勤政爱民,总比前朝末帝好的多!】 老皇帝:“……” 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但他还是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威严,几道命令下去,飞快的将现场梳理好,不多时,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等大官们就已经勘察完现场,默默地给老皇帝报告了一番。 应九阙就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不长眼的让这位救驾功臣离开,倒是林侍郎那边,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又收获了不知多少。说来也真是奇怪,现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姓林的那么幸运,不仅自己不用冒险,还收获了一份救驾之功? 那个小姑娘当然会得到陛下的奖赏,但毕竟是个小丫头片子,撑死了再给她加封一次,实际上的好处还不是都归了林家? 这边,老皇帝听着臣子们的禀报,深沉似海。这么大个人凭空出现,怎么可能毫无痕迹?别的不说,他顶替的这个小太监呢?人在哪儿? “给朕搜查各个宫室!” 就不信了,找不到一点儿蛛丝马迹?! 酝酿了片刻,老皇帝将应九阙叫过去,一言一行尽显慈和。 “九阙啊,你可是救了朕一命,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尽管提!朕一定满足!” 应九阙眼睛闪着微弱的光,还没等她开口,一边的林侍郎已经走了上来,十分谦和。 “陛下,这是小女应尽之责,怎能大加封赏?更何况刚刚已经封赏小女为县主,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天地君亲师,陛下乃是共主,臣等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相信,小女也是这样想的。” 老皇帝默默地看向看似乖巧的应九阙,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女娃娃应该不会这么想…… 【嘿这老东西,长得挺丑想的倒美!你怎么不冲上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番?说大话谁不会啊。还有,如果我说刚刚只是顺手会有人信吗?】 老皇帝:“……” 总觉得自己今天沉默的时间格外长啊! 就在应九阙跃跃欲试的准备说话之际,一个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冲了过来,那眼神表情简直像是看到了自家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诈尸! “陛下!状元,状元他死了!” 第五章 到底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老皇帝脸上几乎要冒出来的黑气! 就不能好好让老子过一个安安生生的寿宴!全天下的人都来给老子作对是吧?他就不信了,刀尖上舔血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 老皇帝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儿,周围尽是一些看上去忠厚担忧的忠君脸,可是这些人,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当真一样吗?或许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朕能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朕听见。 想到这里,老皇帝的表情略微舒缓了些,然后直接带上应九阙往偏殿走去。当然,刑部大理寺那些人也都跟上了。这种时候,就算是最古板的老人都没有试图劝阻陛下,毕竟这一连串的事故发生在陛下的寿宴上,换了谁都受不了,这可是理应戒备最森严的皇宫! 等到了偏殿,浓郁的血腥气让应九阙忍不住皱了皱眉,当看见状元郎浑身污血的死相时,心中忍不住呕吼一声。 【谁这么恨这位状元啊?死的真惨。】 可不是惨吗?状元正整片前襟都被血湿透了,脸色泛着一股淡淡的紫意,明明人已经死了,眼睛却还是大睁着,表情扭曲,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东西,渲染的大家伙儿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这是死不瞑目啊! 老皇帝默默运了会儿气,语气冰冷。 “李太医,状元是怎么死的。” 刚刚你可是说他没有性命之忧,这会儿人嘎嘣死了,你得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李太医那叫一个汗流浃背,快速查看了一番状元的身体情况。 “陛下,微臣刚刚为状元处理伤口,那外伤确实不足以致命啊!至于死因,脸色发青泛紫,或许是一时心跳过快,猝死的……” “或许?” 景泰帝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那叫一个不怒而威。 “你就是这样给人诊治的?” “陛,陛下,微臣当真不知状元的死因,或许,不!他一定是死于惊吓过度,心跳过快!” 应九阙都不忍心看老皇帝的表情,这李太医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都不知道好好看看眼前的境况,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说自己不知道,或许还有一分脸面。 果不其然,下一刻,景泰帝勃然大怒! “朕要的是一个确确实实的结果!” 李太医顿时趴伏在地,连连求饶,景泰帝根本不想看见他,转头看向那些大臣。当皇帝的,本来就多疑,更何况今天他这皇宫简直是被捅成了筛子。就连平常看着还不错的李太医,现在看着也是个酒囊饭袋!这些个老成持重的臣子们,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敢相信。 就在此刻,景泰帝眼珠子一转,看向了百无聊赖站在一边抠手指头的应九阙,眼睛顿时一亮!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多么聪明的臣子,而是忠心的,重要的是得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应九阙,就很合适嘛。身份也配得上,刚封的县主,又有救命之恩,给朕做点儿事儿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景泰帝看着应九阙的眼神就慈和的无以复加。 “九阙,你今日救了朕的命,朕还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你,不如你说说自己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珠宝首饰?还是给你爹升升官儿?” 应九阙表面平静,心底却像是吃了屎一样。 【就那个十几年都没见过的爹,凭什么把我的功劳都给他?我还不如给自己换点儿好东西。但是荣华富贵珠宝首饰刚刚老皇帝已经给我了……啊,好无聊啊……】 老皇帝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眼神掠过暗含期待的林侍郎,故作为难。 “看来你都不想要啊……不如……” 周围的臣子们顿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之前陛下一旦开始这样的语气,就说明要搞幺蛾子了。这会儿不会是…… “既然如此,那就帮朕个忙,查一查余状元为什么会猝死吧。” “呃……” 没想到应九阙还没开口,那些大臣们就受不了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小官儿一下子跳出来,喋喋不休的阻挠。 “陛下!应县主不过是个女子,虽然有救驾之恩,但只需给予位分上的增长即可,怎能将前朝臣子之事交给她?这不符合规矩啊!” “正是如此啊陛下!且应县主年纪尚小,自幼长于闺阁之中,根本没有接触过此等血腥之事。就算是为了县主的闺名计,也不能这么做啊……” “是啊陛下!” “臣附议!” “……” 杂乱无章的声音扰的应九阙头疼。其实她原本也没那么想做这种苦差事,但这么多人反对,她的反骨劲儿可就上来了。 【谁说我不行的?我很行的好吗?!】 哪怕这会儿那个便宜爹正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应九阙也全当没有看见,面带难色的点了点头。 见周围那叫一个群情激愤,景泰帝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扫过四周跟挖了他们祖坟似鸡飞狗跳的臣子们,给出了一个解决法子。 “也是,九阙年纪尚小,一个人查案不太现实,也罢。朕给她安排几个人,务必要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回事,但应九阙确确实实预示了他后宫女人有孕的消息,或许有部分未卜先知的能力? 无论如何,这种能力都不能浪费。且看她能不能在此次查案过程中显露出来吧。 这时有机灵的小官儿凑了上来。 “陛下,就算应县主主理此事,也得有个期限吧?总不能就让余状元这么孤苦伶仃的等下去?” 这句话才是最大的杀招,主管刑事的官员都知道,查案子可不是简单的小事儿,那得多方面都顾虑到,甚至很有可能追踪了很长时间,最后却发现方向是错的,功亏一篑。而一个从未接触过这些的闺阁女子,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破案?或许,那余状元就是自己猝死的呢? 而直到此刻,那些一直沉默不语的大佬们才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朝堂人才济济,陛下却偏要用一个小小的女子,岂不是将他们这些臣子都当成无用之人? 第六章 谢明尘 景泰帝沉吟了会儿,然后拍板决定。 “那就十天吧!十天之内,九阙,将这件事解决掉。” 应九阙乖乖的点了点头,至于林侍郎暗含劝阻的眼神,她当然是没有接收到啊。让别人高兴怎么比得上自己爽? 那些臣子们虽然不赞同陛下这个决定,可陛下已经退了一步,如果他们这些人继续劝阻,难免有威逼君主之嫌,于是大家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就心领神会了。 景泰帝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臣子们眉眼之间那点儿算计?他只是默不作声罢了,这人选,还是得自己挑啊。 于是这场本应该和和气气美满团圆的寿宴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林侍郎还想带着应九阙回府,却被拒绝了。 “父亲,女儿已经被封为县主,按照规制,有自己的县主府,虽然小了点儿,不过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住,且离皇宫较近,方便向陛下汇报案情,今日就先不回去了。” 林侍郎看着恭谨谦和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微茫,随即低声相劝。 “九阙,你一直在庄子上长大,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怎么能沾染上这些污糟之事?这血腥味儿如此浓重,你也不害怕?虽说这是陛下的命令,你得恭谨顺从,但如果当真做不来也不必害怕,父亲会为你求情的。毕竟你只是个女子,做不来这等事也属正常。” 应九阙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这个父亲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从表面上看,这些话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支持。不过,她最不喜欢听的就是一个女子怎么怎么,难道她是个女人,就代表她是个废物?这也太武断了些吧? 当然了,这些话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因此应九阙只是感激的表示。 “多谢父亲关怀,只是君恩难违,陛下这般看重我,我也得尽心竭力回报陛下才是。” 陛下看重? 林侍郎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陛下怎么可能对一个刚见面的孩子看重?还是个女子?但他最终也只是轻声道。 “也罢,那你就试试吧。对了,等这事儿告一段落,还是回家来的好,毕竟你已经不小,也是时候张罗起来了。” 张罗什么?当然是婚事!应九阙还没愚蠢到连这点儿都不懂,但她并没有发火,而是给林侍郎行了个礼,随即就起身离开了。 林侍郎站在原地,看着应九阙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神略显怅惘。 应九阙才没注意到这个便宜老爹的心思,她只是跟着老皇帝派来的内侍重新回到余状元死的偏殿,想要认真看看现场。景泰帝已经将整个偏殿封锁,顺便把所有那个时间段经过出入偏殿的宫女太监侍卫全都拘了关在偏殿前方的空地上,周围布满了威风赫赫手持利刀的金甲卫。 那些宫女太监们虽然惊恐,但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这会儿也不敢大呼小叫,甚至连眼泪都是无声无息的流。 暂时没顾得上他们,应九阙自己在偏殿里转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察觉到外面有人影闪过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极为年轻俊俏的小太医。看来老皇帝还是有分寸的,她对死人还真是一窍不通,要想查案,总得查清楚对方是怎么死的吧,总不能到了最后一看,余状元还真是病死的,那就好笑了。 这会儿见到应九阙,那小太医连忙放下手中的医箱,勉强周正的行了个礼。 “小臣谢明尘,见过应县主。” 应九阙点了点头,随即忍不住一声轻咳。她这具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强健,折腾一天了,又跟个血里呼啦的死人待在一起,这会儿有点儿撑不住。 “谢太医,请你先给余状元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实在话,她有点儿不信刚刚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老太医。要真是有能耐的话,也不至于最后就得出一个‘猝死’的简单结论啊。 到底是外伤还是内伤,中毒还是窒息,什么都说不出来。要他有什么用?她要是老皇帝,也生气啊。眼前这个小太医,估计平日里在太医院也不是什么受重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推出来啊。 谢明尘脸上有些局促,多看了应九阙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片刻,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县主不用叫我太医,我只是个小小的恩粮生,直呼我名字即可。屋中血腥气太重,县主还是离远些好。” 说罢,也不磨叽,打开自己的药箱,就走过去检查死不瞑目的余状元。 皇宫重地,仵作暂时是不能进的,也就只有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恩粮生才会被推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但应九阙略略惊讶的发现,谢明尘竟然没有因此而心生不满,他的举手投足,都认真得不得了。 应九阙对验尸一窍不通,这会儿尽量保持安静,生怕打扰对方。毕竟任何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都值得尊敬。 半个时辰过后,一道浅绿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踏入,带来一阵浅淡的梅香,恰巧此刻谢明尘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应九阙转身仔细的打量悄无声息走进来的女官。 是的,女官。应九阙见了之前寿宴上那些老中青官员们各种明确或隐晦的蔑视,还以为这世界当真如此叫人无语,没想到,自己这会儿眼前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一位脸色平静的女官!还不是只能在后宫中当的那种,正正经经出入朝堂衙门的那种! 毕竟应九阙再眼瞎也能看见这女官身上和那些男性官员们一模一样的浅绿官服。 “你是?” 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官气质优雅内敛,弯腰行礼时,一举手一投足尽显不卑不亢的气质。 “下官淳于霜,刑部司务,见过应县主。” 下一刻,行礼之人微微抬眼,对上了应九阙黑漆漆的眼眸,一股穿堂风突然刮起,景泰十三年春,微风吹拂,命运之轮,悄然转动。 第七章 他是我血缘上的亲爹 应九阙眨眨眼,点了点头。 “不必如此,你我都是替陛下办事,彼此共勉就成。” 这时候谢明尘也将自己观察所得面色沉重的说了出来。 “余状元,是中毒而亡。” 不仅如此,谢明尘还在余朗胸前的衣服里发现一朵染血的朝颜花,可是看来看去,都是很普通的那种朝颜花,虽说现在时节早了点儿,但要是认真去找,也能找到。 应九阙叹了口气,事情果然不会那么简单。想起那位还被关押着的辛探花,应九阙比了个手势。 “或许那位会知道些内幕。” 辛探花原本还愤愤不平,结果在听到状元死了的消息时,大笑三声,恨不得亲眼看看对方的尸骨,这一看就是有问题啊。 应九阙和淳于霜对视一眼,随即默默地表示。 “你和余状元关系很好?” “好?” 辛探花停下笑声,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呸!那个狗东西!我恨不得跟他没有一丁点关系!谁跟他关系好!” “那我看你还挺激动的?说起来,我突然发现,你和那位状元还有点儿像?也许是眉眼……” 辛探花可是能在天下千千万万学子中厮杀出来的人物,就算因一时激愤有些举止过分,这会儿也已经恢复过来,平静的看一眼面前新鲜出炉的县主,也不磨叽,说出了自己和余状元的关系。 “那个余朗,是我血缘上的亲爹!” 嘶—— 应九阙觉得自己牙花子有那么一点点疼,天啊,那刚刚这位探花郎勇敢出手竟然是为了捅自己亲爹一刀?是她有罪,思想太不纯洁了,还以为有人敢在宫廷重地搞咳咳,搞那啥呢。 “不知二位有何深仇大恨,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解决?” 虽然很佩服这位勇士,但在这个时代,对自己亲爹下手,那可是要受万人唾弃的!尤其探花郎还是个读书人,要知道这天下,读书人的唇舌犹如尖刀,若是外人知道了,就算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会被人攻讦。 估计是破罐子破摔了。辛楠整了整自己的衣着,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过往一一说出。 “那余朗从前不过是个破落户,仗着自己读过书有张还算不错的脸,花言巧语蒙骗了我娘,还有了我。我娘结果那混账在骗了我娘的全部家财之后就跑了,我娘苦苦等了他二十年!要不是我今朝科举撞上,还以为他早死在那个深山老林里了!不过现在倒是也不晚,毕竟他还是死了!” “应县主,让我说,你也不用查下去了,就当他是遭了报应不成吗?我想,现在朝中一定有很多人在等着看你笑话,甚至已经准备好了给你使绊子,要是不想受万人指责,还是尽早收手吧。” 虽然这位小探花长得挺俊秀,但应九阙可不喜欢听这话,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辛楠,在他逐渐阴沉起来的表情里突然笑出声。 “看来辛探花是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啊,不然也不会这么阻挠我破案。还是说,你在故意包庇莫个人?如若不然,你就是在故意混淆视线。不得不说,探花大概是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啊,一向倔头,你要是不说还好,你这么噼里啪啦说一大通,还让我怎么罢休?” 辛探花像是被谁踩了一脚似的,脸色骤然阴沉的可怕,应九阙却根本没有发现,或者说,她根本不介意对方的脸色。 她本来就不想活了,这人呐,就是怕丧失生机。都不想活了还怕什么怕?!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反正老娘就烂命一条,死就死了,还怕个毛! 本来还觉得这小探花和那些循规蹈矩的官儿不同,没想到还试图用这种方法让她知难而退。 【啧啧啧,还是老皇帝好。至少在他老人家眼里,不管男女,都是他手底下的驴啊。大家都是牛马,你比我多个甚,还搞出优越感了。男人啊,就算隐藏的再好,那股子鄙夷女人的劲儿还是有的。】 藏在禁室里的景泰帝嘴角比较艰难的扬起。主要吧,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怒。这话听起来好像在夸自己?不确定,再听听。 站在角落里的高大身影闷声看着景泰帝兴致盎然的背影,不太明白陛下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明明可以将这案子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处置,却偏偏给了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不说那些激愤的大臣们了,就连他也很难理解。 此刻,站在景泰帝边上的九福微微侧转过身,露出个制止的眼神,黑影顿时安静不动。 辛楠也没想到应九阙竟是个棘手人物,沉默了。 见对方这不配合的态度,应九阙叹了口气。 “也罢,看来,我不像是能找出真凶的人,也只能让余状元继续享有状元的名头,估计族谱之内还要为他单开一列,毕竟是考上状元光宗耀祖之人呐!” “你敢?!” 应九阙乐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余状元又没有为难我,我跟他说起来都不认识,自然不必牵扯这么多。查不出来虽然很丢脸,但承认自己的失败好像也不是为难的事。” 耸了耸肩,说实话,应九阙这个动作真的很不名门闺秀,但也正因如此,辛楠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要是让他亲眼看着余朗荣归故里,他还不如去死!那样的混账,根本就不配这么活着! 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应九阙就不用说了,看着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实际上从三言两语里就能看出来是个臭不要脸的。刑部司务淳于霜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朝中少有的女官,向来谨慎沉稳,这会儿稍退应九阙半步,明显是以她为主。三人里唯一一个男人,偏偏是个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恩粮生!而且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连个屁都没放过,到最后还不是听应九阙的? 脸色跟开染坊似的青红轮转,辛楠几次开口,几次都缩了回去。眼见着应九阙都要转身离开了,辛楠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眼瞅着人都要不见了,还是没能撑住。 “等等!我,我说!” 应九阙停下脚步,由衷的叹了口气。 早这样不就行了?这把人给累的,汗都要出来了。 “余朗明面上没有正妻,但在桐花巷有一处私宅……” 第八章 担心个甚! 得到这个重要的消息之后,应九阙三人没有浪费时间,迅速领了腰牌出宫,直奔桐花巷而去。景泰帝眯缝着眼看他们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有些感慨。 “年轻就是好啊……” 感慨了会儿少年们的青葱岁月之后,景泰帝摆了摆手。 “这群年轻人啊,就是欠考虑,连一个会拳脚的都没有,就敢这么兴冲冲的过去,若是碰见些不讲理的人家,还不得被人家欺负死?也罢,你去帮一帮他们。” 黑暗中的高大人影点了点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室内一时静默,九福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景泰帝哈哈一笑。 “你这老东西,这会儿装什么担心呢?给你干儿子的前途都不要了?要不朕把他叫回来?” “陛下信任那孩子,老奴心里也高兴得很,只是,老奴担心,朝中会有非议……” “担心个甚!” 景泰帝草莽出身,即便当了十三年的皇帝,举止比以前文雅许多,但骨子里还是彪悍的很。这会儿身边没有外人,对着跟了自己小二十年的九福,也没了顾忌,说话随意得很。 要是被史官们看到了,说不定会狠狠地记上一笔。 “你那干儿子正是好年华,整日待在宫里又有什么好的?好好的出去干一番事业,也不枉生做男儿来这世上一遭。而且,那些个下巴抬到天上的家伙们,总以为自己的出身比别人好,在朕心里,从来都不在意家世好坏,只在意是否好用。要论家世,朕还是田舍郎出身,让那些世家大族来说,朕怎么配坐在这位子上?” 九福抽噎一下,深深行礼。 “陛下乃真命天子,世人尽数承认的,老奴发自心里认为,您就是这天下最英明的主子!” 陛下百忙之中还记得自己的干儿子,他怎么能不感动?像他们这样的人啊,平日里受尽歧视。因为自己没了根,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似的,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尽管平日里见到自己也是笑脸相对,但那眼底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这人的尊重,他可是看的真真的。 别人也就算了,可自己收养的孩子明明身心健全,因为有自己这个太监爹,就被明里暗里鄙夷不屑。九福只是嘴上不说,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那傻小子,可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啊! 应九阙三个带了一列金甲卫出宫,可算是惊掉了那些暗中围观之人的下巴。陛下竟然将自己的亲卫给了这个新鲜出炉的县主!要不是应九阙今儿个是成年第一次出现在京城,大家还以为她是陛下隐藏多年的沧海遗珠呢!等等,嘶,那应九阙虽说看起来病弱了些,可当真是个美人,陛下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的人还真是不少,只不过大家就算怀疑得很,也不敢将此事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啊。 应九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自己可是给陛下做事的人,陛下给自己分点儿人手多正常了,十天看起来不短,可若是能早点儿将此事调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也能多挣一份颜面。毕竟,她还真不想当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的闺秀。 桐花巷是个平民小巷,他们一群人就这么过去未免太过显眼,所以在出来之前大家就已经换了便装。只不过那群金甲卫一个个人高马大,再加上凛冽的气质,看上去就不好惹,他们这次去只是为了调查真相,又不是为了抓人,应九阙短暂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和淳于霜谢明尘一起去看看。谢明尘那人畜无害的气质,倒不会引起他人的警觉。 根据辛探花给的地址,三人最终摸到了一处有着暗褐色木门的小院。这小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从外面就能看见小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桐树探出头来,树叶青绿,正是好时节。 随手拦下一个行色匆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应九阙笑眯眯的掏出一把糖渍瓜子递了过去,本来不太高兴的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热情的不得了。 “姑娘,看你们是生面孔,来找人的吧?找谁啊?不是大娘我夸口,这条巷子里的人家,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九阙笑眯眯的避开对方想继续伸过来的手。 “大娘,我恍惚中听说,这里有位叫芸娘的姑娘住着?那是我表姐,家里遭了难来投奔,只是书信来的晚了些,我们一家子都去外地了,如今一回来收到信,可着急了!您说说她带着个小姑娘,也没个依靠,多可怜呐!我们姐弟三人找了小半个月,才打听出来她好像住在这里,这不就遇上大娘您了吗?” 就连淳于霜都没想到应九阙竟然能如此接地气,想起这位郡主此前一直住在庄子上,或许和这个有关?这么说来,应郡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千娇百宠。 这会儿,那大娘听完这话,那叫一个兴奋,这可是之后跟老街坊们小半个月的谈资啊! 激动的一指身后的木门。 “巧了不是?那姑娘就住在这里!今早上我还看着她出来买菜呢!要不我给你敲门?” 见应九阙三个有些犹豫,热心肠的大娘多看了三人里唯一的男子,见谢明尘柔柔弱弱的,还没有自己个儿强壮,干脆直接拉着应九阙往门口走去。 “砰砰砰!” “芸娘啊!你在不?开开门啊!” 屋里很快就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须臾之后,一张秀丽的脸随着打开门的动作露了出来。 “林大娘,什么……” 话说到一半,芸娘看着林大娘身后露出小半张脸,笑眯眯盯着自己的应九阙,说不出来了。 应九阙倒是毫不客气,带着谢明尘淳于霜走进去,顺便又塞给林大娘一个装满糖渍瓜子的小油纸包,上面赫然印着前头东街最有名的糖果铺子名号。这家铺子的甜点都贵得很,家里的小孙孙都念叨好几天了,这回可是能堵住他的嘴了! 顺着缝隙最后看一眼淳于霜隐藏在裙摆下的官靴,林大娘吃了颗瓜子,悄悄贴在了墙角。 第九章 会咬人的狗不叫 进了小院之后,九阙也没直接询问,眼睛四处打量这小院里的布置。 这院子虽然小,但布置得相当干净巧致,靠近梧桐树的空地上还有一个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桌子,上面摆着一套白瓷茶具,摆出来的两个小巧茶杯里还氤氲着淡淡的茶香气。 九阙眼睛微微一眯,毫不客气的坐下。 “芸娘,你和余朗余状元是什么关系?听说他虽然没有娶妻,但对一个外室极为疼爱,你就是那个妾室?” 淳于霜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坐下,倒是谢明尘,有些局促,也不敢坐在几位女子身边,只能尴尬站在一边,装作研究那棵高大梧桐树下的几根青草。 不过,那个芸娘明显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指。 “妾身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姑娘口中受宠的妾室,毕竟,余朗宠爱的人有很多个,妾身也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罢了。三位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只要妾身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这位芸娘的话,明显也是读过书的,九阙也不磨叽,干脆利落的将今日之事简单说了说。 当听到余朗死了的消息时,芸娘瞳孔猛然一缩,看上去极为震惊。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呢?明明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他还特别高兴,说自己终于光宗耀祖了,这不可能啊……” 等她好不容易消化好了之后,就看见对面三人若有所思的模样,顿时有些紧张。 “妾身并不明白,余朗在皇宫里死了,诸位为何要来找我?我对此也一无所知。” 对这等刑讯案件,九阙不如淳于霜专业,于是看了对方一眼。神奇的是,二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格外的有默契,都不必九阙开口,对方就已经轻车熟路的开始了。 “余状元昨晚是在这里住着的吧?不知在今早离家之时有何异样,请芸娘姑娘好生回忆,从今早起床开始,他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跟什么人见过面?” “……他昨天晚上很紧张,今日寅时就起来了,吃了一碗馄饨一个烧饼,就穿好了衣服等着进宫。我也不太敢在这个时候说话惹他心烦,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就出发了,我本来想送他,但是……” 说到这里,芸娘的神情有些失落。 “他说我的身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见人,于是我就没再出去。等再得到他消息的时候,就是你们来了。” 等等。这不对啊,余朗寅时左右出发,可陛下的寿宴是巳时开始,宫门也是巳时末开的,就算余朗用自己的两只脚走路,也不应该起那么早啊。 除非…… 除非他没有直接去皇宫!还去了其他地方! 好家伙,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九阙摸了摸下巴,与淳于霜来了个默契对视,想起来唯一的男性,回过头就发现谢明尘正认认真真的盯着那几棵杂草发呆。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芸娘啊,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或许也知道余朗在外面有人?或者你能猜出来他在参加寿宴之前去了哪里?” 芸娘沉默片刻,随即提出了一个条件。 “我想知道,那位探花郎为什么会知道我?我从未见过他。” “因为探花是余朗骗了一个姑娘生的,那姑娘等了他快二十年,还以为他死在半道上了,没想到人家过得滋润着呢,还考上了状元。不过人在做天在看,探花郎会试的时候就遇见他,终于忍不了,今儿利索的捅了他一刀。不过可惜的是,那刀太短,没能刺中要害。还有人怀疑就是辛探花杀了余朗,不过太医查过了,余朗并不是死于外伤,而是中毒。” “中毒……” 芸娘沉默了,片刻后艰难的开口。 “我,我没想到,我不知道他有一个儿子,也不知道有个姐姐被他骗了。我当初,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才做他的外室……” 众人都有些沉默,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刻骨的恨意,想来辛探花也不会痛下杀手。科举这件事有多难,人尽皆知。辛探花一步步走来,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天下最大的官面前,却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前途。这是连应九阙这些外人都觉得可惜的程度。 不过叹惋也只是一时的,芸娘很快就给出了线索。原来,余朗确实养了好几个外室,甚至有一个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两人平日里出去走动甚至还会见到对方。 应九阙有些无语。 “余状元连这点儿钱都要节省?” 这可真叫人难堪。都不敢想象芸娘和那个外室见面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尴尬。不过,余朗就算再蠢,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他既然不想我知道,那我就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他养的一个外室,又不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什么资格管束?只要做好我的分内之事也就是了,其他的,就当自己是个瞎子吧。” 原来如此。 应九阙叹了口气,得到了具体位置之后,就准备离开,只是在临走之前突然说了句叫芸娘脸色大变的话。 “你当初真是自愿?” “吱呀——” 木门晃晃悠悠的,最终还是隔绝了外面探寻的目光,芸娘抬手端起茶杯,将其中剩的凉茶一饮而尽! “自愿不自愿,现在追究还有什么意思?没人会在意我们这种人的想法……” 九阙脚步迅捷的走在前方,苍白的脸上因为运动而浮现出了一层浅淡的桃花粉,这倒让她有些许活人的气息。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万一另外一个外室真跟这件事有关,可得及早拦住人,当然了,芸娘那边也有金甲卫悄悄监视着。 只不过或许他们流年不利吧,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呢,就有人一把拉开大门,紧接着一条半人高的狗就跳出,恶狠狠的朝着应九阙三个咬来! 那大黑狗膘肥体壮,张开的嘴巴里尖利的獠牙看着就渗人,一声也不叫,就这么扑了过来! 应九阙有那么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大黑狗扑倒了身前! 第十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应县主!” 淳于霜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冲过去,这么大一条狗如果真的咬住应九阙,对方岂不是危在旦夕? 谢明尘也吓了一跳,连忙阻止,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还没等他们两个有更多的动作,那条大黑狗就已经一把扑倒应九阙,张开了血盆大口。 应九阙都已经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凉意,却在下一刻听到那大黑狗子呜呜咽咽的惨叫声,身上压着的重量也消失了。 被淳于霜扶起来的时候,应九阙还晕乎乎的呢。暗中跟着他们防的就是这种时候的高大人影此刻也终于露了面。刚刚就是他一脚踢飞了那条凶恶的大黑狗,这会儿狗子狠狠地飞到墙上,这会儿小声呜咽,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下一刻,一道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 “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你们还有理了?竟然打我家的狗!还有没有王法了?” 应九阙这会儿已经在淳于霜的帮忙下站了起来,但还是有点儿虚弱,更多的是后怕。虽然她不太想活,但至少得是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情况下才行吧。突然来这一下,吓了她一跳。 扑过去安慰自家狗子的女人这会儿露出了真容,是个长相美艳的女子,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凌厉,与刚刚的芸娘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不得不说,如果这位也是余状元的外室,那还挺有审美,准备梅兰竹菊各来一个是吧? “大姐,你搞搞清楚行吧?我只是想去拍门!你这么二话不说直接放狗咬人还有理了?难不成不管是谁来敲门,你都要来这么一遭?刚刚那是我侥幸没被咬中,要真是咬到我,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律法制裁?” “律法?” 美艳女人柳眉倒竖,狠狠地一口唾沫呸在地上。 “要是律法真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有怨无处申的苦命人!姑奶奶我也不是吓大的,说吧,想要什么!” 嘿? 这位大姐还真有性格啊,要不是险些被伤的人是自己,她都要称赞一句英雌了。 “你这人怎么……” 就算是谢明尘这样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有点儿不高兴了,上前一步挡在应九阙淳于霜身前,十分警惕那条已经恢复过来的狗子。 而刚刚一出现就一脚将大黑狗踢出去的高大男子这会儿也安静冷然的盯着那女子,看上去,那个美艳女子没有丝毫赢得机会。 “快!有外人来咱们桐花巷闹事儿了!还去的金花娘子家!” “要死啊!欺负人家姑娘是吧?快点儿!都赶紧出来!” 嘈杂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或许是该归家的时候,原本这条桐花巷十分安静,但这会儿却突然吵闹起来。神奇的很,从各个角落里涌出来一大波人,手里还都拿着铁锹锄头等家伙事儿,气势汹汹的围上来。 那突然出现的高大男子一言不发的护住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 这年头,能随身携带武器的可不是一般人,见到对方手里那明晃晃的家伙,原本群情激奋的大伙儿倒是猛然冷静了许多。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走了出来,那是个将岁月都刻进皱纹里的老人家,手里拿着一柄油润黑亮的拐杖,虽然身上并没有穿戴什么贵重物品,但却有种叫人一见就忍不住安静下来的气质。 而观周围人的表情,显然也是十分敬重这位老人的。 “几位年轻的客人,不知你们来这小小的桐花巷做什么?我们这里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向来遵纪守法,不敢做丁点儿亏良心的事儿。看几位小娘子小郎君都出身富贵,有什么需要老婶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敢不敢。” 应九阙连连摆手,担不起这么大年纪老人的话。在医疗条件生活条件都落后的地方,这位老人能如此长寿而且精神炯烁,实在是不容易。而且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她不尊老爱幼。 对着这位可敬的老人行了个礼,应九阙看一眼乌泱泱的人群,属实没想到这桐花巷的人会如此团结。再往旁边一扫,赫然看见了一个藏在老人身后略显眼熟的人。那花白的头发,笑眯眯看似无害的脸,不正是之前遇见的那位老妇人吗? 那林大娘发觉应九阙盯着自己看,嘿嘿一笑,干脆走出来,笑眯眯的感谢九阙之前掏出来的糖渍瓜子。 “多亏了这位姑娘,不然老婆子我怎么能买的起‘百味香’的糕点?老婆子替家中小孙孙多谢姑娘啦!” 九阙简直是哭笑不得,这老奶奶还真是促狭。看来人家早就看出自己‘居心不良’了。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这位老奶奶去找的人啊。 行,都到这儿了,再装腔作势下去就有点儿过分了。 九阙笑眯眯的看着主事的老人。 “想来您是这桐花巷管事儿的人,说句实话,我跟两,三个同伴是来查案的。金科状元余朗,今日中毒死了,陛下命我等查清楚他的死因。听说余状元在这桐花巷有得宠的外室,因此来这里查问一番。本想得到些有用的消息,不想竟引起了误会,不晓得这位长辈能不能帮个忙,让街坊们散去?” “说句不太好意思的话,我等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陛下生怕我们几个出来查案受个伤啥的,所以让好几个金甲卫大哥跟着。我怕惊吓到诸位,所以请他们在外面等着,要是见这么大阵势,可就担心坏了。” “……” 这下不仅那些街坊们脸色大变,就是己方的三人都有些不动声色的惊讶。不是,陛下将金甲卫派出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吗?应县主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呃,厚脸皮? 唯有刚刚从天而降的高大男子眼神深沉。这应九阙竟然真能猜出陛下的心思。难道这就是陛下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这般看重的原因? 不过,他很确定陛下没有当着应九阙的面说这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如此厚脸皮,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这还是九阙不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只会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是最基础的操作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第十一章 书房探秘 那位老者一时间没有说话,大概是被这一串冠冕堂皇的话给惊到了吧,就连看着九阙的眼神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朝廷这些年对于女子较为严苛,还没见过这般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可别以为厚脸皮有什么不对,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厚脸皮有什么不好? 这会儿,老者看一眼金花,脸色慈和的表示。 “金花,如果你真知道什么,大可以告诉这几位少年人。反正,余状元已经没了,你总要过自己的日子,给自己换一份清闲不好吗?” 那位一直表现强硬的女子这会儿精神猛然一松,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不过,她还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有关余朗的事儿,虽说大伙这会儿很是团结,但等事情过去,难免会有些嚼舌根的,人性而已,而她不想赌。 请了包括那位老者在内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进来,关上院门,金花依旧依偎着自己的大黑狗,有些拘谨。 “你想问什么?” 九阙看了眼跟芸娘那边差不多的布局,瞟过一边的小菜园,最后落在抿嘴的芸娘身上。 “你跟余朗是怎么认识的?” 这倒是跟想象中的问题不太一样,金花有些抗拒这个问题。 “非得说这个吗?你不问我他今天有没有来过我这里?” “这个当然是要问的,但不是现在。我更想知道你和余朗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面对这个问题,金花沉默了许久,才黑着脸开口。 “我是个猎户的闺女。我爹娘早死,之前一人在村中过活。不小心遇上了出游的余朗,余朗见我生的貌美,就让我做了外室。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就算在村中也过得不好,叔叔婶婶还想把我卖给人伢子,谁知道到时候我会被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读过书,识文断字,又气质斐然,虽说我只是当外室,但也不亏,所以就跟着进了城……” 在听对方讲述自己过往时,九阙也在不断观察四周,身边的淳于霜悄悄扯了扯她腰间的衣服。顺着淳于霜的眼神看过去,九阙就看到了金花姑娘紧紧依偎着大黑狗的动作还有从领子口露出来的肌肤上淡淡的青色淤痕。 那看起来不像是夫妻房事弄出来的,倒像是…… “……反正,他死了,我也很伤心,但这跟我没关系。你们要是看我单蹦一个就想欺负我,我告诉你们,那不能够!” 金花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显然是想到了以往的伤心事,脖颈处露出的肌肤越来越多,那青色的淤痕也显露的更加完整,那赫然是一个手掌印! 所以,余朗打她了? 按照金花之前的说法,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再加上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知道她是做外室的,跟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道理,都很少有人主动上门,除了余朗,也很难有另外一个手掌如此宽大的男子在金花身上落下这样的伤痕。 这时候,金花也发现面前那出身富贵的姑娘眼神总是落在自己脖颈上,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拉好了衣服,越发依偎着自己的大黑狗了。 就连刚刚一直好端端坐着的老者也发现了,原本温和的表情顿时一变。 “金花,怎么回事,他打你?” 金花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在周围人担忧温和的注视下,还是苦涩的点了点头。 “我有什么法子呢,他总是喜欢弄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我孑然一身,连个家人都没有,除了依附他,该怎么活?我要是有娘家人,还能帮我说句话,可现在,只能忍着。不然,等他把我赶出去饿死吗?既然不管怎样都是服侍人,那为何不找一个?” “就算他打你骂你?” “就算他打我骂我!” 九阙算是明白了,这位金花姑娘虽然生的美艳些,可性子比较软,倒是那位芸娘,看起来柔柔弱弱斯斯文文,反倒是有股子韧性。很难说余朗是不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对待金花。 不过话已至此,也该步入正局了。 “今天上午,余朗有没有来过你这里?” 金花无意识的抓了一把大黑狗的毛,那狗虽然刚刚凶恶的很,但此刻却乖乖巧巧的站在那边,一动不动,显然跟自己的主人很是亲近。 在沉默之中,金花点了点头。 “他确实来过,在这里待了一个时辰,就走了,说是要去参加皇帝老爷的寿宴,拖延不得。” 看金花那伤痕还是新鲜的,所以余朗是在进宫之前还做了那种事? 九阙不由有点儿恶心,那位老者的表情更是难看。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比较特殊,不一样的那种?” 金花摇了摇头,不过摇到一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踌躇。 “他确实说过,等再过两日,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不过我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考中状元这事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听这话,似乎是没问题的,紧接着淳于霜上场询问,九阙则是在这间小院转悠起来。大门,菜地,厨房…… 嗯? 看着那扇紧闭着的,芸娘家里没有的红漆小木门,九阙停下了进步,盯着上面用墨笔描绘的红梅细瞅。 “金花姑娘,这是?” “那是余朗的书房,他平日里不让我进去的。” 还不让进? 九阙更是来了兴致,反正现在余朗已经死了,而且还不像是个好人,开他的门,九阙那是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啊。 请那个黑衣男人帮忙打开紧闭着的门锁,九阙探头进去,发现这里布置的还相当有格调。想来也知道,余朗好歹是个状元,该有的格调还是有的。查遍了周围的桌椅书架,除了一些科举用的书和山川地理小传之外,一本特别的也没有。 九阙偏偏不信这个邪,金花应该是不识字的,对着不识字的金花都如此警惕,更不可能只有一些科举用的东西。 四处转了好一会儿,九阙最终停在了一副山水画面前。这画上画的是灼灼牡丹,每一朵都形态各异,美不胜收。不过,好像有什么怪怪的,这牡丹的颜色怎么有的鲜亮有的暗沉? 第十二章 藏起来的画 站在那幅牡丹图面前欣赏了很久,九阙摸了摸下巴,只觉得好奇。 这余朗,不会在自己的书房里搞什么暗道吧?按照常理来说,只需要把图画挪开,就能看见开关? 结果挪开了一看,什么也没发现,这倒是奇了。 直接把那幅画拎起来拿到金花面前,九阙饶有兴致。 “金花姑娘,这幅画是余朗画的?” 不料金花对这个根本不了解,有些茫然的摇头。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让我进去,也不让我打扫。里面的一切,包括那扇门,都是他自己做的。” 大家这会儿都来看这幅牡丹图,淳于霜伸手轻轻抚了抚上面的痕迹,若有所思。这上面的笔画有深有浅,明显不是在同一个时间段画的。并且看这画轴,格外油润,明显是深受主人喜欢,时常被拿起来把玩所致。 听了淳于霜的猜测,九阙左右端详下,拿起一端的画轴轻轻旋转掰扯,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还真将画轴旋转开,从里面抖落出一个折叠起来的纸条。 抖开一看,在场大多数人都忍不住瞬间别过脸去,脸色羞红不已。无它,上面竟然画着栩栩如生极为香艳的避火图。 这纸团看起来不大,但抖开来却也有三尺来长,上面挤挤挨挨画了许多未着寸缕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虽然休囧,但总要继续探查。九阙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这点儿东西对她来说根本够不上威胁。她只是盯着其中一个女子看了会儿,然后猛然收起了这张藏的隐蔽的纸。 淳于霜几个有些奇怪,但此行应九阙是主导,于是也都没说什么。倒是九阙,脸色有些难看。 “这位兄台,你手底下应该有人吧?能不能多派几个出来,有事需要帮忙。” 那高大的男子点点头,简短的介绍自己。 “魏渊。” 金花还有些茫然,但应九阙等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那位一直跟着的老者此刻也来到了屋外,此刻天已擦黑,远处还有孩童的哭笑声,但叫人意外的是,外面那些站着的人没有一个离开的。虽然有的已经坚持不住随地坐下,但并没有生出不耐之心。在看见应九阙等人时更是忍不住聚拢过来,殷切的目光直到看到那位老者安慰的眼神才松了口气。 “木老,金花妹子这是没事儿了?” 昏暗的小巷子里,一边是浓浓的烟火情,袖子里的那张纸却叫九阙觉得浑身发麻,夹杂在一起,那滋味儿真是绝了。 深吸一口气,九阙“啪啪啪”鼓掌,吸引了大家注意。 “行了,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今天可是耽误大家伙儿了,放心吧,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也就是来找个人,大家不必惊慌。这可是天子脚下,有天子庇佑,大家一定能平平安安,遇难成祥。我等打扰了这么久,这就要离开了。不过有几个兄弟会来守夜,看见没?就是那几个,高大威猛,个顶个的好汉子!大家都放心,这可是官府的人,实打实吃皇粮的,代表的可是陛下的脸面。当今陛下最是怜爱百姓,未免有人暗中作祟,特意派他们来,必能守好大家的安全。” 见九阙三言两语缓解了大家的担忧,木老有些惊讶。这可真是奇了。平日里大家伙儿最害怕的就是官府的那些兵,可别说什么吃皇粮了,正是因为吃官家粮,那些小官小吏们才会如此压榨百姓,明面上不显,但私底下花活百出,折腾的街坊四邻苦不堪言。 可在应九阙口中,那些当官的好像就是要为百姓做主似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那种想当然的态度,叫大家伙儿都不由自主有点儿信了。 这不是真的吧? 在大家齐刷刷的注视下,那些进来的金甲卫身子都僵硬了。呃,他们平日里都驻守皇宫,出身不说极贵,但也是达官贵人家里的子弟,这些年金尊玉贵的养着,很少和底层百姓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本来还有些嫌弃或者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在应九阙三言两语之下,在这些百姓期待忐忑的目光中,心中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许,或许我就是应该这样? 虽然好像没听说过要这么做,但是看看大家伙儿期盼认同的目光吧,让这群还年轻的小伙子们顿时热血上头,也不嫌弃应九阙竟让他们守着平民百姓的巷子,十分认真的点头。 看着他们略显青涩的模样,那位骗了九阙一袋糖渍瓜子的大娘眼珠一转,嘴皮子利利索索的。 “这些小伙子们还年轻,夜里冷,等着,大娘把我儿子的衣服拿来给你们御寒吧,放心,都是崭新崭新,没穿过得。” “就是!人家可是为了咱们的安全才会来这里守着,咱也不能让人家白白挨饿受冻啊!走,去大爷家里吃点儿东西!” “走走走!先吃完饭在干活也不迟!” 那群小伙子们被这热情围拢的都有点儿受不了了,脸红得很,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应九阙。 魏渊觉得稀奇,自己的兄弟们还没赶来,这几个都是陛下的金甲卫,平日里在宫中也会遇见。虽说不是金甲卫中的精锐,但总是比普通侍卫高出一等,可从来没见他们这么害羞过。 九阙看一眼那位鸡贼的大娘,嘴角浮起一个笑,然后溜之大吉。当然了,大家虽然热情,但金甲卫们当差时不能随意外食,所以只能拒绝了。 本来离开的九阙还在想自己今晚要住哪里,没想到刚走出一条街,就看见一辆低调的青布马车停在街角处。赶车的小太监虽然一身布衣,但偶尔的动作还是能看出来些许特征。 一见到应九阙,那小太监高兴极了,连忙请四人上车。 等看到笑眯眯的老皇帝时,大家才确定了心中所想,原来陛下一直在等着他们啊。糟糕,得想想待会儿说什么才是。 【连口热水都没喝就要继续上班。人家都是牛马,我们是核动力驴!老皇帝鞭子玩的可真是利索!】 第十三章 恶心! 听见这熟悉的心声,老皇帝原本扬起来的微笑有些勉强,下一刻就善解人意的拍拍手,早就准备好的宫人捧着珍馐美味依次呈了上来。 奔波了一天,九阙几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谢恩。 淳于霜谢明尘魏渊都有不同程度的拘谨,就连魏渊,虽在皇宫当差,但与皇帝一起吃饭,还是让他的胃有些负担。 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应该就是九阙了吧。 在景泰帝说了自便之后就当真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快。 【唔!这个醉鸡好好吃!还有这个千层酥怎么做的,好吃到流泪啊!还有这个沙糕!天!软绵绵的,还带着些凉意,这是冰镇过吗?不愧是御厨做的饭!就是好吃!】 本来还想借机听听应九阙心里想的什么的老皇帝一时间听了这么多菜名,有些意外。但看着对方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眉眼多了一丝丝轻松。 哎,世人都觉得皇帝好,确实很好。但当皇帝也有会累的时候,尤其满朝都是挂着面具办事的官,你看着他忠君爱国的皮,都不知道里面那颗心是不是真的鲜艳血红。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叫他觉得里外一样的,竟然是这个才见了不到一天的小姑娘。 虽然因为今天这一连串的事儿根本吃不下饭,但这会儿看着应九阙吃的香甜,景泰帝竟然也有些饿了。 跃跃欲试的吃了一块儿面前的千层酥,嗯,御厨的手艺相当不错。入口化渣,再轻轻一咬,甜香味儿就这么出来了。还有那沙糕,里面用了金丝小枣,格外香浓,还有炸鹌鹑,焦香酥脆咸香,十分不错…… 不知不觉,景泰帝就将面前的吃食用了个七七八八,一边服侍的九福睁大了眼,看看吃的香甜的应九阙,再看看小心翼翼没有大动作的干儿子,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这人啊,自己一个吃饭的时候确实会没有胃口,可是身边就有一个吃的香甜的例子,一被带动,怎么着都会多吃点儿。 高兴之余,连九福都有些怀疑,这应九阙,当真不是陛下的沧海遗珠?陛下看她也太顺眼了吧? 片刻过后,九阙终于吃饱,满足的舒了口气,看着剩下的几块儿点心,目光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可惜这是皇宫,不能打包……】 景泰帝手一顿,有些无奈。算了,还是问正事吧。 “今日出去可有收获?” 听见陛下问话,四人不禁绷紧了神经,不过淳于霜几个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应九阙。 九阙:“……” 看我做什么?我好像不是官吧?虽然是个县主来着,可这只是封女眷的荣耀,你们仨才是真正有编制的官啊!这时候不应该你们回答给上司增添点儿印象? 这个想法,就连淳于霜都有些抗拒。咳咳咳,那啥,虽然今日的陛下不知为何在他们面前十分温和,萨但三人很清楚,平日里的陛下可不是这样。这可是马背上厮杀出来的皇帝,杀伐果断,当初能怒斩半朝官员的狠人!他们这小官小吏的,还真够不上陛下怒一怒。而且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陛下这会儿眼神盯着的是谁? 无奈之下,九阙只好站出来,将自己今日见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桐花巷中的女子……似有更多外室还未查出,还需要更多人手……” 景泰帝一心二用,同时听着九阙嘴上和心里的话也不吃力,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但至少这孩子没有一点儿假话啊。 等应九阙停下的时候,景泰帝意外听到她心里在犹豫。 【老皇帝刚吃过饭,现在让他看那种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他不会拍案大怒吧?啧,都怪那个死状元,死都死了,还叫人这么恶心!】 嗯? 这倒是叫景泰帝好奇了。同时有些不服输,什么东西他不能看,可别小瞧了他,他可是见过无数死状狰狞的死人的。战场上,怎么死的人都有,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惜,一朝状元,本该为国为民好生做事,偏偏这般行迹恶劣,主考官也是群废物,怎么就看不出来余朗的真面目!不过话说回来,就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景泰帝这话锋转的有点儿快了,九阙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将袖子里的画拿了出来。 这都已经拿出来了,总不能当大家眼瞎吧,九阙只得将这画交给了九福。 看到那张惟妙惟肖的避火图,景泰帝有些意外,不过他今年都五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倒不至于大怒。难道是应九阙自己害羞? 九阙动了动嘴,有些犹豫。景泰帝眼尖的看见这一幕,十分自然的开口。 “这是余朗藏起来的?虽说登不得明面,但也只能算是品行微瑕?” 果然,九阙反应十分激烈! “陛下!那余朗品行败坏!虽然已死,但我还是得说一句,死的不亏!” “哦?为什么?” “……陛下没见过我等今日见的人,他那两个外室,都,都在画中。”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 男人看避火图不稀奇,女子出嫁前看的也不少啊。但,把自己的妾画到上面的男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景泰帝勉强抚了抚桌面。 “呃,这个,确实有伤风俗……” “陛下!” 知道这会儿不说清楚是不成了,九阙环顾四周,发现在场之人不多,只得轻声开口。 “这上面有些脸,不是余朗的妾室!臣女今日见了很多美人,起码有那么一两个出现在上面。” 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景泰帝还是有些茫然,今日所见美人?应九阙今日从林府进宫,然后就是出去查案。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低头再看看那张香艳火辣的避火图,因为用的工笔画法,人脸又小,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什么来,但电光火石之间,景泰帝脑海中猛然想通了关节! 今日是他的寿宴,来参加寿宴的还能有谁?大臣们的妻女,皇亲国戚的妻子女儿,甚至,还有他的妃子女儿! 第十四章 到底来自哪儿? “砰!” 景泰帝猛然踹了一脚面前的桌案,桌子上的盘盘碗碗跳动滚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人都忙不迭跪伏下去,噤若寒蝉。 空气中好一段时间只能听见景泰帝愤怒的喘气声! 【完了完了!我就知道不该说!但皇帝这么爱重自己的臣子吗?爱屋及乌了这是。不过余朗也真是够恶心的,不过是新科进士游街时遇到了那些看热闹的贵女们,就这般作践人家,真恶心!好在他是死了,要是没死,我也得给他一刀!人渣!】 【不知道这年代对女孩子们的名声很在意吗?而且连自己的外室都这样,真是有够恶心!等等!这完蛋玩意儿不会准备用这种图画去威胁别人吧?尤其是那些贵人们家里的妻子女儿……】 景泰帝本来稍微放松点儿的心情陡然坐了个过山车,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这会儿没有喷火就已经是他最大的隐忍。 那个余朗的尸体呢?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四周一片平静,大家小心翼翼的觑着景泰帝的反应,实在是已经被这逼仄压抑的氛围弄得心情十分沉重。 此刻,景泰帝回神,狠狠地一拍桌子! “放肆!” “哗啦啦!” 众人本来就跪的很规范,这会儿就差没有五体投地了。 景泰帝直接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过,尽数倒在地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余朗此人,目无法纪,乖张恶劣,人面兽心!该死!” 妥了! 听见这句话,九阙松了口气。至少那些无辜的女孩子们不会被余朗牵连了。 等陛下冷静下来,直接打发了众人去偏殿居住。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这种时候,谁敢多说些什么?于是九阙几个得以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觉。唯一一个连晚上都睡不好的,就是魏渊了。 当那三人离开之后,魏渊又被悄悄召回,将今日看到的一切尽数说出得到了景泰帝长久的沉默。 虽然没在场,但景泰帝通过魏渊的话可以推测出当时的场景。其余的他已经知道,但应九阙说出那段安抚桐花巷街坊的话,还是叫景泰帝有些震惊。 应九阙回来之后甚至没心思回想这件事,说明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理所当然到不会对此感到讶异。可关键是,普天之下,根本就没有能和普通百姓井水不犯河水的官员。现在太平时节还成,他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将士杀民冒功的事儿也不是没有。甚至当初和他争夺天下的时候,有一只起义军根本不担心粮草不够吃的问题,因为他们平日里就把抓来的百姓当成粮食。 平常干活,饭点儿时候下锅! 所以,那时候的百姓们,最怕的就是看见当兵当官的。景泰帝其实这些年一直在想,这个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那些文人们总说,皇帝是上天之子,代行天道。可如果这天下当真属于皇帝,为什么他年轻时遇到的尽是一些不干人事的混账东西?那个时候,末帝还在宫中寻欢作乐,身为上天之子,他难道看不到这天下已经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皇帝也就算了,辅佐皇帝治理天下的臣子们呢?他们为何也看不见? 虽说这十三年的皇帝生活确实叫他养尊处优了许多,手握实权的皇帝也很少有臣子敢违逆,但不知为何,想起末帝时期的惨状,景泰帝还是不寒而栗,并时常有种无能为力陷入泥沼的约束感。 那么问题来了,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的应九阙,为什么会有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认知?可别说从小生活在庄子里没接触过外面,越是这样,越能理解世间的残酷不是? 可应九阙虽然时时露出一股死志,但行为偏偏有异于常人之处。再加上这奇异的,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的心声,好像,就好像……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一定是个比此方世界好很多很多的世界,好到让一个到了成亲年纪的女孩儿,依旧有种浑然天成的赤子之心。不然,她也不会将那图画一把塞起来了。 可是这么说来,难道那些道士和尚们所说的仙界极乐之所当真存在? 心里转过这些有的没的,景泰帝一时觉得心绪烦乱,看见规规矩矩跪在一边的魏渊,干脆让他先离开。 “明日继续查,那个余朗到底做了多少脏事儿!都给朕扒出来!” 魏渊动了动嘴,有些想劝,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倒是九福在小心服侍陛下用茶的时候忍不住提起。 “陛下,那余朗确实可恶,奴才听着都觉得可恨。但,他毕竟是历经选拔才选出来的状元,若是将他的恶行公布于众,会不会有损朝廷的颜面……” 景泰帝揉了揉额角,对此不屑一顾。 “颜面?朝廷还有个屁的颜面!损失也损失的那几个考官!还有礼部!怎么安排的考试,这种人都选出来,这天下是没别的才子了?” 景泰帝一向务实,对面子啥的没那么重视,而且,难道那些无辜的女子就要因为这什么颜面得不到公道吗? 那余朗还真得庆幸自己死了,要不然,景泰帝都要把他碎尸万段! 冷静下来,景泰帝看一眼今日金甲卫查出来的卷宗,尤其是应九阙今日的所作所为,忍不住露出个微笑。 “这孩子,倒是做的不错。” 九福安静的瞥了一眼,将应九阙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心里。得到陛下关注的人不多,这个叫应九阙的小姑娘,还真是够幸运。作为陛下最得用的大太监,他得时刻关注陛下的好恶才是。 是夜。 虽然白日里闹了一场,不过夜深了,桐花巷基本上都灭了灯。芸娘是少数彻夜未眠的人,她不断张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是白日里未曾见过的担忧紧张,来回走动着,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揉捏的一片通红。以前也没发现,那当官的怎么这样负责?都夜深了也不休息…… 突然,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手握住了她。 第十五章 九个外室?不怕累死啊 芸娘险些蹦起来,但在看清楚来人时松了口气。 “蓉儿,你怎么不大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原来是个小姑娘。 芸娘已经是个普通人里难得一见的清秀美人,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那张白净的小脸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肉眼可见的是个美人坯子。她与芸娘眉宇之间有那么一点儿相似,只是更为精致。 这会儿,这小姑娘轻轻握住芸娘的手,一双翦水秋瞳里流露出清楚的担忧,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芸娘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尽量放松语气。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白日里闹了那么一场,有些在意。不过,你也看到了不是吗?今日来的那几个哥哥姐姐,他们看起来都像是很好的人,而且也确实帮了我们。外面那些守着的人,都是来保护我们安全的。所以蓉儿不用担心我了,好好睡一觉,好吗?” 那小姑娘明显还是很不放心,但还是乖乖的顺着她的意思离开了。 这一夜,芸娘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九阙用过宫里奢华的饭菜,才发现竟只有淳于霜和自己一起用餐,魏渊倒也算了,毕竟人家是宫中的护卫,而且还是九福大监的义子,说不定去人家义父那里歇着了。但谢明尘呢? “谢医者去冰库看余朗的尸体了。” 淳于霜擦了擦手,慢条斯理的告诉左右看的九阙。 哦? 九阙顿了顿,难道那谢明尘有了新的线索? 还真是。急匆匆赶回来的谢明尘带回来了一个叫九阙淳于霜震惊的消息。 “余朗中的毒比较复杂,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什么毒,只从表现出来的特征发现有毒。除了宫宴那天吃的食物之外,我从他胃里找出来小半块儿残留的丹药。” “丹药?” 九阙若有所思。 “难道余朗喜欢磕丹药?但我听说,基本上所有的丹药都是有毒的。尤其是加了水银朱砂之类重金属的丹药,对人体极其有害,他不会中的丹毒吧?” 大家都有些吃惊。 毕竟这个时候众人对于丹药还是相当敬畏的。毕竟这可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才练出来的丹药,大多修行不到家的道士还会炸炉呢!能炼成一炉丹药,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可听应九阙的话,这丹药,吃不得? 不管心里信不信这种说法,大家都没有直接反驳,谢明尘倒是挺激动。 “原来应县主也这么想,小臣曾经上报过丹药的弊端,奈何……” 看谢明尘这沮丧的模样,肯定是没人信他了。 只能说这就是时代的弊端吧。要是搁现代你让别人吃颗来历不明的丹药试试? “所以那丹药有毒?” 谢明尘遗憾的摇了摇头。 “残余的丹药太少了,无法验证是不是有毒,但这丹药应是余朗去了偏殿之后才入口的,因为在院正第一次为他诊脉的时候,余朗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所以,那丹药还真是有毒啊。谢医者,那余朗身上有没有剩余的丹药?” “没有,只有这个东西。” 九阙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结果一看,竟然是个黄纸折的平安符,不过和普通的平安符不同,更像一个折起来的纸包,看那大小,刚好够装一枚丹药的。 这年头,丹药也搞饥饿营销了? “这倒是个线索。” 让谢明尘收好这纸包,这也是个不小的线索,是谢明尘的功劳,应九阙干脆让他负责这个。 几人整顿了一番,再次出宫,出宫门口的时候,一个漆黑的人影突然冒了出来。 见到是魏渊,应九阙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神出鬼没了。 和他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同,魏渊已经得到了不少一手消息。倒是没有想象中扫蔽自珍,反而十分大方的分享给应九阙他们。 “余朗共有妾室九人,分散在不同的街巷中,已经派人去请,每个小院都已经控制住,随时可以前去查询。” 在出发的时候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几人都松了口气,至少调查不是一无所获。不过九阙关注的点比较奇葩。 “不是,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余朗一介书生,也没有个父母亲族帮衬,虽是状元,可也是新考上,还没当官呢,养九个外室,他哪儿来这么多银子?而且,他不怕累死?” 她可是记得,芸娘金花住的院子虽然小巧,但布置精致,位置也好。甚至里面一些器具极为精致,少说也得上百两。养一个还好,但养九个…… 余朗哪儿来这么多钱? 路上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这件事,若是他在外面有什么生意也就算了,但魏渊的手下已经去查余朗名下的契书,发现还真没庄铺,甚至那些小院也都是租赁的。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啊。 实在是想不通,九阙暂且搁置,去了暂押那些外室们的院子。或许因为此案深得陛下关注,所以办案的官员们没有怠慢。此刻九个风姿各不相同的女子在屋里还能有个座。只是在进去的一刹那,九阙觉得空气里有种怪异的紧张焦灼感。 在进来之前九阙已经得到消息,这九个女子自从被关押以来,就一直保持沉默。就算看见彼此,也没有说话,看来是不认识彼此。至于紧张,好端端的女子突然被人高马大的官府人带走,谁都会感到紧张。 “啪啪啪!” 拍了拍手,让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九阙笑眯眯的看着芸娘和金花。 “二位姐姐昨日已经见过,剩下的几位姐姐,咱们认识一下吧?我是应九阙,应陛下要求,处理状元余朗在寿宴上无端暴毙一事。九位很不巧,刚好是余朗的妾室。余朗还未娶妻,你们就是他最亲近的人,能不能将昨日,前日,余朗的一切行为说个清楚?放心,只要把事情搞清楚,大家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回家,余朗也能得到个清净。” 在静寂之中,九阙笑眯眯的。 “那,谁先来说说?”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略带病气的文弱女子主动站出来。 “咳咳,我,妾身拂柳,住荷花巷。前日傍晚时分,余朗来过我这里,本来是要在这里过夜的,但收到了一封街上小孩子送的信,就急匆匆离开了。” 第十六章 姐妹情深? 有了主动打头的,而且也没人苛责,剩下的女子也都纷纷说出了余朗的行踪。 “妾室碧荷,家住白云胡同,余朗这几日一直没来过……” “妾身洛楚,家住桃花巷,余朗前天中午来过一趟,说是让妾身给他做个精致些的荷包,要装重要的东西,不过妾身的荷包还没有做好,他就,就没了。” “我是安然,家住三柳巷,余朗三日前来过我这里,那时候眉飞色舞,说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以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我小心伺候,以后要是迎娶了大家之女,就让我进门做个正正经经的妾室。” “余朗也说过这个!他还说自己如今已是状元,日后的婚事自然会更上一层楼,还说以后若是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夫人,也让我去做小……” 本来大家在正常讲述自己的身份,但是在听见余朗惯用的说辞之后忍不住加入其中,越来越多的消息被说了出来,九阙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余朗是真渣啊,养着九个漂亮姐姐,还惦记着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呢?不过,人家既然出身好,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年纪这么大的他呢?这对自己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 九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接就说了出来,那个叫拂柳的姑娘倒是为他解了惑。 “有一次余朗喝醉酒,说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女子被娇养的天真愚蠢,只要对他略好些,总会对自己倾心。而且他还是状元,那些一直在闺阁之中的女子又怎能抵挡得了?” “再不济……” 说到这里,拂柳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有些迟疑。毕竟面前这位姑娘看起来就出身很好,甚至可以被陛下任命出来差案子,这可是自从新朝建立都没有出现过的事啊!那些话对一个姑娘来说,确实太过分了些。 没想到应九阙却十分坦然。 “余朗是不是还说过,再不济,也能用用手段,骗得那些天真稚嫩的姑娘没了清白。对那些权贵世家的女子来说,名声清白极为重要,到时候为了自己不被清算,总会想法子逼着家里同意下嫁给自己?” 九个各有千秋的女子呆呆的看着九阙,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大,怎么就看的这么透彻?竟让她们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拂柳顿了顿,没说自己当初听了这话,只觉得一阵恶心。余朗长得一表人才,要不然也不会哄了那么多女子信任。再加上识文断字,又增添了一种独有的斯文气质。但是再好的皮囊在说起这种算计的时候,也显得阴狠毒辣。 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算计起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姑娘竟然如此不遗余力,实在是叫人胆寒。 可让拂柳感到无力的是,她只是一个外室,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更别说帮别人了。 “除此之外,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实在是,余朗出去干什么,一般也不会跟我们说。因为他经常说一句话……” 金花突然接口。 “他是不是说,‘女子无才就是德’?还让我们少打听?” “对!他总是说,男人在外面打拼,女人就该乖乖待在内宅,做好饭菜,侍奉夫君,柔顺贤惠,才是女子本性。” 应九阙直接一口干吐沫喷出来。 “我呸!” “还敢曲解老祖宗的意思,亏他还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状元!” 不仅仅是老皇帝,就连九阙自己都开始怀疑,余朗这状元来的是不是有水分?这种人品的人也能做状元,真是奇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礼部的人如何仔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余朗这么会伪装,就算抛弃当初的爱人也能把自己说的莲花一样洁白,哄骗一下其他人那不是轻而易举?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九阙干脆点了点。 “不知几位姐姐有没有见他平日里服食丹药?”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九阙还没来得及失望,就看见金花略有些犹豫迟疑,顿时来了兴致。 “金花姐姐可有发现?” “我倒是见他吃过药,但不知道是不是丹药,因为他说那是补身体的草药,因为不方便随身携带,所以才制成了丸子。我闻着,确实有股草药味儿。” 谢明尘在一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丹药里确实加入了大量药材,补气益血,但,里面还有其他东西。” 这里人多嘴杂,谢明尘没有多说,不过应九阙也瞬间明白,这是里面添了其他致命的玩意儿。不会真是朱砂水银吧? 不过这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就在九阙思考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原来是看起来身体不怎么样的拂柳,这会儿忍不住一阵呛咳,而且原本白皙的脸蛋这会儿也变得绯红,充血,甚至还有些喘不上气。 那些女孩子们顿时一阵惊呼,离得最近的金花芸娘顺手就扶住了弱柳扶风的拂柳,一人轻拍她的脊背,一人顺手拿了一杯茶准备让她喘匀了气喝。 当察觉不对之际,芸娘僵硬转头,就看见了应九阙好奇的目光。 “你们,还挺熟?” 余朗有这本事?能让自己的外室们和睦相处?不过,她们之前不是说根本不熟悉吗? “我,我们只是,看她有些辛苦,所以顺手帮一把罢了。” “就是,怎么说我们都是余朗的外室,总有一份情分在,如今他不在了,我们也没别个亲人,彼此就是最大的亲人了。” 看着金花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九阙笑眯眯的,看起来不太正派。 “知道知道,就是姐妹情深嘛。不过拂柳姐姐,你是身体不好?要不要让我们谢太医给你看看?他可是太医院出身,别看年纪小点儿,那医术可是一等一的棒!” 平复下来之后的拂柳摇了摇头。 “久病成医,妾身从小就身子不好,这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这小半辈子,药吃了一箩筐,病还是半分没好。谢太医那是给天潢贵胄看病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外室,没的让谢太医为难。” 喘了口气,拂柳接着说。 “方才是突然情急,想起之前余朗吃药的时候,不小心拉了一颗在家里,这才咳上的……” 第十七章 莫大的野心 听到这个,应九阙可就不困了,问清楚位置之后自然有人前去寻找,应九阙则是笑眯眯的让谢明尘帮个忙。 “姐姐放心,谢太医人很好的怎么可能不愿意?而且姐姐这般品貌,要是真的被疾病所困,岂不是太过可惜?而且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不一定能遇到。瞧姐姐身上这药香,都入味儿了,药可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金花姐姐,你说呢?” 金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就是啊拂柳,这……” 说到一半就被拂柳给打断了。 “多谢姑娘,那拂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么迫不及待? 九阙眼睛一闪,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就在一边安静的带待着,等谢明尘开了药,才给淳于霜一个眼神笑眯眯的离开。 跟出来的淳于霜疑惑的很。 九阙干脆一把拽住淳于霜的胳膊,亲热的不得了。实则轻轻在她耳边开口。 “你很想要一个机会吧?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淳于霜身子一僵,跟着应九阙坐上马车离开的路上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询问。 “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是想问这个案子还是你?” 淳于霜纠结片刻,还是指了指自己。 九阙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吧。毕竟这个世道如此偏颇,前朝末年的时候明明女子还可以出来为官做宰,可分短短十几年过去,当初那些女官们如今还剩下几个?不都烟消云散了? 可以淳于霜的年纪,应该是见过当初女子有多大自由的。虽然她一直比较寡言,办案过程中几乎像个隐形人,自己说去哪儿她都认同,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就像一个最忠诚的下属,但九阙知道,这人心里藏着巨大的野心。否则,景泰帝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出来? 又或者,对方是藏着取信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九阙也觉得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值得利用?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主,还是因为早逝的娘亲福泽才当上的。你也看到了,我不受父亲期待,在庄子里待了十三年,一点儿宠爱都没有,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这次陛下虽然让我查案,但谁都知道,这只是陛下和文武百官的一场博弈。我们查出来,不一定会受到合理的嘉奖,但我们查不出来,一定是被扔出来的石子。朝中那些大人物们谁轻轻踩上一脚,我就会粉身碎骨,信赖这样的我,是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 车厢里一阵死寂,就连外面赶车的谢明尘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他虽然一心不问尘世只沉浸在医药之中,也能感觉得出来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明明之前大家虽然没怎么交流,但相处起来很是和谐啊,怎么突然就变了? 在一片死寂中,淳于霜死死盯着应九阙带着笑意的眼睛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下官又能有什么想法?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只要陛下一日未撤销下官的职位,下官就一日是刑部司务。虽然位卑职小,但,只要在这位置上一日,就会听从陛下的命令一日。陛下让下官怎么做,下官就怎么做。” “至于选择您……” 淳于霜突然舒展眉眼笑了。 “自然是因为县主您深受陛下信任啊。如果陛下不信任您,又怎么会将这重任交给您?这世上确实有人会不愿做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可就算那颗石子是随手挑出来的,就算那石子最终会粉身碎骨,也有的是人愿意去当。毕竟,有的人连想当颗石子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如此。 这人有着十分强烈的向上爬的野心。哪怕会粉身碎骨,也绝不畏惧,为此,也已经有了粉身碎骨的觉悟。 虽然应九阙不觉得老皇帝对自己有多么信任,但这样的人物,她也是十分尊敬的。 “我不敢确保自己会不会被随手抛之,但淳于,你可真是个大女子!放心,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努力,这案子,今儿说不定就破了。当然,魏渊那边也得加把力气。咱们这个七零八落的小队,总得让各位大人们看看,咱们可不是吃素的。” “谢小哥,麻烦再快些!” “好!” 两炷香过后,三人看着手中的东西,再看看脏兮兮的对方,默契的露出个微笑。 等魏渊传来消息之后,九阙三个干脆在小院里等着,当疑犯都被带过来的时候,仨人这会儿还在嘀嘀咕咕的小声议论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为首的那人颤声询问。 “这位小姐,您,您这是做什么?” 其实对方是想问为什么把人家家里弄成这鸡飞狗跳的样子,不过是碍于她们身边那些高大侍卫不敢开口罢了。 九阙给了淳于霜一个眼神,淳于上前一步,将手中东西展示给对方看。 “芸娘姑娘,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芸娘看一眼淳于霜手里还带着泥土的草,有些茫然。 “这不是杂草吗?” 再看一眼自家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菜园子,若有所思。 “这难道是我家菜园里的杂草?可您,为什么拔了?” “事到如今,再装也没什么意思了。芸娘,你真的不认识这东西?” “妾身当真不认识……” “好!” 淳于霜猛然提高声音,看向脸色不太自然的金花。 “金花姑娘,这么说来,你也不认识这玩意儿?” “我,我当然不认识。这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杂草,怎么就值得特地拿出来一问?” “金花姑娘可能不清楚什么叫太医院出身。举国上下百万人中,每年只二十人有资格进入太医院学习,说句万里挑一都不为过。我身边这位谢恩粮生,从小就熟读医理,对举世草药了如指掌,更是因此被破格提拔,是太医院中最年轻有为的医者,只需要闻闻味道就知道那是什么草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金花的睫毛有些颤抖,但还是强撑着开口。 “意味着什么?” “自然是意味着,这东西是杂草还是草药,他一见就知。所以现在,你还认为这就是一棵杂草而已?” 第十八章 这些草药,均无毒 金花咽了口唾沫,喉咙有些艰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山野女子,怎么可能认识你说的什么草药?这在我们农家人眼里,分明就是杂草。这年头,就算再怎么勤劳,谁家院子里不会长些杂草?再说了,小姐你问我这个做噩什么?难道你说这杂草长在我们家院里就有罪?” 淳于霜摇摇头。 “当然不会。刑部是执掌天下刑事案件的地方,公平公正,可不会因为家中有杂草就判断一个人有罪。” “既然如此……” 只是金花这口气还没喘允,就听见淳于霜的声音悄悄响起。 “可我似乎并没有说过这草实在你家院子里挖的吧?咱们现在不是在芸娘姑娘家中?为何你觉得我手里的草是你家的?难道说,你家也有这样的草?” 金花的脸有些白,但却依旧不肯承认。 “那自然是因为大人您问的是我,如果问的是其他人,她们也会觉得你说的是她家的东西。否则,你怎么不问别人,偏来问我?” “不错。” 淳于霜拍拍手,其实比较佩服金花姑娘。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但人家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虽说给余朗这样的人做外室眼光不太好,但这胆色可是一等一的好。这都已经问到脸上了,却还是淡定的很。 当然,如果只有这点儿,可抹不掉自己的嫌疑。 “金花姑娘,为何要如此抵抗?这分明是最简单不过的问话。不过,你既然说起这个来了,我也想起另外一件事。” 淳于霜将这棵焉头焉脑的青草放在桌子上,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 这时候,桐花巷的木老几个也被请了过来,看见那青草,却都有些茫然,表示自己并没有见过这杂草。当听到转述的金花的话之后都摇头了。 “大人说笑了。咱们这桐花巷虽然小,但位置好啊,每家每户就那么大地方,怎么能不好好用?每一寸地方都得规整好,像这小菜园,那种什么应季青菜都得提前计划好。毕竟在皇城里,就算是一把青菜,都得花铜板买,能自己种出来不是省了钱吗?谁会跟钱过不去?所以别说杂草了,有些人家连盆花都不舍得买,怎么可能浪费好端端的土地让它长杂草?” “是啊,我家那屁股大小的地方都种了小青菜哎老姐姐你戳我干啥?哦哦哦,实在是对不住啊,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说话不太过脑子,冒昧了,冒昧了。” 淳于霜轻咳几声,她虽说在官场上彪悍些,敢和男人抢夺,可却少见这些乡里俚语,这会儿有些不自在,可偏头看看应九阙,发现这位却一点儿都没不自在,甚至还嘿嘿笑了几下,十分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 但是想想这位从小在庄子上长大,应该是习惯了吧。 转回正题上,淳于霜继续发挥。 “所以金花姑娘,为何你说的常见杂草,这几位老人家都没见过?更神奇的是,这杂草不在桐花巷杏花巷这些地方的人家家里生长,偏偏在你家里,和芸娘姑娘家里长?” 芸娘和金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嘴唇动了动,谁都不肯开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魏渊带着一众人和物证赶了回来。看着那堆满了桌子的各色杂草,一众女子脸色都有些异样,但还算撑得住,但当看见那颤巍巍被带过来的人证——回春堂老大夫时,还是有些绷不住。 淳于霜看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女子们,心里也有些叹息。 “李大夫,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认识的?” 回春堂就在桐花巷街口位置,因为价格公道,里面的老大夫医者仁心,大家都喜欢去他那里。每日去那里的人那么多,老大夫年事已高,看着这满院子年轻女子,眼都花了。看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淳于霜并不气馁,也不在意身后某人略微缓和的脸色,只是十分淡定的让他去看那些摆在桌子上的杂草。 毕竟是自己干了一辈子的活计,老大夫对这些药草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灵活。拿起来闻了闻,又拽掉一片叶子准备塞进嘴里尝尝。 “李大夫!” 芸娘脱口而出,在周围人异样的眼神里咽下去后半截话。 “……没什么。” 李大夫露出个安抚的笑。 “放心,我这老头子跟草药纠缠一辈子了,这点儿药草还是没事儿。” 仔细咀嚼了片刻,李大夫十分笃定的开口。 “这是‘勿落草’,确实是常见的草药,不过一般都长在深山之中,怪不得有些焉黄。” “李老,这草有毒吗?” “当然没有!” 李大夫十分笃定。 “这还是一味强身健体的药草,怎么会有毒呢?” 包括木老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毕竟在他们这地界,要是长了毒草,那可就操心了。家里还有小孩子在呢。 不过淳于霜和应九阙等人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让他接着看其他的杂草。 李大夫仔细查看了一遍,逐一给出了结论。 “‘风杼草’,‘七星花’,‘三叶落’,‘小林枝’……” “这些草药都没毒。” 等李大夫给出最终结论后,大家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不过李大夫的表情却有些迟疑。 他怎么觉得这些草药的名字有些熟悉呢? 虽说这些草药单个来说都没什么问题,但加在一起就成了问题。这么多补血益气的草药,要是煮成一锅汤给人喝了,短时间里是没问题,可要是长时间喝了…… 等等!他好像想起来这些药草的名字为什么那么熟悉了!那不是三月之前那外地来的倒霉客商中的毒吗? “老朽想起来了!这些药材单个吃来都没问题,但若是混在一起长期喝,会让身体迅速强壮起来,只不过这都是表面,表面啊!老木,你记不记得三月之前那突然倒下被送到我那里的北地客商?就因为不懂医理,以为补药就能随便喝,自己瞎胡闹喝了一个月大补汤,差点儿把自己给补死那个?” 第十九章 都怪我举止轻浮! 李大夫这么一说,木老也想起来了,当初那件事儿闹得还挺大。那客商在路边吃混沌,吃着吃着突然就开始大口吐血,把卖混沌的老王给吓得不停看自己那口大锅,还以为谁在自己锅里投毒了呢! 那会儿乱的很,谁都不敢吃了,赶紧把客商送到李大夫那儿。回春堂看病的人多,七嘴八舌的,大半个胡同的人都出去看热闹去了。李大夫诊了半天脉,发现对方还真是中毒了! 可是那卖相古怪的很,咋一看没什么毛病,仔细看会发现呈现中毒状态,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李大夫将那半碗被血染红的馄饨翻来覆去的检查,也没有毒啊! 再看看抖得筛糠一样的老王,这必须得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了,毕竟老王家的馄饨可是他一家子的衣食着落啊。 仔细盘查了那客商常吃的东西之后,李大夫都被气笑了!那客商竟然把补药当水喝!随身还带着一竹筒,渴了就喝! “你是不是蠢?!谁家把药当水喝?!无病无痛的,喝什么药啊!你又不是有病!而且这里面怎么这么多补气益血的?‘风杼草’,‘七星花’,‘三叶落’,‘小林枝’……” “你怎么不把药铺子搬回去?!” 那七尺多高的高大汉子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我,我这不是小时候过得苦,大夫说我内里亏空得很,得多补补身子嘛!以前是没钱,现在好不容易有钱了,所以就想着多吃点儿补药……” “那也不是这么个补法!是药三分毒!你就算想补身体,药补不如食补,不能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啊!” 后来李大夫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那倒霉催的客商治好,因为这事儿实在太过奇葩,所以那日在场的桐花巷人大多数都知道这事儿,大家也都长了记性,不是所有的补药都得大量吃,还是得多走动走动,才能强身健体啊。 经过这一回忆,木老李大夫等人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淳于霜却没有将这绝好的时机放过,她紧跟着提问。 “所以,那么多人都知道这些草药不能混在一起吃,不知几位娘子知不知道?” “……我们又不是桐花巷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而且,我们也没吃这东西。” 拂柳下意识反驳,可淳于霜却紧随其后。 “虽然你不是,其他几位姑娘也不是桐花巷人,可金花姑娘和芸娘姑娘却是。当日那么多桐花巷人都知道,金花姑娘,芸娘姑娘,不要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听过?” “……” “淳于大人到底想问什么?就算我们听说过,那些草药什么的,我们一介女子,怎么可能懂?我们还以为这些都是杂草,连草药都不识得,能干什么?” “这倒是。” 李大夫忍不住开口。 “大人可别小瞧了辨别草药,这可是每个大夫必须要学的基本功,没个七八年苦学,都不能说自己识百草。这几位娘子,可不是懂医理的人啊。” 淳于霜对医者还是十分尊敬的,这会儿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医者学徒,可这几位姑娘聪明啊!她们不需要懂医理,只需要知道这些草药长什么样子就成。甚至为了避免被别人知道,她们都没有在京城的药铺子里询问。” “那她们怎么知道这些草药长什么样子?怎么把这些草药种在自己院子里?” 这会儿大家其实都已经明白,淳于霜就是怀疑这几个姑娘密谋害死了余朗,可这得有证据啊! 万众瞩目之下,魏渊适时开口。 “我已去了金花姑娘所在的村子打听,她已经故去的父亲不仅仅是个猎户,还略懂医理,会将在深山中挖到的草药炮制好卖给药铺子。且,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个北地客商。据他当日落脚的客栈老板回忆,当初确实有带着帷帽的姑娘前来寻找,似乎问了什么事,那客商还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包药草给了对方。” “那客商走的不远,最多两日,就能带回来。” 淳于霜紧随其后。 “所以,几位姑娘,还需要我把话说的更明吗?” 九位女子此刻均脸色惨白,她们倒是还想为自己辩驳,但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短暂的沉默似乎沉淀着刻骨的伤悲,在这沉默之中,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来做个证的人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原来凶手,好像是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木老和李大夫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纠结迟疑。这么好的姑娘,如果真坐牢甚至砍头,多可惜啊。而且那余朗,真不是他们这群老不死的说小话,那可不像个好人呐! 九阙这会儿却溜溜达达的来到了身后的房门口,听着里面的细微动静,叹口气。 “芸娘姐姐,余朗确实不是个好人,不过如果你们真想杀他,在他考中状元之前动手不是更简单吗?还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何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 面如死灰的芸娘没吭声,不过这也在九阙的意料之中。 “我想,是因为你,或者说你们有不得不动手的理由吧?” 见众人还是不吭声,九阙只好言明厉害关系。 “我想说的是,几位姐姐,余朗虽死,但你们未必要判死刑,我朝律法有言,若是刑犯有主动坦白之举,可酌情减轻刑法。几位姐姐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你们在意之人吧?” 几个女子彼此对视一眼,却不太信这话。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撞开房门冲了出来,脸上沾染的满是泪痕。 “别抓我姐姐!都是我的错!大人,你们把我抓起来吧!都是因为我,姐姐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 “我才是罪人!如果不是我生性放荡举止轻浮勾引余朗,也不会造成需这样的后果!我就是淫妇,我是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小孩,我应该受到惩罚!把我抓走吧!求求你们了!” 九阙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说话之人,看起来才十岁出头,还是个小姑娘! 第二十章 真相 不仅仅是九阙,在场听见这话的人都皱紧了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么大的小姑娘,都是家里捧着长大的,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怎么会这么说自己? 而听见这些话的芸娘几人更是心痛难忍。 芸娘更是一把扑过去,将那个小姑娘紧紧揽在怀里,痛苦不堪。 “蓉儿,这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只是个孩子啊!都是余朗那畜生!他是乱说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坏,姐姐就不用这么做了,我才是最坏最坏的!我要是听他的话,姐姐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现场一片哭声。 九阙等人都不是傻子,只听她们刚刚那对话就能猜出来大致情况,再看看蓉儿小姑娘虽小却堪称绝色的脸,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余朗养着九个外室,看来是个好色之人,且还肖想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贵人小姐夫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蓉儿小姑娘长得这般漂亮,虽然年纪还小,但余朗那样人面兽心的东西,不会是…… 想到这里,九阙等人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虽然早就知道余朗这样的人死了都不亏,但知道他还能更恶心之后,真是,真是叫人…… 这会儿现场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女孩子们轻声啜泣的声音。蓉儿强撑着擦干了眼泪,然后忐忑的表示。 “大人们,我们主动坦白,能不能减轻刑罚?” “……” 见所有人都回头盯着自己,甚至还面带祈求,九阙都懵逼了。这都看着自己做什么?难道她有那么狠心不成? 她这回出来查案,只是因为这是老皇帝下达的任务,不得不查清楚,但当苦主有苦衷,也不一定非得把人家置于死地啊。 “你们,你们实话实说了吧,若是在情理之中,律法也会酌情处理。” 听到这话,众女子彼此对视一眼,最终也还是无法,只能开口了。 “我是命贱,实在是没法子才做了余朗的外室,虽然难免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但我也认命。可我这几位姐妹不是啊!她们中,有人本来该有不一样的人生!偏偏被余朗看中,就此沦为外室!大人,外室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也不过只能待在这小院子里,等着余朗有空来,没空就只能坐牢一样待着。等到哪一日年老色衰,就会被抛弃。” “大人,您以为,余朗只会有我等这几个外室吗?他如今已年近四十,前些年自然有其他外室,那些姐姐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一旦年老色衰,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谁知道被他弄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做他这样人的外室,下场就是这样凄惨……” 金花擦了一把眼泪,神情悲愤怨恨,恨不得将对方再杀一遍! “但这个世道,我们就算知道对方不是良人又如何?还不是得小心翼翼伺候着?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蓉儿下手!她还只是个孩子啊!那个畜生,怎么就下得了手!” 九阙面露不忍,那混蛋不会已经…… “若不是我不小心碰见蓉儿伤心,还不知道那个畜生总是言语打击蓉儿。蓉儿还是个孩子,跟着我一起做别人家的外室本来就受人歧视,平日里性子也软得很。那余朗说她,说她那些恶心话,叫她郁郁寡欢,竟心生死志!” 芸娘颤抖着嘴唇开口。 “我只有蓉儿这一个亲人了,她那么小的时候我就把她抱在怀里养大,跟我的女儿也没什么区别!那个畜生,竟要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动手!他根本不配活着!更可恨的是,像他这样罔顾人伦人面兽心的畜生,竟然一路考过,将要做官了!他只是个举人的时候就能做这些恶心事儿而且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要真是做了官,还不得干更多坏事?” 拂柳轻咳几声,接着开口。 “在余朗心里,我们这些女人就是愚蠢的玩物,因为我们天生就没他聪明。所以,将我们分散安置在这京城中,他就觉得无碍,甚至将我们安置在相近的地方也觉得无所谓。” “他一辈子看不起女人,所以最终也会死在女人手里。几位大人猜的不错,他确实是被我们弄死,就是用那些草药。” “余朗一向会伪装,就算来我们这里,也是静悄悄的,且表现得儒雅守礼,还会和别人打招呼,叫大家觉得他似乎是个好人。但实际上,他最看不起平民百姓,三个月前的事儿闹得那样大,他却丝毫不知,皆是因为他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我们这等平民百姓。” “我们不敢在城中药草铺子买药,因为若是最终事发,可能会拖累无辜的街坊。幸而金花从小跟着父母长大,略略识得些药草。花费了整整一年时间,才终于集齐里面的几种。余朗看不起我等,但为人相当谨慎,所以,我们只能分开种植,尽量每日在他的饭食里掺杂一些药草,积少成多,希望能有用。” “其实见他久久都没有反应,还屡屡做出恶心人之事,我心里有些着急。那日他去参加寿宴,因为担心殿上失仪,他在我们这里吃的东西多。这样的机会不会再多了,所以我们几个,多放了一些药草。” 拂柳虽然举止文弱,但实际上性子最为坚韧,这会儿脸上蒙上一层红晕,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大仇得报心情好了,比以往多了一层生机。 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也没想到会奏效,他竟然真的死了。唯一感到不妥当的,是让那位无辜的探花郎背了一重黑锅。应县主,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都是我的错,请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还有那位探花郎,本应有大好人生,而且还能脱离那畜生,何必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听到这里,九阙叹了口气,随即想到一处。余朗养外室养了这么长时间,而且现在都有九个这么多,以前岂不是更多?可为何,这些姐姐妹妹们,一个有孕的都无? 探花郎还是自己蹦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证据 当听到这个疑问的时候,拂柳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竟显得有些调皮。 “余朗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些出身普通的女子,认为让我们生下他的孩子是一种错误,所以一直都有给我们吃药。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我们又岂会愿意给他生孩子?” “有一位姐姐,叫绿珠的,之前是翠云楼的红牌,被他哄骗出来,处了几年又要把她卖回去,绿珠姐姐性子烈,上吊了。不过上吊之前给了他一份大礼!翠云楼的绝嗣药举世闻名,那余朗,此生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件事,余朗自己知道吗?” “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总之,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会被一直看不起的女子算计至此的。” 九阙琢磨了会儿余朗那人,既然天性凉薄,之前在寿宴上又为何会替探花郎说情?说不定正是因为认出了他,且又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余朗已死,且,还是死在自己的恶行之下。 这会儿,旁边本是来作证的李大夫等人都忍不住目露同情,余朗是不是个好人,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岁的老东西又岂会不知道?但是,国法难容罪责啊…… 即便如此,李大夫和木老都想为她们求个情,本来都是老人家的姑娘,杀余朗又是为了救更小的孩子,都是些好人啊。 听到周围一连串的求情声,九阙觉得头疼。 “不是,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就是她们杀了余朗吧?充其量是从犯。” “啊?” 众人都懵了。 看一眼淳于霜,对方十分上道。 “余朗并不是因为那些药物而死,你们虽然培养了大部分药草,但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重要的并没有成功找出来对吧?” “是……” 金花有些茫然,但本能觉得这似乎是条生路。 “因为其中有些太过珍贵,我在山中找不到……” “余朗的直接死因,是临死之前吃的丹药,丹药里虽然有大量补药,但含有更多的朱砂,朱砂过量食用,有致死风险。那时候他本来就中了一刀身体虚弱,偏偏自作聪明吃了丹药,才会致死。你们平日里给他吃的药,只会让他肝气郁结,心绪急躁。这些,谢恩粮生可以证明。” 谢明尘点点头,身为医者,这点操守他还是有的。就算很同情这些女子,但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说谎。 九阙悄悄打了个哈欠。吃那种用大量重金属锻造而成的丹药,还真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尤其是朱砂,那东西吃多了会造成心律失常,说不定之前诊断出来的心悸就是因为这个。 得到多方证明的拂柳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禁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但淳于霜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们不由得紧张。 “但你们确实有主观谋害余朗的意图,也是犯罪,现在就看上面的大人,以及余朗的家人会不会追究,总之,还是会受些罪。你们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九个,不是,是十个姑娘对此倒是早有准备,她们对着九阙等人团团行了个礼。 春风微拂下,这些姑娘们柔软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个轻微的弧度,深深下拜,就像一朵朵开在原野中的花。 “我等扣谢诸位——” 即便身处阿鼻,却依旧一心向善,扶老助弱,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人性善恶,平常时候不会轻易显露,除非在绝境,才会一览无余。 因此对这些不甘命运不断挣扎的姑娘,九阙是相当敬佩的。 “不必谢我,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应九阙率先走了出去,淳于霜几个跟上,直接去了那卖丹药的铺子。那是一个叫‘青云观’的小道观,位于南郊十里处的一个空地上。原本看起来灰扑扑的,不太显眼,没想到那要命的丹药竟然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只是刚能看到道观的整体模样,九阙就发现道观里冒出来一缕缕的黑色浓烟。 魏渊脸一黑,那里可是有他的属下驻守! 一个闪身人就来到了道观门前,九阙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眼睛都睁大了。这人的力气可真大! 等众人来到门前时,魏渊已经一手一个拖着俩满身灰尘的倒霉蛋跑了出来。 谢明尘立刻上前检查,发现两人还有气的时候松了口气,拿出银针朝着穴道扎了两下,就把人给扎醒了。 “……大人……” 其中一个不停呛咳,脸色十分羞愧。他一醒来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奉命守好道观,却连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肯定是误了大事! 九阙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只要人活着,就行。” 魏渊本来脸色有些难看,听了应九阙的话倒是没再给他们脸色看。倒不是他生性凉薄,只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他这个做上司的,总得拿出个态度来。 只不过,这线索倒是断了。 他刚刚进去的时候,那些瓶瓶罐罐的丹药都被扔进了火盆,里面的人都跑的一个不剩,完全就是个空壳。而且这道观用木头搭建,火势这会儿太大,已经灭不了火了。 这可是义父抹着脸给自己找来的差事,一直都顺顺利利的,却偏偏在最后一重出了岔子! 就在大家满是遗憾的时候,另一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市侍卫这会儿终于能够开口,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一把有燃烧痕迹的平安符。 “大,大人咳咳咳!卑职在晕过去的时候抓了一把地上的平安符,不知道这有用不?” 谢明尘立刻打开查验,发现和余朗吃的那丹药一般无二,迅速点头。 九阙也松了口气。 “当然有用了!” 至少这两位仁兄不会被苛责了,没有西瓜,有芝麻也不错啊。 将这东西妥善收拾好,众人就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那啥,陛下给他们破案的时间是十天没错吧?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好像才一天多? 呃…… 想起那些还准备在后期暗搓搓下手的人,九阙就想为他们感到头疼。 阿弥陀佛,允悲。 第二十二章 禀明案情 几人彼此看了看,其实心里都有些高兴。毕竟这可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尤其是淳于霜魏渊这样急需要一场胜利给自己增加权利场上砝码的人,更是由衷高兴。 只有九阙,觉得麻烦。 进宫之后似乎有很多限制?她之前就在那里住了一晚,就看见了很多时刻都在跪拜的宫人,身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青年,九阙都替他们感到膝盖疼。 但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要是现在冲出去说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要跪拜个不停’之类的傻缺话,那些宫人们一定第一个冲出来把她绳之以法。但是换句话说,宫里的饭菜那是真好吃啊,为了不辜负那些御厨们辛苦做的饭菜,她是不是应该多去见见老皇帝? 就是不知道老皇帝会不会顺势请她吃饭…… 只是还没等九阙纠结完,早就得到消息的老皇帝已经派人来找他们。来的也不是外人,正是魏渊的义父九福。 这位得势多年的大内监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只是从来没人真的把他当成和蔼可亲的老人对待。这可是陛下最得用的爪牙,真把他看低,那才是找死呢。 就像这会儿,在场这么多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都起来吧,累了一天了,别这么拘束。” 九福笑眯眯的示意大家起身,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带而过,最终落在了安静的九阙身上。这可是位捉摸不定的主,直到现在,九福都不确定陛下为何独独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这般看重。 他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会儿也不肯轻易得罪人。 “见过瑞安县主。县主查案辛苦了。” 九阙有些惊讶这位最得用的大内监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虽然被封了个县主,但在九福面前,郡主也不够看呐,毕竟郡主不可能日日待在老皇帝身边。 这会儿,顶着众人异样的眼神,九阙落落大方的跟人家打招呼。 “不辛苦,为人……仁义之君做事,是我应该做的。倒是您,这乍暖还寒时候,多穿件衣服才是,有些单薄了。不知您来这是……” 九福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他见过无数人表面恭敬实则鄙夷的态度,也见过一些人想引起他的注意,表现出来的毫不在意,试图用恭敬的态度让自己脱颖而出,但那些都太假了,假的他都不忍直视。 可这位年纪轻轻的县主,还真是把他当成个一般人对待。 身体残缺了,心里就会格外敏感些,九福很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现在想想底下那些小家伙们说的,这位县主总会在不经意间尽量让他们松快些的事儿,竟是真的。 虽然嘴上没说,但九福的态度却是又随和了半分。 “陛下有召,让诸位进宫,将此案了结。” 原来是这事儿,本来就准备进宫,这倒是也不晚。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宫。 皇宫依旧是那么金碧辉煌,就连老皇帝也还是金光闪闪的。唔,或许是因为当皇帝之前景泰帝是个地里扒食儿的,所以当了皇帝之后,什么金碧辉煌弄什么,穿的也像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当然了,这也是他最受言官诟病的一点,不过或许因为九阙是个凡人,她觉得这还怪好看的,当皇帝嘛,都已经是天下之主了,要是还不享受世上最好的,岂不是傻蛋? 【那些酸唧唧的文官酸儒们总说老皇帝奢靡成性,我怎么觉得这龙袍还怪好看的?眼光很好嘛!哟!还是金线绣的,不赖不赖!】 原本还想端着个姿态的老皇帝心里都乐开了花。那些个酸儒们懂什么啊,还说自己奢靡,还当朝劝谏过。呸!自己贪了那么多,还有脸说清清白白的自己,真是不害臊! 他老人家辛苦了大半辈子,为了这天下殚精竭虑,都老迈的不成了,享受享受怎么了? 倒是也有臣子说句公道话,不过,谁知道他们那忠君爱国的皮子底下是不是一颗真心? 但应九阙就不一样了,这娃子心里想的会是假话吗?瞧瞧这会儿还装的小心翼翼呢,其实最是个好人!而且还有品味!这金丝龙袍,还是自己指点的呢。 好人呐,就因为都是好人,所以才会审美一致。 就这么着,九阙在景泰帝心里成了第一等的老实人好人。 “咳咳。这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九阙是打定主意让淳于他们几个出头,因此自己也不说话。 淳于霜感激她的好意,于是用最简洁且尽量不带个人感情色彩的语调将事情真相一一说了出来。 “……外室九人,用草药给余朗补身体……然余朗自顾自服用了补气益血丹药,刺激了心脏,最终不治而亡。” 淳于冷静的声音停下已经很长时间了,但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却没有说话,空旷的宫殿内,好像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逐渐变大。 许久之后,景泰帝听不出好恶的声音响起。 “所以那余朗,是咎由自取?朕的状元,就是这么一个无德无才小人?” 大家都沉默了,这话让人怎么接?他们倒是想说是的,但这也不能说的如此直白啊。而且听这话的意思,难道陛下对余朗还有什么好印象? 九阙百无聊赖。 【不是吧不是吧?老皇帝不会对余朗是真爱吧?不过好像也是,如果不是真爱,也不会点他当状元了。啧啧啧,明明探花郎年轻又俊俏,比他好的多。】 “……” 老皇帝险些被噎死,他,谁说他对余朗是真爱了?他只要谢谢余朗那恬不知耻的模样都觉得恶心。他老人家就只是单纯的问一问而已! 不过,九阙为什么对那个探花念念不忘?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景泰帝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 “嗯……辛探花呢?余朗毕竟是他生父,这种事,他得知情。” 于是被关起来的辛探花就这么水灵灵的换了身衣裳带到众人面前,本来还有些疑惑的探花郎在听到事情始末之后脸都要绿了! 九阙侧着耳朵听了听,很是笃定。 【嗯,余探花还真是恨的牙痒痒啊!啧啧啧,余朗做人真够失败的。】 第二十三章 会把他好好安葬! 没错,辛探花这会儿恨得直咬牙呢! 把一口白牙咬的嘎吱作响,辛探花控制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勉强不带情感偏向的开口。 “启禀陛下,微臣是余朗唯一子嗣,他死的不太光彩,而且,跟其他人都没关系,因此微臣不准备追究,还请陛下允许此时就此作罢吧!那余朗,随便,不,微臣会将他好!好!安!葬!” 呃…… 辛探花你最后那句话没有控制住自己啊,这不是恨得厉害吗?可想而知,最后肯定不会给余朗找个好墓地安葬啊!而且,人家作为亲生儿子都不准备追究了,他们还追查个什么? 老皇帝有些无语。 但也从侧面证明了余朗有多么不得人心。自己的儿子恨不得他去死,自己的妾室更是已经动手了,只是余朗最后也算做了件好事儿,没有直接死在辛探花或者那几个妾室手里,自己嘎嘣死了,倒是不需要多费神。 不过,临了临了,景泰帝的疑心病又犯了,那些外室们虽然可怜,但以妾室之身谋害主君,私德上说不太过去啊。 还有淳于霜应九阙两个,同为女子,不会因为同情就从中插手悄悄抹平她们做的事儿? 即便刚刚淳于霜说的那一大串话里一丁点儿都没有显示出来,但景泰帝偏偏这么想了。 【说起来,我要不要给拂柳她们几个求求情?】 景泰帝眉梢微微一动,有些好奇应九阙会怎么办。 【不过,老皇帝又不是傻子,这明显就是余朗的错啊。嘶,也难说啊,毕竟老皇帝是个男的。之前听说有些男人会站在男性的联盟上审视女性,哪怕不是女人的错,但因为她们生为女人,就有大错。淳于不就是这样吗?明明能力出众,却被那些老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下去,那些功绩还都被夺走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只是一个区区司务。】 放肆!朕又岂会是那样肤浅的人?如果真是这样,朝廷之中怎么可能会有女官? 【不过这点儿倒是不用担心,毕竟老皇帝不是那么眼皮子浅的。啧啧啧,总觉得现在那些当官的都有病啊,昨天还听说现在查户籍都不把女子当人头的。真是有病!给女人们分点儿田地,保准干的那叫一个厉害!妇女能抵半边天懂不懂?怪不得现在这生产力这么低下,木老还说城郊的农户们现在还在用老式的笨犁,曲辕犁用着不好吗?速度能提高两倍不止哎!算了算了,我只是个女人,工部又不会找我当官,当官了意见也不会被采用,操心这个干啥呢,还不如想想接下来去哪儿玩一圈儿……】 别啊! 不愧是当皇帝的人,景泰帝迅速从这一连串心声中听到了重点,‘曲辕犁’?虽然没听说过,但那肯定是神仙世界里很厉害的农具吧?听应九阙的意思,这会让耕地速度提高两倍不止? 现在正是农耕时节,要是能大量采用这东西,岂不是可以让耕种速度大大提高?甚至可以趁机多开采些土地! 不过,看着一脸无辜毫无所觉的应九阙,景泰帝迅速冷静下来。冷静冷静,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贸然开口肯定会惊动对方,万一来个阴谋论直接跑了岂不是坏事儿? 这样想着,景泰帝看淳于霜的眼神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淳于霜,你这次办的很好,出事细致,出手果断,很好。” 淳于有些激动,她这次之所以巴的那么紧,不就是想让陛下看见自己的努力,从而让她能够更好的展示自己吗? “多谢陛下赞誉,微臣一定再接再厉,不负陛下期待!” 景泰帝点点头,又看看魏渊和谢明尘,既然都夸了一个了,剩下的顺便也都加上,于是一个个夸了个遍。 就算以九福的城府,这会儿看着义子被夸赞,眼睛都忍不住亮了几分。 紧接着,景泰帝干脆赦免了辛探花和那九个外室,至于他们之间要怎么牵扯,景泰帝是不准备管了。将淳于霜几个纷纷升了官之后,景泰帝看着应九阙,陷入了纠结之中。 嗯,其他的都好说,本来就有官职。应九阙怎么办呢?她之前被封了县主,名义上已经是宗室女,可要是继续封赏宗室身份,将其束之高阁,不说别人,就是景泰帝自己都觉得可惜。毕竟这次查案过程中,表现最亮眼的就是应九阙了,总不能别人都升官发财,她就只升个没什么用的宗室身份吧? 这要是让其他宗室女听见,都不得哭死。 不得不说,这人啊,要是看某个人顺眼,那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顺眼得很。景泰帝看应九阙很顺眼,所以这会儿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该给应九阙弄个什么官职好。正纠结着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十分惹人心烦。 九福轻手轻脚的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一脸难色。 “陛下,是那位新上任的方巡城御史,呃,他又被打了,这回掉了两颗大牙,话都说不清了。” “又被打了?” 景泰帝那叫一个头疼,他是马背上夺得天下,自己的文化素养不高,不过好在渐渐起势的时候也比较注意这点儿,因此一直找人教导,就这还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匪气呢!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们就更不必说了,粗鲁的很。 更要命的是,因为乱世之中过得苦,对自家的子弟那叫一个疼爱,都有些溺爱了。以至于得用的年轻子弟那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那些个闲散纨绔子弟,倒是数也数不清。年纪大些的倒是还好,总算是懂事了,但是那些个小的,被溺爱的不成样子。 从建国以来,那些个小纨绔们十天里有九个半都在惹是生非。寻衅滋事都是小事儿了,有时候波及到百姓才叫人头疼。 巡城御史一职自古就有,只是品阶不高,只有六品。这是哪儿,这可是皇城啊!掉下块儿转头都可能砸中几个三品官,去去六品官,还不是谁都能踩一脚? 这不,开春以来都已经换了仨巡城御史了,都是被那些个混账东西们私底下揍怕,宁愿辞官归老都不想再当那憋屈不已的巡城御史的。 可那些个顽劣家伙们都是老伙计们的心尖尖儿,要是一味放着不管,以后真闯了大祸,难道要宰了? 啧,头疼,真心头疼啊…… 咦?等等! 景泰帝慢慢将眼神放在了表面温柔谦恭实则百无聊赖已经在默默点菜的应九阙身上。 第二十四章 那你们去试试巡街? 身份上,她是新封的县主,不行还能再升升,宗室女的身份还是很够格的。性情上,也算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那一款,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尽心竭力的查案子。手段上,该出手时就出手,之前寿宴上上一转头砸碎刺客脑袋的样子景泰帝还记忆尤深呢。 最最重要的是,虽然前面那些巡城御史确实很可怜,但人心都是偏的嘛,一边是没什么印象的巡城御史,一边是老伙计们家里的孩子,景泰帝不由得就有点儿偏向。这也是导致那些纨绔们越来越过分的原因。 可现在把应九阙摆在一边,景泰帝觉得自己肯定会偏向九阙这边,无他,这可是个好孩子!跟那些纨绔们可不一样!而且也能顺便靠听应九阙的心声看看京城是不是臣子们说的模样。身处高位者就是这样,总是对周围的一切报以怀疑的态度。 现在,他不用怕了,因为有一个实心眼儿的应九阙在! “九阙啊……” 不知怎的,应九阙看着笑眯眯的景泰帝,觉得自己后背有点儿凉。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景泰帝语气十分温柔,并且诚恳。 “有没有兴趣当个官儿?” “啊?” 让应九阙当官这事儿,本人愿意不愿意不说,反正朝堂上是快吵翻天了! 之前让应九阙一个女子负责查案子就已经让众人很不爽了,不过应九阙做得好,两天之内就将事情解决,也算是不辜负陛下的期待。但,不是说当初让应九阙查案子只是权宜之计吗?为什么现在又要让她做官了?还一做就是六品官! 要知道就算是三甲出身,初次授官也只有正六品!应九阙一个区区女子,何德何能?! 景泰帝不想听他们絮叨,结果下了朝之后还追到养身殿来了,只能黑着脸继续听他们絮叨。 “陛下!应九阙不过一届女子!何德何能当得起六品巡城御史?!这不合朝廷律法啊……” “是啊陛下!这朝堂之中这么多有能之士,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怎能担当大任?” “这恐怕会让我等臣子心寒啊……”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要知道这朝中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虽然官位很多,但是等着做官的人同样很多。别的不说,他们这些做官的,哪个没有看重的年轻子弟?嗷嗷待哺啊这是! 这么好的机会,凭什么不给他们家的年轻子弟,而是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个臭丫头而已,安安生生的在家里等着嫁人生子相夫教子不就成了?非得跟他们抢,能抢的过吗? 总之,这群老少爷们恨得眼珠子直充血,一心想把敢在男人堆里争权夺利的女人挤出去,再顺势踩上一万只脚,叫她永不超生才好。 景泰帝脑袋瓜子嗡嗡直响,“啪”的一下一拍龙案,那些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臣子们终于想到自己御前失仪,连忙请罪。 “别的不说,应九阙短短两日之内就将余朗的案子查的一清二楚,难道比其他人差了?” “可那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查出来的,不还有其他好几个吗?还有那位魏渊,可是,可是九……”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官员觉得后脑勺微微一凉,可抬起头来,对上的只有九福大内监笑眯眯的慈祥表情,那叫一个瘆人啊。 于是他本来想说什么,被这个表情给吓忘了。 一个下去了,另外的勇士接二连三出现,将应九阙批的那叫个一文不值。 景泰帝这会儿是真的不耐烦了。 “那也是她的本事!” 景泰帝以前不觉得自己这些臣子们狭隘,可现在这么一看,还真是目光短浅。一味将出类拔萃的女子们拉下来有什么用?重点难道不是让自己更出色吗? 转而又道。 “既然诸位爱卿觉得应九阙当不得这个巡城御史,那倒是给朕说出来几个愿意当的人名?” 直到此刻,部分臣子才反应过来,呃,尴尬了,本来只是想抢个官儿当当,可是一寻摸今年开春以来哭着喊着非要告老还乡的三个巡城御史,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这也不能把自家子弟往火坑里推啊。 见众人都不再吭声,景泰帝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头疼。 “朕也是为难啊。之前的巡城御史,大牙都掉了两颗,说是走在路上不小心摔得。朕也想知道,这京城的路就那么难走?让一连三个巡城御史都摔得头破血流?朕倒是想从众卿家里找个得用的去当这个巡城御史,只是卿家们都上了年岁,要是不小心磕绊几下,可不像那些小年轻们,能活蹦乱跳的。朕也是为你们考虑啊……” 户部尚书扯了扯嘴角,看着旁边的御史中丞那激动到险些晕过去恨不得为自家君王抛头颅洒热血的模样,只觉得陛下这些年忽悠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御史中丞都五六十岁的人了,可别一不留神厥过去。 总之,不管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陛下都这么为自己考虑了,他们也不能继续掰扯啊,不然显得太过分了些。 “不过,既然诸位这般忠君,愿为朕分忧,倒是为朕省去了麻烦,毕竟九阙那孩子还不想当这个巡城御史。她小孩子家家,难免娇气了些,也爱漂亮,说是巡城会把她晒黑,不情愿的很。正好,李卿,朕记得你家三儿子今年刚好弱冠,已经考了举人吧?反正现在还没授官,不如先让他当个巡城御史?年轻人嘛,总得多些历练。” 户部尚书脑门上顿时多了一层细汗。他家老三从小身子骨就不太硬朗,可是家里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儿,平日里千娇百宠的养大,要是让他去做那什么巡城御史,他还不得被自家老太太给锤死? 而且他家老三可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巡城御史不过是个区区六品小官,提前做了官,以后再想会试可怎么办?他还想让老三通过正经的科举出身,进那清贵无比的翰林院呢!再说了,他家里本来也没有子弟需要安排,纯属过来看热闹的,可不要殃及池鱼啊! “陛下!承蒙陛下厚爱,可犬子实在不争气,前些时日病了一场,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实在不能去巡街,辜负了陛下的好意,臣有罪。” 第二十五章 老皇帝怀念白月光 “是吗?那可太遗憾了。” 景泰帝紧接着又点了几个名字,毫无意外的都被拒绝了。本来他只是想臊一臊这些个大臣们,可后来是真生气了。这些人,只知道为自己谋取利益,却根本不想做一些实事。 可是在点破之前,他们就算自己不想要这个职位,也不想让九阙得到。 景泰帝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的明白,这些满朝堂的臣子心里装着的是他们自己的私利。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何还要劝阻?!行了!别说这么多没用的,既然你们不愿意让自家子弟去做这个巡城御史,那就你们自己上!我看你们还年轻的很,巡个城而已,又死不了!” 底下众人大惊,他们只是习惯性的反抗一二,可没有真的抛下自己的大好前途不要去当个六品芝麻小官的意思。 于是这些人又开始了极限表演,身体不好,腿脚不好,甚至老父母身体不好这样的都拿出来说了。景泰帝懒得听他们互相推诿,最后还是户部尚书机灵,很是明智的表示自己相当愿意应县主做巡城御史,这满京城,没有比应九阙更合适的人了。 这下,自己的友军都背叛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只能纷纷‘欢喜’的表示,他们很愿意应九阙抛头露面去做官。 景泰帝却不太想放过他们,尤其是,礼部尚书那个傻蛋还提出要给余朗一个妥帖的身后事,他本来就已经忍了很长时间,这下更是直接爆发! “行啊!顺便把他活着的时候画的那些画也给一并陪葬了。反正你们娇养着的女儿孙女儿外孙女儿甚至你们老娘都不会抛头露面,外人也不认识,自然也不会伤到她们的清誉。” 这,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有些慌乱,当从九福口中大概得知余朗做了什么时候,这些个刚刚还尽显同僚情谊的大臣们顿时爆发了。 “碎尸万段!必须碎尸万段!这样的人,还配称得上读书人吗?简直侮辱了圣贤书!” “如此污秽之人,怎能站在朝堂之上做天下读书人的表率?!陛下,还请陛下下旨,将其挫骨扬灰!” “……” 景泰帝冷漠的挥手让这些人下去,看他们急得抓耳挠腮的,就是不肯再见,以至于众人就算端着庄重威严的表情出宫,心里也很是不舒服。甚至开始担心这事儿会不会外传了。 陛下也真是的,怎么之前一直不肯将这些事告诉他们?要是早知道余朗是这样的人,他们怎么也得踩上几脚,叫他声名尽毁才是。 而留在养身殿的景泰帝也在默默运气。 “别的皇帝夺了天下,那都是朝中大臣文武配合得当,尽是些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好官儿!为什么朕的朝堂之上,尽是些汲汲营营小人!” “要是他没有自焚,现如今的朝堂决计不是这样!” 一边的九福默契的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他听不到当今陛下用一种惋惜的语气怀念前朝破灭之际守城无望而自裁的裴相,以及那些随之而去的肱骨大臣们,也听不到陛下对如今朝中大臣们的吐槽,他只是个尽职尽责的聋子。 “末帝那样残暴不仁的人,都能有裴相那样的人物为他殚精竭虑,甚至最后不惜自焚相随。可我看如今朝中这些大臣,就算我现在嘎嘣病的要死,他们想的也是如何扶持下一任皇帝登基,而不是费心思救我。” 景泰帝越说越生气,连自称都忘了,紧接着又开启了一连串的抱怨,对此,九福已经习惯了,陛下也只是抱怨一阵,很快就又好了。 果然,片刻之后景泰帝就已经安慰好自己,甚至哼哼直笑。 “不过你看到他们刚刚那脸色没?难看的要死!活该!哼哼,对了,给九阙一份正式的任命,朕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只要好好为朕做事,就有这样的好处!裴相不愿意跟随朕,可朕现在坐拥四海,全天下的英才尽入囊中。朕就不信,不能把这个天下治理的更好!” 九福笑眯眯的带着任命下去,于是九阙就成了史无前例的第一位女巡城御史。 甚至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了,陛下直接送了套马车,连配套的马都送来了,是匹很精神的小母马,雪白雪白的,很漂亮。 九福在一边笑眯眯的表示。 “这匹马可是陛下爱马追云的后代,血统优良,虽年纪尚小,但亦有成为千里马的品质。就连宫中几位皇子相求,陛下都没应允呢。” 言下之意就是这匹马也是陛下对她的看重。 九阙十分诚恳的表达了对陛下的谢意,然后就不情不愿的走马上任了。 不过在上任之前,她还参加了一个小小的聚会。那是辛探花组织的,特意邀请了九阙和淳于霜几个,就连魏渊都有些惊讶,这位文人中的文人,堂堂探花郎,竟然会愿意邀请他一个名声不好的太监义子,陛下鹰犬。 来参加的还有余朗那九位外室。拂柳她们因为辛探花的不举告也没受什么苦,甚至连那些罚钱也由辛探花交了。 辛探花作为余朗唯一的子嗣,接收了他这些年的所有银钱庄铺,也算小富一把。不过他没打算要,除了给这些无辜可怜的女子赎罪用了之外,剩下的都给她们分了。 这世道对女子本来就苛责,她们还做过余朗的外室,日子不会太好过,但不管怎么过,都需要银钱。只要有钱,就能过得很好。 芸娘有些羞愧。 “辛大人,真不用,我们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倒是您,要去并州那么远的地方,穷家富路,还是多带些银钱才好。而且,我们本来也没有资格要这些钱……” 说着说着,芸娘她们有些羞愧。她们还想着杀了人家父亲,又怎么能舔着脸抢夺这些钱? 可辛探花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说真的,我其实根本不想跟余朗有丁点关系,这些钱你们不要,官府也会收回,还不如给你们。就当做是对你们的补偿,我知道余朗那狗东西对你们不好,花光他的钱,这不是理所应当?” 第二十六章 倒霉的纨绔们 辛探花相当真诚,芸娘几个见状也不好拒绝了,收下对方的馈赠,彼此相视一笑,一时间气氛都更好了。 说实话,辛探花当真是个十分洒脱之人,说不认余朗,就真的没有再见他一面。甚至都没有为他收尸,只是请人将他随便找了个地儿用草席一裹埋了。 他这样做,自然有很多自诩道德先锋的人十分不满,毕竟如今大家都讲究一个死后哀荣,可不满又如何,再多的谩骂讥讽,辛探花就当自己听不到。且,就连那些大人们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等,权当是清风拂面,听了就过了。 反正出了余朗这事儿,他再在京城待着也不舒服,干脆借机谋了个外差,且很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等过几年,这事儿淡了,说不定还会回来。因此今天这宴会,也是分别宴席。 说起来人生真是神奇,明明在此之前他们是群没有分毫交集反的陌生人,却因为一个恶心的家伙凑到一起,偏偏他们对彼此的印象还挺好。 辛探花现在身上也没了那种愤世嫉俗的气质,整个人温润的很,像个读书人了,这会儿还特意给九阙道喜。 “听说陛下认命县主做巡城御史?县主需要帮忙吗?我这里有那些惹不起的人物家里不太争气的子孙名单,给您一份?” “那就太好了。” 其实九阙之前也只是见了辛探花寥寥几面而已,但或许是真的投缘,这会儿再见,只觉得说起话来格外顺遂。 至于这名单,应九阙现在还真是十分需要。只是,她有点儿疑惑啊,她来京城也好几天了,也没少出去过,似乎也没见过那些太过分的纨绔,怎么还真有那种把人家公职人员打掉牙的傻缺啊!当今陛下可不是软柿子,你惹的事儿小了他当没看见,要是太过分,不怕连累家中大人? 关于这点,辛探花倒是可以解释,毕竟他也只是出身寻常,和那些世家大族权贵子弟没法比的,只是因为年少成名,还当了探花,不少聚会还是会邀请他。 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些奢侈到超乎想象的场景,辛探花露出个复杂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怕县主笑话,以前,我真的很厌恶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因为潜意识里,他们好像就压了我一头。他们生来就享有的,我拼尽全力才能得到。可后来我才发现,我那不是厌恶,我是羡慕嫉妒。” “因为正经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自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精心培养,还真不会做这种横行霸道殴打朝廷命官的蠢事儿。毕竟他们那种出身的人,就算忌惮某个人,也只会不动声色摁下去,不会让别人察觉。真正会出手打人的,咳。” 辛探花轻咳几声,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悄悄说给九阙听了。 “是那些骤然转变身份的权贵子弟。你知道的,就算他们的长辈个个人中龙凤,也禁不住有些子孙天生愚钝,再加上家中疼宠,一朝飞上梧桐枝头,难免会出来几个被别人当枪使的蠢货。” “哦~” 九阙恍然。怪不得老皇帝让她当巡城御史呢,原来是自己以前那些老兄弟老部下们闯下的祸,自己碍于情面解决不了,只能寄托在外人身上啊。偏偏自己照这个‘外人’身份比较特殊,勉强算是半个宗室。 嘶,听辛探花的意思,那些个纨绔子弟都拽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做出当街打人的举动。他们不会来打自己吧? 这么一想,竟然有些蠢蠢,不是,跃跃欲试啊。 其实,九阙也想不到,那些个纨绔们此刻正在被耳提面命别得罪她这位新上任的官儿呢。明明应九阙只是个区区异姓县主,陛下赏脸担了个六品芝麻官,怎么当爹当爷爷的,就这么严肃? 刚刚还挨了板子的某纨绔十分不忿。 “爹!那不就是个野丫头吗?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救了陛下,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庄子上待着长毛呢!您用得着那么怕她?您和陛下可是过命的交情,一个黄毛丫头罢了,怕个屁啊!” “你这逆子!欠打!” 于是乎,该纨绔又挨了一顿热乎的,最后还是自家亲娘过来拯救了他岌岌可危的屁股。 该纨绔爹没法子,只能扔下棍子,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然后一字一顿的分析陛下的意思。 “你们以为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吗?错!大错特错!陛下这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提醒啊!之前那些酸溜溜的文官不管再怎么说酸话,那也只是白费唾沫星子。但你们这群小混蛋真是做的过了。你们觉得那巡城御史位卑职小,但那也是正正经经科举考出来的文官,一次两次陛下不在意,但若是继续拿着之前的人情做耗,再多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磋磨!” “等到这情分用尽的时候,就是我们全家抹脖子等死的时候!” “这,老爷说的太吓人了吧?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啊?” “总之就一句话,你这几天把皮给我绷紧了,要是出了岔子,别怪你老子我家法伺候!” 除了这种言语沟通无效直接动手的,还有另辟蹊径的路子。 另外一位纨绔的亲爷爷想法尤为奇特。 “陛下这般看重那应九阙,说不得那女娃的身世还有些说头……说起来,咱们家老四也十七了吧,该说人家了。” 要是能将那应九阙娶回家,家里不就多了一个县主出身的孙媳妇?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且,应九阙可是对陛下有救驾之恩的,届时让她带着自家四孙儿去御前露露脸,这前程不就有了? 至于这官职,女人嘛,总是要嫁人的。嫁人之后还当什么官儿啊,看看那刑部司务淳于霜,好好一姑娘家,非得在男人窝里打转,蹉跎了年华不说,现在哪家好儿郎敢娶她哟? 只是,得到这个消息的纨绔却如遭雷劈! 那应九阙别的他不清楚,可是一板砖拍碎刺客脑门的事迹满京城谁不知道?他娶的是媳妇儿,又不是金刚罗刹!这要是真娶回家,他哪儿还有脸面在外头混呢! 这不行,得琢磨个主意叫祖父打消这个念头。只是这一琢磨,给自己琢磨出了个要命的主意。 第二十七章 挑事儿 其实,九阙第一天上班还是挺开心的,毕竟陛下送了她那么漂亮的马车,关键是那匹小母马,可乖巧听话了,相当有灵性,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对其他人那叫一个不屑一顾,怪不得连皇子们都想要,好马就是出众。 不过她没学过骑马,第一天没骑,也不舍得让小母马拉车,于是干脆自己牵着它在街上溜达。第一次出街,毕竟是六品官,身边还配了两个小官吏。这两个小官倒是相当自觉,并没有尝试给新官上任的九阙找点儿事儿,反而十分配合她的工作。 没办法,上任巡城御史大人哭天喊地的跑了,总得有人接任吧?而且,有个个儿高的在上面顶着,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不就更安全了? 穿着六品官袍在街上闲逛,九阙顺便收获了一众稀奇的视线,一个女子在外面行走不稀奇,但对方若是穿着朝廷正经的六品官服,身边还有官吏追随,这就奇了。 “老伯,这糖葫芦多少钱?” “噢?哦哦,两文钱一串。” 九阙爽快的买了三串,分给身后两个小官一人一串,也不顾他们为难的模样,自己高高兴兴的咬了一颗,吃的津津有味。 倒是那卖糖葫芦的老伯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声劝。 “女娃娃,你怎么穿着这巡城御史的衣裳?难道你也是官儿?” “我是啊,怎么了老伯?” “那,那啥,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这又不是你能干的活,那些个公子哥们可不是好相与的,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要是被人家欺负了,都没处说理去。” 老伯这可是肺腑之言,九阙感激的谢过,然后走开了。老板看着不听劝的九阙,忍不住再三叹气。 谁曾想说曹操曹操到,就这么片刻功夫,一群气势非凡的公子哥儿们就跟了上来,沿途还顺手揪住路过的百姓询问九阙的踪迹。 应九阙穿的那么显眼,要找到她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她正盯着路边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儿看,这小乞儿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行人,似乎想要乞讨,但他太胆小了,没敢喊出声,就被不耐烦的行人给推到一边。那小乞儿有些瑟缩,一双黑亮的眼珠子四处逡巡,刚好看见面带笑容的九阙,以及她手里那香气扑鼻的大包子! 对着那小乞儿招了招手,九阙尽量让自己笑的没有威慑力。天可怜见的,她从前可没有见过这么可怜的小乞儿,看起来才五六岁吧,平常人家的孩子都宝贝疙瘩一样被家人捧在手心里,这孩子却只能沿街乞讨,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只有那双黑亮的眼珠子看起来无辜的很。 这会儿见一个不认识的大姐姐朝着自己招手,小乞儿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想要过去,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纠结。 九阙也不觉得无聊,干脆朝着那边走了几步,然后摊开手里装着大包子的油纸包。 “来,给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或许是九阙的笑容极具感染力,那小乞儿纠结了会儿,就小心翼翼试探着朝这边走来。 九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等那孩子刚走到自己身前四五步,就伸长了手臂,好让这孩子尽快吃到包…… 哎? “好你个巡城御史!怎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官了?!不过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黄毛丫头,也敢管到小爷头上?哦,这仔细一看,长得还丑!还吃这路边的东西呢,怪不得是从庄子里出来的,肯定没有来过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吧?寒酸的很!” “……” 看着已经瑟缩回去的小乞儿,以及被打翻在地沾染了灰尘不再干净白胖的包子,九阙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向那挑事儿的公子哥儿。 那是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不是九阙说,天蓝这颜色,颜值高的人穿上那叫一个赏心悦目,长得丑的人穿上,也就只能夸一夸这衣裳料子不错了。对面那鼻孔插大葱的傻缺就是如此,这会儿拽的二五八万的,见应九阙看自己,还特意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身份尊贵,等着应九阙给他见礼呢! 应九阙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确定自己的记忆库里没有这人的资料,十分不耐。 “你谁?” “你!你简直无礼!我可是安远伯的第三子,你敢对我无礼?” 九阙真是很久都没有意见这么傻缺之人了,尤其是回头发现那两个本来应该跟在自己身后的官吏不见了的时候,更是不爽。 “哦,所以你是世子?” “我,我当然不是!我大哥才是。” 小公子气的脸都红了,身边跟着的同龄公子哥们此刻都忍不住喷笑出声,就魏三这样的,还世子呢,真世子过来骂他几句都是轻的。 “本朝律法,公侯伯爵诸子之中,只有世子才能享有次一等待遇。所以,你既不是世子,也不是安远伯本人,无官无爵无职,本官乃陛下亲封六品巡城御史。你一白衣,到底是你该向本官行礼,还是本官给你行礼?” “你!你!” “本官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作答。本官不才,但也是有朝廷正式任命的六品官!你当街阻拦本官执行公务,阻碍公家办事,判你一个寻衅滋事之罪,还是可以的。” “你敢?!” 安远伯三子气的脸都红了,但又有些忌惮。自己难道真的犯罪了? “本官有什么不敢?当然了,这也只是件小事儿,不值当让陛下知道。” “本公子就知道你不敢……” 听到这里,周围那些原本以为终于等来一个敢担事儿巡城御史的百姓们眼神都黯淡下去。看来这些当官的都是一家的,不管男女都一样。 谁想到下一刻,应九阙十分淡然的甩了甩衣袖。 “那本官就只好参安远伯一个教子不严之罪了。子不教,父之过。连自己的儿子都管教不好,本官怀疑安远伯是否可以做好自己的差事。西郊大营那一万护城军在这样的人手里,本官身为京城百姓,怎不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你!” 那小纨绔脸都白了。他也就是仗着自己亲爹驻守西郊不在家出来享受享受横行霸道的滋味。要是这该死的应九阙真把折子呈上去,自己绝对会被当爹的打死!毕竟这时代,当爹的打儿子,那是最正常不过了。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嘛。 第二十八章 那你去告吧 就连那些原本只是看笑话的纨绔们这会儿表情也有些僵硬。不是吧,他们只是觉得应九阙一个女子不乖乖在家相夫教子,居然做什么巡城御史,且十分明显就是对着他们来的,想给她一点儿教训而已,可没有想过要被家里打断腿啊! 要是应九阙真上折子告状,他们的腿能不能好端端长在自己身上就不一定了。 不过,这法子倒也不是只有应九阙想过,之前几位巡城御史都想过,只是他们没敢那么做罢了。毕竟,他们还是想继续为大景朝当牛做马呢!这些个纨绔,他们惹得起本人,不一定惹得起他们当官的长辈啊。 但应九阙可不管这些,她救了老皇帝,等于有了一面免死金牌,只要不作大死,老皇帝总会保住她的命。再说了,就算到时候老皇帝当真翻脸不认人,难道她就不能跑吗?世界那么大,她早就想去看看了。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可以坐船出海啊! 嗯,说实话现在是不是得找一找靠谱的船队了?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周围有围观的娃娃忍不住发出一声哭腔,惊醒了那找茬的小纨绔。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他对着一个看不起的女子低头,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你给小爷等着!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林源是也!你可别诓小爷,小爷懂得比你多,只要小爷不违法乱纪,只是跟你说几句话而已,难道你还能把我抓起来?哼哼哼,那不能够!” 还以为这位威武的三少爷能说出什么叫人闻风丧胆的话呢,没想到就这?应九阙觉得十分无趣,只是这位杨林源的下一句话可就叫她茫然了! “就你这样的女人,小爷我就算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娶你!你就等着当尼姑去吧!” “……你说什么?” 应九阙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如果之前她还像个笑面虎一样笑眯眯的,用那张无辜的脸说出威胁的话,那么此刻她就像个玉面修罗一般。吓得杨林源即将出口的侮辱全给咽回肚子里去了。 只是环顾四周,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不仅有平民百姓,还有自己平日里一块儿呼风唤雨的兄弟们。他要是在此时此刻漏了怂,岂不是得被人嘲笑一辈子? “小爷说了,小爷一辈子不成亲都不会娶你这个母夜叉!这回听清了吧?” 深吸一口气,虽说应九阙从不在意名声这种笑掉大牙的东西,可是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纨绔公子哥当面说出这样侮辱的话,她还是有些心绪难平。 不是哥们儿,你算哪根葱啊?就算嫌弃应该是我嫌弃你吧,你还挑上了。喝了二两酒就不知道花生米什么样了是吧? 低头左右看了看,实在没发现趁手的武器,也怪这扫大街的,怎么那么勤快,把整条街扫的一尘不染,连个石头都找不到。干脆直接解下了自己的钱袋子。得感谢出门之前担心遇到心仪的东西买不到,特意换了一大把铜钱加碎银子,这会儿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甩着那个沉甸甸的香囊,九阙露出个温柔的笑容。 “杨公子,我突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得不说应九阙这张脸还是极有迷惑性的,这会儿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养眼,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傻蛋杨公子,这会儿眼睛都看直了。 嗯,虽然这个应九阙看起来像是个不安于世的,但长得还真是不错,如果她识相点儿,自己也不是不能把她收个房…… 正想入非非的杨公子突然听到一阵破空声,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面门一阵剧痛,脑袋眩晕,眼前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色儿都有了。耳边好像还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着什么,可却听的不太真切。 过了好一阵子才模模糊糊的听到自己的贴身小子跟死了爹娘似的哭喊。 “三公子,三少爷,您没事儿吧?您能听到奴才说话吗?哎呦喂不得了了!巡城御史当街打人了!把我家三少爷给打死了!这会儿都不会动了!老爷夫人会杀了我的。不行,你不能走,你是罪魁祸首,你要是走了,我家少爷怎么办?!” 杨林源本来就头痛欲裂,再加上这脑瓜子不太聪明的仆人一阵哭天抹泪的喊,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这会儿不仅头疼,更想吐了。 “呕——” 杨林源刚刚才和自己的兄弟们在人间阁吃了一顿好的,这会儿一阵头晕干呕,直接把刚刚吃的酒菜全部吐了出来。那味道就别提了,难闻的很。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慢慢醒过来。他被打了,而且打人的还是刚刚还对自己笑靥如花的应九阙! 第二个念头就是,他这辈子除了自己爹,就没人打过自己! 凭什么啊? 杨林源下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给她一顿狠的,但自己不争气,硬是没力气站起来。本来想让身边的小厮把他扶起来,可那个蠢货只会哭天抹泪的,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 应九阙其实也没想过要把对方打死,但她只是轻轻的用手中装满了铜钱的香囊打了对方一下,没想到那个菜鸡应声倒下,鲜血喷涌而出。 “呃,你没死吧?” 杨林源本来已经站起来了,但是听到对方这句话,顿时气的恨不能躺倒在地。这种情况下对方难道不应该关心他一句吗?怎么能问他死了没有? “应九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等着!我要去告御状!” “哦。” 应九阙闲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满不在乎。 “那当然可以,顺便把三公子今天的所作所为也都说出来,好让陛下评评到底是谁的错。我在这儿站的好好的,你突然跳出来不分青红皂白打掉了我手里的包子,而且还对我堂堂六品官说三道四吆五喝六,扰乱公务。一计不成还用言语侮辱,想要毁掉我的名声。” “这些你大可以都说出来,反正我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如果三公子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倒可以帮三公子写一封状纸,保证公平公正,不会从中作梗。” 第二十九章 她拒绝玩这种暧昧! “你!你!” 杨林源嘴唇抖得不像样子,他实在是没想到应九阙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就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名门闺秀应该怎么做吗?她不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吗?就算亲娘早逝,也应该懂点儿规矩啊。这,这怎么做到一个脏字儿也不带就骂的人头痛欲裂的?简直不是人干事啊! 只是他太生气了,就算想骂几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手抖得跟筛子似的,叫人看着都担心。 杨林源身边的小厮也是如此,今儿可是他跟着三少爷出来的,要是三少爷出了事儿,夫人老夫人老爷他们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少爷,你还好吗?” 杨林源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觉得自己几乎要呕死。就在这时,他旁边的青衣男子眼神微微一闪,发出了高昂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杨兄,你还能说话吗?你的那些侍卫呢?都是些死人呐!还不快过来!” 那些侍卫这会儿正被人群拦在外面呢。这些个公子哥们出来耍时最讨厌侍卫小厮们跟着,那不是伺候人的,那是家里长辈的耳报神!稍微做点儿什么都得一五一十的跟家里报备,他们是出来耍的,不是出来给自己找罪受的。 以至于杨林源的侍卫这会儿只能被拥挤的人群拦在外面,听见这喊声,立刻推开碍事儿的百姓挤进去。 “少爷!我们来了少爷!” 刚一挤进来就看见少爷的朋友之一指着对面那个瘦削的人影发出指责,那几个侍卫也没多想,冲上去就要为自己少爷抢回场子。虽说不至于当街打一个女子,但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嘛。 结果下一刻,最先冲上去想要表功的黑壮侍卫上半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猛然后倾,顺便还把身后的伙伴们连带着往后摔倒! 以杨林源的视角,只看见那个阴恻恻的女人一抬手,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就飞了出去,紧接着,自己那个最高壮的侍卫不算高挺的鼻子直接憋下去,两道血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然后重重落地。 “……” 杨林源的瞳孔骤然紧缩。苍天呐,他自从懂事以来,见到的女子无一不是温柔贤淑,柔美可人,就算性格豪放些,也不过是爽朗大方,可从来没见过这等一抬手就把人打成这样子的女人! 这还是女人吗? 不仅是他,周围其他纨绔们也都吓傻了,彼此对视一眼,见应九阙往这边走了一步,顿时鸟兽散,把个无力逃跑的杨林源单单留在了这里。 眼见着应九阙离自己越来越近,杨林源害怕的紧闭双眼,双手还在身前挥舞。 “我,我可是安远伯的儿子,你敢动手打我,自己也要吃牢饭!我……” 应九阙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捡起了钱袋子,看见上面的血迹有些嫌弃,顺手撩起旁边杨林源的衣袖擦了擦血渍,然后一根手指头拎着走了。 在应九阙拿袖子擦血迹的时候,杨林源就已经察觉到了,他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应九阙,原本因为疼痛而略显苍白的脸这会儿陡然浮起一抹薄红,竟显得有些害羞了。 应九阙又不是个瞎子,但她拒绝玩这种不打不相识‘欢喜冤家’之类的戏码,浑身打了个激灵,迅速撤退。 跑了跑了跑了,这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而杨林源看着应九阙跑远的背影,直勾勾的盯着看。看的身边的小厮都以为他中邪了。 “少爷?少爷!咱们赶紧回府吧,万一老爷和世子知道可就惨了。还有小小姐,咱们得去荟萃楼接表小姐和小小姐呢。这要是忘了,回去还得挨骂。” 说着,就搀扶着他家少爷离开。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这会儿也尽兴散开。这些少爷小姐们的热闹可不是时时都有的,看一场少一场啊。 至于九阙,已经跟着刚才看见的小小身影来到一处僻静的河边。 大景皇朝帝都永安,规模宏大,所住人口超百万,这日常用水就是个大难题,所幸前几任皇帝选帝都的时候经过层层的实地考察,最终选择了永安。永安城外有一条日夜奔腾不息的大河,经过数十年规划,水系四通八达,覆盖整个永安生活所需之地。 正因如此,永安城里各处大小桥梁不少,九阙走向的,就是其中一个无名小桥。 她刚刚看见那个小孩儿走向这边,这会儿怎么看不见了?她刚刚还买了一包新包子,热气腾腾的,肉馅,可香了…… “姐,姐姐,你是在找我吗?” 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九阙一低头,发现那个孩子竟然从河岸边探出个脑袋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这边。 这孩子怎么跟个小地鼠似的,说露头就露头啊。 紧走几步过去,九阙直接把包子递过去。 “来来来,刚刚碰见个傻子,别理他,给,吃包子吧,可香了!” 小娃儿咽了口吐沫,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袋包子,但却没有直接接受,反而有些犹豫的看着九阙。 这孩子,难道是担心自己下毒吗?谁会闲着没事儿做这种事儿啊!干脆从里面拿了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这可是乔家包子,干了几十年了,白胖暄软的面皮咬开,里面是滚烫的肉汁,裹着一块儿紧实报团的肉馅儿,肉香味儿扑鼻! 即便刚刚吃了一个,九阙也还是心满意足的一口咬掉小半个。 那小娃娃看的眼睛都直了,但还是有些犹豫。 “姐姐,我能拿一个吗?”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叔叔伯伯,他们最喜欢拿个硬饼子逗自己,可逗来逗去,耍的自己团团转,他们却把饼子给拿走了。那时候小娃儿就知道,他们只是想找乐子,不是真的想给自己东西吃。所以得再三询问。 可这个姐姐看起来是个好人,刚刚没能给自己,都追过来了,而且自己也吃了一个,应该不会在里面塞尖利的石子儿碎瓷片之类的的坏东西吧? 九阙顿了下,然后豪爽的表示。 “吃!都是给你的!” 第三十章 我们不能太贪心的…… 小娃儿犹豫再三,可眼里的渴望早就已经出卖了自己,他不停回头看,九阙也不由得顺着视线去看。惊讶的发现,在那桥洞底下冒出一个,两个,三个,一连串小脑袋,起码有五六个,正害怕又渴望的看着这边。 小娃儿细声细气的表示。 “姐姐,我可以给我的伙伴们分一分吗?” “……” 九阙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小娃儿有些着急,但也不敢大声说话,小小声的很。 “姐姐,我们,我们不贪心的,不会再要更多,也不会缠着你,真的不会!” 九阙眼圈儿有点儿红,这孩子,以前也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乖巧到叫人心疼。 把包子往小娃儿那边塞了塞,九阙故作豪爽。 “说给你就是给你了,拿着,想给谁分就给谁分……” 九阙的声音突然转了个调儿,猛然落下,因为她看见小娃儿伸出来拿包子的手…… 缺了手指…… 右手从手腕往下消失了,有块儿丑陋的伤疤,左手只有大拇指是,食指也缺了一节,其他三根手指也只剩下短短的,光秃秃的一小节。就像是,就像是被硬生生剁去的时候,不小心砍歪了,侥幸留下来的一样…… 九阙有那么一瞬间热血上头,耳朵一阵嗡鸣,喉咙也像是被什么酸涩的东西堵住一样,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 “嗯?” 小娃儿艰难的抱住那一包香喷喷的包子,疑惑大姐姐怎么不说话,下一刻,却看见这位好心的大姐姐转过身去……跑走了? 啊…… 小娃儿的眼神有些暗淡,自卑无措的把手往回缩了缩。他不是故意丑丑的手露出来的,他只是太开心了。他已经有好几天都没吃饱饭,肚子现在都不会咕咕叫,里面像是住着一个小怪物一样,他也是强忍着才没有把路边的泥土青草塞进嘴里的。 “小泥巴,那个姐姐怎么走的?她是不是不愿意让我们吃啊?对不起,我们不该凑过来的……” 那几个目露渴望的小孩儿这会儿局促的搓着自己的手,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乞丐,根本抢不到更好的乞讨地点,就算得到了好东西也会被那些更大些的乞丐抢走。 再加上他们都是些身有残疾的,想要靠自己的双手获得食物就更艰难了,更何况还要定时上供。说实话,他们都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撑不过去了,但是没想到会有一个好心的小姐姐抱着一袋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包子追了小泥巴好几条街,就为了把包子给他。 看着大家略显沮丧的眼神,小泥巴连忙摇头。 “不会的,这个姐姐人很好的,而且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多包子,我们不能太贪心。来,赶紧吃吧,要不然就被别人抢走了。” 大家点点头,伸出手去接包子,但是看到白白胖胖的包子皮和自己黑乎乎的小手,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就着旁边略显冰凉的河水洗了洗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捉着包子咬起来。 蜷缩在河岸下面的小孩儿们衣衫褴褛受尽人间疾苦,但是此刻能抱着一个包子啃,就已经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包子好香呀!啊,里面是肉馅儿的,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之前还是一位酒楼里的大爷随手扔下来一块肥肉,我赶紧抢在那条大黄狗之前捡起来塞进嘴里,只是可惜那时候太慌了,没能琢磨出来味道。唔,真好吃啊……” “是啊。” 小泥巴费劲的把最后一口包子咽进肚子里,拍了拍依旧瘪瘪的小肚子,发出豪言壮语。 “我以后一定要赚大钱,买好多好多的包子,我们每天都吃,吃到咽不下去!” “哇!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以后会很厉害很厉害的……” 有路过的行人听到桥洞下河岸边发出的细碎声响,投去随意的一撇,发现是一群瘦小的小乞丐,不甚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在永安城里,这些随处可见的小乞丐就像是某种特定的风景,随意的嵌进日常生活中,不会有人对他们给予多余的目光和在意,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常见了。就像路边的小猫小狗,泥巴青草一样,乱七八糟的存在着,生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换了一批,至于消失了的那一批,谁会在意他们到底是躺在冰冷的河水,还是阴暗的角落里? 可,总有人会在意的。 怀里抱着满满当当食物的九阙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毕竟是一路跑过来的,这身子确实弱了些。 “人呢?” 小泥巴听见声音,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一眼就看见了气喘吁吁的九阙,顿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啊!是好心的大姐姐!” 见那孩子还准备艰难的爬到岸上,九阙直接从河岸边跳了下去,这一举措果不其然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像这样穿着上乘甚至还穿着官服的女子,竟然不顾形象跳到了河岸下边儿,实在是有失礼节。 就连小泥巴他们都有些担心的看着这个好心的大姐姐。不过应九阙毫不在意。 把手里抱着的满满当当的东西推到他们那边儿,九阙笑眯眯的开口。 “我刚刚回去的时候买了太多东西,买完之后才想起来家里没有别的人在,一个人吃不完。再放下去就要坏了,你们来帮我分担一些吧。” 塞到这个小孩子怀里的是一些他们平时联想都不敢想的食物,还有那些甜滋滋的麦芽糖和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像这种专门给小孩子吃的甜嘴的小东西往往贵的很,在几个小娃娃眼里算得上是奢侈品了。普通百姓家里也不是每天都会给孩子买这种零嘴吃的。 虽然小泥巴几个年纪都小的很,但并不是傻子。应九阙说的借口,他们是不信的。这会儿都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神奇的是,在咽了几口吐沫之后,小泥巴坚决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应九阙。 “大姐姐,我们刚刚吃了你给的包子,已经吃饱了,这些东西很贵的,你还是带回去慢慢吃吧,我们不能太贪心的。” 第三十一章 突然翻脸 九阙觉得,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怎么办?她还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像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鱼一样冰冷坚硬,可是在看到面前这几个孩子望眼欲穿却坚定拒绝的模样时,觉得眼睛酸涩不已。 这几个孩子为什么能这么听话? 她响亮的抽了一下鼻子,充满英雄气概的大声表示。 “不用推脱了,这些都给你们。你们如果不收的话,我要不开心了。” 小泥巴本来还想拒绝,但是在看到漂亮小姐姐微红的眼圈儿时,还是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行叭,如果他再继续拒绝下去,担心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会哭出声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位大姐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 “那,那我们就收下了……” 看着这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把那一大包东西分散开来,塞到破烂的衣服里,尽量不那么显眼,九阙微微眯起了眼睛。 明明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虽然以他们这个年纪能够做到不在瞬间吃撑,可这样的行为终究有些古怪。 “天气越来越热,你们不吃的话他,可能会变味儿哦。” 九阙跟这些孩子们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也不由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是那种平常听到都会唾弃一把的程度。 但小孩子们却觉得很正常,小泥巴甚至还反过头来教九阙。 “姐姐,虽然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但是把这些食物放在靠近水的地方,能多放两天。你家里有井吗?如果有井的话,把这些吃的放进篮子掉在水里,存放的时间就更长了。不过,尽量还是不要吃过夜的食物。” 他们吃惯了街边路上被丢弃的变质食物,可这位姐姐看上去就像好人家出身的,肯定吃不习惯,他就曾经见过一个刚来的小孩儿因为吃了一块儿长毛的馒头,当天夜里肚子疼的厉害,第二天人就没了。 想到这里,小泥巴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应九阙。虽然这位姐姐人很好,但是她这么毫无防备的接近他们这群小乞丐,看起来又像是没什么外出经验。小泥巴知道现在很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出来,这位姐姐估计也是那样的大家闺秀。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劝告她。 “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以后如果在路边看到我们这样的乞丐,还是离得远点儿吧。” 小泥巴这话说的很艰难。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话一出以后,像他们这样的小乞丐就丧失了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面前的小姐姐人这么好,他真的不想让对方受到伤害。 “为什么呢?” 九阙蹲下身子,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询问。 “呃……”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小泥巴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恐惧,然后抗拒性的摇头。 “姐姐,你别问了。反正我不会害你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泥巴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推翻了九阙,声音也变得尖利。 “你走!我们才不需要你假好心,像你这样的人,还不是帮了一次就觉得我们烦人,不会再帮第二次!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人,就不要主动出手,这样给了我们希望又让我们绝望,你觉得很开心吗?!” 旁边几个小孩儿一改刚刚的怯懦不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凶狠’起来。 小泥巴甚至弯腰抓了一团泥巴,扔向了九阙。 “你快走啊!我们才不想看到你这么假惺惺的人!” 连推带搡的,九阙狼狈的翻了上去,衣摆还沾染着一团污泥,散发着淡淡臭味儿。 她低头看着藏在河岸下的几个小萝卜头,因为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在阳光下她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旁边几个围观的小贩这会儿发出了感慨。 “姑娘,你别白费功夫了,这些小乞丐们都是没心没肺的。我之前看他们可怜,还给他们烧饼吃,结果呢?他们在旁边大喊大叫的,把我的客人都给吓跑了。这就是一群小白眼狼,别管他们了!” “就是!王哥说这事儿我当时可看着呢。来了一个好阔气的客人,要买下整整一炉烧饼!结果就是被这几个小崽子在旁边儿大喊大叫,还扔泥巴,把人家给熏走了。怪不得叫小泥巴呢,真跟烂泥巴似的。又臭又烂!” “好了,少说几句吧,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唉……” 九阙依旧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背光的小泥巴依旧凶凶的,只是这会儿脸上闪过一丝哀伤,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小伙伴们溜着河岸跑了。 “……” 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那黑黢黢的桥洞下传来,九阙看了一眼,因为光线实在不好,没看清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恍惚中好像听到有唾骂声,但又好像是身边小贩们对这些小乞丐的讨伐。她眨了眨眼,缓缓站直了身子,看着这缓缓流动的,仿佛能带走一切脏污的河水,陷入了沉默。 旁边围观了一切的小商贩们都忍不住叹气。这姑娘明显是好人家出身,心地也善,大老远给他们买吃的喝的,怎么就突然口出恶言?照这样下去,以后还会有谁发善心给他们吃喝? 这群小孩儿是绝了自己的路呀,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此时那两个没骨气把她抛下的小官吏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看到额头上的细汗,应该是找了她好一阵儿。离大老远就看见这位新官上任的巡城御史崭新的官袍衣摆处沾染了一团烂泥,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这位巡城御史不会又被哪个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给欺负了吧?天啊!衣裳都被扔脏了,她不会跑吧? “大人!大人呐,您没事儿吧?哎呦呦,这怎么身上还有团泥呀?谁扔你的?简直大胆!您给小的说一声,小的立马把他拷来,让他下大狱!” “老王,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只要您一声令下,绝对指哪儿打哪儿!” 九阙掀了掀眼皮子,身影有些寂寥。 “哦,刚刚有个穿浮光锦的人扔的,你去给我抓过来。” “小的我一定啊?浮,浮光锦啊?是那个一寸一金的浮光锦?呃,那啥,小人肚子突然有点儿疼,得找个茅厕……” “哎呦!我跟王哥中午一块儿吃的,我也肚子疼的厉害,我得赶紧去!带带我啊王哥!” 看着他们一骑绝尘的背影,九阙嘁了一声,眼神复杂。 第三十二章 孩子不见了! 这两个也太靠不住了,得了得了,继续巡街去…… 见人已经走远,黑黢黢的桥洞里有细碎的辱骂声响起,转瞬即逝,似乎是涛涛河水给人带来的错觉。 接下来的行程还是挺顺利的,九阙溜溜达达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层层传到了这个皇朝的最高统治者那里。 金碧辉煌的养身殿里,景泰帝端坐在龙椅上,很长时间都没出声,负责将应九阙行踪禀告陛下的金甲卫心中好奇,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是,陛下为何会对应九阙那般注意。金甲卫向来只负责陛下的安危,尤其他还是金甲卫中的暗卫,最神秘武力值最高的那种,就连几位皇子都很少受到这种级别的监视,可应九阙一个六品巡城御史竟然做到了,这怎能让人不觉得惊奇?不过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 景泰帝习惯性的把玩着一枚核桃大小的镇纸,温润的羊脂玉经过日久天长的把玩显现出一种令人心动的动人色泽。九龙争奇斗艳的奇景被浓缩在核桃大小的镇纸上,竟然意外和谐,可见雕刻大师的功夫。这块儿镇纸在景泰帝手里已经十三年之久,是他登基那年进献的极品羊脂玉,是莫也子大师的收山之作,乃倾城极品之物,他闲暇之余总会不自觉把玩,身边侍奉的人都知道这是陛下的心爱之物。 把玩着举国罕见之物,景泰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 那个孩子,那个女娃娃啊,那个叫九阙的孩子,应将军之女,她发现这盛世之下潜藏着的污秽,光明下的黑暗,她会是什么反应?她会怎么做?她会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不够好吗? 他这一辈子,听过无数人的阿谀奉承,或许有些人出自真心,可是那真心真的太难发现了,景泰帝需要摒除掩盖在外表上的利益纠纷皇权巍峨,才能勉强窥见其中的一分真心。倒也不是做不到,可景泰帝觉得累啊。 人生五十载,近二三十年里,他都需要用最苛刻的态度面对没一个接近自己的人。他是皇帝,也只是皇帝,不是神明,他也会累。 而现在,有那么一个人,她就像完全透明的,像一捧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底。不必在意表面的谦恭温顺,一眼就能看透对方心中所想,不必担心对方会骗你,因为她的所思所想,只有你一人听见,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试想一下,景泰帝怎么可能不在意对方心中所想? 毕竟在周围所有人都可能说谎的情况下,应九阙是最真诚的那个!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景泰帝被一阵焦急的脚步声惊动,垂眸看向一脸为难走过来的九福。虽然不悦,但九福不会在自己思考的时候擅自打断他。 “何事?” 九福一脸为难,说实话,要不是刚刚威远伯都要给他跪下了,他也不会打扰沉思中的陛下。 “陛下,威远伯求见。似乎,似乎是家中幼子丢了……” 威远伯? 景泰帝顿了一下,猛然坐直身子。什么?戚征的幼子?!戚征就那一个儿子,他之前也见过几回,那孩子长得唇红齿白,跟观音座下的金童似的,有福气得很,全家宝贝的不得了,怎么会丢了?确定没弄错? 这会儿也顾不得了,连忙让戚征进来。戚征是最早跟随他的大将之一,九尺高的汉子,早年间在战场上那是能不喘气儿七进七出的人物,可现在,也是头上生出白发的老人了。 戚征疾步走进来,四十多岁的人了,被砍的就剩一口气都没有出声,铁骨铮铮的汉子,看见景泰帝,眼圈儿一下就红了,两行眼泪啪嗒一下划过脸庞,声音也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哭腔。 “景哥,我,我家宝儿不见了……” 景泰帝心中大痛,疾步从龙椅上走下,一把扶住要跪下的戚征,声音里都带着疼惜。 “怎么回事?你别慌,给我说说宝儿怎么会丢?他身边不是有你家军将守着?什么人敢偷他?会不会是去你哥家里了?” 这掉眼泪,也是有区别的,戚征与景泰帝在战场上相互扶持互守互望十几年,那是过命的兄弟。尤其戚征从小沉默寡言,别说哭了,平日里连多余的话都不会说一句,所以,今日当着景泰帝的面红了眼圈儿,景泰帝比自己被捅了一刀都难受,忙不迭的安慰老兄弟。 戚征粗鲁的擦把脸,沉声让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过来。 “你一五一十的跟陛下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面色惨白,抖若筛糠的人,赫然是之前才与应九阙有纠纷的纨绔公子哥儿,杨林源! 杨林源这会儿脸肿成猪头,自己也吓得够呛,哆哆嗦嗦的,在景泰帝皱眉的表情里勉强把话说清楚了。 原来杨林源自打灰溜溜的离开,就赶紧去荟萃楼接自己小侄女和表姐了。 没想到在荟萃楼见到了自家二叔,也就是安远伯家的小兄弟,说起来这也是一笔烂账。安远伯威远伯确实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只是后来父母生出嫌隙,一人随父姓一人随母性,不过兄弟两个的感情相当不错,当初打天下的时候也是一起的,感情甚笃。后来景泰帝登基,就给两兄弟都封了伯爵之位。只是不同于还在为景泰帝效力的安远伯,威远伯戚征早早隐退,一心做个富贵闲人,含饴弄孙,也在五年前,成功与自己的发妻生下一个麟儿,从此更是不问朝事,甘心做一个富家翁。 说起来,两家关系挺好的,要不然杨林源也不会热情的叫着他一起吃饭。而且二叔家里的小堂弟还真是玉雪可爱,漂亮的很,杨林源就更喜欢和他一起耍。 都不是外人,几人就在一个包厢里吃饭,谁也没想到,就在几人吃饭的时候,荟萃楼一楼传来剧烈的吵闹声,杨林源没别个爱好,就是喜欢看个热闹,于是出去看了会儿,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发现是两个外来客商因为座位吵架了之后,就回去了。可一回包厢,就发现表姐歪在桌子上,小侄女仰面靠在椅子上,旁边的丫鬟小厮歪七扭八的躺倒在地…… 杨林源当时就是脸色一变!因为其他人都在,只有他的堂弟,二叔家唯一的孩子—— 不见了! 第三十三章 又有孩子不见了! 杨林源浑身上下的冷汗一下子全冒出来,整个身子都僵了。不过他好歹也是将门出身,这点儿反应能力还是有的,迅速让人包围了整个荟萃楼,高大壮硕的侍卫们将其死死的围住,不让一个人走脱。 荟萃楼也是整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酒楼之一,在里面吃饭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突然被限制了行动,自然有许多人心生不满,可是在看到杨林源那双充血狰狞的眼睛时,众人都暂时忍下了。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威远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突然找不着了,而且身边的人也都被放倒,绝对不是无心走失,肯定是有人偷走了! 感知敏锐的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谁有这样天大的胆子,竟然连威远伯的独子都偷?!京城要翻天了! 可就算及时作出反应,把整个荟萃楼包围的水泄不通,杨林源也还是没有找到小堂弟的影子,他那时候已然焦急到五内俱焚,在发觉自己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之后,立即联系了自己那个常年待在府中不怎么出来交际的二叔。 急匆匆赶来的二叔,狰狞的面孔简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杨林源觉得自己能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然后二叔并没有大肆搜查,反而在询问了情况之后,立即决断,带着他急匆匆赶到皇宫。 “……我真的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人清醒,可门窗都关着,荟萃楼也已经被重重包围,没有一个人走脱,可宝儿就是不见了……” 看着杨林源失魂落魄,面色苍白的样子,景泰帝好心的没有质问他。就带着自家小堂弟吃个饭也能把人弄丢,原因竟然是出去看热闹去了,真是不靠谱。 可现在也不是追责他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先把孩子找回来。 “召刑部尚书,左右侍郎,大理寺卿,少卿,巡城军统领……” 很快,这些刑狱方面的官员就急匆匆的来到陛下面前,等听完事情始末,都忍不住面露难色,听杨林源所说的话,当时那雅间就是个无懈可击的密室。威远伯家的独子今年五岁,虽然幼小,但也不是个猫儿狗儿的,往怀里一揣就能带走了。 更何况威远伯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可是监管谍报的,连他那双眼睛都没发现线索,这…… 只是面对威远伯血红的眼睛以及陛下冷凝的视线,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难。片刻之后,整个京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纵横京城的主路全被封堵,巡城军成群结队巡逻,一切可疑人员都被关进了大牢,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说什么抓错了,宁可抓错一百个,也不能错过! 全城戒严的时候,九阙还在街上外面转悠,本来一切正常,结果远远的听到前方一阵喧闹,而且那几个面色慌乱悲痛的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等那几个人越来越近,九阙终于看清,这不是桐花巷里木老他们几个老街坊吗?这会儿怎么慌成这样?口中好像还大喊着什么…… “孩子!孩子不见了!” “我的孙儿!我的明德!我就是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你们看见他了吗?他大概这么高,左耳朵上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人长得可精神了!你们不是也见过吗?有没有谁见过他啊!” “还有我闺女!我闺女也不见了!她才四岁,扎着双丫髻,穿着大红衣裳,谁见她了?求求你们了把我闺女还给我吧……” 九阙紧走几步,听见这一连串的惊呼哀告,眉头紧紧蹙起,然后拦住了已经站不稳的林大娘。此刻的林大娘哪里还有之前的精神劲儿,连头发都白了许多,一脸颓丧焦急,那无助的眼神,让人不忍心直视。 “林大娘,林大娘!怎么回事?你孙子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得?走丢之前穿的什么衣服?在哪儿不见的?” 泪眼婆娑中看见熟悉的应九阙,听到这些认真细致的询问,林大娘哽咽一下,不知怎的,浑身上下又有了一股劲儿,急急开口。 “我,我孙儿就是在这条街不见得,就在这一片。” 指了指所站位置的四周,林大娘紧紧握住应九阙的手,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责。 “他穿着一阵天青色小袍子,衣襟里还绣着他的名字,他叫林明德!大约一炷香之前,我带着他来这条街买针线,他就在我身边站着,真的就一转身的功夫,他就不见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松开他的手,我真不该啊……” “那卖针线的小贩呢?” “就是他!就在这儿!” 那卖针线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会儿也是一头的汗水。这可是在他的摊位上买东西时候不见得,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他是配合着拐走人家孩子呢! 小伙子看清楚应九阙身上的官服,一脑门的汗。 “大人,我真没有看见那孩子是什么时候不见得。左右的商贩可以为我作证,那时候我摊子上生意好的很,我忙着应付客人,哪里会注意这位大娘的孙子?可我,我真不是拐子!我不干那丧尽天良的事儿!” 应九阙转向旁边那几个同样面露焦急之色的商贩。 “小伙子在这摆摊也好几天了,人挺忠厚老实,也不缺斤少两,所以这街坊邻居的,都喜欢在他这儿买杂货。不过我们也没看仔细啊,刚刚这儿围着的人太多了,带着孩子过来的更多,这我们也注意不到啊……” “也不知道咋的,刚刚客人多的很,也不来我们这边买东西,我还多看了两眼,但是也没看见明德什么时候不见得。” 询问了左右两边以及对面的商贩,得到了异曲同工的回答,九阙沉吟一瞬,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 刚刚已经确定孩子没有回家,就是在这条街上不见了,这要是真被拐子拐走了,从现在开始的半个时辰内,可是最佳找回时机,要是错过了,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四周满是众人或悲痛或伤怀或惋惜的声音,乱糟糟的,九阙揉了揉脑袋,一片粼粼波光闪过她的眼睛,汩汩的水流声照样不息。九阙眼神微微一动,看向了卖杂货小伙子身后那条缓缓流动的河。 第三十四章 不只有孩子 京城水系四通八达,走在路边看见条河最正常不过,但是九阙却总觉得有问题。走到路边,河水与脚下的土地赫然分割成两个整体,水面比路面低了半个人的高度,河水清凌凌的,似乎没什么异样。 只是顺着这条河往远处看,视线不远处,有一座小桥,桥下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只是河水在经过桥洞的位置会有细微的水纹变化。九阙的视力很好,这些水纹变化应该有一定的规律,只是有那么一刻,那些水纹荡漾了下,虽然很快就恢复平静,但和刚刚,好像不太一样?而且,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桥洞底下,似乎有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刚刚已经再三询问过对方,林大娘反应很迅速,在发现自己孙子不见的第一时间就喊住相熟的人盯准这整条街,找其他人不方便,可是找一个孩子,还是很容易的。 林大娘虽然有些老者的聪慧,但是从未接触过当官的,应九阙可以说是她唯一认识的官儿。虽说平日里都想远离官府,但真到了这种紧急关头,对官府还是很信任。这会儿发现应九阙盯着那桥洞不放,眉头也紧紧蹙起,顿时揪紧了一颗心。 “怎么了?大人,您发现什么了?” 九阙立即“嘘”了一声,然后对林大娘找来的那些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也不傻,立即朝着应九阙看的位置走了过去。 周围喧闹的动静也渐渐安静,大家看着应九阙等人的动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下意识的让开了路。下一刻,不少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激动的屏住呼吸,也渐渐朝着那座桥的位置走去。 有些当爹娘的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把那拐子揪出来碎尸万段!都是第一次当人,怎么就有人能那么狠? 九阙一直紧紧盯着那黑乎乎的桥洞,河岸上的人悄悄过去的时候九阙微微向前倾身,好像在和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对峙。就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九阙猛然挥手! “扑通!” 林明德的父亲首当其冲跳了下去,毫不犹豫的冲向黑魆魆的桥洞,孩子的其他长辈紧随其后,几乎与此同时,怒骂吆喝声响了起来,间或还有搏斗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桥洞里果然有人! “快来帮忙啊!底下有好几个孩子!都晕着呢!这群杀千刀的,把孩子放在木板上,都湿透了!” 听了这话,旁边的人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一时间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跳,九阙紧紧的盯着那边的动静,以防有人悄悄溜走。好在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有热心的街坊四邻好几个为一波押着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游了出来。 有机灵的人已经抽出腰带等东西将人捆起来,一被推上岸就被死死摁倒在地,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悄悄饱以老拳,一时间现场有些混乱。 应九阙这会儿快步走过去,跳下去的人已经将几个孩子送上岸,她快速扫了一圈儿,一共被救上来六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年龄普遍在五到八岁,可没人耳朵上有红痣!九阙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团,谢明德的父亲顾不得自己大量流失的体力和刚刚打起来时受的伤,扑上去揪住其中一人的领子啪啪就是两耳光,近乎癫狂!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为什么这里没有?!” 被抓住的男人看起来憨厚老实,一点儿也不像会做这种事儿的人,可人赃并获,容不得他抵赖。只是不管林明德的父亲如何威逼利诱,对方却始终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林大娘恨得牙痒痒,老当益壮的狠狠砸了对方脑袋几下,见他还是不说话,只能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应九阙。在她眼里,这位大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发现异样甚至还帮忙抓到了两个拐子,肯定是个聪明人。时间紧迫啊,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人,不然她孙子就有可能回不来了。 “应大人……” 应九阙这会儿已经走了过去,看着并排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两个人贩子,以及旁边被大人们揽在怀里安慰的孩子们,闭了闭眼。 “我朝律法,主动供出主犯者,罪名减轻一等。你们若是从犯,拐卖孩童,理应绞死,若是说出其他孩子去了哪里,或许能留下一命,改为流放。流放路途虽远,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比孤零零一个人上路来的好。” 那两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十分讲义气,并且明显嗤之以鼻。 九阙倒是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只是转了转身子,示意林明德之父将另外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带到人群另一边去,自己也跟了过去。 那忠厚老实的男人原本一副忠贞烈士的模样,可是见应九阙跟着自己的同伴去了另一边,有人群重重阻隔,禁不住提溜起了心神,睁大眼睛往那边看。但这会儿只能听见一点儿动静,是那个女官儿。 “……什么?真是这……嘶,这可麻烦……没关系,总能……保住你……替死鬼……” 跪倒在地的男人眼睛睁得老大,他就知道黑老三那怂蛋瓜子靠不住,平日里就是个软脚虾,被人家当官的一阵忽悠就招了!还说是什么兄弟?呸! “黑老三!你这个孬种!你敢说出于老大的行踪,谁也保不了你!你想被扔进这永安河沉尸不成?!你他娘的赶紧闭嘴!你——” 这人的话到这时候突然截住了,因为他看见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官儿这会儿从分开的人群中走过来,紧跟着合拢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见黑老三现在是个什么怂样,但却可以看见那个女官儿脸上踌躇满志的表情和惋惜。 惋惜?惋惜什么?还有,你不是应该赶紧过来审问我吗? 应九阙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大跨步走过,毫不留恋。 为什么都从我面前走过去了还不回头?不!她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她绝对是装的! 应九阙大步走过那个男人,低声请旁边的大哥帮忙去衙门报案。 “……你拿着我的牌子过去,说是在闹市抓住了两个拐子,解救孩童六人,其中一人供出了主犯和其他孩子所在,可以暂时收押,找个安全点儿地方管关着。还有,这里需要大量人手帮忙,必要时请巡城军出手,务必要抓住……” 不,不不不! 那男人眼见着应九阙都要走远了,似乎生的希望也在迅速离自己而去,终于抑制不住,撞开摁着他的两个大汉,因为太过着急,嗓子都在一瞬间喊劈了! “不只有孩子!还有女人!” 第三十五章 抄家伙! 九阙前进的脚步突然一停,周围原本配合着的百姓们也僵住了。什么叫还有女人?这群拐子除了拐孩子,还拐走女孩子? 那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男人这会儿反应过来,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更是消失了个干干净净。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组织的秘密,上头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转念一想,黑老三才是第一个出卖组织的人,就算死也有个垫背的。 可下一刻,人群散开一条缝,他看见了被死死堵住嘴一脸震惊的黑老三。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刚刚那动静竟然是假的!那个女官儿都是在骗自己!她骗自己当了第一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不!他不能暴露,上头的手段他都是知道的,他绝对会被用最可怕的手段虐待致死!他还不如现在就…… “我劝你想清楚了。” 应九阙轻柔的嗓音此刻在男人耳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呢喃,激起他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朝廷早就有意打击全国各地的拐子,你是想做第一个死在同行手里的冤种,还是转过头来做朝廷的狗,咬下同行身上的肉让自己活下去。其实这很容易选择不是吗?毕竟你刚刚已经出卖了同伙,你觉得没有朝廷的庇佑,他们会让你活下来吗?让别人死,总比让自己死容易的多。只要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男人的眼皮飞速颤动,显然应九阙的话对他不是没有任何影响。 “就比如你那位朋友,他可是急着要做第一个反咬一口的人,就是不知道你们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男人知道应九阙说的真假各有,可真正面对生死时刻,还是很少有人能够控制住自己,他似乎挣扎了许久,但是在发现应九阙已经毫不留恋的朝着黑老三走过去,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求生欲望。 “我,我说!别杀我!” 撬开了一张嘴,接下来就容易的多,急于将功赎罪的两人一个赛一个焦急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应九阙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经过。那贼人是把偷的孩子都通过河水桥洞下水道之类的地方送到各个隐蔽的地点,刚刚救下来的那六个是还没来得及转移。 “那个耳朵上有颗红痣的小男孩儿呢?也就五岁左右。” “你说林明德?” 黑老三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不知道自己拐的是谁,反而异常清楚,这会儿有些遗憾的感慨。 “那可是个好看的小孩儿,这样的小孩儿价格会更好,上头自然优先选择将他送走。那样的孩子,一个就比得上好几个。这会儿估计早已经送走了……” “我杀了你!” 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林父冲上去对着两个拐子就是一阵痛揍!孩子们的亲属自然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一时间痛呼之声不绝于耳。 应九阙默默退出去,她想要的已经都得知,再说了,她只说了会保住对方的命,没说过他不会遭受皮肉之苦。 但现在麻烦了,虽然周围有很多热情邻里,但他们毕竟是普通百姓,没有受过特殊训练,速度上可能跟不上,可现在要去哪里找大批的人手帮忙? “咚咚咚——” 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浑身披甲的巡城军小跑着疏散人群,当看到这里聚集着的大片人群时,为首的更是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只是还不等他们疏散人群,就看见人群里歪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还有人饱以老拳,揍得对方看见自己不停的呼喊救命。 虽说现在身受皇命极其重要,可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闹事却不管啊。但在听众人七嘴八舌说出事情经过后,巡城军小队长露出了雷劈一样的表情。随即看向两个拐子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所以你们两个该被关大牢的家伙对着我们求救?果真是脑子有问题!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上头要求他们满城寻找被偷走的威远伯独子,这会儿就已经找到了六个被偷走的小孩儿!不知道这六个里面有没有那位身份尊贵的小少爷。 想到这里,小队长十分心动,当机立断带着六个孩子入宫,不过他还算有点儿良心,留下了多半人手给应九阙调遣。应九阙此刻也顾不得对方抢自己的功劳,请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城军将士顺着河道快跑过去,在每一个拐角或者桥洞的地方都下去看看。就算这些人水性好,也不可能一直在水里憋着,总会有出来透气的时候。 再有就是这些邻里了。群众的力量一直都是伟大的,这点应九阙深信不疑。 “诸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姐,九阙在这里恳请诸位帮帮忙。那些拐子拐走的远不止这几个孩子,还有很多无辜的孩子们如今下落不明,时间紧迫,如果今天找不到,以后就可能永远找不到了。我也不会多么大的官儿,给不了大家多少好处,但帮别人也是帮自己,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半身家拿出来,奉给抓住拐子的勇士们!希望大家能多多帮忙……” 周围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深深弯腰下去的应九阙咬了咬牙,果然一半的身家还是不够吗?眼前浮现出小泥巴光秃秃的手,想起现在还有孩子很有可能陷入那样的危险中,应九阙就眼睛发酸。 深吸一口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正准备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做奖励,低垂着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无数只手。九阙觉得自己是被抬起来的,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面色通红激动不已的邻里们,不太能反应过来。 不过下一刻,林大娘已经哭喊出声! “应大人!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不用这样!找的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就是!老伙计们!快!别磨蹭,都按应大人指的方向去!别把那群小贼给放跑了!这群杀千刀的,今天敢拐一个,明天就能拐十个!咱们谁家没有儿女?谁家没有适龄的小娘子?要是抓不住他们,受苦可是我们自己!” “都赶紧抄家伙!上!别放过他们!” 第三十六章 全力相助 九阙茫然的抬头看着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回过头去,能看见林大娘在抹眼泪。 “应大人,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官!我先谢谢你了!等老婆子找到明德,一定请你吃很多很多糖渍瓜子!” 啊,原来她还记得这一茬啊。九阙无奈笑笑。紧接着就追了上去,这一天,很多原本正在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的百姓听到动静后,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冲出来帮忙。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自古以来,人们对人贩子的恨意极为统一。大家都有孩子,谁都怕自己的孩子被人偷走,现在帮别人,也是帮自己啊!而且那六个孩子的家人也陆陆续续赶来,虽说孩子被刚刚那小队长带走,但听到了具体描述之后,心也稍微放下,只是渐渐的,九阙发现了不对劲。 明明找到的只有六个孩子,可是来找孩子的人家越来越多,看那数量,最起码有二十对人家!一问情况,都是最近三天之内找不到孩子的人家,而且人数还在渐渐增多。这些丢了孩子的父母长辈们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因为得知有孩子被救回来,心中多了一丝希望,就等着孩子被送回来的时候看看是不是自己的。 可对于京城来说,孩童走失这样的事儿,还是这么多的数量,京都府尹不是该提高警惕了?可听这些父母的话,府尹除了让他们静心等候之外,没有其他的处置了。 再看看这些丢失孩子的父母,看衣着打扮都是些普通人家,最好的也只是商户,可见人贩子在偷孩子之前会事先调查。可这些孩子遍布京城四处,要想在这么多人口中找到周正漂亮的有下手机会的,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要知道这时候可没有网络之类的东西,要想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有实地考察,可问了这些父母当时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仔细思考过后都认为没有。 “这就奇怪了,悄无声息的偷走孩子,还没有一个当场发现,并且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难道都通过河水逃走?手段如此相似?这满京城的拐子,总不会都是一家吧?” 快速奔走的同时,九阙也在迅速思考,只是不知为何,今天的京城格外混乱,不少巡城军都在四处巡查,一问情况,发现是一位高官家中的独子不见了。这就更奇怪了。既然这些拐子只对普通人家下手,就说明他们对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还是有所顾忌的,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拐走一个高官家中的独子? 这不符合逻辑啊…… 顺着京城的水系,自刚刚发现六个孩子的桥洞扩散开去,所有人迅速行动开来,这些百姓意外的听九阙话,在摸排的时候动作极为迅速。一刻钟后,又抓住了一男一女。 但很遗憾,只找到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 越是往外扩散,人手就显得越不够用,偏偏这时另外一支巡城军的队伍遇见这情况,要求应九阙等人暂时停下所有动作。理由也很充分,生怕打草惊蛇,影响到他们找人的动作。 “可刚刚那支小队的队长已经带着找到的六个孩子进宫了!” 对面的巡城军传来一阵很细微的骚动。看来就算是巡城军内部,也不是统一和谐,这会儿被人抢了功劳,这队人马就更不耐烦,见到那两个被拐的孩子倒是一喜,准备把他们也带走。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他们要让那位丢了孩子的伯爷看看是不是他的儿子。 这些百姓急着找孩子,见这巡城军不停的阻碍,有些着急。尤其是林大娘等人,哀声恳求,现场显得有些乱。 九阙皱了皱眉,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起冲突。她自己倒是不怕,可这些热心出来帮忙的百姓若是受到责罚,一颗帮人的心被泼了冷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谁还会仗义出手相助? 恰在此时,一阵焦急的马蹄声奔雷一般赶来,听到动静的人回头一看,不乏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 只见逐渐昏黄的日光下,一队身穿黑甲手持长刀,就连胯下骏马都披挂甲链的人马飞速朝着这边赶来。为首之人怕是人高九尺,即使坐在马上也显得格外高壮。并且目标极为明确,就是九阙。 “吁——” 拉紧缰绳,这队人马连停下来的动作都几乎一致,很显然受过严苛的训练。 为首之人面色冷峻,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头顶隐隐有几缕华发。周身气质冷凝,仿佛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血腥和兵器铁锈味儿。 发现对方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九阙默不作声,心里却摸摸盘算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为首之人从马上跳下,快步走开。 说实话,在对方的注视下,九阙都觉得自己的血液迅速冷凝,然后缓缓沸腾。这是遇到强敌的下意识反应。 “你就是应九阙?” 九阙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抽离,看向背后那些黑甲骑士怀里抱着的瑟瑟发抖的孩童,一二三……六?! 所以那位高官的儿子没有找到? 因为急着转手,那六个孩子,包括刚找到的两个身上的外衣都被脱掉,换上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麻布衣服,九阙没时间仔细分辨出身如何。所以这是没找到?等等,那这个虽然面容冷峻但眼神紧张急迫的男人是…… “我是。” “我,我的儿子,宝儿,今年五岁,大约一个时辰之前不见了,你能找到吗?” “您是?” “我是戚征。你能找到六个,不,八个被拐走的孩子,是不是还能找到更多?” “我需要更多的人手,而且,不能有人阻碍我找人。” 戚征看向已然瑟瑟发抖在他的注视下干脆跪倒在地的巡城军,利落的表示。 “没问题。陛下也已下旨,让巡城军,还有我,全力辅佐你找人。还有你用习惯的人,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 用习惯的人? 呃,不会是之前一起办案的淳于他们吧? 第三十七章 无忧洞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前方还有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正是淳于霜谢明尘和魏渊。不是,淳于霜和魏渊也就算了,勉强算是专业对口,怎么谢明尘也来了?他不是太医吗? 或许是九阙疑惑的眼神太过明显,戚征尽量温和的解释。 “若是孩子们受了伤,有个太医在,也好治疗。” 行吧。既然人家都想的那么清楚了,她总不能让谢明尘回去。只是,她有些疑惑,这位戚征大佬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可以找到他的儿子?她只是个六品小官儿,而且在京城出现也不过三天,竟然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浪费时间,有了整个京城的兵力帮忙,九阙还从戚征那边得到了一份全城的水系图。这图纸珍贵非常,如果今日出事之人不是戚征的儿子,景泰帝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拿到这图纸。即便如此,这地图也只能应九阙一个人看。 还好应九阙闲来无事曾经选修过刑侦侦查这方面的课,虽然学的不是那么精细,不过最后交作业的时候还受到了教授的表扬。这会儿看这张详细的水系图找人还算有些助力。 迅速找准之前林明德和戚宝儿丢失的位置,两者之间刚好夹着一条主河道,自那主河道分散开来,有二十七条细小河道,在那其中,又有桥梁十三座。 “戚大人,这十三座桥可能是个突破口。虽然很遗憾,但我也得说句实话。从令郎丢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希望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总之,不管到时候能不能找到您的孩子,也希望您能全力以赴。只要还在还在城里,总能找到。不过,您最好不要把您孩子的身份信息透露给别人。” “毕竟狗急跳墙,那些拐子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那是您的孩子,情急之下动手就不好了。且,狗有狗道,猫有猫道。那些拐子只单纯拐孩子的话,没必要拐到您头上,既然当真动手,您就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对方可能不是想拐卖孩子,而是为了报复。” 坐在马上极速奔行的过程中,应九阙抽空跟戚征说了几句话,见对方一脸沉思,她转过头来看向淳于霜。具体情况淳于霜路上已经知道,这会儿她也正密切关注着道路两边的情况。 对上应九阙担忧的眼神,淳于霜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就知道自己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今夜大动干戈找人其实不是上上策,可事关重大,连陛下都已经知晓,尤其已经牵涉到一位伯爵,已经不可能低调处理。不,或者是两位?毕竟威远伯和安远伯可是亲兄弟。 想起威远伯已经闭门谢客十余年,朝堂之上几乎销声匿迹,倒是他的哥哥安远伯,如今掌控护城军,在朝中的威望不小。或许,挡了某些人的路? 想起朝中复杂纷乱的时局,淳于霜揉了揉额角,将这些告诉了应九阙。 戚征这会儿也在默默消化两个女娃娃刚刚的话,他其实也有些怀疑这次是不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可如果那些躲在暗处的腌臜玩意儿认为自己没了官职就可以随意欺压那就是打错了主意! 九阙刚进京不过三日,什么派别争斗一概不知,听了这话也咂摸出来味道了。这要是大人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小孩子,可就太恶心了。正费劲的查看周边情况,却看见找人的队伍里有妙龄女子,不由得皱紧眉头。当即让人群中的年轻女子和孩童赶紧回家去。现在情况不同,外面这么乱,这些容易成为目标的人群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大家都注意,每家必须留下青壮年守门,除了至亲,谁来敲门都不开!若是发现异样,立刻敲响铜盆铜锣呼救!四周都有巡城军巡守,若是听见,定会第一时间冲过去!大家千万记住,先保全己身!” 周围的百姓听到之后连连称是。 九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稀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天气也渐渐变冷。周围的人脸已经开始模糊,她揉了揉鼻子,正准备让大家举灯,眼前突然清风一闪,鼻尖似乎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就像风,像在太阳底下晒了很长时间的被子,像开在旷野里的花…… 手心里感到一股异样,九阙低头,一个小小的纸团赫然出现在她手心里。 “大人!” 就在九阙低头查看的时候,魏渊手下第一个报来好消息。他们在前方五百步的位置,一处下水道下发现了一个藏起来的人。那人行迹诡异,这种时候不回家反而藏在下水道底下,谁知道是不是拐子?干脆直接抓了起来,这会儿那家伙看见了戚征,正瑟瑟发抖跪地求饶呢。 看来这脸上有道刀疤的家伙还是了解戚征威名的。淳于霜本来还想着要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这刚抓来的拐子态度十分配合。 “你怎么这么配合?故意混淆我等视线?” “不敢不敢!” 那拐子跪地连连磕头。 “十八年前与北蛮大战的时候,我曾见过威远伯英姿,威远伯为大景杀敌无数,是大景的英雄,我等,我等不敢不配合。” 戚征仔细看一眼这跪在地上连连扣头的人身形动作和刻在骨子里难以忘却的某种经过训练的特殊举止,脸色突然变得难看。 “你曾经上过战场?” 曾经上过战场杀敌报国守卫国家的人,现在竟然成了拐子?有辱军人声名! “不不不!小人不是拐子!小人只是混口饭吃,倒卖些古玩,只为糊口啊!万万不敢做采生折割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小人还想葬进祖坟里,这罪名小人万万不敢担当!” “那你怎会藏在那里?见到我们还想跑?” “我,这,小人虽说不敢拐卖孩童,但做的行当也不太光彩,小人还以为诸位大人是来抓小人的……” 魏渊手下的脸都黑了。还以为立了功,没想到只是胆小怕事啊! “你没说实话啊。” 九阙终于抬头,神情淡淡的看向这人。 “你虽然没干拐卖孩子的事儿,但你一定认识他们。不然,你为何会藏在下水道里?不,换个名字,你为何会藏在无忧洞中?” 此话一出,不仅那倒霉被抓的男人,周围人的脸都一瞬间难看无比! 无忧洞! 第三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实九阙并不知道无忧洞是什么地方,可是看周围人的脸色就晓得,那不是个好去处。甚至淳于霜的眼神下意识的瞥向了旁边的下水道。 接收到九阙茫然的眼神,淳于霜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 接连三代皇朝都选择将京城落在永安,毕竟永安这座都市经过历年改造,已经比较适应大部分人口生存。但正如之前所说,为了供给整座城的供水问题,先代皇朝将一条大河的水引了过来。京城之中四通八达的水系,以及居民们日常生活所需的下水道,在整座永安城下,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无论表面上如何繁华辉煌,有阳光的地方自然会有黑暗。一些难以落户入籍的流民;无法维持生计,只能任由自己堕落的底层百姓;更多的是一些从事违法犯罪的不法分子。因为地下世界错综复杂,朝廷就算想要围剿,在那黝黑暗沉的地方也难以施行。一代又一代的累积使得这个地下世界成为了犯罪分子的温床。时至今日已经难以统计整个永安城地下到底有多少人存在,或许他们就在一些不惹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小心翼翼的窥探着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 拐子、暗娼、流民、罪犯…… 由这些人构成的小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整个永安城的百姓对无忧洞可以说是既惧又怕。 因为那些人不敢得罪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可对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动手,却容易的很。这次孩子丢了,而且还在桥洞底下找到几个,淳于霜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和无忧洞有关。没想到竟然真的一语成谶。 话说,九阙既然都不知道有这个,为什么刚刚会如此确定是无忧洞人动的手? 九阙缓缓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片写着‘无忧洞’三字的小纸片。 “我刚刚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阵风刮过去,等回过神来手里就有这张纸片儿。也不知道是哪路奇人异士给我的提示。” 将那张小纸片儿重新叠好放进怀里,九阙走近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看着他腰间那个做工精细的钱袋子。 “我知道,你既然如此配合,定然是因为良心未泯,或者说你体内的热血还未完全熄灭。我们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给出一点线索,毕竟看你这模样,应该也已经成家立业了吧?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你的妻女被人拐走,你会不会希望有人能帮你一把?” 那男人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他既然和无忧洞有所联系,自然也知道他们的手段何其残忍。如果今日帮了别人,自家妻女可能就会有危险,这对于男人来说无异于一道叫人痛苦不堪的选择题。 戚征眉眼微微一动。 “今日过后你可入我戚家做护卫,你的家人也可随你一同过来。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生活安稳总是有的。” “伯爷!” 男人简直又惊又喜。刚刚在这些大头兵四处搜寻的时候,他确实没有真心真心躲藏,这都是因为他看到了威远伯的身影。他确实也怀有私心,想要得到来自上头的奖赏,但是唯独没想到能得到自己最崇拜的将军赏识,甚至还可以近距离跟在他身边。 别以为这年头进了达官贵人家里做侍卫就是对你的一种侮辱。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可是一条登天之路。 眼前这个刀疤脸男人自然也是如此,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对伯爷有所帮助。而且看伯爷今日会出现,说不定就是他的家人被无忧洞给掳去了。 “我知道他们有一个据点,专门用来暂时安放偷过来的妇女儿童。就离这里不远,我带诸位大人过去。不过动作可能要小点。一旦有风吹草动,那些人警醒的很,绝对会迅速转移,甚至有可能痛下杀手。” 戚征几乎没有犹豫,这带着两个贴身侍卫和九阙他们迅速前往,那是一个隐藏在巷子里的小院子,从外面来看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戚征不愧是搞谍报出身的,先往里面扔了一颗石子,然后将让身边侍卫抓来的一只野猫往院子里一丢。 里面很快传来谨慎又细碎的脚步声,在看清楚只是一只野猫时忍不住松了口气。但紧接着,院门外头又传来一声声凄厉的猫叫,惹的里边儿的人心烦不已。 “娘的!这死猫叫春呢!赶紧让它滚。要是把外面那些巡查的给引过来,小心咱们都被头儿给弄死!” “咔嚓!” 紧接着就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打开门,往外面一看,两只似乎闪着萤火的大眼睛就在他脚边儿呢,还一眨一眨的,似乎受到了惊吓,唰的一爪子挠到了他的小腿上。 “这该死的猫,给我站住!老子今天晚上非把你宰了下酒吃!” 第一个出来的男人脚步匆忙的追了出去,原本跟他一起出来查看的同伴见他大呼小叫的,急得直跺脚,连忙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小院内暂时陷入了安静。 戚征先行一步,别看他身形高大健壮,翻起墙来却轻盈的很,就像一片落叶一般,没有丝毫动静就潜入进去。 不多时,就招呼九阙等人进去。 九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等惊心动魄的场景,不由得大感兴趣,淳于霜都要跟不上她的脚步了。结果刚进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虽说现在已经晕过去,但依旧可以从面容上看出这男人的凶神恶煞,甚至他的身上还沾染着些许褐色的印记,第六感告诉九阙,这些都是血。 不过更惹人注意的是戚征难看的表情。 顺着他的视线走到一间简陋的柴房,里面五六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挤成一团惊恐看过来的眼神,让九阙呼吸不由得一致。 这群混蛋玩意儿!里面甚至还有仅仅十一二岁的少女,在九阙看来还是个孩子,这会儿只穿着里衣,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又冷又饿又怕,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强压下难受的情绪,九阙脑海中不断闪过现在的情况。他们当然可以将这些少女解救走,可如果那两个刚刚跑走的男人回来发现人不见必然会心生警醒,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中断,以后再想摸到无忧洞的底儿就难了。 可让这几个可怜的孩子继续留在这里,九阙肯定第一个不答应。深吸一口气,她很快做出了决定。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用在这里,刚好。 第三十九章 信号弹,霹雳火? 九阙都还没细说,淳于霜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反对。 “不行,这样太过危险!县主想的太简单了!那些被无忧洞抓走的女子不仅仅是被卖给别人,她们很有可能会遭受……” 接下来的话淳于霜有些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位县主从小被养在庄子里,人际关系可能有些简单。虽说不受家中重视,但也是大家小姐出身。这些话太过污秽,她都有些担心这位县主能不能接受。 应县主当然是个好人,她会在别人家的孩子丢失之际不遗余力的帮忙,也会想用自己以身涉险的法子,可正因如此,淳于霜才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断送自己。 “县主,您听我说,您可能不太了解无忧洞的那些贼子,他们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您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六品官员,这里这么多人,何必要自己上场?” 戚征这会儿也断然拒绝。 “我虽然很想找回自己的儿子,可这不能以无辜之人的损伤为前提。不然,就算宝儿被找回来也会怪我。” 魏渊这会儿动了动脚尖,来之前他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命令,不管发生任何事,首要前提就是保住应九阙的命。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可既然自己在场,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应九阙自己找死。 “不是,你们把我想的也太笨了吧,我既然提出这个法子,自然知道会有危险。但我们现在能抓到这几个拐子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不能再寄希望于侥幸。如果在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不能找到孩子们,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应九阙有些无奈,虽然她现在这具身体年龄才十几岁,可并不代表她内里的灵魂什么都不知道啊?这些人贩子能做出来的事儿简直叫人发指,可难道就因为前方有危险她就什么都不做吗? 反正在这个完全陌生的鬼地方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说不定这次救了人之后,老天爷能看在她英勇牺牲的份儿上让她回去呢? 而且这也是现在唯一的机会了。别看现在外面的声势大的很,可地下水道这种东西,除非你亲自下去摸排,否则,站在地面的人,不可能找到藏在地底的东西。更何况他们又怎么可能比生活在地底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人更了解地下通道?无忧洞底下生活的某些人,待的时间甚至比这个王朝建立的时间还要长。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人下去,那完全就是送菜的,一送一个准。 “我这回下去也只是为了摸准他们会把拐来的孩子放在哪里,到时候及时通知你们,赶紧来救人不就行了。” 淳于霜几人还是很不情愿。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法子吗?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就算摸清楚地点,也无法及时准确的通知外面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官员围剿过无忧洞,可往往得到消息赶过去时,人都已经跑的没影了。 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猖狂这么长时间。 见大家还是很不信任自己的样子,九阙有点儿着急,最后不得不妥协,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两个罐子。为了让大家信任自己,这会儿也是不留余力的大肆吹嘘。 “看见我手里这两个东西了吗?这个是信号弹,只要一拉这根弦,天空就会炸出来一朵花。特别明亮的那种,你想想现在已经是晚上,天黑的很。头顶突然炸开一朵亮花,那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目标了吗?虽然只是个没有研究完全的炮仗,但也够用了哈。” “还有这个。这可是重中之重,足足花了我一两银子,好不容易才弄成功。遇到危险,比如说那些歹徒想对我图谋不轨的时候,我直接拿出来往地上一摔,碰的一下,他们就全炸上天了!你说说,就这么双重保护之下,我怎么可能受伤呀?” 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应九阙还觉得奇怪呢,抬眼一看,发现戚征魏渊他们死死的盯着自己手中这两个罐子,不由得警觉。 “干嘛?你们不会是想抢吧?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不会轻易交给你们。” 戚征用尽了毕生所有的毅力,才将自己的眼神从那两个其貌不扬的小罐子上挪开。作为领兵多年的将领,他自然知道应九阙口中所说的东西意义有多么重大。可以在黑夜中璀璨夺目的存在,可以当做进攻撤退转移的信号。至于那威力极大的东西,戚征一时间想象不出来威力有多大。 但只要有第一个东西,今天晚上还真有可能把孩子们都救回来。 “应大人,你敢保证第一个罐子里的东西真能成功标注地点吗?” “当然可以!” 应九阙对戚征怀疑自己这件事儿感到有些屈辱。这可是她在林府的时候实在不想听林家那些老老少少们啰里吧嗦的话,用来麻痹自己时鼓捣出来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丑丑的,可作用那是一点儿都不落下。 这可是好东西!如果不是这种关键时候,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底牌给露出来。以后就算不当官儿没钱了,她也可以靠卖炮仗烟花赚钱。嘶,这玩意儿这个时代应该还没出现吧? 纠结中的应九阙根本就没看到戚征明亮的如同两点星火般的眼睛。 “应大人千金之躯,还是不应以身涉险。” 赶在应九阙生气之前,他又紧接着说了下半句话。 “不过既然有了这两样东西,我手底下也不是没有身手矫健武功了得的女护卫。只是要麻烦应大人告诉她该如何使用这两样东西了。” 其实戚征也对应九阙所说的这两样神兵利器持以怀疑的态度,但他现在要是不阻止,这位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县主就要自己跑到那龙潭虎穴里去了。 这样好的时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县主根本比不上手底下武艺非凡的女侍卫。 好吧,其实应九阙就是被嫌弃了。 好说歹说应九阙总算是同意了,把这两样东西的使用方法详细告诉了一个不知从哪里跳进来的小姐姐。尤其是第二样东西。 “这位姐姐,你可千万要小心,这第二样东西威力比较大,我给它取名叫霹雳火。甩出去之前自己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第四十章 潜伏 那位看起来干脆利落的大姐姐脸上扯出来一个不甚熟练的笑容,可以看出来这位长得很是英气的大姐姐对这项业务不太熟练,但也相当敬业。尤其在听到应九阙叮嘱她使用那什么霹雳火的注意事项时,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温柔了。站在戚征身后的两个侍卫几乎是惊悚的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没洗眼睛,才至于看到了幻觉。 这还是他们不苟言笑杀气纵横的副队吗?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看到她老人家这张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啊。这回出来真是够本了,够本了。 淳于霜看着戚征手下的女护卫,欲言又止。虽说这个时候能出来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前去查看消息是件好事儿,但是那些人贩子拐女孩儿的时候也是看脸的,毕竟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资源。可这位女护卫…… 当然不能说长得丑,可是英姿飒爽的,不太符合那些人贩子的标准吧?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有些挑战淳于霜的认识了。因为对方伸手搓了把脸,原本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的神情微妙的一变,就变成了一个略显英气,但温柔大方的女子形象。 应九阙“哇”的一声,就差没有拍手鼓掌了,原来不需要用到化妆神术,也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啊。 时间紧迫,大家很快就完成了布置。在盯梢的放出信号之后,戚征当机立断的放走了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子。一阵略显惊恐的细微骚乱过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出去查看的两个拐子这会儿骂骂咧咧的回来,看着大开的院门心中顿感不妙。进门儿一瞅,娘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还包括他们的同伴。 再一看门口那凌乱的脚步痕迹,哪儿还能不知道这是被人给跑了? “快追!要是再不回去上头能把咱们的皮给剥了。话说今天晚上可真是够乱的,怎么那么多巡查的?” “别说了,我听到这边有动静,赶紧追过去!起码得找回来一个交差啊!” 跟着戚征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九阙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被引到布置好的方向,并且途中丝毫没有怀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身边这位据说已经退休的大将军。 该说不愧是建国时期那波牛哄哄的人才吗?这诱敌深入的本事可真是细致入微,毫无痕迹啊。 片刻过后,那两个拐子压着一个瑟瑟发抖的高挑身影回来,嘴里还小声骂骂咧咧的,只是还没等他们进院门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喝令搜查的声音,脚步顿时一拐,往左前方去了。如果应九阙没记错的话,左前方确实有一个已经废弃的小桥洞。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都安静的待在了原地。事已至此,只有指望那位女护卫了。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这期间戚征等人也没有闲着,满城巡查,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撵的到处乱窜。也正是因此,那些原本有所怀疑的人也随大溜的回到了对于他们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无忧洞。 幽深昏暗的地下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逼仄。经过接连三代王朝,整个地下形成了四通八达的通道。一些是天然形成的沟渠,更多的则是居住其中的人们为了方便居住通行挖掘出来的通道。地下阴暗潮湿,当然不可能躺在水中睡觉。更多的是用木头,竹子搭建起来的住所。只不过起居住行肯定不如地上来的方便。 这会儿压着那英气女护卫的两人在地下穿梭来往,因为要行走,倒也没有把那女护卫打晕,只是一脸狰狞的逼着她往前走。女护卫——萧声,这会儿害怕的小声抽泣,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免触怒身后那两个拐子,只是那双盯着黑暗的眼睛却亮的出奇。她在尽力记下无忧洞里七扭八拐的通道。现在还不知道那位应县主提供的两样武器效果到底有没有所说的那么厉害,她最好能把这里的路线记清楚,也好日后带领大家来围剿。 “娘的,今天晚上这运气怎么这么差?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好的竟然给跑了!就找回来一个,这个年纪看起来也大了,不如那几个生嫩,上头肯定不喜欢。待会儿不会揍我们吧?”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呀,谁知道今天晚上这巡城军的兔崽子们到底是吃错哪种药了,满京城的乱窜,可显着他们了。哎你说,以前也不是没丢过人,也没这么大阵仗,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偷到人家权贵家里去了?” “这也难说。最近几回招进来的人根本不成,跟软脚虾似的,也没点儿眼力见儿……” “嘘!快到了,别说话。” 萧声安静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发出来一声泣音。前方有模糊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抑制不住的担惊受怕。应该是快要到了。据那个刀疤脸所说,底下拐卖妇女儿童的拐子们也不是随便拐谁都行,还要看拐过来的两脚羊质量怎么样,质量越上乘,得到的奖赏就越多。 今天晚上刚好就是每个月质量比较的时候。 果不其然,接连拐了五个弯儿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空地,只是此刻空地上挤满了抽抽噎噎的女子孩童。只是这些人就连抽泣也只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大声叫嚷,当然也有可能是暂时被毒哑了。总而言之,这么大片空地上站了挤挤挨挨上百个人,竟然也没发出太大的动静。 萧声这会儿被狠狠推搡了一把,顺着力道往前方人群倒去。几个哭泣的女子连忙扶住她,只是也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询问。这时候又有几个拐子推着女子孩童进来,不仅态度不耐烦,还口出污言秽语,时不时地还要动手。 萧声叹了口气,尽量把身边人往里面赶了赶。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得等着尽可能多的拐子把人带来,才能救下最多的人。 又过了两炷香时间,一声清脆的锣响过后,现场顿时陷入了安静。一股不知从何处起的阴冷气息席卷而来,随着一连串脚步声,一群衣着光亮的和地下世界并不符合的人缓缓走了进来,走上了与这个大空间相连的,但地势略高的小洞穴,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场所有人。 第四十一章 达成共识 新进来的这群人,每个脸上都戴了面具,形状不一,但看起来都格外狰狞。大概是黑夜给他们增添的底气吧,这会儿一个个的看着下方众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楼蚁一样,居高临下的很。 “这不是易先生吗?他怎么也来了?” 随着这群人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包括那些拐子们。显然易见,就连他们之前也很少见到为首这几人出现。 萧声维持住脸上惊恐瑟缩的表情,却从眼底的余光中偷偷看向台上。那也被尊称为易先生的男人身高体长,体态匀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教书先生似的,可身上的气质却像从地底爬出来的阎罗,带着无尽的黑暗。只是看着他就容易让人联想起死亡、残忍、地狱之类的场景。 易先生冷冷的盯着下方那些污秽不堪的人群,动作十分隐蔽的掩了掩口鼻。显然在他眼中就算底下这群忠心耿耿的属下也算不上人,只是一群略微好用些的工具。工具而已,无论如何掩盖不了身上的污浊之气。 不过他今夜来这里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那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在人群中穿梭来往,最终定格在了被女人们围在最中央的孩童身上。这群底层人还真是卑微下贱,还准备在这样的时候彰显自己身为好人的仁慈吗?一群自身难保的楼蚁而已,未免把自己想的太过高尚。 “把那群小孩儿给我拉出来。” 女孩子们当然很想帮忙,可是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保护这些孩子了。不多时,那群普遍五到八岁的孩童被揪了出来,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排了整整五行。 那位易先生显然很不情愿沾染这群待宰羔羊身上的气息,可有重任在身,不得不纡尊降贵的走下高台,在这五排孩子之间来回穿梭。 “哒哒哒……” 易先生的脚步声在因为过于安静而显得有些死寂的洞穴中轻轻响起。萧声蜷缩在衣袖底下的手指忍不住握在一起,指尖狠狠刺入掌心,保持了些许冷静,这易先生绝对杀过很多人才会有这样凛然的杀气,面对他,萧声几乎忍不住反击的本能。 连萧声都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更别说那群柔弱无辜的孩子。头顶有如实质的冰冷视线一旦扫到身上,孩子们就会忍不住瑟缩一下。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拐子敢训斥他们,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忍不住深深垂下了头颅。 一炷香时间缓缓流去。易先生最终停在了两个互相搀扶,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的孩子身上。这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在五岁左右,而且都生的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宛如一对观音座下的金童。身上穿着的是品质最低劣的麻衣,虽然害怕,但却勉强保持了一丝镇定。这让他们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孩童中间显得有些突兀。这样年岁的孩子是不懂得掩盖自己与他人身上不同的,也因此让他们暴露了。 易先生没有被面具覆盖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是一丝冷笑。阴冷的嗓音带着一丝诡异,就像在玩捉迷藏时终于找到了最后那个藏起来的玩伴似的,竟然诡异的带着一缕兴奋。 “找到你们了。” 萧声脖颈处的汗毛瞬间竖起。此刻她终于确定,这就是个疯子。 那两个孩子这会儿强撑着抬起头,盯着这个找到他们的大人,其中一个颤抖着嗓音开口。 “我,你找我们有事吗?这位大人,我们好像没有得罪过你。” 易先生也有些惊讶这个小孩儿的反应,不过这样才有趣。 “你当然没得罪过我,毕竟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可是你爹得罪了我。要怪就怪你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不识时务的爹吧。” 那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爹只是个普通人,一向与人为善,他怎么可能得罪您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易先生缓缓低头,森冷的吐息叫人头皮发麻。 “你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短暂的停顿过后。 “可我平生最讨厌聪明人。” 萧声的心猛然提起,因为她已经发现,那两个孩子其中的一个正是自家小少爷! 易先生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身上的气息倒是没那么冷凝,只是依旧没走,一双孤狼似的眼珠子盯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懒洋洋的开口。 “行了,开始吧。让我看看谁是今天晚上的彩头王。” 有他这么一句话,下面的气氛才渐渐活跃开。他回到了高台之上,只是小少爷的身影,虽然还在孩子里站着,周围却已经有很多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让萧声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出击。 摸着怀里那两个小玩意儿,萧声皱了皱眉,她得找个机会靠近高台。如果这小东西真有应县主说的那么厉害,她不能误伤别人。 好在那个易先生看起来好像有洁癖似的,不愿意让那些被抓来的人靠近他,依旧站在那高台之上,一派闲适的模样。而那些地位比较高的无忧洞人都跟在他身边,倒是可以一网打尽。但问题就在于剩下那些低级的小喽啰,他们分散在女人孩子四周,有些难以分开。 如果可以在短时间内阻拦住他们…… 苦苦思考恰当时机的萧声只觉得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一低头就看到站在她身边的姑娘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看的模样。 “那个,我可以帮忙的。” 萧声睫毛微微一颤,她不知道这个姑娘是怎么发现自己异常的,但能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站出来帮忙,实在给了她很大帮助。在这种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能够站出来,已经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她身边的这个姑娘身形很娇小,听完她说的话之后,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但紧接着就悄悄融入了人群里,在尽量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回穿梭。不多时,萧声就收到了来自各个方向的隐蔽视线。 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于无声之中,这群在恶人们看来柔弱无依的姑娘们达成了共识。 第四十二章 雷霆神君下凡 这场仿佛闹剧一样的行为在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达到了尾声,易先生的耐心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冷冷的看着下方众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高声宣布。 “这次的货品质都不错,赖老三,邬癞……” “每人都有赏!” “哗啦”一声,易先生身后众人推翻一个高高耸立早已经准备好的箱子,从里面倾泻出大量白花花的银钱。无忧洞都是一群亡命徒,大批大批的钱财是能催动他们欲望的最大催化剂。萧声能够很清楚的听到周围那些亡命徒呼吸猛然加重的声音。这样直白的刺激会不断加重他们心底的野望,促使他们像以前一样当个趁手好用的工具。不,他们甚至会为此更加拼命!这也是无忧洞对这些人的一种操控手段了。 只不过萧声听到就站在她身边的一个亡命徒略显奇怪的询问。 “易先生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每个人都有赏,这样的事儿可不多见。” “可不是嘛,估计易先生今天心情好,管他那么多呢,只要有钱拿不就成了?” “也是。” 而一直苦苦等待机会的萧声看着那些散在四周的拐子们一股脑的朝着易先生他们所在的小洞穴涌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随着挤过去的拐子们越来越多,萧声藏在人群里,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节又一节奇怪的管制武器,将它们组装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根细长的棍子。 得庆幸这地下洞穴并没有那么高,否则她也不会有这个把握能一下捅破头顶的洞穴。 听那位行为举止古怪的应县主说过,这个叫做信号弹的东西只要有一丝缝隙就会显出大量的刺眼光芒。她得尽可能的在地面造出一个缺口,好让伯爷发现她所在的位置。 那些把萧声围在中间的年轻女子们惊喜看着这一幕,她们虽然不认识这位身材高挑的姐姐,但却知道她现在是在救大家,所以都默不作声的把她藏的更好些,甚至还对那些惊恐睁大眼睛的孩子们悄悄竖起了食指,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万一这个时候惊动那些正在分钱的拐子们,想要逃出去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噗嗤!” 这声音并不大,那些正在分钱的亡命徒们还聚集在前方的小洞穴中,按理来说不应该听到这声音,可被那些吵吵嚷嚷的亡命徒围在中间的易先生却微微一动,眼神迅速锁定那貌似无害的羔羊们。 什么声音? 萧声并没有停下,在洞穴昏暗光线的掩盖下,她手中的武器漆黑如墨,如果不走到一定距离,很难被人发现。 易先生显然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因为他在听到这细微的动静之后,并没有置之不理,反而抬脚往这边走。 发现这一幕的萧声屏住了呼吸,孤注一掷的用力往上一捅,一丝清凉的风从那个细小到洞口中勇了进来,带给大家一阵清爽。 眼看着那易先生大步朝这边走来,萧声不再犹豫,抓起怀里那信号弹,拽掉引线之后直接顺着洞口扔了出去。 “咚嗒——”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感,一丝白光从洞口中泄下来,刚好照在萧声身上。易先生已经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拧着眉命令那些陷入争抢的亡命徒。 “有兔子潜伏进来了。把这些人都给我带……算了,把这些羔羊都给我杀了。留着终究是个隐患,尤其是那小兔崽……”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托生成那个人的孩子,竟没有半分眼力见儿,在朝堂之上也不知道归顺些。 那些原本还陷入争抢之中的亡命徒们在听到易先生的声音后迅速清醒,回头看着那些女子孩童的眼神都带着狰狞。杀人他们不是没做过,尤其易先生还说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他们很有可能陷入生命危险。与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这些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干脆全杀了就地一埋,这里刚好是个上好的埋尸之地。 眼看他们就要动手,萧声就算自己武艺再高强,也护不了这里上百个女子孩童。并且伯爷他们就算带着人手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萧声很快就下了决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罐子,用火折子一点那长长的引线,极为精准的朝着易先生等人所在的小洞穴扔去。 其实这个时候萧声并没有对那个小罐子抱有太大的期待,毕竟,那东西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就算能砸到其中的一两个,剩下那么多人也不一定能阻挡得了。所以她已经分开人群,向前方跑去准备拖延时间。可就在她走第二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现出大量刺眼的光芒,就好像天上的雷霆突然降临此地,几乎要把整个洞穴炸开! “轰——” 原本就看到刚刚信号弹绽放出光芒的戚征等人听到这震天动地的巨响,几乎以为在大晴天里打雷了!可现在虽然已经是晚上,可月朗星稀,哪里来的乌云? 戚征看着发出巨大动静的方向,握着缰绳的大手狠狠握紧,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因极大的恐惧而不断嘶鸣,踌躇不前。这可是经历过万人血战的汗血宝马,竟也会因为天上雷霆的力量而感到恐惧? 身后的将士们更是如此。这年代的人们,对于一切不能用常识解释的事情,都会理所当然的将之认为神迹。此时此刻看着地上绽开的雷霆,所有人都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戚征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正后方那最为得力的下属惊恐的呢喃。 “天爷呀,这是天上雷霆神君下凡了吗?这个时节,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打雷?还是地下出现的雷霆?” 就在戚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道轻快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虽然骑马的姿势依旧别别扭扭,甚至极为拙劣。可淡定从容的背影还是吸引了不知所措的众人。 “威力好像有点小啊,第一次做,失手了失手了。哎?你们怎么都不走了?我们不救人了?” 是应九阙。 戚征垂了垂眼,缓缓吸了口微凉的夜风。 第四十三章 计算失误,被逮了 出宫之时,其实陛下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那时候戚征还觉得奇怪陛下有什么不能直接跟他说的,直到现在他才想清楚,原来陛下那时候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应九阙此人身上的疑点。 一个养在庄子上,不被家族所重视的大家闺秀,也没有接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但竟然可以随手制作出这等威力强大的东西。这已经不能用天生聪颖来形容了,只能说是神异。 与此同时,戚征又觉得自己脖颈后面的汗毛竖起,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危机感让他觉得头皮发麻。这巨大的动静竟然是从一个小小的罐子里发出的,可想而知,那武器有多么厉害。若是在战场上,只此一物,就可以让马匹惊动,摔死将士都有可能。毕竟在高速移动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外力,都会致使人出事。 可之前应九阙说过什么?那个小小的罐子,这样的神兵利器,竟然只需要一两银子就能制作出来?!兵部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不如?就算已经隐退,但陛下这些年在武备方面耗费了多少精力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每年海一样的银钱投进去,连个水花都听不见,一样威力强大的武器都制作不出来,还不如给边疆战士让他们吃好喝好。 当然,这只是气话,戚征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没人比他这个沙场战将更懂。 轻轻一磕脚,身下的战马已经极通人性的朝着前方冲出,追上那个歪歪斜斜的身影。虽说他现在一肚子疑问,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自己的孩子!然后,然后就去找陛下。身为一个将领,哪怕已经隐退,但见到这等神兵利器,哪儿还有时间闲等着?必须得问问能不能再制作出来啊! 九阙还疑惑呢,这伙人刚刚跟傻了似的不动弹,结果突然就跟疯了似的往前冲,把她和淳于霜独独落在后面,也不知道是失心疯了还是怎的…… 不过回头看看那些留在身边保护她们的侍卫,九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加快速度。 只是,她一刚学会骑马的新手,只能远远的听到前方传来杂乱的吵闹声,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小,眼瞅着都要结束了,九阙那叫一个着急啊。怎么她还没见到双方交战的场景,这就要打完了?她也可以帮忙的好吗? 就在九阙考虑要不要踢身下马匹一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身后侍卫们迅速警觉,只是还没等他们冲过来,那狼狈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并且一眼看见应九阙胯下那匹千里良驹。这可是景泰帝特意赏赐给应九阙的好马,自然显眼得很。那戴着面具的男人顿了顿,一丝犹豫也无,直接冲了上来。 应九阙骑着马可是在急速奔跑,那人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就冲过来夺马!一只手拽着九阙的腿,狠狠往下一扯,同时自己已经腾越而起,另一只手去拽缰绳,眼看着已经可以夺马而逃…… 如果他计算没有失误的话。 因为当他被缰绳拖着往前方追兵处冲去时,才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他根本没有把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拽下来。 应九阙打量一眼这个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捏的男人,抽了抽嘴角,她虽然看起来弱了点儿,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咳,有点儿跑题啊。但她随即就是狠狠一脚,踹的对方脸色一阵扭曲,但还强撑着要挟持应九阙,毕竟她一身官服,重要的是,还是个女人,是个最合适不过的人质对象。 九阙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贼心不死的男人,一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在对方茫然痛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狠狠向下一折! “咔嚓!” 那男人的胳膊直接断了! 趁他病要他命,九阙依旧不松手,一把勒住对方的脖子把他的脑袋狠狠磕在马鞍上。这年代有钱人出门装点的途径无非就那么几种,应九阙就见过那些打马游街的公子哥们给自己的马匹穿上衣服,披上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她倒是没耗费太多精力,可这匹马是陛下所赐,她不用装点,附带的就有马鞍,看上去豪华至极,可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太硬了,还硌得慌。 可这种时候,装饰着各种金银珠宝首饰的过硬马鞍带给易先生的,就变成了绝对的痛击! “啊!” 易先生发出一声惨叫,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地,如果九阙没看错的话,他还被身后奔劳过来的马蹄无情践踏了好几下,骨头碎裂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就连原本紧紧追在后面的戚征都扯了扯嘴角,听声音,最起码断了五根肋骨。但想起刚刚见到的场景,又觉得这惩罚实在是过于轻柔。 不用九阙出声,这会儿身后出自戚征府中的侍卫们已经训练有素的用不知哪里弄来的绳索将易先生套中,在地上狠狠拖行了一段距离才缓缓停下。 等戚征等人下马去看这个今夜最大收获的时候,易先生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脸上的面具也不知何时掉落,露出一张苍白如同鬼魅的脸。 只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易先生也还是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模样,哪怕他已经被绑成了粽子,被团团围住,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依旧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 当然了,这种时候还这么高调,他绝对在找抽,因为一个高大的侍卫已经忍不住狠狠踩了他几脚,原本就血迹斑斑的身体上顿时又多出了几个大脚印,显得有些滑稽。易先生原本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狠狠地瞪着戚征!刚刚就是这个男人在地下洞穴崩塌时冲进来,毫不留情的捅死了好几个试图反抗的手下。然后把自己像赶老鼠一样赶了出来! 那种冰冷的,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 让人厌恶至极! “你若是任由你的属下折腾我,我立刻自裁,你什么消息得不到!” 第四十四章 有人要把你抓走 戚征还没说什么呢,就看见应九阙狠狠一个哆嗦,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 “额,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但怎么也不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啊,怪怪的。” “你什么意思?” 易先生对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女人没有一点儿好印象,刚刚如果不是她,此刻自己早就已经跑远了,哪里会变成这阶下囚? 不过对于他的问题九阙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只是使劲儿抖了抖身子,好像要甩掉一些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似的。然后就径直穿过易先生,朝着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孩童走去。 她没有忘记林大娘的嘱托,今天晚上就是为了找她老人家的孙子才闹了这么大一通。当靠近那些像小兔子似的孩子时,九阙心痛的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这大概是太过害怕的缘故。 都怪那些该死的人贩子。 勉强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九阙尽量温和的开口。 “孩子们,你们中有没有叫明德的?他的奶奶很着急,已经找了他快一天了。你们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们看,我身上还穿着官服呢,我是当官儿的,来给你们做主来了……” 那些孩子还是很害怕,只不过在看到九阙身上那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威风凛凛的官服时,还是有个别胆大的朝着他走了几步。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麻布的孩子,没有丝毫装饰物点缀,只是生的实在玉雪可爱,这会儿一点儿也不怯场,走上前小声的询问。 “姐姐,您找的是林明德吗?” 九阙第一眼先去看他的左耳垂,那里果然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鲜艳欲滴,十分惹眼。再仔细端详他的脸,虽然比见过的林氏夫妇要出众许多,但还是依稀能看出一点儿相似的地方。 之前林大娘说她的孙儿冰雪聪明时应九阙还没有具体的概念,可是在亲眼看到对方之后,九阙就明白了,这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 “是啊,我找的就是林家明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跟我回去吧,你家里人都等着急了。” 林明德还是很警惕的,他盯着应九阙看了又看,然后又去看刚刚像天神一样冲进来解救他们的戚征,那叫一个谨慎。戚征对他点了点头,他身边一个同样出众的孩子也对着林明德点了点头,他才算放下心来,答应跟着九阙离开。 只是在离开之前,戚征让起码十个侍卫贴身护送,请她送完人之后一定要进宫一趟述职,毕竟这件事陛下也很看重,并且态度很坚定,就连见识到了霹雳火威力的淳于霜等比较熟的人也很赞同。 没法子,九阙只好答应了。她本来还想和萧声姐说几句话,但她好像受伤了,从刚刚开始就没见到人,只能放弃。就是在一路骑马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个狐假虎威的狐狸哦…… “啾啾!” 一阵突如其来的鸟叫声响起,九阙撩起眼皮子去看路边,意外发现了几个小小的身影。 那不是小泥巴吗? 小泥巴脸憋的红红的,不停的朝着应九阙挥手,甚至还从路边蹿出来,拼命要拦住应九阙的马。 应九阙马术还不精通,只能勉强拽住缰绳停下,勉强护住怀里的孩子,停下的时候,马蹄几乎是从小泥巴头上跨上去的! 身后的侍卫倒是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个个身经百战,很是轻易就避开了小泥巴,只是有些心有余悸。 “……小泥巴,你怎么了?” 从马上跳下来,九阙将小泥巴扶起,轻柔的询问。 小泥巴勉强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喘匀一口气之后连忙劝九阙不要回去。 “您不要回家,有人埋伏在你回去的路上要把您掳走!” 九阙还没什么反应,那些护卫她的侍卫已经紧紧蹙起了眉头。这可是连陛下都极为看重的少见女官,更何况之前萧头儿弄出来那么大动静,都是因为有应九阙弄出来神兵利器!那等仿佛雷霆神君下凡一般的威力,足够他们礼遇! 而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武器天才,竟然还有人要埋伏她?!胆大包天! 要不是还要护着应九阙,这些护卫都要冲出去杀人了!不过,这是真的吗?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孩儿,有点儿奇怪啊。当看清楚小泥巴残缺的手掌时,这些人微微叹了口气去,看来是个被拐子们残害的娃儿。 这时候九阙也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是谁要害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会不会有危险?” 小泥巴原本冰冷的脸此刻似乎因为九阙的体温而温暖起来。他笑着看九阙,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全。 “应大人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吧,我是无忧洞里的小乞丐。那些大乞丐让我们做坏事,我们不愿意,就都成了这样。应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被人拐走,他们知道你是个官儿,可是他们不介意。他们甚至觉得当官的女子更好,更能卖出个好价钱。所以您一定不能回去,他们根本不害怕……” 九阙一把将这个紧张到语无伦次的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这孩子紧绷的神经。 “你别怕,我不回去,你看到我身后这些人了吗?他们都是威远伯府上的家将,一个比一个威武雄壮,还特别厉害,别害怕,他们可以保护我。” 看向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孩子们,九阙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来,都过来,先跟着我,我带着你们先去客栈。晚上太冷了,先吃顿饱饭,好好睡一觉。” 那些孩子们十分犹豫,纷纷看向小泥巴,小泥巴坚决拒绝了。 “我们不能去。虽然我们不受重视,但无忧洞人一生都不得踏上地面,除非是去做坏事,没人会愿意让我们进去的,因为他们会被报复。应大人,我就只是想说这句话而已,其他的就这样吧。还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扔你,我……” 说着说着,这孩子眼眶里就凝聚起大颗大颗的水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第四十五章 老奴等候已久 小泥巴觉得很伤心。这位应姐姐真的是对他们很好很好的人了,她不嫌弃自己和伙伴们,给她们买了香喷喷的包子。甚至之前自己扔她泥巴的时候也不生气,还会温柔的摸摸自己的脑袋,她真是个大好人!所以,这么好的人才不能被洞里的人抓走! 在此之前,小泥巴也见过一些被抓走的姐姐们,只是见了一面,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那些姐姐们说不定已经没了。 应九阙轻轻拍了拍小泥巴的脊背,示意他不用担心。 “没事,我很安全。你说无忧洞啊,无忧洞今天抓了很多人,那些拐卖孩子姑娘的人,很多都被抓住,现下,他们没有那个心思来找我。” “什,什么?” 小泥巴似乎听不懂这些话,什么叫无忧洞被抓了很多人,官府不是一直拿无忧洞没办法吗?要不然地面的人家也不会如此惧怕无忧洞的势力。 可应九阙的眼神温柔真挚,不像是骗人,小泥巴花费了一点儿时间才相信这事实,随即猛然回头看向那群同样茫然的伙伴。 大家彼此对视了好几眼,消化了这点儿之后,眼中陡然迸射出惊人的光芒。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以后可以不用住在臭乎乎还潮湿黏腻的洞穴里,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在街道上,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谋生而不必担心所得的一切会被那些大乞丐和头头们抢走了? 他们,他们也能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生活在阳光下吗?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们都不敢相信。可这位大姐姐并没有理由骗他们,所以不久前听到的那阵骚乱就和无忧洞有关? 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九阙成功说服了小泥巴他们几个孩子,并且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宅院。 半路上,小泥巴依旧神经紧绷,可是在他还没发现埋伏之前,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侍卫们已经冲上前去,狠狠的摁住了那几个伺机窥探的歹徒。 那拳拳到肉的声音让小泥巴都忍不住鼓起了脸蛋儿。这几位侍卫大哥和那埋伏的拐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打的,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儿吧。 其实大家打的还算轻,如果不是担心吓到这位应县主,他们都想直接了结狗贼的命。能用出那样威力的武器,应九阙在他们眼中跟神仙之间也没什么区别了。大景开国这十三年以来,其实百姓们过的并不好,各种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甚至有些流言说陛下得位不正,才会招来上天震怒。现在有了这样一位活神仙在,岂不是证明他们陛下正是顺应天命,推翻暴政,建立新朝? 总而言之,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九阙都没有下马,直接带着人回到自己家。说实在话,她在这个家里住了也不过几天而已,里面那些服侍的侍女小厮都是景泰帝安排的,出于对皇帝的信任,九阙并没有将他们的职位变动。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这样暴露在皇帝的监视中很不自在,但九阙却觉得格外省心,毕竟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招呼大家把小泥巴他们几个洗的干干净净,换上衣服,摆了一桌子容易消化的美食,九阙对着小脸红扑扑的小泥巴解释。 “不好意思哈,我家里没有你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穿的衣服,这些有点儿大了,等明天带你们去做新衣服。” 小泥巴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往常,他习惯性的接受大家的恶意,像这样纯粹的善意,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急着跟九阙保证。 “姐姐,应大人,您放心,我现在就开始干活儿,我很有用,他们也都很勤快,我们不会吃白饭!我们……” “好啊。” 九阙并没有说什么‘你们不需要干活’的屁话。她知道,如果真这么说了,反而会让小泥巴他们感到无措。他们习惯了付出才能有收获,如果真把他们当成闲人一样养着,反而会养废他们。 而且,他们本来就身有残缺,如果真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反而会更让小泥巴等人察觉出自己和旁人的不同。她想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能够付出劳动来养活自己。这个年代谁活着都不容易,这群小孩儿更艰难。所以他们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相对公平的收获。 “你们要做好准备,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可不允许半途喊累。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严格的夫子,不听话的人都会被我打手心。” 小泥巴忍不住笑了。他很想说自己没有手怎么打手心,可是笑着笑着竟然有点儿想哭。应大人真的把他们当成人来看待,而不是路边可以随便踢上一脚的野狗。 以往像浮萍一般在世上飘荡,无所依靠的孩子们,此刻才算有了落脚点。 “好了,你们先吃着,我得进宫一趟。陛下找我还有事儿。” 眼看着身后的侍卫已经焦急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九阙也只能暂时停下和孩子们的交谈,准备离开的时候用‘我就出去买个东西’一样的平淡语气说出了叫孩子们目瞪口呆的话。 什,什么? 应大人要进宫?而且是去见谁?见陛下?!这个天下最大最大的官儿? 小泥巴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耗费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只是这个时候应大人也已经离开了。他低头看一眼摆在面前的清淡肉羹汤,又抬头看看留在这里保护他们的侍卫大叔们。揉了把脸,专心致志的开始吃饭。 就像应大人说的那样,他们要用这侥幸活下来的躯体给她做很多很多的事,才能报答这救命和收留之恩,所以他要好好吃饭睡觉,让自己变得强壮起来,能做更多的事情。 九阙本来还想着天色都这么晚了,陛下早就已经休息,说不定到门口转一圈儿,侍卫们不让进去,她就可以回来了。没想到刚一到宫门口就遇到了一个在原地团团转的人影。终于见到这位主的九福大总管简直是一个箭步冲过来,态度匪夷所思的恭敬。 “县主,老奴等候已久,您可算是来了!” 第四十六章 会炸 毫不客气的说,九阙都僵硬的站住了。不是,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太监,这可是上过战场,和景泰帝出生入死过的好汉。只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不可言状的伤,才转而进了宫。景泰帝不知道多么看重,这样位置的大总管,竟然会对自己自称‘老奴’? 应九阙已经开始反省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残害忠良的事了。 没想到九福十分亲热的虚虚握住九阙的胳膊就把她往宫里带。 今天晚上的动静,除非是京城里的聋子瞎子,否则谁会不知道呢?尤其是九福,他如今是太监,在这座传承了几百年的宫殿里,往往会有些用常识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因此这皇宫的宫女太监,总会比外面的人更迷信些。 今晚那样璀璨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眼,那巨大的动静,就像天上的雷霆神君发怒,震撼天地! 早早就得知消息的九福跟着景泰帝站在皇宫最高的一座塔上遥望笼罩在夜色之中的京城,也因此在异变发生的那一刻他们是最早知道的。 九福直到现在还记忆尤深,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黑暗的夜色之中,先是一道足以撕裂夜幕的光横空出世吸引注意,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即使他们远在皇城,似乎也能感受到那震颤感。九福那时就站在景泰帝身后,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刺杀,只是紧接着,他看见景泰帝眼中猛然迸射出的光芒,那是绝对的狂喜…… 和恐惧。 怎么可能?即使已经在第一时间低下头,但九福依旧能感受到陛下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那么冷肃,就像两把利刃一样,撕扯着他的身体。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九福才感受到那目光转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是受到的震撼依旧很大。 这样大的动静,究竟是谁弄出来的?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竟然是那位备受陛下关注的应九阙! 那个时候,九福当真是福灵心至,难怪陛下那么看重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女子,竟然是因为这个?陛下果真是真龙天子,这般能慧眼识珠,这可是天下的喜事! 别的不说,北蛮至今仍在虎视眈眈,时常与边境发生冲突,如果那样威力强大的武器可以量产,踏破北蛮王庭岂不是指日可待? 陛下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明显十分激动,并且用高昂的语调让九福去等着把应九阙接进宫,他不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消息,或者说,他只想让九阙亲口说出来,那强大的武器到底能不能量产!哪怕不能大量造出,当做奇兵也行啊。 这不?得到了嘱咐之后,九福就着急忙慌的冲到宫门口顶着寒风等了很长时间,才算是把这位姑奶奶给带回来了。 “您别担心,老奴只是想把您带到陛下面前去。今晚实在是太过惊险,陛下可担心您的安危了。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这里等着。来,这边走,小心点儿台阶……” 九阙硬是被九福大总管扶着走到了陛下所在的养身殿,期间各种小心翼翼的说笑,弄得九阙浑身不自在。她总觉得这位大总管把她当成了某种高高在上的不可言说的…… 神仙之类的存在? 九福其实很想控制住自己不要太谄媚太好奇,但人类自古以来对神明的向往是与生俱来的,憋了一路,最后还是没憋住,小心翼翼的开口。 “应县主,您说,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九阙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 “神仙啊?这可说不准……” 虽然没有明说,但九福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箴言一般,恭敬极了,九阙本来还想给他科普一下,但见他这样,还是放弃了。算了算了,尊重他人命运,不强求。 进了养身殿,九阙发现其他人已经到了个整整齐齐。淳于霜这会儿还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其他人也有些担忧。 倒是陛下,在九阙行过礼后直接了当的给她弄了个椅子,说是体谅她奔波一天辛苦了。 沉默片刻过后,景泰帝才略带着些笑意的开口。 “应卿,你今天辛苦了,今日能找到戚征独子,你的功劳最大!” 【戚征独子?啊,这个时候我要是说我是为了救林大娘的孙子才跑了一天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陛下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啊?毕竟朝中有好多人好像看不起平民……】 九阙抬头看看那位沉默寡言的将军,没在他身后看见小孩子,有些遗憾。 只是景泰帝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扭曲,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吼,面上十分平和。 “应卿实在是一位福星啊,先是救了朕,又救了朕兄弟的孩子,甚至还生擒敌首,不可小觑。朕看你的巡城御史一职,又要往上升升了。” “陛下谬赞了。” 【感觉我就是来走个过场啊。我跟老皇帝又不亲近,他肯定想赏赐自己兄弟亲信啊。说不定只是让我顶在前面挡住那些反对的声音?嘶,官场黑暗啊,说不定过不了三天我就被人给参下来了。我好惨嘤嘤嘤……不过到时候可以辞官归隐哎,老皇帝给了那么多金银,到时候带着小泥巴他们去暖和些的江南玩儿,烟花三月下扬州,美人美景与美食,人生大乐啊哦吼吼吼……】 “……” 景泰帝揉了揉眉心。行了,不用担心这位会功高震主,因为她脑子里就没有这根弦! “咳咳咳!” 这时候,戚征握拳稍稍咳嗽了几下,给陛下使了个眼色,景泰帝了解,有些激动的询问。 “应卿,今晚你交给戚征侍卫的那两样武器,可是你自己制作的?” “回陛下,正是。” 【呃,我这不会触犯到什么禁忌了吧?话说京城好像天黑了之后禁止喧哗?可这也不熟我故意的……】 “……不知制作起来可难?费用可高?” “回陛下,有些难,费用,嗯,应该不高?第一次制作,浪费了些材料,最后花了大概一两银子。” “能否批量制作?” “这个……” 【我没尝试过啊。这东西做起来太危险了,稍不注意,可能会炸啊!】 会炸! 知晓那武器强大威力的景泰帝瞳孔猛然缩小!这么危险?! 第四十七章 天暖了,让无忧洞‘破产\’吧 “回禀陛下,暂时还不能。” 九阙还觉得没有说错话,为自己的严谨沾沾自喜。 【我这大概就叫坦诚相对吧。老皇帝要是知道我这么真诚的对待他,说不定会感动到哭出来。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能,但火药这玩意儿怎么可能绝对安全无害?稍微不注意,房顶都能炸上天。这种热武器对于冷兵器时代简直是碾压式的存在,嘿嘿嘿,我就知道没有谁能逃得过它的魅力。】 【可这东西一旦弄出来,万一有谁因此而受伤,不会都扣到我头上吧?我可知道这满朝文武最擅长的就是给别人扣高帽子。】 “……” 景泰帝深吸一口气。他真的很想矫正一下应九阙的谬论。什么叫最擅长给别人扣高帽子?他难道就是这样坐视不管的君主吗?呃,想了想朝堂之上大家互相倾轧,甚至文武群臣都能大打出手的场面,景泰帝又觉得自己的底气并没有那么足。 咳咳咳,但是,但是这也不是应九阙可以用来推脱的理由。 火药?仙人的东西,果然就连名字都是古怪的。那样杀伤力极大的东西怎么可能称之为‘药’?应该被称为‘大杀器’才对。 为今之计,是得仔细考虑考虑,如何才能将应九阙的警惕性降到最低。这样的杰作不该埋没,得让它出现在世人面前才是。 “唉……” 景泰帝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疲惫。 “北蛮那边至今仍虎视眈眈,前几日我方的娘子军才将他们打败,现在又蠢蠢欲动,时不时都要犯我边关。可怜边关百姓只想休养生息,却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成了奢望!那些可恨的北国蛮子!” “也不知得到何时,我边关百姓才能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大胆放牧……” 景泰帝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技巧,后来就全是感情了。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能亲自把北蛮打服。眼睁睁看着那些蛮子在自己地盘上肆虐,身为帝王的他心中只有愤懑。可是他得忍呐。大景朝如今连年天灾人祸,粮草不足,偏偏朝中文武大臣又不和谐,时常发生龃龉。新兴贵族与世家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甚至当初他之所以能登上帝位也是因为暂时和世家大族达成了和解。 如今想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呀! 眼看着皇帝已经陷入了自怜自艾之中,戚征轻咳一声以做提醒,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当着这些小臣的面唉声叹气的?有失帝王体统啊。其实他倒是不在意,只是景泰帝待会儿又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陛下,北蛮狼子野心,实在叫人生厌。陛下不必忧心,我朝如今人才辈出,将才比比皆是,总有一天会踏破北蛮王庭。届时,陛下所思所忧,将会迎刃而解。” 景泰帝回过神来,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殷切的望着应九阙。 “可惜应卿今夜拿出的武器不能量产,否则我大景在战场上必将占据一席之地。那什么北蛮,在这样威力强大的武器之下必将土崩瓦解!” 九阙有些迟疑。 【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这东西制作的过程必须极其精细,稍微有一丝不对,就会有很多伤亡。嗯,要不我把方子给皇帝,让他自己做主吧。反正身为皇帝肯定有自己的亲信。】 想到这里应九阙上前一步。 “陛下,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管理也必须极其严格。毕竟那种武器的杀伤力太大,而且带来的伤害也不是普通金疮药能够治好。” 事无巨细的把火药的杀伤力和危害性说了个遍,九阙自觉已经没什么好补充的了,于是当场将火药的方子写了下来,交给老皇帝。 老皇帝吸了口凉气,迫不及待的把那张墨痕未干的纸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认将这张配方死死的记了下来,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着应九阙的眼神就更加和蔼可亲了。这世上哪里还有像应九阙这样得心应手的臣子?不仅毫无保留的把珍贵的东西献出来,而且丝毫不为自己揽功,直接把方子都给说出来了,不过这孩子是不是不知道这张方子能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 “九阙啊,你又立下了一大功,来,不必跟朕客气,仔细说说你想要什么?” “呃……” 九阙本来还想推辞,但猛然想起仍在家中的小泥巴几个孩子。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这个,本来微臣为陛下做事,不敢有所请求。但奈何我家现在多了几张嘴,有些捉襟见肘,陛下可以赏我一些金银吗?” 景泰帝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支撑不住了。他可是知道这孩子在回来的路上捡了几个身有残缺的小乞丐。连那样身世坎坷身有残缺的小乞丐,她都能毫不嫌弃的带回去,足见其心性之正。 而且刚刚还立了大功,竟然不要加官进爵,只要一些普通的金银…… 这还是个孩子呢,有颗赤子之心啊。 恰恰正是这样的孩子才惹人心疼呢。 想起刚刚应九阙在心中的嘀咕,景泰帝大手一挥直接赏了她黄金万两!再加上其他布匹绸缎家用器具,几乎都能把她那个小院子给塞满了! 这下九阙是真开心了。 “陛下,多谢陛下赏赐。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做事。” “好好好!” 景泰帝笑的都合不拢嘴了,见天色已晚,应九阙也面露疲态,干脆让九福带着她去偏殿休息。这份和蔼慈祥的笑容一直维持到应九阙彻底离开大殿,其他人原本就低着头,却依旧能够敏锐的察觉到高高在上的陛下由刚刚那和蔼慈祥的模样缓缓转变成了冷凝严肃! “哒哒哒——” 轻轻敲击着坚硬平整的桌面,景泰帝一双眼睛望着大殿外面,似乎透过这重重宫墙看向了遍布京城各地的地下通道。 他当了十三年的皇帝,就对无忧洞默默关注了十三年。每年妇女儿童失踪的折子他都一封封收着,如今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天气渐渐变暖,也让无忧洞变得更热烈些吧。 第四十八章 硕鼠 当九阙沉浸在舒坦的睡眠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外界已经闹翻了天,尤其是距离爆炸地点比较近的人家,几乎全家人都从床上一跃而起,胆子小的孩子甚至吓得哇哇大哭。 全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了许久,才发现接下来好像没什么动静了,除了一些细微的惨叫呻吟声。有些胆子格外大的悄悄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结果就看到一个又一个狼狈的人影被从废墟中拖出来,结结实实的捆上。 等等,绑人的那些好像是官府的人? 那些被抓的怎么都从地里钻出来? “你们胆敢如此,无忧洞不会放过你们!小心自己的家人朋友哪天晚上睡着睡着就不见了,或者少了手手脚脚……” “闭嘴!都已经是阶下囚了,哪儿还来这么多话?” 天啊,那些藏在家里的人们忍不住捂住了嘴。那些被抓起来的竟是无忧洞的贼子,这么多年了,无忧洞一直在京中肆虐,官府的人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没想到今夜竟不吭声憋了个大的! 看看那被抓起来的都快上百人了吧。只是一想这些贼子就生活在自己脚下,大家就有些不寒而栗。尤其是那些官府的人还小心翼翼的带出来一群年轻的女娘和小孩儿。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捣毁了无忧洞拐卖人口的窝点呀! 这下不管家中有没有被拐走妇女儿童的人家都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高兴。既然朝廷已经伸手管理,他们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越来越安全了?现在谁家有个长相漂亮的女娘或者小孩儿,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不敢让他们出门走动了。 大家恨不得奔走相告,只是有更多的人都在疑惑,那声巨大的仿佛平地雷霆一样的动静是由什么引起的。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昨晚的事儿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就算住的远些的人家也被自己的亲朋好友悄悄的告知了这个消息。 “你听说了吗?昨晚天上的雷霆神君震怒,降下惩罚,才让无忧洞那些贼子被官府抓住。那动静大的哟,地上都被炸出了好大一个窟窿。” “何止呀,我还听说救出来了好多漂亮的女娘和小孩儿。老天保佑,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好,那群无忧洞的贼子早就该死了。我二舅家的小女儿生的那叫一个漂亮,结果大白天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至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让我说啊,那些被抓起来的贼子都该死!” “我也这么觉得。” 总而言之,那叫一个群情激愤。甚至一大早还有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百姓带了香火祭品到那个大坑附近祭拜。 说起来那被炸了好大一块的地方是京中一个没人居住的宅院。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爆炸,主人竟然都没出来说话,不是废弃的宅院是什么?当然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赶到的时候其中一面墙已经倒了,炸开的大坑从墙里蔓延到墙外,地面满是焦黑的痕迹。 凑热闹的人一边发出惊叹,一边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看,只是官府的人实在是太碍事儿了,组成的人墙挡的结结实实,想靠近都不成。但正是因为这样遮遮掩掩的,才让大家的探究欲望更加强烈。 一辆朴实无华普普通通的蓝布马车停在远处远远的看了一眼,随即悄无声息的离开。在京城里七拐八拐的转了三圈儿,才悄悄地进了一座幽深寂静的宅院。 宅院深处,一个面无表情坐着的年轻男子冷冷的盯着进门就趴下的下属,凛冽的杀气在屋子里纵横来回,许久之后才勉强抑制住。 “那个姓易的,我要他死。” 不管以前多么趁手好用,可一旦被抓,唯一的结果就是死。毕竟在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那个姓易的,早就该在被抓的那一刻自裁,现在还不死,莫不是存着举告求活的想法? 这样的人还活着,始终是个祸害。早死早好! 那趴伏在地上的人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只能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的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主子嘱咐下来的所有事情,只求能留他一条狗命。 年轻男人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没用的下属,想起他平时也算忠心耿耿,最后还是留了他一条狗命。 “把所有的尾巴都扫干净,如果被人查出来和我有关,你全家,包括你养在外面的那两个小妾和私生子,一个不差,都得给我死。” “是是是,多谢主子高抬贵手留我一条贱命,小的以后一定尽心竭力做事,绝对不敢再有疏漏。” 等他抬头的时候,发现那位年纪轻轻盛气凌人的主子已经转身离开了,只有腰间佩戴的玉佩丝绦在转身的时候折射着黄色的光。 与此同时,魏渊也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呈给了陛下。 景泰帝面不改色的翻看着那些证据,只有眼神越来越幽深。好半晌,才语气低沉的开口。 “所以,在京城里竟真的有一座无主的宅院?不是都说帝都居大不易吗?怎么那么大一所宅院竟然没有主人?户部也查不出这宅院主人的任何消息。最近一位主人竟然是五十年前的前朝翰林学士?” “回陛下,正是如此。” “这可真是奇了,这宅院五十年都没有主人,竟然也没有腐朽,反而新的很,平日里也没有乞丐地痞流氓啥的去占个屋子?去年冬天那样寒冷,京兆府尹说冻死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找个可以避寒风的地方?” “……” 魏渊只好沉默以待,想到调查得来的东西,他忍不住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身后有谁插手,可是他不能说,至少不能主动说。 毕竟这天下到底还是景家的天下,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皇家争权夺利的事儿,他掺和进去就是一个死。 景泰帝沉默了许久,最终一把将那些证据揉成团,冷笑出声。 “朕君临天下不过短短十三载,竟然也养出了硕鼠……” 第四十九章 哎呀我的大人呐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硬,就在魏渊都以为这件事要到此为止的时候,却听见顶上端坐的帝王阴冷的声音。 “是朕这些年脾气越发好了才让他们这么过分?还真以为我老了?老子还能提的动刀!” “魏渊!” 魏渊猛然站直身子,感受到背后的汗毛根根竖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叫他手指忍不住颤抖,他也说不清楚这份激动是从何而来,只是敏锐的感到,要变天了。 景泰帝缓缓站起身,目光似乎没有落脚点,轻描淡写的开口。 “朕命你彻查这件事,记住,一定要彻查!不管最后查到谁的头上,朕在这里站着,你无需畏惧!朕只要一个结果,一个可以让我,让那些被无故抓走的妇人孩童可以认同的结果。” 那些被抓走的妇人孩童也是他的子民,他们安居乐业渴望平凡的生活难道也是一种错?他们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却因为某些人的私欲被抓走。有些命薄的早已经魂归大地,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也是生不如死。想起那些刚被抓走的妇人孩童,景泰帝就眉目阴沉。 这么多年,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他也只是个泥腿子出身的皇帝。哪怕今日已经坐在金銮殿上,坐在万万百姓头顶,他也依旧愿意俯身去看大地。他无法忍受那些只是渴望平凡日子的百姓受苦,更无法忍受带给他们苦难的竟是自己身边人。 想起朝中波云诡谲的局势,以及越来越大的儿子们,景泰帝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杀意。他是老了,可还没死!这个天下依旧是他说了算,他说百姓要平安,不让百姓平安的人就得死! 魏渊强忍住心头的激动,大声应是,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之后大步走向宫门。等待已久的属下们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头领,他们还从未见过这般精神奕奕的头领,看来陛下确实交代了他很重要的事情啊……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普通的孩童丢失案引发的震动会持续如此之久。滚落下来的雪球原本毫不起眼,可是随着不断滚落,带起的雪花越来越多,最终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沉沉的压在整个京城的人心头。 不少心里有鬼的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恨不得这件事抓紧时间过去,若是不小心被牵连可如何是好? 等九阙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经风声鹤唳,那些平日里打马游街的纨绔子弟们都消失不见,甚至连个闲逛的人都没有,让她这个巡城御史很是无事可做啊。 站在街角摸着下巴思考起这个问题,九阙无奈的叹了口气,觉得人生简直是寂寞如雪啊。 身后跟着的两个由景泰帝亲自挑选的侍卫这会儿紧紧的跟在应九阙身后,眼睛时刻不离对方。这可是陛下的宝贝疙瘩,现下恐怕除了她自己,谁都知道这一点。不过这样备受陛下重视的应大人,完全没有一点儿身为宠臣的感觉,兴冲冲的准备在回家路上巡街。结果抬头一看,这街上干净的简直堪比钱袋子啊。 啊不,现在应大人的钱袋子满的很。 看了一圈儿觉得没有自己的事儿,九阙就有些遗憾的朝着自己家走去。只是还没到家里,就听到热闹的锣鼓喧天声,也不知道是谁家里办喜事,竟然这么热闹。还没走到家里那条街,人就已经多的挤不动。 “这谁家办喜事儿呢?今天是个良辰吉日?我怎么没有听说?” 听到九阙的声音,前面正奋力往里挤的人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什么啊,这是大家在欢迎那位救了这么多孩子的官儿,就是那位女巡城御史,嘿,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有骨气的巡城御史,那么柔弱的女子,竟然也能奋战敌人,据说那贼首都被应大人一拳打倒,解恨的很……” 说着说着,那人的声音就小了下去,他呆呆的看着不好意思的九阙,声音都磕磕绊绊的。 “什,什么?应大人?您回来了?!别敲了,应大人回来了!正主都回来了!赶紧让开!” 前面被不停啪啪啪打肩膀的人本来还很生气,但是听清楚之后顿时喜笑颜开。就像无声蔓延的雾气似的,不出一个呼吸时间,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的朝着九阙看过来。其实这种场景是很吓人的,九阙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无声的野兽盯上,神经一下就绷紧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嚎啕传来,一个浑身五颜六色的人影一把扑到九阙身上,哎呀呀的哭起来。 “哎呀我的大人呐,要不是您,我可怜的大孙子呦,就回不来了哇啊啊,哎呀我的大人呐……” 九阙觉得自己脑门上现在一定有无数黑线垂下。这怎么还唱上了?不是,这是哭丧吧?别以为她不懂这个,她以前在庄子里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那些哭丧的妇人们就是这样哭天抹泪的,唱的还很有韵味! 她虽然身体弱些,可还活的好好的呢。 这时候林大娘的儿子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拉住自家老娘。 “娘,哭错了,应大人活的好好的,人家前途无量,你哭什么啊?” 是啊大娘,我知道你想感谢我,但是,你好像哭错坟了…… 林大娘不好意思的一抹脸,脸上果然是干干净净的。 “对不住啊应大人,以前做过这个,没改过来。不过您请相信,老婆子我是真想感谢您。要不是您青天再世,我那大孙子可不会找回来的这么快。差一点儿,真的就差一点儿,我孙子就找不回……” 说着说着,林大娘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天知道孩子找回来一天两夜了,林大娘一直攥着孩子的手不敢放开,生怕什么时候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要是大孙子找不回来,就算儿子儿媳不怨她,林大娘自己就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所以,说一句九阙救了他们一家子,那可真是没说错。 木老也叹了口气,一边无奈妹妹的失态,一边感激九阙。今天林大娘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也有她的首肯。当然,她的目的不是感谢这么简单。锦衣夜行,可显现不出这位应青天的厉害,让整个京城,尤其是最大的那位知晓朝中有位这么厉害的女官儿,才是保证应大人不会在这场剿匪救人的大战中被抹去功劳的保证! 第五十章 应远道 “木老?” 没想到连木老都赞同这样招摇的事情。其实九阙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吧,呃,有点儿尴尬。这人也太多了,而且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怎么就值得这么敲锣打鼓的感谢了。且那天晚上真正忙碌的人也不只有自己,那些真正冲杀在前不顾危险也要把拐子们一网打尽的巡城军们才是最值得感谢的。 木老对着应九阙感激一笑,随即直接弯腰低头,结结实实的给应九阙行了一礼。 “我等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林大娘等人更是激动随着行礼,包括那些孩子丢了之后找回来被送回去的人们,他们都只是一群最普通的百姓,没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嘴,也不会说什么虚话,这会儿更是只会随着大家深深地弯腰。可就是这么一群普普通通的百姓,当他们面含真挚的弯下腰,对着一位真正把他们放在心里的官员表达谢意时,竟然也能让所有人失语。 赶在九阙身边的那两个侍卫有个众所周知的作用,就是细作。他们奉命保护应九阙的安危,也要把有关她的所有一切奉告陛下。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可以研究出‘信号弹’‘霹雳火’这等神兵利器的神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竟是个心怀慈悲的官员。 是啊,这时候他们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奉命保护的这人,即便是女子之身,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如果整个大景都是这样能把百姓放心上的官员,他们都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最后,九阙实在是抗拒不了大家的热情,只能在人群簇拥之中简单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极力拒绝那些送过来的鸡鸭鱼肉米面银钱之类的东西。 “不成不成!我只是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大家生活也不容易,这些到东西诸位还是带走吧。” 眼看着自己要被包围了,九阙无奈三连拒绝,最后只能无助的求助木老。其实她可以藏进家里不出来,可就怕这些百姓把东西什么的堆放在她家门口啊。 木老笑着看了会儿,然后出言帮忙,总算是帮忙解救了九阙。等人群渐渐散去,九阙邀请木老几人进来歇息。木老推辞了几番,最终还是进去了,她还有件事念念不忘。 只是刚进去就看见了一群紧张好奇盯着自己看的小孩儿。木老虽然年纪不小,可眼神却还利索的很。仔细一看,这不是那群经常在各个地方来回跑的小乞儿吗?怎么在应大人家里?再看看他们身上崭新干净的衣服,以及多了几丝血色的脸蛋,忍不住露出个笑意。她说这两日怎么不见人,原来是被应大人收养了。 比起正规的待客厅,木老等人更愿意待在庭院里,也能和那几个小孩子说说话。九阙本来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干脆就带着大家在院中亭子里坐了下来。 木老严肃僵硬的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那叫一个能止小儿啼哭。几个孩子都有些害怕,倒是小泥巴,一点儿都不怵,还上前一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落落大方的很。 “好,真好啊……” 木老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有一丝水光闪过,但很快就隐去,下次对九阙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大人,您是个好心肠的人,这些孩子也是苦命人,幸亏得您救助,这才能离开无忧洞那个吃人的地方……只是,我想多嘴问一句,这几个孩子您准备如何安置?我知道城外有一家慈安堂,专门安置孤儿,堂主确实是个慈悲心肠的,虽说日子清苦些,总能吃饱穿暖,等他们满十二岁,就能出来找些活计,慢慢的,也就能养活的起自己了。” 说到这里,小泥巴几个有些紧张的动了动身子,木老注意到小泥巴等人身上极力隐藏的残缺之处,禁不住心中叹气,但还是安慰他们。 “没关系,只要愿意吃苦,总能养活得了自己。” 只是他们身有残缺,会比别人辛苦百倍,说不定也得不到应该有的报酬。现在虽说不打仗了,可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想法却出来了,认为身有残缺的人定然是受上天厌弃之人,否则为什么别人都手脚俱全,只有你身体残缺? 木老对这样的说法其实嗤之以鼻,之前连年打仗的时候,逃难的人受伤很罕见吗?那时候缺胳膊少腿的可不仅仅只有战场上退下来的士兵。那时候怎么不说什么身体不能有残缺?都是放屁!这就是饭吃太饱了闲着没事干闲出屁来了! 不得不说,木老的想法当真是前卫极了。九阙对此直接鼓掌表示赞同。 “说的对!就算身有残缺又如何?这些孩子很善良,很正直,就算身处泥泞,也一心向善,之前还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九阙一把将小脸羞红的小泥巴几个揽在怀里,这些孩子们实在是太可爱了,在宫里这一天两夜,她也记挂得很。 小泥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只有五岁,但也是个大孩子,就是,嗯,就是应大人的怀抱暖暖的,很像记忆里的娘亲,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真是这样。 只是,他们哪里对应大人有救命之恩了?他们只是提醒一下,而且就算没有他们的提醒,应大人身边有武艺高强的侍卫保护,总不会有事的…… 这么想着,小泥巴又觉得有些低落。 “对了木老,多谢你惦记着这些孩子,慈安堂就不用送去了,改天我捐些米面过去。只是我早已经承诺这些孩子,让他们留在我家里。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弟子了。以后要给我摔盆的那种哈哈……当然了,我也会给他们找父母,找到之后如果愿意,就跟着父母回去,要是他们父母不愿意或者已经,咳,那就继续跟着我。总有他们的一口饭吃。” “喏,这就是我的大弟子。我暂时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着,长大后可以自行取一个。” “远道。” “他以后就叫远道。” 明明是身有残缺的孩子,却偏偏叫远道。因为九阙一直深信,这孩子坚韧正直的性子,可以支撑着他,越走越远。 天涯远道,心自圆满。 远道。 应远道。 第五十一章 快跟上 先不说得到了新名字激动的小脸通红的应远道,就连木老也恍惚了许久,才赞叹。 “是个好名字。” 倒是她狭隘了。 九阙不在意,毕竟对方也是好意。倒是这个慈安堂,她来京城的时间太短,倒是不知道竟然有这么个地方。木老很愿意给应九阙解惑。 “那堂主是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说是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都死光了,伤心欲绝之下干脆离开了家乡,没有婚娶,最开始只是收养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后来越来越多,最终建了慈安堂。” 紧挨着京城,有无忧洞在侧,还能把孩子们养大,那堂主倒也是个妙人,只是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木老也趁机问出了自己此行最大的疑问。 “其实这件事,老妇人也知道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问的。只是如果不能得到个准确消息,我真是睡也睡不安稳。毕竟谁家都有个年轻小娘子,也都有孩子,谁都怕好端端的,家里的孩子不见了。应大人,我想托大问一句,这无忧洞之事,难道就到此为止了?” 前几日夜里那么大的动静,都说是雷霆真君下凡惩罚无忧洞那些恶人,也有说是应大人闹出来的动静。真真假假,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分辨不出,但木老唯一迫切想知道的是,既然此事已经闹大,若是不趁机追击,等无忧洞那些贼子缓过来,势必会卷土重来甚至打击报复。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些普通人每日都要为了生计奔波,经年累月防备拐子,也不太可能。 九阙挑了挑眉,摸摸应远道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因为常年缺少营养变得干枯发黄,手感不是很好,但九阙还是很喜欢。 “木老这就妄自菲薄了,您哪里是普通老妇人?有这样的真知灼见,您才是隐世高人啊!” 九阙倒不是恭维木老,实在是和她的短短几次接触,九阙都觉得这位老人家有种超出寻常的智慧。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吧。 那些找回孩子的人家还在高兴,木老却已经考虑了那么远,实在是叫人惊喜。 不过这件事,九阙自己也不能保证。 “但我只是个六品小官儿,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在木老有些失望的眼神里,九阙接着开口。 “但是有件事,我想咱们都知道。” “我们的陛下,可不是个温和的君主。” 那可是个杀伐果断的帝王,想来,他也已经看无忧洞很不顺眼了。虽然和景泰帝相处不多,但九阙也算稍微了解陛下一些。 那位陛下从泥泞中挣扎而出,并没有对自己那段经历感到屈辱,反而坦坦荡荡提起。所以,当初身为普通百姓时那种种待遇,会让他更多的偏向底层百姓。他会把这件事好好解决的。 木老一顿,随即豁然开朗。 是啊,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忘记,正是这位陛下将十几年前被战争折磨的无法喘息的他们解救出来,有了这整整十三年的太平日子。所以她还在担忧什么呢?只需要信任陛下就是了。 送走保证自己不会多嘴的木老等人,九阙伸了个懒腰,见时间还早,干脆带着远道几个去街上闲逛。虽然已经给他们添置了新衣裳鞋袜,不过一些小孩子需要的玩具文具还是需要再购置一些。刚好陛下赏了她那么多金子,闲着也是闲着,花钱去。 带着一串小孩儿,九阙兴致勃勃,现下正是下午,街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九阙带着一群安静乖巧又好奇的小娃娃们闲逛,远道本来还担心大家认出他们之后会嫌弃。但,不管是路边的摊主还是店家,在惊讶之后都露出了笑容。 “是你们啊,我还想着怎么好几天不见人了,原来是应大人收养了你们。应大人可是个好人,你们可得知恩图报,好好报答应大人啊。” 一个路边卖麦芽糖的中年妇人温柔的看着他们,还一人送了一块儿麦芽糖,九阙要付钱,她死活都不要,最后还是趁着她招呼生意的时候悄悄放在她摊位上跑了。 远道被九阙拉着手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奔跑。他记得刚刚那位婶婶,半年前,他快饿死的时候,婶婶把摊位上没有卖完的麦芽糖放在路边的破碗里,那时候这位婶婶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那些在暗处等着他们这群小乞丐讨钱的无忧洞贼人还在虎视眈眈。但就算她一句话也没跟自己说,远道还是记得很深。 因为那麦芽糖,真的很甜。 远道原本是个十分坚强的小孩儿,但不知为何,这几日却总是绷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土坑。 他想起了师傅说的话。 “其实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只是大家运气不太好,遇见的坏人多些。也不要怪别人不敢多和你们接触,因为大家平常遇见的那些很多都是普通人,忙忙碌碌一辈子,无非就是为了碎银几两,家人安康。为了保护自己现有的生活,他们没站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们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陌生人之间,本就没有太多情意。” “但是,多想想那些好人吧,想想他们偶尔给的一丁点善意,他们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和勇气,才敢站出来那么一小步。” “很多人拼尽全力,一辈子也只是个普通人,咱们不要苛责太多,看重现在,好吗?” 远道抽了下鼻子,看着前面紧紧握着自己残缺手掌的师傅,忍不住露出了个笑意。师傅就是那个又勇敢又傻的人啊!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却可以为了他们几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儿以身犯险,甚至还收养了他们…… 狠狠擦了把脸,又哭又笑的,其实很傻,但远道一点儿都不觉得,他觉得自己真是天下最最幸运的小孩儿,一路走来他遇到了很多善意,那些或明显或不明显的善意支撑着他走到现在,所以,从今往后,他也会用最大的善意对人。 这大概就是师傅说的‘传递’吧…… “远道?快跟上。” “哎!来了师傅!” 第五十二章 高人相助 九阙带着孩子们在街上疯转,买了一大堆东西,到最后抱都抱不下了,还是靠着身后的两位侍卫大哥才帮他们拿好。远道他们几个还没有体会过像这样无拘无束不考虑贵贱,只考虑如何花钱的日子,这会儿都快有些适应不了了。 原来当一个被宠爱着的孩子是这么快乐。 “蛋烘糕,刚出炉的蛋烘糕,又酥又软又香喽——” 听见这拉长了嗓音的叫卖,鼻端猛然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儿,九阙连忙带着孩子们冲向前方的小吃摊位。看见他们这群客人,卖蛋烘糕的老爷爷喜笑颜开,多给了他们两个一群人抱着软乎乎的蛋烘糕吃的心满意足。就在九阙带着孩子们准备穿过街道的时候,突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鼻端又是一股隐隐有些熟悉清新的味道。 什么味道?她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立马回头,可街道上除了穿梭往来的人们,并没有任何异样。 低头一看,手中柔软的蛋烘糕上插了一个拇指长的异物。 身后的两个侍卫却没有察觉。这两个侍卫的身份九阙一清二楚,景泰帝亲自赐下的侍卫,不说别的,身手定然是数一数二的好。可他们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如果留下纸条的人对自己有杀意,只怕这会儿她早已经身首异处。所以,是朋友吗? 轻手轻脚的把这张纸条展开,上面三个简单的字却叫九阙瞳孔微缩,立马叫上孩子们打道回府。 那两个侍卫虽然奇怪应大人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原本说准备去醉仙楼吃席,不过回到家里倒是更方便保护应大人。 离家越来越近,九阙心中的担忧就越来越重。孩子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担忧,纷纷加快了脚步。然而即便他们已经十分迅速且小心,可是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支箭还是让九阙皱眉。 “咔嚓!” 其中一个侍卫飞身上前扔出手中的糖葫芦等杂物直接将那支箭撞倒在地,同时利刃出鞘,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拐角处那个卖香囊的老人家脸色一变,翻手从车子下面抽出来一柄长刀,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剩下的那个侍卫紧紧的护着九阙等人,警惕的观察四周情况。这里距离应府已经不远,按理说听到这样的动静里面驻守的兄弟们早就应该出来救援才是。拖到现在还没动静,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大群穿着各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不知道是不是伪装,因为他们的武艺相当高超,动起手来干脆利落。而且他们的目标十分统一,就是应九阙。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并不像对应九阙有杀意,更像是想从那两个侍卫手中把应九阙抢走。九阙一边护着孩子们往后退,一边抽空想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这群人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出手。 保护九阙的侍卫是景泰帝倾心培养的暗卫,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一个是甲二十三,一个是乙十一。 景泰帝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支暗卫,每一个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看起来多,可是他们不仅要负责景泰帝的安危,还会外出执行任务,因此人手相当紧缺,在这样的情况下,景泰帝都愿意从中拨出来两个给九阙,可见对她的重视。 也因此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两个侍卫依旧能护住九阙等人。围攻的时间越长,被外人发现的几率就越大,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这会儿似乎也着急了,彼此对视一眼,手上的招式一变,杀气凛然。 “主子有令。若是带不走,就地格杀!” 九阙皱了皱眉,从腰间拔出来一把手掌长短的匕首。前几日参与无忧洞之案时也不是丝毫没有收获,至少那位威远伯送她的匕首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之前那些人没有下杀手的时候,两个护卫倒是能保护住九阙和那几个孩子,但关键是九阙他们的目标太大,而对面的人手又太多,随意扔出来几把暗器,护住他们的甲二十三就得拼尽全力击落,因为那些暗器上淬的都有毒。 渐渐的,甲二十三就捉襟见肘起来。 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对方受伤呀,九阙这会儿着急的很,想要上前帮忙,但又担心自己拖后腿。 “噗嗤!” 就在这时,一枚细小的梅花镖避开甲二十三的防御,没入对方小臂。几乎是转瞬之间,他的小臂就变得乌黑发紫。 因为这次受伤他的动作难免有所迟滞,就在这眨眼之间,无数淬了毒的暗器朝着九阙和那几个孩子铺天盖地的袭来。甲二十三和乙十一同时脸色大变,就要冲过来阻挡。但已经来不及了,九阙也只来得及将几个孩子塞到自己身后,试图用自己的脊背去挡这些飞速而来的暗器。 “师傅!” 在应远道猛然瞪大的瞳孔之中,那些如同索命利器一样的暗器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这边飞来,就在应远道神魂俱裂的那一刻,就像神明降世一般,那些五花八门密密麻麻的暗器突然停在了空中。 是的,它们就这么停下了。 就像一场闹剧一样。 “呼,呼……” 应九阙也察觉了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了这犹如戏法一般的场景。嘶,这是谁出手相助。 下一刻,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女人,背对着九阙,头发编成一个个的小辫子,上面装饰着精巧的饰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九阙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对方的怒骂。 “一群臭不要脸的老不死,这么多人欺负几个娃娃,还真是给我们江湖人长脸!长的那些岁数都被你们给吃了?这要是传出去,得被天下人耻笑死。我要是你们,干脆把脸蒙起来算了,反正也羞于见人!” 原本打算道谢的九阙又默默缩了回去,护紧了几个小孩儿。呃,总觉得这个时候上去会打扰这位前辈发挥…… 不过,人家的嘴皮子怎么这么厉害? 第五十三章 天下第一,崔逐风 那些猝不及防间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杀手们此刻脸色都很难看。并不仅仅是因为刚刚那难听的骂声,更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竟然毫不见动作,就可以把他们所有的暗器都定在半空中,丝毫没有落下的趋势。 这得是有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 一想到原本十拿九稳的任务竟然会这么失败,众人怎么都笑不出来。 此刻那骂了个高兴的女子侧过头来看看应九阙,有些不满。 “我不是提醒过让你赶紧回去吗?怎么还在街上闲逛?” “呃……这位大侠,其实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只不过咱俩的速度可能不太一样……” 从看到这位女侠的第一眼起,九阙就已经确定她就是曾经提醒过自己两次的好心人。只不过大侠的世界可能和她这种普通人还是有壁。 九阙这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情况,这位大侠能应付得了那么多杀手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援…… 那位女侠随手挥了挥衣袖,定格在半空中的暗器齐刷刷掉了个头,在杀手们惊恐的目光中朝着他们飞速射去。 “噼里啪啦”“噗嗤”,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过后,地上躺了一片动弹不得的‘尸首’。 寥寥几个将暗器击落在地的杀手脸色难看至极,他们望着突然出现的女人,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你是……崔逐风?” 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女侠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们一眼,随手一招,路边那棵长得茂盛的柳树突然飞过来几片叶子,明明是极其柔软的植物叶片,可在此刻却发出了铁器一般铮鸣的声音。 不管她是不是崔逐风,都没打算让这群人能站着离开。 很显然剩下的那几个也只是负隅顽抗,在这些叶片飞过去之后,他们就一个个倒下了。 甲二十三和乙十一这会儿已经警惕的护在九阙身前,看着这个不知来意的江湖人士,随时准备带着应大人离开。之前那些杀手他们还能阻挡甚至反杀,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们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因为彼此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他们两个擅长的本来就不是搏斗,这会儿更是冷汗连连。完不成任务受罚还是小事,像应大人这般能造出那等出神入化武器的人,若是真折在这里,他们就是万死难辞的罪人! 然而崔逐风却根本没把那两个小家伙放在眼里。轻描淡写的弹了弹手指头,两人就被看不见的劲风撞飞。 “两个小家伙都受伤了,还这么倔,我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应大人,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们不是在追查无忧洞吗?那些被抓起来的女子,你们负不负责接管?” 九阙眼睛一亮。 “前辈的意思是……您救了那些被藏起来的女子?负责!我能负责。” “那就好。” 崔逐风十分满意。 像她这样的江湖人士如果能避免和官府打交道最好,可是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子少说也有两百多个。她这人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虽然救了那些女娃娃们,可是,如何安置她们却成了一个难题。 她可是江湖人士啊,肆意随风,飘忽不定。怎么可能有时间安排好她们的余生?像这种麻烦事还是交给官府吧,刚好她就认识那么一个绝对不会怕麻烦的官员。 说走就走,带着应九阙和两个依旧警惕的护卫朝着城南的位置走去。九阙这一路上还想跟她搭个话,毕竟是个武艺高强的大侠诶。像九阙这样的年轻人,哪个不会在心里暗暗羡慕那些行走江湖快意人生的大侠们?而且这还是位武艺高强的女侠,简直就是九阙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典范! 崔逐风武艺十分高强,但意外的随和。基本上九阙问什么她都会回答,当然了,这主要是她看应九阙十分顺眼,和那些尸位裹素的官员们不一样。 “前辈,之前提醒人在无忧洞的好心人就是您吧?您是怎么发现的?还有那些被藏起来的女子,要知道这两天巡城军满城搜索,都快找疯了,也没找到那么多的被拐女子。像这种事有没有诀窍?” 结果这话一出口,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崔逐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运气好点儿就不会了。” “啊?这……” 是的,崔逐风武艺高强,几乎举世无敌,但她有个极其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运气太差。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那些麻烦事儿都会主动找上门来。就像这次心血来潮到京师游玩,没想到竟然会被那些不长眼的当成柔弱女子拐骗。这崔逐风能忍吗?当然不能。直接就把准备拐走她的男人揍了个动弹不得,只是她也随之发现被拐的女子不仅她一个。 大批量的女子孩童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可是京兆府尹竟然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不符合常理啊,一般来说,家中人口丢失第一反应就是去官府报官。就算京兆府尹不作为,也会记录在案,意思意思派人搜查。可这次崔逐风特意将状纸丢到京兆府门口,结果那些出来的捕快只是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变,直接带着那状纸回去,再也没有出来。 很显然,他们不准备管这事儿。这可就让崔逐风来了兴趣,同时升腾起来的还有怒火。 都说已经太平盛世,怎么在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恶心事儿?她倒是救了不少被拐的女子,那些女子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不管环肥燕瘦,都长相漂亮,身姿婀娜。 把这样的女娃娃们抓起来还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肮脏的欲望罢了。 同为女子,崔逐风对这样的事情十分厌恶,于是在发现应九阙这个难得的女官之后就暗中帮了一把,现在到她回馈的时候了。那些女孩子们哭哭啼啼的,大部分心如死灰,生出死志。她就算身手天下第一也拿这些孩子们没办法。不过,身为官员的应九阙肯定有办法。 眼看着快要到达安置那些女孩子们的宅院,崔逐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直到她看见宅子方向滚滚而上的浓烟,脸色瞬间阴冷,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第五十四章 杀人灭口 九阙也看到了那滚滚而上的浓烟,心中觉得不好,紧赶慢赶的冲上去,结果就看到一幢在火光中逐渐焦黑坍塌的宅院。 都说水火无情,刚刚九阙看到的时候其实火势还没那么大,可此刻,火势冲天,她还没靠近那座宅院就已经被滚烫的热度灼烧的脸上发烫。 “应大人!” 甲二十三连忙制止想要靠近的应九阙,现在火势那么大,应大人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但凡冲过去,一个不小心就是重伤。 九阙其实也清楚,可是刚刚那位武艺高强的女侠现在不知所踪,肯定是进去了。火势这么大,那位女侠不会受伤吧?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可九阙对这位武艺高强飞来飞去的高人很有好感。 而且据她所说,这个宅院里可都是被拐走的女子孩童,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前脚要来这里看那些被拐之人,还没到这就烧起来了,里面的人呢?是否还安全?为何会突然起火?宅院里那么多人,总会有人发现起火了吧?为什么没见跑出来的人? 乙十一护送孩子们去安全的地方还没回来,九阙身边只有甲二十三保护,这会儿不管九阙说什么,甲二十三都不肯离开。 按理来说这里火势那么大,周围的人家也不可能不知道,可此刻周围这一片儿都安安静静,好像家里都没人似的。他们就不怕这里的火势蔓延到家里吗? 不对! 九阙脸色猛然一变,冲向离得最近的一处宅院。 “吱呀!” 门是开着的,九阙用力一推,木门就猛然洞开,里面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有。身边的甲二十三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应大人。 “血腥气……” 应九阙脸色难看至极,直奔主屋。推开门之后,浓烈的血腥气几乎要将她冲个跟头,地上躺着的一对老夫妇面色狰狞,地上淌了一地的血,两个人距离不远,冲着双方伸出手,只是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握在一起。 蹲下身子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毫无气息吹拂,九阙猛然闭上双眼,眼睫如同颤抖的蝴蝶,上下蹁跹,抖得几乎要包不住眼眶里的愤怒。 “去看看这屋子里还有活人没有。” 甲二十三不敢在这个时候违逆应大人的命令,因为对方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只是搜寻了一圈之后,甲二十三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幸存者,偏屋里还倒着一对年轻夫妇,毫无例外,都死了。 应九阙看一眼那对老夫妇无法握在一起的手,眨了眨眼,控制住破坏现场的冲动。转身走出门去,只是在跨过门框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身子晃了几晃,最终艰难的站稳了。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昏暗的时候,好像连太阳都看不清了。 所以这个天下到底有太阳吗?如果真有太阳的话,为何在阳光照拂不到的角落里,会有这么多鲜活无辜的生命逝去呢? 将周围八户人家转了个遍,无一活口。那些人似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闯入家中,干脆利落的灭了口。死者男女老少皆有,可见杀人的人没有特定目标,只想让这片区域里的所有人都闭嘴。 最终走向那座宅院的九阙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刚才那位还意气风发的前辈颓靡的身影。 崔逐风愣愣的站在依旧燃烧着的宅院门前,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只是出了一趟门,为什么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那些人,她们在炼狱之中等了那么长时间才被解救。可是连半日时间都没有,连半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就被人灭了口! 大火燃烧中,人类皮肉被烧灼的焦臭味儿冲天而起,可是被灼烧的人却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没有一丝声息。 那些原本或安静,或癫狂,或忐忑,或心怀希望的孩子们,已经躺在地上,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走之前我还告诉她们,会找官府的人来安置。她们的好日子眼看着就来了,为什么现在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没了?” 九阙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儿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噎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一群无辜的人?人类的生命在同类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这么可以随意践踏吗?难道身居高位手握权力,就有资格践踏一切比其弱的人吗? 这个世界的法则不应该是这样,人人生而平等,九阙其实知道在这个封建王朝不可能实现,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世界的残酷。这些被杀的人何其无辜?而背后之人归根到底其实只为了一个理由,杀人灭口。 “前辈……” 九阙上前一步,站在崔逐风面前,盯着她恍惚的眼,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化成一股力量,催烧着她的五脏六腑,灼痛她的喉咙,烧灼她的内心。 她很痛! 可这种痛,愈发能催生她的力量。 崔逐风恍惚之中抬头,就看到面前这个女娃娃双眼几乎烧起来,强烈的愤怒让她脸色变红,唯有那双眼睛,黑的透亮。 “前辈!看着我!您武艺高强,能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把里面的尸体带出来几具吗?尽量是完好的,身上留有完整伤痕的。” “……什么?” 崔逐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九阙也不怪她,面前这位前辈虽然武艺高强,可是从她方才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崔前辈定然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攻读武学的武痴。 “现在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对方就是要杀人灭口,而杀人灭口之前,他们还有一个相当合适的替罪羊,那就是您啊前辈!毕竟只要他们死不承认,那么在外人看来,最后一个接触这些受害者的就是前辈你。” “我动作很小心,没有被外人发现。” “是吗?那这宅子是怎么被别人发现的?” 崔逐风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策反 崔逐风一时哑口无言,顿了顿,纵身扑入火海,几个眨眼的时间过后,抱着两具相对完好的尸体飞了出来。 将那两具尸体放在地上,崔逐风的脸色相当难看,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虽然平日里倒霉了些,总是遇见各种倒霉事儿,可直面这等汹涌恶意的时候还是少,现在只能看这位应大人如何应对了。 此刻,回去报信的乙十一终于回来,还带了大批人手,他刚刚带人过来时看到这边升起的浓烟吓得半死,还以为应大人刚离开就出事儿了。在看到完好无损的应大人时忍不住松口气,可是当目光瞥到地上摆着的那两具尸体,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尸体只有一处致命伤,要么在咽喉,要么在心脏,典型的杀人灭口手法。应大人这是又遇到什么事了? 面对关心,应九阙顿了顿,她其实并不擅长查验尸体,这种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就比如说淳于霜。 “十一,你去做件事。去京兆府,报案。” 乙十一扫视了圈儿这里的环境,觉得相对安全,更何况人手也已经来齐,于是干脆利落的施展轻功到京兆府报案。当然,同时也把这件事传给了顶头上司。 因此,在官府来的人里应九阙惊讶的发现了淳于霜的身影。淳于霜不是刑部司务吗?虽然她也很想让对方来帮忙,可这两个机构互不掺杂,这桩刑事案件得先报到京兆府,若是日后有需要刑部的地方,双方才会联合办案。所以淳于霜怎么来了?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上应九阙疑惑的眼神,淳于霜只是点了点头,她总不好于大庭广众之下说是陛下让她来的吧?更何况陛下也让她保密。 专业人士出手就是不一样,现场这两具尸体很快就被妥善安置,淳于霜当场简单查验了一番,然后走向应九阙。 “这两人都是一击致命,一处伤口在咽喉,剑尖穿透整个脖颈,另外一个伤处在心脏……我只能说,至少她们死的时候没有受太大罪。” 应九阙安静的点了点头,难道因为没有受太大罪就可以死了吗?当然,这些跟淳于霜没有关系,所以九阙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引着对方来到周围显得有些死寂的人家。 当看到那些死状凄惨的百姓时,淳于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再联系到起火的宅院,以及里面不断传来的皮肉焦臭味,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个事实。 “杀人灭口?” “对。” 九阙将崔逐风的事情说出,淳于霜的脸色难看,虽然有些为难,但她还是表示。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位前辈高人做的,可她作为最后接触这些女子的人,势必会被提审。说不定……” 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罪魁祸首。 九阙对此也很清楚,崔前辈现在神情恍惚,但是以对方的武艺,只要她不想,应该没人能困得住。 “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六品巡城御史能管得了的。能在须臾之间追踪至此并且杀人灭口,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出去,杀人灭口的做法如此干脆利落,她不相信无忧洞的人能做到。 再者,现在全程搜捕无忧洞,还抓到不少小头目,那些人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手?所以这件事只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为了不牵连到自己,断尾求生。 在进宫面圣之前,她要先做一件事。 “淳于大人,我想去见一见那位易先生。” 淳于霜点头。 其实以应九阙的品职和官位没有资格去刑部提审犯人,可是在来之前陛下特意交代,应九阙想做什么都要全力支持,所以这也只能是件小事了。对着崔逐风解释了几句,崔逐风虽然生性自由,可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会遵守相应的规则,至少此刻她愿意跟着九阙去刑部走一趟。 到了刑部之后,意料之外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刑部左侍郎亲自作陪,甚至都没问跟在应九阙身边的崔逐风,直接带着几人来到了地牢深处。 那个易先生是目前为止抓到最有价值的犯人,因此轻易不能提审,要不然淳于霜都怀疑自己这位上官会不会把易先生洗刷干净,带到干净整洁的屋子里,再让应九阙见面了。 虽说陛下来之前特意交代过,但自己这位上官谄媚的嘴脸实在叫人不忍直视。话说她在刑部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以严肃出名的上官这般热情的模样,也不知道陛下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县主,那位‘易先生’就在前方。不过您请小心一些,虽说已经控制住,可他颇为桀骜,连续几日了,一直都拒绝开口。小心他奋起伤人。” 听到这话,九阙没有什么反应,甲二十三悄悄上前一步,紧紧挨着应九阙,生怕应大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伤。 此刻,昏暗阴冷潮湿的地牢里,被牢牢锁在刑架上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他似乎是受了极刑,身上血迹斑斑,连抬眼的动作都十分艰难。 但是,在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应九阙时,原本古井无波的人突然挣扎起来! “是你……是你!” 易先生死都不会忘记,在他可以逃出生天的时候,就是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一只手断送了他的逃生路,让他只能像条狗一样被拴在这里苟延残喘!他做梦都想见到应九阙,然后亲手杀了她!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易先生冷笑几声。 “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要求,你得亲自过来我才会说。要不然,你什么都得不到。” “不行!” 甲二十三立即制止。那个男人明显心怀不轨,不能轻易相信。大人不会为了查案子不顾及自己安全吧? 应九阙的反应则是用淡漠的语气说了两句话。 “弄垮你们聚集洞穴的人,是我。” “你已经被放弃,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你。” 第五十六章 我敢 易先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像是要吃人,他死死的盯着九阙,半晌,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你想太多,我身后根本没人,为什么会被灭口?要担心也是你们刑部的人用刑过重弄死我吧?” 九阙没工夫跟他废话,直接将今日发生的那起惨案倒了出来。易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般来说,就算现在风声紧,无忧洞的背后东家也不会对那些货物动手。毕竟最值钱的就是她们了。就算被救走又如何?只要还活着,总能找到,甚至还能找到更好的。 既然连那些肥羊都给杀了,看来东家是真急了。 蝼蚁尚且偷生,若是能活,谁会想死?易先生琢磨了会儿,虽然有些意动,可依旧拿捏着姿态,不肯多说什么。问的急了,就是一句话。 “东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虽然只是个阴沟里见不得人的,但也知道知恩图报,怎么可能背叛?且,你们既然要求我办事,总得给出些诚意吧?首先这牢房我就不是很喜欢,又脏又破又潮湿,我这衣裳,都沾了那么多血水,腥臭难闻,给我换件衣裳不过分吧……” 那位刑部左侍郎那叫一个愤怒啊。之前审问的时候,易先生就是这么一副死样子,现在还是这样,牢里的刑具都用了个遍,偏偏这贼子疼的哭天抢地,却还是一个重要的消息都不肯说。 要想从他身上入手,还真有些困难。 就是不知这位莫名其妙得了陛下青眼的应县主有什么法子了。 九阙刚开始什么也没说,就听着易先生胡说八道,只是眼神在他裸露出来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看了许久。那上面的一些陈年旧伤显然不是在牢房里这区区几日就能造成的…… “姓易的,说实话,我现在依旧很想杀了你。那天晚上的霹雳火怎么没炸死你?” “县主!” 刑部左侍郎吓了一跳,那叫一个无语,还以为这位主能有什么厉害的法子,原来是要激将法啊,这法子在姓易的这里可行不通啊。 果然,易先生的眼神变得冰冷。 “我总是在想一件事,明明自己曾经受过苦,却还想着把其他无辜之人拉下来的人到底在想什么。看见你,我大概明白了,你肯定是认为,凭什么自己受苦受罪的时候没人拯救,活的那么凄惨,别人却可以大大方方的活在阳光下,所以你痛恨厌恶,想拉他们下去,想让他们也经受自己受过的那些苦?” “闭嘴……” “我一直都认为,这样的人心里多少有些问题。你确实可怜,可是别人就不可怜了吗?活着确实很重要,被人胁迫着做坏事虽然法律上不允许,但情有可原。可主动做坏事却不同。你在买卖那些无辜女子幼童的时候,可曾想过当初的自己?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若是当初有人能伸出援助之手,自己或许会换种活法?” “闭嘴……我让你闭嘴!” 铁链被晃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却丝毫遮盖不住九阙的嗓音。 “他们跟你何其类似?甚至,本来已经有人出手帮忙了,她们只差半日就能活下来,就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当初的日子确实很苦,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可她们还没有从得救的喜悦中回过神,灭口的杀手就到了。你能想象那种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却转瞬即逝的痛苦吗?你明明有机会……” “闭嘴闭嘴闭嘴!” 易先生终于撑不住了,他拼命疯狂大喊,嗓子都已经撕裂了,却还是不停嘶吼,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发现应九阙已经停了下来,只是用一种叫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盯着自己。 冷笑一声。 “你不会觉得自己说几句话,我就会乖乖听话吧?你就算说再对又如何?那是以前的事,我已经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可怜虫,在无忧洞,在东家那里,我有很多特权,我不用再住在阴森寒冷跟老鼠洞一样的沟渠里,也不用日日担忧早上起来能不能活着,我活的很好,比以前二十三年都好!我不会更好了!” 铁链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易先生身上伤痕撕裂,大量的血迹洇出,顺着铁链滴在地上,几乎聚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可当事人却好像注意不到,他执着的嘶吼,好像在和自己的生死仇敌拼命。 而被仇视着的敌人,也就是应九阙,只是安静的看了他一眼。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反抗?我猜,当初拐走你的人后来一定死得很惨?毕竟你那么聪明。” “没错,他们都被我剁碎了喂狗!尸骨无存哈哈哈——” 在身边人悄悄倒抽冷气的背景下,九阙声音变的温柔。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整个无忧洞的罪恶都是因为你身后那位最大的东家?这么多年,你为何没有报仇?难道安稳的,高高在上的日子过得久了,当真可以忘记曾经的伤痛?” “你懂什么?!” 易先生反应极其剧烈。他挥舞着手臂,但因为四肢上的铁链,只能小小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可在场之人没一个能笑出来的。相反,他们的表情都很浓重。所以,这易先生,竟然也是当初被拐走的那些人之一吗? 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讽刺? “你自己出身好就以为别人都过得很好吗?别开玩笑了!几个小喽啰我当然可以解决,可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是我能抵挡得了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民,那可是高高在上无法直视的人物,你有反抗他们的勇气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只知道耍嘴皮的人!” “说的再好听,不还只是说说而已?!你们这些当官的,又有哪个是当真想去救我们?我们那么多人,一个个被折磨致死,尸骨都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地方肥沃花泥去了,我怕的要死的时候也祈求过官府救我,可最后你们来了吗?一个都没来!不过是些汲汲营营的狗官,想拿功劳,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去拿!就算我告诉你幕后之人是谁,你敢上报吗?官字两张口,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 “我敢。” “什,什么?” 易先生惊愕抬头,就看见了面色平静的应九阙。 第五十七章 要捅破天了 那个可笑的女官就这么看着自己,平静开口。 “我敢。只要你说出那个人是谁。” 易先生很想唾弃,很想哈哈大笑,可是那个女人的视线实在是太平静了,就像只听说却从未亲眼见过的大海,幽深寂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在说谎。这让他把满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就连周围的刑部左侍郎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刑部左侍郎端着那张冷脸,心里却是暗暗赞同。没想到这位应县主还真有些胡说八道的本事,眼睛不眨一下就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当真是深谙为官之道啊。他还是得多学习学习,和光同尘才好。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几不可控制的睁大。 因为应九阙做了一个动作。 她缓缓伸手,把自己头上那顶官帽取了下来。这帽子说起来也是够顽强的,今晚又是逛街又是逃命又是狂奔的,竟然也没掉。 一手抱着那官帽,九阙看起来冷静的很,跟刑部那几个官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模样完全不同。 “我当官本来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是因为运气好,救了陛下一命,陛下赏我的。之前破了一桩案子,或许陛下觉得我干的不错,还没有收回去。不过我想,在被收回之前,总得做件事儿来证明一下自己曾经也是做过官的吧?” “我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你只要信这顶官帽,信陛下就成。当初北蛮南夷西厥围堵平安城,是陛下,单枪匹马冲阵杀敌,斩杀敌方大将,以示共生死。当初,哪怕弹尽粮绝,城中疫病横行,陛下也未弃城而逃。这世上,你总得信一个人吧?那你就信他,信大景,信我手上的官帽!” “再者说。” 九阙突然一笑,却丝毫不显得柔软,反而带着些刀锋意味。 “我就不信午夜梦回之时,你没有想过杀了那幕后之人!” 易先生的心脏猛烈跳动,他好像回到了当初侥幸逃出一段却即将被搜捕之人找到的时候,心跳的好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他想啊,他怎么没想过?那人的身份地位之高,足以让他绝望,但是他难道就不恨了吗?可他也只敢在梦中报仇雪恨。如今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机会,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行,他敢不敢试试? 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易先生觉得自己口中干裂艰涩,良久,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句话。 “事成之后,你会放了我吗?” 刑部左侍郎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恨不得压着应九阙同意。不管最后成不成,现在先稳着对方啊,只要他把名字证据说出来,管他之后是死是活?! 然而应九阙却缓缓摇头。 在左侍郎快要晕过去的眼神里,九阙用平静的语气开口。 “我不擅长律法,但你组织拐卖女子孩童超过百人,死罪难逃。你若是肯配合说出幕后主使,我只能做到死后为你收敛尸骨,找个地方葬了。” “嘶!” 刑部左侍郎险些没抽过去,拼命给应九阙使眼色,眼看着就能说动对方,这可不能半途而废啊。多捧捧对方可怎么了?反正又不可能真的做到。 “咳咳,这也不是绝对的,若是……” “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啊。” 易先生看都没看左侍郎一眼,只是执着的盯着应九阙平静的脸,连个舒服些的死法都不肯答应,果然是没说谎啊。不过若这个女人当真说可以饶他一命,他反而要怀疑了。 “算了,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不行!” 一直没吭声的淳于霜和甲二十三乙十一同时拒绝。这人心理不正常,若是任由应大人接近,说不定会被伤到。 然而应九阙却摆了摆手。 这家伙现在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连脑袋都转不动,怎么可能伤害自己?更何况,她也不是朵娇花,对方这种情况下,伤害不了自己。 “没事。” 利落的进去,九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表示对方可以说了。 易先生摇了摇头。 “再近些,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九阙只能更近了一些,侧耳过去。 易先生看着就在自己嘴边的耳朵,磨了磨牙,很想就这么一口咬上去,他受了这么多苦才得到那么致命的消息,却要平白无故告诉一个陌生人,还要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总觉得很不值啊。 可是不知怎的,看着这人没了官帽的头顶,想起那天晚上冲天而起的亮光,他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 小声说了几句话,成功看到应九阙震惊到失语的表情,易先生心满意足的笑了。他的声音猛然高昂,甚至有些尖利,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应九阙,却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你要的我已经说了,你可敢去管?” 应九阙努力平复呼吸,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太过炸裂,以至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然而几个呼吸过去,应九阙抚了抚胸口,只觉得有股气在自己胸腔之中来回冲撞,仿佛要喷薄而出。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有何不敢?反正我这官也是白捡的,总要在不能干之前赚个够本!” 易先生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冷嗤一声。 “疯子。那我就等着看,可别我还没死,你就已经死了。” 九阙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那左侍郎小跑着都跟不上应九阙的影子,那叫一个无奈啊。不是,您就不能也分享一下罪魁祸首吗?身为刑部之人,对这等犯下滔天大案的人也很好奇好吗? 可应九阙没有一点儿分享精神,她甚至让淳于霜都回去了。 “姐妹,这趟浑水你还是别淌了,咱总不能折在同一件事上。等我回来!” 应九阙纵马离开,淳于霜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满是焦急,她还想交代几句话,怎么就这么着急?虽然听不到易先生说了什么,可看他那样子,幕后黑手绝对是惹不起的人物,说不定就是哪个王公贵族,怎么能这么冒失? 到时候惹火上身可怎么来得及? 这时候,天已经转黑,即将宵禁,可应九阙却像是什么也察觉不到,直勾勾的朝着前方奔去。 甲二十三还在苦苦思考,却已经听到了身边同伴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是兰芝街的方向……” 甲二十三猛然瞪大双眼,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不是,兰芝街!那不是几位皇子王爷的府邸方向吗? “要捅破天了……” 第五十八章 你就是幕后主使? 今夜风凉,可九阙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为什么会这般气愤呢?那股胸腔中的气这会儿似乎在全身上下游走,让她有种飘忽之感。 其实九阙知道这个世道不公,就算是她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偶尔也会发生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可是,只有当亲眼见证的时候,九阙才明白,这样的事多么让人愤怒! 难道人生而为人,就因为身份地位不同,地位高的人就可以肆意欺压普通人吗?身份地位高,难道不是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吗? 这个天下,说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那寥寥几个王公贵族的天下!就算是蝼蚁,也有求生灭敌之志,更何况是人?大家同样都是人,凭什么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伤普通人就为了谋利。说句部分人可能会觉得可笑的话,这世上,当有公道! 一路纵马来到着名的兰芝街。景泰帝对自己的子女很是不错,专门辟出来一条街给孩子们开府,这兰芝街的位置距离皇宫不远,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也好。还没有走近,就远远看到了这边连绵不绝的亮光。 而看到这些亮光,九阙就更愤怒,只要想想这些亮光之中的一部分是用那些无辜之人换来的,她就想把它们一一砸碎!在她简单的思维中,人可以通过努力或者长辈余荫让自己变得更好,可这一切不能基于旁人的血肉之上! 九阙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来意不减的侍卫,那些守门的侍卫们都有些紧张,只是见她穿着官服,才没有立即绊马制止,但也已经渐渐围拢过来。 见此,九阙都要庆幸自己今日因为出门匆忙加之她对这身官服也不怎么在意所以没有换衣裳了。在那些神经紧张的侍卫要控制不住上来制止的时候,九阙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三皇子府。 “吁——” 陛下御赐的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其他侍卫松了口气,可驻守三皇子府的侍卫却青紫了脸,当即上前阻拦。虽说这女官穿了一身官服,可也不过是区区六品官,在三皇子面前都不够看,且,宵禁时间将到,这女官怎可在外游走? “这位大人,您……” “劳驾,我是六品巡城御史应九阙,有急事想入三皇子府,请放行。” 那侍卫的脸都青了。你说想进就进啊,这可是三皇子殿下的府邸!三皇子你懂不懂?那可是有可能做下一任陛下的人!你一个六品不入流小官儿,哪来的勇气说这样的话? 但是基于面子上的敬意,这侍卫还是没有翻脸,只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不过这时候也已经有人进去禀报。九阙看见了,她没有制止,只是安静的等待。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自恋,可她这几日经常出入皇宫,虽然没有与几位皇子真正见面过,但这些消息灵通的皇子肯定知道她,并且估计认为她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三皇子势必会见自己!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急匆匆的出来,并且笑眯眯的请自己进去。周围暗中观望的人立即分出一部分禀告自己的主子,一时间,整条街的人都在关注这边。里面‘金贵’的主子们就算没有出来,对这边也了如指掌。 九阙收回逡巡的视线,从善如流的应下,并且带着自己身后的甲二十三等人一起进去。那管事的有些纠结,可想起刚刚三皇子殿下让自己一定要以礼相待的命令,还是忍住了没有制止。 只是,叫这管事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因为走到半路,这位女官大人竟然不去见殿下,而是要求去找府中大管事! 短暂的惊讶之余,这小管事立即拒绝。 “这不合乎礼法!” 这位应县主不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吗?怎么一点也不知礼?然而下一刻他就无法细想了,因为应九阙几步靠近他,一个冰冷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腰椎。在小管事惊恐的目光里,应九阙微微一笑,竟然显得有些血腥。 “带我去。再废话一句,我先宰了你!” 惊恐之下,小管事也顾不得一个女人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粗鄙的话,下意识朝着大管事住的院子那边走去,只是一路上止不住的求饶,九阙一概当做自己没听到。等真到了那座小院里,九阙示意甲二十三将这小管事打晕,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三皇子府的大管事叫赵杰,这会儿正在用晚膳,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正在皱眉之际,屋门被一把撞开,冷风穿堂而过,叫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只是很快,这颤抖变成了愤怒。尤其是当他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他的主子可是皇子,他可是殿下的大管事,最得用的那个,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大摇大摆的冲进来? “你是谁?” “你就是赵杰?” 九阙安静的注视着这人,看外貌,这位大管事也算相貌堂堂,并不像会做出那种事的人,不过也是,做坏事的人总不会堂而皇之的承认,且,若是当真长得不堪入目,这人也就做不成三皇子的大管事。 “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三皇子府!” 许是看出应九阙来者不善,赵杰高声呵斥,只是本该进来的侍卫却没有丝毫动静。 甲二十三站在九阙身后,忍不住动了动手指,虽说这样横冲直撞闯进一位皇子府邸是很蠢的事,可毫无疑问,他觉得浑身发热,热血沸腾!为给一群毫不相识的人讨个公道,闯进一国皇子府中!这可真是,可真是……太特么带劲了! 不得不说,甲二十三还是有些中二的,虽然他自己意识不到。而乙十一沉稳些,这会儿虽然看上去平静,可脑海中却在不断刷屏。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会不会被陛下五马分尸啊!他怎么就跟着应大人闯进来了?不仅闯进来,还对三皇子府中的人动了手!等到明天,他的人头就该挂在午门口了吧…… 即便这么想着,乙十一也没有丝毫后悔,只是尽职尽责的跟在应九阙身边,做个为虎作伥的侍卫。 这会儿,九阙冷冷的,略显怀疑的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大管事。 “你就是无忧洞背后的主使——‘三公’?” 原本气势汹汹的大管事突然一滞,瞳孔瞬间放大,心脏疯狂的跳动! 第五十九章 三皇子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嗓音。这位大管事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那叫一个不屑。 “这位大人,小人不知您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您说的东西我从来都没听过。什么‘无忧洞’?什么‘三公’?你要找三公九卿的话,似乎不该来这里找。朝堂之上可以被称之为公卿的人不少。何必来找我一个小小的管事呢?” 瞧瞧这位大管事多么会说话,怪不得能成为三皇子最信任的大管事呢。只不过九阙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因此她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身后的甲二十三将准备起身的大管事和他身边的两个小妾制住,自己则在这间屋子里转悠起来。 该说不愧是堂堂皇子府的大管事吗?这屋子虽然外表看起来简陋,可这屋里的装饰那叫一个雅致,不管是这桌子上放着的双耳美人瓶还是旁边的淡雅雨过天晴缠枝瓶,无一不是其中精品,很明显不是一个管事能买得起的。可在这间屋子里却随处可见,由此可得这位大管事深受三皇子信任。 “你想做什么?这位应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私闯皇子府,就算你是朝廷官员也要判罪。小人不过是个区区管家,不值当您拼上自己的前途。不如这位大人告诉小人到底想找什么,小人可以帮忙。” 眼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在自己屋里转来转去,大管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在整个三皇子府,谁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后院那些女主子们,也要对他敬上三分,而对面这个女人不过是得天之幸,做了个小小的六品官,就算身上有爵位,也是个低等级的县主,有什么资格在自己屋里翻来翻去? 九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位大管家。如果真说出来自己想要什么,只怕这位大管家第一件要做的不是帮自己找东西,而是要杀人灭口。 虽说这间屋子里称得上雅致富贵的玩意儿不少,可是,这屋子就这么大,总有能逛完的时候。九阙最后在一幅画着傲雪凌梅的画前停下了脚步,而大管家却迷茫的看着应九阙的动作。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吗? 应九阙伸手仔细摸了摸这幅画,这是前朝一位老学究画的,称得上傲骨凌霜,可大管家对这幅画印象不深,只是挂起来充当门面。怎么就碍了这位大人的眼? 将这幅画卷起来,九阙看着大管家,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想来大管家贵人事忙,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无忧洞犯下的罪行,但有些人不会忘记,至少有人替你记着。大管家也有儿有女有孙辈,如果有人把你宠爱的孩子们拐走,卖给达官贵人玩弄,不晓得你心情会是怎样?” 大管家面色一沉,却并没有生气。像这种等级的挑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再难听的话他也听了,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怨而已。这些年,像这样的诅咒怨怪他听的不知有多少,可他现在不还是好端端的享受着自己的人生?享受着荣华富贵? 只不过这应大人还真够奇怪的,这么晚闯进他房里只为了带走一幅莫名其妙的画?不对劲,这事儿哪儿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 然而这事儿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应九阙直接比了个手势,让甲二十三几个带着大管事转身就要离开,只是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顿住了,因为此刻,大管家这座院落外灯火通明,一位身着皇子服饰气宇轩昂的男人这会儿正站在所有人身前,不怒而威的盯着应九阙等人。 应九阙顿了顿,从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来看,应该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了。 “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 三皇子轻轻甩了甩衣袖,对应九阙并不待见。如果说在今天晚上之前,他还因为父皇的重视而对她另眼相看,那么现在他心里涌出的就是足够的厌恶。女子本应柔顺贤惠为主,这应九阙却事事挑头,非得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现在还深更半夜带人闯入自己府中,不顾阻拦要将大管家带走,这是带走一个区区奴才吗?这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 他身为皇子,天皇贵胄,万万人之上,就连几个兄弟也不敢这般做。而应九阙不过是个小小六品官,谁给她的勇气这样做? “更深露重,应大人为何会贸然上门?本皇子本来还在客厅摆了宴席,想要接待一番,谁曾想应大人竟不是来见我,而是来见我这没用的大管事。只是不知应大人找他有何事?我这大管家年老体衰,已经许久不曾掌管府中事务。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来问本殿下这个主人不更好?” 大管家立刻露出感动的表情。应九阙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她只是有些奇怪。原来三皇子殿下这么重视这个大管家呀!此前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深夜叨扰,还请三皇子殿下恕罪。只是我今夜前来确实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办,您这位大管家,很不巧的被无忧洞贼子攀咬出来,说他是掌管整个无忧洞地下暗渠的贼子之首,有个诨号叫‘三公’。您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官。奈何陛下封我为巡城御史,就是让我见到这座京城但凡有不平之事发生,立刻就要制止。您看,这无忧洞贼子都把事实证据摆在下官面前了,下官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我才想着要把大管家带走询问一番,咱毕竟得走个过场不是?” 三皇子闻言,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这个应九阙,可真够牙尖嘴利的。 只是在自己府上,难道任由她说什么是什么? “应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说有无忧洞贼子指认我这大管事,证据呢?总不能只凭你一面之词吧。” “这证据嘛,事关重要,请恕下官不能呈给无关之人。” 应九阙随意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袋,从里面露出来小半截寸金的光芒,那是一块御赐金牌。看见这一幕的三皇子微微眯起了眼。 第六十章 毁尸灭迹 没想到这应九阙竟然真的有御赐金牌。父皇为何如此看重这个女人?难道真像朝野中猜测的那样,父皇看上了这个小小六品官?可也不对呀,虽说这个应九阙长得不丑,可也勉强只能算得上中上,还这般飞扬跋扈,出头露脸。在三皇子眼中更是连自己身边的侍女都比不上。父皇坐拥天下,见过无数美人,怎会因一个区区应九阙就停下脚步分外关注?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诈。 但是有御赐金牌在前,三皇子倒还真不好将应九阙留在府中。只不过在应九阙准备大摇大摆离开的时候,三皇子却目光一转,看向了忠心耿耿的大管事。 “应大人,就算是刑部大理寺抓人也不会这般着急。赵杰连鞋子都没换好,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是本皇子不能知道的吗?” “怎么会呢?” 应九阙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依旧不肯散开的三皇子殿下,只能短暂妥协。赵杰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就像找到了靠山一样,慢吞吞的回到屋子里去。 就在此刻,三皇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应九阙怀里抱着的画轴,眼神微微一动,身边就有得力的侍女吩咐下去。很快,一个脸上带有泪痕的侍女被人追着哭喊着来到这边。甲二十三警惕的看着她,护住自己主子。 “我简直没脸活了!殿下!大人!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凭什么要被人诬陷偷东西?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该怎么活啊?我不活了我……” 那女子衣衫不整,看上去相当凌乱,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丫鬟婆子,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挤的甲二十三和乙十一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再加上周围三皇子府的侍卫们有意阻拦,就在这混乱之中,第一个冲过来的侍女狠狠的撞了一把应九阙,同时一把火把扔了过来,应九阙为了自保只好跳开,手中的画轴应声落地,紧接着就被一把火把点燃。 “噼里啪啦——” 看着须臾之间就被火焰覆盖住的画轴,九阙那叫一个愤怒,那双眼睛像是会喷火一般,死死的盯住三皇子,她根本不相信这场闹剧是侍女自己弄出来的,定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在搞鬼! 只是弄这样的事情有意思吗?这不是明摆着在毁尸灭迹? “殿下,您这就有点过分了吧。这么大座府邸,这几个闹事的丫鬟婆子偏偏就往我这边儿跑。不仅撞掉了我手里的东西,还刚好被点燃了,您说说,这世界上的事儿有这么巧吗?” “实在抱歉,是我府中的下人缺乏管教。” “未必如此吧?殿下。下官看着怎么像是在毁尸灭迹?且堂堂皇子府难道连盏像样的灯笼都没有?非得用火把来照亮?” 三皇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应九阙,根本不在意她这点儿小小的挑衅。此刻,九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位说是在换鞋的大管家怎么还不出来? “十一,你去看看。那位大管家是准备今天晚上住在家里了不成?怎么还不出来?” 乙十一点了点头,只是很快就黑着脸出来。 “大人,赵杰死了。” 应九阙瞳孔一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快速冲进去看了一眼,赵杰整个脑袋都撞碎了,根本活不成。九阙只好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而三皇子殿下相当淡定,看了应九阙一眼,眼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笑意。应九阙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如此理直气壮,就连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大管家也能说杀就杀。 “本皇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且还要问问你。赵杰在府上待了这么多年都好端端的,怎么你一来他就出事?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你方才暗中威逼利诱让他自裁?” “……殿下当真是好手段,我们走。” 亲眼看着应九阙气冲冲的带着人离开,旁边有忠心的侍卫上前一步,却被三皇子给制止了。 “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哪儿。一个空有名头的县主而已,还想跟本殿下作对,也不知道看看自己有几条命,能不能撑得住。” “可她若是进宫跟陛下告状……” 三皇子眯了眯眼,这也正是他所担忧的。但是,应九阙今夜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沿途不知有多少人家都见到她的身影,要想封口实在是太难了。而且如果她前脚走出三皇子府,后脚就遇刺,就算是头猪也知道这事儿肯定跟自己有关。 若不是碍于父皇对她的看重,这样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现在应九阙没了证据,就这么一个人一张嘴,就算进了皇宫,父皇难道会听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只不过在此之前…… “都给我扫的干净点儿。要是再被人发现马脚,你们都不用活了。” “是。” 三皇子轻轻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片刻之后,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挥袖进了屋。不管怎么说,他终究都是父皇的儿子,而且这件事跟他这个三皇子有什么关系?幕后主使三公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赵杰,就算真的确定了,不过是个大管事而已,且已经死了,随时都可以抛弃。若是一个大管事不够,还有大管事的全家以及这些年来贪污所得,总能喂饱某些人的胃口! 愤怒的应九阙出了皇子府就跨上御赐的宝马一路朝着皇宫狂奔而去,脸上的愤怒但凡长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且不说那些藏在路边打探消息的人家,就是身边的甲二十三几个,也都紧张的跟上,生怕应大人因为愤怒出事。 骑在马上的甲二十三还有些忐忑。大人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的证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付之一炬,这换成谁谁都会生气,但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没有了物证,甚至连人证都死了,就算此刻冲进宫去,只凭着大人的一面之词,陛下难道会相信吗?毕竟那可是陛下的儿子啊! 是的,就连甲二十三都明白,区区一个皇子府的大管事绝对不可能掌控纵铺整个京城的无忧洞,那位站在大管事身后的皇子殿下,才是最有可能的罪魁祸首。但这样的事实谁敢说出来? 疏不间亲的道理天下人谁都清楚,可却只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说不对。 大人啊…… 第六十一章 大殿对话 “你想什么呢?别跟丢了大人。” 被同伴提醒了一句,甲二十三连忙打起精神追了上去,这一路上并没人阻止,毕竟在一切乾坤未定之前率先出手,是极其愚蠢的表现。这种情况下,谁先出手谁就输了。 应九阙摸了摸怀里放着的东西,表情严肃,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么重要,至少守门的这些侍卫们把她记得牢牢的。见到应九阙这张脸,大家都有些惊讶,但很快都让开了路。这位应大人平日里进宫都是开开心心的,今天怎么这么着急?要不是身后侍卫阻拦,都要骑马进宫了。 听到通报的景泰帝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折子。那双幽深的眼眸望向夜空,仿佛透过这无边的夜色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重重危险。 有些事情如果不挑明,大家确实可以彼此安安分分的度过,可一旦揭开那层遮羞布,这个世道就要乱了。他从来没想到戎马一生的自己竟然也会有下不去手的时候。可难道他装作没看见,底下一切阴暗的东西就不存在了?而此刻,即将有这么一双手,毫不顾忌的撕裂黑暗。他难道要制止? 当应九阙来到养身殿,看到熟悉的景泰帝时,原本被愤怒充斥着的胸腔突然颤了颤,此前她只是一味的气愤被这个国家供养着的皇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此刻看到生出华发的景泰帝,她心中竟然有些不忍,毕竟这些日子这位陛下对她是真的很好。 【陛下怎么一日不见竟然老了许多?我难道当真做错了吗?可如果所有人都不说,陛下就会被一直瞒着,难道陛下愿意做一个被瞒在鼓里的帝王?……我不信陛下会对自己的子民见死不救。】 心中各种念头飞速闪过,最后九阙也只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景泰帝却忍不住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整日在心里喊自己老皇帝的小家伙也有恭敬称呼自己的时候,只是一想到她的来意,景泰帝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可以,景泰帝真不愿意做那第一个掀开这层遮羞布的人。可满朝文武,都找不出来一个愿意做这挑头之人的官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太失败了…… “应卿,深夜前来,可有事要禀告?” “……陛下。” 深夜的大殿是如此寒凉,跪在地下的应九阙只觉得有两股寒气从膝盖骨的位置深深钻进去,随着身体的奇经八脉一直钻到心窝里。可她定了定神,还是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事关无忧洞背后真凶,情况紧急,不得不深夜来报,还请陛下恕罪。” 然而这话说出来有一会儿,景泰帝却没有反应,九阙忍不住抬头望去,却看到了陛下复杂的眼神。陛下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景泰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手,示意九阙继续。 于是应九阙将自己得来的所有消息都一一说出,尤其是易先生的控告。 “……那位易先生从前也是无忧洞中被拐去的一员,只是因为聪明机灵,后来渐渐摆脱了被送来送去的命运,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也正是因此,他窥探到了这件事中的秘辛。并且,将探来的各种秘辛,藏在了三皇子府中,那位叫赵杰的大管事屋里。”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九阙就觉得自己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但很快又意识到,那并不是害怕,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说,愤慨! “三皇子殿下府邸中的大管家赵杰,正是幕后黑手之一!” 这响亮的一声出来,就连一直低着头装死的九福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位应九阙应大人,她怎么敢的?难道因为只说了一句三皇子府大管家,没有提三皇子的罪证,就可以将三皇子撇到一边去?而陛下子嗣稀少,对皇子们的看重举朝皆知,应九阙圣眷正浓,何必要为了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挑战陛下的权威?难道她以为这种事很容易?难道说了就能定罪? 糊涂!这只会得罪三皇子殿下,甚至得罪陛下啊! 这大好前途的,就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吗? 空旷的大殿里,似乎只剩下了九阙的声音,这声音清澈宏亮,就像初出茅庐的小牛犊一般,丝毫不畏惧权威,不畏惧这世上最尊贵之人! 将三皇子那形似毁尸灭迹的行为一一说出,九阙暂时安静下来,等待陛下反应。景泰帝则是顿了顿。 “所以你现在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是。”九阙心里一沉。 “那就奇怪了。你指控三皇子府的大管事是无忧洞幕后主使,可现在那赵杰已经死了,为何还要进宫说这一趟?” 应九阙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难道陛下不想听这样的事实?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陛下再怎么不喜,这件事也得说出来! “陛下,赵杰虽死,但死因奇怪,臣怀疑,他是被灭口的。且,小恶虽死,可背后真凶却还活着,微臣无法置之不理。” “哦?你的意思是?” 顶着莫大的压力,九阙深吸一口气,沉稳开口。 “请陛下允臣彻查三皇子府!” 一片死寂在大殿之中蔓延,九福满头都是冷汗,只觉得下一刻可能就要听到“拉下去砍了”之类的话,可等着等着,现场竟然越来越安静。 直到一声轻笑响起。 “应卿,查人,是要证据的,你的证据何在?” 这是最后一次挽留! 九福此刻拼命朝着应九阙眨眼,希望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呼唤。然而事与愿违,一向聪明的应九阙竟然置若罔闻。 她甚至,从怀里掏出来一样薄薄的玩意儿,高呼出声! “陛下!证据在此!那些被掳走的妇女孩童,都是大景朝的子民,他们都是爹娘生养的心头肉,难道被冰冷的分成一等二等卖给有权有势的人欺辱是他们应得的吗?这次无忧洞解救出来的无辜之人,来排队领走他们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丢失了数十年之久的无辜之人家属来认领。可见这数十年来,他们依旧在苦苦等待自己的家人归来!” “陛下!” “难道要让这些无辜之人的呐喊,继续被淹没在虚假的平静之中吗?!” 第六十二章 打神鞭 “陛下!请您明察!” 【这朗朗乾坤之下,阴影无处不在,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光明,但至少,得让大家看到希望啊!】 三皇子以为已经将那幅画卷毁去,但九阙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幅画,而是藏在画轴里的那张细帛。那东西薄如蝉翼,即使上面记满了罪证,也依旧不显眼,才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长袖的遮掩下,将那小小的证据拿走。她又不是傻子,就两个人,怎么可能从三皇子府全身而退?可若是不能出其不意,难道客客气气的上门,三皇子会让她去一个大管事的屋里搜查?岂不是打草惊蛇。 因此,只能用这个笨法子了。 景泰帝一直都很沉默,哪怕九福已经将那卷薄薄的东西递过去,他也已经看了个清楚,那上面列着的罪证触目惊心,每日买卖的妇人儿童数量在百人以上,景泰帝捏紧了拳头,骨节啪啪作响,还是一言不发。 直到九阙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景泰帝,景泰帝才叹了口气。 “你可知,此案一旦爆发,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些无法无天的东西,他们不敢对自己下手,就会对应九阙下手。其实景泰帝也知道,像这样牵扯甚广的案子绝对不可能只有三皇子一人掺和其中。更何况,那些人被逼,狗急跳墙之后,不敢对着自己出手,难道还不敢对着应九阙出手吗?她又有什么呢?有自己的信重?有县主的爵位?有个六品小官儿的官位? 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有权力的人才不会管这些,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虚假的玩意儿,只有真真正正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才能让他们能够一世无忧。而这个傻孩子有什么呢?他只有一些虚名而已。 “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已经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了吗?你要明白,你状告的那些人有些是我重用多年的臣子,有的是我的亲生儿子,就连我,都无法保证在周围人的劝说之下不会对你下手。毕竟三人成虎,众口铄黄金。如果你就此打住,无边的希望快乐和幸福将会稳定的围绕着你。而这一切只需要你放弃一点点,真的只需要放弃一点点。毕竟那些人和你毫无关系,不是吗?” “我知道有很多人,很多年轻人他们都有着美好的愿望,想要做这世间鼎鼎有名的清官,可做一个清官的代价实在太大,你很有可能会众叛亲离。你的朋友,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会消失。这些都是你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而这些,只有理想是不够的。” 曾几何时,景泰帝也有这样的梦想,他想做这世间最好最公平的帝王。他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百姓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不让他们受自己曾经受过的苦。可是渐渐的,那些在他眼里有着具体形象的百姓们,渐渐化成了一个模糊的词汇。把它当成口号喊在嘴边很容易做到,可真正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的时候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一直到现在,他已有些记不清当时一起当黔首时的伙伴模样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才想最后阻止一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和当初的他,多么相似啊。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景泰帝心中隐隐有个猜想,那就是…… “多谢陛下厚爱!九阙,无悔!” 果然,意料之中的答案仿佛有一柄重锤从天而降,砸在景泰帝心上,这个孩子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所以她绝对不会退缩,永远不会害怕。 “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心软。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努力把此事摆到明面上,我又怎能拖你的后腿?更何况此事我已经关注许久,你这份证据,至关重要。只是,九阙啊,你得明白一件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你选择站出来挑起这件事,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一旦中间退缩,等待你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报复。甚至,你有可能与整个朝堂为敌!” 九阙愣了许久。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热热的,鼻子也有些发堵。她知道景泰帝是个好皇帝,也知道景泰帝对年轻的臣子很是宽容,但她依旧没想到,陛下会对自己如此纵容,是的,这毫无疑问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 响亮的抽了抽鼻子,九阙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好!” 景泰帝一声喝彩,吓得旁边的九福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老一少了。敢情他刚刚担心成那个样子,原来这两人都是在互相试探,并不是真的生气啊。唉,真是让他这个老家伙操碎了心…… “应九阙听命!” “微臣在!” “朕命你主审‘无忧洞’一案,将幕后黑手缉拿归案!无论王公贵族,世家大臣,但凡有嫌疑者,皆可拘来询问。” “陛下,敢问皇子们也一视同仁吗?” “自然!” 景泰帝哈哈大笑,命令九福将早已准备好的九节鞭拿来。 “上打王公贵族,下打贪官污吏,这把打神鞭,就赐你了。望你在此次案件之中能不忘初心,还百姓一个清明公道。” “是!” 九阙只觉得心潮澎湃,方才所有的疑问和不满都在此刻化为了激动与崇拜。她经常看到一些原本刚正不阿的父母在遇到有关自己孩子的问题时,会转变态度。毕竟有句话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九阙当然不认为这样是对的。可真正能跳出父母子女关系,公平公正对待事情的人又有多少呢? 更何况陛下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只要他不开口,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默默的当做这件事情不存在。可他并没有选择自欺欺人,反而给予了九阙这么大的权力,就为了一个真相。 【没想到陛下还真是个好人啊!嘿嘿嘿,说不定能成为千古一帝啊……】 景泰帝的脸色先是一黑,又是一红,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夸他?夸的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行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朕给你两队金甲卫,有他们助阵,不管想查询谁,都会方便许多。” “多谢陛下!” 九阙美滋滋的捧着那金子做成的打神鞭走了出去。景泰帝在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是,这打神鞭可是通体黄金所制,沉的不得了,刚刚还是好几个内侍把它抬上来的。这孩子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捧起来走了?她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啊? 就连九福都看呆了。但他很快就为九阙找了理由,毕竟是能研制出霹雳火那样武器的大才,这点儿本领,轻轻松松啦。 第六十三章 带走! 不仅仅是景泰帝惊呆了,等在外面的甲二十三和乙十一几个也都纷纷看呆了,不是,大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捧着打神鞭出来了?更让人震惊的是陛下竟然也同意? 那他们来之前担忧的那些陛下会对大人下手,甚至会迁怒大人,说不定还会来个斩立决的事情,岂不像是个笑话一样? 但不得不说的是,大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是到此为止了。只是接下来看着规规矩矩跟在大人身后的两队金甲卫,几个暗卫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大人?” 应九阙送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脸,拿起打神鞭直指兰芝街! “走!奉陛下之命,彻查无忧洞之事!先去三皇子府!” 在一众掉了下巴的注视下,应九阙笑眯眯的带人直冲三皇子府。今天晚上整条街,甚至更远些的人家注定会睡不着觉。有了应九阙之前那一闹,谁还有心思去睡觉呀?更何况过了不多时,那个杀神竟然又杀回来了。 不仅气势汹汹的,甚至身后还带了陛下所属的金甲卫,再看看那女人手里拎着的通体灿金色的东西,那不是打神鞭吗?这玩意儿可是有大来历的。据说是当初前朝末帝的父皇赐给前朝宰相,让他来教导不成器的儿子的。当然了,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事实证明一个人如果愚蠢不成才,那么再怎么打骂也是不会成才的。前朝末地还是把整个天下给败光了,但是那把打神鞭也被天下所知。毕竟前朝宰相可是彪悍的用那把打神鞭直接砸碎了前朝末帝亲舅舅的脑袋! 所以陛下给她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那个女人,那位应县主应大人,她直勾勾的奔着三皇子府去了! 原本守门的侍卫见到应九阙去而复返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当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凶神恶煞的金甲卫之后,却吓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谁都知道金甲卫是陛下专属亲卫。现在连金甲卫都跟在这个女人身后,难道是陛下同意她来查封三皇子府了?不是,他们家三皇子不是陛下器重的儿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开门,请三皇子出来一见。” 府中的三皇子听到这动静恨的牙痒痒。但这里面有他当皇帝的老爹派来的人,也就说明陛下对这件事也是认可的,他再厉害还能违抗自己的皇帝爹不成? 打开府门,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人,三皇子不得不承认,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这个女人当真有些本事。 “应大人,不知去而复返,有何指教?” “三皇子殿下,微臣这里有桩案件需要您的帮助,还请您跟微臣走一趟吧。” “……这是父皇的意思?” “陛下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现下只是把有嫌疑的人带回去询问。” “哦?你打算把我弄到哪里去啊?宗人府?还是大理寺?” “刑部。” “你敢!” “还请殿下恕罪,这是微臣职责所在,且只是去问问话,不会多做什么,等洗清了嫌疑之后,您就可以回来了。” “……” 三皇子盯着应九阙看了许久,最终给出了一句评价。 “应九阙,你真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不顾及自己日后的官途把他这个皇子带走,难道真以为拿了个打神鞭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这根打神鞭是父皇赐下来的,而父皇年纪大了,他还能活多长时间呢?日后哪怕不是他,是其他的兄弟登基,他们也会把拥有这打神鞭的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毕竟又有哪个皇帝愿意有人站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随时随地找自己的错误? 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应九阙硬是不在意。她只是伸出手,十分有礼貌的探了探。 “殿下,请您跟我来吧。” 三皇子最终也没法子,只能跟着应九阙离开,只是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却仿佛天上雷霆劈下来一样,几乎要把他们给震死。 这个应九阙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三皇子殿下带走问话。但更让人震惊的是,陛下竟然同意应九阙的做法,甚至还把打神鞭赐给了她!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躁动起来,即便还在深夜,可一道道讯息却在各个府邸来回穿梭。 当把三皇子带到刑部的时候,所有出来迎接的刑部官员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刑部左侍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还拼命揉了揉。 那位被带回来的是三皇子殿下吗?还是他已经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连人都分不清了? 当发现那是真的皇子殿下后,这位左侍郎看着应九阙的表情简直像在瞻仰神灵。这才是官场中的前辈啊,竟然连皇子都能弄到刑部来审问,日后必定会名垂青史。只不过这位应大人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不一定了。 “殿下,您这边请。” 虽说把三皇子带回来询问,可毕竟不能真的把他当成犯人,因此对于刑部左侍郎略显谄媚的行为,九阙也并没有吭声。 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带着三皇子从牢中穿过,必须要经过易先生的牢房。 三皇子本来并不答应,但看了看应九阙随意挥舞的打神鞭,还是决定暂且屈从,毕竟能屈能伸的才是大丈夫。 只不过这刑部大牢当真污秽不堪,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收拾过了,气味刺鼻的很。三皇子可是天皇贵胄,就算当初父皇没有登基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种肮脏的场面。捂住口鼻,略显狼狈的从牢中穿行而过,而原本挂在架子上奄奄一息的易先生在得到提醒之后,一抬眼就见到了那形容狼狈的皇子,那双原本暗沉的双眼顿时像点亮的明星,爆出两团耀眼的光芒。 居然是真的,高高在上的皇子竟然也会被压到这肮脏黑暗的牢中! 那个应九阙!应九阙!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她没有骗自己,也就是说,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有可以完成的时候了!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哗啦啦!” 把身上的链子甩的哗哗作响,易先生用嘶哑的喉咙呐喊。 “应九阙!我要找应九阙!” 第六十四章 铁链子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不断回荡,引起了路过三皇子的注意,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模糊看到那是一个被挂在架子上血淋淋的人影,正朝着自己不断嘶吼,不禁皱眉,那是个什么肮脏玩意儿?喊什么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询问,就被身后的侍卫簇拥着往前方走去,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不过是一群低贱的侍卫,竟然也敢这么对自己?! 不禁又看了一眼应九阙,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才会叫自己这般狼狈不堪! 牙齿磨的咯吱作响,三皇子将应九阙那张脸死死记在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着该如何把她调走,让他消失在父皇的视线里,难道等过了一段时日,父皇还会记得这个人吗?一旦被上位者遗忘,就算她惨死家中又有谁会在意?更何况满朝上下又不止自己一个人对应九阙不满。 一个女人乖乖待在后宅,在自己应在的位置里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偏偏要跳出来跟男人们争权夺利,哪怕他们这些男人之间斗的你死我活,也绝对不会将位置让给一个女人。 妄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局只有一个死。 刑部左侍郎一路点头哈腰的将三皇子送到一间整洁干净的单间牢房,一回头却发现应九阙不见了。嘿,这位大人可真是奇怪,好不容易把三皇子殿下压到牢房里,自己却不见了,难道是想让自己替他承担三皇子殿下的怒火? 这可不行啊?他只是一个小官儿而已,得自保。没了官位事小,他总得保全自己的妻儿老小吧。于是在三皇子殿下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这位刑部左侍郎简直穷尽了自己此生所有的华美词藻,那叫一个拍马屁。 而应九阙此刻站在易先生面前,被他用一种恐怖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总觉得很奇怪。 “你有什么要说的?” “……哈哈哈哈哈——” 易先生没说话,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声,笑的九阙一头雾水。这人失心疯了? “不,我没疯,我只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一个官愿意替我这种平民做主。” “你想的太极端了,朝中应该有很多这样的官员吧,只是你没遇到而已。”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官员。” 易先生也不知是不是在自嘲,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冷静的看着应九阙。 “你应该能猜到我这些年的经历吧?如果不是放下自尊曲意奉迎,我早不知道被埋在谁家后院里做花泥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我知晓许多秘辛,包括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无忧洞背后到底还有谁。” 九阙眉眼微微一动,警惕的看着对面血淋淋的人。 “你愿意告诉我?” “当然!并且没有任何代价。我只希望你能秉公执法,将这些幕后之人全都抓起来!” 易先生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尤其是他的眼睛,迸射出来的光芒简直能刺伤别人。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违心的事。就像应九阙所说的那样,他自己已经陷入污秽,却还要拖无辜之人下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愧疚,可是渐渐的,那颗心已经在污泥之中变得麻木。 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可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遇到应九阙这朵盛世奇葩。不管怎么样都是个死,不如拉更多人下水。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将本应该被自己保护的子民肆意买卖的官员!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他牢牢记住了所有人的脸。那时候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记住那些人的姓名和脸,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为自己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可时至今日,回首自己那荒唐可笑的一生,或许那就是为了今日。 以一介贱民之身,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拉下来,这该多么痛快啊!他简直不敢想象,只要一想就觉得浑身发抖,激动到颤栗! 九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确定他没有说谎,点了点头。本来她执意将三皇子带到刑部大牢就是为了撬开易先生的嘴,因为她根本不信这件事只有三皇子一人插手。地下暗渠存在这么多年,三皇子跟着景泰帝来到这座皇城的时候,不过才十岁左右,一个孩子,他能做得了这样拐卖人口的大案? 退一步说,三皇子是从别人手中接过无忧洞这桩‘大买卖’,那么到底是谁传给他的?这期间牵连的人又有多少个? 如果只把三皇子查出来,根本没有意义啊,因为这个地下组织依旧还会运行,说不定他们转头又去攀上另外一个王公贵族了呢。毕竟拐卖人口所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世上天生有一些人,面对巨大的利益时,会丧失掉人应该有的所有道德法律观念。这些人已经习惯了高回报,泯灭了良知,就算让他们金盆洗手,绝大多数也改不过来。 只有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才不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被拐卖,被迫离开自己的亲人。 “把他放下。” 低声吩咐了一句,甲二十三走过去,将皮开肉绽的易先生放了下来。本来应九阙还想给他治疗一番再行询问,免得在问的过程中他嘎嘣一下死了,可没想到,易先生竟然比自己还急。 “笔墨纸砚呢?快给我!我现在就写下来!” 九阙皱了皱眉。 “不急这一时,让大夫给你治……” “万一在治的过程中我死了怎么办?这些情报就没人告诉你!应大人,你不能妇人之仁!” “……” 应九阙有句国骂不知该不该出口。什么叫妇人之仁?你不也是‘男人之恶’?算了,她不跟小男人一般见识。 招手示意乙十一去找大夫,九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之前景泰地赏赐了她很多东西,里面就有一些上好的药丸,至少能吊住对方的命,不至于在短时间内死了。然后让人把笔墨纸砚拿来。其实她也很着急,既然连姓易的自己都不在乎,她也想快点儿看到更具体的名单和证据。 第六十五章 开门!扫黑除恶了 小半个时辰过后,九阙得到了厚厚一沓纸。随意翻看了几张,只觉入目皆是层层血泪。她不吝于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可是等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会为人性的丑恶感到震惊。 原本以为那些被拐走的少女孩童被卖到欢楼楚馆已经是最可怕的事,可那些却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这上面详细介绍了某年某月共掳走多少美貌少年少女,其中一部分确实在京城,可剩下那些却销声匿迹,不知流往哪里去了。 “我的位置还是太低,所能查出来的地位最高之人只有一个三皇子府大管事。而且真正的幕后主使根本不会光明正大出现在我们这些消耗品面前。我只知道,赵杰有一次醉酒后说漏嘴,说有一本儿可以决定很多人生死的账册,但是那账册不在赵杰手中,甚至不在三皇子手里。谁要是拿到那本账册,谁才能成为无忧洞背后真正的主人。毕竟那账册可是所有掺和进无忧洞之人的催命符。” 易先生喘了口气,接着开口。 “城南有一座大别院,那别院的主人明面上只是一个姓朱的商人。可在那别院里,圈养着成百美貌少年少女。每到夜晚,那座别院灯火通明,直到鸡叫。那里面来往的都是些你想象不到的达官贵人。有可能在朝堂之上以清正廉洁出名的官员,在那里就成了撕下面具贪婪残暴的野兽。应大人,你生于富贵之家,又怎会知道人性的丑恶?想来你能想象出来最可怕的,也不过是像我这样拐卖人口的贼子,可在那座别院里,每天晚上死去的人,足够把满院子的花滋养的鲜艳欲滴。” “十年前我从那里出来,身上的伤疤直到今日依旧清晰可数。是我足够幸运吗?并不是,只是因为我足够聪明,才能搭上上线成为一个作恶者,而不是受害者。” 此刻易先生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眼睛放空,好像看到了自己并不愿意触及的记忆。只不过即便此刻的他如此狼狈,可是却没有了之前那种隐隐挑衅的态度,相反,他的情绪始终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高昂。 应九阙缓缓放下面前厚厚的纸,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头痛。 看来这件案子涉及到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 “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我非常乐意。” 易先生重重的点了点头,自从在牢里看到被送进来的三皇子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相信应九阙这个人,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至少要把那些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全都拉下地狱。他总不能白死吧?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陪着他这个人微言轻的贱民一起死,难道不是最好的陪葬品?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这里得到了确定的证据之后,九阙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带着人马先去了易先生说的那座大宅院。 如今正是晚上,本以为这段时间搜查的那么紧,这座宅院里的人也不会如此胆大包天,结果经过指引来到那座隐蔽位置相当隐蔽的大宅院时,竟意外的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的场景。 里面那些寻欢作乐的人难道不知这段时间陛下在对无忧洞一案彻查吗?还是他们有这个资本可以顶风作案? 总之不管里面那些达官贵人们在想些什么,今天晚上他们是跑不了了。 陛下赐给她的金甲卫对这种抄家灭门的情况比较熟练,因此没多大一会儿,就已经在这座宅院的各个出入口布置好了埋伏。应九阙虽说力气大些,可当真让她面对面的杀敌,作为这些侍卫第一个不同意,所以她只能站在安全的位置等待。易先生也在旁边,主要他现在是个伤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抽过去不行了,所以应九阙对他也算比较照顾。 甲二十三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走上前去,一个翻身轻巧的跳过了院墙。 片刻过后,这座看上去歌舞升平的大宅院里就开始传出尖叫混乱声。 而易先生注视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想来那些胆大包天的贵人们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寻欢作乐的时候被人围堵。就是不知等他们发现是自己这个所谓的贱民把他们弄成这种地步的时候,会不会气的跺脚呢? 两柱香时间过后,甲二十三请九阙进去,而他的身上还沾染着几滴血。 “放肆!” 九阙进去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声厉喝,抬眼一看,发现旁边有许多被金甲卫控制住的衣衫不整的男人。其中一个瞪大眼睛还在奋力挣扎,对这些胆敢抓住自己的侍卫甩出一串污言秽语。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小心我上报给陛下,把你们全都砍头!” “那是平王爷。” 易先生对来这里的客人十分了解,这会儿不过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出那叫嚣着的男人的身份,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偏头告诉了应九阙。 点了点头,九阙皮笑肉不笑。平王爷啊,这不是陛下其中一个妃子和前夫的孩子吗?据说性情敦厚,深得陛下喜爱。可九阙看了一眼跪倒在他身边浑身血迹斑斑的少年,恨不得把说这话的人找出来抽个半死,这叫性情敦厚吗?寻欢作乐固然可恨,可看把人打成这样,且看周围人平常的态度,说不定他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陛下看起来相当英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群拎不清的亲戚?连个继子都能惹出这么多事儿。 “平王爷,这深更半夜的,您不在自己的王府里待着,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你是谁?” 平王爷对控制住自己的金甲卫简直恨得牙痒痒,偏偏他们一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多一个字儿都不肯说。突然看见一个能胆大到跟自己对话的女人,平王爷愣了一下。常年浸在酒色中,导致虚弱的身体让他这会儿眼前有些重影,又多看了一眼,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 第六十六章 账本儿在哪里? 哟!自从跟着陛下来到京城,他过了足足十三年声色犬马的生活,见到的女人数不胜数,但像面前这略显英气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平王爷本就是个昏庸无能的人,全是靠着和陛下这层假子的关系才能得到一个王爷封号。这会儿都已经大难临头了,可早就已经被酒精糊住的脑袋,竟然还能生出色心来! “本王倒是还没见过你这一款的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按着他的金甲卫手一抖,平王顿时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即便如此,那金甲卫也没有松开手,他甚至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不知死活的平王爷。 应大人可是陛下近段时间来最看重的臣子,甚至有传言说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平王竟敢这么对她,当真不想活了? “你个杀千刀的!本王让父皇杀了你!” 剧痛之下,平王爷连平日里那些表示尊贵的词都忘了说,立下誓言绝不再说的俚语脱口而出。当然,这时候已经成了笑话的平王根本引不起别人太大的关注,甚至连九阙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轻描淡写的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那些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往后退的臣子们。 她才当几天官儿啊?对朝廷里的官员不太熟悉,但架不住身边有个已经把这些人的脸死死记在心里的易先生。他这会儿就像个百科全书一样,九阙的眼睛看向哪个人,易先生就在旁边儿尽职尽责的说出此人的姓名官位。 但凡被点到名字的官员都忍不住把脸往胸口藏。可是将在场官员看了个遍之后,九阙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直接被逮住的人,除了一些有名的宗室浪荡子之外,普遍都是一些五品以下的小官儿。原谅九阙这么说,但是在京城这座头顶掉片瓦都能砸中三个官儿的地界,这些官儿的官位品级还真不高。所以这些人是被放弃了?这些饵虽然多,可是对于九阙来说并不够,她想抓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小鱼,而是藏在浑浊水面下的那些大鱼。 现在找不出来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只要把这摊水搅的足够浑,难道还怕找不到混迹其中的大鱼?而且,至少她可以把那些被藏起来的受害者救出来。 看着那些刚开始茫然失措,但是当真的确定自己被救了之后开始痛哭流涕,甚至惊喜尖叫的孩子们,九阙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些幕后主使是真的该死。他们所做的一切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生活…… “姓易的,下一个地方呢?” 整整一夜,应九阙根本没有合过眼。等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来的时候,九阙他们一共捣毁了五个类似的宅院,救出来的美貌少年少女多达五百人。 这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怎么安置这些无辜之人以及那些被抓住的官员就成了个大问题。 刑部左侍郎特意来找九阙,哭丧着脸。 “应大人啊,您可得支个招儿啊。这刑部大牢都快塞不下了!” 而且您抓过来的还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只是家中的纨绔子弟,可就算惹得起那些纨绔们,也惹不起他们背后之人啊!您现在被陛下看重,是陛下眼里的大红人,当然不害怕,可他就是个小小的侍郎,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已经不知道收到了多少人的谩骂,他明明是无辜的啊。 应九阙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情况她当然有所预料,也已经有了解决措施,看这天色,估计人就快来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九阙跟左侍郎说话的空档,一个年轻的声音弱弱响起。 “那个,应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九阙回头一看,呵,还是个熟人! 这不是杨林源吗?就是那个跟她当街呛起来的小纨绔,怎么这会儿看着一点儿也没有之前那么神气,反而怯生生的?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杨林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自从他不小心把小堂弟弄丢之后,在家里不知道挨了老爹多少顿打,还要承受二叔不断输送过来的冷气,那叫一个可怜。好不容易把小堂弟等回去,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那位救了自家小堂弟的官儿竟然就是之前自己当街调戏过的女官应九阙! 知道这件事之后,杨林源直接被自己亲爹和亲二叔联合起来狠狠揍了一顿。不仅如此,还把他所有的月钱都给停了,所有私房都被没收。现在他杨少爷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连逛个酒楼都提心吊胆,还得求着身边儿派去监督他的侍卫掏钱。简直是惨绝人寰! 本来他还窝在家里边儿养伤呢,没想到自己亲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直接把他拎过去一顿拳脚相加,然后一脚把他踹出门,让他来刑部帮应九阙的忙。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屈居一个小女人手下?可是在看到应九阙的那一瞬间,身上又开始条件反射的疼,他是真怂了,所以这会儿那叫一个狗腿。 “杨公子,能否帮忙把外面那些无辜的少年少女们安置下来?最好不让他们受到外界干扰。毕竟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乱的很,我怕有些不长眼的从他们身上下手。” 杨林源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直接就去干活儿了,根本不用催促。可真是个好人啊! 解决了这一项,剩下的人就好操作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要求一人一个单间儿,以为自己也是皇子啊?直接四五个人往一间牢房里凑合凑合挤挤得了,没让十几个人住一间牢房,已经是她大发慈悲!天天想什么美事儿呢? 三皇子又不是个聋子瞎子,昨天晚上这动静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即便稳操胜券,这会儿心里也有点儿打鼓。 应九阙这疯子是准备把满京城的官都抓过来吗?得罪了满朝文武,以后她这个官儿还真不做了? 这会儿那些被关起来的官员有眼尖的也发现了三皇子。原本还在嚎啕的声音顿时咽了回去,不是吧?连三皇子都被抓过来了?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第六十七章 半本账册 揉着太阳穴出去,站在阳光下的那一瞬间,九阙觉得自己脑子都在嗡鸣作响,忍不住闭起了眼。 虽说昨天晚上闹了一场,可这些还不够啊。只处理这么一小批杂鱼,别说别人了,应九阙自己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但她可以在现场把人抓住直接定罪,可那些昨天晚上没去的大官儿呢?甚至他们根本不屑于去这种寻欢作乐的场合,可是这些场所创造出来的利益流入他们口袋的那些人呢?没有直接性的证据,就凭她一张嘴,也定不了他们的罪。 易先生说过,那些背后主使相当警觉,要不然也不会把一个区区三皇子府的大管事推出来做什么‘三公’。易先生给出的证据所能定罪的人,除了三皇子这条大鱼之外,剩下的还是太小了。要是这时候有谁能把他们私底下交易的那本账本儿偷出来给她就好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等再睁开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面容憔悴的人影,吓得九阙一个寒颤。 “前辈!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崔逐风这会儿脸色相当不好看。自从那些无辜的孩子们被灭口之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跟着应九阙来到刑部之后发现自己好像派不上用场,所以昨天晚上她也没怎么睡觉,干脆把整个京城都转了一遍,顺便趴在一些大人的房顶上偷听他们说话。反正在崔逐风看来,大晚上不睡觉肯定是心虚,尤其是不仅不睡觉,还在书房里议事,那肯定是虚上加虚! 于是上了心,结果这一上心就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些人话里话外都在说一本账册。虽然那些人言谈之间相当谨慎,可是,难免会出现一些崔逐风觉得耳熟的词,就比如说无忧洞。 崔逐风觉得很奇怪,就顺着听了听。结果那群人本来只是好声好气的商量,商量着商量着竟然打起来了。虽然只是一群文官,可打起架来竟然也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凶狠劲儿。不多时,众人就打的头破血流,最后是一个全身上下都裹在黑布里的人制止了这场闹剧。 那人用了某种控制喉骨改变声音的秘法,这会儿那嗓音沙哑难听,但一张口就控制住了在场所有人。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这条船翻了,谁也跑不了。没有最重要最直接的证据,那应九阙又能奈我们何?” “可是,听说陛下把打神鞭赐给她了……” “那又如何?没有证据,她能随意抓人?这段时间都老实点儿,别搞出动静被盯上,那女人得意不了多长时间。满朝文武岂会坐视一个女人踩在他们头上?而且连三皇子都被她抓了,这么大的功劳,还不够她啃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一旦我们自己乱起来,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也救不了!” 那些忐忑不安的人总算有了主心骨,又开始担心那本账册的安全。 “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账本。咱们干这杀头的买卖,难道还要把证据写下来?这账本儿的谣言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难道你没见过那账本儿?” “不是,不是‘三公’说的吗?” “他?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想来是为了保命才这么说。可你们也不想想,如果真有这账本儿,被灭口之前他为什么不拿出来?就算他之前做了两手布置,现在他已经死了,那账本也没出现。” 这,这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可总归不那么让人放心。 那黑衣人有些不耐烦。 “行了!与其担心那没影子的账本儿,还不如想想怎么把那女人弄下去,不能让她再这么肆无忌惮。短短几日我们亏损了多少钱?而且那边也在催人。别忘了,这边还只是小事儿,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过是自己死,要是那边儿的事儿暴露,诸位的九族只怕都要在地下相见!” “那边?” 听到这里的应九阙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那边’是哪里?这些人怎么自己商量的时候还用这些代号?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好让她得到点儿有用的消息吗? 不过,至少从易先生那边儿得知这群人手里确实有一本账册的存在。只是不知道账本儿现在到底在哪里。要是能把账本儿拿到手,不就可以按图索骥,把上面记载的所有人抓捕归案了吗? 就是可惜,连易先生也不知道那账本儿到底在何方…… 不过…… 看了一眼崔逐风,这位武艺高强的武林中人难道昨天晚上就只是趴在人家房顶上偷听了这场谈话? 想起这位出神入化的功夫,九阙来了精神。 “前辈,您昨天夜里到底有没有听到账本儿在哪里?” “没有。” 崔逐风诚实的摇了摇头。 “他们特别警觉,而且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账本儿。” “这样啊……” 应九阙有些失望,正准备安慰对方几句,然后就被她拿出来的东西镇住了。不是,这看着怎么这么像…… “账本?” 崔逐风遗憾的点了点头。 “昨天夜里我跟着那黑衣人离开,从他身上抢过来的,只是可惜,这账本我看了,好像不完整……” 直到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能帮上…… “不不不!有这半本儿账册就已经足够了。” 应九阙眼睛都在放光。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就是啊!他还以为今天只是能从崔前辈那里得到账本的消息,还要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把账本找到。没想到崔前辈不仅武艺高强,行动力更是相当出色。这不是直接找到了吗? 翻看了几页,应九阙那叫一个精神振奋。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上面不仅记录了买卖货物的数量,买家卖家,甚至连交易得来的金钱放在哪家银号都有! 这真不是上天眷顾特意赐给她的证据吗? 哦不,不是上天眷顾,而是因为有崔逐风这么一位天下第一啊! “前辈!您真是我命里的福星!” 九阙硬生生把崔逐风夸红了脸。 第六十八章 杀鸡儆猴 “真的有用吗?” 崔逐风有些惊讶,同时也很开心,她真的想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做些事情,哪怕只是很少很少的也可以。 “当然!” 九阙迅速把这账本子翻了个遍,然后露出了笑脸。 有了这账本,那些藏在背后的家伙们,都得被揪出来!本来以为这案子不好弄,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就能抓人了! 这会儿应九阙那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喊人都有力气了。连声招呼甲二十三,甚至还把户部左侍郎也叫了过来,这下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陛下赐的金甲卫不够用,刑部总不能站在外边看戏吧?既然是刑案,刑部也不能置身事外! 而且,说不得这是一件升官发财的好事儿呢。 此刻,淳于霜也冒了出来,她仔细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和应九阙共进退。她在刑部司务这个位置上已经太久了,女官在朝堂之上数量太少,且最重要的是,没有高位女官,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被提拔的机会。她是很能干,正是因为能干,所以刑部的上官们才不想让她高升,毕竟她这个能力出众的下属升官了,谁去做事儿呢? 是的,即便众人承认淳于霜的能力,也不想让她升上去。 淳于霜等了很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应九阙。虽然不知陛下为何这般重视应九阙,但既然眼前有登天梯,她不愿意放过。机会,永远伴随着危机,她愿意承担这样的危险。 “大人。” “淳于。” 应九阙看一眼淳于霜,有些人之间,哪怕交往不深,但已经有莫大的默契,只要彼此一个眼神接触,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就像此刻,应九阙知道淳于霜的决定,并没有相劝,只是飒然一笑。 “来的正好,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走吧,抓人去。” “是。” 至于那位户部左侍郎的尖叫声,嗯,估计是没睡觉幻听了吧,谁会在意呢? 吏部员外郎张远一夜没睡好,将将天亮的时候才勉强入睡,可是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喧闹声给吵醒了。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就要发火,结果就听到一声轻笑。 女人? 他昨天晚上并没有找小妾,这是哪个想爬床的婢女?如此没有眼力见,老爷他累着呢…… “看来张大人还在与周公下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阻止啊。让他醒醒神。” 这个声音…… “哗啦!” 正在思考这声音属于谁的张远被一盆冰冷的井水泼醒,险些从地上跳起来!这什么鬼?谁敢?!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应九阙那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脸。 “应,应九阙?” 顿了顿,张远几乎不敢吭声,再往后看看,应九阙身后站着一大堆人,而且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还带着刀剑! 什么情况?! “您这是?” “哦,你说这些啊,倒是没什么,只是想请张大人去做客。” “去,去哪里?” “刑部。” 张大人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应大人说笑了,本官没做违法乱纪之事,为何要去刑部?就算你现在主管无忧洞一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抓朝中官员吧?” 应九阙盯着他看了几眼。 “张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陛下昨夜才将这件事交给我,还没开朝会,你竟然就已经知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皇宫安插了眼线啊。” 张远一颤。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窥探帝踪,他九族活腻歪了? 好在应九阙本来也不想跟他说笑,直接闪开身形,身后的侍卫们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直接将衣衫不整的张远捆了,拎到院子里,张远挣扎中发现自己全家都被抓了出来,那叫一个悲愤交加。 “老爷!” “父亲!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咱们家?” “爹!他们抓的我手疼,你快让他们松手啊!” …… 一片混乱,好一幅夫妻父子兄弟姐妹情深图啊! 张远看着狼狈的妻妾子女,气血翻涌。 “应九阙!你好大的胆!我可是四品官!就算你主理此事,也不能擅自抓人!更何况是本官的家人!你……” 后面的话在应九阙挥舞的打神鞭面前咽了回去。 应九阙两根手指头拎着打神鞭抡了一圈儿,揉了揉耳朵。 “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应九阙不过是个小小六品官,就算有了陛下御赐的打神鞭,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张远明明很笃定,但是却莫名不敢再吭声了。毕竟,应九阙看起来可不像是不动手的样子。 看着张远缩回去的怂样,应九阙啧了一下,早这样不就好了? “张大人,你可认罪?无忧洞一案,你在里面也掺了一脚,赚的那些银子都放哪儿了?” “什么银子?什么无忧洞!我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跟无忧洞有关联?” 张远断然否认。 可应九阙丝毫不慌。她只是拍了拍手,直接让人去搜查。说起来,她来这个世界也不是一点儿金手指也没有,虽然是个残缺的金手指,可是却也能提前知道某些剧情。只不过不是全部而已。不然,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她也不能愉快的吃瓜。 但是很凑巧,她记得这一幕,只不过时间提前了十几年,这位张大人的私藏颇丰,位置也很巧妙啊。 张远府中,亭台楼阁,水榭花园那是一样不少。尤其是那座小湖,里面摆着的太湖石算是京中一景,很多同僚都羡慕至极。可发现应九阙的视线落在那座贯穿府中前后的小湖时,张远还是悄悄咽了口吐沫。不会吧?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吧?他可是花费了大代价才将那些金子藏好,总不能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应九阙提着打神鞭,在众人或迷茫或紧张的表情里慢悠悠的来到湖边,打神鞭垂落在湖中,随着她的走动划起一道道水波。水里神采奕奕的锦鲤被惊动,都远远的藏了起来。 众人都不知道应九阙要做什么,淳于霜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湖中那些怪相嶙峋的太湖石。难道? 第六十九章 你到底图什么?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应九阙提起打神鞭点了点湖中的那些太湖石。 “我听说这太湖石因其骨相嶙峋在文人雅士中相当受推崇,只是太湖离这里太远,每一块运至京城的太湖石都价值千金。张大人,我记得您只是四品官,就算每年的俸禄不吃不喝加起来,十年之内也买不起一块太湖石。可是这小湖中的太湖石,远远超过十块了吧?敢问您是从哪里得来的银钱买这些价值千金的太湖石呢?” 张远悄悄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女人发现了什么呢,原来是想以这个理由来威逼利诱。他也不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员外郎,怎么可能被这种简单的话术诱出真正的理由? 他努力站直了身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应九阙,觉得女人就是愚蠢。哪怕手握大权,最终也只会用这种小道。 “我家里的钱从何而来,跟您没关系吧?这是我祖上的积累。累世家族就是这般,根本不必靠俸禄过活。我张家不才,在京城里也过了五代。每一代先人都会留下余财,代代积累下来,钱就多了。不过这些跟你解释,应大人大概也听不懂。毕竟女子不可能掌控家中钱财,且听说林侍郎并不重视你这个女儿。我与林侍郎也算是朋友,今儿个就充当长辈教训你一句。女子最好温婉持家,你如今已经十八岁,已然是个大龄女子,若是再这般嚣张跋扈下去,不会有哪家年轻俊才愿意娶你。” “……” 淳于霜不忍直视,直接侧过了脸,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在全家都被抓起来的情况下,这位张大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用这种语气跟应大人说话,难道就凭他口中和林世郎的些许交情吗?先不说这交情是真是假,就算他们之间真有交情,反正他是看不出来应大人对林士郎有什么孺慕之情的,毕竟自从受封县主和封官以来,应大人似乎从来没有回过林家。 用这种理由来劝应大人,还说这种女子本应温婉的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应九阙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大人一眼。 “你和我那个爹有什么交情跟我可没关系,只不过张大人,你确定不交代?” 张远依旧嘴硬,认为他没什么可交代的,应九阙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确定了重量之后,直接抬手狠狠扔了出去,众人只听到耳边一阵尖锐的爆破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轰然倒塌的声音。 巨大的烟雾在空中弥漫,众人不得不暂时闭着眼,只是等再睁开的时候,每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湖中那或连绵成片,或独自伫立的太湖石轰然倒塌。只是彼此碰撞之间并没有撞碎,反而把表层的石头削掉,在阳光下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等等,这不是太湖石?这里面裹着的东西是…… 金子?! “啧啧啧。” 应九阙扇了扇跑到面前的灰尘,表情那叫一个‘惊讶’。 “张大人你怎么把自家的金子藏到太湖石里去了?钱庄银号里不好藏吗?还是说你这些金子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毕竟最后还是得拿出来,不是吗?” “你!竖子!这是我家的资财,为什么要拿出来?再说这是我家的金子,我想藏在哪里就藏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你,把我家藏金地点暴露出来,若是丢上一两二两,都是你的责任!” “你可别这么说,他不可能丢一两二两,因为这些金子会全部被搬走。” 应九阙的表情越来越冷。 “你也知道自家累世官宦,生而为官,不为百姓当家做主,反而跟恶人勾结,买卖子民!你就是这样当官的?!你花着那些拐卖人口得来的金钱就不觉得良心不安?那些被拐走的人与自家亲人骨肉分离,生死难料,你躺在他们的血泪之上享受荣华富贵。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 “你自己也有妻妾子女。若是你自己的妻妾子女被人拐走,卖给别人羞辱,你会是个什么感觉?!圣人都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当官这么多年,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难道都是白读的?!难道你为官之初想的就是如何拐卖百姓,如何用他们的血肉谋利?” “……” 张大人沉默了很久,突然有些疲惫。尤其是周围妻妾子女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他更觉得无地自容,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支棱起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以为当官很容易?这官场上,哪里不是官官相护,若是不加入就会被他们拉下马。我苦读了那么多年,凭借家中的余荫才勉强当上个四品小官儿。若是一朝被拉下,家中父母妻儿会如何看我?那些政敌们又会如何对待我这个姓张的?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身处污泥之中,你还想雪白不成?” “应九阙,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你能抵抗得了朝中无数人吗?现在陛下用的上你,你就是朝中少见的女官。可狡兔死,走狗烹。陛下不可能和整个朝廷的人对抗,你说到时候被扔出来平息众人怒火的会是谁?” “你这么努力站在所有人对立面又得不到丝毫好处,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明明可以当一个世家贵女,不愁吃喝,不用担心外面的风波,为什么非得成为众矢之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很可能会死吗?” 应九阙安静的听着对方说这一大通话,倒是没有打断他。热烈的阳光下,应九阙抬眼看了看天空,觉得有些刺眼,于是微微眯了眯。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那不断啜泣的张家家眷也停止了抽泣。 为什么呢? 或许在这个世界,这些官员习惯了高高在上。脚下的平民百姓不过是路边野草,随意可攀。可她来的那个世界,虽然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她至今深深记得那句随处可见的标语。 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第七十章 釜底抽薪之毒计 这天下万万余百姓不是一个代名词,他们是由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组合在一起的。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血肉亲人。他们并不是路边的野草,随意踩上一脚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天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难道因为地位的高低不同,就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哪怕是这样没错,可最底层的百姓也有自己生存的权利。他们好端端的活着,为国家缴纳赋税,安居乐业,遵纪守法,凭什么要因为某些人的利益熏心就被迫骨肉分离? 这根本就不正确。 哪怕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理所当然,可应九阙仍要站出来说一句,这是不对的。 “我什么也不图。但我知道,你这样做不对。不正确的事总得有人来纠正,不公平的事总要有人来挑破。难道一味的捂着,把伤疤捂成脓疮,这坏的地方就能好了?它们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你疯了?” 张远看了应九阙一眼,直接给她下了定论。 “你与那些人无亲无故。甚至根本不认识,难道为了可笑的公平,就值得你付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轻轻的叹了口气,应九阙并不搭理这话。 “张大人,你的问题也太多了,现在你要回答的可不是和我有关的问题。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你和无忧洞幕后黑手之间的关系吧。” “带走!” “是!” 嘶,怎么感觉这群侍卫的声音比之前洪亮了不止一个度?震得她耳朵疼。 把那些哭天抹地的张家人带走,应九阙神采奕奕,继续往下一家走去。 …… “陛下!应大人在京中大肆搜捕,同僚们苦不堪言。是否太过嚣张了些?” “是啊,陛下。她竟然连三皇子和平王都抓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怎么能对一位皇子下这样的手?这有损皇室的威严呀!” “陛下!应九阙不过一介女官,却嚣张跋扈至极。但凡被搜查的官员有些许微词,她必拿着打神鞭挥舞在前,让人不敢下手。这岂不是强行逼供?陛下,我大景朝朗朗乾坤,难道就要让她一个六品小官为所欲为吗?” 乱哄哄的声音吵的景泰帝头疼。他知道这段日子不会太平,却没想到这些官员这么快就开始叫嚣。话说九阙不是前天晚上才拿到打神鞭?怎么这么快这么多人就知道了?只是,略微想象一下九雀那瘦弱的模样拎着沉重的打神鞭冲锋在前,景泰帝就忍不住想笑。 只是耳边这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他脑袋都快疼炸了。 今日大朝会刚刚开始,下边儿这些当官儿的还要蹦跶出来,跳的那叫一个欢。怎么?他的打神鞭,想给谁就给谁,难道你还想说朕的不对? 只是蹦跶一早上了,都是些车轱辘话,这些官儿也只会搞这种小动作。翻来覆去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他都听累了。 只不过蹦跶的都是一些小官儿,真正的大鱼还没开口,景泰帝坐的还算稳当。紧接着就想起昨天九阙又来请求加派人手的事儿。这事情确实棘手,要不要再多派些金甲卫去帮忙? 正在思考的时候,大殿中间走上来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看到他出来,大家都暂时闭嘴,大殿之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静寂。 礼部侍郎林炜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两步启奏。 “陛下,臣教女无方。九阙从小在庄子上长大,臣没时间也没机会教导她些许礼仪,以至于她长成现在这样粗鄙无礼。这样大的事情,她一个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现如今把整个京城搅得不得安宁,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把她教好。” “陛下,还请您收回九阙的官职,让她回来,臣一定好生教导,给她照顾好人家,成亲生子。也算对得起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 景泰帝冷冷的盯着林伟很长时间。他有些不太确定底下这个跪着的男人是真的在为自己女儿着想吗?如今这个时候,难道他不知道应九阙绝对不能退?但凡往后退一步,这无边的恶意就能扑上去把她彻底撕碎。 因此在林炜说完这些话之后,景泰帝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就已经有无数臣子扑上来附和。 在他们口中,九阙好像是个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人。但其实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甚至他在外奔波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些根本不认识的人。 难道他还不知道应九阙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孩子根本就不喜欢做官儿,之所以这般强硬,也只是因为这些不干人事儿的混账把百姓们弄得太苦了。那是个好孩子,如今那孩子不在这里就已经受到这么多恶意,若是出现在此,说不定该如何伤心呢。 而这个时候,一直老神在在的高品级官员们也终于站不住了。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这是个古板的老头儿,他早就看朝中那几个寥寥无几的女官不顺眼。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怎么能不把她们全都摁下去呢? “陛下,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因为要成亲生子,教养子女,奉养公婆,精力本就大不如男子。且,如今那几个女官也并没有做出太大功绩,且,应大人仗着您赐下的打神鞭肆无忌惮殴打他人,实在是大大的不该。由此可见女子为官实在不太合适,总是被情绪左右的人,又怎能做一个冷静睿智的官员?” “所以臣奏请,免去应大人的官职。即便没有那六品小官的官位,她依旧是大景朝的应县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且这样一来,也能消除满朝怒火。连应大人的亲生父亲都愿意,陛下何乐而不为呢?” 景泰帝缓缓坐直了身子,距离太远,下面的臣子们看不到陛下是什么表情,但也敏锐的发现,陛下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老匹夫倒是挺会说啊。正经的官位和爵位能相提并论吗?九阙明明可以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臣子,这老匹夫非得让她回到内宅做一个不谙世事的贵女。 好啊,这才是釜底抽薪的毒计呢! 第七十一章 便宜爹 那孩子满腔热血,为国为民在外奔波劳碌。若是发现朝中大臣都是想把她踩到污泥里的德性,该有多么伤心? “这件事不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把她的官儿撤了?既无错处也无缺漏,就算是换成在场爱卿们,朕也不忍心这么做。” “可是陛下,她已经犯了众怒。” “为什么会犯众怒?她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就是在追查无忧洞幕后真凶?只要诸位心中坦荡,又何必畏惧她一个小小的女娃。” “陛下,这不一样啊……” 紧接着又是一轮新的纠缠,景泰帝是真觉得不堪其扰,也不知道这些老东西怎么那么多精力,说这么多话都不觉得累?一个做实事儿的都没有,还在这儿说这些车轱辘话。倒是前些日子衢州大旱,这些人一点儿法子也没有,钱都捐不出来一点儿。早晚有一天要砍了他们…… 见陛下一直不肯表态,大殿中站着的臣子们有些着急了。其中有些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将视线放在那些宗室们身上。陛下可以对他们这些臣子下手,难道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宗室也下得了手?要知道陛下疼爱晚辈可是出了名的。就算是后宫中那几个寡妇妃子与前夫生的孩子,他也照料的很好。平王殿下一向受宠,如今也被应九阙抓了起来,难道陛下可以置之不理?就算陛下可以不管,可平王的母妃呢?陛下与于妃同床共枕二十多年,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是共患难的夫妻。难道陛下能狠的下心不管? 还有三皇子,那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陛下,虽说应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可这次招惹出来的乱子实在是太大,臣等也并不是想让她立刻收手,只是想让她做事委婉一些。毕竟应大人年纪尚小,不如请位年老持重的大臣辅佐可好?” 这时候一直老神在在的宰相终于开了尊口。这位可是三朝元老,曾经辅佐过前朝末帝以及绥帝,在景泰帝攻入京城登基称帝之后,又做了新朝宰相。只不过他这个宰相是景泰帝三请出山请出来的,毕竟当初新朝初定,总要稳定一下民心。而这位名声不错的三朝元老自然成了首选。果不其然,当了宰相之后,他也算兢兢业业,从来都不给景泰帝找麻烦。 这会儿出来说话倒也没有明显的偏向某一方,只是想让朝堂上的混乱平息。 对于这位三朝元老说的话,景泰帝也会略显重视些,沉吟片刻,倒也没有一口否认。 “朝中老成持重德望名高的大臣不少,以宰相的意思,该选哪一位去帮这个忙?” 景泰帝这句话一出来,底下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这明显是一个可以立功的好机会啊! 谁都想去,可是谁都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因此大家只是在互相推荐。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对应九阙的批判,总而言之,他们这次大朝会是不把应九阙彻底踩在脚下不甘心了。 在这混乱中,景泰帝甚至悠闲的想高歌一曲。同时心里还在想,九阙这案子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给她的时间还是太短,再拖个十天半月,总能出点儿成果…… 就在这时,九福脸色有些微妙的凑了上来,在景泰帝身边耳语。下面那些臣子虽然表面上混乱不堪,但是实际上对龙椅上景泰帝的举动相当注意。看到这个小小的变故,不少人都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一颗心提溜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众人就听到顶上陛下威严的声音。 “宣她进来。”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这个时候能上朝的,除了那位在众人口中口口相传的应大人之外,应该也没谁了吧。果然不多时,众人就听到大殿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紧接着,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就大步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陛下。” 周围人都明里暗里打量着应九阙,想要从她的表情上窥探出几分信息,然而这位应大人虽说面色疲惫了些,可脸上却看不出其他表情来,小小年纪,隐藏自己心绪的本事倒是不小。 不等她起身就已经有忍不了的官员凑了上来。 “应大人,不知你究竟查出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才能把整个京城搅的团团转。今日我来上朝,竟听见旁边李大人的院子里传来阵阵哭闹。也不知您到底有什么样的证据,能直接去抄家?” “本官也有件事要问应大人。听说你拿了一本什么账本,就按照上面的名字随意抓人,且不说你那账本是真是假,将整个皇城搅得一团乱,也不知应大人究竟是何居心。” “虽说应大人当官的时间短,但咱们毕竟同朝为官,总有些同僚情谊。应大人这般铁面无私,倒是叫我好生敬佩。” “本官也是……” 【原来在我没来之前,这些当官的就是这么上朝的。可怜的老皇帝,估计都要被吵死了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火,看来这皇帝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加油啊!】 景泰帝的嘴角一阵抽搐。这个坏丫头就知道腹诽自己。不过这孩子是没休息不成?看这眼睛底下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少天没睡觉呢。 “咳咳,应卿这是查出结果来了?” 听到陛下问话,底下一片安静,应九阙重重的点了点头。 “臣不辱使命,已将涉案的罪犯捉拿归案……” “应九阙!你怎可胡言乱语欺瞒陛下?!就一天多的时间,你能查出什么东西?还抓人,我看你是胡乱抓人吧!趁着事情还没有到最坏那一步,赶紧给诸位大臣道歉。你那些胡乱抓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为朝廷兢兢业业多年?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谁给你的权利这么抓人?” “嗯?”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父亲,就不要这般哗众取宠。你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怎能承担得起这样的重任?你听话,朝堂之上不比闺阁之中,这里是讲究朝廷法度的地方,不要胡闹!” 还以为是谁在这里乱吠呢,原来是那个便宜爹呀。真奇怪,这两天他到处抓人,林大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真的关心自己,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直接跟自己说,为什么偏偏要到朝堂之上才开口? 第七十二章 这金子,比国库的都纯! 【真是个狗东西。估计前几天是在观望吧,看我有胜的趋势就先不说话,反正身为我名义上的爹,我要是赢了,他肯定有利可图。现在看着形势不对了,立马跳出来跟我划清界限,免得朝中大佬清算我的时候牵连到他。不是,他怎么这么聪明?聪明到有点儿蠢啊……】 景泰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说的没错,都说林炜是个聪明人,就连他也被对方那副聪明样给骗了,可现在看看,他哪里是聪明?分明是愚蠢至极,都已经蠢到分不清你我了。就算他现在就算把嘴说烂,和九阙的父女关系能作假不成? 这年头,人们将血缘关系看的很重,就连诛九族的时候,也会按照族谱血脉杀个干净,真以为说几句话就能撇干净关系?真是可笑。 越是到这种时候,林炜越应该跟应九阙站在一条战线上,反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能给自己赚个爱女的好名声。现在啊,只会被别人唾弃吧。毕竟,这种时候让九阙回到闺阁之中,不就是在杀她吗? 果然,周围官员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不管什么时候,这种人都是最被人鄙夷的。 咳咳,不过九阙这么心底里骂爹,还是不对的啊。不能叫别人发现才是。毕竟现在的人们还是很信仰天地君亲师那一套搜的。 不过九阙也不可能那么蠢,果然,她对着林炜行了一礼,脸上有些委屈。 “爹,您不是一直教导女儿,要忠君爱国吗?为何女儿这么做了,您还以为女儿做错了?女儿真的做错了吗?身为朝廷官员,难道不应该为陛下效力?为陛下效力,又怎可顾惜自己性命?女儿这都是跟父亲学的啊!” “唰!” 这下,周围人都将视线放在了林炜身上。 没看出来啊。他们之前就在疑惑,应九阙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们自家这么大的小姑娘都等着出阁,乖巧可爱,连衙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应九阙怎么就一抓人一个准,还敢去无忧洞那等地方出入。原来是身后有人在支招,林炜,真是个大才啊,这种不要脸的法子都能想出来,让自己的闺女在外头冲锋陷阵,自己坐享其成,厉害,这是真厉害啊。 林炜自然能察觉到周围这些视线,着急了,可就算着急也没用,他能说什么,难道说应九阙不是自己的亲闺女?这种名头,他还是不想要的。 只是,果然是个逆女,从小就不听话,现在依旧是这样,养也是白养,这要是把林家拖下水,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的成果不就白费了? 此刻,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些想给应九阙安上一个肆意破坏京城安宁罪名的大臣们默默蓄力,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拥而上将应九阙撕碎。应九阙总要述职吧?从这些文字里找到错处对他们来说还不简单? “陛下,臣除了将涉事官员捉拿归案,还将罪证都带了回来,只是有些多,还请陛下出殿一观。” 罪证? 景泰帝有些疑惑,什么罪证?那些罪证不是应该交给刑部?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带到皇宫?不过,既然九阙都开了口,景泰帝自然也来了兴致,摆摆手制止底下臣子们的抗拒,带头走了出去。 诸位臣子见状,也不能落后啊,于是纷纷跟上,众人出去之后,只见原本空旷的广场上摆了上百个大木箱子,旁边站着的,是有些气喘的金甲卫。 这么多箱子,都是罪证? 呵,原本有些紧张的官员此刻都淡定下来,就算有罪,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罪证?都是骗人的。 “应卿,这些是?” 应九阙行了个礼,十分恭敬。 “启禀陛下,这些都是微臣查出来的罪证。无忧洞一案,涉及到的幕后真凶太多,微臣彻查至今,其实还未抓完真凶,不过,这些罪证太多,刑部已经堆放不下,且放在刑部也不太安全,所以臣才将这些东西带回,毕竟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只有放在皇宫里,才最安全。” “哦?” 这下景泰帝是彻底来了兴致。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放在刑部都不放心,难道是朝中这些混账东西的罪证?那倒是有可能和刑部勾结倒换。 “打开看看。” “是。” 九阙挥了挥手,底下那些强压着激动的金甲卫动作一致,唰的打开箱子。一瞬间,灿烂的金光在广场上交相辉映,甚至因为有阳光的照耀,更显眼了。 站在高台上的景泰帝等人甚至忍不住先挡了一下眼睛,才细看那些从箱子里透出来的金光。 这什么玩意儿? 等真正看清楚这些巨大的木箱里装着的东西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这,这……” 这竟然是成箱成箱的金子! 虽然有些不成形状,似乎是被砸扁了,但那纯度,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明白,这可是纯金! 景泰帝面沉如水,大步走过去,随手捞起一块儿仔细研究,等发现这纯度竟然不比国库里的还要高之后,冷笑一声,面色难看至极。 “应卿,你来说说,这些赃银,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回陛下,大概有平王府,吏部员外郎张大人,左都御史王大人……” 景泰帝认真的听了听,随手将手中的金子扔回箱子里,回身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官员们,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众卿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一直在为那些罪臣喊冤吗?如今竟然一字不提,未免太过心狠。” 一片寂静。 “这些金子好,是真好啊。比国库里的还要纯,是不是比朕内库里的那些还要好?朕倒是不知,那些平日里嘴上喊着忠君爱国的臣子们,私底下竟然揽了这么多钱财。这还是朕的忠臣吗?” “当初衢州大旱,你们一个个叫穷,最后连一千两黄金都凑不齐,可现在呢?看看地上这些金子吧,多的朕都不想看了!” “现下,朕不能不怀疑,你们之中也有人暗地交易,和无忧洞幕后真凶勾缠,为他们提供便利,得到这叫朕都心动的利益!” “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 在场所有人都跪了。 第七十三章 念一个,抓一个! 什么叫雷霆之怒?这就是了。虽然在场众位大臣各有各的盘算,可是在发现景泰帝真的生气之后,没人敢多说什么,全都跪下大声请罪。 景泰帝花费了好一阵时间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其实早就已经做好朝中有蛀虫的准备,可是当这么多金子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还真是高看了自己,因为他此刻是真的很生气,气的恨不得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这可都是大景朝的百姓换来的金子,这些狗官在被高官厚禄养着的时候,难道从未想过是因为天下百姓的供养才让他们有这样的好日子? 真是一群目光短浅,心地恶毒的蠢货。 顿了顿,景泰帝看向应九阙。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收获?” “臣找到窝点十一个,救人九百一十六位,收缴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且还有大批量的丹药。” 说到这里酒,九阙顿了顿。按照这边的习俗,她身为女子,在说到这种丹药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表现出相应的羞涩? 但是尝试了一番之后,九阙还是干脆放弃了。不成不成,她真是做不出来这样的表情。 “这些丹药在豢养美人姣童的院落里随处可见,臣已经审问过那些院落服侍的管事,据说这些东西是给去那里玩乐的男子助兴用的。且,若是服用过多,会成瘾。” 听到这话,在场很多人表情都有点儿凝固。尤其是林炜,他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身为大家闺秀的委婉呢?女子应有的本分低调呢,提到这种话题还能脸不红气不喘。他生的这真是个闺女,而不是个男人吗? 经过今日这一遭,他算是彻底明白,这个女儿以后是嫁不出去了,就算真的嫁出去,也只能嫁给乡野村夫。有哪个好人家的郎君愿意娶一个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的女子? 除族!今日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开祠堂,把这个逆女给除族!他们林家才没有这样的女儿!难道她以为陛下会处理那些罪臣吗?陛下只会当做看不到,涉及的人数太多,难道陛下要把半朝的人都杀光杀净吗? 应九阙根本就没去看林炜,因此也没发现对方铁青的表情。他这次带进宫的不仅仅有大量的金子,还有意外收获。 这次她在这些寻欢作乐的场所收缴了大批量的丹药,经过谢明尘的友情帮助,和之前在青云观发现的那些,以及辛探花他爹临死之前吃的那味,成分相同。换句话说,它们根本就是一样的,只是换了个名字。 她不信这些案子之间没有关联。但是很遗憾,崔前辈只找到了半本儿账册,剩下的半本儿不知所踪。并且她接连抓了将近两天,还没把人抓全。剩下的那些…… 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朝臣们,剩下的都在这些忠心耿耿的朝臣之中了。这次她已经把能找到的所有人证物证都带齐,眼下要看的就是陛下准备如何应对。 其实应九阙也有些忐忑,毕竟抓到的那些人以及剩下的名单里有不少都是和陛下关系密切之人,比如说陛下的亲儿子三皇子,还有他的继子平王,甚至还有一些与他同甘共苦过的兄弟们。 大义灭亲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可是真正用到实际上,很难有人能当机立断做下决定。毕竟你轻轻一句话落下,死的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是与你朝夕共处许多年的亲人朋友。 一边是律法,一边是情义,陛下会如何选择呢?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景泰帝怒急反笑,好,好啊,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好臣子,好兄弟们! 用无辜百姓笼络大批量的钱财,甚至那些丹药也不单单是为了助兴。毕竟那丹药吃多了会上瘾。上瘾了之后岂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把钱财送入那些寻欢作乐的场所?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来到京城君临天下不过十三年,而无忧洞已经存在了上百年,里面流通的巨大利益,最后流向了谁呢? 不管幕后真凶是谁,他的目的显而易见,无非是想要通过种种手段来操控这个王朝,可他虽然老了,还没死!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没人能在大景朝的土地上兴风作浪。 “金甲卫。” 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那些原本驻扎在广场两侧的金甲卫齐刷刷用力捣了一下手中长矛,发出一声沉闷的敲击。 “在!” “应卿,把名单呈上来。九福,念名字!念一个抓一个,朕就不信这些贪官污吏杀不完,杀不尽。” 当下就有不少臣子面色苍白,两股战战,甚至有一些想到会有的下场,忍不住要往后倒。哪怕身边的同僚扶了一把,脸色也依旧难看。 九福拿起那份名单,一向谦卑恭敬的脸上竟也带了一丝肃杀。他也是跟随景泰帝的老人了,当初也不过是个普通百姓。因为受不了适当的搓磨才会跟着陛下愤而起义,最终来到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旁边。虽然脱离民间已久,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 朝中的这些臣子啊,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斥着鄙夷。没想到他们这些所谓的忠臣连他一个没根的人都比不上。连他都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人倒好,为了得到钱财竟然能够对无辜的百姓下手。 这和前朝末年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 真以为陛下年纪大了,心软了就不会动手了?当初登基路上血骨累累,陛下照样冲杀过来,从一无所有的牵手到至高无上的位置,陛下凭的可不是心软,而是当断则断的魄力。 “刑部司名左秋塘……”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臣愿意把全部家资捐出!只求陛下留臣一条性命,让臣改过自新啊……” “砰砰!” 陛下没有发话,旁边的金甲卫见到有人妄图咆哮皇城,直接两棍子下去,打的那大喊出声的臣子口吐鲜血,萎靡倒地。 剩下那些原本准备有样学样的臣子顿时闭上了嘴。只是他们面色惨白的很,努力了这么多年才来到这朝堂之上,谁能想到青云之路会就此断折? 第七十四章 拖下去! 而这一切全都怪那个站在陛下旁边的女人。她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大家你知我知。谁会那么没眼色把这种应该烂在肚子里的事情挑出来?如果不是应九阙,他们现在还好好做着自己的官,怎么可能须臾之间就变成阶下囚呢? “……礼部莫明与!” 随着最后一个名字落下,广场上已经被压了五十七个官员。要知道这样的朝会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除去那些已经被抓起来的,这个比例已经很骇人了。 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的人在看到周围这么多有罪同僚之后,心中竟忍不住松了口气,毕竟法不责众,陛下就算再怎么生气,难道能把如此多的官员一并杀了不成?杀了这么多官员,朝廷应该如何运转?短时间内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官员替补?所以这次只可能小惩大戒,他们不会死了…… 只要还活着,什么事不能做?只要有喘息之机,他们就能找到法子活下去。 此刻,还站着的臣子们看了一眼摸不清状况的同僚,忍不住闭了闭眼。这些人是慌不择乱,难道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还不了解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今日既然已经点明,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天,要乱了呀。 果然,在跪着的臣子渴盼的眼神中,景泰帝挥了挥衣袖,金黄的衣袍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那是绣在龙袍上的金龙。 “扒去他们的官帽,除去他们的官服!” “陛下!” 底下果然响起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叫喊,这个时代,讲究君子正衣冠。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去衣服,简直是对人最大的折辱。尤其他们还是官员,他们是天下文人的表率,天下仕子的前辈。 这么做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不管底下的官员如何哀求,景泰帝心意已决,那些如狼似虎的金甲卫直接扑上去扒去他们的衣服,摘掉他们的帽子,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苦求哀嚎。 只有经历在一边的史官,激动的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笔运作如风,简直要飞起来了。 像这样的大事件,几十年都不会有一次,得好好的记下来,传给后人! 而看到史官动作的罪臣们更是生无可恋,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管皮囊底下的那颗心如何黑暗污糟,都希望自己能有个清正廉洁的好名声。现在被记下,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可怕。 这还没完,把他们扒干净之后,景泰帝直接让金甲卫带着这些罪臣们从皇宫出发,直出午门,往最繁华的街道去,势必要让这些罪臣的杨子被世人铭记。 “陛下,你不能这么做啊陛下!你忘了当初在战场上被敌军围剿,还是微臣冲锋杀敌,杀出一条血路吗?您不过登基十三年,就已经忘了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吗?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是想让咱们这些兄弟寒心吗?” “……” 蠢货啊,简直是蠢货! 就连九阙都有些同情景泰帝了。就算陛下有心想捞你一把,可大庭广众之下你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要挑动陛下和臣子之间的关系?这下就算想救也无法正大光明的出手了,不然救了你,难道能不就另外的臣子?大家心里总会不平衡。像这种自绝生路的蠢货有,不过不多。 即便如此也足够景泰帝气愤了。 “你还有脸提以前?你以前不过是个杀猪家的儿子,自己家的猪肉铺子被当时的小官儿霸占,你亲爹都被气死了!不过短短几日间就家破人亡,你忘了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以后若是你做了官,一定要做个清正廉洁的好官,绝对不让底下的百姓受这样的苦。现如今你才当官儿多少年?就已经把当初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些被买卖的百姓,难道不是当初的你?” “陛下!这怎么能一样?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杀猪家儿子,我可是三品官!既然别人可以高高在上,一句话掌握别人生死,为什么我就不能?陛下,您就是忘了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唔唔!” 站在他旁边的金甲卫早就看这口出狂言的老东西不顺眼,这会儿直接一棍子打在他脊背上,把这老东西所有不该说出口的话全都给打下去。 景泰帝摆了摆手,似乎根本没有被这短暂的插曲扰乱心神。 “拖下去。” 哪怕没有被叫到名字的官员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忍不住脊背发凉,这是要让他们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尤其是要被那些平时里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底层平民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这让一向自诩高高在上的人如何能受得了?真是杀人诛心啊! 直到亲眼看着那些鬼哭狼嚎的官员们被金甲卫带着走出去,景泰帝才觉得自己心中这口恶气出了些许。回头看了看那些如小鸡崽子般安静的臣子,景泰帝露出个笑脸。 “诸位卿家不必害怕,朕处置的是那些乱臣贼子,跟诸位忠心耿耿的卿家没有关系。更何况,难道诸位不愿意看到乱臣贼子伏法?” 这话问的,谁敢说不想啊,于是大家都点了点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表现的那叫一个嫉恶如仇。就算那些被拉走的人里有的是自己好友,甚至是自己的姻亲,此刻都表现的根本不认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夫妻,这种情况下还是得自保啊。只不过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大家又想起了一个难题。陛下已经处理了这些臣子,就是不知会如何处理自己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夹杂着的还有一些焦急的劝阻。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群宫装丽人,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大殿的,除了陛下的女人,还会有谁? 有不少眼尖的臣子已经发现,走在最前面的那两位,赫然就是平王和三皇子的生母! 于妃和李妃! 第七十五章 恭喜恭喜啊 众所周知,景泰帝的文化水平不高,因此他后宫的妃子也并没有取什么高深莫测的封号,反而十分直白的以她们的姓氏册封。 这两位妃子其实跟着景泰帝的时间都不短,感情自然是有的,毕竟是患难夫妻。也正是因此,看到这二位前来,众人都有种‘好戏终于要开场’的感觉。 果不其然,这两位还没有到景泰帝面前就已经传来阵阵哭声。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臣妾怎么听说皇儿被抓到刑部大牢里去了?陛下,您是最知道我们孩子性情的,他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做坏事?一定是有人引诱他!” “是啊陛下,您难道还不知道平儿是什么性子吗?他生性胆小,什么都不敢,怎么可能做坏事?您一定要明察秋毫,抓住那些胡言乱语进献谗言的人。” 好家伙,这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已经飘过来了。就是九阙怎么听着这些话像是在点自己呢?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就是把某些人做的不能见光的事儿摊开来罢了,这样也有错? 果不其然,等到两位娘娘走到跟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不善。只是还没等他们两个发难景泰帝就冷下了脸。 “你们两个来做什么?” 虽说现在没有严格的后宫不能干政这样规矩,可平常前朝与后宫也是分开的,后宫娘娘无缘无故到前朝来,甚至还在开朝会的时候擅自前来,擅自对政事加以议论。尤其是还赶到现在这个时节,景泰帝怎么可能对她们有好脸色? 两位娘娘见状连忙止住了泪,只是一边擦泪一边抽噎。 “陛下,臣妾只是想知道,咱们的孩子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要被关到刑部大牢里头去?那里边儿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又潮湿又阴冷,咱们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受不了?那些无辜被拐卖的人难道都受得了与骨肉分离的惨痛?” “拐卖?什么意思?” “无忧洞一案涉及受害人上千,老三和平王,皇亲贵胄,受天下百姓供养!就养出两个不分好坏的混账东西?” “可是,他们之前分明都是好好的孩子,陛下不是也夸过他吗?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坏?总会有原因吧?而且陛下,咱们来到京城不过十三年,十三年前两个孩子才多大?他们能做什么坏事?总不能不弄清楚就定他们的罪……” “是啊陛下,哪怕让他们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换个地方关着也行啊。” “行了,少说几句,慈母多败儿。就是因为你们这么宠溺孩子,才会让他们如此不分天高地厚。” 这两人到底知不知道换个地方囚禁,就只有闭府圈禁啊。圈起来也就代表这人丧失了继承大统的资格。就像刚刚于妃说的,在事情没有弄个水落石出之前,那两个孩子他暂时不准备处置。他就是要看看,那两个平日里看起来也算恭顺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有谁会为他们求情?到底有谁带坏了他们? 然而景泰帝没有明说,两位娘娘也不知道他的意思,这会儿忍不住为自己的孩子求情。主要两位娘娘从前只是普通人家出身,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后来进了宫,景泰帝专门请了人来教导才算识字。只不过,半道上识字和别人经年累月的教导还是有差别的。 就像现在这样,景泰帝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根本无法跟她们说个清楚,偏偏她们还在旁边哭哭啼啼的,不一会儿就弄得景泰帝怒火中烧。 “九福,送两位娘娘回宫去。前朝的事情自有前朝臣子处置,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先管好自己,再说他人。” 两位娘娘大惊失色,然而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她们又怎敢继续多说?若是被陛下厉声训斥,那真的是连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原本还想着事情会不会有转机的臣子们看到两位娘娘出来,不过片刻就被陛下扭送回去,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众卿以此为戒。望日后能安分守己,为国家百姓做事。” “是——” 说完这句话,景泰帝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只不过临走之前把应九阙给带上了。 身后众臣子看着陛下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背影,以及那个明明是女子却可以被陛下带在身边信任的应九阙,暗地里牙都不知道咬碎了几颗。 虽然罪魁祸首被陛下带走,他们没办法多说,可罪魁祸首的亲爹还在这里,因此等林炜反应过来想偷偷溜走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林大人,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个天赋?听说您家里还有几个闺女,如果个个都像应大人这样出众,你以后还担心什么?这不正是后继有人吗?” “瞧你这话说的。就算林大人教女有方也不会把教导闺女的方法告诉你我呀,万一咱们家里也出现一两个似应大人这般出众的闺女,日后该怎么出来和同僚交流?” “你们说话声音可要小点儿,万一被应大人听到为自己父亲打抱不平,你我可要惨了,说不定也要被关进刑部大牢……” “哎呦,你说的是。我可得声音小点儿,听说那刑部大牢阴冷潮湿,可不是我这样的软骨头能进去的。罢了罢了,谁让咱们没这个福分呢。” “诸位大人,那逆女从小在庄子里长大,我是真没教过她这些……” 林炜是真的委屈,他从小对这个女儿就没怎么关注过,谁能想到这才回家几天就给他惹来这么多烂摊子。 “林大人这话可就奇怪了,既然您没教导过,应大人在庄子里长大,周围陪伴的不过也都是些庄户人家,怎么人家既能识文断字又能给陛下办案还做的如此出色?瞧瞧,出色到连一位皇子,一位王爷都被关到刑部大牢里头去了。反正我看啊,林大人,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是啊是啊,我就先在这里恭喜林大人了……” 第七十六章 应卿啊 周围这些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官员对着林大人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不过他们也不敢太嚣张,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林炜嘴上说和自己闺女不亲近,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在此之前林炜不是也表现的爱女如命?尤其之前在陛下寿宴上,林炜和应九阙那叫一个父女情深。 现在这时节啊,不好说,当真不好说。 看着诸位同僚远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身边,连交好的同僚都走了,他现在可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林炜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他就该知道那个丧门星回来准没好事儿。好不容易给家里挣来了两分颜面,偏偏不出两天就败坏了个干净,之前还遗憾她不肯回林家住,现在倒是庆幸那逆女没有回去,要不然到时候还真是掰扯不清了。 总之他要尽快和那个逆女掰扯干净…… 想好了之后,林大人甩了甩衣袖,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这边,林炜等人的反应都被内监告诉了景泰帝。这会儿景泰帝已经带着应九阙到养身殿。这是他平日处理事物和小憩的地方,按理说,除非备受重用的臣子,很少能来到这所宫殿。不过自从九阙回京,来这地方跟回家似的,隔三差五就来。 这会儿默默坐在九福公公搬来的凳子上,九阙一时间默默无言。对于现在这个发展其实她早有预料,只不过当真正发生的时候,应九阙还是有点儿紧张的。 【呃,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把景泰帝弄的妻离子散,也不知道老皇帝会不会相信。可是我做都已经做了,现在总不能反悔说我抓到的都是些无辜之人吧?嗯,虽然觉得老皇帝很可怜,可三皇子和平王真不是个东西啊。明明已经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富贵,还觉得不够,我怎么记得老皇帝经常赏赐自己的孩子?就算平王不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那吃穿住行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就自己那一家子能吃穿花用多少?非得铤而走险花那些黑心钱?】 【啧啧啧,这种事情也不能说绝对的谁对谁错。或许他就是爱享受吧。不过刚刚那两位娘娘怎么也不安慰安慰陛下?自己的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可是让老皇帝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大丑。老皇帝多么爱惜脸面的一个人啊,难道和他并肩作战那么多年的老兄弟和儿子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脸上就有光彩了?唉,当皇帝可真是不容易,明明自己已经很勤俭了,可奈何身边的人不给力呀。不管怎么着,这在史书上总会记上一笔。】 景泰帝的表情不太好看,这小混帐倒是知道的清楚。就是总在私底下喊他老皇帝,这个习惯可不好。 【不过没想到老皇帝还真的愿意处理这些人。我还以为他会徇私呢……】 景泰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原来你在进宫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会不会秉公执法啊。不过就算这样,应九阙也还是硬撑着进了宫。这孩子,也不知道聪明还是傻。 “咳咳!” “应卿啊,你这次做的很好,不仅抓到了罪魁祸首,而且还解救出那么多无辜之人,如果不是你,朕还不知道脚下这座皇城竟有如此多的污秽。你是个好孩子。” 【这怎么夸着夸着还煽情了呢?怪不好意思的。】 “陛下言重了,如果不是陛下鼎力支持,微臣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牵连其中的官员。” 景泰帝叹了口气。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优秀?偏偏别人家当爹的还看不上九阙这孩子。既有能力还不怕担事儿,又能把百姓放在心里,这要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他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你这次解决了一桩大案,朕要大大的赏赐。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好像之前也听说过。九阙扯了扯嘴角,觉得很有既视感。不过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她现在既当官又有个县主的爵位,而且这件事并没有到此为止。那些流失的丹药和找不到的失踪之人,依旧让她如鲠在喉。还有,之前虽然已经将霹雳火的法子交给了陛下,可其实无忧洞底下藏着的人还没有尽数赶出来。 毕竟要制作出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东西还是相当费时间的。还有那些从无忧洞中赶出来的人该怎么办?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一些流离失所没有地方居住,没有户籍的流民,要么就是生活不下去的残缺之人和乞丐。就算被赶出来,他们除了找个新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活着又能怎么办呢? 远道他们几个也不过是遇到了自己能将他们带在身边,可无忧洞底下有更多的乞丐,该如何安置? 唉,这些只要想想都觉得头疼,哪怕交给朝廷处置,也不过是将其中一些年老年少的送进慈恩院这些地方,又是一笔巨大的支出,本来朝廷就已经入不敷出,虽然这回收缴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可也只能解决衢州那边的燃眉之急,这几年收成不好,国库空虚。就算拨款下去,可层层盘剥下来,真正能到达这些需要帮助的人手里,又能有几文钱? 【如果我说可以帮忙解决那些无所居的人,会不会显得太过骄傲自大大了些?我本来就已经很显眼,要是这时候又跳出来,那些当官儿的岂不是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我都能想象的出来他们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嗯,要不还是算了吧,让老皇帝自己头疼去,他总不会放着不管……】 “应卿啊,说起来朕有件事儿,一直头疼不已。朝中诸臣又是这般模样,朕只有应卿可以相信。不知应卿可否为朕分忧解难?” 心里正在嘀嘀咕咕,猛然听到景泰帝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陛下诚恳的表情,九阙吓了一跳。呃,她还以为自己刚刚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呢。 “陛下言重了。您有什么烦恼,只管吩咐下来,臣必定尽心竭力,全力以赴。” “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无忧洞中抓出来的那些人。要说十恶不赦吧,也犯不上,大多数都是些老弱病残,杀肯定是不能杀。但怎么安置他们就成了难题。应卿聪明伶俐,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他们安置?” 第七十七章 如何安置百姓? 九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刚刚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可是看到景泰帝那张因为接连的打击而变得略显苍老的脸,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儿,怎么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景泰帝怎么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一般来说像这种安置百姓的问题不应该去找户部?可是再想想刚刚户部被接连拔起的好几个官员,九阙又释然了。好吧,老皇帝现在当真是无人可用,恰好,她现在有个提案。 “多谢陛下信任,微臣倒真是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如果把这些百姓养起来,不过是花费大量的钱财养一群闲人而已。而且,当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之后,他们或许会生出懒惰之心。所以不如给他们找一份能养活得起自己的活计,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可你也知道,那里面出来的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他们能做的活实在有限。就算让酒楼饭馆儿等其他行业的商人收揽,他们与其他年轻健壮的人相比也没有优势。” 毕竟就算他身为皇帝也总不能强迫人家放着更好用的人手不选,反而去选那些老弱病残给自己增加负担吧?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应九阙此刻大脑里飞速运转,说起赚钱的法子,她还真不少。只不过要选出来一种不冲击现有产业的法子,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头绪。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景泰帝让人准备好的一桌御膳上。 皇帝吃的东西,那是天上地下,山珍海味,什么都有。这会儿应九阙的眼神就落在一盘蘑菇上。其实现在大多数的蘑菇已经过了生长期,可在陛下的餐桌上依旧可以看到品相上佳的蘑菇。现在这个时代,菌菇之类的东西只有自然生长采摘,很少有人知道如何种植。很巧,应九阙就知道。只要有适宜的温度和湿度,蘑菇总能长出来。而且这个时候任何反季节的东西都属于奇珍,只要他们能种出来,就不愁销路,别的不说,就说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最好的就是一个攀比,若是出去宴饮发现别人家的餐桌上有这样违逆天时的蘑菇,而自己家还没尝过味道,怎么能忍? 种植蘑菇的过程可能会有些苦力活,不过这些应九阙也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在此之前她其实也思考过那些人最好的出路,如今刚好可以结合起来。 “陛下,微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他们自力更生。还有另外一群人,他们的处境也值得一救。” “哦?说说看。” 应九阙坦言相告。其实这还是木老给她的启迪。当初年年战乱,有些人侥幸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但却缺胳膊少腿,身有残缺。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如果没有健全的身体很难养活自己,再加上如今很多人都讲究一个多子多福,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回到家后却发现已经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还因为身体上的残缺给家人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以至于不被家人看重。 其实有很多人即使身无残缺也能活下来,可是在回到家后,不出一年半载就死去了,很难说他们不是因为这种心理上巨大的落差。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过了今天没明天,苦不堪言。唯一可以思念的就是自己的家乡亲人,可是等真正回去之后却发现家乡的亲人并不欢迎自己,这是多么痛苦的折磨。 “……总不能让战士们既流血又流泪吧?刚好那些士兵即使退隐这么多年,该有的功夫还是有的。到时候有他们保护,即使是些老弱,也能保存自身……当然,这只是臣不成熟的想法,究竟能不能成,还得陛下定夺。” “……” 景泰帝有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他知道九阙是个好孩子,但这孩子的好还是出乎他意料。难道景泰帝不知道当初那些身体残缺的战士们过的有多惨吗?是他不想关注吗?当然不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 当初战争结束后,朝廷本应该给那些返乡的士兵们一笔补偿。可是景泰帝没办法,他穷,实在太穷,本来就是白手起家的起义军。走了狗屎运才能在当初大争的世道里一路扶摇直上,登基为帝。 当初有那么多起义军,只有他这支队伍最穷。哪怕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所得的钱财还不够让大景朝复兴的。所以当初是景泰帝亏待了他们。当年应该发放的抚恤金,有相当一部分没有落实。 这也一直是景泰帝心里的一个疙瘩。虽然每年他都会从国库里抽出一部分分发到当初那些士兵手里,可内心深处依旧觉得亏欠他们太多。只不过朝堂上人才济济,却好像都一致忽略了这个问题。直到今天,这个问题竟然从一个刚当官儿没几天,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九阙口中说出来。 这怎么能不让景泰帝心情复杂? “你说的很好,这法子也很有用。九阙,你真是朕的福星啊!” “陛下谬赞了。” “那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一事不劳二主。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日的初心,将百姓放在心里。” “是。” 能为大家做点儿事儿,九阙也是愿意的。 有了可以兜底的人,景泰帝不再留手,直接将新一代的金甲卫拎出来,让他们亲自下到无忧洞去抓捕敌人,将无辜之人带出来。地形狭窄也有地形狭窄的好处,能练兵啊。若是以后遇到巷战,有了这次的经验,也知道应对的法子。 有了应九阙友情提供的方子,烟雾浓重杀伤力不强的霹雳弹在前开路,能在一瞬间爆出几闪亮光的信号弹在后,抓捕一事进行的相当顺利,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人也没闲着。将账册上所有经手过银两运转的官员平民探子全都抓起来,这一番抄家下来,大景朝的国库肉眼可见的充盈。 别的不说,就这一件事,已经足够景泰地重视应九阙了。毕竟别的臣子只会从他这里抠钱,只有应九阙,为他赚了钱。 第七十八章 早就被堵住了 在应九阙从这些事中抽身为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百姓和残缺的士兵们谋划事业的时候,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层血雾。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如今这情形也差不离了。 这几日刑部大牢越来越拥挤,菜市口上落下的人头能堆成小山。无声的惶恐在静默中蔓延。有些侥幸未被抓到的人都在默默等待,等待那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 刑部大牢里,迎来了一位尊贵无比的客人。当那位踏入刑部大牢的一瞬间,原本正在苦苦哀嚎的犯人们都禁不住闭上了嘴。他们虽然极力喊冤,但实际上冤不冤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是不敢在这位至尊面前叫喊的。 一直待在刑部大牢里艰难度日的平王,在看到那位的瞬间忍不住匍匐过去,大声痛哭。 “父皇!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父皇!求您饶恕儿臣吧,儿臣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儿臣把那些贪来的银子全都捐出来,行不行?求您了,我真不想再待在这里,这里又冷又潮湿。我身上都起疹子了……” “……” 景泰帝一时间没有说话,就连旁边住着的三皇子都用不解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一向没出息的哥哥。虽说他只是父皇的假子,可享受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怎么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父皇这回前来显然不是来赦免他们,而是要来问罪。 想到这里三皇子心里还有些难受,他也没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而且看父皇的样子,没有要赦免他的意思。可他是父皇的亲生儿子,父皇子嗣艰难,一共只有四位皇子。父皇准备怎么做?难道要杀了他吗?就为了一群贱民? 景泰帝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这个三儿子。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四个儿子虽不算绝顶聪明,但也是好苗子。尤其这个老三,平日里被文臣武将捧着,还有人说他极像自己。可现在仔细看看,到底哪里像自己了?这分明一点儿都不像。 即便到了此刻,也不肯坦白自己过失…… “逆子,你可知罪?” “父皇!儿臣知罪了,儿臣知罪……” 平王磕头如捣蒜,只是许久都没人搭理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陛下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三皇子。可是三弟怎么不吭声?还不赶紧趁着父皇上心软的时候求情。真要被惩罚才甘心? 就在他准备喊三皇子的时候,景泰帝冰冷的声音响起。 “逆子,你现在还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堂堂皇子难道要为别人背黑锅?十三年前,你明明未满十岁,难道就有天大的胆子敢和无忧洞的幕后真凶搅和在一起?就算你敢,也没那个能力。” “……父皇既然都已经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反正在父皇眼里,我现在只是一个忤逆不孝的逆子。” 三皇子并不反驳,只是有气无力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气的景泰帝打开牢门冲上前去,狠狠踢了他一脚。 “逆子!事到临头还想狡辩。快说!” 三皇子挨了一脚有些刺痛。就算他被关到刑部大牢,也没人敢对他这位陛下亲子动刑,因此他只是忍受了几日阴冷潮湿,臭气满满的环境。这会儿真被陛下动手狠狠踢了一脚,也有点儿抗不住。 景泰帝是个多么疼爱孩子的人啊,连抱孙不抱子的传统都不顾,行军打仗的时候经常抱他们这些孩子,就算杀到京城称登基为帝之后事务繁忙,对他们也相当好。三皇子这会儿正经有点儿委屈。父皇竟然为了那些贱民打自己,难道在父皇心里,那些贱民比自己的地位还要高? 这会儿的三皇子颇有点儿心灰意冷的感觉。 “父皇,您知道每日来巴结我的人有多少吗?太多了,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无忧洞幕后真凶到底是谁其实我也不知,我只知道,那边每月都会分润给我巨大的利益,所以就不吝啬于当这个庇护者。我不必插手,每月就能有大笔进账。为什么不做?”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害怕。毕竟我那个时候小啊,才十几岁的孩子。可没办法,那些金银财宝实在太诱人了,哪怕我贵为皇子,可要想享受这世间极乐,只凭每月您给我的那些俸禄是不够的。其实不瞒您说,我庇护的生意还有很多。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去查一查这生意到底正不正当,但后来就懒得去查了。毕竟这天底下又有谁敢骗我这个皇子?” “后来就算知道有些生意不正当,也顾不得许多,我已经抽不出身了。每日流进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实在太过可爱,我舍不得放弃……” “逆子!逆子!” 景泰帝恨的冲上去狠狠给了三皇子几下,气的胸膛不断起伏,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眼里尚且是个孩子的三皇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贱民贱民!什么是贱民?当初你老子我也是贱民!你也是贱民的孩子你不也是贱民?!咱们日子好起来才过了多少年,你就已经变成这蠢样!你和当初那些压迫咱们的贪官污吏地痞恶霸有什么区别?你难道忘了当初是如何痛恨他们?这才过了几年,你就成了当初最讨厌的那种人?!” 景泰帝声如雷霆三皇子被打的无法还手,旁边的平王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生怕景泰帝注意到自己。 等景泰帝停手的时候,三皇子已经鼻青脸肿,甚至嘴角已经溢出血渍。他当然听到了景泰帝的话,可他无法回答,因为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权力对人心的腐蚀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当一个人随口说出一句话,周围就有数不胜数的人捧着不让掉在地上。当周围满是阿谀奉承赞美的声音,当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当你几乎站在这世间最顶端,有些以前极为在意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反转了。 我既然都成了皇帝的儿子,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为什么不能享受一把权利带来的愉悦? 至于那来时路,早就被似锦繁花堵住了。 第七十九章 平王处死 景泰帝突然发作,狠狠揍了三皇子一顿,然而就算把三皇子打的鼻青脸肿,他也还是说不出来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不过是条来钱的门路,只要来钱快。谁会管它干净不干净?毕竟如今最高那把椅子上坐着的人是他亲爹,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亲爹总会保着自己。 没错,在今天之前三皇子确实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在被景泰帝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父皇心中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也是这个时候三皇子才想起来,他还有三个兄弟。 难道这次的事情和他们三个假仁假义的兄弟有关?毕竟就算应九阙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做这件跟自己毫无利益相关的事吧? 不得不说,其实三皇子从来都没有把应九阙放在眼里,哪怕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在三皇子心里也只不过是把被推出来的刀罢了。 等到景泰帝打累了,三皇子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父皇!但是这件事真的跟儿臣没有关系,儿臣只是贪图钱财,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勾当。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景泰帝毕竟年纪大了,平日里也缺少锻炼,这回一出手把三皇子揍的险些起不来身,他自己也累了个够呛,只不过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还是拔凉拔凉的。怎么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个老三儿子竟然是个蠢货废物? “你说你对无忧洞背后的勾当毫不知情?哈,老三,如果你当真毫不知情,当初九阙去你府上时,你那个管家为什么突然暴毙?别跟我说这件事儿跟你没有关系,别人的手再长,没有你的允许,你府中的管事会死的莫名其妙?” “如果你当真问心无愧,当真一无所知,为什么要杀他?”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害怕啊父皇,我害怕您会因此不喜欢我,我害怕从此以后我就会失去……” 景泰帝失望的看着这个儿子。就算他没说全,景泰帝也知道他刚刚想说什么。 “你是害怕失去当皇帝的资格吧。” “父皇!” 三皇子瞳孔猛然一缩,他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直白的说出。他当然想做皇帝。人生在世,能成为皇帝的儿子已然很幸运,并且父皇对他还很好,这样的人生,谁不想走上了至高之位尝尝滋味? 可他并不是父皇的独子,他还有另外三个兄弟,而且他们四个年龄差距并不大。他们的母妃都不是皇后,也就无所谓嫡庶。连年龄差距都不明显,朝中那些左右摇摆的大臣们自然四处下注。如果想把朝中大臣拉拢过去,肯定需要大量的钱财权势。 他想要拉拢人心,让自己成为皇帝,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他这次做事不谨慎,被父皇发现了。不过没关系,就算触犯律法又如何?只要能得到父皇的原谅,他总能东山再起。 然而景泰帝早就已经看透了这个儿子。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痛哭流涕的老三,失望的对他下达了最后判决。 “传旨,三皇子景凤翔,触犯律法,残害奴仆,忤逆犯上!贬为庶人!幽禁三皇子府!没有朕的旨意,寸步不得出!” “平王,不忠不孝,贪图享乐,致使民女十八人惨死……斩立决!” “父皇——” 原本还想当做自己不存在的平王此刻一声凄厉的长嚎,猛然扑过来抱住门上的柱子,手从缝隙里伸出来,拼命朝着景泰帝的方向伸。他面色惨白,几乎语无伦次。 “父皇不要啊!父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您就饶我这一回吧,我愿意被贬为庶民,我愿意抄家流放,只要你留我一条性命啊!父皇——” 然而景泰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转身欲走。 平王眼见景泰帝狠了心要置他于死地,再看看旁边面色惨白委顿在地的三皇子,突然指着三皇子大声喊。 “不公平,这不公平!父皇!明明老三也犯了错,他也杀了人,为什么你不杀他难道就因为他是你亲儿子?我不是吗?父皇你平日里不是疼爱我吗?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愿意高抬贵手饶我一条性命!既然你饶了三皇子不死,你也得饶我不死!” 景泰帝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哭天抢地的平王,眼神沉沉许久都没有说话。 “平王,你本就不是我亲子。碍于你母亲的颜面,我待你如同亲子一般,你没有皇子的名头,却享受了皇子应有的待遇。不说为国为民,也不说为君父担忧,却只是贪图享乐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那些无辜民女玩弄至死。三皇子是杀了人。但他杀的是自己府中的奴仆,我也已经惩罚过他,可你杀的,是良民!” “若是你对朕的处罚有异议,自去翻看大景律法!” 说完这句话,景泰帝怒气冲冲的离开。而对于三皇子和平王的处置,转瞬间就天下皆知。 此刻,京中那些原本正在观望的官员们纷纷闭嘴了,陛下连自己的亲子和继子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官员?从此以后还是得夹着尾巴过日子啊。至于那些求上门来的罪臣家属,不熟不熟,我们不熟!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九阙正在热火朝天的在京城附近建新村,来告诉应九阙这个消息的淳于霜看一眼面前这群拼命干活却还笑逐颜开的平民百姓,忍不住感慨。 这些人被从无忧洞解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看上去麻木至极,身体也不好,虚弱的好像再过几日就能到地下跟祖先团聚了一样,可是这才过去几天啊,就已经神采奕奕的过来干活了。她都怀疑这和之前那群人是不是同一批了。 “三皇子被关起来,陛下也没说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说不定得关一辈子。不过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咱们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第八十章 三皇子,暴毙 淳于霜说着还小心的看了一眼应九阙的脸色,发现对方在看自己的九阙有些奇怪,不过她转眼之间就明白了这位朋友的想法,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满这个处罚,愤而起身跟陛下争论吗?” 淳于霜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她那样子就是这么想的。九阙是真觉得好笑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有幸得到陛下的赏识,但我只是个臣子。做人臣子的怎么能对陛下的决定多加议论?而且陛下的处罚也不算轻,毕竟已经剥夺了三皇子的身份贬为庶民,说不定还要被关起来一辈子,这对于三皇子那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处罚。” “而且除了三皇子,其他参与其中的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据说那位十分受陛下宠爱的平王殿下直接被判了斩立决。昨天不是已经斩首了?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接下来就不是咱们这种小虾米能插手的事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 淳于霜可是见过这位近日来颇出风头的朋友是如何不顾自己的前途官声扑上去疯狂撕咬,就想把幕后黑手找出来的。 也因此她有些担心九阙会在听到这个处罚之后觉得不公。但她们就算觉得不公又如何?毕竟三皇子可是陛下的亲儿子,而谁都知道,陛下很缺儿子。 说实话,在听到这个处罚的时候,淳于霜都震惊了,因为以她对陛下的了解,陛下那般宠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那几个继子都一个个封了王,每年都要给大量的赏赐,这突然对自己亲儿子下手,还真叫她觉得不适应。 不过好在九阙对这件事不在意。看一眼这欣欣向荣的村子雏形,淳于霜忍不住加入其中帮忙。无论何时何地,有希望的地方总显得那么显眼特别。 “应大人,这批木料要放在哪里?” 说话的是木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自从开始重建村子以来,木老林大娘以及林大娘的儿子,街坊邻居什么的都跑过来帮忙。并且他们还准备分文不取,这怎么行? 毕竟九阙建这个村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如果趁着这个时机能和城里的人打好交道,对以后的销路来说也是件好事。 因为她这里报酬高,所以来这边做工的人还真不少,再加上从周边吸收来的身体残缺的士兵,这里的人数已经很可观,再等个十天半月,这里的基础框架就能建好。以后这村子的生计就着落了。 她这段时间出的风头不少,暗地里恨她恨的要死的人肯定更多。别的不说,就说宫里那两位娘娘,绝对对她恨之入骨。不得不说陛下给她的这项任务,倒是可以让她暂时离开大众的视线等事件渐渐平息下来会比现在好的多。 只是,好像上天从来都见不得九阙安生。 三日之后。京城突然传来噩耗,三皇子暴毙。 三皇子府。 一个美丽的宫装妇人扑在三皇子冰冷僵硬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哭嚎,原本那些格外看重的礼仪此刻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三皇子府一片死寂,除了于妃娘娘的痛哭声外,就剩下三皇子妻妾们的抽噎声。 景泰帝铁青着脸站在一边。虽然他心里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死上一万次都不够,可是当真看到他尸体的一瞬间,景泰帝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至难之事。前些时日他才送走平王,如今又轮到老三。他当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让他中年丧子,体会这世间至痛。 “我的儿啊——” “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去了?你怎么不想想为娘该怎么办?娘的孩儿啊,你这一走可是把娘的心都疼碎了啊……” 景泰帝觉得自己鼻根发酸,他微微仰起头,努力压下泪意,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三皇子府侍卫统领。 “三皇子为何暴毙?他无病无灾无痛,这么年轻怎么就突然没了?!朕让你看守三皇子府,你就是这样看守的?是不是日后让你驻守皇宫,你能让朕突然暴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罪该万死,臣万万不敢啊!” 是为统领战战兢兢。脸色惨白,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事实上他也觉得奇怪,虽说三皇子被关在府中,可这是他自己的府邸,三皇子府富丽堂皇,明亮宽敞,比外面一条街都大。且不说陛下没说要将三皇子关一辈子,就算要关上个十年八年,也不觉逼仄,三皇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然而这个时候谁会管他在想什么?景泰帝直接让整个太医院数得上名的太医都赶过来,仔细检查三皇子的死因。 于妃被宫女小心搀扶到旁边,这会儿精神恍惚,脸色难看。当发现这些太医在翻来覆去查看自己儿子尸体的时候,于妃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你们在做什么?别动我儿子!陛下!陛下!您已经惩罚过咱们的孩子,连他死了都不能安宁吗?” “你这是什么话?朕的儿子不能白死,总要查出来他为什么突然暴毙。” 于妃这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喃喃自语。 “明明,明明那个应九阙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一出现就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就是个灾星!如果不是她!皇儿就不会死!都是因为她!” “……来人,先把于妃送回去。” 景泰帝心里也悲痛的很,不想在外人面前和于妃争辩,于是直接让人把于妃送回宫。 倒是那群正在检查三皇子尸体的太医中,有个年轻的太医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低下头去。 等这几位神情肃穆的太医彼此交流完看法之后,最终给出了一个叫景泰帝觉得荒唐的结论。 “你说朕的儿子是死于吃了太多丹药?而且是因为吃了太多回春丹?” “回陛下,从种种迹象上看,确实如此。” “荒谬!简直荒唐!” 那回春丹景泰帝当然知道是什么,无非是跟民间所谓能帮助男子强身健体的药差不多,但他儿子今年才多大?身体远不到不行的地步。为什么要吃回春丹? 第八十一章 上等朱砂 “这,这臣等也不知啊……” 自古以来太医都是个危险的职业,尤其当你服务的对象是天下权利最大的一群人时,前途性命总是时不时会伴随着玩完的风险。就像此刻,众位太医瑟瑟发抖,生怕陛下的下句话就是把他们都拖下去处死。 不过能做到这个行业顶尖的人总有过人之处,就比如太医院院正,此刻给出了更详细的说法。 “臣方才问过三皇子府中大夫,说殿下从今日清晨起就突发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种种症状表明,殿下确实死于过量的朱砂。前些时日陛下让太医院研究的回春丹里就含有大量朱砂,且府中大夫也承认,殿下此前一直有服用回春丹的习惯。所以微臣才大胆推测,殿下的死因和长期服用回春丹有关,但凡丹药总有丹毒,殿下应是身体被这些丹毒日夜摧残。且加上惊惧过度,才会突然……” 景泰帝许久都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在太医院院正惊恐的眼神里转身离开。 发现自己逃过一劫的太医院众太医们忍不住松了口气。尤其是太医院院正,如今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真有点儿扛不住,身子晃了晃,好在被旁边的年轻太医扶了一把,才没有倒下。 当发现扶自己一把的是谢明尘时,院正勉强露出个笑脸。唉,虽说给皇家看病的太医不好当,可这些年也算风平浪静。只不过从现在开始,这天下就要不太平了…… “院正,普通丹药里所含的朱砂不会这么多这么纯正。这回春丹里的朱砂竟比咱们太医院用的还要好……” 院正叹了口气。 “这天下最好的朱砂产自黔州,只是自十年前起,黔州最大的朱砂矿脉崩塌,从那以后,黔州产的朱砂越来越少,现在所用都是湘南那边儿的出产,品质上要次了一筹。” 听到这里,谢明尘眼睛微微闪了闪,将这件事记在心里。眼角的余光看了下冰冷僵硬的三皇子尸体,在此之前,他确实想过无忧洞幕后之人的下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的亲儿子竟然也会参与其中。 更没想到的是本来陛下都已经放过三皇子,可三皇子还是暴毙了。作为局外人,谢明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只不过皇家至高无上的权威让大多数人都选择闭嘴。 但,如今有件麻烦事。应大人,参与到了这场无忧洞的围剿中。看刚刚于妃娘娘的样子是彻底恨上了应大人,虽说这件事怎么也怨不到应大人头上,但谁让应大人是那双揭开黑幕的手? 对于有些人来说,恨意本就来的莫名其妙。 得找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应达人才行。 其实,当三皇子暴毙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四位皇子的宠爱有目共睹,三皇子突然死了,虽说之前犯了些错,但这人一死,再大的过错也就成了空。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回头想起与三皇子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深,继而迁怒旁人呢? 至于这个旁人,不必说,应九阙的大名首当其冲。 这也是淳于霜特意去找应九阙的原因。 “要不,你去避避?” 九阙坐在凉棚里,远远的看远处热火朝天的场景,听见淳于霜的话,微微出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官,且还有职务在身,怎能轻易离开?淳于,没有陛下允许,我走不了。” 这话淳于霜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总心怀侥幸,这会儿面色忧愁,为自己这难得的好友发愁。 应九阙倒是没那么担心,她转动手腕,茶碗在桌面上晃动,里面的茶水转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茶叶梗子在其中沉浮上下,倒也有种特别的旋律。 这京中的局势啊,一点就爆,这时候她是不会去当这出头鸟,就是不知道谁会出头了…… “那逆女在哪里?让她出来!我可是她亲爹!你们是谁?知道我是谁吗?让开!” 抬眼看了看外围乌泱泱的人群,九阙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瞧,第一个出头鸟来了。” 其实九阙也奇怪,林炜究竟是怎么当上礼部侍郎的,不会真跟别人传的那样,是因为她娘的荫庇吧?啧啧啧,因为正妻的功劳才当上大官,转头正妻死了,妾室姨娘啥的就露了头。还有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妹妹,那叫一个烦人啊。 如果林炜当真有脑子,就不会在所有人都没动静的时候率先出头。这不是净等着给别人把柄吗?当真是愚不可及。 眼看着闹的不像样,九阙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走出去。 当看见懒洋洋的应九阙时,林炜原本就痛恨的情绪顿时达到了顶峰。 “你这个逆女!怎么现在才出来?!你是故意怠慢我的吧!我当初真是应该一把掐死你,免得惹我生气!” “?” 九阙还没吭声,那些来做工的人倒是按捺不住了。尤其是从无忧洞解救出来的老弱和那些残疾的士兵。他们生来困苦,如路边野草,无人怜惜,好不容易有人能看见他们的苦痛,应大人不仅把他们从那鬼地方救出来,还给了他们自食其力的能力和居住的地方。许多普通百姓努力一辈子,为的不就是吃穿住行吗? 应大人是个大大的好官,可这个三五不着六的老男人一过来就吆五喝六的,现在还说要掐死他们应大人,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疯子? “你这老头!胡说什么?我们应大人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忤逆了?!” “就是!人老成精,你怎么不去死?” 老头?! 林炜险些气歪了鼻子,他自幼英俊,当初年轻时大半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想嫁给他,到了这个年纪,也能被别人称上一句美中年,现在居然被叫老头?!他有那么老吗? 本来就气的脸红脖子粗,再配上周围人鄙夷的眼神,以及应九阙那个逆女似笑非笑的表情,林炜绷不住了。 “逆女!害死了三皇子还妄想独善其身?!” 第八十二章 搞笑吗? 应九阙的眼神顿时就冷了。 “连陛下都没有说我害死三皇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朝廷都没有定我的罪,你就知道我有罪了?你比专管刑狱的官员还厉害?你比陛下还有权威?” 应九阙这三连问直接让林炜卡死,他就算对着应九阙能耍一耍当爹的威风,但怎么也不敢让自己担上蔑视朝廷的罪名。但是让他对应九阙道歉,他绝对做不到。 因此这会儿,他憋的脸红脖子粗,在不客气的人群之中觉得自己好像被死死盯着,没有丝毫蔽体之物。他自从当官之后,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会儿简直要气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应九阙这个不孝女! 不过想到今日来要做的事,林炜还是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艰难开口。 “我今日来有要事,你让这些人走开。” 这些贱民身上都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这些难闻的味道。所以林炜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周围的林大娘等人只是出身低些,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人对自己的鄙夷。这就叫大家气愤了。应大人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怎么这个当爹的这样啊?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姓林的果然不是啥好鸟。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闺女扔在庄子里十几年不接回来。这好不容易接回来,应大人还那么争气,不仅当了官儿,身上还有县主的爵位,眼看着又立了功,还要继续升官。 这换到谁身上都会为自家孩子自豪,怎么这姓林的怎这么不一样啊?难道他多长了一条腿? “人家当爹娘的都会为自己家孩子取得的成就自豪,怎么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真是应大人的亲爹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这!这什么话!” 林炜气了个仰倒,哪怕他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也不想别人说这种话,这不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当初和应重鸣那个女人成亲的时候,这样的话他就已经听的够多了,现在还要听,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他官至礼部侍郎,在这样的年岁就能当上正三品官,且还出身寒门,谁不夸张一句年轻有为? 可在应重鸣在的时候,从来没人看得见他!所有人都在看应重鸣,好像她是什么救世的菩萨一样!不过就是个舞刀弄枪的女人罢了,当初就算没有她难道这世道就会乱?就算再怎么被人称道,到最后不还是死了? 啧,没想到这个一直都不想看见的女儿也是这样,哗众取宠,叫人生厌。 林炜已然不想多说,他本来还想给应九阙留些颜面,但现在是她自己把握不住机会,于是当着这些人的面直截了当的开口。 “逆女!你自从回到京城,就没一日安生,实在是扰的我林家鸡犬不宁,今日,我就逐你出宗,今后,你再也不是林家人,你的所作所为,跟林家再没有丝毫关系!” 这掷地有声的话果然叫人群瞬间冷肃,林炜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害怕了吧?害怕的两腿发抖了吧?如今这个世道,若是被家族逐出去,跟孤魂野鬼有什么区别?死了也不能葬在祖坟里,应九阙就算再怎么倔强,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后事做赌注。若是应九阙能够立即匍匐下来对自己道歉行礼,那他勉强可以考虑将她逐出门去的时间…… “他刚刚说了什么?” “好像是要把应大人赶出门去?” “不是吧?” 林炜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扩大,就听到叫他眼前一黑的话。 “应大人不是都没住在林家吗?这怎么赶出去?难道要把应大人从自己的府邸中赶出去?他有这个资格?” “应该没有吧?别听他胡咧咧,就是个疯子……” 林炜简直要气的发疯,这些愚蠢的下层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逐出家门?那是要被除宗的!果然是一群连族谱都没有的平民,什么都不懂! “应九阙!别装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只要我想,你下一刻就会被赶出去……” “好啊!” “我就知……啊?你说什么?” 对上林炜诧异的表情,九阙无所谓得很。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被赶出去,和现在的生活又没有什么区别,不如说好像比现在还要舒服些。至少不用每次上朝都被林炜用诡异的视线盯着了。 林炜估计以为自己不知道,之前上朝的时候,他总会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盯着自己。还不是一次两次,九阙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感觉得出来。 她这个父亲,估计是羡慕嫉妒恨吧?嫉妒她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能得到陛下信重,嫉妒她得了县主的爵位,嫉妒她可以在皇宫自由出行。当然,最嫉妒的,是她明明只是个女人,却可以在整个京城上空发光发热,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注视。 虽说天底下大多数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比自己出色,但也有些父母,若是儿女的成就超过自己,就会觉得不自在,甚至嫉妒。 这也是复杂的人性了,应九阙反正不在意这个便宜爹。早就看林家不顺眼,现在可以脱离出去,她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不过林炜的反应是不是太剧烈了些?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儿就要被赶出去难道他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现在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哦,她知道了。难道他这个当爹的今天过来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吓吓她,就为了让自己服软? 那就可惜了,她可不是会服软的性子,更何况今天他来这一招正中自己下怀。免得想办法脱离林家了。 说实话,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当家,林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寒门,甚至是从林炜这一代才开始有人当官,在如今这越来越混乱的朝局之中,根本不可能保存,现在脱离开,免得到时候拖累自己。 就是这个林炜,好像根本不想让自己脱离啊。那闹这一场是做什么?搞笑吗?啧啧啧,真叫人无语。 第八十三章 分宗 “我说,那就分宗吧。” 怕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听不清,九阙还好心的重复了一遍,甚至还露出个淡淡的笑意,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倒是林炜,一副被打击的不敢置信的模样,直愣愣的,有点儿蠢。 周围木老她们其实本来有些担心,但看着九阙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 “这位大人,我们应大人说愿意分宗。” 林炜猛然回过神来,一张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脸憋得通红,好一会儿才说出话。 “你想得美!只有男子才能分宗,你不过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哪里能分宗?只能除族!” 九阙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确定?” “自然!” 林炜来了神气,以为应九阙这是怕了,但没想到应九阙下一句话险些把他肺管子顶出来。 “这就不好办了……除族总得有个名义吧,你要以什么名义除我?说起来,我是嫡女,林大人至今尚未续娶,所生子女也不过是庶子庶女,可前些时日陛下寿宴,一群庶子庶女竟也一起出现在了宴会上。林大人不是礼部侍郎吗?本应是天底下最懂礼法之人,怎么还会明知故犯?莫非,你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你?!” 林炜气的呼吸不畅。 其实九阙没想把这件事明晃晃拉出来,毕竟那几个庶子庶女年纪也不大,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可林炜现在都把歪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她还有什么可保留手的? 就算她自己想留手,林炜也不会给她一个好名声。这好名声,她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更何况林炜算个什么东西?当初凭借着应重鸣的身份地位爬到朝堂上,还要嫌弃应重鸣给的饭酸臭。一个虚与委蛇的凤凰男而已。从把自己的亲闺女扔在庄子上十几年不闻不问就能看出来不是个好东西,之前九阙被封为县主的时候还假模假样想要她回家去,这一出点事儿,立马就想撇开关系,不是九阙说,这人的段位实在太低了。 “难道我说错了?当初一起参加陛下寿宴的人不是你的女儿妾室?啧啧啧,当初虽然那些夫人小姐没多说,但林大人家的家教也算是叫人看清楚了。若是这件事再传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定个治家不严之罪?不过也没关系,这普天之下当官的,又有谁没被参过?林大人只需要坚持一段时间,唾面自干。这名声之事,自然也就渐渐淡了。毕竟你当初不就是这样做的?现在说林大人凭借妻族的威风一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人不也闭嘴了?” “你这个……” “哦,林大人又要叫我闭嘴了吗?唉,其实您何必呢?从到这里开始,你也不知道说了几句‘逆女’‘闭嘴’了,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说这话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叫自己难堪而已。毕竟,这可没人听你耍当官的威风。” 林炜一手捂住胸口,一面大口喘气。只有那张面皮,已经变得青紫红肿了。 这一辈子最要面子的人啊,就被应九阙几句话当着自己最看不起的贱民给扒下了面皮。 其实九阙一般来说不喜欢揭人揭短,因为杀伤力太大,可对着林炜,她却一点儿也不想留手。或许是因为原主留下的情感吧,九阙只嫌自己杀伤力不够大。 不过还好,林炜估计是怕自己被气死,而且看这里那群刁民虎视眈眈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站在自己这边,于是怒气冲冲的从怀中掏出族谱,将记载着应九阙那一页的纸狠狠撕下扔在地上。 “那就如你所愿!从此以后,你跟我林家没有丝毫关系!你就走你的独木桥!日后是生是死,不必告知我,我林家祖坟,也没有你的位置!” 换句话说就是你以后就算想死也给我死外边。 应九阙还真不怕这种程度的威胁,捡起那张纸,随手撕了个干净,往风里一抛,那些细小的碎片就消失不见了。 拍拍手,招呼大家继续干活。 “大家继续加油啊!等再过三日,咱这棚子就建成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 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人们看应九阙丝毫没有被那突然冒出来的林伟打扰的模样,也悄悄松口气,继续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建设自己的家园,只要想想应大人说的这话,大家就觉得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真好啊,他们现在是在建设属于自己的家园,这怎么能不尽心呢? 倒是林大娘,这会儿一边挥舞着锅铲做饭一边小声跟自己姐姐叨咕。 “我刚刚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刚刚那个大官儿要动手呢!” “那你刚刚还冲在前头?” 明明那么害怕当官的,还冲锋在前,真是个傻子。 可林大娘理直气壮。 “谁让那姓林的骂咱们应大人!应大人可是个大大的好官,谁骂一句都不成,我心疼着呢!再说了,应大人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小姑娘啊,咱们这么多老家伙在这里站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了咱们应大人吧。” “你可真是嘴硬……” 听到这段对话的应九阙眼里露出些许笑意。怎么说呢,有时候哪怕只是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态度,都会叫人忍不住心生愉悦啊。 倒是一边站着的淳于霜若有所思。她一直都奇怪应九阙为何要对这些平民百姓这么好,现在看来,或许,只有这些人会如此朴实,若是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对你好。 仅仅是这种态度,就足以叫人心里酸酸的了。 不过,九阙如今已经和林炜闹翻,朝中局势也不明朗,有这件事在前…… 风雨欲来啊。 “淳于,把那根绳子递给我!” 抬头看看毫不担心的应九阙,淳于霜叹口气,还是拎着绳子走过去。 “来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淳于霜觉得应九阙没有做错。她只是没有对方的勇气,才会只敢在心中默默庆幸三皇子死了。 否则,就三皇子那种可以将自己子民随意买卖的性子,如是日后当真登上帝位,也是大景朝的不幸啊。 反正现在只要陛下不发话,谁敢对应九阙下手? 第八十四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而正被淳于霜惦记着的景泰帝日子也不好过,自从老三暴毙,折子似雪花般飞到案头。虽说大多数都是在表示哀思,甚至要大操大办丧事的,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在暗搓搓的探查景泰帝的意思。 这无忧洞一案都已经查到这里了,几乎查无可查,相关人员都死的差不多,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现在连三皇子您的亲儿子都死了?这代价也太大了,要是能到此为止不是更好? 可谁都看不到景泰帝坐在那把冰冷的龙椅上冷笑出声的模样。 “这些人,当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朕。” 他确实很疼爱自己的儿子,那是因为他从小吃苦,享受不到时世间大多数的美好,所以,在有能力的时候想让自己的儿子享受享受怎么了? 但是,他可以给儿子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代表在老三做了这种事之后,会置若罔闻。 疼爱了那么长时间的儿子死了伤心吗?当然伤心,可一个人的死亡,怎么能跟整个大景相比? 如今的大景,是景泰帝毕生所愿,平生仅有,也是最大的成就! 前朝末年,天下风雨飘摇,死伤之人何止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战士客死异乡,当初,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被这世道逼得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加入了起义军。 那么多起义军,能走到最后又有几个?大多数都在崛起的过程中没了。就算在起义军中,他也过得提心吊胆,晚上都睡不好,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在半夜睡着的时候被人割掉了脑袋? 他前半生,几乎是一路提着脑袋在过活,在没有足够武力保证安全的时候,景泰帝根本不敢有孩子,因为他见过太多双方相争,打不过对方就拿彼此家眷出气的场景。他那时候有一个大哥,父母妻儿都在家乡,可就在一场斗争中,双方战场挡着无法将父母老小接过来,在打仗前夕,对方将领直接将他父母兄弟姐妹一家老小全都绑到阵前逼他投降。每数十个数就要杀一个。不答应,那就接着杀! 景泰帝记得很清楚,当初那个大哥牙都咬出血,却还是死撑着不肯投降,因为背后有一群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他的兄弟,要是投降,没人能活下来。 最后冲锋的时候,那一家老小的尸体就在双方的马蹄下被践踏成肉泥。最后那一仗艰难打赢了,大哥浑身是伤,几乎是扑到地上,一把把将那血肉泥捧起来。因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尸骨,所以最后只能建了个大坟,将那一家人葬在一起。 从那以后,那位大哥打起仗来越发不要命,很快就因为伤势过重死了,死之前拉着景泰帝的手痛哭流涕。 那场景给了景泰帝很大震撼,所以,景泰帝是在做了充足准备之后才要的孩子。也因此这四个孩子没有受太多苦,当时他很庆幸自己能做到这样,可现在想想,没吃过苦对他们来说,或许也不是件好事。毕竟,老三的事儿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现在另外三个孩子看起来也很好,但在此之前老三和平王看起来也是好孩子。这孩子们,一眨眼时间就长大了,小时候总觉得他们像一泓清泉,一眼就能看到底,现在不是了,现在他这个当爹的,都看不清那水底是什么样了。 想想还觉得怪心酸的。 但是!唯有一件事,景泰帝绝对不会放弃。 将面前那些满是屁话的折子一把全扫到地上,景泰帝眼神锐利的盯着养身殿墙上挂着的那幅地图。那是大景朝的地图,那是他穷尽半生打下来的事业,那是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天下! 所以今日,别说死的是他的儿子,就算有朝一日他死了,这天下,也不能乱! 最是无情帝王家?哈!任何试图扰乱天下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九福,宣旨。” 九福毕恭毕敬的弯下身子,听着这位他平生最敬仰之人一字一顿的下旨。 “庶人景凤翔、李平,平生未见功绩,故,不入皇陵,葬于源城。遣散其妻妾,内务府给予安家费。” “于妃李妃,中年丧子,朕怜其心痛,送入皇觉寺,颐养天年。” 九福猛然睁大双眼,却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恭恭敬敬的带着两道圣旨出去宣布。 看着九福离开的背影,景泰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三皇子平王和于妃来。 “爹!等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大将军,帮爹把那些坏人都打跑!让大家都快快乐乐的,不会再伤心。” “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弟弟们,做个好孩子。” “相公,近日奔波辛苦了,妾身做了两道小菜,快来尝尝妾身的手艺……” 那些记忆仿佛就在昨日,勾勾缠缠,让人忍不住多加回忆。可景泰帝猛然睁大眼睛,将那些记忆的碎片击碎,低头继续批改奏折。逝者已矣…… 生者,总要继续活下去。 当这两道旨意传出宫去,所有准备劝陛下到此为止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一处装点的格外雅致的别院里,身穿柔软衣袍的人抱着软绵绵暖乎乎的暖炉,禁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做大事的人。” 可不是做大事的人吗?儿子都死了,眼都不眨一下,连皇陵都不准入,宁愿万里迢迢送回老家安葬,两位相伴多年的妃子也能送到寺庙里,说是颐养天年,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 不得不说,景泰帝弄这一手,直接镇住了所有不死心的人。 “让底下人安分些。近些日子,不要出来现眼。” “可是大人,咱那些产业……” “嗯?” “是是,小人知道了。” 等蠢货属下离开,那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 如今天下灾祸不断,人祸频发,仍有北蛮南夷虎视眈眈。夺位而来的皇帝?哈,景长泰,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劳心费力,到底要怎么把龙椅传下去。就你那四个蠢货儿子?哦不,现在已经是三个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舒泰啊。哈哈哈哈…… 第八十五章 都是些屁话! 当一直待在城外建设新村子的淳于霜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麻木了。陛下竟如此绝情?那可是他亲儿子和妃子啊! 倒是应九阙,一点儿都不惊讶。 “陛下本来就不是会因为私事动摇的人,再加上这次无忧洞一案,三皇子和平王确实牵涉其中,还有人命案子,陛下不亲自下旨杀了他们就已经足够宽宏大量。难道还真指望着人死百事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可没有这么宽容。” “而且那两位娘娘,陛下此举也是为了保护她们吧。中年丧子,最容易丧失理智,若是因此被人挑拨犯了律法……陛下不想对她们下手。” 淳于霜有些惊讶。 她在朝为官也好几年了,平日里很少能接触陛下,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和应九阙相处较多,所以才有了面圣的机会。但那些常年在朝为官的大臣们可不是没时间跟陛下相处。但他们怎么就摸不准陛下的心思? “你怎么那么了解陛下?” “我这不算了解吧?陛下的性情难道还不够明显?他本来就是个勤政爱民的好陛下。这种事,他本来也没打算遮掩,而且你看看四周。若不是有陛下的鼎力支持,这村子还建不起来。其实陛下的心思很好猜,你只要踏踏实实的干活,不贪污犯法,为百姓着想,陛下就会喜欢你。不过就算换成个地主老财也是这样吧?谁会不喜欢老老实实干活的下属?很容易讨陛下欢心的。淳于,加油啊!说不定下一任宠臣就是你了。” 淳于霜:“……” 说的倒是容易,整个大景朝的官员都想更了解陛下,想得到陛下的赏识,可天下至难之事,对应九阙来说,却易如反掌。这世间的事,还真是难说的很啊。 算了,她今日来是别的事。 “你还记得谢太医吗?谢明尘太医。” “我当然记得。咱们之前还一起办过案子,就是可惜,这几日很少见,应该是太医院忙吧。” “确实挺忙的,你应该记得三皇子暴毙一事,前去验尸的人就有他。” “他不是说自己是太医不是仵作?” “都差不多,而且谁敢第一时间找仵作去验尸?自然要先去救一救。不是,重点不是这个,昨日他找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见淳于霜面色严肃,九阙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一眼四周,没旁人,凑的更近了些,有些好奇。那位武力值极高就是有些倒霉的崔前辈还没离开,她身边安全得很,不担心别人偷听。至于崔前辈本身,那位前辈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她更好奇应九阙准备如何凭空生出蘑菇来。 这边,等听到淳于霜说清楚之后,九阙忍不住皱眉。 又是一朵朝颜花? 这朝颜花出场的频次是不是有些高?而且这个花每一次出现都有些怪异。再加上这回春丹和之前那位状元郎吃的丹药,这种种巧合,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些死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吧? 但是,三皇子不是暴毙而亡吗?不是因为吃丹药吃的太多才死的?和……等等! 那位状元郎也是因为临死之前吃了丹药刺激到了药性暴毙! 嘶—— “这事儿,谢明尘跟陛下说过没有?” “没有。当时情况太过混乱,陛下刚痛失爱子,谁敢在这个时候提起?而且,对姓余的死因知之甚深的太医,也就只有谢太医,其他人都没发现的时候,不高挑这个头。” 说到这里,淳于霜感同身受。同为官场新人,她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若是直截了当提出,反倒会让那些没有察觉到的前辈们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当初年纪尚小的时候,确实也因为这些官场规矩吃过苦头。但是没办法,她比谢明尘还差些,家中无人照拂,还是个女官,步步掣肘,很是艰难。 本以为应九阙不会理解他们的苦衷,明显是对方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要不我带他进宫一趟?还有你,你对这案子很感兴趣吧?不如一起进宫探查一番。放心,我这点儿颜面还是有的。那些人一直都等着看我笑话,但陛下直到这个时候还没处置我,难道不能代表他的态度?” 淳于霜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但想想又是一次进宫面圣的机会,很是可耻的心动了。她务必要抓住每一次机会露脸,否则,朝中这么多臣子,就算前些时日陛下已经大大处置了一批,可新的臣子立即上位了。大景朝那么大,读书人那么多,想做官的更是不计其数,死些臣子而已,立即就能补上。 正是因此,她得让陛下能看到自己的长处。否则,酒香还怕巷子深。 几乎没怎么犹豫,淳于霜就应下了。只是应下了之后她也觉得很神奇,平日里她总是小心翼翼的遮掩,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野心,本来她一个女人入朝为官就已经很让人不满,甚至有很多人都参过自己。若是让别人自己不仅有幸做了女官,还野心甚大,前途堪忧啊。 但很奇怪,在九阙面前,淳于霜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野心会被她发现。 难道就因为她们都是女子?这些年,朝中也不是没有女官啊…… “这有什么?” 九阙看出了淳于霜的吞吐难为情,直截了当的表示这很正常。 “野心这东西,男女老少都会有。既然读了书,知晓了王侯将相国家大事,又怎能不当官?既然当入朝为官,又怎能不朝着最大的那个努力?这和男女没有关系,若是有人因此说你野心太大,记住,那一定是对方嫉妒你,想用这种屁话让你知难而退,好让出一条路给别人往上爬。” “所以以后但凡遇到这种说‘一个女人怎么能不安于室’‘一个女人怎么能天天想着升官发财’这种屁话的人,赶紧离远点儿。” “嗯,为什么?” “我怕他们被雷劈的时候波及到你。” “……哈哈哈哈——” 原本还在认真听应九阙讲话的淳于霜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应大人啊应大人,说话总是这样犀利,怪不得之前那位林侍郎被气走之后就叫了太医呢,真是会说哈哈…… 第八十六章 陛下召唤 “嗯?” 正在一边努力搬送馒头的应远道几个小家伙听见这爽朗的笑声,忍不住抬头,就看见那位一直十分严肃的淳于大人哈哈大笑的样子,都有些惊讶。这位大人一向端重严肃,从未这般开怀,但是想想她和应大人在一起,大家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是应大人嘛,和她在一起的人很难觉得不开心啊。 “不行不行!这东西太重了,再找几个人过来吧。” 就这这时候,三个抗木柱子的青壮年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这木柱子都是从后山的树林里砍得两人合抱的树,虽说晒了几日,这会儿还有水汽,三个人抬一根还是太勉强了。 就在大家伙招呼人过来的时候,九阙发现这边的窘境,大步走了过来,大家看到应大人走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们早就已经习惯用大人和自己一起劳作,但让他们不知所措的不是应大人平易近人的态度,而是她那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就比如说现在,应九阙只是伸出一只手,就将那根粗的吓人的柱子举了起来。 是真的举了起来,比大家的头顶还要高出一只手掌的距离。那三个抬柱子的青壮年苦笑着看眼前这一幕。每每看到应大人这样,总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正当年的壮劳力,怎么就连个小姑娘的力气都比不上? “哇!” 几个小孩子见状发出了惊呼,哪怕已经看过许多遍,可是当再看到应大人这与无与伦比的力气时,大家还是会觉得惊讶,尤其是小孩子们,几乎将应九阙当成了心中的偶像,这世上哪有像应大人这么完美的人啊?不仅被陛下赏识,得了官位爵位,为人清正公平,如再世青天,甚至力气也这么大,以后他们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看着大家这么捧场,应九阙也特别开心,干脆给大家表演了一个,扛着沉甸甸的柱子在新村的范围内转了好几圈儿,刚好迎面撞上一脸惊诧的九福。 九福的表情怎么说呢?就好像看到泰山崩塌一样,那叫一个懵逼茫然。不是,才几日不见,怎么应县主就力大无穷了?难道当真如同小太监宫女们传的那样,这位应县主是天降福星? “九福公公好呀,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九阙瞬间露出一个端庄淑女的微笑,随手将那根庞大的柱子扔在一边,发出沉闷的声音。这对比强烈的一幕险些叫九福晕过去,不是,这满京城的名门贵女,有哪一个像应县主这般力大无穷?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般与众不同,也就不是应县主了。 九福公公的素养也不是盖的,立马露出一个热烈的笑容,那叫一个亲切。 “哎呦,我的县主哟,您这都几天没见陛下了?陛下想你想的紧,这不,才过几天呀,就巴巴的让奴才带着这口谕来了。请您入宫一见呢。县主有空没有?若是有空,拾掇拾掇就跟着奴才进宫?” “当然,请公公捎待片刻,我一会儿就好。” 方才应九阙跟大家一起搬东西弄得一身灰尘,若是这样进宫难免有些不具体,于是跟九福公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回去整理自己了。倒是这边儿剩下工作的人看着九福公公一行,眼里的好奇止都止不住。他们虽然生活在皇城脚下,但对于那座巍峨富丽的宫殿依旧十分陌生。 老百姓嘛,对于上层世界还是比较好奇的,尤其是如今的皇帝陛下,如果说之前他们对景泰帝不太了解,但是自从这次景泰帝大刀阔斧的将无忧洞整理干净,大大赢得了民心。大家虽然明面上不敢讨论,但私底下和家人说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赞叹的。这可是个把他们老百姓放在心里的好皇帝。 因此,九福毫不意外的收获了一群满是善意的好奇眼神,这对他来说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自从他入宫服侍陛下以来,周围递过来的眼神什么都有,居高临下的,鄙夷厌恶痛恨的,就是没有这么纯然的善意。 倒是叫九福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这会儿。一群小孩儿仰着脑袋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为首的那个还像小大人似的开口。 “这位公公,陛下叫我们应大人进宫干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呀?不会是因为那个林侍郎执意要和我们应大人分宗所以要说她?公公,我们应大人可是个好官儿。那个林侍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过,上来就把我们家应大人逐出家门。不就是担心应大人连累他吗?这么多天下来,应大人平安无事,倒是他,私下都被人笑死了。” 九福作为陛下最信任的大总管,对于京中动态自然了解颇深。这件事他也听说过,不过是当成个笑话听的。那个林侍郎平日里看起来也算聪明机灵,要不然也不会四十多岁就做到侍郎的位置上。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频出昏招。 像应县主这样的天降麒麟女,不好好捧着惯着养着,反而逐出家门,真不知道他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先不说应县主根本没犯错,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看在那些霹雳火的份上,陛下也不会惩罚她,反而会把她当成吉祥物一般高高的捧着! 那可是说不定能改变整个天下局势的武器。林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就落在应县主身上,想不到对方不仅不要这天赐良机,甚至还要把麒麟女女赶出去,当真昏头。 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赶出去,不管怎样,这些和他都没关系。倒是这几个小孩儿…… 天气渐暖,大家衣裳也穿的轻薄,看见这几个孩子缺少的手脚,九福心里一动。 这几个就是应县主救下来还亲自抚养的孩子吧?瞧这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哪里还有被磋磨的小乞丐模样?可见这位县主是当真心地善良,不是用这几个小乞丐来为自己添一层好名声。如今这天底下,像应县主这样纯然善良的人可不多了。 像他这样的人,感受到的恶意太多,遇到个真正善良的,难免觉得,这日子啊,还是能过下去的。 于是当应九阙出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九福公公十分真诚的笑脸。 九阙:“?” 第八十七章 你想出个远门儿不? 虽然不知道九福公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九阙还是十分配合的也跟着露出个笑脸。 随后一行人就到了皇宫,进到那熟悉的养身殿,九阙其实也奇怪,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召她?之前无忧洞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 而当景泰帝把一沓证据摆在九阙面前时,九阙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皱眉,原来这些纸上记载的都是朝中大臣,王公贵族服食回春丹上瘾的证据。 “如果不是派专人去查证,都不知道底下有这么多大臣都有吃回春丹的习惯。自古以来,王公贵族服食丹药早有记载,不过是附庸风雅的证据罢了。朕以前也不觉得吃丹药会吃出问题,可是集合整个太医院之力对那些丹药进行探查之后,无一例外的发现,所有的丹药里都含有不同用量的朱砂水银。这几日太医院谢明尘用那些丹药喂食老鼠兔子鸡鸭等小型动物,无一例外,要么疯癫发狂,要么直接暴毙。由此可见,这丹药不可长期服用。” 景泰帝说到这里突然闭嘴,脸色有些难看。九阙仔细想了想,再对照一下听说来的丹药特性,试探性的发问。 “难道那些吃丹药的人已经上瘾,无法戒断?” “……比那还要严重些,朕有一个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他在那场战争中身中十九刀,刀刀见骨,虽然侥幸活下来,可是那些伤口每天都剧痛不止。虽然有太医院随时诊治,可不知为何我那兄弟的痛楚从未减轻过。” “大概五年前起,我那兄弟的状况突然有了很大转变,还以为是太医院的药方终于有了作用。可这次查出,他是因为服用了大量回春丹才勉强抑制住痛楚。那丹药剧毒无比,怎能让他长期服用?于是朕下令断了他的丹药供给。可没想到……” 不知回忆到了什么让他痛彻心扉的事情,景泰帝眼底闪过一丝悲痛。 “我那兄弟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哪怕从那之后一直饱受疼痛侵扰,却从来没有认输。可是在断了几天丹药之后,我那兄弟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着侍卫把那丹药给他……那几乎不像是我那位兄弟了。” 那种卑躬屈膝,趴在地上祈求别人把丹药给他的模样,哪里像一个身经百战,不屈不挠的将军?更像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 也是从那时起,景泰帝深刻认识到回春丹对人们的危害。连他兄弟那样意志力坚定的人都会变成这般卑躬屈膝的可怜虫模样,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更难以控制。 若只是个普通人,影响的也不过是自己和小家,可若是放在朝廷重臣身上呢?要知道他们的每一个决策对底下百姓来说都如山峦一般沉重。哪怕只是轻微变动一点点,落在百姓身上,也会难以承受。 若是这些丹药用在他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身上…… 就算是宫中最严谨的太监宫女,终究也是个人,只要是人,总会有缺点,若是吃那种丹药上瘾,由别人控制住丹药的供给来源,要求他(她)做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比如说在皇帝的饮食中下点儿慢性毒药。又比如说晚上趁着皇帝睡着的时候,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让冷风吹进来。又或者寒冬腊月的时候将碳盆燃的更热烈些,门窗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种只需要抬抬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就能换到让自己重回极乐的丹药,想必很多人都愿意。尤其是,丹药上瘾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礼义廉耻,良知公俗。哪怕是杀头灭九族的大罪,也抵不过他们那一瞬间的痴狂。 景泰帝简直越想心里越发寒,趁这个机会在宫中好好搜查了一番,并且命令太医院的人一一进行诊脉,还真让他揪出来许多脉象古怪的宫女太监。秉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景泰帝直接把那些宫女太监圈禁起来,命人不间断监视,还真揪出来几条外头丹药流入宫中的线。 虽说已经把那些有异样的人连根拔起,但景泰帝心里依旧扎了根刺,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身边的人。要说这个时候他唯一可以信任讲述的人,那就只有应九阙了,毕竟这是个连自己心声都会被他听到的人。 就比如说此刻。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毒品上瘾?如今这个时代有这样的技术?不过这也说不定,不都说中医博大精深?再结合一下炼丹术,说不定还真能弄出这种会让人上瘾的丹药。还好我没吃过乱七八糟的丹药,那些丹药上瘾的人估计跟毒品上瘾一样,人性会逐渐丧失。不得不说老皇帝做的真不错。要是把那些人继续放在自己身边,还真是给自己搞了颗定时炸弹。】 景泰帝微微松了口气。不是没有臣子觉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必要,可他就是不放心,如今得到应九阙的赞同,也算有了点儿心理安慰。 “陛下需要微臣做什么?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景泰帝就喜欢应九阙这不需遮掩坦坦荡荡的性子,给她安排点儿活儿,也不需要推三阻四。因为只要能做到,九阙就不会推辞。 不过景泰帝还是仔细斟酌了下才开口。 “朕想交给你一项需要保密的任务。这天底下最上等朱砂的产地在黔州,就是这么巧,那些被查出来的丹药所含朱砂品质上等,而更巧的是,几年前泉州那边的朱砂大矿发生崩塌,已经许多年不产上等朱砂了。朕查了查黔州州那边的账本,总觉得有问题。可民间不是有句老话吗?天高皇帝远,朕如今身在京城,不能把控黔州的局势,所以需要一个人去往泉州,查清楚朱砂大矿是不是真的崩塌。九阙,你可愿意做这个钦差?” 九阙想了又想,她对于出远门儿这件事儿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如今手上正建着的新村还需要收尾…… “陛下,微臣当然愿意。但臣手下的残老新村……” “这个没关系,朕会让戚征接手。他的人品你能信得过吧?不过他也只是帮忙收个尾,这件事的功劳还在你身上。毕竟如果不是应卿,也不会有这么绝佳的处理方法。” 第八十八章 秘密钦差 这下九阙没办法继续推辞了,毕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陛下难道准备让自己单蹦一个人过去?虽说她手上有把子力气,可对如何做个钦差一窍不通啊。 “这点你无需担忧。朕会给你派几个副手,还是你想自己挑选?” 这是可以挑的?如果当真挑选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恃宠而骄啊?当然了,如果真可以挑选的话,她还是想挑淳于他们几个熟识的。 【不过我要是提淳于他们的名字,老皇帝会不会认为我结党营私?不行,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官员,绝对不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老皇帝一定是在试探我的忠心。这个时候怎么能自己开口?说不定的皇帝早就已经把人选拟好了,只是跟我客气客气,我可不能当真。】 于是九阙十分诚恳的表示。 “微臣惶恐,全听陛下做主。” 看起来倒是个谦虚谨慎的臣子模样,但景泰帝早就已经把她的心声听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忍不住嘴角一抽。就她这点儿当官的资质,比起那些老谋深算的臣子当真是差远了。这还担心自己忌惮,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呐! 早就已经知道应九阙是个什么人的景泰帝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点了淳于霜谢明尘甚至魏渊的名字。 “这三人能文能武,淳于霜是把办案的好手,魏渊武功不错,这一路奔波劳累,人吃五谷杂粮,免不了会生病。谢明尘虽然年轻,却是太医院的一把好手。那批丹药里的问题就是他看出来,此行去黔州,他的医术定能派上大用场。你还想要谁?朕一并给你。” 听见这话,哪怕是九阙并没有点亮的智商,也觉得大大不妥。瞧陛下这话说的,把朝廷命官说的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想要哪个要哪个。就算她想要,可对朝廷里的官员也不了解呀,而且听陛下所言,淳于他们三个就已经足够了,还要再加上一位崔逐风前辈,那位前辈的武功当真是天下第一。说不定比魏渊还要高。 想了又想,觉得他们这人手配置已经足够,于是应九阙摇摇头,顺便还拍了一句马屁。 “陛下的安排定然最周全,微臣也觉得很好。” “果真?” “果真。” 生怕老皇帝察觉不到自己的诚意,九阙配上点头的动作,表情那叫一个诚恳真挚。要是不熟悉她的人说不定还真会被骗,但是对于已经把她心声听的清清楚楚的景泰帝而言,这小丫头片子就是在装蒜。 不过很奇怪的,景泰帝并没有觉得生气。 若是换成别人在自己的努力即将出成果之际临时被替换,说不定心中该如何恼怒,可换成九阙这孩子,遇上这种在外人看来极其不合理的事,也一点儿都不生气。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到有人摘桃子,只想着把老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办妥。如今这年头,像九阙这样实诚的孩子是真不多见呀。这也幸亏是自己,要是换成别的皇帝,指不定得把这孩子搓磨成什么样。 “应卿放心,该给你的,朕一星半点儿都不会少。给你加官进爵的圣旨已经备妥,等你从黔州回来,一并加封。” 【啊,原来我还能加官进爵?还以为只能做六品巡城御史,不过这个巡城御史的活做起来也挺舒服,大家很热情,说话又好听,还不用面对朝中那帮大臣的老梆子脸。不过加官进爵应该是件好事吧。这么一路升上去会不会比那姓林的官职还高?要真是这样,到时候我要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炫耀,气死他!嘿嘿嘿……】 “能为陛下办事是微臣的福气。” 景泰帝真的很想挑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同时心中有种诡异的平衡感,原来九阙对那些不喜欢的人都是一视同仁,哪怕对方是他亲爹也是如此。 不过这么说来,林炜还真不是个好爹啊。如果九阙是自己的女儿该有多好…… 两人各自畅想了一番,然后敲定了去黔州的具体行程计划,景泰帝就让九福送九阙出去了。送应县主出去的途中,九福忍不住对她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脸。真是多亏了应县主的福,魏渊那小子才有更多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次去黔州当然会有危险,但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若是魏渊那小子不能从这件事中历练出来,那以后他也不必舔着脸在陛下面前提他的名字。魏渊那孩子当然是个有能力的,可这世上有能力的人海了去了,能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露脸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就算再有才华,没有施展的地方也是白搭。 “应大人,此去黔州,还得托应县主多照看照看魏渊那小子了。那孩子虽然年纪不小,可心里缺根弦,愣头愣脑的厉害。有什么活只管指挥他去做,要是他胆敢不听话,您回来告诉我,我替您抽他!” 这话说的,九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魏渊就算真做了错事,那也不是她能责怪的了的。不过这位总管大人的意思也很清楚,大家彼此照应罢了。 于是两人难免互相谦让了一番,等笑眯眯的把应县主送走,九福总管回头就去找魏渊,再三强调,就是你自己被砍了,也不能让应县主伤到一分一毫!魏渊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自从认识应九阙,陛下和义父的行为举止就古怪的很。每次出去办案都要交代他这些话,魏渊真的很怀疑应九阙跟陛下的关系。 当然了,这样的话他也就是想想,可不敢叫义父听到。 这边九阙回到家里,把应远道几个孩子叫过来好一声叮嘱,她这次去黔州还不知要去多长时间,把他们放在家里难免担心几个小孩子的安全。之前在皇宫里干脆跟陛下求了情,她走的这段时间把几个孩子放在皇宫里。要说这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老皇帝的所在。尤其这次老皇帝还把整个皇宫从内到外狠狠清理了一遍。九阙对此很放心。 就是几个孩子很舍不得她。 “大人又要走了吗?” 第八十九章 淳于家 “是呀,不过不会去很长时间,你们这段时日乖乖的在皇宫待着,陛下是个很好的人,会保护你们。你们也要听话,皇宫毕竟不比咱们自己家,规矩多。不过也不必担心,有陛下在,没人会主动招惹你们。” “……这样啊。” 虽说应远道他们几个很相信九阙的话,但也分时候,就比如说现在,应大人不在京中,而他们要去传说中的皇宫,总觉得心里没底气。但大人就要出发,总不能在大人出发前还让大人担心他们吧? 于是几个小家伙虽然心里忐忑,却都没有表现出来,成熟的有些过分了,看着他们这样,九阙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她这次出去不是游玩,而是有任务在身也不好带着他们,而且泉州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能确定,万一有危险呢?几个孩子还是太小了,不能保护好自己。 “嗯,这样吧,等你们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我就带你们出去游玩。天下这么大,五湖四海十六州,每个地方的景致都不同。到时候我们一起游遍天下,你们说行吗?” “真的?!” 应远道几个小孩子那叫一个兴奋。大概小朋友们总是向往远方,在听到可以跟着自己最尊敬的应大人游遍五湖四海,几人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再三询问,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纷纷喜笑颜开。 有这样的大饼在前面吊着,小朋友们总算不觉得落寞了。 而淳于霜几个在得到陛下的秘密召见任命之后,都纷纷回去准备。淳于霜出了皇宫仔细想想,还是朝着桂花胡同走去。 其实她对整个京城的地形都很熟悉,却觉得走往桂花胡同的路途是如此陌生艰难。只不过就算走的再慢,这条路也总有尽头。当看到那条胡同口熟悉的街坊邻居时,淳于霜还是逼着自己露出了个笑脸。 街坊邻居们见她回来,既惊讶又高兴,毕竟这可是从他们这条胡同里走出去的官儿。哪怕是个女娃子,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员。这会儿热络又不失礼节的纷纷走过来打招呼。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把淳于霜围住了,可她却并不觉得不喜,反而由衷的松了口气。 她还是更喜欢和街坊邻居们说话,只不过就在众人叙旧的时候,一道疑惑的女声响起,让淳于霜整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霜儿?你回来了?!” 淳于霜静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露出个标准的笑脸。 “娘。” 从人群中挤进去的是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要比周围这些街坊邻居富贵些,但或许是过于操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些。这会儿看到穿着官服的淳于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温柔上前,带着淳于霜回去。 淳于霜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耳边是中年妇人语气轻柔的絮叨声,从家长里短说到街坊邻居的消息,她的态度是如此的熟稔,就像淳于霜从来没有离开家一样。 因为她的态度,淳于霜僵硬的身体略微放松,只是在迈入那道小院的木门时,脊背忍不住挺直。小院的藤椅上正躺着一个懒洋洋晒太阳的人。 “回来了?怎么去这么长时……逆女!你还有脸回来!谁让你回来的?滚出去!” 那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前半句明显是对着淳于霜的娘说的,后半句是看到了站在中年妇人后面的纯于霜,原本温和的语气顿时变得激烈。 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手臂激烈的挥舞,就像看到了自己此生最大的仇敌。这哪里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是见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淳于霜原本就僵硬的脊背此刻更是挺直,她安静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父亲,没有说话,倒是站在她前面儿的中年妇人小声劝慰。 “好了好了老爷,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别生气了。就算霜儿再不好,也是你的女儿啊。这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你?!” 那中年文士模样的男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妻子,抖的不行。 “还不是你宠的?!要不是你宠着惯着,她会长成现在这丢人现眼的模样?一个女子,抛头露不说,还非得去刑部那种阴森的地方,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定下人家成亲。你瞅瞅咱们周围的街坊邻居,有哪户人家的闺女像她这样?我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我现在为什么不出去跟老于头他们说话喝茶下棋?那是因为我觉得丢脸。人家的女儿一双儿女都八岁了,承欢膝下,别提多舒服了!她呢?连个人家都没找到,再继续这样下去,有哪个男人能看得上她?” “这女人不比男人,过了十八岁就很难再找到同年龄段更好的男人。我这是当爹的才说这样的大实话,这要是放到外面那些陌生人身上,他们才不会管你女儿嫁没嫁出去!” “好了好了,少说几句,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个当爹的就闭嘴吧。老大他们快回来了,你去沏壶好茶,待会儿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有淳于氏的从中斡旋,这对父女总算没有在淳于家的儿子们回来之前继续争吵。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淳于霜一直都没说话。 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一桌子好饭菜。外面也传来了喧闹声,随着推门的声音,一连走进来三个高挑的身影。或许是在进家门之前就听街坊邻居们提起过,所以看到坐在桌旁的淳于霜,三兄弟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还不咸不淡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淳于霜的娘刚刚忙忙碌碌半天,做了一桌好饭菜。也不让淳于霜插手,毕竟她还穿着官服,这会儿见人都到齐了,热闹的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只不过,淳于宏看一眼坐在桌子旁边一动不动的女儿,忍不住皱起了眉,习惯性的教训。 “看你娘忙碌这么半天,你也不知道搭把手,你就是这么当人女儿的?忠孝之道这么快就忘了?!” 第九十章 不孝逆女! 淳于霜看了一眼桌子旁边老神在在坐着的三个兄长,没有搭话。谁料想看到她这样,淳于宏更生气了。 “你看你三个哥哥做什么?他们三个是男人,哪有男人下厨房的?你是个女人,哪怕在外面做了官也还是个女人,回到这个家你就得帮你娘做事!我让你帮个忙难道能累死你不成?你就是这样做官的?做官讲究忠孝仁义,你说说你做到了哪一点儿?你除了回来气死你老父亲,还能做成什么事?在刑部七年了也只是个正六品司务,女人就是不行。如果你早听我的,当初把这个官让给你哥,你哥现在早就扶摇直上了!你们可是骨肉至亲!你真是……” “啪嗒!” 一甩手把筷子扔在桌上,淳于家所有人都愣了,紧接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淳于霜。以前淳于霜也会当着全家人的面教训这个离经叛道的妹妹,不管淳于霜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从来不敢违抗。可以说她二十五年来最大的一次违逆,就是拒绝把自己的官位让给家中的几个哥哥。 可她才多长时间没回家,就已经敢当着全家人的面跟自己亲爹甩脸子了? “你!你!好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逆女,从小就一身反骨,现在看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人子女,父亲教训你几句,你竟然还敢反抗?反了天了!别以为你现在当官儿就了不起了,只要我一句话,你这个官儿能不能继续当下去还是两说!” “老爷!爽儿她不是故意的,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就别吵了行吗?街坊邻居都听着呢,要是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就麻烦了。” 淳于宏瞪了自己发妻一眼,不过她说的有道理,老头子还是渐渐平息下来,只不过看见淳于霜那张无动于衷的脸,怒火再次翻腾。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问题,他家一共四个孩子,前三个儿子虽说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但有他帮衬着,在礼部做个芝麻粒大小的官,日子好歹也能过得去。 偏偏这个最小的女儿,从小就倔强。小的时候,不过是让她和发妻在厨房里吃饭不得上桌,她就跟疯了似的大闹一场,闹得整个桂花胡同的人都知道。弄得淳于宏很没有脸面。这年头,不让家里的女人上桌难道不是常识?老家那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也从来没见哪个做闺女的敢大闹一场,甚至还敢掀桌子。偏偏他这个闺女就能做到! 只不过因为那一场大闹,怕被别人看笑话,淳于宏没法子,只能让母女二人上桌吃饭。这也就罢了,不过是件能窝在家里的事儿。可这死丫头,在十七岁那年竟然背着家里所有人偷偷去参加了刑部司考!更叫人生气的是竟然还过了! 虽然已经过去整整八年,可他依旧记得当初得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愤怒,毕竟那时候他早就已经跟同僚同僚商议好,要把淳于霜嫁给同僚的儿子,那同僚的儿子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儿,前头也有一房过世的妻子,可人家可是堂堂正正通过科举考上来的! 前头的妻子只留下一个两岁大的女儿,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做什么?等淳于霜嫁过去,做了当家主母,生他七八个男孩儿,地位不就有了?偏偏这个逆女,在一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跑出去,考什么官?! 而且还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他那个同僚听说这件事之后直接就退了亲。那位同僚的原话。 “我家儿子太过老实,本来是想给他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持家。淳于兄家中的女儿我也见过,本以为是个老成持重的,没想到心有沟壑,竟然连刑部的司考都能考上,当真了不得。我家那个蠢儿子,配个一般人也就罢了,可却配不上你家闺女啊,齐大非偶,我是高攀不上了,淳于兄还是为女儿另择良婿吧。” 虽然那位同僚说的委婉,但淳于宏却觉得自己的颜面都被丢干净了。家里的三个儿子别说刑部司考了,考了好几年,连个不入流的小吏都考不上。偏偏这个女儿,一次就考上,这不是让别人笑话家里的儿子们不争气,连妹妹都比不上吗?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阻止你识字!你学了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忠孝节义全,却做不到一个女儿应该有的孝道!当初你三位兄长那么艰难,没有好的官位,根本娶不到好的妻子,不就是让你把官位让出来,你竟然离家出走!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怎么敢离家出走?你这名声传出去,哪个好人家的儿郎愿意娶你?!” “你三个哥哥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他们平日里难道对你不好?不过是个小忙你都不愿意帮,如今还上赶着回来做什么?别以为你当了官就了不起,世界上当官的人多了去,人家都没你你这张狂样!” 淳于宏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会儿不断的大口喘气,发妻连忙上前拍他的脊背,生怕他气晕过去。同时给淳于霜使眼色,想让她趁机服个软。 然而淳于霜依旧坐着没动,她只是看一眼没说话的三个兄长,气喘吁吁的父亲,担忧的母亲,末了,冷笑一声。 淳于宏顿时大怒,声音猛然拔高! “逆女!你笑什么?你把咱们家弄成这个样子还能笑得出来?!我真后悔当初你娘生你的时候没把你淹死!” “那你就去啊!” 淳于霜一挥手直接将面前的杯子砸在地上,瓷器粉碎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在淳于宏发怒之前,淳于霜冷漠开口。 “少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当初就算我愿意把官位交出来,家中三个兄长,你想让谁去当官?!官位可是只有一个!” “那当然是!” 淳于宏险些将幼子的名字脱口而出,好在临时看了一眼两个大儿子,才艰难的咽回去,皱着眉头训斥淳于霜。 “逆女!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反正没有将官位名额让出,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第九十一章 无差别攻击 “是啊,你也知道我没有把名额让出来。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官位,我在辛苦劳作,操持家务的同时挤出时间,哪怕不睡觉我也要用功,我准备了整整三年!我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结果,我可以走出家门,可以不必被你这样的人操纵人生,凭什么要把我辛苦得来的官位拱手让人?” “兄长?哈!” 淳于霜不屑一笑。 “你从来都重男轻女,他们三个从小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用功读书,就能吃饱穿暖,我不仅得帮着娘操持家务,做饭菜,还要被冷嘲热讽惩罚!只要我的功课稍微超过他们,接下来一个月我都得夹起尾巴做人!凭什么?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难道我凭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结果也要无缘无故让给别人?就因为他们是儿子而我是女儿?” “你既然如此高风亮节,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五品官让给二叔让他做官?!反正你们也是骨肉至亲,你这个当哥哥的,为什么不让着自己的弟弟?!” “你!你!你这个逆女,真以为攀上了应九阙就能飞黄腾达?!不过是个女人,早晚要成亲生子照顾家人,早晚被拉下去!” 淳于宏嘴唇抖得不成样子,几乎站不稳,可淳于霜一点儿都没有闭嘴的意思。她本来没想多说什么,毕竟家里人是什么样子她早就清楚,说的再多他们也只会装死。可淳于好说什么不好,非得说应县主,应县主光风霁月,高风亮节,哪怕立了大功也不喧嚷,明明做了好事也不留名,这些人凭什么说她?难道就因为女人的身份?! 多年的忍耐在此刻终于破功,淳于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既然让我伟大无私为家人奉献,你就给我做出个榜样来啊!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一点儿圣人该有的品德都做不到?” “再说,你让我把官位让给他们?” 淳于霜指了指旁边装死的三个哥哥,不屑一顾。 “他们三个被你悉心教导,考了十几年都考不中!被你荫蔽在礼部做了这么多年小吏,还是一事无成!至今依旧是小吏!就算我将这个名额给他们又如何?当初我考上的可是九品置办,不入流的微末小官,既没有经过正经的考试,也没有族人长辈提携,八年过去,你不过比我高半级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你做了三十年官才到五品,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就算我把名额让给他们中的一个,你觉得他们如今会是什么品级?” “吏部考核官吏,接连三年,他们三个都是下下等!要不是你每年塞大把的银子,他们早就被撤职!事到如今,你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将一切都怪我头上,不过是在躲避自己的职责!你以为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就能独善其身?错了,别人只会嘲笑你,苦心教养的儿子一个不成才,忽视的女儿却接连升官!” “怎么?你是嫉妒了?嫉妒我比你年纪小就能得到陛下赏识升官?哈!当真狭隘!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应县主主审无忧洞一案,上下共管,不出几日,经营上百年的无忧洞就被连根拔起,有罪和有失者都被判刑,谁敢说一句她是个女子让她把功劳都让出来?!我朝有应县主这样的女子,才是天下女子之福!” “而像你这样的男人……” 淳于霜冷笑一声,看着面前这个气的直喘粗气的男人,头一次觉得,记忆里那个如同山峦般高大的男人也就这么回事罢了。 事到如今,还想用所谓的父亲威严逼迫自己为他所用。句句不离当初的官位,半个字也不提她如今的成就。真正跳出女儿的范畴,才能看出,淳于宏,就是害怕自己吧。害怕身为没用的女儿的自己会超过他,会比他还厉害,所以这些年,他不说帮忙,反而时时刻刻不忘提及当初让自己读书识字的恩惠。 可这到底哪里算恩惠了?不过就是高高在上的妄想罢了。 “不过是担心越来越多的女人超过你们,踩在别人头上的很好吧?你踩在女人身上习惯了,所以很难接受会被女人踩在脚下?” 淳于宏猛然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过去,发妻连忙拍打他的胸口和脊背,一边坐着的三个儿子也不装死人了,一叠声的询问自己亲爹的情况。三儿子甚至暴躁的抓住淳于霜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猛然挥下! 另外两个哥哥其实看见了小弟的动作,但是他们权当没看见,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畅快。这些年,淳于霜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大山般死死压在他们头上。在礼部,每每听到他们的姓氏,总会有人表示惊诧。 “淳于?哦……你们是刑部那位厉害的淳于大人的兄长?淳于家果真家传渊源啊,你们家一共四个孩子,每个都这么出色,真是叫人羡慕……” 这种酸唧唧的话还是最轻的,那些冷嘲热讽,他们三个早就受不了了。如今看见淳于霜这般不服管教的模样,怎么还能忍得住?让她受点儿教训也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淳于霜扭住老三的胳膊,狠狠朝着反方向一扭,老三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走开,心有余悸的捧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盯着淳于霜。 “你敢对我动手?” “你都要打我耳光,我凭什么不能动手?怎么?我平日给你的印象就这么软弱,以至于你都不敢相信我会反击?” 淳于霜随意甩了甩手,之前跟应九阙在一起的时候,应大人总会在闲暇时间教她几招。应大人并不会功夫,但对于人体的弱点出乎意料的了解,虽说她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可用起来相当顺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实验的对象会是自己亲哥罢了。 这会儿,另外两个男人面色不善的盯着淳于霜,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加一起还能打不过?淳于霜就是欠收拾,那张得意的练他们实在是不想再看了! 第九十二章 莫名的恐慌 “怎么?这是想对我动手?” 淳于霜丝毫不怯。 “看清楚,我身上穿着官服,我的品级比你们都高。你们动手,那就是殴打朝廷命官,想吃官司?还是想丢官撤职?” 听到这几句话,三人又有些犹豫,他们对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还是很看重的,否则,也不会听说淳于霜回来就立马赶回家。只是淳于霜未免太过难以讨好,他们什么都没做,淳于霜就又喊又叫,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不愧是女人,就是情绪化的厉害。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再说,你难道就只是刑部官员,不是淳于家的女儿?!我们当哥哥的,教训教训妹妹怎么了?” “在我还穿着官服的时候,你们就不是我哥哥,别跟我扯关系!我……” “啪!” 淳于霜冷不丁被一个巴掌扇到脸上,整个人都侧歪过去,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淳于宏都忍不住瞪大了眼。 淳于宏的发妻,那个几乎没人知道她叫什么的女人此刻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伸手打了她的女儿。看见淳于霜面无表情的站直身子,她有些慌乱的想要伸手去抓淳于霜。 “不是,我不是故意,霜儿你别生气,娘真不是故意……” “我明白。” 淳于霜打断对方的话,一张脸仿佛结满了寒冰,她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过她娘,这会儿,包括淳于宏在内都慌了。他们可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对淳于霜下手。尤其是,淳于霜还穿着官服呢! 淳于霜这会儿有些失望。 “我从来都知道,你一直都不会为我说话,你只会说,‘霜儿啊,谁让我们托生成女人呢?身为女人,就得温柔贤惠,就得为了相公儿女付出一辈子。你爹脾气不好,你就多担待担待,就当是为了娘成不?’” “哈,我早就该知道,能对五岁的女儿说那样话的女人又会是什么好娘?!你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就想让我也过得一塌糊涂不成?!我最恨的人其实不是淳于宏,我最恨的人是你啊!你为什么不能坏的彻底一点儿,如果你像他们四个这样,我就不必这么痛苦了!你就像根蛛丝,勉强挂着我的命,却总要给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还不如是个纯粹的恶人!” “娘不是,娘真不是故意的,霜儿,你就不能原谅娘一次吗?娘又不是坏人……” “我告诉你,别想着再继续劝我,我不会过跟你一样的生活,我不会变的跟你一样!我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做一个只知道相公儿女,只会被困于内宅的女人!” “别想再用那点儿可怜的母爱来操控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稀罕了!因为我已经见过更强大的人,她不会为了爹娘的薄待而怨恨,因为她就是她!就算不被家人承认,我就是我,我还是我,你们的看法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改变。” 淳于霜深吸一口气,语气渐渐平缓下来。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等等,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想断亲?!” 淳于宏紧走几步追上去,问出口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可是见了同一说一下也没回头的模样。才不得不相信对方是真的不想跟他们家再有丝毫关系。他愤怒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只有为人父母的嫌弃女儿要把女儿赶出门去,还从来没见过有女儿主动和家里脱离关系!但此刻猛然想起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应九阙,那位不就明目张胆的跟家里断绝关系,并且主动分宗出去了吗?林炜可是礼部侍郎,正三品官员。即便如此,应九阙都没有后悔,这么多天了也没听说主动往林家求和。 然而不管他喊的多么大声,淳于霜大步走出家门,没有一次回头。眼见这个不孝女是真的不准备回来,淳于宏难免生闷气,回头看到失魂落魄的发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她几句也就算了,你干嘛打她?不知道她如今已经是官儿了?民打官是什么罪过你难道不知道?” 淳于氏顿了顿,后知后觉有些害怕。但是…… “相公,不是你说为人父母打女儿不犯律法吗?” “你?!愚蠢!我那是吓他几句。你真打她,万一她存心使坏,给咱们儿子公务上使绊子怎么办?她现在的官职已经快赶上我,还跟那个应九阙攀上了关系,要是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坏话,咱们一家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淳于氏被吓得一愣,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突然出手,就是莫名觉得一阵说不出来的恐慌。好像她之前所有的想法做法突然被揭露是不对的一样。这让她怎么能不恐慌?而且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身为女子难道不当以柔顺为主?而且她这个当娘的打孩子几下怎么了?这天下也没拿到律法说当娘的打孩子不对呀! 她这一辈子都温婉柔顺,说白了就是毫无主见。在家就听爹娘,嫁了人听淳于宏,现在也经常听三个儿子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她实在是不明白女儿所说的跟自己不同的路到底是什么,难道出去做个官就能变得更好? 可是这女子早晚不都得出嫁?嫁的早些还能找个如意郎君,嫁的晚了不都是那些被别人挑剩下的人?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爹娘的苦心呢?难道当娘的还会害她不成?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这孩子就是一根筋,也不听话。总有一天,这孩子当了娘就会明白,为人父母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到那个时候她才能明白为娘的这颗苦心啊。 “没事,这孩子就是嘴上硬,之前不也说过不会再回来,可不也回来了?等她慢慢醒转过来就成了。好了,咱先吃饭吧。你身子不好,得好好补补。这只鸡我炖了整整两个时辰呢!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也坐下,平日里出去做官辛苦了,瞧你们,都瘦了,娘是真心疼啊……” 第九十三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一家子是如何其乐融融淳于霜不知道,她只是冲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这会儿跑到了官宦们住着的街道。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淳于霜知道这是那些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住的锦绣街。 她在此处没有朋友亲人,于是转个了弯儿,准备离开。结果就是那么巧,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从府门急匆匆走出,本来淳于霜也没在意,但问题就在于那个男人,不是谢明尘吗? 对于这位医术高明,为人也不叫人讨厌的太医,淳于霜还是比较尊敬的,再加上这次又要和他一起去黔州,于是就想上前打个招呼,结果紧接着就从那府中冲出来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女,拉着谢明尘的衣袖不让他离开。 “谢明尘!咱们家是欠了你吗?为什么你放着大好前途不去,非得做什么太医啊?!你的才华明明可以轻松在官场上出头,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你最少也得二十年才能出头,而且,太医院那群人讲究论资排辈你懂吗?你既没有拜他们为师,又没有同门情谊,不过就是自己看了几本医书,真当自己能做绝世名医?” “是啊尘儿,你祖父一辈子也就只是个野医,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你难道不知道时光易逝?这人要出名,得趁早。你要是还这么拗着,总有一天会后悔啊!” “小弟,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吧。咱们爹娘一辈子吃的盐比咱们吃的饭还要多,听他们的话少走几步弯路不好吗?而且你当了官,我也可以照看你,谁也不会给你眼色看,这难道不好?” “而且你做了太医,官职这么小,怎么给你求娶世家小姐?难道你想娶个山野村妇不成?” …… 熙熙攘攘的,淳于霜觉得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因此干脆停在角落里不出声。只是想着刚刚看见的府门匾额,有些意外。 这位谢明尘太医,竟然出身晋阳谢家,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晋阳谢家,那可是不知道绵延了多久的世家,这种世家大族,可能在朝中不是那么显眼,但世家的底蕴在那里放着,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这位谢太医有个好出身,但是志不在做官,估计是和家里闹翻了。毕竟之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出身。而且像这种医术出色的年轻太医,在太医院一般都是被压榨的底层,要不然之前陛下也不会把他弄出来和自己一行人去办案了。 谢明尘一直没怎么开口,这会儿表情不太好看,但因为天性温和,也没有大声拒绝,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轻声拒绝。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祖父既然身体康健,我就先回去了,我告假的时间不长,诸位,告辞。” “你等等!别拿你祖父压我们,他老人家如今就不后悔?你这么个岁数,一没娶亲,二一事无成,他早就后悔了!你现在回来,我立马去给你操办,绝对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是啊孩子,你就听一句劝吧,也算是为了叫你祖父宽心。成不?而且你现在怎么整日跟着那个应县主瞎胡闹啊?那是个不服管教的,都被自己亲爹逐出家门了,近朱者赤,跟那样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会受到些许影响。好孩子,你跟她可不一样,你可是谢家的子嗣,你可不能跟她学啊……” “……我先走了,祝各位身体康健,万事无忧。” 说完这句话,谢明尘起身挣开那些人的束缚,紧走几步穿过街道,刚好看见站在墙角处的淳于霜,两人都顿了顿,好在身后谢家人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没有追出来,这才给了两人喘息之机。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最终还是淳于霜打破了寂静。 “谢太医,好巧。” “……好巧。” 既然都碰见了,接下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共事,于是两人干脆一起走出去。路上,淳于霜没有就自己听到的所有话说什么,两人很是平安无事的分开了。 就是淳于霜难免在心里感慨,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谢太医看着两袖清风一身清爽没有负担的出尘模样,原来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啊。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家里人总喜欢将孩子改变的理由放在别人身上,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不是孩子发自内心这样想,就不会跟相似的人一起吗? 大家好像都是这样,将理由甩到其他人身上,自己好像就会轻松许多。孩子跟着别人学坏了,总比孩子是自己教导成这样好吧? 至少这样想了之后,心理上会好受许多。 摇了摇头,将此事放在脑后,淳于霜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处豪华别院内,一个穿着华贵至极的年轻男人很是大笑了一阵。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三竟然就这么死了?暴毙而亡,两个皇子的身后哀荣都没有,真是……死的好啊!” 周围服侍的人瑟瑟发抖,连呼吸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小了许多。有许多事情,主子可以说出来,他们这些下人可不能听啊。 “老三啊老三,你不是一向自诩深受陛下喜爱吗?这回怎么就想不到陛下会如此狠心?啧啧啧,看来你这皇子,当的也不怎么样啊……” “主子爷,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 年轻男人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在我的地盘上,我说的话还能传出去?那我趁早也别想着谋求大业,赶紧洗洗睡得了。” 年轻男人对属下的担忧嗤之以鼻,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什么,颇感兴趣。 “说起来,陛下悄悄召见应九阙他们,准备做什么?查出来没有?” “属下惭愧,还没查出。经过之前那事儿,陛下如今对宫里的把控越来越严密,咱们的人好些都被拔出来,损失了好多个。” “废物!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好。”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年轻男人一脚将面前的下属踹翻在地,又恶狠狠的补上几脚,直到把那属下打的口鼻喷血,这才心满意足。盯着那地上的血迹欣赏了许久,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第九十四章 出师未捷 “行了,不过是踹你几脚,又打不死人。现在赶紧给我去查!一定查出来陛下到底要做什么!要是再没有结果,你这条小命也就不用要了!” “是!属下遵命!” 那下属擦掉脸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背朝着门退了出去,从始至终脑袋都垂的低低的,也不知道是何表情。 ### 半月之后。 前往黔州的官道上,两辆青皮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如今天气渐渐变暖,似乎是觉得热了,第一辆马车的窗布被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拂开,露出一张惬意的脸。 这一路走来,天气也很争气,舒适的紧,而且越往南下越觉得温度舒适。再加上还有朋友相伴,九阙完全把这当成一趟旅游,唯一不太好的是,这马车坐起来也太颠了。她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了几本话本,可当真的坐上马车才发现,要真是能在这跟开蹦蹦车似的马车里看清书上写的什么,她早就可以百步穿杨了。 “这天气越来越好了,就是有点儿热啊……淳于,你觉得呢?” 坐在马车一边的淳于霜掀开眼皮看了眼惬意悠闲的应九阙,那叫一个羡慕。 “你还睡得着?前天夜里撞见的那黑店店家,说不定有同伙暗地里准备刺杀咱们……” “嗨!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仨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有魏渊兄在,不用担心啊。” 挤眉弄眼的,淳于霜立即就反应过来应九阙这是说还有那位武功盖世的崔前辈在她们不用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任凭谁打尖住店那天夜里险些被剁了做成肉包子都会害怕啊!而且那天她还真吃了一个肉包子! 虽然谢明尘查验了之后再三保证那只是普通的牛肉包子,淳于霜依旧觉得恶心。一路上不知道吐了几回,现在才稍微好些。 不过…… “怎么觉得越靠近黔州,这路上就越不太平?刚出京城的时候,咱们一路平顺,这五天内,都遇见两伙强人了。” 由此可见,黔州知府对自己境内的情况把握的可不够好啊。但奇怪的是,黔州这边送往京城的折子,除了几年前朱砂矿脉崩塌,其余的一切安好,并没有提及黔州境内混乱的治安。 如果只是黔州知府一人的奏折也就罢了,可驻守这边的御史都这么认为,事情就不对劲了。 一个地方治理的好坏,从细微之处就能看出。这边层出不穷的强盗贼人,加上前几年朱砂矿坍塌,即使还没有到地方,淳于霜也觉得黔州一定是出了事。而且还是上下沆瀣一气,不敢让陛下知道的事。 正在沉吟的时候,赶车的魏渊猛然勒住马车,脸色严肃。 九阙还在那儿悠悠闲闲的补觉,马车猛的一停,直接撞在马车壁上,脑门儿都多出来一个大包。但她一声没吭,迅速拉着淳于霜伏低身子,小心翼翼的从缝隙处往外看去。 然而外面安静的很,整条官道上也就他们这两匹马车在赶路,周围连个路过的人影都没有,难道是魏渊神经太过紧张?不不不,魏渊虽然没有出过远差,可他毕竟是在陛下的金甲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身的本事不容小觑,哪怕武功方面比不上崔前辈,可是在其他方面也是相当出色,他的判断不可能会出错。 果然,下一刻,道路两旁的草丛中传出一阵细微的动静,紧接着数十根利箭就从草丛里射了出来。 “护好自己!” 魏渊低声吩咐了一句,挥动手中的长剑,三两下就把射出来的箭枝砍成了两半。然而,紧接着草丛两边冲出来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青壮年,每个手里都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器,朝着这两辆青布马车就围攻过来。如今正是草木旺盛生长的时候,尤其官道两边儿的草丛,没人维护,疯长的厉害。也正是因此,这草丛里边儿能埋伏这么多人。 魏渊武艺了得,跳出去不过三两下就将人砍倒一大片,然而奇怪的是剩下的人不仅不知道害怕,反而红着眼睛不断往前冲,谢明尘探出脑袋仔细打量了下这些不怕生死的人,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他们刚吃了大量丹药,如今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现在恐怕连疼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魏渊心里一沉。除非必要他不想动杀手,可如今这情况也容不得他不动手。 手中长剑寒光闪过,不多时就收割了数条人命。也是这个时候应九阙的喊声传了过来。 “诸位为何要攻击我等?若是想要钱财,我等愿意舍去钱财保命!” 然而这个打家劫舍用的最多的理由竟然没被采纳!那些人跟嗑药上头似的,哪怕同伴死亡也不觉害怕。九阙吸了口气,以往遇到的那些贼人,他们都会害怕,发现自己不敌之后,要么逃跑,要么跪地求饶。可眼前这批人倒是有些难办。如果让九阙形容的话,这些人更像是传说中的傀儡,不怕伤痛,是最好的耗材。看来背后这人对这群人的生死根本就不看重,所以哪怕这群人死光了,背后之人也不会跳出来。只会弄出更多的傀儡来阻拦或者杀掉他们。 但问题就在这里,九阙很清楚他们此行是绝对保密的,所以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更严重的是,崔前辈去哪里了? 这位前辈高人不喜欢和其他人相处,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哪怕跟着九阙,平日里也不现身,只在关键时候才会出来帮个忙。甚至也不愿意跟他们乘坐同一辆马车,这一路走来,那位崔前辈都是靠自己的轻功和双脚。 这当然很自由,很厉害,可在这种时候,九阙当真迫切需要崔前辈的帮助啊! 果然,就像九阙猜测的那样,下一刻从两边的草丛和山林里冲出更多神情麻木四肢略显僵硬的人,他们手中拿着纸包,等冲过来的时候两手一洒,大片的白色粉尘被撒到空中,逐渐形成一片迷雾,哪怕几人迅速捂住口鼻,也还是难逃吸入一口的命运。 不是,这不讲武德啊!谁家洒迷药会洒这么多?! 这东西药力强劲,九阙只是不小心吸入一口,顿时觉得头昏脑胀,视线的最后,只看到淳于霜砰然倒下的画面。 第九十五章 微不可见的善意 “滴答,滴答……” 恍惚之中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脸上。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赶路吗?怎么会有…… 不对! 九阙猛然醒转,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反而尽力让自己呼吸保持平稳,小心翼翼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所处的环境好像十分安静,分外阴冷潮湿,她好像躺在冰冷的地面,能感觉到无尽的潮气涌入自己身体,但是她模模糊糊听到喧哗声从远处传来。 看来她是被绑走了。 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是一串细碎的脚步,脚步的主人似乎身子虚弱,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似乎是个不会功夫的普通人,这还是崔前辈教的。不会功夫的人走起路来比较沉重,学过功夫的脚步较为轻盈。 她闻到了一股夹杂着汗臭和腐臭的味道。 紧接着,九阙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扶起,有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嘴。下一刻冰冷的,并不如何清澈的水缓缓落入她口中。九阙这才知道,刚刚那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或许是一只碗。 就这么被扶着喝了小半碗水,扶着她的应该是个女人,因为九阙感觉到这个人的身体线条,似乎有些干瘦。而且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沐浴,身上的气味并不清新。 但总的来说,这人好像没什么恶意。 于是九阙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眼,喂她水的那个人本来就在密切注视着九阙的身体状况,毕竟这人已经被带来一天了还没清醒,或许是吸入太多那种迷药。那种迷药如果吸入的太多,会死人。 果然,下一刻,这个被抓来的女子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其实,这个来照顾他的女人见过很多人,尤其待在这个鬼地方,见到的人就更多了,天南海北士农工商都有。但很奇怪,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脸上看到这样黑,这样纯粹的一双眼。该说是无辜澄澈还是历尽沧桑? 她照顾了九阙一整天,明明这个女子长得也不算那么好看,而且还瘦的过分,可在看到她那双眼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而九阙也在第一时间看清了刚刚帮自己的人。 那是一个几乎看不清脸的女人,长时间没有清洗,脸上脖子上都结了厚厚的垢痂,把整张脸都给堵住了。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夹杂着黄土和草叶树叶片。身上穿的衣服也成了土灰色,根本看不清原本模样。 勉强只能看出一双麻木的眼。 “咳咳咳,咳咳,请问,请问你是?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我的朋友?” 九阙嗓子有些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吸进去的那些白色粉末,之前昏迷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却觉得嗓子眼儿火辣辣的痛。 那个沉默不语的女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孩儿巴掌大小的东西,言简意赅。 “吃。” “啊?” 九阙愣了一下,见对方已经皱起眉头,只能手忙脚乱的接过那半个窝窝头。说实话,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这种冰冷坚硬的食物。不管是之前在庄子里还是林府,又或者去了皇宫,她的吃食不说最顶尖,也算上上等,因此九阙其实并没有觉得这里的食物和自己原先世界有何不同。直到看见面前这个黑乎乎的不知道掺杂了什么东西的粮食块儿,九阙才发现自己以前过的还是太骄奢淫逸了些。 这种东西应该叫窝窝头吧?她从远道那几个小孩儿口中知道有这东西存在,据说是用一些杂粮面夹杂着麦麸做成的。那东西据说很难下咽,而且不好消化。但九阙觉得远道所说的那种窝窝头比她现在见到的这种还要好。因为她从手上的窝头中看到了没有完全剁碎的树叶梗和沙子。 “……” 她其实不是很挑食的人,也不娇气。可在看到手中的食物时依旧忍不住怀疑,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但是她躺了一整天,腹中确实有些饥饿。在对方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的在这窝头上咬了一口。 “!” 好硬!她差点儿崩了牙,怎么第一口就咬到石子儿了?而且粮食里面为什么会有石子儿这种不科学的东西? 小心的把那块儿石头子儿吐出来,九阙用力嚼了嚼,勉强咽了下去。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吃不下去这玩意儿,可现在看看周遭的环境,九阙可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先吃饱再说。 勉强磨着把那块儿窝窝头吃下去,其实九阙觉得自己完全没吃饱,但是这种情况下显然也不会有人再给她第二块儿窝头。也是这个时候,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盯着她的女人发出沙哑的声音。 “跟我出去。” 九阙十分听话的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跟着女人往外走去,要是这个时候他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躺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地方,原来是个简陋的山洞,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许多杂物。也不知道以前放过什么东西,这会儿四面八方都传来腐臭的味道。 也是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也有股难闻的味道,伸手拨弄了一下,惊愕的发现自己手指竟然刮下来一层黑泥。不是,她这到底是昏迷了多长时间? “别动!” 那女人此刻发现了九阙的动作,厉声制止,顺手从脚下抠了一把污泥,直接摁在九阙脸上脖子上,以及其他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狠狠涂了一层。 直到原本就脏兮兮的九阙黑的看不清脸,浑身上下散发出臭臭的味道,才满意的松开手。 九阙这会儿都快要窒息了,但她敏锐察觉到女人的善意,因此并没有反抗。 “别把这脏东西弄掉,如果你想活着的话。” 九阙连忙点了点头,跟个小鸡仔儿似的,跟在女人身后小心翼翼的往外走。也是这个时候,九阙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外面天光大亮,然而周围的一切太过荒芜,叮叮当当的,远处有人拿着镐头一样的东西不停挖掘,还有一部分在运送装着石头的框子。 这是一个…… 矿场? 第九十六章 黑矿场 这是给她干哪儿来了? 此刻周围那些急匆匆路过的人并没有谁有多余的力气往九阙身上多看一眼,大家只是拼命去干自己的活。九阙本来还不理解,但当视线落在那些散落在四周,手拿长鞭虎视眈眈的监工之后,九阙就明白了。 这,如此森严的坚守,这不是正规的矿场吧? 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小心翼翼的从眼角余光看向四周。这是个洼地,但也很难确定是不是因为采挖过度形成的,因为这里挖矿的人多的离谱。只是短短几步路,九阙莫名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怆憎恶和痛恨。就在此时,一个扛着大石头路过的须发皆白的老者,面上皱纹遍布,身上干瘦的厉害,因为天气暖和,穿着单薄的衣服,胸膛都露在外面,干枯的像老树根一般,十足十是个老人的模样。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老者忍不住停下喘了口气,然而眼尖的监工立即就发现,一道鞭影刷的一下甩过来,狠狠地击中老者的胸膛。 九阙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位老者的胸膛瞬间鼓起一道二指高的鞭痕,皮肤薄的几乎要被血肉撑破!下一刻,老者凄厉的惨嚎声才响起。 “啊——监工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停下,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那老者把后半句惨叫咽了回去,点头哈腰的,都不敢去看自己那道鞭痕,着急忙慌的扛起那石头快步走开。虽然身形有些踉跄,但好在成功离开。那监工只是阴恻恻盯着他看了眼,没有继续鞭打。 “真是贱骨头,早这么识趣不就好了?真是命贱!” 听见这话,九阙紧紧握住手掌,心里有些难受。那老者,因为要拼命扛起那块不规则的石头,肩膀处已经渗血,也不知被磨成什么样子…… “别多管闲事。” 前面那看不清年纪的女人回神瞪了应九阙一眼,扯着她一路穿过忙碌紧张的人群,一下也没停。而此刻,一股食物的味道传来,九阙有些明白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果然,又走了几步,一处露天灶房出现在眼前,里面已经有几个妇人在忙碌。 那几个妇人也是脏兮兮的模样,九阙亲眼看见一个手背上都是污泥的女人伸出手搅拌木盆里的杂粮棉絮,那面絮也是灰黑色的,实在不知道原本颜色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加了其他什么东西。 而看到九阙,那些忙碌中的妇人还抽空看了她一眼。 “王馍,这就是他们弄回来的孩子?哟,看这干瘦的,这是来之前过得就不好?” 九阙僵硬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我,我之前确实过得不太好……” 她之前在庄子上过得确实不太好。 “我爹在我娘刚死的时候续娶了别的女人,不太喜欢我……” 不过林炜现在已经被她踢出去了。 “我大伯前些日子看我不顺眼,把我踢出家门儿……” 她说的也没错,毕竟是被老皇帝一纸密令给踢出京的。 三言两语之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倒霉透顶的小可怜儿。那些原本对她还不怎么在意的女人们这会儿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下,看着她的眼神也带了些许怜惜。虽说到了这个鬼地方这辈子是出不去了,可是在面对比自己还弱的弱小者时,但凡是个人,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丝同情之意,再加上这群女人们本来也不坏。她们也是一群可怜人罢了。 因此这会儿左右看了看,监工的没在旁边,几个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计,从各个想象不到的地方拿出珍藏着的食物。或者是一块儿指头大小的馍馍,又或者是指头肚大小的咸肉。因为这些监工盯的实在太紧,女人们能够藏起来的食物实在太少,就算这七八个女人一起围上来,也只不过给了九阙可怜巴巴的一捧食物。 但是九阙一点都不嫌弃,只不过她虽然腹中饥饿,嗡鸣声不止,还是没有接受这些。毕竟,这些姐姐们的脸色也不好看,说不定平日里也是忍饥挨饿,好不容易从嘴里省下来这点儿粮食,她不能把人家的食物抢走。 “谢谢各位姐姐们的厚爱,但这是大家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食物,无功不受禄,我什么都没做,怎么能拿姐姐们的食物呢?” “什么,什么禄?” 这几位姐姐没有听懂九阙文邹邹的话,有些压抑,同时又有些好奇的盯着九阙。 “你读过书?说话咋跟我们这么不一样?” “我也觉得这像是个读过书的女娃娃。嘿,这年头,哪怕是个男娃子,也很少有读书的。没想到你一个女娃娃竟然读书这么厉害,不错啊!” 这下姐姐们的笑容更加真心了。 最开始和九阙接触的那个叫王馍的女子这会儿眼神复杂的盯着九阙看了好几眼,然后挥手去赶那些跟看稀罕物似的女人们。 “行了行了,赶紧做饭,待会儿想被教训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那几个本来还想多问几句的姐姐们顿时散开,明显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其实他们做的饭菜也并不复杂,就是煮一大锅水,在里边儿撒上搅成面絮的杂粮,同时撒上许多野菜,最后小心翼翼的把一罐灰白色的颗粒倒进去几勺。 这样一大锅汤就做好了,然后是一些硬邦邦的窝窝头,模样跟九阙之前吃的那种一般无二。 “别愣着。在这个地方想要活下去,就得付出代价,过去帮忙。” “……好的。” 九阙愣了一下,然后快速走几步,帮着一位腰不太好的大婶把一整笼硬邦邦的窝窝头端下来。 旁边几个人本来还想上前帮忙,但是发现九阙一个人就能拿到而且毫不费力,都惊呆了。这孩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不会是在逞强吧? “你别拿了,小心闪着腰。咱们这地方可没有大夫,要是受了伤,只能硬扛。等抗不下去的时候就没命了。” “……我,我知道了。” 人生地不熟的,而且看来这还是个险恶之地,九阙默默地放下东西,只用了平常的一成力,就这还得到了表扬。 “年轻人到底是不一样啊,看这力气,足足的!” 第九十七章 没必要这么倒霉吧? 九阙笑了笑,没有说话。像她这种刚刚进来而且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少说话,能活的长。她当然很担心另外几个伙伴,可现在她连自己都保不了,只能暂且按下询问的念头,等待时机。 这简陋的饭菜相当简单,只不过在全部都做完了之后,那个救了九阙的女人尽量洗干净手,又重新起锅,甚至还从案板下面拿出一块儿分量不小的生肉来。 不得不说,当看到那块儿颤颤巍巍的新鲜生肉,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觊觎,大家伙儿为了避嫌,甚至还离开了几步,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大婶儿走之前还拽了九阙一把。 “小丫头,这是给那些监工大人们做的饭,咱们这些身上不干净的就别靠近了。” 不过王馍却叫住了九阙。 “你过来帮忙。” 其他女人们都有些惊讶,尤其是那个拉住九阙的大婶儿,忍不住松开手,还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干干瘦瘦的小丫头片子到底是哪里得了王馍的青眼,竟然愿意让她留下帮忙。 要知道平日里给监工大人们做饭菜可是件不错的活计,不仅做饭的时候可以借着尝咸淡的滋味吃两口肉食,而且做出来的味道好了,还会被赏些剩下的饭菜,平日里大家都很羡慕能给监工大人们做饭的王馍,可她把这项活计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任何人都不能插手。没想到竟愿意教这个刚到的小丫头片子…… 不得不说众人心里有些微妙的不满,但又不敢对此多说什么,毕竟王馍和其中一个小头目有些许关系,要不然也轮不到她做这等轻松的活计。 “王姐,需要我做什么?” “把这块肉砸成肉泥。” 王馍性格比较冷淡,这会儿叫了应九阙过去也只是低声吩咐她干活,大家在旁边儿等了会儿,发现九阙就是个做做苦力的,于是松了口气。她们就说王馍才不会把这等轻松的活交给一个陌生人,原来只是让她做苦活儿。 这肉馅儿可不好剁,两只胳膊不停的用力,还没弄好,肩膀就会酸痛不已。那新来的小丫头真可怜啊,不仅人生地不熟的被拐到这里还得做苦力活,那小丫头年纪不大,应该还是家里宠着疼着的,就是一进这矿场,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唉,她们不也是如此吗?只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等大家都去忙自己的活儿,王馍低声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九……” “原来你叫小九。我猜你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太多,到你的时候刚好排行第九?” “啊,我……是的。” 九阙的话音到这儿拐了个弯儿,眼睛不眨一下就应下来。那林炜明面上私底下的孩子加起来不少,数不清到底有没有九个,不过现在她就叫小九了。 “那你估计在家里挺不受宠,要不然也不会起这么个敷衍了事的名字。” “啊,对,我确实在家里挺不受宠的,主要是因为兄弟姐妹太多,我又是个女孩子,家里的长辈有点儿重男轻女。其实这次出来本来是到黔州探亲,但因为家里的马车不够,父母和其他几位哥哥姐姐提前走了,我和剩下几个哥姐落在后边儿,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儿……” 九阙斟酌着说出这几句话,不知为何,身边这位王馍姐姐虽然看上去人冷冰冰的不太好说话,但是刚刚那几句问话似乎有意在引导她说出这样悲惨的身世。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在这样律法道德皆无的的地方,法外狂徒太多,若是把自己的出身说的太高,难免会有人想尝尝所谓的高门贵女是什么滋味。九阙可不是单纯的小孩,想不到这其中的危险,为了保全己身,撒几句谎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如今更想知道淳于他们几个如今身在何方,有没有危险。 王馍正在切菜的手微微一顿,下一刻菜刀狠狠落在案板上,声音也变得冷厉。 “既然落到这里就别多想,别乱打听!” 九阙有些失落,王馍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那些远远站着的女人们,最终还是不忍心。 “这地方有来无回,你既然到了这里就别想着外头的家人,好好想着怎么保住你这条小命才最重要。至于你另外几个兄弟姐妹,黔州这边山连着山,矿场这么多,谁知道他们被弄到哪个矿场了?” 原来这里还有其他矿场,看来淳于他们是被弄到其他矿场里头去了。那两个男人她倒是不担心,可淳于力气还没自己大,不会受欺负吧? 但是回过头想想,淳于能在满是男人的刑部一路杀到从五品的位置,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不过还是得尽快和他们联系上。 这会儿九阙就十分想念那位武功盖世的崔前辈,就是之前他们被抓起来的时候,崔前辈哪儿去了? 崔前辈啊,崔前辈这会儿正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一个晃神,前面那么大两辆马车竟然不见了!她确实武功出众,但这世上也没规定哪个武功出众的武林人士不需要解决人生三急呀! 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时间,结果等她一回来就发现那么大两辆马车,那么大四个人,竟然不见了?! 顺着官道来回搜索,这条通往黔州的官道来往的行人很少,也就导致崔逐风并没在这条官道上找到什么紧要的线索。她知道自己很倒霉,但没必要倒霉到连几个孩子都看不住的地步吧? 整个人如一缕清风般到处搜寻,连两边的草丛和远处的大山都走上去看了,一无所获,也不知道这地方怎么这么荒芜,走了这大老远连个活人都没见到。 站在山上,崔逐风看着远处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深深的吸了口气,悲愤异常。 “九阙——” 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应九阙猛然抬头,身边的王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了?” 第九十八章 傻小九 “啊?没事没事。我就是刚刚听到了什么动静?” “是吃饭的时候到了。麻利点儿,别碍着那些人的眼,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是。” 似乎没见过这么配合的人,王馍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没好气的将做好的包子饭菜端到一张整洁的桌子上,束手站在一边儿,安静的等着监工们过来吃饭。 九阙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了个角落藏起来,于是自己也找个偏僻的角落。远处那些不断劳作的人们这会儿纷纷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等着那些监工从面前走过之后,才一窝蜂的涌到这边。 之前藏起来的女人们现在也从各个角落里走出来,给每个饥饿的人舀饭。那些饭菜看上去叫人很没胃口,可是这些干苦力的连嫌弃这种感情都不会有。到了他们这种地步,只要能吃饱,谁还管塞到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 而那些已经坐在桌子旁吃饭菜的监工们这会儿抽空看了一眼嗷嗷待哺的人群,不由得发出几声嘲笑。 “瞧他们的样子!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这种猪食也能吃的下去。” “还猪食呢,他们现在能有口饭吃,已经是咱们大发慈悲。三矿场那边现在汤里都开始掺石子儿了,不也没因为这个死人吗?” “说的也是。不过咱们这里的产出比较高,上头的大人们很满意,就赏他们这点儿东西吃得了,没东西吃,没力气还怎么给咱们挖矿?” “说的也是。今儿这饭菜不错,还有肉包子。王娘子,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王馍在一边陪笑。 “诸位大哥们喜欢就好。” 九阙一边打饭一边听着那边传来的动静,周围满是充斥着渴望的眼睛,每个人的碗只有那么大,九阙就算想多给他们打些汤也没法子。想想之前建设蘑菇小村的时候,每顿必是干饭,还有肉食,盐也给的足足的。可现在给这些工人打汤的时候,一碗汤淅淅沥沥的几乎全是水,只有零星几块面疙瘩和野菜,甚至调味料也只有一些粗粝的盐。九阙都不敢想象这会是什么滋味,但是那些已经打到饭的工人们这会儿很珍惜的捧着碗,一口口小心翼翼的喝。 九阙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给大家发放完食物后九阙也有些劳累,不过也趁机统计出来这里到底有多少工人。这个矿场规模很大,但人只有八百多个。这样的比例会让工人们感到劳累,可这些监工显然不在意。换句话说,是矿场背后的主人们根本不在意这些工人的死活。 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九阙就觉得头疼,她本来是要调查黔州这边的朱砂矿。可现在谁曾想到她连泉州的地界都没摸着,直接就被弄进朱砂矿里了?没错,这座矿场里边儿开采出来的全都是朱砂。 由此可见,所谓的朱砂矿脉崩塌俨然是个谎言。 啧,先是大肆贩卖里面掺杂了上等朱砂的丹药,等人上了瘾之后高价售卖,这其中的朱砂自然也能卖个好价格,这等环环相扣并且能顺利实行的计策,至少也需要五年以上的策划。那幕后之人到底要做什么才需要这么多的钱财? 而且这个计划还把大景原本身体康健的富人,达官权贵,朝中大臣的身体都弄毁,甚至因为那些丹药的作用受制于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造反吧哈哈…… 哈哈哈?! 不会真是要造反吧?老皇帝这些年的皇帝当的还不错呀,虽说天灾人祸不断,可老皇帝也算是个政治清明的陛下。至少比前朝末帝强的多,他是真的把百姓都放在心里的皇帝,只这一点儿,就足以胜过绝大多数皇帝。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嘶,细思极恐啊,她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老皇帝才是,让他早做准备。 “小九,过来吃饭了。” 等所有人都吃过饭之后,女人们招呼小九过去吃东西,之前给监工们做饭的时候,王馍在锅里剩了一点儿菜,原本是担心这些人吃不饱,不过这桌子上的饭菜就够那些监工吃了。所以这会儿盛出来,几个女人也勉强能沾点儿荤腥。 其实以九阙那喜欢吃美味食物的性子,王馍做的这顿饭菜根本不符合她的预期。可如今这个时候谁还会挑剔这些?本想吃的狂放点儿,也能合群。可是当饭菜当真入口,她也记不得了,和周围的女人们吃的一样狼吞虎咽的。 也是这个时候,那些吃饱喝足坐在桌子旁休息的监工们注意到这群女人里多了一个,而且看起来干巴巴的。 是了,今天活尸队那边送过来几个人,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个。近年来路过黔州的人越来越少,或许是这边有来无回的名声吓退了绝大多数商贾吧。这好不容易来个新鲜点儿的,他们倒是挺有兴趣。 “喂,那个新来的,过来。” 九阙咽下口中干硬的窝窝头,这种时候也不敢反抗,只能束手束脚的走过去,任凭这些监工打量。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啊?” 面对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九阙内心坦然,只是脸上依旧表现的十分惊慌。 “我,我是青州人,家里遭了灾,在那边活不下去来投奔亲戚,我叫小九。我娘说是排行第九的意思。” “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啊?不会是个傻子吧?喂,小九,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知,知道。”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能吃饱饭的地方。” 本来还想戏弄戏弄她的监工们愣了一下,再结合她干瘦的身体,众人脑中已经脑补了一大串的剧情。 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监工还想说话,被一个较为沉默寡言的人给拦住了。 “行了,欺负个傻小孩儿有什么意思?等休息够了还得继续,上头要的朱砂产量又多了。”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监工们的注意力,纷纷唾骂。 “娘的!现在的朱砂产量还不够?!难道要老子们也一块儿去挖矿才行?不是都说朱砂有毒吗?上头要那么多朱砂到底是想毒死谁啊?” 第九十九章 薛无尘?谢明尘? “就是!朱砂矿在这儿摆着又不会丢,干嘛要这么着急?” “虽说在咱们这儿朱砂不值钱,可据说在外头卖的挺贵。估计上头那些贵人们就是靠这个赚钱的吧。” “那你说这东西到底能卖多少钱?我看着就是块石头而已。” “我想想,怎么着也得卖个二十多文一斤吧?要是再便宜的话也没多少赚头了。” “我怎么听说……” “好了,都少说两句。” 那个比较沉默的男人出口制止了越说越不像样的同伴们。 “忘了在咱们这块儿什么最重要?守口如瓶,别说不该说的话。” “杨哥,这块儿就咱们这些兄弟,谁会闲着没事儿把这闲话传出去?再说了,这些人既然来了矿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死也得死在这矿场里。说两句闲话,没事儿吧?” “行了,别说多余的话。” 杨辉制止了其他人,还顺便看了一眼九阙她们,于是大家伙儿都不吭声了。 过了片刻,这些监工们骂骂咧咧的起身催促那些已经吃过饭的人继续挖矿。而九阙则是跟着大家一起去刷碗,堆成小山一样的粗陶碗等着人刷。九阙也不是什么娇气的性子,撸起袖子跟着大家一起干活。周围那些干活的人长得有眼睛,看到九阙这模样,忍不住多关怀她几分。 还是个孩子呢,这要是放到外面普通人家,说不定这时候就该说人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九阙看起来安安分分的,跟着大家干活的时候也是不遗余力。久而久之,这群在灶房干活的女人们对她很是放心。那个年纪最大的大婶儿还夸她呢。 “幸亏小九你不是那种哭哭啼啼哭天抹泪的人,落到咱们这地方,就算你把眼泪哭干眼睛哭瞎又有什么用?总归是出不去了,还不如让自己过的好点儿。以前也有这种脾气倔强的,现在还不是不知埋到哪里去了?你就听婶子的,虽说在这边儿干活苦了点儿累了点儿,但是你看看那些挖矿搬矿的劳力们,就知道咱们的日子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偶尔还能吃些大人们的剩菜。有好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辈子都没吃过肉……” 九阙听的连连点头。 “您说的对,这人啊确实得惜福。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还算好的,最起码能吃饱饭。以前我都得等到父母和其他几个受宠的兄长姐姐们吃过之后才能吃。那时候往往都不剩什么了,一年到头肚子里都没些油水,所以才这么干瘦。来这里这几日,感觉我力气也大了些。” “那是,婶子可不会害你。” 一群女人们正在一条小河旁说说笑笑,远远的,王馍走了过来,看到九阙几乎被那些女人们围住,脸色不虞。 “行了,把碗刷了,赶紧准备下一顿的饭。今天那些监工们脾气不太好,别往他们眼前凑。” 那个婶子似乎跟王馍关系不错,这会儿还小声问了句。 “他们怎么了?咱们这矿场里的还算听话,又没人反犟,他们生什么气啊?难道上头留的任务又重了?” “不是,今儿早上矿场有个监工被山上落下的石头砸断了腿,这会儿他们心情都不好,别往上凑,免得遭罪。” “这样啊,我们都知道了。” 大家伙儿都是懂得厉害的,虽说矿场里那群监工比周围其他矿场的脾气要好上许多,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还是不要去触他们眉头了。 大家正小心翼翼的干活儿,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过来,里面还夹杂着偶尔的惨叫声。 “王馍!快弄干净的水!还有布!” 杨辉指挥大家把一个面色痛苦,惨叫不断的男人平放在宽大的桌子上,然后接过王馍手里干净的湿布给那个惨叫不断的男人擦腿上的血迹。这男人腿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掉,这会儿血污被擦掉一些,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处,看的人心里一沉。 这么严重的伤,这条腿恐怕是保不住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个腿断了的监工似乎也从众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这会儿惨叫连连,朝着杨辉不断求救。 “杨大哥,杨大哥,你救救我,我不想断腿。我要是断了腿没用了,上头那些大人们不会养着我!我断了腿,怎么能像他们一样去做工?我会死的,你救救我杨大哥!” 那人凄厉的惨叫引的杨辉忍不住侧目,顿了一会儿后还是叹了口气。 “我听说旁边矿场前些日的活尸抓来的人里有个大夫,我去给你叫过来。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谢你杨大哥!我就想试试,我不想死……” 杨辉带了两个人急匆匆离开,而藏在角落里的九阙这会儿眉眼一动。等等!旁边矿场带回来的大夫?难道是说谢明尘? 九阙难得多了些期待,于是在干活的同时密切关注姓杨的,果然,小半个时辰过后,回来的人里多了几个。其中一个虽然灰头土脸的,但那修长的身形,明亮的眼睛,通体带着的淡淡药香,无不说明那个人正是自己等待已久的谢明尘! 当然了,这会儿谢明尘被前后两个矿场的监工牢牢的堵着,根本没有余力朝旁边儿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九阙。 而这边的人看到杨辉几个回来之后,那叫一个激动。毕竟在这样不知节制的矿场工作,意外不知会什么时候出现,今天是他们的同伴,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自己。说来也奇怪,他们这地方抓来的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偏偏就缺大夫。 前些时日,他们这几个相邻矿场上唯一的老大夫也死了。那些做苦力人的性命他们其实并不在意,可自己的命就珍贵多了。 “这位大夫叫什么名字?” “我姓薛,薛无尘。伤者在哪儿?现在还有意识吗?” 谢明尘面上有些担忧,身为一个医者,对病人担忧是最正常不过的。其他人看到他这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安心了许多,毕竟在面对自己生命的时候,所有人的态度都相当谨慎。 第一百章 助手 “大夫!是我!我的腿疼的受不了,求你给我止止疼吧。” 那个受伤的人这会儿鬼哭狼嚎的顺利引起了谢明尘的注意,叹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只是看了一眼,谢明尘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怎么伤的这么严重?骨头都断了!” “有块人头大小的石头突然从高处落下,一连砸中好几个人。这小子倒霉,刚好站在山下没来得及跑,砸断了腿骨。您看他这腿还有救吗?” 谢明尘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在周围人紧张的期待中面色沉重的吐出几个字。 “若是这里有好药材,我有七分的把握,让他行走无碍。” 听到这话,伤者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但随即就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暗淡无光了。好药材?他们这儿有个屁的好药材!他们说起来是监工,好像身份高些,但和这些做苦力的人一样,都是被困在深山老林里的囚徒。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只有那些被做成活尸,没有自己思想的家伙才会出去抓些倒霉蛋回来补充损失的人数。 那个伤者越想越伤心,最后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的监工们听了,竟也有些感同身受。 唉,今天是这小子倒霉,说不定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这矿场上太过危险。就算他们不必干活,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矿场是否会崩塌,是否会从天而降足以致命的石头…… “没有好药材,普通的药材有吗?至少保住他的命,如果伤口这样放任不管,绝对会发烧起热,这人就没命了!” 谢明尘神色有些焦急,杨辉等人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但还是安慰了几句。 “我们这鬼地方,哪儿会有药材?大夫,有没有其他法子?先保住他的命再说。” “没有药材吗?如今天气变暖,山上的草药正是勃发之际,若是你们能采来,我也会炮制药材。” 若是谢明尘说自己要上山采药肯定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但让他们上山采药他在这里炮制,大家倒没觉得有什么。 只不过众人还是苦笑。 “薛大夫,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草药……” “这……” 谢明尘眉头紧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边没有药材,这怎么治病救人?好在上一个老大夫那里遗留了一些药材,虽然一部分已经失去了药性,但总算了胜于无。 杨辉等人将那些剩余的药草搬过来,谢明尘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别的法子,只是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忍不住皱眉。 这个时候,谢明尘忍不住四处看了看,试图找一些消炎止痛的草药,他将那些草药的具体模样,颜色大小形状等,都告诉周围人,让这些监工去找。 大家也都算尽心帮忙,可要找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草药,跟草差不多的那种,还真是为难他们了,就在这个时候,杨辉突然听到了一个怯生生的语音。 “大,大人,您说的是不是这东西?” 杨辉抬头,发现是那个刚来不久的干瘦女人,盯着她手里那根干巴巴的草看了会儿,不得不承认,他真不认识那东西,只能带着九阙来到薛大夫面前。 “薛大夫,您看这个是不是?” 看到那个干瘦干瘦,身上脏乱不堪,神情还略显瑟缩的女人,谢明尘顿了顿,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那草药,点了点头。 “就是这东西。你从哪儿采来的?” “回,回大人,我刚好在灶房的角落里看过这种草,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您要的那种草药……” “嗯,杨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带着大伙儿多去找些这种草药,再给我找个人烧些热水。” 杨辉顿时振奋起来,如果这大夫今天能把那倒霉催的牛二治好,以后他们要是受个伤啥的肯定也能治好。至于找个人烧热水…… 随意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儿瑟缩不已的小九。 “就她吧,薛大夫别看她长得干瘦,还算有把子力气,人也勤快,就是有点儿胆小。” “……嗯。” 胆小啊…… 想起这位用那神仙般的武器将地上炸出那么大个窟窿,炸死无忧洞中贼人无数的壮举,再想想她宁愿顶着抄家灭族的罪,也要把那些贪官污吏家里的银钱全部找出来的狠劲儿,以及说跟自己亲爹断亲就断亲的果断。还真是想不到这是个胆小的人。 “行。这种草药越多越好,有消炎止痛的效果,不仅外伤可以用,若是有人喉咙发干,嗓子眼儿鼻子疼,多喝一些这种草药熬成的水,能清热下火。” “行行行,我们这就去找!小九,你好好听薛大夫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懈怠!” “是,是,我知道了。” 那群监工走了大多数,周围只剩下五六个正看热闹似的看着这边儿的情景。 九阙已经十分自觉的去烧热水,灶上本来就有未熄灭的火炭,上面温着热水,以备那些监工们什么时候口渴来喝。很快就端了一盆,顺带着还拿了一方洗干净的帕子。 谢明尘看了一眼喊疼声音越来越小的男人,又看了看已经开始红肿的伤口,咬咬牙,拿起那方洗干净的帕子沾了热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泥沙。 片刻过后,那些找草药的人纷纷找回了消炎止痛的药材,投入大锅中熬煮片刻,用熬出来的水给这倒霉催的监工清洗伤口。此时此刻,那监工已经陷入了昏迷。 谢明尘吩咐九阙帮忙,两人分别按住骨头断了的两侧,同时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断了的骨头又合在一起。周围人听的毛骨悚然,忍不住离两人远些。 只不过虽然已经将断了的骨头合在一起,可这血肉中还夹杂着一些骨头碎片,若是不弄出来,以后也是个隐患。 谢明尘找来一把剪刀和针,在水里煮了又煮,又在火上烤了许久,然后探入牛二的伤口不断拨弄,不停的扒出骨头碎片。 “叮叮当当”,不多时那只专门用来装骨头碎片的碗底就铺了一小层。 杨辉等人的脸都青了。这牛二真的还能活吗? 第一百零一章 缝合 而已经晕过去的牛二硬生生被这疼痛给惊醒,这会儿这鬼哭狼嚎呢!好在旁边有两个身强力壮的监工摁住了他,这才没让他挣扎的太过。只不过那两个监工将脸死死的迈过去,不敢盯着他的腿看一眼。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是人腿,又不是猪肉!这么弄下去,还能活吗? 直到最后再也找不到一块儿骨头碎片,谢明尘才停下手,只是他看着那乱七八糟的伤口犯了难,若是平整些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像这种撕扯出来的伤反倒难以愈合。若是就这样放任不管,天气逐渐变暖,伤口说不定会腐烂。可他也没法子让这乱七八糟的伤口变得平整啊…… “缝起来。” 九阙借着距离优势微不可闻的吐出这三个字,因为距离太近,只有谢明尘听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 缝起来,这好像也是个法子。就是得看这人命大不大了。 想了又想,谢明尘干脆开口。 “他这伤口太大,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不会愈合,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这个法子有些凶险,若是用了,他有六成的可能活下来。若是不用,他今天晚上就可能会……” 杨辉几个脸色难看的很,彼此面面相觑了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大夫,都这种程度了,你就动手吧。牛二要是能活下来算他命大,要是活不下来,也不关你的事。” 反正通过大夫这一连串举动,他们能看出来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啥的,也不用害怕了。 有了他们的保证,谢明尘将那些针线放在热水里煮了好一阵时间,然后比划着准备缝,但有个问题。他虽然是个大夫,但并不擅长缝纫,尤其是缝这种伤口。比划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就在此刻,站在旁边的九阙自告奋勇。 “大人,小人不才,以前在家中学过针线活。要不让我来吧?” 这会儿周围那些等着的监工用惊悚的眼神盯着九阙。这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丫头吗?怎么这会儿胆子这么大?这可不是普通的针线活,而是用针线将活生生的人肉缝在一起。那可是人的肉啊!就算这些监工们平时有些残暴,可真让他们用针线去缝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还是十分抵触的。 谢明尘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吃惊,有点儿不放心的问了句。 “你行吗?要是半途而废,还得重新找人。” “我可以,之前在家里不受宠,家里杀鸡宰鹅的活都是我做,我不害怕。小人的手也稳,薛大夫要是不放心,可以在旁边儿指导着小人。” “你们觉得呢?” 杨辉等人连连点头,生怕下一刻薛大夫就让自己上前顶替九阙去缝人肉。 于是得到大家赞同的九阙洗干净手,拿起针线。刚开始还有些生涩,不过在做了简单的心理预设之后,就显得尤为从容。九阙看着手底下昏死过去的男人,脑海里想的却是刚来到这矿场时,眼前的监工牛二狠狠一鞭子甩到一个老人胸膛上,将其打的遍体鳞伤的模样。 就算她想手软,这会儿也手软不下去呀。 当第一针扎到肉里的时候,牛儿猛然从昏睡中惊醒,下意识发出一声惨嚎,而早已经得了薛大夫指示的杨辉等四五个壮汉上前狠狠摁住他的手脚和脑袋,不让他乱动。但或许是太疼了,刚刚还没有挣扎的这么厉害,此刻牛二简直全身上下都在拼命挣扎。 “再来几个人按住别让他动,伤口要是不缝好,这人可就活不下去了。” 听到薛大夫的话,几人更是用力,而牛二的惨叫声吸引了周围苦力们的注意,当发现那个惨叫着的人是牛二时,不少苦力眼中都闪过了解气兴奋。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被牛二打过,这个牛二平日里仗着自己监工的身份没少动手打他们这些被拐来干活的,明明大家被拐来在这种地方做工已经很苦了,没有钱也就算了,吃不饱穿不暖,得病了也没人看,可这个牛二还非得显示自己身为监工的身份,时不时就要动手打骂。有不少人都被这个牛二给打死了,此刻能看到他的笑话,众人怎么可能不高兴?这会儿只嫌弃那针线缝的不够用力呢。 九阙本来还想缝的粗犷些,不过注意到周围人眼中的愤恨,干脆放慢了速度,一针一线缝的那叫一个细致,那叫一个匀称密实。旁边人根本就不敢往牛二的伤口看上一眼,因此也发现不了她这点儿小动作,倒是谢明尘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看来这牛二也不是个好人,要不应县主也不会下这种死手。 漫长的缝合过程终于过去,牛二已经浑身大汗,面色惨白,跟死人也就差一口气儿了。直到此刻杨辉几个才敢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发现那位缝合好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可怕了些,但竟然真的没有继续流血,不由得精神振奋,他们之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艺,看来这回他们运气不错,当真遇上了位神医,当然了,这个胆大心细的小九也蛮不错的。 杨辉心里已经将九阙的待遇提了又提,这会儿看着薛大夫略显疲惫的脸色,连忙上前搀扶。 “薛大夫,辛苦您跑这一趟了。我先带您去休息片刻……王馍,做顿好饭,好好招待招待薛大夫。” 周围人都没有异议,王馍应了一声,快步上前,只是神色略有复杂的看了一眼应九阙。九阙做出要去帮忙的动作,却被杨辉给制止了。 “小九啊,你先别忙着去做饭,先去服侍薛大夫,这可是咱们矿场的英雄!” 杨辉没有读过书,说的话也不伦不类的,谢明尘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看了一眼应九阙,又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 “你的手还挺稳,以后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还要请你帮忙。” “薛大夫言重了,能帮上大人的忙,是我的福气。” “……嗯。” 谢明尘出了一身汗。 第一百零二章 又闻回春丹 他记得应县主不是个记仇的人,不不不,她好像是个记仇的人。之前那些被她搞下台的大臣们对此一定很有话说,可怜的谢明尘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于是只好狠狠心,在应九阙的带领下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 杨辉当然不会任由他们两个自行离去,这会儿跟在旁边热情的讲解他们矿场的内容,这当然了,他说的全都是废话,没有一个重要的,只是话里话外希望日后若是他们矿场有监工生病,谢明尘能来帮忙看个诊。 这当然可以,谢明尘干脆的应下。他如今受制于人,这种小忙能帮的还是得帮。只不过他有件麻烦事得杨辉做主。 “我是个大夫,手边没有能用的药材,总归不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我医术再好,没有药材辅助也治不好绝大多数病。今天只是凑巧,能在周围找到消炎止痛的药。若以后有人生病,却找不到相应的药材,就算我是神医转世也没法子。所以我想着大人能不能没有人在闲暇之余给我找些草药,我自己会炮制。总归是有备无患。” 杨辉勉强听懂了谢明尘的意思,他是要求倒是也不过分,毕竟普天之下的大夫看病都得用药材。不过他们这地方到底不太一样。想了又想,狠狠一咬牙。 “薛大夫不是我不答应,只是咱这地方毕竟特殊,不过您放心,我去和周围矿上的兄弟们商量一下,总归还是咱们的命最重要。” 谢明尘点了点头。 只要这些人看重自己的性命就行。 杨辉让其他两个监工带着谢明尘和应九阙前去休息,自己则是连忙去找矿上的兄弟商量这件事儿。 九阙跟着谢明尘来到休息的山洞,这里也算是规格比较高的地方,只是也难免有山洞里的潮湿之气。还有人在旁边看着,九阙也没办法多说什么,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对视一眼,互相扫视下,发现彼此身上都没什么明显的伤痕,说明对方过的还算不差,就是在这种地方生活,难免劳累些,面色不太好看。 不过只要能活着就好,在见到对方之前,九阙心里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这会儿她着急询问淳于霜的下落,可那两个人盯的紧,说白了他们两个现在虽然得到了优待,可毕竟还是囚犯,只是对这些监工没有用,所以才捧着他们,若真遇到原则上的问题,那些人对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因此两人也只是干巴巴的坐在石凳上休息,末了,谢明尘看见角落里有一块儿废弃的皮子,大概是这些监工们在山间抓到的野物,只是炮制的不好,这会儿跟抹布一样随意丢在角落里。谢明尘捡了起来,招呼在场的三个人过去。 “刚好这会儿闲着没事儿,要不我教你们这缝合之术吧,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两个男人听了之后神色大变,连连摆手,甚至干脆从山洞中跑了出去,不过他们也没远离,只是站在山洞口,遥遥的看着两人。 这种缝合之术还是交给那个女人吧,硬生生在人的皮肉上缝合,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简直太可怕了。难道普天之下的大夫都是这样的?怪不得他们从小就害怕大夫,也害怕喝药。 于是谢明尘得以指导九阙,远远看去,两人只是拿着那块儿破兔子皮用针线摆来摆去的缝合,没什么交流,大概是碍于男女身份吧。 于是两个监工站在门口眉飞色舞的讨论今天发生的事儿,这对于无聊的矿场来说也算是个新鲜事,够他们说两天的了。 “我看那牛二都快疼死过去了。我看着都觉得肉疼,那可是活生生的人肉,被缝在一起该有多疼,我都不敢想象,说起来那牛二可真是命大,这种伤都能活下去,说不定腿还能治好,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什么祖坟上冒青烟?我看他是倒霉透顶,大家都好好的在那地方站着,怎么偏偏就他腿被砸断了?我看啊,说不定是哪个看的不顺眼的苦力做的。” “不能吧?那石头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抬头看了,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就是一块不小心脱落的石头。而且这一路上还砸伤了好几个苦力……” “你看见了?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报复呢!嗨,我就是这么一猜,不过牛二可真是命大……” 那两个监工声音很大,在这种背景音下,九阙轻轻开口。 “淳于跟你在一起吗?” “她在隔壁矿场,不过我也见过她。她帮那个矿场的总监工理好了账本儿,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过咱们这些人都被盯的紧要,不是我大夫的身份,还真不可能各个矿场来回走动。”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不过你见魏渊了吗?” 谢明尘严肃的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他还真没见过魏渊,想来他们几个是被分散带到矿场的,估计每个人所在的地方也不同。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听到魏渊的消息。 九阙吸了口气。此刻也只能往好处想,毕竟魏渊是他们四个里唯一一个有功夫而且还不弱的人。在这种地方,有功夫还力气大的男人应该没事儿,大不了就去做苦力。 叹了口气,九阙抓紧时间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这是处巨大的朱砂矿脉,每日的产出惊人。而且这里挖矿的大多数都是抓过来的苦命人。要么没有家人,要么是家人不在意,要么干脆是过路的陌生人。 这么多广场,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人都有,甚至还有几个来游学的秀才! 九阙皱了皱眉。 游学的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这些人连这都不怕,可见有多无法无天。而且谢明尘大夫的身份让他更能接触到上层的消息,这些出产的朱砂,都被运到最北边一个叫清风观的道观里炼丹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九阙下意识想到了一个名字。 回春丹! 两人对视一眼,脑海中不断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辛探花他那人渣爹吃了回春丹,无忧洞有大量回春丹,三皇子因回春丹而死…… 总感觉有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第一百零三章 不论哪个,都是恶棍 留给两人说话的时间不多,他们得抓住这仅有的时间沟通,说了几句紧要的,约定好时间之后,杨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什么?薛大夫和小九呢?” “杨哥他们在缝兔子皮呢,说是要练练缝合的手法。我看着都瘆得慌,不敢看……” “行了行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这句话落地杨辉也出现在洞门口,第一时间看一下那两人,发现两人虽然坐的近,但中间隔着一块儿兔子皮,并且这会儿那块兔子皮已经被缝起来,针脚还相当匀称。一看到这缝合的痕迹,他就想起牛二那条腿,杨辉忍不住想干呕,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他脸上略带喜色,两人一看就知道他带来了好消息,果然。 “薛大夫,刚刚我跟哥几个商量过,他们都同意,只不过毕竟咱们上头有人,每天只能给不长时间出去采药。其他都是些干苦力的,也没人认得草药,所以还得辛苦薛大夫上山采药了。只是这山中蛇虫鼠蚁太多,不过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保障您的安全,每日上山我都会派几个兄弟,所以说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不认识草药,但也能帮薛大夫扛个背篓啥的。薛大夫觉得如何?” 他已经说的很周到,谢明尘还能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他总不能拒绝吧。 见他同意,杨辉的脸色也好看许多,这会儿看一眼沉默寡言的小九,眼神微微一动。虽说暂时稳住这医术高明的薛大夫,但这人毕竟是被绑过来的,难免心生怨怼,要想让他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还是得恩威并施。这个小九虽说看起来干瘦了些,可是这几日的表现相当不错。胆小又怕什么?就是因为胆小才不敢做出格的事。 “薛大夫,咱们这山里条件简陋,也没个女人服侍,我看这小九就很不错。细心,力气也大,而且还会缝合。要不就让她跟在你身边?说不定能学个一招半式的,我们也跟着享享福。” “嗯……” 谢明尘沉吟片刻,目光在小九身上扫了一下,略有迟疑。 “可我不是这边的人,刚刚那位伤者若是平安无事,我就要回去……” “哎呦,这不着急,咱们这几个矿场上的都是兄弟,您医术这么高明,难免会在几个矿场里来回奔走,牛二的腿还得多劳您费心,我厚着脸皮请您在这儿多待段时间,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们这些个兄弟在矿上整天缺医少药的,身子骨也有些暗伤,还得请您帮咱们调养调养。在这边的时间就让小九在您身边服侍吧,她是个听话的,我保证。小九,你说是吧?” 九阙身子微微颤抖一下,连连点头。 “薛大夫,求您让我在您身边服侍吧,我手脚麻利,干活很勤快,能伺候好您!” “……那成吧。” 薛大夫好像不太情愿,只是迫于形势才勉强答应,这反而让杨辉放下了戒心。要是薛大夫迫不及待的答应,他反而要生出疑虑了,那小九看起来干巴巴的,身上又脏又黑。虽说在矿上时间长了,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这样,但杨辉可是下不去手。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半下午的时候牛二醒了过来,很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发热,就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不过因为捡回一条命,他对薛大夫那叫一个感激涕零。 连带着小九都得到了他个好脸儿,要知道以前牛二根本看都不带看一眼小九的。 除了牛二这件事儿,天色微微擦黑之际,杨辉又有些为难的过来请薛大夫看病。要说之前给杨辉他们把脉开方子,他们都没这么犹豫,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遮遮掩掩的。 作为薛大夫临时的助手,小九自然也跟着上去,只是当他们七扭八拐走到一处阴暗的山洞时,终于明白杨辉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这处阴暗的山洞里竟然用木头栅栏圈了一块儿地,里面被关着十几个衣衫不整面如死灰的女人。因为长时间不透风,山洞里散发出一股复杂的腥臭味。 九阙蜷缩在袖子底下的手狠狠攥成了拳头,她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少女,看到这些女人的瞬间就明白她们被单独关押的原因,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血色。 她不能因为杨辉几个人看起来不算太坏,就认为他们尚且有救,这些被关押起来的女人难道是自愿的?怪不得他这一路走来都看不到几个女子,唯独几个在灶房帮忙的,要么年纪大,要么脸长得不好,原来是被关在这里了。 “薛大夫,麻烦您帮忙看看,其中有两个不断流血,要是能救就帮忙救救,要是救不成就算了。” 杨辉的语气还略有些遗憾。那两个女人似乎是什么小官吏的家眷,脸长得那叫一个好看,皮肤跟鸡蛋似的那么滑。他这种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人,哪里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不仅出身好,身子骨也跟大家小姐似的,这眼看就要死了,要是能救回来当然最好,叫不回来也就算了,反正还有其他女人活着。如今那些活尸们从外面绑回来的人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抢回来几个,也没好看的女人。 兄弟们在这鸟不拉屎的矿场上熬油似的熬着,就剩下这么点儿乐趣了。要不底下的兄弟们还不得发疯? 谢明尘沉默了一瞬,杨辉已经让人把那两个面色惨白干枯瘦弱,下半身血流不止的女人拖了出来。 这两个女子年岁不大,从面容上看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大概是有血缘关系,这会儿一分力气也没,拖她们出来的男人一松手,就躺倒在地,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眼见着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杨辉还有些着急。 “您看,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偏偏还有口气儿,这要是真拖出去埋了,不就可惜了?” 谢明尘闭了闭眼,沉默的弯腰低头,给两人把了把脉,最终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结论。 “身子亏损太过严重,不过勉强能一试。”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证人 杨辉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本来他对这两个女人就没抱多大希望,现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行,那您就多费点儿心治治,要是能治好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不找您的麻烦。”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不找大夫的麻烦是件很伟大的事?还要单独拿出来说? 谢明尘似乎对这样的情景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 “我会尽力。” 得到满意的答复,杨辉就离开了。他作为这个矿场的总监工,平日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决断,今天因为薛大夫的事已经浪费很长时间,得去做事了。 或许是对这两个要么看起来病殃殃要么瘦巴巴的人比较放心,洞口竟然也没留人。 谢明尘低头给这两个可怜的女子诊脉,九阙在一边儿沉默的帮忙,只是下一刻九阙手上一紧,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九阙的手腕。 “别,别救我,让我死吧!算我求求你了……” 是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女子,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直勾勾盯着九阙,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可是抓住九阙手腕的力道却叫她觉得有些疼。 另外一个女子也缓缓转动眼珠,她的身体情况明显更差些,此刻虽然没开口,但眼中的意思和自己姐妹的一样。 九阙觉得鼻子发酸,同时心中的愤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回握住这位坎坷女子的手,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我会救你们出去,姐姐,不要放弃希望,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点微弱的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当发现九阙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时,几乎已经回光返照的身体此刻突兀的来了力量。 她用力抓住九阙的手腕,像是在求证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九阙刚想点头,就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声音。 “算了,就算骗我我也认了。我听你的,我得活着,我得报仇!我的家人不能死的那么惨却没人报仇,我要为他们收敛尸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 “小妹,你听到了吗?我们得活着。我们家就剩咱们两个人了,如果连我们都死了,谁知道我们的冤屈?谁会为我们报仇雪恨?那梁恒老贼作恶多端,我们得亲眼见到他的下场!” 九阙眼睛猛然睁大,等等!梁恒?是她想的那个梁恒吗?难道他们还没走进黔州府城,就找到了证人? 眼看这两个姐妹已经燃起生的希望,九阙没忍住。 “你们说的可是黔州知府梁恒?” “你怎么?你说的是谁?我们不认识!” 年纪稍大些的姐姐立刻反口,根本不承认自己说的人是梁恒,但她们略显慌乱的脸色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九阙连忙安抚她们的情绪。 “不怕不怕,我不是坏人,我……” 看她们这会儿一点儿力气也无还是强撑着要远离的模样,九阙顿了顿,悄悄朝着上空一指。 “我是上面派来的,就是要查梁恒,你们放心,朗朗乾坤,陛下看着黔州也看着梁恒,他做的那些恶事,总有一天会被清算。” 两位姐妹顿了顿,她们不是很相信,这种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母亲临死之前让她们死死记在心里只要活着就一定要逃离黔州,要去告发的事情,在她们还没有离开这魔窟一样的地方时,就已经有陛下派来的人来到她们面前?这种做梦一样的事…… 见她们明显不相信,九阙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可她自从到这个地方,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剩一套不知道从谁身上扒下来的脏衣服,所有隐晦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都不见了,她也不敢问,就盼着没人发现自己身份,这会儿猛然也找不到证物。 想了想,九阙只能低声开口。 “姐姐,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能透露太多,因为我不能确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说一句,梁恒做黔州知府这些年,寸功微立,从京城流传的丹药里查出有大量上等朱砂成分,陛下心生怀疑,这才让我等来调查。” 两姐妹此刻已经抱在了一起,九阙眼尖的发现其中那个大的此刻嘴里鼓起,似乎已经咬住自己舌头,顿时吓了一跳。她不会准备自杀吧? “当然是真的。我们就是故意潜入矿场,想查找证据,等着将其一招致命!要不然,我们来这儿也没用啊。你信我!” 听到这话,两姐妹总算是有些相信,那个已经咬住舌头的也松开了牙齿,只不过她们此刻依旧半信半疑。 “潜进来的只有你们两个吗?可你们看起来实在是有些……” 弱不禁风…… “当然不是,我还有另外两个伙伴,其中一个武功特别高,能一个打十个!另外一个是女子,她很厉害,现在已经是这些人的座上宾!而且我们四个只是先头部队,后头陛下派的人本来就朝着黔州这边儿进发,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不然就我们两个这样,也不敢大大咧咧的潜入进来啊。” 说到这里那两姐妹没总算是相信了,暂且没了求死的念头。也同意谢明尘给她们诊治,只不过大概是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其中那个伤势重点儿的妹妹陷入了昏迷。 幸好之前杨辉说过同意谢明尘上山采药,旁边有一座深山,上面长了许多草药,在谢明尘眼里,这两姐妹都能救过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谢明尘听从九阙的意见给她们用了药,让她们表面看起来虚弱至极,实则迅速将养身体。这也是为了避免那些禽兽们见这两姐妹身体好些就又来作恶。 在谢明尘忙着救治病人,九阙和淳于霜偷偷联系上的时候,据此处不远的矿场中,一个深不见底的矿洞里,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传到地面的时候只剩下一点儿微弱的声音证明下面干活的劳工还活着。 一个凶神恶煞的监工骂骂咧咧的走过去,把头探入黑洞洞的窟窿里喊了一声。 “喂!臭小子们!还活着吗?” 第一百零五章 可怜的魏渊 过了好一会儿,下面才传来微弱的敲击声,那个凶神恶煞的监工这才满意,骂骂咧咧的走了。 “娘的,这群苦力就是欠收拾,老子多长时间没揍过他们了?不揍就是不行,没点儿规矩,不过这一批也快消耗差不多了,啧,怎么就死的这么频繁,这么快?不就是挖个矿吗?有这么累?真是……” 听到上面没什么动静,底下这些艰难挖矿的苦力们才悄悄松了口气。他们得庆幸那些监工们养尊处优不肯下来,要不然就发现他们在底下悄悄休息了。 这处矿洞实在深的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到这矿洞里,就会忍不住恶心干呕头晕,甚至严重的还会上不来气。那些监工们都说这矿洞里有恶鬼作祟,所以他们不会轻易下来。这倒是给了他们休息的机会。 “魏哥,你没事儿吧?要不停下来歇歇?你身上还有伤呢。” 这群挥汗如雨的苦力之一,脸有些青涩稚嫩的男孩子轻轻开口,而他看着的正是身形高大,即使在这种昏暗的地方依旧能给人无比安全感然的魏渊。 他算是四人小队中最倒霉的一个,大概是因为他身形高大,看上去有把子力气,所以在被那些活尸送到这个矿场之后,立即就被安排送到最危险也最劳累的矿洞底下干活。当然了,担心他醒来之后会跟自己起冲突,这些监工们直接先下手为强狠狠打了他一顿,以至于魏渊浑身都是伤。这会儿底下虽然昏暗的看不清,但魏渊却能闻到自己身上有股子血腥味儿。 他用力挥动胳膊,结实的肌肉群带动手臂中的镐子狠狠击在面前的矿洞壁上,一串火星子骤然迸发,同时也带走了他心中的些许郁气。 虽说这些年他偶尔会受到那些自诩清明的文人武将的鄙夷,但他义父可是陛下身边最受信任的大总管!除了些许言语眼神上的挤兑,没人敢对他不敬,就连陛下,虽然刚开始并不器重他,但也不会刻意打压,总而言之,前些年他过得很是不错。 更不必说现在他得到了陛下的重用,甚至已经开始着手调查黔州这边的大案,谁曾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甚至都还没跟着应县主他们进入黔州府城的地界,在路上就被人迷晕绑了,这对魏渊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应县主三个也就算了,要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么是文文弱弱的太医,可他自小习武,功夫自然称不上天下第一,但在京城也算是一顶一的好。陛下此次把他派出来就是看中他这身功夫,好让他能保护应县主三个! 没想到啊,他竟然被一群没有思想,听不懂人话的活尸给绑走了!甚至还被一群乡野村民硬生生打醒!天知道当魏渊清醒过来,忍着身上的剧痛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之时,是何等的憋屈和天崩地裂!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咬牙切齿! 更加用力挥动手中的镐头,魏渊的声音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没事。” 这听着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不过众人也知道他身上带着伤,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干活。 魏渊盯准面前那块儿矿石,狠狠挥舞了几下镐子,终于将它撬了出来,当啷一声,拳头大小的矿石落在地上,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少人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可是当发现那块矿石的主人是魏渊时,大家就把视线收了回去。这矿洞底下光线不好,大概是昏暗的地方容易滋生阴暗,底下彼此争夺矿石的事情屡见不鲜。反正头上那些监工们只认矿石不认人,谁能挖到含量高的矿石,谁就能加餐,甚至还能吃到肉。 听这声音,那新来的小子挖到的矿石成色不错,今儿个又能加餐了。 魏渊随手把那块儿石头扔在背后的背篓里,继续朝着另一块儿矿石下手。要是搁在十天以前,杀了他都不会相信自己会为了一顿饭这么努力干活,可现在也没法子,都是局势所迫。如果他不努力挖矿,在这儿鬼地方根本就吃不饱,还哪儿来的力气去找另外三个人? 也不知道应县主他们三个如今过的怎么样了,谢太医是个男人,倒是不需要多在乎,可应县主和淳于霜…… 在这种鬼地方,魏渊也不是没注意到那些被抓来容颜姣好的女子是什么下场,只是他在心里抗拒这个想法。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像应九阙那样的女子被人肆意羞辱是什么样子。老天啊,应县主不会已经把敢羞辱自己的人给宰了吧?但在这种地方,监工的数量那么多,她就自己一个人,这也不是对手啊,对方七手八脚一拥而上,就算是自己也没法子,更何况是应县主一个女子呢? 无论如何他这次出来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大半,就算平安回去也会被义父揍个半死。明明在来之前陛下和义父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应县主,没想到这还没进黔州府城,直接就把人给丢了,甚至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悄悄活着。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魏渊就觉得悲催不已。 同时对黔州知府梁衡的恨意愈发旺盛! 那个该死的狗官!这些从四面八方抓来的苦力一定和他脱不开关系。他们不过是过路之人,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暴露就直接被抓走,可见这些年来有多少路过的无辜之人都难逃挖矿的命运。他甚至还在这边发现了逃难的青州人! 青州大旱,许多百姓活不下去四处流亡,他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何京城中不见大股流民,现在才知道他们早就被蛊惑,千里迢迢来到黔州奔活路,没想到刚一露头就被抓到这暗无天日的矿场里,整日苦干也不见得能填饱肚子。 他一定得活着走出去,把这里的情况禀告陛下,不然,梁恒那老狗还真觉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不知道他们宦官之后最擅长的就是告状吗?!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把他告到死! 第一百零六章 从龙之功啊 地面上的监工终于大发慈悲让集合吃饭,魏渊带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收获往上爬去,身边跟着一大群人,跟其中几个交流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到达地面之后,洞穴入口处已经等了一群人,桌子上放着称,俨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出来一个交一个,没人能在他们眼皮子下面昧下矿石。 魏渊心里悄悄叹了口气,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这般小心翼翼,将背篓里那些成色极好的矿石倒出来。管事儿的看到这些品质上乘的矿石,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胖的找不着五官的脸上,两只眼睛更是眯溜成了两条细缝儿。 “小魏呀,你本事不小,运气也好,这样成色的矿石,我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了,你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第一。来人,给他加肉!” 是的,矿场里的奖励就是这般朴实无华,谁干的好,谁就有肉吃。随着管事儿的一声令下,旁边两个狗腿子从盖的紧紧的木盒子里掏出来两个大鸡腿,将那碗直接塞给了魏渊。 这些苦力们整日吃糠咽菜,许多人已经大半年都没尝过肉味儿了。这会儿冷不丁看见那浸着红油的大鸡腿儿,不少人眼睛都绿了,直勾勾的盯着。魏渊露出个笑容,然后将那只碗护在手里,快速离开。旁边的狗腿子看不到卑躬屈膝的感谢,不免有些不满。 “大人,您看那臭小子得了您的赏赐,竟然也不跪下来谢恩。真是好大的胆子,莫非以为自己能找些好的矿石就顶天了?要不要咱们找点儿人去教训一下?” 那管事儿的眯着眼沉吟片刻,还是故作大度的摇了摇头。 “你这人怎么说话?好歹人家也是给我办事儿,而且这事儿办的还这么漂亮。你瞧瞧,咱们都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这么好成色的矿石了吧?底下那矿说实话都快被挖空,能在这种时候还找到这样品质的矿石。这姓魏的,还真是有把子运气在身上。上面那些大人们催货的时间要到了,咱们不赶紧挖点儿上等品质的矿交差,那些大人们能扒了你我的皮,你信不?” “是是是,还是大人有远见,我这种地里刨食儿的,没见过世面,大人勿怪,勿怪。” 那管事儿的被捧的舒服,惬意的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等发现后面那些劳力们交出来的矿石成色一般时,也不怎么生气,有那姓魏的交过来的这堆,已经足够交差。 而魏渊则是护着那两只鸡腿儿七扭八拐,甩开身后眼馋跟着的人,拐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虽说矿上的条件极差,但这洞穴打眼看上去就脏乱不堪,实在太过寒碜,没人愿意来这边儿,所以里面躺着的人反而比较安全。 魏渊刚一靠近,里面就传来了警惕的声音。 “谁?” “是我。” 魏渊几步走进去,里面那个躺着的人艰难坐起身,还未开口就是一连串控制不住的咳嗽。 连忙将手中食物放下,魏渊把那人扶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不再呛咳,只是依旧面无血色。 那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本来应该有一具极为健壮的身体,但经过岁月的磋磨,环境的磨砺,现在只剩下一副不错的骨头架子。脸上的肉也凹陷下去,双目无神,唇色发青,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副骷髅般,可怕的很。 这会儿他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有些惭愧。 “是魏兄弟啊,我这身子真的是不争气。本来想迎你几步,这也走不动了……” “秦兄,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外道,先吃饭吧,你这身子骨还是太虚,得养起来才行。” “魏兄弟,那姓王的怎么可能愿意多匀出一份饭食给我?他恨不得咱们这些干活的都不吃饭,你不是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了吧?我如今已是一副残躯,吃再多的东西又能如何呢?还不是要死?你别管我了,在这种地方若是吃不饱,身子会一日日败坏下去,你才刚进来,还有希望,不要因为我这不相干的人坏了你自己的身子。” “秦兄说这话就外道了,当初我被他们打的半死,还是你拉了我一把,否则我现在早不知埋哪儿去了。赶紧吃吧,要不待会儿就有人闻着味儿过来了。” “唉,你这……” 见他还要拒绝,魏渊干脆拿起一只鸡腿直接塞到他嘴里,秦量没法子,只能接过来吃了,总不能让魏兄弟吃自己咬过的东西吧。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黔州兵马使,正三品武官,本来也有大好前程,没想到未来竟不是死在征战沙场的途中,而是死在这小小的无人知晓的矿场里!这让一向快意恩仇的秦量怎能不憋屈? 但形势比人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此前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自从被弄到这鬼地方算是服气了。梁恒狗贼!竟真有胆子瞒天过海,欺瞒圣上! 本来他已经失去了希望。毕竟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就算有那梁恒狗贼的罪证又能交给谁呢?可现在他见到了魏渊,昨日他们还彼此通了信息,当知道魏渊是朝廷派来的秘密钦差之后,原本已经只剩一口气的秦量硬生生撑了过来。他本是一大好男儿,有大好前途,却被狗贼害到如今不良于行的地步!黔州百姓善良淳朴,踏实肯干,本来因为当今陛下的登基逐渐焕发生机,百姓的生活也越来越好,却偏偏因为那梁恒狗贼,让陛下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于任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立马就往朝中发了密折,可那狗贼势力竟如此大,连朝中都有人,他的密折最终竟被梁恒拿到!当梁恒将那密折甩到他面前时,秦量就知道不对,可已然晚了,梁恒竟用黔州数位武将的性命相威胁,秦量是个孤儿,没什么看重的,唯有这群兄弟,那都是过命的交情,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最终,他们还是被抓住,那梁恒面对自己的质疑,竟丝毫不怕。 “你们以为我是为自己做事?哪怕我兢兢业业数十载,如今也只不过是个知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进入京城中枢,可现在哼哼……从龙之功啊……” 第一百零七章 金矿! 过往的记忆不堪回首,秦量勉强抑制住心口的酸痛,眼看着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忍不住担忧。 “魏兄弟,你们真能揽下这件事儿?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可不是梁恒一个人能揽下来,说不定还跟上面那些有所牵连。” 说话的同时,秦量伸手指了指头顶。头顶有什么呢?除了暗无天日的洞穴顶部,就是那大方照耀着整片土地的天空。 魏渊肯定的点了点头,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给出如此确定的答复。就算他义父是陛下身边最宠幸的大总管,可毕竟是皇家内部的事情,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可现在也不知怎的,或许是想起那个连自己性命官途都可以不在乎,明明瘦弱,却给人一种顶天立地感觉的女人,魏渊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安慰的话。 “放心,此次和我一同前来的有一个人,或许消息还没传到这边。但此前无忧洞一案事发,风光无限的三皇子就是被她关进刑部大牢,最后被陛下剥夺了皇子身份。陛下不仅没有惩罚,反而给了她极高的地位。此次来黔州调查,也是她同意之后,我们才一起跟着来。” 听到这话,秦良不仅没有安心,反而更加忧虑。这听起来难道不像是被陛下厌弃的臣子才有的待遇吗?如果当真宠爱怎么可能会让那臣子来到事情尚不明朗的黔州做这出头鸟? 奈何魏渊生性沉默寡言,也不知该如何将那之前震惊整个京城的案件说的直白生动些,只能再三重复。 “你放心,会有人来救我们,就算跟此事有勾连的是当朝皇子,陛下也绝不会容忍。” 这话魏渊绝对没有夸大其词,此前他也和其他大臣以为陛下对自己仅有的四个皇子相当宠爱,可没想到在大是大非上当今陛下那是一点儿都不含糊,三皇子此前多受宠爱呀,陛下常常赐下奖赏,甚至连理由都不需要。可当发现三皇子竟涉嫌买卖自家百姓时,陛下还不是说罚就罚,说圈禁就圈禁? 更何况这次的事儿还真不比无忧洞的小。手指微微一动,一枚指头肚大小的矿石从袖子里落在手心。跟随义父生活这么长时间,魏渊一手藏东西的技法出神入化,这么个小东西,藏起来不费工夫,不过那些监工们眼睛比刀还尖,捞不着更大的矿石,不过就这么点儿也够了,积少成多,足以证明他们干的那些不法勾当。 那是一块儿灿金色的石头,主体是灰白色的,但因为含量太高,几乎形成了显眼的明金色带。 没错,这是一块儿金矿原石。而他们之前下去挖的矿,是金矿!而且还是含量极高的富矿!大景朝律法,所有金银矿都属于陛下,属于国库!私自开采,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这些人不仅大肆开采金矿,还抓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为其开采。这金矿事关重大,想来背后之人也不敢托大,以至于被抓来的劳役,皆是有来无回,哪怕是死,也得埋在这处矿山!也是因此,魏渊的行为极其受限,但无论什么地方,都有不甘认命的人,这些苦役们本来都是有户籍的百姓,有自己的生活,有妻儿老少,就因为不小心路过就被抓来挖矿,哪怕死了也只是拖出去随地找个地方埋了,心中的恨意早已经沸腾如油,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火星子就可以将之点燃! 再加上这次出来又没有后顾之忧,魏渊也就放开手去干了。就是有一点儿,或许是他看起来太能干太能打了,以至于这里的监工管事儿的对他看管的很是严格,刚开始来的时候那顿打打的他元气大伤,主要是打中了肺部,现在稍一用力就抽搐着疼,这病得养着,可如今这情形,根本没有时间给他好好修养! 如此下去,他的身体只会被拖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找到突破口。 虽然魏渊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如此信任应九阙,可那对他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他相信以另外三人的本事此刻一定能好好活着,他要做的就是尽快和另外三人联系上,至少得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否则他这护卫做的当真失职。 魏渊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九阙几个也在密谋搞事儿,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矿场里给人看病或者做饭吧?通过勉强可以自由走动的谢明尘,三人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先从这矿场里活着出去,至少也要把他们在此地的消息通知给外人。有一点九阙他们倒是没有撒谎,陛下派来的人确实跟在他们身后,这是为了万无一失。毕竟来之前谁也不知道黔州到底什么情况,如果梁衡当真生有异心,保不准会狗急跳墙。 三天之后,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九阙一边帮忙做饭,一边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等大家都来吃饭的时候,她面色和善的端上来少有的肉汤。这是杨辉几个监工抓来的兔子,肉都剃下来给他们吃了,剩下的骨头架子也没用,于是九阙就要了来,给这些苦命的劳役们煮个肉汤。其实那么多人吃饭,就那么几只兔子瘦巴巴的骨头架子,熬出来的肉汤肉味儿也有限,但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星半点儿油味儿的劳役们来说,已经是无上美味。 因为连续几天都有肉汤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众人的面色都好看了那么一分。本来连这几只骨头架子都不想给劳役们吃的监工们见状倒是不说什么了。毕竟这些热人吃好了,也能多挖些矿。 至于小九那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就是女人那点儿没什么大用的同情心。真是,若不是薛大夫有用,她也早就不知凋零到哪儿去了,现在竟然已经有了余力去同情别人,真是,可笑的很。 九阙知道那些监工看不起自己,她也不在意,只是尽量给大伙儿补充营养,就算待会儿闹起来他们不敢反抗,至少也要有自保的能力不被波及。 第一百零八章 嘘,都睡着了 九阙尽心尽力给他们熬肉汤,虽说里面加了许多野菜吃起来不甚美味甚至还有些苦,但大伙儿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对九阙相当友善。但短短几天时间,她又被盯得紧,也没什么时间跟大家相处,更不必说把先辈们常用的红色教育弄出来,只能保证在闹起来的时候不会被背后下黑手。 不过此刻,有人正盯着九阙,那人其实做的也不算隐蔽,从早上开始就魂不守舍的,这会儿炒菜还不小心烫伤了手。 “哎呦!” 听见动静,不少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发现是王馍时,大部分都事不关己的转头,毕竟在大家眼里,王馍和杨辉是一对儿,天然就是一伙儿的,倒是杨辉和九阙走了过去,有些担心。 “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杨辉皱着眉头看王馍手上被油烫伤的地方,一片红肿,已经开始起水泡了。那些吃不饱的苦力们的饭食早就已经做好,王馍做的是杨辉等人的,用的油多了些,这才会不小心烫伤。虽说也能活动,但看着毕竟不太雅观,还要给他们做饭呢,用这双手做,他有点儿吃不下去。 刚好看见九阙默默站在一边很担心的样子,于是直接交给她。 “今天的饭你来做。” “啊?我?” 九阙有些惊讶,连忙摆手拒绝。 “杨大人,我,我这笨手笨脚的,要是做出来不好吃怎么办?” “没事,我吃过你之前做的小菜,味道不错,弄熟就成,我们兄弟几个不在乎这个。再说了,还有你王馍姐,有什么不会的直接问她就成。” 见他都这么说了,九阙也只能‘勉强’答应,她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参与其中,没想到天公作美,竟然直接交给她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王馍…… 王馍站在一边,有些泄气,语气也不太好。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啊!想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 “是是,我这就开始。” 得益于九阙此前在这边帮忙的经验,做熟倒是简单的很,今日厨房这边还有从山上采下的野菜,这可跟苦力们吃的不同,精细着呢,据大夫说还有清热解毒的效果,之前牛二半死不活的,吃了这几天野菜,倒是精神了许多。 杨辉特意交代一句好好做这些野菜,九阙也不能置之不理啊,于是小心翼翼的摘洗干净,在锅中汆烫几下去除苦味,捞出来攥干水分备用。将一块儿上好的五花肉切片划入锅中,翻炒出油之后倒入酱豆,又翻炒片刻,等肉熟了,倒入野菜盐等调味料,不多时,一大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野菜炒肉就出锅了。 闻着味道还相当不错,端上去的时候杨辉还忍不住赞叹。 “没想到小就你还做的一手好菜啊,这味道,简直绝了!” “哪里哪里,都是王姐姐教我,要不然我哪里能做出这样的菜?” 看着小九局促的模样,杨辉正想伸筷子,突然一顿,拿出一个碗拨了许多出来。 “来来来小九,这些给你吃,你也忙了这大半天了,累了吧?吃些肉,你可是咱们的功臣!” 这话说的就太过了,九阙也就是炒个菜而已,哪里就是大功臣了?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周围那些原本等着吃肉的监工们齐刷刷的把眼睛盯上了九阙。 “是啊,你就尝尝吧,自己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吗?” 盛情难却,九阙推让了两次,就不好再推,只能拿过那碗野菜炒肉,本来准备端过去,但杨辉却制止了。 “别啊,咱又不是外人,你都在这里这么多天了,还害羞不成?要不就是心里有鬼?” 一边说,杨辉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把九阙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那叫一个不信任。其实九阙已经习惯,这杨辉可小心了,反正她来这些日子,就没见他吃过除王馍以外的人做的饭。看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做过的那些事有多招人恨。 没办法,九阙只能端着碗站那儿吃了,直到半碗菜下肚,好一会儿过去,九阙丁点儿事儿没有,杨辉几个才算放松警惕,不过杨辉还是吃的少,草草几筷子就不吃了,从旁边熬着草药的锅里舀出一盆水,让兄弟们喝些。 “这草药现在还不多,先紧着咱们喝了,这里的天气怪得很,明明还是春天,却热的人头晕,多喝些,免得头痛。” “知道了杨哥。” “还真是多亏杨哥把薛大夫请过来,现在咱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有大夫给咱们瞧了。以前在外面的时候过得还没这么滋润呢!” “唉,我也觉得,在这儿过得比以前好。” “哈哈哈……” 几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九阙没说什么,只是端着碗去洗,路过灶台的时候被默不作声的人影吓了一跳,原来是王馍。 “王姐姐,你吃过饭了吗?手还疼不疼?” 王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九阙,九阙被盯得心里发毛,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章程,怎么不说话呢?还这么盯着自己?难道…… 结果王馍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遥遥的看了一眼杨辉几个,露出个奇怪的笑,然后就自顾自吃饭去了。 真是奇怪…… 九阙顿了顿,然后忙自己的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儿的饭够味儿,大家伙儿吃了之后,都觉得腹中暖洋洋的。此刻太阳正烈,杨辉几个也没有强求那些苦力们必须在这种时候干活,以至于被那暖乎乎的太阳照着,大家伙儿昏昏欲睡。 这天气,还真适合好好睡一场…… 过了一炷香时间,整个矿场都陷入了寂静,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叫声,渐渐听不到人类活动的声音,低头一看,所有人都睡着了。 就在这全员寂静的时刻,角落里突然坐起一个人,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睡熟了,眼睛一亮,悄悄看向杨辉几个,他们已经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睡得比别人还香。 九阙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三两步走上前去,抽出他们的腰带,将这些监工捆的结结实实的,以她的力气打出来的死结,保准这些人根本挣脱不开! 第一百零九章 是友非敌? 顺便把这些人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九阙拍了拍手,直起腰,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那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不正是王馍吗?她没睡着? 九阙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绳子,王馍不会武功,以她的力气可以轻而易举将对方捆起来,但此刻她却觉得对方的表情有点儿奇怪。王馍是讨厌自己吗?要不她怎么是这个表情?好像厌恶中带着痛恨,夹杂着激动,甚至还有……喜悦? 所以说王馍这会儿很高兴?她高兴什么? 九阙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王馍已经抬起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复杂的盯着九阙看。 “这是你做的吧,是那锅菜?可杨辉并没有吃几口,但他还是晕了。” 见王馍没有恶意,九阙思忖了下双方的体力,叹了口气,不再隐瞒。眼睛看向那锅一直在熬着的草药汤。 王馍也顺势看了过去,这会儿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迷药。这么说来,薛大夫跟你也是一伙的?” “当然。” 怪不得这些时日薛大夫从山上采了那么多的草药,原来都是给杨辉他们准备的。可怜他们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信得过的大夫,但他们或许是高高在上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想法,难道他们忘了薛大夫等人都是被无辜抓来的过路人?难道他们放着自己好好的生活不过,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真是可笑! 王馍当真笑了出来,在九阙奇怪的眼神中,她狠狠的搓了把脸,镇定下来之后坚定的表示。 “我来帮你,你需要什么?我对这里比你熟悉。” “我来的时候身上带的那些东西王姐姐知道在哪儿吗?我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给你拿。你来的时候,我把你身上那些太过显眼的东西都拿下来埋在山洞里,我现在就去。” 王馍的动作相当迅速,九阙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急匆匆离开,片刻之后回来,手上还拿着个小小的包袱。九阙打开看了看,确实是自己身上的东西。 “多谢王姐姐,只不过你和杨辉你们不是……” 她怎么记得听之前那些大叔大婶儿们说过王馍和杨辉是一对儿呢?而且他们好像还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情谊应该比她这个刚来没几天的人厚重,怎么现在会选择帮助自己?不仅仅是现在,在九阙刚来到这个矿场的时候,想来也是王馍把她身上那些太过贵重的东西取下,并且给她身上涂了厚厚的污泥,才没有让她在昏迷的时候就被矿场上的人看上。 所以王馍到底为何会帮她?九阙得确定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不然,面对不可知的因素,她也得把对方绑起来。 王馍沉默一瞬,还是简单说了。 “可能是我们比较倒霉,我们整个村子本来就在这山脚下,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家过的也算和乐。可是有一天官府的人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迁进山里,不管男女老少都被逼着挖矿。我的父兄是被硬生生累死的。那时候杨辉明明也很累,他从小孤苦伶仃,是我们村子的人一起出力才把他抚养长大。可他后来却攀上了那些监工,为了更出色,他害了不知多少人!其中甚至还有我们村子里的长辈晚辈。渐渐的,他的位置越来越高,被他迫害致死的人却越来越多,想来你已经见过山洞里那些无辜的姑娘了?我们明明都是些普通的百姓,不能团结在一起反抗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背叛我们?退一万步讲,他就非得让那些无辜的人累死?就非得祸害那些可怜的姑娘?” 九阙之前就已经想过这或许是一个惨痛的故事,但在听到对方三言两语的讲述之后,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黔州不知有多少村子,多少无辜之人被迫害,他们本来可以和和美美的度过这一生,却被迫参与到那些大人物的利益争夺之中。他们的一生或许极为平凡,甚至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可他们也该有活着的权利! 不过此刻九阙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杨辉会不会一直都在卧薪尝胆?毕竟只有他混的好了,王馍才能过得好。这群做饭的人里只有王馍一个年轻女子,剩下的都是些年纪大了的婶子。这不正是因为杨辉的照顾吗? “王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杨辉可能是故意爬到现在的位置,是为了保护你?” “哈!” 王馍讽刺一笑。 “我以前也这样想过,可后来就不这样了。杨辉最开始的时候或许有为了我才与那些监工接触的想法。可财帛动人心,当体会到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权利时,他就变了。” “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当他发现自己随意一句话就有很多人赞同拥簇,当他发现自己不过是随意动动手指就能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他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哥了,而是沉浸在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利里无法自拔的杨辉!” “你以为他帮我是顾念我们之前的那点儿情分吗?不,他帮我只是为了留一个能够见证他崛起的物件儿,毕竟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到现在前呼后拥的杨监工,如果没有人见证,岂不是少了许多人生的乐趣?” “……他这兴趣有点儿……” “很恶心对吧?但没办法,谁让我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这或许就是我苟活下来的代价吧,每天看着他,我都想在做的饭菜里下毒把他毒死!可他实在太过谨慎,或许知道自己招人恨,他总是让身边那群监工和自己一起吃饭,但实际上你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虽然坐在同一桌上,可他每次不是借着喝酒就是借着说话的借口拖延时间,等其他人吃下去且没事儿之后他才会动筷子。所以我根本没法子毒死他,而要想杀了他又太难。我力气不大,而他绝对不会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跟陌生人住在一个地方。就算想偷偷刺死他也没法子,而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过了整整两年!” 第一百一十章 恶意轻而易举 “两年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着他死!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个机会来了,我在这矿场里待了这些年,南来北往的富人豪绅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你身上那么好的布料,那料子看起来普通不显眼,但实际上光滑柔嫩无比,像极了传说中的贡品。所以那个时候我告诉自己必须得赌一把!而我很显然赌赢了。苍天不负我!” 王馍此刻的状态有些疯癫,她之前只是有些沉默寡言。或许是因为大仇即将得报,她一直紧绷着的心神松开,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九阙有些抱歉,因为现在还不能杀杨辉,她还得从对方口中辨认出更多的细节证据,关键时刻还得让这群监工当证人。跟王馍说这件事的时候,九阙再三保证。 “不过王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做蠢事,所以事先已经请薛大夫出手研制了一瓶毒药,喂给他们之后,如果三日之内得不到解药,他们就会七窍流血,五内俱焚,经过漫长的折磨之后才会被慢慢折磨死。毕竟我也担心在这途中他们侥幸逃脱,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侥幸逃脱,最终也难逃一死。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俗气,可是王姐姐,我想让他们得到大景律法的惩治,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触犯了大景律法。我们得让世上所有人都看着,做错了事犯了罪会有什么下场。同时也是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报仇。” “王姐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难,但他们真的是很重要的人证。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上报朝廷定他们的罪,甚至可以请刑部官员帮忙让你做那个行刑人!所以暂时饶他们一条狗命,你同意吗?” 王馍一直都很沉默,可在听完九阙的话后却重重点了点头。 她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确实很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但同样也知道自己的仇人不单单是杨辉。更是那些在背后操纵官府,把无辜之人抓到矿场里日夜不停挖矿的大人物!如果能借机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拉下马,才算是真正报了仇! 得到王馍的帮助之后,九阙的行动就越来越顺畅了,不多时,已然将整个矿场控制住,就在这个时候,之前经常在两个广场间来回走动的薛大夫终于找到了机会赶来,不过当他到的时候九阙已经和王馍两个将所有的监工都控制住,并且把那些私底下和监工关系不错的叛徒都抓了起来。 这方面还是王馍了解的更清楚,甚至之前那群做饭的大婶中对九阙态度很好的那位,曾经还给过她一块窝窝头吃的,竟然也是叛徒。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毕竟那位大婶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那么害怕。 这也是那些人的可怕之处吧。等人醒了之后九阙还沉痛的问过,刚开始的时候那大婶儿还死活都不敢承认,但是在王馍一一列举的事实面前,她不承认也得承认,只是在听到理由时,那位原本神情和善的大婶突然冷笑一声。 “理由?做坏事还需要理由?没有任何理由,我想做就这么做了,怎么着吧?” 九阙皱眉。 不仅是九阙,就连周围那些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震惊,这杜大婶可是有名的和善人,青年守寡,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周围人,包括她公公婆婆都劝她改嫁,因为和亡夫感情深厚,她就是不愿意。大家看她为人和善,侍奉公婆也尽心尽力,仁义周到,没人不夸她的,甚至村里还专门为她筹钱,让她能不那么劳累。 可就是这样一个十里八乡都认为最和软不过的人,竟然偷偷的告诉那些监工村子里有哪些长得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糟蹋!而她所做这一切竟然不要丝毫报酬! 听到她说这些往事,已经有清醒的人忍不住唾骂,甚至还要扑上来打她,因为她害的那些姑娘里就有他们的亲人啊! “你这个毒妇,我就说我家小侄女儿明明已经把脸涂黑,把身上弄脏,怎么还是被他们抓走?原来是你报的信儿!你怎么忍心?!她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啊!你可是她的长辈,我们没求你帮忙就是因为害怕连累你,可没想到你才是那个告密的罪魁祸首……到底是为什么?!我可怜的小侄女就那么无辜惨死了啊……” “我们村里的人有哪个对不起你?!逢年过节还会凑钱给你买米面粮油,甚至平时里还会每月给你送钱,让你能更好的生活,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这个恶女人……” 杜婶子只是冷笑不已。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就是想这么做,我看不得她们活的那么滋润不成吗?我过的那么惨,她们却可以快快乐乐的在家人的庇护下活着,凭什么?既然我过的不开心,那所有人都不能开心!”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当初你守寡是自己说的,又没人逼你守寡。甚至连你公公婆婆都劝你改嫁,是你自己不愿意!你现在又来怪我们做什么?难道是我们强逼着你守寡不成?!” 杜婶子只是冷笑一声。 “他们确实是劝我改嫁了,你们也没有逼我,可是你们没有言语上的威逼,就不是逼我了吗?但凡我跟那个男人走的近了些,总是会有人有意无意的提醒我寡妇的身份。哪怕我只是走在路上不小心碰了别人一下,你们就会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好像在说,看啊!那个寡妇怎么那么不守妇道!我是个寡妇不假,我刚开始也是真心实意的想为我那死了的丈夫守寡。可我就算是个寡妇,我也是个人啊,难道就因为死了丈夫就不能过普通人应该有的日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只能伤心难过,哪怕我高兴点儿都会有所谓的德高望重之人过来指点,说我这么高兴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哈!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我就只配这么傻乎乎的活着?” “呸!我偏不!我就是要闹得你们不得安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事故 对于杜婶子的发言,众人极不赞同,不管她如何巧言令色,都无法磨灭她想看别人受苦的意思。这样以别人痛苦为饵料的人,简直丧心病狂! 当即就有几个女儿孩子被杜婶子连累致死的人扑上来,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当然了,记得九阙的吩咐,他们没有把人打死,但那种深切的恨意,简直无法隐藏。 见这边的情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九阙与谢明尘汇合,拿出自己藏在文牒里的令牌,证明了自己钦差的身份。登上高处,九阙放大声音。 “诸位,当今陛下英明果断,他已经知晓黔州知府梁恒做下的恶事,所以才派我等前来调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需将其交给后面赶来的钦差队伍,立即就能将梁恒抓捕归案。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诸位的帮助。这座矿场周围还有其他相邻矿场,我们如今掌握的,只有两座,若是在将罪证交给别人之前被发现,难免会有其他矿场里的管事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给那些贼子。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辛苦诸位先冷静下来,继续挖矿,继续产出,等和后续的钦差队伍联系上,咱们就得救了!” “我在这边给诸位保证,绝对会救大家出去,希望诸位能信我这一次!” 下面站着的人本来相当惶恐,他们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有死亡的威胁,好不容易得到出去的希望,还是得等待,这叫不少人内心惶恐,但大家又不是什么无知之人,都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再说了,难道现在冲出去就一定能活着离开?且不说这绵延不绝的大山如何出去,就算出去了,扳不倒梁恒,黔州地界里,他们又能逃出去多远?他们的身子根基在繁重的劳动中早就已经毁坏,缺银少粮的,又能跑出去多远? 这笔简单的账他们还是会算的。 于是大家纷纷赞同。 “应姑娘,我们听你的。” “对!咱们听应大人的!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杨辉他们扳倒,也能把咱们救出去!咱们还得留着这条命出去作证,不亲眼看着梁恒倒霉,心里这口气怎么出得了?” “就是!” 其实大家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把害了自己和家人亲人的罪魁祸首抓起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否则,他们也咽不下去这口气啊。 当然,为了让他们稳住情绪,九阙特意安排会写字的文人将大家伙儿的委屈记下来,这也是条物证。这果然是个好法子,原本还有些惶恐的人们在彼此的叙述中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心中更添悲痛,对于那罪魁祸首也更为痛恨了。 而在安抚住了矿上的人之后,九阙迅速跟着谢明尘来到山上布置起来。 半日之后,淳于霜所在的矿场附近的一座大山发生了崩塌,那些有着上等朱砂含量的矿石从高处直直落下,砸在地上,溅起冲天高的红色烟尘。大家对于这场意外有些惊讶,但见没出人命,也没人受伤,也就不管了,主要是以前矿场上也出现过这样的意外事故,只不过没有像这次这样红色的烟尘冲天而起,飘的那么高,那么远。 心系一些的管是也派人上山看了,就是简单的矿石崩塌,而且这矿场里的人又没少,于是也就渐渐放下。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故,可就算这红色的烟雾飘到官道上去,整个泉州都是梁恒大人的,谁会那么不长眼去在意这点儿小事故? 还别说,真有! 崔逐风这几日找人都快找疯了,也亏得她武功卓绝才能撑下来。这时她正踩着高超的轻功四处寻找,敏锐的听觉让她听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这巨大的声音让崔逐风忍不住联想起曾经在京城里见到的那场精妙绝伦的战斗。 当时也有这么震天动地的声响。当崔逐风登上高处看到那些飘散出来的红雾时,忍不住眯了眯眼。如今这时候爆发出来的动静,就算不是九阙他们闹出来的,也和矿场有关系。 “崔前辈!” 那些之前远远跟在九阙等人身后的护卫们这会儿跟上了崔逐风,眼巴巴的瞅着。谁懂啊?他们明明跟着自家大人,可没想到还没走到黔州的地界,应大人就消失了。来之前上峰们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应县主。这下可好,应县主直接丢了好几天! 别说捞功劳了,回去之后指不定得被陛下如何惩罚,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折罪。现在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崔前辈了,毕竟崔前辈武艺卓绝,说不定能发现他们没发现的。 崔逐风对官府的人相当不喜欢,但这会儿事关九阙的安危,也只能简单的叮嘱一番,让他们跟上。一行人打点起精神,留下一小部分继续搜查留守上报京城,剩下的大多数都跟着崔逐风拼命赶路。他们若是早去一分,说不定就能救下应县主和另外三位大人。苍天啊!丢的大人里除了陛下再三叮嘱的应县主之外,还有一位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九福大总管的义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只是个小太医,但实际上是大名鼎鼎三世九公世家谢家的孩子! 这无论哪一个都金尊玉贵,就算把十个他们切切卖了都买不起。 遇上这种将功折罪的机会,大家伙儿的劲头那叫一个足。 同时听到这巨大动静的不仅仅是崔逐风,还有可怜巴巴在矿洞里挖金矿的魏渊。听到这声动静,魏渊的第一反应就是应九阙弄出来的。毕竟她之前制造出来的霹雳弹动静就跟刚刚那声差不多。 “魏哥,这是地动了吗?” 身边那群在洞穴里面挖金矿的矿工们都紧张起来,这要是在地面上还能找个平坦的地方躲一躲,可他们现在可是在深逾数丈的矿洞里边儿。这要是遇上矿洞坍塌,他们躲都没地方躲去。就连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矿工们也紧张的不得了。 “要不咱们先上去吧?这种情况咱们也挖不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抗失败 不少人都意动了,魏渊也没制止,毕竟遇到这种情况谁都想保命,可没想到当他们一个个出去的时候,面对的却是管事儿的劈头盖脸的鞭子。 吃的浑身滚圆的管事的带着十几个狗腿子,手里的长鞭挥舞的虎虎生风,每一次落下,都有人身上皮开肉绽。打的众人就地打滚,哀嚎不止,就连刚露头的魏渊身上也挨了一下。露出来的结实臂膀上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魏渊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点儿疼痛他还是能忍的,就是这管事儿的又发什么疯? 这管事儿的本来就想找个机会杀杀魏渊的威风,刚好遇到矿石崩塌,见这些人没得到可以出洞的讯号就擅自出来,可算让他抓到了把柄。这姓魏的虽然有些运气本事,可桀骜的很,三番五次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逮到机会,管事儿的那叫一个兴奋,连手中的鞭子都挥舞的更加用力。 魏渊可不是能干站着挨打的主,若是陛下打他也就算了,陛下是他的主子,可面前这人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连自己脚都挨不上的玩意儿,一朝落难竟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不成?还拿着鞭子挥舞,当真是恶心人。 一把拽住那鞭子,狠狠用力,直接将鞭子抽了出来,管事儿的力气不足,险些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周围那些原本愤怒不已的人群中发出几声嗤笑,管事儿的顿时脸憋得通红。他闹了这么大个笑话,心中更恨魏渊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因着你能找来矿石才对你另眼相看,真以为到了这地界还是个主子?告诉你!到了我的地盘,是龙,你得给我趴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给我上,抓住他。今儿我要不狠狠抽他三十鞭子,我就不姓黄!” “是!” 那些狗腿子也早就看魏渊不顺眼了。别以为他们发现不了,魏渊表面上装的沉默寡言,实际看他们的眼神高高在上,浑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让作威作福惯了的狗腿子们怎么能高兴?早就盘算着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看到这种情况,周围那些矿工们目露惊恐,忍不住往旁边逃去,他们被这些人用鞭子打怕了,见他们手中挥舞长鞭,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们往旁边儿逃跑。 魏渊伸手拽住了其中两根鞭子,将人狠狠拉倒。但他此前身体受了重创,尤其是腿上,这会儿稍微用力腿就钻心的疼,以至于下盘不稳。周围那些狗腿子观察他好几天了,自然知道他这个毛病,彼此使了个眼色,纷纷朝他腿部攻去。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魏渊本来功夫了得,但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要面对二三十个人的围攻,当真相形见绌左右为难。 周围那些跟他达成共识的人看管事儿的准备把魏渊往死里打的架势,也不敢不管了,彼此使了个眼色,悄悄走到那些狗腿子身后,当那些人手里的鞭子再次落在魏渊身上时,早已经潜过去的众人狠狠扑了上去,顿时扭打成一团。 “你们敢?!反了天了你们是!来人!把刀剑拿过来!那些侍卫呢?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今天我要是不宰他七八个,我看这些人是皮痒!” 黄管事见这些被自己揉捏的不敢动弹的贱民们竟然敢起来反抗自己,顿时火冒三丈。金矿比其他朱砂矿要重要的多,因此这里的守备力量是最强的,不多时,几十个全副武装,手拿刀剑弓箭的高壮男人就赶了过来,看到他们过来,不少人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他们这群人忍饥挨饿,本来就没力气,更何况这些护卫每天好酒好肉吃着,身体健壮,甚至还有全套的兵器和盔甲。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在此之前,魏渊本来打算等这些护卫出去巡逻的时候动手,可谁也没想到今天会突发意外,更没想到那个黄管事会选择在今天对他们下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魏渊没有想到,这次的黔州之行他可以说太过狼狈,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魏渊此前一直为自己的身份无法得到陛下重用而郁郁不得志,直到真正面对生活的痛击,才发现自己以前那点儿郁闷简直是无病呻吟。 虽说此前学武的时候受伤是家常便饭,可那些武学师傅也不会像现在这群人这样对他痛下杀手!而且那时候他都是吃饱喝足了才去练武,哪像现在这般,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要赤手空拳和别人搏斗。 “夺他们的武器!” 几个略微强壮些的矿工跟在魏渊后面去夺那些护卫手中的武器,然而那些护卫也不是傻的,在领头的带领下隔着一段距离直接弯弓搭箭,上百只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接朝着魏渊几人过瞄准,魏渊眼神一闪,护着那些人往旁边跑去。可惜的是这里位置有限,不过眨眼之间好几个同盟已经被射中,虽说没有死去,但此刻都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他们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这再突然受了伤,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魏渊这会儿胳膊上也中了一箭,那叫一个伤上加伤,刚刚那次躲闪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这会儿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而那些护卫已经再次弯弓搭箭,纷纷瞄准了他所在的位置,看来他们这次是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不可了。 深吸一口气,魏渊死死盯着那些人的脸,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会儿哪怕是死也要把自己敌人的脸牢牢记住,死了之后也要托梦告诉义父,一定杀了这些人给自己报仇! “放箭!” 随着这声令下,几十只冷箭朝着魏渊射来,独属于兵器的冷光这会儿几乎要把魏渊的眼睛刺伤,他悄悄的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嗖嗖嗖——” 在魏渊的注视下那些冷箭还是射了出来,眼见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围那些围观的矿工们此刻也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当然希望在这座矿场里有人能反抗成功,可没想到被他们认为最有希望的魏渊还是失败了,而且他们今日就要亲眼见证对方的死亡,一想到自己未来悲惨的日子,这些人就忍不住面色悲痛。 “刷拉!” 一声轻响过后,一道欢快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魏小子,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动 生死一刻带来的刺激感让魏渊心脏骤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突兀出现的人影挡住了过于热烈的阳光。因为背对着阳光的缘故,魏源一时间看不到对方的模样,等到眼睛适应之后,终于看清了那张随性自由的脸,原来是崔逐风啊…… 也是有那个武力值闪现到自己面前,并且能将那上百支冷箭尽数斩断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崔逐风应该也没别的人了。 这对于崔逐风来说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可魏渊却觉得自己此刻心跳有些失衡。砰,砰,砰,他的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了!这不太对劲。魏渊一边冷静的告诉自己,一边伸手攥住胸口的衣服,那双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崔逐风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这么耀眼呢?难道是因为她站在阳光里?又或者他此前受的伤是不是影响了现在的状态?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眼看魏小子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崔逐风怀疑他被人打坏了脑子,难道自己来晚了一步?可他头上也没血迹啊。上前一步将魏渊从地上扶起,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发现也就受了点儿外伤,崔逐风这才放下心来,把这几个孩子弄丢已经很惭愧了,若是再受点儿什么好不了的伤,她可真要愧疚致死了。 “这这女人是谁?怎么过来的?赶紧给我放箭弄死她!这里绝对不能泄露!” “是!” 虽说被崔逐风展现出来的武力值吓了一跳,但周围那些护卫并没有就此死心,毕竟他们可是全副武装,而且手中有着最锋利的刀剑,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怎么可能奈何不了一个区区弱女子?是的,哪怕刚刚已经看到崔逐风展现出来的超强武力,他们也还是打心眼儿里小瞧女人。或许刚刚就是凑巧?毕竟他们也没看清那些冷箭是怎么被斩断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众人隔得远远的继续放箭,这次不把带着的箭篓用空誓不罢休。可是当铺天盖地的箭雨停歇之后,地上并没有多出两具尸体,反而到处都是残肢断箭,一起一小片干干净净的空地,那正是崔逐风和魏渊站着的地方。 崔逐风随意挥了挥衣袖,地上那些断箭被一道剑气卷起,刷的一下飞了出去,直奔那些茫然失措的护卫。 那些人还在震惊茫然,就看到了死亡的阴影,几声惨叫过后,在场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护卫。 “怪物!怪物!快跑,快跑啊!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黄管事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想要逃出崔逐风的视线范围,然而最讨厌被人这么叫的崔逐风怎么可能放过他?毕竟刚刚他飞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到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拿着鞭子鞭打可怜的魏家小子。 脚尖微动,旁边散落的长鞭顿时像长了眼睛的灵蛇一般蜿蜒向前飞射而去,一口‘咬’住黄管事的右腿往后一拽,黄管事那肥壮的身体就像只鸭子一样,嗖的一下拔地而起,重重落在崔逐风面前的地上。 他整个人都要吓傻了,这会儿拼命的向后蠕动,身下已经湿了一小片儿,竟然被吓尿了。 崔逐风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魏渊。 “小魏,他就交给你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赶在砍头之前多揍几顿也行。” 魏渊终于回过神看一眼面露哀求恐惧的黄管事,眼神迅速变得冷漠阴狠。他可是最记仇不过的人,有仇当场就报了。这姓黄的落在自己手里,非得让他尝尝大景十大酷刑的滋味儿! 只是本来想动手的魏渊不知怎的,看了一眼像阵风似的稍微错眼就会消散的崔逐风,突然就不想那么做了,他不想让这个人的血迹脏了崔前辈的眼。 于是他只是上前意思意思狠狠踢了黄管事几脚,听到他身体里骨骼断裂的声音和连绵不绝的惨叫之后才满意的转头。 “崔前辈,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那些蠢货下属呢?还有应县主他们三个,不知您可有见到?自从被那些迷药迷倒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另外三位同僚。” 崔逐风哀伤的叹了口气,根本不想承认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弄丢了四个小辈。不过既然已经弄丢了,长吁短叹也没用。这会儿见魏渊已经恢复过来,崔逐风立刻打点起精神看向远处的矿山。 “我这几天一直在附近寻找,约摸半个时辰之前看到这边有红色烟雾冲天而起,且伴随有巨大的轰鸣之声,推测应该是有矿山倒塌,那声音和九阙之前弄出来的霹雳弹极其相似,所以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到这边就听到你的声音,也真是巧了。” 对于崔逐风隔着山头就能听到自己声音的本事魏渊没有表示惊讶,毕竟这人的功夫可是经过大内高手认可的。陛下在宫中豢养了多位高手,他们自然也见过突然出现在应县主身边的崔逐风,并且承认对方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应是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据说像崔逐风这样的武林高手,已经达到至臻化境的地步,和普通人已经大不一样了,能做到这点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会儿魏渊也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当即跟在崔逐风身后抄起地上一把长剑就准备跟着她去找应县主几个。崔逐风也没有拒绝,毕竟魏家小子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崔逐风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就找到了矿石崩塌的地方,那两座紧挨着的矿场也出现在崔逐风面前。她这一路走来遇见了大约八个矿场,里面的人大多面黄肌瘦,而且在监工的督促下不停的挖矿搬运石头,几乎没有歇息的功夫。但面前的两个矿场倒是有些不同,虽然里面的苦力依旧在干活,可他们的精气神看起来好像更好些。 而且这两个矿场里穿着监工衣服的人虽然手里拿着长鞭,但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真落在哪个人身上的时候。 看到这里,崔逐风就确定了,应九阙就在这矿场里。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聚 否则这里的精神面貌不会与其他矿场格外不同。 果然,当她落地不久,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忙的热火朝天的应九阙,看到活力四射,虽说清瘦些,但好歹没受什么伤的人,崔逐风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还好还好,这孩子没出事儿,不然她得懊悔死。 而人群之中的九阙还在想自己放出去的信号崔前辈也不知能看懂不能,就感觉有人好像在密切注视着自己,猛然回头,就看到了轻轻踩在旗杆上飘然若仙的崔前辈。 久别重逢,九阙猛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撒开脚丫子飞奔而去。周围本来还在听她说话的人都惊呆了。 天啊!小九这是怎么了?然而等他们顺着九阙飞奔的方向看去,竟发现有个衣袂飘飘的仙人单脚站在旗杆上俯视他们的时候,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那是,那是神仙不成?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轻飘飘站在旗杆儿上动都不带动一下?那旗杆儿只有小孩儿手臂那么粗,而且越往上越细,一个人的重量站在上边儿,那根旗杆儿怎么可能弯都不弯一下?这可真是有够神奇的。 “崔前辈你找到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轻飘飘落地的催逐风,脸颊有些发红,虽说已经认识许久,但崔逐风还是有些适应不了九阙这热情奔放的性子,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内敛谦和,谁会像九阙这般喜欢就是喜欢,而且还要说的足够大声,能让所有人听见啊?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九阙这样,崔逐风忍不住露出了个笑模样。 “我一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红烟就知道是你弄出来的。这几天吃苦了吧?看你,都瘦了。都是我的不是,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你们,九阙,这次是我……” 崔逐风有些羞耻,她总不能告诉这孩子自己是因为去上茅房才把他们给弄丢了吧?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得被人暗地里耻笑死。 好在这时候九阙善解人意的制止了她的话。 “前辈,没关,也多亏了这次被别人绑走,我们才能找到第一手的证据。你看,现在人证物证都齐了,只要把那姓梁的抓住,咱们这次来的任务就完成了,这可是意外之喜。” 崔逐风当然知道九阙这是在安慰自己,但也并不妨碍她看着九阙的眼神越来越温和。偏偏在两人那继续说话的时候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 正是刚刚赶到的魏渊。 “应县主,不仅如此,我还找到了梁恒残害下属,调换加急奏折,甚至开采金矿的罪证!” “嗯?!梁恒竟然如此嚣张,连呈给陛下的折子他都敢调换?!等等,你说金矿?这里不是只有朱砂矿?他哪里弄的……我懂了,前几年黔州这边突然上报朱砂矿脉崩塌,再也产不出朱砂。看来就是从那时候找到了一处金矿。能冒着诛九族的大罪隐藏下来,看来那金矿产出不小。” “确实如此。矿脉崩塌倒是真的,似乎是因为那次的崩塌将藏在岩石下方的金矿露了出来,那可是一处富金矿,露天即可采摘,经过这几年毫无节制的开采,洞穴下方依旧有大量金矿存在。只是每次开采都需要人下到矿洞之中,开采效率极低。” “嘶——” 本来老皇帝只是让他们过来调查朱砂一事,没想到不仅把黔州知府梁恒的罪证找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富金矿,这算不算给陛下的意外之喜? 不过再想想梁恒不过是个知府,哪里来的能量能把专门递给陛下的奏折拦下?而且他又不准备造反,金矿挖出来那么多金子,以及卖那么多朱砂和丹药得来的银钱,他总不会拿来建金屋吧?说不定又和朝中哪个皇亲贵族勾结到一起了。 这么一想,对于陛下来说或许又不是件好事了。 算了,反正她已经将陛下交代的事情完成,接下来头疼的事儿就让陛下去做吧。 现在有件棘手的事情刚好需要崔前辈帮忙,九阙可怜巴巴的央求。 “前辈,我们几个的武力值还是太低了,能不能请你帮忙把这八个矿场都拿下?把他们都控制住才更好去找梁恒的麻烦。” “可以。” 崔逐风毫不犹豫的答应,九阙高兴的不得了,立即让人把谢明尘和淳于霜叫来坐在一起商量,刚好可以给魏渊疗伤。 不得不说看到魏渊身上的伤势时,谢明尘忍不住皱眉。 “怎么伤的这么重?骨头都裂了,最起码得修养一个月。” “我现在哪有时间啊?你先帮我把伤势压制住,等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完再休养也不迟。” 魏渊苦笑一声,他这次前来是为了立功,若是因为这点儿伤势就停滞不前,那可真是白来这一趟,白吃这些苦了。好在谢明尘也理解,于是拿出银针三两下封住魏渊的伤势,让他勉强能活动自如。 九阙看一眼魏渊,见他心里有谱,也没有制止。对着地面画出来的简陋地图沉思片刻,露出个感兴趣的笑容。这还是她第一次指挥人入侵,竟然有种兴奋的感觉。想起那些监工所做的惨无人道之事,九阙只觉得有股嗜血的冲动。 “你们有没有听过金蝉脱壳?” 是夜。 其中一处矿场已经陷入沉睡,可是把守森严的入口处却传来了阵阵喧闹。 管事儿的从床上爬起来,愤怒不已。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这么吵?欠收拾了?!” “头儿,不是底下那些苦力,好像是旁边儿矿场的杨辉。吵吵闹闹的说他矿场上有人跑了,说是看见跑到咱们这边儿,现在正在门口堵着,要把人抓回去呢。” “什么玩意儿?杨辉手底下的矿场有人跑了,那小子不是一向小心谨慎吗?哈哈哈,没想到他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这管事儿的显然对杨辉不是很喜欢。毕竟那么个臭小子,短短两三年里就从底下的苦力爬上来与他们平起平坐,而且现在干的越来越好,甚至得到了上头的重用,眼看着都要爬到他们头上去了,现在看到他倒霉,管事儿的怎么可能不高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袭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儿,管事儿的迫不及待爬起来穿好衣服就朝着门口走去,他得亲眼看看杨辉到底是怎么把手底下人弄丢的。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吵闹声,顿时火冒三丈,他这边不会出问题了吧? “怎么回事儿?你赶紧去看看,别咱们这边儿也出事儿,把那些苦力都给我看好了,就算是死在洞里也不能让他们给我跑了!快点儿去啊!”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为了不让杨辉看笑话,管事儿的整了整衣服,尽量镇定的走到门口。昏暗的火光下,只能看到几个灰头土脸的人影。为首的那个看起来确实像是杨辉。管事儿的根本没怀疑,如果是底下那些苦力跑了,不可能这么正大光明的跑到门口还要求见他。以往那些跑路的苦力们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山林里钻去,试图靠着这密不透风的山林把自己的身形藏起来。 一般这么做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字,要么被猎犬找出来。要么因为山中的毒虫野物死的悄无声息,他们这连绵不绝的大山,还少有人单个走出去。 管事儿的大摇大摆,态度嚣张。 “杨辉,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怎么?这是手底下人跑了,到我这儿求助来了?我可先说,我们这儿一整天都没瞧见动静,谁知道你手底下的人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不过,你不是才得到上头的赏识?要是这事儿传出去,我看你这大管事之位也就甭想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是跑了两个苦力,我那儿人还多的是。就算找不着,把他们弄死上头也不会说我半个字。倒是你这儿……我怎么听见这么大动静?不会你这儿的人也跑了吧?” 昏暗中,人的视力受到影响,耳朵似乎也没那么灵敏了,尤其是这管事儿的虽说和杨辉不对付,可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这会儿那杨辉大概是因为手底下的人跑了着急上火,嗓音略有沙哑,也听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尤其是听到他这么说,肥肥壮壮的管事顿时绷不住了。 “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谁不知道咱们这八个矿场里只有我手底下的矿工被管束的最为服帖?!别自己手底下的人跑了,就想把我也拉下水!” 两人看起来都很不服气,隔着一道大门你来我往的喷了好一会儿。然而这门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这管事儿的终于不能自欺欺人,烦躁的朝着后边儿大吼一声。 “吵什么!吵什么吵?!大晚上的不想安生了是吧?都不想睡就给我爬起来挖矿!老子真是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得意忘形了是吧?” 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别真的自己手底下出事儿,白让这杨辉瞧了笑话。 他走了一截儿,那喧闹声越来越大,管事儿的本来很不耐烦,但此刻突然福灵心至,眼皮子狠狠一跳。 不对劲,他的矿场一向最为安静,手底下那群苦力被管束的跟鹌鹑一样,晚上睡觉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这会儿为什么会这么吵呢?难道是有人潜进来了?可为何时机如此巧妙,偏偏在杨辉来的时候,他这后边儿就出事儿? 等等,杨辉跟他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好像还没看清对方的脸。虽说晚上昏暗,火光的亮度也不够,可对方好像一直站在黑暗里,有意识的让他看不清脸。 所以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人真是杨辉吗?虽然他很不喜欢那小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手底下的矿工怎么可能跑得了?就算当真跑了,杨辉按理来说也不会让别的矿场知道自己手里下出了事儿,否则月末聚会的时候少不得被上头的人教训一番。 已经回过神来的管事儿转身怒吼。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进……” “噗嗤!” 一道极其轻微的利刃入肉的闷响过后,管事儿肥壮的身体轰然倒地,周围那些狗腿子们本来还战战兢兢的听他说话,这突发情况一出来,大家都傻了。 紧接着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是他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比得过魏渊崔逐风这两个武林高手?而且那些跟在崔逐风身后的侍卫们此刻也已经追赶上来,不失为一把好手。 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门口这块儿的监工就已经全被制服。魏渊没有耽误,径直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刚刚就是他装扮成杨辉的模样,他们两个都身材高大,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不仔细辨认还真分不清。 想起应县主的计划,魏渊也有些激动,他在矿场上被搓磨这么多天,心中一股怒火早就迫不及待,今天晚上暂且让他发一发心中狂涌的怒火。 “这几个人是疯了不成,还是已经变成活尸了,怎么不管不顾上来就打人?” “管事儿的呢?赶紧去叫他。” “我可不敢去,要是打扰他睡觉,一顿鞭子少不了。” “那咱也不能站在这儿被他们打吧,先把他们捆起来再说。” “你有这个本事你上去,反正我是没这个本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每天干活还干不动,要是因为这个受了伤明天干不动活,你看那个扒皮会不会剥了我的皮?” “啧……” 人群之中有五个手舞足蹈的高大男人,手里边儿握着人头大小的石头挥来挥去,周围那些人投鼠机器,不敢有太大举动。那么大块的石头,要是不小心砸到他们身上,好几天都干不了活,以这矿场上管事儿的脾性,有两天干不了活,直接就把你扔到活尸堆里去了。因此大家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声音。 “怎么回事儿?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说这声音很不耐烦,但大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抬头往那边儿看去。不过奇怪的是,没看到管事儿的低矮肥壮的身体,反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尽数拿下 这是谁呀?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来那身衣服,好像是隔壁矿场的杨辉。怎么他们自己矿场的管事儿不见了?不过这个时候大家也没空管这么多,只是本能的求救。 “杨管事,咱们这儿有几个突然发疯的人,您瞧瞧这怎么办?” 魏渊大步上前,声音也没停。 “那还能怎么办?找几个人上去把他们给捆了,这还需要教,怪不得你们管事儿的那么生气,都是一群蠢货。” 那些监工们都已经被骂习惯了,这会儿不觉有异,反而点头哈腰的赞同。 “是是是,我们这就动手。你们几个赶紧拿根绳子过来把他们给捆住!” 其中有个监工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以前近距离跟杨辉接触过,他怎么记得对方好像不长这个样子?可这人身上穿的确实是杨辉的衣服…… 犹豫再三,这个监工还是本着谨慎的原则,小心翼翼的开口。 “杨管事,今儿个不是您矿场上交账的日子吗?怎么大驾光临了?” 魏渊顿了一下,似笑非笑。 “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谁告诉你今天是我交账的日子?咱们这八个矿场向来是一起交账,你们管事儿的还在这里,难道我会提前去?” “瞧我这脑子是我记错了,杨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蠢货计较。” “我当然不会跟你们计较,毕竟你们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是是……嗯?” 不对呀,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还没等他细究,迎面飞过来一道拳影,恶狠狠的砸在他太阳穴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蒙了。 他们这是怎么得罪杨管事了?然而就在此刻,那五个原本疯疯癫癫的高大男人猛然起身,一脚一个,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些监工们揍的起不来身。而旁边那些战战兢兢的矿工们察觉异常,不少人眼中猛然亮起不可置信的光芒。他们这是内讧了,还是,还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虽说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大家还是藏着那么一点儿细小的希望。 魏渊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把这个矿场摸熟,也没时间跟众人细说,找到那些在各个地方巡逻的监工,把他们尽数捆了带到这里,才轻描淡写的表示。 “我们是朝廷派的钦差,来救你们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自由身,等到把这里的贪官污吏尽数抓捕,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已经快要被痛苦的生活折磨麻木的矿工们还有些不敢置信,但片刻过后,发现这些人已经开始清点人数,发放食物,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不是做梦,真的有人来救他们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欢呼出声就被魏渊制止了。 “我知道大家这会儿心情很激动,但还是请诸位不要发出太大声音,毕竟我们的人此刻在旁边的矿场,等我们把这八座矿场尽数拿下,诸位就可以欢呼了。” 于是大家狠狠捂住自己的嘴,有些年龄大沉稳的,还顺便帮年纪小的矿工们捂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之后,其中有几个胆大心细的已经主动请缨,把那些捆的跟死猪一样的监工们控制在一起,期间自然少不了收到来自愤怒矿工们的拳脚。 大家伙儿对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他们的矿工早就痛恨不已,这会儿得到机会,揍他们的时候力度可不会削弱半分。这些矿工们嘴被破布塞住,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痛呼,反倒让大伙儿高兴。 “呸!你们平日里欺负我们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竟然活生生把我三叔给打死了!他就是动作慢了点儿,你至于这么狠心吗?当初还是你把我们骗出来,说是外面有做工的机会,工钱很高,我们是信任你才跟着出来,没想到身为同村,你竟然如此心狠,连自己的亲族都骗!你还是个人吗?我们祖上可都是一家的!” “你之前把我小儿子打晕死过去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再嚣张一下试试?你们这样的人就该扔到山上被野狼掏空吃净!” “别打的太用力了,不小心打死可就便宜他们了。等钦差大人们把这八座矿场都拿下,那才是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时候。” “对,先容你多活一会儿,反正你的死期到了!” 那些监工们睁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这些平日里如同猪狗一般被他们鞭打的矿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些人到底怎么敢的?他们就不怕吗?这些矿场的背后可是黔州知府梁恒大人,甚至还有更不可说的尊贵人物在背后撑腰,还有这些钦差,他们到底怎么敢的?而且他们什么时候来到矿上?自己竟然毫不知晓。 这是不是说明陛下早就已经知道他们这边的龃龉? 这里的事情梁大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真的不想死,平日里作威作福高高在上,欺压旁人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谁会想死呢? 然而他们现在被捆的死死的,手脚都动不了,只能惊恐的等待明天的到来。 说起来这八座矿场上的侍卫确实不少,而且都全副武装,刀剑盔甲都是上等货。可奈何他们面对的不是那些因为常年劳作和饥饿变得面黄枯瘦的旷工,而是武艺超凡的魏渊等人,这些人可都是经过特殊专业训练的,更别说还有崔逐风这个外挂在,等到天亮的时候,八座矿场都已经被拿下。 昨天晚上九阙也没有停着,她虽然武艺粗浅些,但耐不住她力气大,毕竟敌方的人数太多,她这个半吊子也得上去帮忙,今天晚上也算开了刃见了血,身上的气质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 京城里那些熟人见了,恐怕要认不得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知不知道我们背后的大人物是谁啊?得罪了我们,你们连黔州的地界都出不去!我劝你们做事之前还是认真想想,我……” “吵死了。” 有个管事不停叫嚣,九阙实在是听的耳朵疼,直接一拳把他撂倒,收获了周围一众惊恐的目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鱼 九阙反应过来有点儿尴尬。不过大家不是早就已经见识过她的力气了吗?这会儿不小心打晕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实在太吵了。 周围人自以为隐晦的将目光收回去,尽量不去看这位女勇士,他们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这位小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要不然也不会策划出这样的计划,仅仅一夜就将八座矿场全部收入囊中。 其实要让九阙来说她也没什么计划,不过就是让人假扮成周围矿场的监工管事,再让核武器崔前辈出场,前后呼应。拿下区区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护卫不是手到擒来吗?毕竟跟随她来的下属可是景泰帝精心挑选出来的军中高手。 将这八座矿场的监工管事以及那些早就有异心的叛徒全都抓起来,个别尤其不服管的当场处死,情况就变得好梳理许多。 之前从王馍口中得知这些矿场的监工管事会在固定的时间统一交账,不过他们并不会离开,而是由上头派人来这里收账,同时也会对那些产出垫底的矿场管事进行鞭策,这个习惯给了九阙很大便利。更妙的是这个月交账的时间就在明天。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九阙也不会那么着急把这矿场都掌握在手里。 翌日。 一辆豪华马车毫不遮掩摇摇晃晃的从官道驶往连绵不绝的大山,并且在入口的地方就得到隆重的接待,前来接待的人满脸谄媚,不过坐在马车上的人仰着脸一副高傲的神情,显然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对着身上略显脏污的矿场管事爱答不理,一路上连半个字都没跟他们多说,只不过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倒是让暗中跟随的九阙稍微松了口气。 马车一路驶过弯弯曲曲的小道,终于艰难的到达了其中一座矿场,这座矿场是距离出口最近的,显然这前来收账的人不想多生颠簸,因此每次前来收账都选择这座矿场。 前来收账的人叫黄鱼,或许因为他这个名字,天生就对金钱十分感兴趣,也因为这个特质被梁恒看中收在身边,可以说是梁恒最为看重的小吏。所以把收账这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黄鱼有个毛病,穷奢淫逸,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过的太穷了,以至于现在的他最讲究排场和享受,因此每月一次的收账就成了他最为头疼的事。 黄鱼是个长相秀美的年轻人,只看他的外表,看不出来这人有多么嚣张跋扈,但是只要一看他的言行举止,就能明白此人绝不是个善茬。因为他还没下马车,就用厌恶的眼神看了看面前那乌泱泱的人群。显然对他们很是不满意,此刻眼神微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一方干净的紧怕捂住口鼻,黄鱼一点儿也不掩饰对底下这些脏兮兮的管事监工们的鄙夷。看了看人数,还有领头那几个监工管事,然后马不停蹄的催促他们把账册拿上来。 这个月的产出还算不错,尤其是那座金矿,产出的黄金比上个月要多出两成。黄鱼满意的点了点头,梁恒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头对于这座金矿的产出相当看重,产出增多,他也会受到梁大人的奖赏。 “这个月你们都做的不错,我会向大人禀报你们的功绩,放心,只要好好做,美食美酒美人,要什么就有什么。” “多谢大人。” 下面的人立马感恩戴德的叩谢,黄鱼对这些人的谄媚早就已经习惯。对了对账册发现无误之后就准备离开。他才不想和这些下等人处在同一片空间,呼吸同一点空气,这会让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脏了。 “好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赶紧说。” 魏渊上前一步,略有瑟缩。 “大人,这个月为了赶产量,矿上的矿工死伤许多,人手不够,能不能再多弄些人过来?” “又死了,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经用?” 黄鱼显然对这些矿工的死因有所了解,这会儿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条件,随即目光在魏渊身上上下扫了几眼,漫不经心的别开眼去。 “你们身上的味道可真够难闻的,行了,这我知道了,回去之后就会向大人禀报。还有什么想要的?干脆一并说完。” 这位大人从来开始对他们就是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这会儿更是流露出不想跟他们同处一片空间的意思,大家也不敢乱动,再加上此刻也没别的需求,于是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位大人离开。 黄鱼带着身边貌美的侍女匆匆离开,踏上马车,车上淡淡的熏香味儿驱散了那刺鼻的臭味。稍稍松了口气,手指不禁攥紧。只是刚走出一段路,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黄鱼眼神微微一顿,下一刻不耐烦的掀开布帘。 “这又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烦人!” 周围那些管事的默不作声,只是沉默的站在马车周围,黄鱼感到有些不对,语气依旧居高临下。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可告诉你们,大人出于信任才把这矿场交给你们管理,要是出了事儿你们搞不定,可别指望着我会为你们摆平。不过是一群饿的没力气的旷工而已,你们都搞不定,还能指望你们做成什么事儿?真是……” “黄大人,不如下来一聚?” 一个清朗的女声制止了黄鱼脱口而出的唾骂。 黄鱼一滞,抬头望去,发现是个身形高瘦的女子。她穿着和周围人差不多的昏暗衣服,头发上甚至还有来不及拂去的灰尘,但她站在那里,抬起头看自己的模样却气定神闲的很。 黄鱼掐了掐掌心,脸上是一副嗤笑的表情。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下去!我怎么不知道这八大矿场里有个女管事?这是谁的小情人没管好,让她上来了?要是不想活了,尽可以告诉我一声,没必要用这种曲里拐弯儿的方……” “黄大人,既然您都已经发现了,就没必要再装腔作势了吧。还是说,你想让兄弟姐妹们请你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露 这话问的倒是奇怪,周围那些围着马车的人里有那么几个不太明白,还疑惑的挑了挑眉,但是坐在马车里的黄鱼却如坐针毡,背后的冷汗一层层往外冒,旁边坐着的眉毛侍女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攀上黄鱼的胳膊。 “大人,这是怎么了?” 黄鱼厌恶的甩开她的手,心里感慨自己这回怎么就没带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来,也怪他太不小心了。就这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暖床还行,真遇上事儿了,连自己都比不上。 那美貌侍女这段时间还挺受宠,猛然间被黄鱼这么对待,眼圈都红了,但她也算个有眼色的人,这会儿看着情形不太对,也不敢吭声,只是小心翼翼的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而底下站着的九阙自觉已经等了足够长的时间,见对方还是不肯动弹,干脆挥了挥手,魏渊顿时就要上前。 就在此刻,黄鱼终于不再装了,慢条斯理的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只是此刻他依旧不肯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应九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自觉做的已经足够好,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马脚,甚至态度也和往常一样不耐烦。他也很确定自己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所以这个女人应该是第一次见自己。她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发现了异常? 九阙耸了耸肩。 她能说自己本来就没打算让到矿城查账的人离开吗?再加上对方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 “这位黄管事,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你,但看你的模样应该和之前的表现一般无二,但我并不觉得梁恒会派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来管理矿场,毕竟这可是他会下金蛋的母鸡,再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八个矿长的管事如果没有特殊意外,就固定不变。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瞧不出来今日过来的管事和以往不同?但你却没有对此说半个字儿。想来从进入这条小路起,你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吧。” 尤其魏渊,他的身形高大,除却和杨辉有些类似之外,比其他七个管事要优越许多。虽说黄鱼的态度相当谨慎,但是他的目光落在魏源身上停顿了几秒钟,就这么几秒,足够让一直紧盯着他的九阙发现异常。 毕竟此刻这个场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必死之局,再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既然已经被发现,黄鱼也不再装了,他确实是从刚见到那些来迎接的人就发现不对劲。来迎接自己的人当然也足够小心翼翼,但他们没有在见到自己时打招呼。其中有人伪装的不够好,下意识的看向人群中身形最为高大的管事,听到那人跟自己打招呼之后,才跟着打招呼。 当然,更重要的是黄鱼从小就有想特殊能力,他对于自己见过一面的人过目不忘,这把个管事他此前全都见过,可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换了张脸。 就算这些人特意把自己脸上弄得脏污,身上也弄的脏兮兮的,可人的骨骼面相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但是他每次来查账都隐匿了行踪,虽说也不够小心,但每次来不会带很多侍卫。毕竟他要防着金矿的位置被别人发现。 本来黄鱼是打算先离开此地,然后飞奔回去,立刻表明梁大人让他派出大队人马,将矿场里的人全部格杀。但没想到,在他察觉异常的同时,这群已经掌控矿场的人竟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而且还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九阙这会儿也没心思和黄鱼玩你来我往的把戏,对着魏渊点了点头,魏渊立刻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衣服,直接将他撕下来,黄鱼本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会儿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应声倒地。干净整洁的衣裳沾染到地面的土地,本来还相当镇定的人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你竟然敢让我站到这肮脏的灰尘!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若是我没在今日黄昏时分回去,梁大人势必会派人前来查看!你们以为自己能藏得了?!” 黄鱼神经质似的不停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但那些灰尘顺势粘到了他手上,顿时又是一连串惨叫。周围的人被他这高亢的惨叫震的耳朵疼。 他们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自己身上沾上了灰尘就这般声嘶力竭的惨叫,又不是把他的胳膊腿卸了。他们这些下矿的人哪天身上不沾个几层脏兮兮的灰?要是都跟黄鱼一样,早就把嗓子喊哑了。九阙也有些受不了对方这尖叫鸡似的连绵不绝的尖叫,干脆把他一把拎起来,堵上他的嘴带走。 正如对方所说的,如果黄鱼不能在日落时分回到都城,梁恒势必起疑,他们虽说已经掌握了把个矿场,可若想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把那些手无寸铁的矿工安置好,也是个不可能的事儿。 只不过这次黄鱼前来可不是自己孤身一人,带的还有两个美貌侍女,这其中就有可操作的空间了。 黄鱼如何挣扎暂且不提,日落时分黄鱼那辆熟悉的蓝布马车摇摇晃晃的驶进城门,守门的人都认识黄鱼这个梁大人的心腹,点头哈腰的目送这辆马车离开,都没想过要上去查一查。 “头儿,上头不是吩咐咱们这段时间要严查进出城的人吗?刚刚那辆马车咱就不查了?” “瞧你这没眼力劲儿的样子。知道刚刚那辆马车是谁的吗?那可是黄大人的!黄大人那么受梁大人重视,你敢得罪他?而且,你可别跟别人说。他心眼儿小的很,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天知道他有多少种方法折腾你。跟这种文人玩心眼儿,咱根本不是个儿。所以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好好守咱的城门得了,而且就他那辆小马车,就算真的窝藏罪犯,能藏几个人啊?咱们这府城驻扎的守兵你知道有多少吗?上万啊。所以别操这个心了,赶紧关城门回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畅通无阻 “是是是,我知道了,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请你去喝酒行吗?咱们今天就去崔老大的酒馆里喝酒吃肉,您觉得如何?” “当然可以啊!看来你这臭小子私底下存的钱不少,看我今天不把你存的钱全都吃光,平日里怎么也没见你小子这么大方,原来是悄悄把钱都存起来了。看来我下回见弟妹,得跟弟妹说说。” “哎呦,大哥饶命啊,小弟我就这么点儿私房钱,可不敢让那婆娘给收走。”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走吧,咱现在就去,反正已经下值了。说起来你刚刚看见没?黄大人车上那两个女子长得那叫一个带劲儿,可比我家里那个黄脸婆强多了。看看这些大人们的日子过的就是舒服,看看人家,美人有了,银子有了,宅子有了,大人的器重也有了,这简直就是理想中的人生啊。什么时候我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您当然可以!大哥你这么厉害,以后有的是机会,小弟我就等着以后沾你的光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走远了。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傍晚,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跟着黄鱼坐车回到黄宅,九阙忍不住赞叹。 “没想到黄大人的宅子这么巍峨,想来你十分受梁恒重视。” 坐在车子上的黄鱼敢怒不敢言,不知道他身后这个女人到底耍了什么妖法,他从入城开始就浑身僵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刚刚路过守门卫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开口让他们把自己的车架拦下!平日里看着他们连自己的车都不敢乱一下的模样,只觉得高兴,可此刻看来,平日里还是太过嚣张了,以至于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这两个朝廷派的的人带进城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其中那个女魔头轻描淡写的话。 “黄大人,按照你的习惯,应该直接回去梁恒府上禀报此次收账的情况,并且与他小聚一番。咱们这就走吧。” 黄鱼恨的牙痒痒的,这两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对他的行踪了解的这么透彻的?他自认自己平常还算低调,这两个女人也没对他严刑逼供,怎么就知道他接下来的行程?但现在多想无益,他就像个行尸走肉般被身后的女人轻轻一推,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底下那些愚蠢的下人们早就已经习惯黄大人出城之后稍作修整立刻赶往梁大人府上,所以并没有异议。甚至还目送他们离开,这可把黄鱼气的要死,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蠢笨如猪的下人?干脆杀吃了得了,连这点儿异常都看不出来,难道他们看不出自己神情很僵硬吗? 说实在话,因为黄鱼的脾气不太好,底下那些下人们根本不敢仔细盯着他的脸。大家平日里躲着他这个主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往他跟前走?这也就导致了九阙挟持黄鱼的举动没有任何人发现。而且她们两个脸上都带的有面纱,下人们又不敢往主子的侍妾脸上看,这就导致她们这一路竟然顺风顺水。 九阙当然也发现黄宅的异样,似笑非笑的对着黄鱼开口。 “说起来我是不是得感谢黄大人?要不是您治家有方,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黄鱼脸色铁青,对方挟持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嘲笑他!没有一点儿道德可言!这就是朝廷派来的人吗?不得不说黄鱼还是有几分聪明的,虽然九阙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可黄鱼已经从周围那些人的表现中猜出来。其实他对这一幕并不感到意外,梁大人这几年的大肆敛财举动迟早会被朝廷发现,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还没享受够,这么好的日子,怎么就要没了呢? 眼见着木已成舟,他坐的那辆豪华马车已经进入梁家大门,黄鱼也不再挣扎,只是面如死灰的坐在车里,闭上眼睛,不肯与两人眼神对视。 这个明显是领头的女人虽然张口闭口‘黄大人’,可是黄鱼并没有从她的态度里没看出来一分尊重,显然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称呼,不值得一提。按照对方这习以为常的态度,难道是朝中为数不多的女官?可也没听说有哪个女官会深入敌营,而且力气那么大,随便就能把他的胳膊扭得快要断掉! 算了,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希望梁大人能警惕些,早日发现这两个人的不对劲。然而梁恒对黄鱼的重视实在人尽皆知,梁府的下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主动邀请他们三人来到花厅小聚。 九阙坐在这小小的花厅中间,脸上的面纱还没有摘除,打量四周的眼神充满了好奇。 这一路走来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敢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看梁府的情况,隐约感觉出来这是一所占地面积极大的建筑,亭台楼阁,华轩小谢,假山池沼,应有尽有。 看来这位梁大人在黔州担任知府的时候,确实收获颇丰啊。 就连这处小小的花厅,也挂满了名人字画。虽说九阙对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不太了解,但也能看出来这些东西大概都是真品,毕竟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以来,她见到的接触的东西全部都是正品,毕竟也没人敢糊弄皇帝。 九阙安安分分的站在黄鱼背后背后充当一个知情识趣的美人花瓶。她也不知道在这座小小的花厅周围有没有人在监视,因此谨言慎行,一点马脚都不敢露。片刻过后,一个留着短须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只从外表看,梁恒绝对算得上清官那一挂。毕竟像这样一个身形清瘦,眼神清明的人。谁会第一眼看过去就认为他是个贪官呢? 就连九阙,第一眼看到他,印象也还算不错。 梁恒人还没走进花厅,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相当的热情真挚。 “有余,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等了你一整天了,怎么样?这次的收账还算顺利吧?比起上个月如何?上头那些人总是催我催的紧,催的我头都大了。” 第一百二十章 你们是谁派来的? 这两人之间显然相当熟稔,黄鱼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已经噼里啪啦的说了好几句,看来确实被上头的人折磨的不轻。 这会儿目光扫过黄鱼背后站着的两个安静美人,梁恒脸上露出一抹‘你知我知’的神秘微笑。 “又换侍妾了?不是我说你,你这喜好变化的也太快了吧。之前还喜欢小巧玲珑的美人,今天怎么就喜欢高挑细瘦的了?不过你也就这么一个爱好了,要是连这个爱好都不能满足,岂不是太可怜了?为兄这边又来了一批长相不错的美人胚子,送走之前先让你挑挑。” 一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古怪的词,九阙下意识在心中联想,美人还能用一批算吗?这个词好像不是在形容搜罗来的美人,而像是在形容一批货物。 突然想起之前在无忧洞找到的那些幸存女子,她们被送来送去辗转各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可也知道有些姐妹们被挑走,不知送往何处。两相比较下来那些被送走的女子竟是下落不明,之前还以为那些女子大概都已经遇害,可现在想想,难道并不是如此? 无忧洞,朱砂矿,这两个南辕北辙的案子难道还能联系到一起不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黄鱼依旧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既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开口回应。梁恒顿了顿,十分自然的开口。 “瞧你,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就不高兴了,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大?好了,我也不是嘴上说说,现在就去把那美人带来让你看看,我可没骗你,那几个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 说着就要转身出去叫人。 然而他发现自己只走了两步,第三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了,同时整个身子僵硬无比,站在原地动都不能动一下,心中大骇,表情也相当勉强。 “有余,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并不是黄鱼,而是带着面纱,若隐若现的美人之一。 崔逐风把脸上的面纱拽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还是不习惯这种东西,蒙在脸上跟蒙了块布有什么区别?呼吸都不顺畅了。而且这东西也就勉强能遮挡个几分容貌,若隐若现的,要是真盯着猛瞧,怎么看不出来?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文人乐趣了。 啧,真是令人作呕。那两个被黄鱼带去的美人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还是两个孩子呢。这些狗官也当真下得去手。叫她说这世上还不如都是女子当官,至少没有这么多龌龊事儿! 九阙这会儿也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她也不太习惯这玩意儿。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开口。 “梁大人,久仰大名啊。” 梁恒努力挣扎了片刻,却根本没办法挣脱,就连嗓子发出来的声音也异常的小,外面那些守着的侍卫根本听不到。知晓自己是着了道,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就说今天早起怎么右眼皮不停的跳,原来是应在这里。梁恒也算是个人物,这会儿心中虽然急切,但并不慌乱,脸上依旧能露出个淡定的笑容。 “不知两位女侠有何要求?说现在是太平盛世,政治清明。若是有什么冤屈尽可以说出,本官一定会秉公办理。” 这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英勇无畏的清官形象?若是换个不知道其中底细的人,说不定还真被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可偏偏今天晚上他面对的是九阙。 九阙啧啧称奇。 “梁大人,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声,实在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一个大义凛然的好官。既然如此,就请你听一听我的冤屈吧。” “其实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的前半生几句话就能概括。我本是黔州境内一个偏僻小山村里的村姑,虽说日子过得清贫些,可如今正值太平盛世,只要大家努力耕种,怎么也饿不死。可有一日,外面突然来了一群官兵,说是要找偷盗的贼人,可我们这个小山村一眼就能望到头,所有人都互相认识,我们根本就没见到所谓的贼人。那些官兵如狼似虎,没有找到贼人,就认定是我们窝藏犯人,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走了。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也知道如果把人抓走不是应该关进大牢里吗?可奇怪的是我们却被带到了一个朱砂矿里。” “进去的第一日,我就有许多认识的亲人被杀鸡儆猴当场打死。为的就是让我们能安安分分的待在矿上挖朱砂。”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我们黔州确实盛产朱砂不错,可挖矿何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甚至还不惜编出这么个借口,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过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挖的朱砂矿已经改了名字,不姓景,姓梁了!” “梁大人,你说这巧合不巧合?” 梁恒脸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想的最坏的那种猜测成真了。不过还好,如果这两人只是简单的寻仇,倒是也好糊弄。 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两人神鬼莫测的手段,想来是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 “你说的事情本官以前从未听过,想来姓氏相同也只是巧合。不过在本官管理的境内竟然有这样的惨案,你放心,本官一定会揪出背后真凶,还你们一个公道!” 九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梁大人,你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眨眨眼就能编出这样的借口,怪不得能做这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呢。” “你?!” “梁大人不必惊慌,其实我想你内心早有猜测,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你要的账本就在这里,要不要再看一看?” “不过我想你现在也没心思,要不大人现在带着我们去看看这些年你积累下来的财富?嗯?没有?若是不在这里,那被转移到哪里去了?究竟落到谁的手里,这一切总该有个章程吧。” “我听说像梁大人这样的人给上头做事的时候为了自保,往往会偷偷留下一本账册或者其他证据,以免事情过后被清算。不如就请梁大人把藏起来的证据给我看看?” 梁恒简直汗如雨下,他勉强维持住表情,下意识反问。 “你们是谁派来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爆 “梁大人这时候问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不管我们是谁派来的,你觉得今天你能逃得了?” 九阙近距离欣赏了一下梁恒慌乱的表情,然后面无表情的开口。 “现在要麻烦梁大人配合我你也别指望着跑,跑之前不如看看黄大人,他这么配合,一定是因为我有你们逃脱不了的手段。” 见梁恒面如死灰,眼中甚至透出淡淡的昏暗,九阙不再打击他。 “梁大人把账本证据都藏在哪儿了?是在你的书房还是卧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恒这会儿像是缓过神来,直接闭上了眼睛,拒绝去看九阙。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女子是谁派来的,但他却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他不说今天还有可能活下来,如果他说了,背后之人知道他今天近乎投诚的行为,他祖宗八代都活不下来。 见他这么不配合,九阙干脆利落的看向崔逐风。 崔逐风等的都有点儿瞌睡了,这会儿见九阙示意,立马上前,手指在梁恒身上轻点。也不知道她到底点了哪个穴位,下一刻,梁恒就觉得浑身上下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 他自诩是个挺能忍疼的人,可此刻却抑制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怎么会这么疼?疼的他都控制不住了。在此之前梁恒其实也预想过自己被发现后的场景,当然也可能会被严刑逼供,但是在他的想象里,所谓的严刑逼供不过也就是抽几鞭子挨几顿打而已,哪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个伤口,可却痛的让他几乎以头抢地? 看着对方痛苦的模样九阙没有一丝心软,只要看到梁恒,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在那八座矿场里被掩埋的无辜之人,他们有的只是想来找个活计养活家人,有的甚至只是无辜路过却被抓走去挖那该死的朱砂矿,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梁恒以及他背后之人的私欲而已。 他如今遭受的痛苦远不如那些人的十分之一,哪儿有脸在这儿喊疼? “梁大人,你觉得疼?可我在矿场里见到那些体力不支的人,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他们不会有人看诊,他们甚至不配吃药。但凡发现体力不支,无法再继续干活,就会被做成活尸。对,就是你们用来试药的那种活尸!被灌下大量的回春丹,以至于药性毁坏全身,神志全无,不知疼痛。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认不出来,你觉得那样的人生可笑吗?” “可他们这样都是你造成的。我其实很奇怪,来之前我听说梁大人当初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入仕,一步一步做到知府的位置,本应该施展自己的才华,为百姓谋福祉,为何会为那种人卖命?” “当你享受这些金银珠宝奢靡生活时,可曾想过那些被抓走的人有多么无辜?你这个父母官就是这么做的?你把朝廷律法,百姓性命置于何地?” “哈!” 正在忍受疼痛的梁恒突然冷笑一声,打断了九阙的话。 “像你这样的人懂什么?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入仕的吗?我跪在那些人脚下像条狗一样点头哈腰,勉强才得来一个推荐的资格。可那些世家大族出身之人,哪怕他就是头蠢猪!也能入朝为官。我自幼苦读,没有一日懈怠,到头来却连那些世家大族之人的脚后跟都摸不到,我怎么可能会甘心?既然读书又怎能不做官?既然做官又怎能不做那个最大的官?!你觉得我做到知府的位置就够了?我告诉你,远远不够!” “不过一个区区知府而已,而且还是黔州这样的穷苦之地,待在这样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皇帝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叫什么!我背后无人,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往上走?我只是给自己找个靠山而已,我有什么错?朝中那些为官之人哪个有我这样的才华?我在黔州不过干了两年,就已经让这里的税收上升了两成!若是换成朝中那些酒囊饭袋,他们能做到吗?可我这么努力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冷板凳。皇帝还说器重,器重我会让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这么多年?本来以为当今皇帝登基会让我官途顺畅,可谁曾想到,他根本就不在意我!” “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甚至为了往上爬,我可以趴在那些世家大族之人脚下当狗!可我已经爬不上去了,不过一个三品小官,竟然也成了我仕途的顶点,你让我怎么甘心?若是不博个从龙之功,我怎能回到帝都?!只有那里,才是值得我发挥才华的地方!” 梁恒的情绪十分激动,这会儿气喘如牛,连之前的疼痛似乎都被遗忘了一瞬。 这会儿他似乎沉浸到自己说的话里,表情格外狰狞。想起自己前半生不被理解,不被赏识的痛苦,似乎连身上这种剧痛也可以被遗忘。 九阙静静的听了,安静反问。 “所以,你背后确实有人。而且是位皇子。” 梁恒狰狞的表情一顿,有些不可置信。 “你竟然套我的话?” “你自己也知道,我根本没说什么,都是你自己在说,这就叫不打自招。” 其实九阙心里清楚,像梁恒这样的人心里一定憋屈许多年了。被人一刺激就容易控制不住,就像现在,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倒出来这么多。 不过话说回来,九阙觉得景泰帝是真的委屈呀。 梁恒踏入仕途的时候,景泰帝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打仗呢。他登基到现在也不过十三年,朝中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依旧占据大半壁江山。本以为梁衡是贫寒出身,不会与那些官员同流合污,所以才放心的把他放到黔州的位置历练着,等到景泰帝抽出空来,把朝中那些人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怎么可能不把他调入帝都? 天下三十六州,每个州郡县的情况,景泰帝都会一一查看。 “或许你不会相信,来之前陛下曾经感慨,黔州知府梁恒,是个管理民生的人才。”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巧合而已 当时景泰帝那种惋惜的表情九阙至今记忆犹深。 “能在短短五年之内就把黔州的情况扭转,确确实实是个治世之才,只是可惜,走错了路。” 梁恒微微顿了顿,随即不屑一顾。 “现在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毕竟你抓住了我。可我当初遭受了什么你又怎会知晓?如今被抓,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若是有本事找到证据就去找,不必跟我说这许多。我这人,虽然不算个好人,但也有三两重的骨头。有人提拔我重视我,我就给他卖命!” 九阙叹了口气,其实她倒不怕梁恒当真坚贞不屈,他只是觉得可惜。这世上之人有多少在刚出发的时候踌躇满志,展望未来,可是在奔向未来的途中却不经意间走进了岔路,何其可惜。 或许今日的梁恒已经想不起当初的自己是怎样发下宏愿,踏上仕途,苦读诗书的了吧。 “我知道了,既然梁大人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找出来。其实这从古至今的人啊,要藏东西不外乎这么几个地方。尤其像这样要命的东西,藏的远了怕被别人拿走,离得近了又忍不住日夜观摩。只是要辛苦梁大人带我们走一趟了。” 至于梁恒不肯配合这件事儿,完全不在九阙的考虑当中,因为崔逐风只是动了动手指,梁恒就不由自主的迈开步子,行走自如。 九阙和崔逐风黄鱼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不知经过多少侍卫婢女,没有一人对此发出质疑,纷纷恭敬的低头行礼。 原本心中颇为愤怒的黄鱼看到此情此景,竟有种诡异的平衡感。原来不单他一个家里的仆人都是些蠢货,梁大人府上的下人也是如此。 几人十分顺畅的走向梁恒的书房,甚至没多说几个字,就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这间书房与外面的景致保持了高度一致,典雅中透着些许清贵。关上房门就却颇感兴趣的四处走走看看,而梁恒和黄鱼僵硬的站在门口的位置,无论心中如何焦急,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旁边这个看起来都快睡着的女人到底会什么妖法?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九阙欣赏够了,随即在梁恒惊恐的目光中随意转了转,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走向他常用的书桌。这书桌是用檀香木做的,也没什么新奇之处,就是沉的很。坐在梁恒的椅子上,九阙叹口气。 “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这么硬邦邦的桌椅?坐上去硌的骨头疼。” 低头看了看这张厚实的书桌,九阙上下翻动,伸手在桌子底部来回推拉,最后赫然在梁恒惊恐的目光中抠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板子,这板子背面粘着一枚小巧的钥匙。 “哟,这儿怎么还有把钥匙?我还以为你会把证据粘在桌子底下。” 把那钥匙拿下来,九阙随意甩了甩,随即在屋里寻找能用上这把钥匙的地方。上锁的地方都试遍了,并不匹配。她又转头看向了屋子里的布置,这年头,房屋大多都是木石结构,这间书房四根柱子都是红木,上面雕刻着各种花草虫鱼的纹路,奢华中透着低调。不过在这间清贵雅致的房屋里并不怎么显眼,九阙走过去,在四根柱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四处摸索了一番,最终在其中一根下半截的背面找到一处雕刻有狐狸花纹的位置。 那是只九尾狐,背后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惟妙惟肖,九阙轻轻用手抠了抠,其中一条尾巴竟然可以转动,抠下来一小块儿木头,露出一个锁芯的模样,用之前找来的那把钥匙插入其中,左右一拧。 “咔嚓”一声,侧对着门口的那面墙缓缓向外挪动,露出了里面一人半宽的密室。 崔逐风已然被这一连串的异变惊得目瞪口呆。这要是换着她来找,估计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机关何在。九阙不是从没来过泉州嘛,更没来过梁衡府上吧,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梁恒的密室在哪里,而且还是这么复杂的工序。他刚刚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密室完全是由石头建成,而且内外建筑浑然一体,根本察觉不出来异常。梁恒甚至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所在,把书房的四面墙都建的一般厚。就算这里发生了火灾,这间密室也会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阴谋论?但崔逐风却接受良好。 九阙就是厉害,这聪明人的脑子就是跟她长得不一样。 梁恒却大惊失色,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容易想多,这会儿不自觉联想到其他方面。 “原来陛下早已经盯上我,连密室所在都查的清清楚楚,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真是可笑。” 九阙惊讶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巧合而已。你没看见我刚刚找了好一阵儿才发现?话说回来,你这密室藏的够隐蔽啊。而且你这证据……还真是够多。” 可不是够多吗?这里面堆的满满当当的,估计有几十本账册。当然了,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其他东西,都是些金银珠宝,甚至还有一沓又一沓的大额银票。 九阙随意翻了翻,忍不住赞叹,只是那笑容里怎么看怎么带了点讽刺? “梁大人不愧是两袖清风的好官,看看这些年的积累,就算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会有这么多。这珊瑚的品相,竟比今年上供的还要好。还有这东珠金锭……看来这些年梁大人实在是没委屈自己。” 最后的底牌已经被掀开,梁恒此刻简直心如死灰,眼神都呆滞了。哪里还在意九阙的些许讽刺? 没了,全没了,全完了!他本来留下与那位皇子交往的证据是为了避免被狡兔死,走狗烹。可现在他连这个资格都没了。而且这些证据暴露出来,那位皇子怎么可能不恼怒不报复? 就算这件事情被暴露出来,皇子又不会受到处罚,毕竟那可是陛下的儿子。他不就是个现成的替罪羊吗?如今唯一奢望的,不过是那位皇子看他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子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咬舌自尽? 看着那些成堆的证据,九阙稍稍松了口气。这次的黔州之旅虽说过程复杂了些,但好在结果是好的。如今就只有逼问出与梁恒相勾结的到底是哪个皇子…… 眼看着梁恒面如死灰,九阙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梁大人来之前有位朋友托我给你带句话。” 此刻梁恒已经不在意对方说什么,但碍于自己的性命此刻还在对方的掌控之下,还是不得不抬起脸。 “什么话?” “‘等梁大人脑袋落地那日,我一定会去观刑,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看像梁大人这样的大官流出来的血是不是热的,是不是红的?我养了一条狗,十分通人性,指哪儿咬哪儿。届时,我会善待梁大人的头颅,保证梁大人尸首两全。’” “你!” 梁恒瞳孔骤然紧缩,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是句威胁?这世上竟然有人这么恨他…… 看着对方不可置信的模样,九阙有些费解。 “梁恒你莫不是认为这世上没人会恨你吧?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想这世上多的是人对你恨的咬牙切齿。与其有那个功夫跟我生气,还不如想想怎么安置自己的尸体。这次,就算神仙下凡也保不了你。” “……” 成王败寇,他本就该有这个待遇,然而此刻梁恒却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如今的下场是当初做决定时就想过的,可为何这一日当真到来时,他依旧会感到如此痛苦?他心中确实十分后悔,但他后悔的并不是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而是他为什么不能做的再隐蔽一点?今日回府为什么不能再谨慎一点?为什么就把这么两个大杀器放进府中? 如果没被人发现,如果这两个女人没来到黔州府,他依旧是黔州地界万万人之上的梁知府。这种直入心灵的后悔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万分扭曲。 “早知如此,若是早知如此……” “嗯?” “我就该再谨慎一些。” “……哈。” 九阙讽刺一笑,她早就该想到像梁恒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他只会后悔自己没能再小心谨慎些。对这样的人多一丝关注,就是对自己的羞辱。 “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竟敢如此羞辱我?就算我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也不当如此羞辱一个朝廷命官!你一个平民之身,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 说实在话,都到了这个地步,梁恒还端着他的官威,实在叫人觉得可笑。九阙干脆上前一步狠狠赏了他一个大耳光。 “我早就想打你,说实话,像你这样端着百姓的碗还嫌弃百姓的饭馊的人,我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依旧恶心!我是陛下亲封的钦差,为的就是将你这等大景害虫揪出摁死,这个答案你可满意了?” 此处虽然只是简单的书房,并不是公堂之上,可九阙这一连串问话却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大耳光狠狠扇在梁恒脸上,将他打的无法招架。 钦差? 朝廷什么时候有女钦差?虽说朝中有那么几个女官,但也只是位于不重要的位置,不显眼的很。像钦差这样的任务,不该交给男性官员吗? 然而梁恒毕竟是从底层一路杀上来的官员,自有其过人之处。短暂的惊愕过后,梁恒已然清醒,如今这位钦差大人想要的不过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而他绝对不能吐出来,幸亏针对这种情况他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然抬头大喊。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哪位皇子勾结吗?不怕告诉你,与我勾结的,正是三皇子!” “……你以为我蠢?三皇子早已暴毙,这个消息传遍大景。现在你告诉我,你和一个死人相互勾结?” “钦差大人为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三皇子暴毙,我自然无法与他勾结,但是他活着的时候与我可是联系密切。不然你以为那些回春丹是谁给他的?自然是我。不信的话,您现在可以翻看那些账册,虽说这些钱财流入许多朝中大臣手里,但收益最多的却是三皇子。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丝毫隐瞒。” “……” 微微眯起眼,九阙却不得不承认梁恒这一招实在是高,把这一切都推到一个已经死掉的皇子身上,虽说自己难逃一死,但说不定背后真正的主子能看在他尽忠职守的份上保一保自己的后人。 而说出这番话后,梁恒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没尝试过的人可能会觉得咬舌自尽这件事儿很简单,不就是把舌头咬断吗?但实际上,舌头是人身上最硬的肌肉,一般人很难在第一时间把舌头齐根咬断。一是因为太费力气,二是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肉,就算真下定了决心,身体的本能也会在咬下去的一瞬间稍微收点儿力气。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把舌头咬断了,也不一定会当场就死。除非你真的天赋异禀咬到舌根大动脉,血流不止,血尽而亡,要不就是倒霉透顶,被血呛死。 更何况梁恒还被点了穴道,力气不如平常的十分之一,九阙愣了一下之后,快速上前掰开他的嘴查看情况。 梁恒当然想抵抗,可九阙的力气哪里是现在的他能比得了的?只听见咔嚓一声,梁恒的下颌就被掰掉,合不拢嘴,血水哗啦啦的往外流。 仔细看了看,发现对方只是咬出了几个血口子,九阙就不在意了,发现梁恒痛苦万分的表情,更是忍不住想笑。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不仅没死成,还得忍受这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九阙根本就没想过给他包扎,先让他疼半个时辰再说,梁恒如今受到这点儿疼痛,远不如那些在矿场上丢掉性命的人。 不过对方执意不肯说出背后的真正主谋是谁,倒是叫九阙有些头疼。然而她已经将梁恒抓住,连罪证都是现成的,刑讯逼供这种事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干吧。话说她这么一耽搁,也出来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梁恒死 只是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功德圆满的九阙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以至于让这次还算完美的旅途出现了些许瑕疵。 千里之外的皇城,戒备森严的皇宫内,一个身穿黑衣的探子拿着刚到的消息飞奔着朝养身殿赶去。 早已经得到消息等待已久的景泰帝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看了起来。景泰帝看信的速度很快,渐渐的,脸上露出个舒畅的笑容,甚至还拍了拍龙案。 “好!好啊,不愧是九阙。误打误撞就破了案,这才出去多长时间?真是少年英才!” 目光撇到侍立一旁的九福,景泰帝轻咳两声。 “当然了,另外几个孩子都很不错。尤其是你那义子,武艺高强,在抓捕梁恒罪犯余党的时候可是出了大力气。哦对了,他这次出去还受了点儿小伤,回来之后可得好好补补。” “陛下言重了。魏渊那小子能为陛下做事,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正年轻,正是摔打的时候,受点儿伤算什么?养养就得了。” 虽说心中很是担忧,但九福却满不在乎的表示可以随意用魏渊。虽说这一次受了伤,但好歹也在陛下面前挂上了号。这年头只要能得到陛下的赏识,其余人是什么态度根本不重要。 景泰帝心情不错,也有心思和九福开玩笑。一边接着看信,一边开口。 “你这老小子,临了临了收了个这么好的义子,你倒是开心了。你这是后继有……” 景泰帝的声音突然断了,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最擅长识别景泰帝情绪的九福心中一凛,知道应当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也不敢再跟景泰帝玩笑,毕恭毕敬的垂下了头。 片刻过后,景泰帝猛然一拍桌案,这和刚刚的高兴可不同,桌上的砚台被拍的狠狠蹦起,桌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作为服侍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地,生怕陛下的怒火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陛下恕罪——” “这群狗贼!真把朕当成蠢货糊弄了?还把这一切都推到老三头上,老三早就入土了!可不是吗?把罪过推给一个死人,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话,一切万事大吉,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好的很啊!” 景泰帝几乎咬牙切齿,他是痛恨老三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那些狗贼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老三一个人头上,就老三那蠢货,他能盘得了这么大的局面?他能收服得了梁恒? 自己是他爹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可那该死的梁恒就是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老三指挥,硬是不肯吐出真正凶手的名字。 哈,没关系,等那该死的梁恒回到京城,有的是人能撬开他那张嘴!景泰帝眼中闪过一丝血腥,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帝王,这世上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只是就在此刻,又一个黑衣人急匆匆赶来,手上捧着一张眼熟的纸。看着那张纸,景泰迪心中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果然,等拆开那封信大致看过后,景泰帝闭了闭眼,有些无力。 那梁恒,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了!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黔州境内被压迫已久的百姓!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被强压的矿场挖矿的苦命人! “唉……” 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景泰帝当然有些失望,可能梁恒之前不仅攀扯老三,还试图攀着另外三个皇子。难不成他这四个孩子都和朱砂矿一案有关?梁恒不过是为了浑水摸鱼罢了。 从信中能看出九阙担忧无奈又委屈的心理,景泰帝也并不想责怪她。这孩子哪能料到那些温顺的百姓会突然暴起几乎将梁恒生生撕碎呢?也不知她受惊没有?就算没有梁恒,还有那么多证据,以及梁恒的属下,总会有所突破。 不过…… 帝王多疑的心思此刻再次显现,那梁恒当真是因为百姓的愤怒才死的吗?百姓有多么容易被煽动,景泰帝最是了解不过。莫非是那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在关注九阙等人,在他们找到关键人证之际迅速出手,借着百姓之手抹杀梁恒?同时也抹杀了找到自己的可能性? 景泰帝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长叹了口气,这一切还是先让九阙他们回来再说吧。 这次交上来的名单涉及朝廷官员十七个,等到九阙把人证物证都带回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怕回来的路上不会太过安全。好在九阙这丫头机灵,跟随押送贡品的军队一同进京,这世上应当是没人有那么大胆子胆敢动进献给皇帝的贡品。 但景泰帝还是不放心,之前就以为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结果那孩子还没进到黔州地界就被抓走,还当了这么多天的苦力,吃了那么多苦。他得找人接应。 目光看到旁边安静的九福,景泰帝一锤定音。 “九福,你去接他们,刚好提前见见你那义子,看看他伤势如何了。” 九福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跪下接旨。要知道他作为陛下的大总管,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就没再出过皇城。没想到有朝一日领了皇命出城,竟是为了接自己的义子。 这让九福忍不住觉得面上有光,虽然他也知道这大概是沾了那位应县主的光,但这也控制不住让他高兴啊。 而已经从黔州出发的九阙怏怏的坐在马车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心情影响,原本出京的时候并不晕车的九阙此刻竟觉得恶心想吐。这摇摇晃晃的马车再也不是催她入眠的神器,反而叫她头疼不已。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再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九阙还是忍不住抓狂,甚至开始拽自己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让我知道到底是谁私下下的手,我非劈了他不可!梁恒可是我们此行抓到的最大人证。他还没把真正的幕后主使供出来,怎么就能死了呢?而且还死的那么可笑。亏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这死的也太悄无声息了吧?最关键的是,回去之后陛下会不会责怪我们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升堂 当初,九阙已经把黔州学矿山这案子整理的差不多,梁恒在黔州这么多年,不仅仅手底下那每天都有大量出产的矿山值钱,黔州位置偏远,他在这里几乎是土皇帝的存在,这么多年来,他做过的恶事不少,尤其是他的亲族,借着他的名义做的恶事数也数不清。 虽说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但心中都有一把称,在发现梁恒多日没出府,而且突如其来的外地人包围了黔州府衙并且四处抓人这事儿大伙儿还是知道的,因此不少苦主都悄悄地关注府衙的情况。他们大多是失去了亲人已经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穷途末路之人,因此在仔细观察了两天之后,就有人按捺不住,趁着九阙出来之际,直接当街高呼“冤枉”,求着九阙做主。 九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当街磕长头向她喊冤的情况,和淳于霜对视一眼,就知道这事不会小,于是干脆开了黔州府衙,命人在外面四处宣讲,让所有有冤之人都可以前来申冤。 这话一出,整个黔州境内都动了,刚开始只是黔州府城的百姓,大着胆子求熟识的文人写了状子,当发现这位女官当真受理之后,大半个黔州府的人都去看热闹。虽说大多数人都只是去凑个数,但那些离得近的百姓却可以真正看见里面的情况,甚至可以给后面的人转告。 头一次审理案子的九阙还有些紧张,看一眼旁边给自己充当书吏的淳于霜,以及壮胆子充门面的魏渊谢明尘,九阙清了清嗓子,示意苦主开口。 “大人啊!小人叫张昊,家就住在城东二条巷,草民要告黔州知府梁恒的妻弟王锦华!草民一家是卖糖果子的,他在街上闲逛之时看上我家小妹貌美,竟当街将人掳走,我爹看见后拼命追赶,他竟直接纵马将我爹踩死了!我娘亲想要将我爹送医,他嫌弃我娘哭闹,直接从马上扔下来个水囊,砸中我娘脑袋,我娘当场昏迷不醒,他则是扬长而去!” “等我得到消息赶到之际,我爹已经去世,我娘就剩一口气吊着,想看我妹妹平安回去。草民赶去要人,却被打断了腿,好不容易归家,发现果子铺已经被张锦华烧了个一干二净!” “草民悲痛欲绝,谁曾想,那张锦华无耻至极,三日后将我妹妹遍体鳞伤的尸体扔到家门口,甚至扬言谁要是帮我,就是和他过不去,若是不想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就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当场就咽了气。草民虽是个普通人,但也是个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想为自己的家人讨回个公道。可在此之前小人从未想过,这世上想讨个公道竟然这么难。怎么就这么难啊?小人耗尽家财却求告无门,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张锦华有个当知府的姐夫!” 说到这里,苦主原本已经麻木的表情迅速弥漫起复仇的烈焰,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诉说梁恒的无耻。 “草民等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面见梁恒,想向他诉说小民一家所遭受的苦难,也是想请他管束自己的小舅子。可谁曾想到那梁恒表面上伤心愧疚,将小民哄得团团转,转头就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张锦华,那狗贼当天夜里就来报复,打死了我的妻儿,还把草民的胳膊腿全都打断,让我绕着黔州城爬一圈儿才肯放过我。” “小民还能怎么办?家中只剩下我一个活着的人,如果我也死了,谁还能亲眼看到张锦华和梁恒狗贼的下场?小民爬了整整两天两夜才爬完,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若不是得到好心人的救助,早就已经死了。” “小民苦苦熬了五年,终于等到青天大老爷降临,大人还请您明晰冤情,为草民往死的一家做主!大人,草民求您了!求求您了……” 那苦主伏在地上拼命的磕头,眨眼间地上就多出了一块儿血迹,早在听到这可怜人的诉说时九阙就已经攥紧了拳头,但这毕竟只是一面之词,但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让人把张锦华带上来。 张锦华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那无所不能的姐夫竟然被抓了起来!而且据说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他也就只敢在黔州城的地界放肆一把,真听到有朝廷派来的钦差,早就吓得两股战战,藏在自己家里不敢出来,本想着就这么藏头露一番能苟的一条性命,谁曾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竟然有人在这节骨眼儿上状告自己。他本来还想发火,但没想到来抓自己的人高马大的陌生青壮们甚至都没怎么动手,家里养的那群家丁就全被打的就地乱滚,狼狈不堪。看到这情景,张锦华哪儿还有发火的资格?焉头焉脑的就跟着来了。 刚到这熟悉的公堂上,还没跪下来,就感到旁边有几乎要吃了他的视线,张锦华低头看了看那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根本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哪个。小心翼翼的跪在比较干净的地方,张锦华就开始大声喊冤。 “钦差大人,我是冤枉的!小人什么也没做,您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张锦华你个狗贼!你竟敢说自己是冤枉的,你敢对天发誓自己没做过那些亏心事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对天发誓,我张锦华要是做了什么亏天理的事情,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张锦华十分熟练的发着誓,倒是把那苦主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像他这样的人,只是发几句誓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群平民就是可笑,真以为说几句话上天就会降下惩罚?若真是如此的话,这天底下哪儿还会有不平之事? 所谓的老天爷,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过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劝自己的话罢了。因为没有能力抵抗别人对他们的压迫,所以只能用这些话来骗骗自己,好让自己能够得到片刻的安宁。 这种话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还想诈他?真是不自量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判案 “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苦主被张锦华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九阙坐在公堂之上却看的清清楚楚,这混账东西想通过这样装疯卖傻的法子给自己脱罪。还真是想错了办法! 她狠狠拍了拍手中的惊堂木,清脆的声音在公堂之上回荡,吓得张锦华打了个哆嗦。 只是他感到有些奇怪,这公堂之上坐着的钦差大人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大着胆子往上面看了看,嗬!还不止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正坐在旁边儿的桌案上一边看自己一边笔下不停记着什么呢! 张锦华顿时就有些怀疑。他怎么没听过天底下还有女钦差?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位大人,我从未听过朝中有女钦差,不知大人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否则这公堂之上,可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女人嘛,不过是在后宅之中供他玩乐的物件儿,竟然还要踩在他头上,当真是可笑。 只是还没等张锦华再多说几句,就看到高坐堂上的那个大步流星走过来,对着自己就伸出手,张锦华还没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个瘦弱的女人,能有几分力道?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撒泼打滚儿,他可从没听过公堂之上审案的大人还可以亲自下来打人的。 “啪啪啪!” 下一刻,九阙狠狠的三个大耳光,把张锦华整个人打蒙过去。他那高大的身形在九阙手里就像个玩具似的随意拨弄。这三巴掌打过去,顿时打的对方歪倒在地,几颗牙齿伴随着血液被喷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才缓缓停下。 下一刻,剧烈的痛楚让张锦华忍不住哀嚎出声。 “好!打的好啊!大人当真是青天大老爷转世!” 那苦主见到此情此景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不是行动不便,还真想对着张锦华再来几下。 九阙刚刚也是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会儿把对方揍的满地打滚儿才觉得心中那口闷气下去了点儿,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打他都怕他高兴! 等到对方哀嚎了许久之后,九阙这才慢条斯理的将人证请上来。本来那要做证的大夫还有些紧张,但是看到九阙赤手空拳将张锦华打的满地打滚之后,突然就放下心来,详细的说了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不仅是他,这会儿那些围观的百姓也纷纷站出来作证。 “没错!张锦华就是做了这一切,我们当初都亲眼目睹!” “这狗贼做的还不止这些!他强占了我们家的五十亩地,我们想去找个说法,他直接把我们当年种的麦子全都给烧了。我们只是些普通小百姓,怎么敢和知府大人的小舅子作对?” “强抢民女这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我就亲眼见过他抢了我们邻居家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儿,那小媳妇儿性子烈,当天就跳了河!他害死的人命不止这一条!” “……” 看完人证物证之后,九阙转身坐回椅子上,狠狠的一拍惊堂木。 “张锦华,你借身份之便横行霸道,直接或间接害死人命三十多条,本官在此,判你腰斩之刑!也不必等到秋后了,就今天吧!来人把府衙门前那块儿地给我清出来,现在就行刑!”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张锦华原本还想着等到秋后出行,怎么也得几个月,这几个月之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遇到皇帝大赦天下呢?可没想到上面坐着的这个女人竟然等不及秋后,现在就要把自己处刑,而且还是腰斩之刑! 还不如直接判自己砍头呢!砍头也就那一眨眼的事儿,腰斩之刑那么痛苦,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然而不管怎么求情,酒却都不为所动,张锦华眼看自己是活不了了。这会儿趁着身后的衙役还没上来,一咬牙就朝旁边的柱子碰去,他哪怕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想被腰斩! 然而公堂之上的衙役都是九阙此行带来的一众好手,怎么可能任由他逃脱制裁?其中一个不过是轻轻踢了一脚,张锦华就被踢回堂中,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而旁边围观的人看到他这样,更是觉得神清气爽。外边儿围观的百姓亲耳听到九阙的判决,知道这是个可以担事儿的官,而且要把这个大祸害腰斩,顿时呼朋唤友,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这天,黔州城的百姓无疑是激动热情的,毕竟他们这地方终于迎来个青天大老爷。据说这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虽说这位钦差是个女子,但谁说女子就不能判案?瞧瞧这位大人,判处的多么公平。之前的梁恒倒是个男官,可他不干人事儿啊,而且还纵容着自己底下的人祸害那么多老百姓。死了都不亏! 看着那些老百姓都往前面围观腰斩去了,九阙也不能怯场,干脆亲自主持了这场处刑! 那张锦华当真是个软蛋,看到那口锋利无比的大铡刀之际,竟然吓得屁滚尿流,屎尿齐出,旁边围观的人见状只会觉得解气。 九阙眼看着时辰差不多当即挥了挥手,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这个祸害了无数人命的狗贼,终于在无尽的痛苦中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五天,九阙听了数不清的惨案,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基本都是当场处刑。这五天也是整个黔州境内百姓的狂欢,那些他们平日里都不敢骂出声的贪官污吏,竟被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一个个全都处死了。 这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其实百姓是很淳朴的人,他们只需要能活的下去,就很少会找事儿。像九雀这样愿意听他们的苦楚冤屈,并且为他们做主的人在黔州城境内实在是太少了。百姓口口相传之下,几乎整个黔州地界都知道他们这地方来了个史无前例的青天大老爷! 尤其是那些大仇得报的百姓,甚至在家中供起了九阙的生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去之日 “……” 外面又传来了那群平民的欢呼声。坐在大牢里的梁恒每次听到这欢呼声都是心头一紧,这代表着又有一个人被朝廷派的钦差处决。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朝廷派来的钦差怎么会这么大胆?在没有得到朝廷批示的情况下竟然就敢处死犯人?她到底哪里来的底气?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官而已,竟然这么狠。 每每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呼声,梁恒都会想到自己的未来,因为每一次欢呼都代表有一个他认识或熟悉的人被处死。这难道也会是自己的未来吗?不,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太痛苦了,他不能坐以待毙。 “里面的都给我老实点儿,还想吃饭的就别给我搞事儿!” 是牢里的狱卒来放饭了。本来梁恒还安稳的坐着,但是他却发现这个给自己送饭的狱卒在门口停留了一瞬,虽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但梁恒却敏锐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狱卒,好像之前没见过。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梁恒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难道是? 等周围都安静下来。左右牢房里的人都在拼命扒饭时,梁恒悄悄走过去,将饭碗端起来,里面是一个干硬的饼子和几撮咸菜。扒拉了一下,果然在那饼子中间发现一个小小的纸团。 此刻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梁恒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下,发现周围没有注意自己的人,这才悄悄在掌心里打开。 当看清楚上面的一行字之后,梁恒眼中猛然爆出希望的火光。果然是主上来救自己了!他就说主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为他做事的人! 在这样满怀期待的等候中,梁恒终于等来了应九阙一行人上京的日子。是的,九阙终于把黔州城这个烂摊子给理顺了。这些时日,黔州上下就跟过年似的,到处喜气洋洋,就差没有张灯结彩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竟然也能等来为自己做主的官员,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以往那些来当官儿的哪个不是大捞一笔,捞足了油水,这才拍拍屁股走了。谁会在意他们这等脚下的平民? 可现在不同了,这位朝廷派来的女钦差愿意走到他们中间,认真听取他们的冤屈。百姓们中间本来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传的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更何况是这等颇有谈资的事儿? 以至于九阙现在根本不敢单独出去,那些见到自己的百姓每每见到她,都像见到失散已久的亲人一样,非要把各种特产塞给她。 幸亏她已经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差不多,要走了。 “按照如今这情形,我看咱们还是悄悄的走吧,别让大家发现。” 府衙里,九阙想起百姓们的热情,依旧心有余悸。 旁边的淳于霜忍不住哈哈大笑,以她的脾性以往不会这么爽朗,但亲眼见到九阙被百姓们扒拉的头发散乱的模样,她忍不住不笑啊。 太可怜了,堂堂陛下亲封的县主,钦差,六品巡城御史。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到处扒拉,偏偏应九阙天生神力却不敢用在这种地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大笑。 笑完之后想起自己此行的坎坷,即便是淳于霜的性情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咱们这一路走来可真是不容易。” 若不是她还有几分急智,被抓到矿场之后会是个什么遭遇还说不定呢。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有了这一趟,回去之后怎么也得官升二级。 一想到自己的官职比那个要面子的爹高,淳于霜就控制不住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呢。哈哈哈,她这回倒是要看看,那个男人到底得有多大的脸才能继续高高在上的指责自己。 还有那些明里暗里瞧不起她是个女子的官员,明明瞧不起自己,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爬的比他们还高,说不定他们那张脸都被气的紫了吧? 九阙惊恐的看着淳于霜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的模样。 “她是不是被气疯了?” 如此一问也是因为这些时日被抓起来的罪犯,在发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之际,他们往往会选择破口大骂,骂的最多的就是她们这两个女官了。 说实在的,那些男人也真是有够奇怪。在发现自己在权势力量上比不过女人的时候,往往会立足对方的性别上进行抨击。也不知道身为女子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们了,竟能让他们如此在意。 啧啧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狭隘之人。 其实让九阙来说也没必要生气,毕竟那些骂自己的人大多都已经转世投胎了。 谢明尘安静的笑了笑。以往他只是不想依托家族做一个乖巧的被安排的棋子,所以才会离经叛道的选择去做大夫。即便在宫中会见到许多龃龉,但那些都隐藏在光明正大的表面之下。像这样正大光明的恶,他人生的前二十几年很少见到。 不得不说,亲眼见到这些黑暗会让人忍不住疲惫,但在解决掉那些贼子,看到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狂喜激动时,即便是安静淡泊如谢明尘,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原来做一个明察秋毫,严惩罪恶的好官,是这么让人心满意足。虽说他只是个打下手的,但也难免感受到百姓们的狂喜,他以前离百姓们还是太远了。 魏渊对此倒是感受颇深。他算是出力比较多的人,毕竟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那些享受了荣华富贵不肯去死的贼子呢?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那个负责去抓捕的人。 也正因如此,他是除了九阙之外受到最多欢迎的人。虽说以往魏渊那颗心一直在追求向上之道上,但此刻他依旧忍不住沉下心来,到百姓中去。 或许这才是他们一路走来最大的收获吧。 倒是坐在椅子上安静吃着美味糕点的崔逐风对此没有话说。反正在她看来,这世上的官员都没有九阙一个人来的靠谱,反正这几年她也无事,不如跟在九阙身边看看这个小姑娘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就是旁边那个叫魏渊的小子,这几日总是时不时看她一眼,难道她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她应该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在几人讨论归去日期时,门外有个人影悄悄闪过。崔逐风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危害,也就不管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城 九阙一行人也算是归心似箭,确定好了日期之后,顺便还跟进献贡品的队伍搭上了线,毕竟他们此行要压着一大批财物,凭他们这些人还是单薄了些。 每年各地都要给陛下进献贡品,这样的队伍一般是由各地军队护送,就算是沿途的山贼强盗也不敢胆子大到跟一国之主作对,因此送贡品的队伍反而是最安全的。更何况他们往往由大量军队护送。在亮出自己钦差的身份后,从极南之地过来的进贡队伍十分爽快的同意了,毕竟像他们这种进献贡品的队伍一般都会在沿途中汇合,主要是他们这种偏远之地人手不太充足,得各个地方联合起来才能确保此行的安全无虞。 更何况还能与朝中新贵一起进京,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大好事儿。如果愿意,谁会想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过一辈子呢?大家都想见见京城的繁华。而这位钦差既然是被陛下亲自派来,肯定简在帝心。至于是男是女,对于他们这种偏远地方来说,其实男女的身份倒是没太大差别。尤其在极南之地,他们那边儿向来是女子当家,此次来进献贡品的队伍也是由一位女将领领导的。 还没有见面之前,双方就已经奠定了彼此的态度,那位难得的女将领也提前带着人马进城,准备护送他们一段儿。在看到九雀和淳于霜时,那位叫百衣淳的女将领更是忍不住爽朗一笑。 她是位豪爽性子的将领,颇有些不拘小节,百依淳身形高大,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也丝毫阻碍不了她的行动。她大步走过来,狠狠拍了拍九阙的肩膀,发现她纹丝不动之时,眼中更是爆出精光。 “好!好啊!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像这种英姿飒爽的女孩儿了。以前去京中进献贡品,那些狗男人虽然表面上不说,但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叫人很是不爽。什么玩意儿啊?大家都是当官儿的,品级还没我高,竟然还敢看不起我。真是欠揍。要不是军师死命拉着,我早就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了。”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进京从来没见过女官,我还以为在上京城里已经没有女官了呢。两位妹妹好啊,能在那满是男人的官场里杀出重围,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呃……” 九阙难得有些心虚。淳于霜这些年在官场上确实吃尽了苦头,可她踏入官场完全是陛下一时兴起啊。估计当初陛下也没觉得她能做到如今这地步。而且她借着钦差的身份便利,在没得到陛下允许的情况下就杀了这么多贪官污吏,说不定回去之后会受到朝廷官员多少攻讦。他们早就看自己不顺眼,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现在嘛,说什么都还太早,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百衣将军严重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官,多亏陛下不嫌弃我蠢笨给了这样的差事。办差途中也是多亏了各位同僚的帮助,才能将罪魁祸首擒拿在案。倒是百衣将军,早就听说百衣将军勇猛过人,十九岁就能带领属下剿灭山匪,实在是英雌中的英雌。” 百衣淳有些惊讶的把最后一句话咀嚼了好几遍,然后哈哈大笑,猛拍九阙的肩膀。 “不愧是朝中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女钦差。瞧瞧多么会说话,英雌,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以往总有人称呼我为英雄,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我年纪大些,妹妹,你真是个妙人啊。” “这一路上都听说朝廷派来的女钦差何等的英明神武,那双眼睛只需要一扫就能将对方做过的亏心事逼问出来,说一句白泽转世都不为过。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儿个算是知道这句话啥意思了。妹妹你放心,这一路上有我在,绝对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条路我少说走了也有八回了,顺当的很。” 感受着肩膀处那巨大的力道连绵不绝,九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就是喜欢这样豪爽不羁的人。而且这位百衣将军不管因为什么,表现出来的善意都值得她诚恳以待。 一行人见过,彼此打了个招呼,还款待百依淳和属下在府衙休整了一夜。未免夜长梦多,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趁着大多数人没醒出去。马蹄和车轮碾在路上的声音略显空旷沉闷,此刻大多数人还在梦乡,他们现在走倒是不会引起太大骚乱。 朝廷派来的新任知府已在上任途中,不日即将到任,九阙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儿,也算无愧于心了。 为了避免惊扰百姓,众人十分安静,远远看见紧闭的城门,九阙松了口气,虽说在黔州的时间不长,但这里的百姓依旧如全天下的那般淳朴,由衷希望他们从今以后能过上和平安宁的日子,顺顺利利的度过余生。 只是走在前面的侍卫在打开城门的那一瞬突然沉默,这种近乎诡异的沉默传到后方,也惊动了九阙。 “怎么了?” 百衣淳向来不喜欢坐马车,因此她是走在最前面的那批人,这会儿骑着马面色诡异的来到九阙马车旁,敲了敲窗柩。 “我想,这得你亲自出来看看。” 九阙有些疑惑,干脆掀开窗帘探出头去,然后就见到晨光中如雕塑般静默的,一大批人。 离城门最近的是第一个喊冤的汉子。他手脚俱断,此刻是被别人帮忙架起来站着,在看到九阙的一瞬间,那双原本麻木的眼中瞬间爆出大团光亮。 “应大人!草民来送您了。愿您此后一帆风顺,官途畅通!加官进爵!” 紧接着是站在他身边的其他苦主,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出祝福,原本寂静的黔州城,此刻迅速热闹起来。 “应大人!小人在家中供了您的生祠,日日上香,供奉清果,愿您岁岁平安,健康如意!” “应大人要身体健康啊!” “大人姐姐,我要努力进学,以后要像你一样做个明察秋毫,爱民如子的好官!” “我也一样!” “还有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民相送 “……” 轻柔的晨光中这些苦苦等了一夜的百姓脸上虽有疲惫,但更多的是祝福和不舍。 说实在的,他们与这位朝廷派来的女钦差相处时间并不多。但这短短的数日相处却足够让他们知道这是位爱民如子,愿意为百姓张目的好官,这世上好官难得啊! 而且这位钦差是实实在在为他们解决了难题。那些原本以为直到自己死都等不到仇人认罪服法的普通百姓们,没有同等经历的人是不会理解他们对应九阙的崇拜爱戴的。因为是她将这些人从无尽的痛苦中拯救出来。对大家而言,应九阙就是他们的救星。 可惜这位救星脾气性情略显羞涩了些,平日里他们但凡热情些就会将这位女官吓得不敢出门儿。大家其实很想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感激,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在得知这位大人很可能会因为没有通报朝廷就将那些贼人处刑而受到惩罚后,众人只能想出这么个笨办法来。 九阙一行人的马车在缓缓向前挪动,她已经打开车帘站在了车架前方。周围的百姓狂热呼喊她的名字,九阙突然觉得鼻子略显酸涩,她自认为其实也没做什么重要的事,可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百姓们牢牢记在了心里,这种彼此互相惦记的感情让九阙忍不住双眼发红。 在狂热的欢呼声中,九阙对着两旁的百姓弯腰行礼,久久不曾起身。 人群中簇拥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那是一位四角俱全的老婆婆,平日里声望很高。她手里捧着两样东西,车队见状也缓缓停下。 九阙在淳于霜的帮忙下跳下马车,安静的走向那位老婆婆。那位老婆婆手里赫然捧着一把大大的伞,以及一件叠在一起的衣服。 那位老婆婆如今已有九十岁高龄,九阙对她印象很深。之前梁恒的手下侵占她独女家中田地,还将她女儿女婿打伤,就是这位垂垂老矣的老者勇敢递上状纸,为自己女儿女婿一家求得个公平。 此刻这位老人手捧那把沉重的万民伞郑重其事的交给九阙。九阙缓缓打开,伞面内部写满了名字。大多数都十分粗糙,可见写下自己名字的人之前或许并不识字。或许他们练了许久才写下这稍显丑陋的字体,可每一笔每一划里,都蕴含着他们真挚的情感。他们写的认真极了,九阙甚至能看到周围这些百姓手中洗不掉的墨痕,也不知他们私底下练了多久才能完整写下自己的姓名。 春夏之际的阳光稍显热烈些,而此刻在万民伞的遮挡下,九阙只感到一片清爽阴凉。 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圈也红红的。 那位老者紧接着把手中叠好的衣裳抖开,那是一件大大的斗篷样式的外袍,那是用一块又一块巴掌大小的布缝制而成的斗篷。每块布都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布料,似乎是从谁的衣服上裁下来那么大一块儿,连在一起组成了这衣裳。 那位老者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了灿烂的笑脸,脸上的每一根皱纹似乎都蕴含着无尽的欢喜。 “应小大人,我们都是群目不识丁的平民,您这一走说不定不会再回来,我们深感大人的恩德,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把万民伞和万民袍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人千万收下,不要推辞。” “……” 九阙低头看着身上这套衣服,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她深感自己没做什么,可却得到了百姓如此尊重爱戴,实在是受之有愧,而那些站在旁边的百姓们似乎猜到九阙会说什么,此刻齐刷刷跪下,山野之中只回荡着众人急切的声音。 “大人您就收下吧,若是您连这些都不收下,我等实在是难以安心。您这一去说不定会受到朝廷的责罚,可您都是为了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我们实在拿不出其他东西,唯此二物,还请大人千万收下。” “是啊,大人您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我们今儿就不起来了。” “对!我们就不起来了。” 九阙哭笑不得,这还强买强卖起来了?但见到众人这般,实在是盛情难却,只好收下。 只是她实在抑制不住眼中的酸涩,深深的弯下腰去对着四周的百姓行以深深地一礼。 “诸位,山高水长,我们定有再见之日,希望诸位安居乐业,安度余生。” “新任知府已在赶来的路上,这位知府由陛下亲自挑选,定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诸位不必担惊受怕,以后黔州会越来越好。” “那就多谢大人吉言了,大人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您也要好好的!” 短短数十日的相处,竟让陌生的双方彼此之间留下深厚的情谊。 站在一边儿做个隐形人的百花淳口中啧啧称奇。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还从未见过这般官民相亲的场景。看来这位难得的女钦差倒真是个做实事儿的好官。这事她可得大肆宣扬一番,免得朝中那群臭男人只知道用男人做官,不知道女人的厉害。 淳于霜见到此情此景也是心中澎湃,万民景仰,而且是真真正正的万民伞和万民袍,纵观历史也只出现了数次,连五个手指头都填不满。而在她身边竟有这么个真实的例子,且被百姓赞颂的人竟还是她的知己好友。这等情形怎能不让他激动?或许她以往心中默念的女子入朝为官之景,已不远了。 有了这幅情形,回到朝中谁还谁敢指责九阙未经陛下允许就处罚这么多贪官污吏?更何况她手中还有陛下亲赐的打神鞭,上打王公下打罪人,再名正言顺不过了。且今日这幅情形必定会被记载入史册之中,她这个参与其中之人也能沾沾光,在青史上留名了。 谢明尘魏渊两个彼此对视一眼,十分服气。尤其是魏渊,若是以往内心才会暗暗觉得应县主能有今日之地位,与陛下的偏宠脱不开关系,可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相处,他才真正明白应县主能以女子之身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是因为她配得上!因为她有这个能力! 第一百三十章 汇合 这边官民相亲,待在囚车里的梁恒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滋味。曾几何时,他也曾想过这样的场景,也曾想过自己要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让百姓都能交口称赞。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读书识字只为了百姓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风霜满面,他已变成了如今碌碌无为的阶下囚。 在意吗?其实到底是在意的,但就算再怎么在意也已经晚了。这世上从来没有的,就是后悔药。 那个应九阙确实出众。但这又有何妨?只要今日他能逃脱一死,总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主上什么时候才会出手? 就在此刻,众人依依惜别之际,有几个人悄悄摸向囚车那边。一直密切关注自己周身情况的梁恒自然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心中禁不住一喜,但依旧能按耐得住,若是此刻吸引了众人注意,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只是心里在悄悄呐喊,快点儿,再快点儿啊。 但就在此刻,旁边有眼尖的百姓突然注意到有人悄悄摸摸的到囚车那边不知道倒腾什么顿时放声尖叫。 “不好!有人要劫囚车!那梁恒要跑了!” 这一声简直石破天惊,原本正密切关注准确的百姓同一时间回头,场面诡异的很,那已经将牢门打开,准备将梁恒弄出来的人只觉得浑身上下汗毛直竖,一抬头就发现周围所有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模样。简直三魂吓丢了七魄! 怎么回事?这群百姓不是正在送应九阙?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得赶紧走,奈何周围的百姓实在太多了,不说上万,最起码也有几千,人山人海的,他们根本挤不出去,尤其是在周围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根本无处可逃。 “梁恒狗贼要跑!快抓住他!” “你还敢跑?大人留你一命是为了带你回京接受陛下惩罚,你竟然还敢逃?” 九阙都没来得及发话,梁恒以及周围那些截囚车的人已经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海洋里。 天啊,此事过后许久再回想起当时场景的九阙等人依旧觉得毛骨悚然。在此之前他们也觉得百姓柔弱,但万万没想到没有爪牙的百姓发起火来才是最可怕的。几千个百姓愤怒的扑向梁恒,而他们已经被眼疾手快的百姓和百花淳等人护送到旁边儿。只听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惨叫连连,群情激愤。只是很快,连惨叫声都没了。 等一切都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之后,九阙站在马车上遥遥一望,只看到里面有堆碎肉,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了。原本等着自己主上救人的梁恒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死在了这群自己最看不上的平民百姓手里。 冷静下来的众人知道自己犯了错,站在旁边儿讷讷不敢言,不少人身上都沾染着些许血迹。 九阙上前查看了一番,她对地上那堆碎肉倒是接受良好,在矿山上,在无忧洞里,她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只是扒拉来扒拉去,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在沾满血的衣服堆里找到一朵被鲜血浸满的朝颜花。 看到这朵花,九阙忍不住眯了眯眼。这东西出现的频率有点儿高啊,似乎近些时日来所有案子都有它的身影。这莫不是昭示着这些案子背后有固定的组织?那双大手此刻又来彰显存在感,可九阙依旧摸不着头脑。可惜了,本来还想着从梁恒口中逼问出幕后主使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叹了口气,抬头看看那些自觉做错了事有些瑟缩的百姓,九阙无奈的笑了笑。 “诸位不必惊慌。梁恒身为朝廷钦犯,意图逃脱,本就是取死之道,诸位帮忙抓住他也是大功一件,不过此事人数众多,单个嘉奖不太可能,我倒是可以上奏陛下,请他在城门处立一块儿碑,上面尽数记载梁恒之过,以及诸位勇斗贪官的英勇事迹!” 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欢呼起来! “好啊!多谢应大人!” “咱们黔州城要立碑了——” 于是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这晨光熹微的城门外,被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百姓包围,九阙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踏上了离开的脚步。 只是车队走出去老远,九阙打开帘子,伸出头往后一望,那些百姓依旧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直直的看向自己的方向。九阙突然忍不住鼻酸,狠狠揉了揉眼睛。 马车内,淳于霜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她的内心也不平静。她可算长了见识,自己也是见证历史诞生的人了。不过看看旁边的好友揉搓眼睛的稚嫩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想想,纵观史册能有几人有你今日这般待遇?可见这黔州百姓是真正将你放在心上了。”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伤感,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可大家这般看重,倒是让我心里不太好受。” 这当官的不就是要为百姓做主吗?要不还做什么官儿啊?像他以前就听过这么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等等!红薯这等产量大的东西,她么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从未见过?难道这玩意儿现在还不在大景朝的土地上? 得找个机会告诉陛下寻一寻这等产量极大的作物。现在先不说吃多了会胀气这种小毛病,得先让百姓填饱肚子。这一路走来,虽说勉强风平浪静,可这几年的天灾人祸他也经常耳闻,有很多百姓根本填不饱肚子…… 想着想着九阙又发起了呆,旁边的淳于霜本来还等着她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自家好友已然是一副出神的痴呆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去打扰,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难得休息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她也是累的不得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还是不要打扰九阙了…… 马车晃晃悠悠,速度倒也不慢,不过大半日就走出去了二十里,终于和远处驻扎的进贡军队汇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部队上京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九阙就看到那里停着很多人。营地一片连一片的,不过他们虽然聚集在一处,彼此间却又泾渭分明。 似乎是察觉到九阙的好奇,百衣淳笑呵呵的给她解释。 “应大人大概不知道我们这边的特色,我们家乡那边太偏僻,但是因为温度较高,水果长得好,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因此每年都要给朝廷进贡。但是我们那里人口不多,每个州县能出来的人手有限。这一路上虽说没什么胆大的盗贼敢对贡品下手,但长路漫漫,难免会出点差错,因此我们周围这几个州县的人每次进贡都会选特定的时间,好能聚集在一处,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应大人别嫌弃我们这人多吵啊。” 说到最后百衣淳还开了个玩笑,她当然知道这位难得对脾气的女官不会感到被冒犯,不过以往进京,她没少因为言语无状而得罪人,其实百衣淳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可那些官员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真是闲出来的毛病! 人吃五谷杂粮,说四面八方,总会有说错话的时候,那些人怎么那么小气?不过略说几句话就生气了。生气也就算了,表面上还不肯表露出来,非得背地里使绊子! 她以前上京进贡的时候确实遇到过这样的官员。表面上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也不生气,回头就给她送的贡品扣上个品质不佳的帽子,白白挨了好一顿训斥。 这可把百衣淳给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打那官一顿。然而她这个小小的偏远地方将军哪能入得了军官的眼?她甚至都挨不着人家的门,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去,虽说长官也没因此责怪她,但百衣淳却记了好长时间。 果然,九阙甚至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我还从未见过进贡的队伍。所以说营地里的大伙儿都认识吗?不知来自哪些州县?” 百衣淳悄悄松了口气,继而扬起大大的笑脸,一把揽过九阙的肩膀带着她往营地走去。 “走走走,这还不简单,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你别说,虽然咱们都是来自小地方的,可大家都很热情。尤其是听说你在黔州做的事儿之后,大伙儿可都盼着呢。虽然他们没进黔州城,可心里肯定盼着我回去跟他们讲讲这一趟。我还想着给他们讲讲咱们出来时候那种盛况呢……” “不用不用,这都是些小事。百衣将军还是做正事儿吧。当着我的面说这件事儿实在太羞耻……” “害羞什么?这可是好事儿,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百姓的?既然没做过,你又是乾州城百姓的大恩人,就无需想这么多。而且我们还想请你讲讲京城的情况,咱们这也整整一年没进过上京了。也不知道里边有什么变化没?咱们这群乡巴佬啊,每次进京都担心自己会摸不清形式得罪某位大臣,你是不知道啊京城里那群官儿。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一张嘴就把咱们的路给卡了,要么就是加重上供的数量,你说说,咱们这万里迢迢的好不容易带着这些东西进了京,像我们州县进贡的药材还好说,有的州县进贡的是水果,那玩意儿,隔个十来天就坏了。偏偏我们那地方气候炎热,水果一年四季都有,不得不每年都上供,为了保证抵达京城时数量品质都上乘。出发之前得带十倍于贡品的水果,那叫一个累啊……” “原来这一路这么辛苦啊。诸位真是受累了……” “嗨,这都习惯了。来来来,我带你认识一下这位是四方城的程主簿,他们那边儿进贡的是一种难得的香料。据说宫中常用做菜的时候其实也能用上,不过因为价格昂贵,很少有人这么用,不过你跟着咱们,这一路上少不了你用的。那些品质最上乘的自然要呈给陛下,但是品质一般的也能吃啊。我跟你说啊,他带来的那个香料,烤肉的时候撒上一些,滋味那叫一个绝了……” 九阙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个吃,一听到这话,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十分诚恳的跟程主簿打招呼,并且用力地握住百衣淳的手。 “那我就等着了,实不相瞒,我最爱个口腹之欲。这回去黔州被关了那么多天,可是把我馋死了。我这里倒也有几个做菜的食谱,到时候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那位程主簿为人十分和善,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眯眯的。 “当然可以,我也是个好口腹之欲的。这天底下啊,要说香料最多的,那自然得数我们四方城,来来来,一块儿看看咱们带过来的香料。保证你有许多从未见过!” 既然对方这么热情,九阙也跟着过去看了几眼,发现这马车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有一些自己还真没见过,顿时对今日的伙食起了很大兴致。 驻扎在营地的队伍,不管哪个,领头的对九阙的态度都相当好。一是因为对方在黔州这些时日的表现,二是因为对方毕竟是朝廷派出来的官员,最起码也是个京官儿。他们这些在外做官的,最怕的就是那些京官背地里搞事儿。 因此一时间双方的气氛那叫一个和乐。而接下来双方确实相处的很是和谐。毕竟九阙他们一伙人只想平平安安的到达京城,把这次的任务妥帖的上报给陛下。而百衣淳他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在同样目的的趋势鞭策下,众人很是能和谐相处。 而九阙,也如愿尝到了用特殊香料烤制出来的烤肉,那叫一个香,她一连吃了三天都不觉得腻。心里琢磨着这次回去陛下估计会有所赏赐,不如就请陛下赐一些香料,也好让家里的小孩子们也一起尝尝。虽说已经和魏主簿交换了一些普通的香料,但是有好的,谁都想尝尝啊。 她原本以为此行的队伍已经足够壮大,可谁曾想跟着大部队走了五天左右,竟然又迎头遇上乌泱泱的人群。这些人还带着大车大车的货物,就像搬家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盐城 老远就看到这乌泱泱的人群,九阙忍不住好奇。 “他们也是进京上贡的队伍?这怎么还带着这么多货物?” 九阙有这个疑问也很正常,毕竟虽说和她一起走的都是进京上供的队伍,可大家带的贡品到底有限。像前面儿这一眼望不到边儿的队伍属实有点儿奇怪。 只不过百衣淳的眼力可比平常人好的多,她盯着那些看起来浩浩荡荡的车队许久,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或许是他们遇上问题了。你别看那浩浩荡荡的全是车,都是空的。” “啊?” “空车?他们运这空车做什么?” “他们这或许不是上京的队伍。我记得前方不远处是盐城,盐城每年确实需要运送大量食盐到京城,毕竟大多数地方不产盐,井盐还是太少,盐城的地位毋庸置疑,只是看他们怎么样愁云惨淡的。很大可能是出事儿了。” 九阙忍不住皱眉。她知道古代盐的产量很少,只有几个固定的地方出产,而在这时代盐就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如果盐的出产出了问题,说不定会引起一波动乱。 而此刻不仅他们发现了前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方之人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不多时就从那拥挤的人群中出来一个骑着骏马的中年将军。 那人似乎与百衣淳相识,隔着大老远就打招呼,百衣淳也扬起一个笑脸。不过九阙与她相处这些天,也能看出来百衣淳虽然脸上是笑的,可心里似乎不太高兴,好像和面前那人只是表面关系不错。 那中年将军很快就到了跟前,九阙也跟着听了听,然后就忍不住皱眉。 “百衣将军许久不见,依旧风姿绰然啊。看来今年贡品收集不错,哪像我们啊,这整天风吹日晒的,盐的产量还是不足。周围的大伙儿需求又太大,我们这都快赶不上趟了。” “赵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要是没有你们盐城的盐井,咱们周边这些县郡的日子可要难过了。谁不知道正是因为滨阳王的大度,我们周边这些县郡买盐的时候价格都低了许多?说到这里,赵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今年卖给苗城的盐能不能再多些?我们已经足够省吃俭用,但盐这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九阙有些惊讶的看着百衣淳,在她的印象里百衣淳足够爽朗大方,但自有一股傲气,就算面对上官也不会卑躬屈膝,之前不是还跟京城里的官员发生了冲突吗?然而在面对这个与自己平级的赵将军时,她的态度却恭敬的有些谄媚了。 而那个赵将军的态度也值得玩味。他与百衣淳明明是平级,此刻却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对方的恭维,甚至还有种高高在上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敷衍。 “百衣将军,不是我们盐城不给延,实在是大半个天下的盐都来自我们盐城,就算盐井的工人日夜不停能产出的食盐数量也有限呀。每年还要给京城进贡一大部分,剩下来的就寥寥无几了。不过……” 说到这里,那中年将军的话音一转,见事情可能有转机,百衣淳立马上前一步,十分诚恳的捧场。 “不过什么?若是有为难之处,将军只管吩咐。我百衣淳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那赵将军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虽然很快就消失不见,但九阙发誓百衣淳绝对看到了,但她却跟没看到一样,依旧笑眯眯的。 “不过若是百衣将军真心想要,我们这里倒是有一批因为工人失误提纯的不怎么精心的盐。本来是准备给渤海城的,不过咱们盐州和苗州的关系一直不错,王爷也几次三番念叨着一定要厚待苗州。如果百衣将军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将之带走。” 九阙敏锐的发现百衣淳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握紧了拳头,这会儿也只能保持了沉默,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之前,她不能贸然开口,免得给百衣淳带来麻烦。 果然,百衣淳几乎连个磕绊都没打,立即笑盈盈的表示。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只要有盐吃,谁会嫌弃呀?就是这价格方面,还是跟以前一样?” “百衣将军,说到这事儿我就生气啊。咱们盐州就那么几个盐井,谁知道底下那些工人不仅不感恩王爷给他们银子的恩德,甚至还偷奸耍滑。以至今年的盐产量大大降低,所以这价格嘛……自然也会上升一些,不知百衣将军能不能接受?” “理解理解,产量少了价格自然会升高,只是不知涨到了多少?” “价格比以往要高出三成,若是百衣将军愿意,那批盐正好准备妥当,只等着您去验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谁也不欠谁,不知你意下如何?” 百衣淳回头看看队伍,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可以在约定的日期之前进京,于是干脆的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只是要麻烦赵将军等一会儿,我把这一大帮子人安置好,就跟着赵将军进城。” 赵将军纡尊降贵的瞧了一眼她身后那一大批人马。知道这是最南边儿那些顶穷顶穷的州县出来的进贡队伍,虽说心里有点儿看不起的意味,但不会傻到说出来。刚好也让这起子穷鬼看看他们盐州的实力。以后把盐卖给他们,也可以自然而然的提高价钱。 “当然可以,百衣将军这就请吧。” 从始至终,赵将军都没把眼神往九阙身上瞟一下。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百衣淳身边带着的亲戚。苗州那边傣族混居乱的很,女子也能当家做主,实在是荒唐。不过苗州那边的风俗就是如此,赵将军也不想跟百衣淳这个空有武力的女人一般见识,所以直接忽视就行了。 百衣淳立即转身安排人马驻扎休息,九阙跟在她身后,终于找了个空当轻声询问。 “百衣将军,刚才那人是谁?怎可如此说话?十分没有规矩。” 百衣淳立马神情紧张的把九阙拉到一边,左右看了看,发现那赵将军依旧鼻子仰的老高,不肯往他们这边儿走一步才放下心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低声下气 “嘘!可不要让他听到,那个姓赵的心眼儿最小了,要是被他听到,说不定要断我们苗州的盐。” “断苗州的盐?他敢吗?” 盐城的盐九阙之前也听说过,不是要供给天下吗?他怎么敢说断就断?这可是天下百姓的生计啊。如果人长时间不吃盐就会变得没力气,没力气还怎么耕种生活? 听到这话,百衣淳有些伤感。 “如果是普通人,当然不敢这么做,可问题是盐城的滨阳王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陛下的义子。陛下对自己的孩子有多宠爱举朝皆知,更何况滨阳王还曾帮着陛下打天下。他是因战功封王的,和普通皇子不太一样。更何况这盐是盐城产的,他想卖给谁卖给谁。轮到我们就说一声今年的盐已经卖完了,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上门去吧,谁会为我们做主?” “所以对盐城的人,咱们一般都是尊着敬着的。反正只是说几句好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九阙你要是不想看,要不就先待在这儿吧?里面的人态度不怎么好。我倒是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估计受不了这种怠慢。” 九阙摇摇头,若有所思。 若是之前不知道盐城的情况也就算了,可如今分明已经知道,怎能坐视不理? “百衣姐姐,我从未去过盐城,不知道盐是怎么产出的。很想见识一番,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不多说话,不主动惹事儿。” 九阙扯着百衣淳的袖子晃来晃去,百衣淳怎能受得了对方的撒娇?她向来有点儿大女子主义,见九阙这样,骨头都软了,脸上的笑几乎都绷不住,努力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扯平嘴角,故作为难的表示。 “那行吧。不过若是有人给你气受,你千万忍着,哪怕过后咱们再报复呢,绝对不能今儿个得罪人。毕竟我苗州百姓还等着这里的盐。” “那是当然,姐姐放心吧,我能做到。” 别看九阙答应的那叫一个快速,身后的纯于霜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见不到九阙为了达到目的跟别人撒娇的场景,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啊,她得用这双眼睛好好记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拿来威胁对方一把。 九阙悄悄给了她一个白眼儿。 百衣淳统领部队的能力相当出众,不一会儿就整顿好了身后的队伍,同时带上了大量金银,以及苗城特产。 那位赵将军早就等的不耐烦,见他们终于过来,语气还有点儿冲! “百衣将军当真事务繁忙……咱们这就走吧。” “……” 这个姓赵的到底在高傲什么?难道有盐就这么任性? 百衣淳这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啥,要是知道还真得点点头。这年头有盐的人说话底气就是比别人足。毕竟天下食盐的产量不多,而天下之人可以不吃糖,却不能不吃盐。 像她这样能用金银买到食盐的已经算是幸运。更北边儿的地方,那里没有盐湖盐井,还得花大价钱从盐城买,再万里迢迢的送回去,这一来一往的盐的价格就更高了,底层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精盐,连粗盐都价格昂贵,大多数普通百姓只能用醋布。不过像九阙这样从小在京城那等富贵之地长大,且年纪轻轻就受到陛下重用一路扶摇直上的孩子,大概是不知道什么叫醋布。 还是先别让这姑娘知道了,虽说与九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百衣淳能看出来九阙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若是让她知道,势必又是一场动乱。这孩子才刚从黔州那一大摊子事儿里出来,要是再沾染上盐城的事儿,回去之后势必会受到陛下惩罚,毕竟滨阳王可是陛下疼爱的义子,就算陛下再怎么重视九阙,她毕竟是个外人,外人和家人的区别想来陛下很是清楚。 九阙当然不知道百衣淳想了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位性格爽朗的姐姐总是隔三差五的看自己一眼,而且一旦有离开的念头就会扯住自己。 算了算了。她还是跟在这位姐姐身边吧,免得对方担心自己。只不过九阙要进城,魏渊等人势必也要跟着。这一来一往的,人就多了。那位陆将军似乎有些不开心,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听说盐城是天下产盐最多的地方,九阙还以为进去之后会看到满地的盐呢,结果不过是座普通的城池。略看了几眼,也没什么特别的,于是保持了安静,免得打扰到百衣姐姐的买卖。 他们这一大群人进城,路过的百姓只是偶尔看一眼,然后就默默退到了旁边,根本不敢多惹事儿。 九阙本来还想看看这里的民生情况,但是他们这么多人一起,那些百姓一见就跑了,逮都逮不住。叫她好生郁闷,好不容易碰见个挑担子的小贩,虽然看起来身材高大,但身上似乎没什么肉,衣裳也晃荡的厉害。他挑的那担子并不重,里边儿无非放着些货物,但这小贩走起路来却摇摇晃晃,没力气似的。 这一幕看着多少有些可怜,本来想让身边侍卫帮个忙,但那小贩一抬头,迎面看到这么多外地人,脸色一变,几乎是惊恐的扛着那担子飞快的跑了。 他们难不成很吓人? “诸位别见怪,我们这地方偏僻,百姓也胆小羞涩,猛然见到这么多外地人自然会害怕。还希望诸位不要乱走,免得让我盐城百姓惶恐。” 听见姓陆的说话九阙就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也能当成理由?真把他们当成傻子耍啊。 待会儿还是得找个机会悄悄留下来查看一番。这里百姓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还有沿途所见,不管做生意还是买东西的,都干枯瘦弱的很。按理来说盐城掌握着天下食盐,应该十分富庶才是,可这里的百姓却这般瘦弱贫苦,大大的不对劲。 还有这个姓陆的,明着不让他们管盐城的事儿,肯定藏着什么。跟身边淳于霜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九阙几个悄悄留意周边的地形,暗自思考过会儿要去哪里查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劣等盐 那位陆将军显然也不想让九阙等人看到盐城的情况,迅速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打开门,里面摆满了麻袋。麻袋下方还微微渗水,有一股子苦涩的腥味儿。想来这麻袋里面装的就是盐了。 只是,食盐不应该是干燥的吗?若是含水,重量不就沉了许多。而且品质也不会有多好,百衣淳当然能想到这点,因此她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但碍于就站在一边的陆将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随意解开其中一口麻袋。 九阙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忍住,扭头质问那个姓陆的,这也叫盐吗?这盐看起来灰黑灰黑的,里边儿还掺杂的有土块儿和树枝。就算里边儿含水,把杂质挑拣出来难道很难? 看来这个姓陆的就是想买这种劣等的盐给百衣淳。 百衣淳垂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握紧,她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自己掏出货真价实的金银买来的就是这种劣等的东西。谁也不会开心。但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来,扭过头还是一张灿烂的笑脸。语气也带上了些许小心。 “陆将军,这批盐的质量是不是有点……” “百衣将军是看不上这批眼吗?刚好,北地那边儿缺盐的厉害,三番五次求到我这边儿,求着我们把盐卖给他们,若是百衣将军不想要这批烟,刚好便宜他们吧。” 北地,北地那边不是正在和北蛮打仗吗?而且听说她娘创办的娘子军也在北地参战。难道那边连盐都吃不上了?真是岂有此理,若是没盐吃哪会有力气打仗?! 好家伙,边关将士们不畏生死与敌人搏命,后方不仅不支持,竟然还有拖后腿的。盐这东西在特殊时候不是必需品吗?盐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卡北地的盐!一想到那些英勇上阵杀敌的将士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着回去,却只能吃些没滋没味儿的饭菜,九阙就气不打一处来,猛然转身!正想说些什么,就被百衣淳给拉住了。 “别呀,我们当然要,只是有些惊讶。这些盐都给我吧,我们苗州能吃得下。来人搬货,把咱们带过来的金银交给陆将军。” 那个姓陆的这会儿才勉强给了百衣淳一个笑脸儿。 “百衣将军就是识大体。这苗州啊,还得将军这样的人才能掌控的了,就是家中小辈,若是没上见识还是不要出来了,平白招人笑话。” 九阙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将这个姓陆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牢牢记住他的脸。 说起来,像这种没脑子的蠢货一般在剧情里就是个反派,而且还是个不知名的反派炮灰。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没搞清楚就敢这么冷嘲热讽,当真不是块儿做官的料,怪不得出来做这种苦力活。 不过,陛下之前飞鸽传书让她跟着进贡的队伍上京,途中势必经过盐城,自然也要跟着盐城进贡的队伍。莫不是陛下对盐城早有不满,所以想让她私底下查看一番? 她总觉得盐城这块儿地方透着股诡异,刚刚进城的时候也是,那些百姓都不敢盯着他们这些外地人多看。盐城这地方别的不说,盐肯定是够的吧?那为何这里的百姓看着依旧面黄肌瘦,没什么力气? 这边姓陆的得到金银,打开检查了一番后露出个满意的表情。九阙眼尖的看到百衣淳还悄悄递给他一个锦囊,那锦囊不大,里边儿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多少好东西。总而言之,那姓陆的总算是满意了。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想让百衣淳他们离开。 就在这时九阙捂了捂肚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姐姐,我有些饿了,这些天风餐露宿的,也没吃过正经饭,能不能去酒楼吃一顿啊?顺便也打包点儿东西路上吃。我想吃糕点了。” “这……” 百衣淳看起来有些为难。大概是看在那个锦囊的面子上,姓陆的总算没那么不近人情。当然了,语气还是高傲的叫人不喜。 “百衣将军若是想吃饭,前面左拐那条街全是酒楼和卖食物的,滋味还算不错。可以一试。” “如此就多谢陆将军了,我这小妹年纪小,嘴也馋的很,这些天总是在我耳边念叨想要吃顿好的。陆将军放心,我们就去吃顿饭,吃完立刻就走。” “倒也不必如此……注意点儿时间就成。” 姓陆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扭头就走,显然是不愿意和九阙他们多说话。等他们走远之后,九阙隔空挥舞下拳头。 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卖个盐还给卖出高大感了?他们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对方竟然还托大拿乔,真以为他们得上赶着买盐啊。 回过头来就看到百衣淳不太赞同的表情。 “妹子,我知道你是个愿意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但这件事儿你听姐姐的,你管不了,这事儿太大了。” “可是百衣姐姐,你们难道就不想吃品质好的盐吗?我刚刚看了,这盐袋儿里面儿装了好多石头和土块儿,甚至还是湿的。这样的盐你们带回去之后还得再次处理,处理之后还能剩下多少?能剩下这里的一半就不错了。这么高价的盐,若是只吃一次就算了,可你们这明显不是只吃一次啊。” 盐这东西就是个消耗品,又不能重复利用,用买肉的价格去买盐,也太亏了吧。 百衣淳动了动嘴,却找不到可以劝九阙的理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算了,不过你得知道,滨阳王的权势可大着呢,轻易不要得罪他。否则他一断盐,周围这几个郡县都得受罪。” 九阙点了点头。黔州离这里不远,那里的百姓也得吃这边儿产出的盐,她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搞事情。 不过经过这一提醒九阙突然想起,之前在朱砂矿的时候,那地方虽说吃喝上简陋些,可她在做饭的时候确实有一罐又一罐的盐。即便颜色有些发灰,可比眼前这些用麻袋装起来的品质好上许多。 “百衣姐姐,你们苗州之前买的盐都是这样品质的?”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价\’面条 “以前买的也不比这次好到哪儿去,我们都快习惯了。” 这就奇了。为何单单黔州那边的盐这么好?普通百姓也就算了,他们吃的盐大概不会好到哪儿去,可矿山上的难免是梁恒做主出面购买,同样都给滨阳王送礼,凭什么梁恒买回去的盐品质就更好? 莫非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牵扯? 九阙越想越觉得奇怪。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姓赵的说的那条街,果不其然,这条街上全都是卖吃的。百衣淳本来还想找一家看起来不错的,但九阙却选了路边一家小摊,没办法百衣淳只好跟了过去。 这是一家卖臊子面的小摊儿,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婶子,此刻正在揉捏案板上那团面,那团柔软的面在她手下仿佛有魔力似的来回拉伸,最后形成一团细细的松散面条。 隔着大老远都能闻见从这家小摊子里散发出去的香味儿。 九阙一行人把这家小摊的位置坐的满满当当,摊主本来还有些害怕,但九阙生来热络,这会儿更是主动走到摊位前笑眯眯的跟摊主打招呼。 “这位姐姐,你这里都有什么臊子呀?我们人多,能不能推荐个好吃的?” 那摊主本来还有些害怕,但是一听到九阙喊自己‘姐姐’就忍不住想笑。这孩子年纪不大,一张嘴倒是甜。 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再加上有大单生意上门,不做的才是胆小鬼,立马扬起热烈的笑脸。 “这位小姐,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只有两种臊子,一种肉的,一种素的。不知您想吃哪一种?” “嗯……那就肉臊子素臊子都放吧,我们接下来还要赶路,得吃点儿重口味儿的有力气。老板不必担心,价格我们照付,你只做就行了。” “哎哎,行!”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招呼旁边儿十二三岁的闺女一起帮忙,那女孩儿看起来有些安静沉默,和自己爽朗善谈的娘亲不太一样,这会儿手脚利落的帮他们清理桌面。虽然桌面已经擦过了,但淳于霜魏渊谢明尘几个都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之前在矿场上那是没条件,这会儿就忍不住挑剔干净些。 九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恭喜这位老板。 “老板,你有个懂事的好女儿啊,看这孩子年纪不大,手脚倒是利落的很。以后也定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这位身材略显丰腴的老板更是喜笑颜开,手一抖,案板上的面团在她手里如同有灵魂般来回飞舞拉扯,最终形成一团又一团的松散面条,投入滚开的热水中。那微微泛黄的面条在锅中上下浮动,滚了几滚过后,老板利落的用笊篱捞出,此刻那女孩儿已经一字排开,摆了好几排的干净空碗,老板动作利索的在每个空碗里都投入一团面条。 然后打开了用盖子盖着的两个装臊子的盆,九阙在一边儿看着两种哨子都是酱赤色,只不过其中一盆儿里放了些许肉粒。她站在旁边都能闻到浓重的酱香味儿,不由的胃口大开。 老板利索的给每只碗里都浇上两种哨子,只是在临端上去前犹豫了下,从案板下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罐子,里面有些灰褐色的粉末,十分珍惜的舀出来几勺,在每个碗里撒上一些。 旁边看到的九阙眼神闪了闪,故作惊讶的开口。 “这位姐姐,你给我们撒了什么啊?看起来怎么这个颜色?怪不好看的。” 听到这话,那几个表面上松散坐在桌边,实际上全神戒备的侍卫立马起身,那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老板略有些惶恐,不过还是赶紧给自己解释。 “小姐不要误会,我撒的是盐。” “盐?可我见过的盐不是这个颜色。不是灰白的细粉吗?你这儿怎么还结块儿了?” 老板有些局促的扭了扭手左右看看,没发现特殊的人,低声给九阙解释。 “小姐赶紧低声些,我们这里吃的盐都是这样。小姐怕是许久都没来过盐城了吧?小人绝对不敢糊弄小姐。在我们这边儿,这样的盐已经算是上等货了。小人熬的臊子放的盐少,听到诸位接下来还要赶长路,所以想着多放些盐,好让诸位有力气赶路,绝对不是有心谋害。” 哎呦,她可是听说过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人就怕别人暗害,尤其是食物。也是她的错,应该在撒盐之前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会儿要是被误会成刺客,她和小闺女不就危险了?像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小郎君小姑娘,而且旁边还有个穿将军服饰的女孩子,说不定是从哪个州县出来的官宦世家,这要是真动手,她们也只有等挨的份儿。 见这位婶子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九阙连忙安抚。 “姐姐不必害怕,我只是好奇罢了,主要我以前没见过长这样的盐。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不是盐城吗?我听说全天下只有盐城产的盐品质最好,产量最多。怎么姐姐你们还吃这样的盐?这个盐的品质……不是我说,有点儿不太好。里面杂质太多了,吃了怕是对身体不好。” 那老板这才好不容易放松些,只是听了九阙这话,连忙拉扯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多说。 不过因为他们这边人多,再加上现在正是饭点儿,忙得很,周围摊贩也没怎么关注他们。见状,这位老板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小姐啊,这,所以说我们是盐城人,可也不代表我们都能吃得起上好的盐啊。就这么一小罐盐,你可别小瞧,得一钱银子呢!” “什么?!怎么这么贵?这比肉还贵的多。” 九阙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会儿都要尖叫出声了。这时候她也想起自己刚刚忘了问的问题。 “那姐姐,我们这十五碗面得多少钱?” 这位老板有些局促的笑笑,似乎有些担心九阙他们会不付钱就跑。这也怪她,以为九阙知道这里的情况,没有提前说价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 “这,这十五碗面加上肉素臊子,得一两银子。不过小人绝对没有虚要价格,您可以四处打听打听,咱们这边都是这个价钱!”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探查盐场 不得不说这位摊主的手艺确实不错,等九阙坐下来闷闷不乐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之后,也忍不住露出了感慨的表情。 面条十分劲道爽滑,上面的臊子因为又加了盐,搅和匀了之后裹满面条儿,接触口腔的一瞬间都能感觉到那种鲜咸的滋味。 但这碗面却叫九阙有些食不下咽。 淳于霜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九阙这才呼噜噜的把整碗面条都塞到嘴里,囫囵吞枣的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盐城的盐竟然这么贵,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盐城的盐卖给其他郡县价格贵也就算了,可自己城中百姓所吃的食盐价格都如此昂贵,而且品质这么低劣,滨阳王到底是怎么管的封地?! 盐价上涨,别以为只是件小事儿,它会连带着其他物价一同上涨。到最后涨来涨去的,受苦的还不是普通百姓? 滨阳王身为陛下义子,以前也是穷苦百姓出身,怎么才享了十几年的富贵日子,就把自己以往受过的苦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还没完,九阙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结果这位摊主的小女儿大概是以为九阙觉得他们摊子上的面贵,犹豫了许久之后,拿着一样东西上前,悄咪咪的开口。 “这位贵人。我阿母说的都是实话,盐价昂贵,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你看,这是我们自己做饭时用的。” 九阙低头一看,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屏住呼吸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块黑黢黢的布。不仅看上去颜色不佳,味道也有些诡异,她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布。 “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百衣淳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怜悯。 “妹子没见过也是自然,这是醋布。我苗族百姓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用的也是这东西,勉强能调个味道罢了。” 九阙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醋布,醋布是用醋煮的布吗?为什么……” 九阙突然闭嘴,脸色越发阴沉。她已经想起来了,醋布确实就是用醋煮的布,只有在吃不起盐的时候才会用这种东西来调味儿,骗骗自个儿的嘴,好能把食物咽下肚。有些醋不里会加入粗盐熬煮,可问题是这里是天下盐都啊,盐城百姓竟然吃不起盐,还得用醋布调味儿,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怪不得那个姓陆的三番五次让他们赶紧走,最后也是看在那袋贿赂的份儿上,才让他们在这儿吃顿饭。原来是害怕自己做下的那些孽会被发现。这些混账东西!他们眼睁睁看着百姓只能用醋布调味,竟然置若罔闻!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住行。现在连盐都有人插手了,好,真是好的很啊,想来陛下还不知道盐城的具体情况,她这个钦差要是就这么平白走了,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也辜负了陛下亲赐的打神鞭? 看着她的表情,淳于霜默默将手中碗筷放下,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又有的忙了。 说来也奇怪,有些事情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幕后黑手恨不得藏的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可偏偏这些事儿就是要往九阙身上撞,也真是奇了。崔前辈还说自己是个倒霉鬼,总是会遇见倒霉事儿。她那是没和九阙比,九阙才是最大的倒霉鬼,像这种动辄就抄家灭族的大事儿总是被她一次又一次撞上。谁能说她不倒霉呢?可这人偏偏又如同福星降临,每次遇到事儿总能险之又险的完美解决。 怪不得陛下喜欢用九阙,这用起来明显相当顺手啊。 告别了这对母女,九阙一行人十分懂事的离开了盐城,身后默默监视他们的人回去给陆将军复命。姓陆的冷笑一声,觉得他们还算识趣,看来以后不必对苗州来的人太过警觉。 表面上看这群人和自己的队伍汇合之后迅速启程,不多时就赶出了三五十里路,但实际上在某条官道的岔路口,驶出来一辆摇摇晃晃的青布马车,里面的人目标明确的朝着盐城的盐湖盐井方向驶去。 正是九阙一行人。 “我真是奇了怪了,以前知道咱们大景是天灾不断,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祸也没少过。那些人难道就欠百姓这口吃的,就欠百姓这点儿救命钱吗?这种丧良心的钱也赚,真是不知所谓!” 眼见着九阙气鼓鼓的,淳于霜给她拍了拍背,顺顺气儿,手中的炭笔却不停,不知在画些什么。九阙来了兴致,歪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幅图。画的正是方才那个小姑娘手捧醋布跟自己解释的场景,虽说只有寥寥数笔,但却形神兼备,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九阙看了之后更加生气。那小姑娘才十岁出头,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却要用醋布调味吃饭。这样大的孩子,正是该享受世间美好的时候,偏偏遇上了这样的困境…… “哇啊啊啊——” 九阙在一边儿发疯,谢明尘几个已经很习惯了。甚至谢明尘还能抽空掏出来一颗顺气丸儿塞给九阙。他们这一路上所见之景无不让人气闷,若是都跟着生气,岂不早就被气死了? 把那颗酸酸甜甜的顺气丸儿咬的嘎吱作响,九阙开始思索起跟这片盐湖盐井相关的记忆。 在她知道的剧情里,这片盐湖盐井出场的次数很少,只知道天下之盐具产自盐城。她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其实也见过盐矿,那是一种有着淡淡玫瑰色的岩盐,在后世大谈养生的时代,那种岩盐十分受欢迎。 不过盐城的盐好像都是自一处盐湖和许多盐井里挖出来的。 而且那些挖出来的盐不能直接使用,得经过蒸煮晾晒过滤等等复杂的程序之后才能得到可以直接食用的盐。 所以,这里有一片戒备森严专门生产食盐的盐场。 嗯…… 她怎么觉得这个剧情似曾相识?难道盐城也会抓过路之人去熬煮食盐?不不不像梁恒那样胆大包天的人还是少数,至少盐城没有这样的传闻。这一点也从旁边儿目瞪口呆的百衣淳口中得到了证实。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飞起来了 百衣淳本来是不放心他们才会跟上来看看,但见他们彼此配合默契,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将盐场的位置摸索清楚的模样,不由得目瞪口呆。 不是,他们怎么这么熟练呀?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搞事儿了。尤其是九阙,之前那个热情爽朗大方又会撒娇的小姑娘哪儿去了?现在这个如同煞神转世般的女子还是她之前认识的九阙妹子嘛? 感觉人生都被重塑了一遍的百衣淳此刻也被九阙分配了任务。 “百衣将军,你武艺高强,待会儿若是发生冲突,还希望能帮帮忙。” 百衣淳悦听越心惊,连忙制止。 “不是,你们不会准备直接攻进盐场吧?这盐场可是滨阳王的产业,如同禁脔,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这可是他最大的钱袋子!你知道盐场有多少人驻扎吗?至少上千人。那些都是滨阳王豢养的死士,而且他们每日都会不间断的巡逻,一旦发现有陌生人靠近,不管是谁,只要没有滨阳王的手书,一概格杀勿论!你们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之前黔州的事儿九阙处理的很完美,只要能安全回到京城,来自朝廷的嘉奖少不了。何必再给自己惹一身骚?” 百衣淳苦口婆心,她也是出自好意。滨阳王占据这么得天独厚的位置,谁会没有几分小心思?可这地方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里面的盐工都是自族上开始落了盐户,祖祖辈辈都留在盐场熬煮食盐,他们可不像黔州矿场上的那些矿工一样对家人留有怀念,即使身陷囹圄也一心想着要出去。这些员工早就已经习惯艰苦的环境,没有心气儿了,也不可能和九阙他们一起反抗。 所以就他们这几个人,岂不是去送菜的?都够不上人家一次冲锋。 只是他在这边苦口婆心的劝说九阙,他们却根本没听,人家计划的好好的呢。 “崔前辈,这次的主力还得靠你,我们得去收集足够的证据。我不相信这么多的盐井盐湖生产出来的盐不够整个大景吃的,除非是他们的盐场出了问题。上报给京城的盐价并不是这么高,他们中间赚的那些差价都给谁了?是不是都给滨阳王了,这件事中滨阳王到底知不知情,我们必须得弄清楚。” 若是有人在其中胡乱哄抬盐价,他们必须得把证据找出来呈给陛下才能去动滨阳王。 总而言之,既然已经把天捅破,他们也不介意再捅的破一点儿!怎么说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不能对百姓的苦难置若罔闻吧?总得不辜负这千里迢迢的一程路。 一直神游天外,表现的迷迷糊糊的崔逐风听见这话猛然回神,那双眼睛闪过的精光让众人重视起她这个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头。 要说那些阴谋诡计了,进攻的计划了什么的,崔逐风都不擅长,她唯一擅长的就是正面突入。 重重点了点头,崔逐风一把将九阙拽在手心,在众人担忧或激动的表情中,运起轻功,三两下就消失了。 “……她她她……” 原本还在担心这些人安全的百衣淳猛然看见超乎她想象的一幕,惊讶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怎么回事儿这是?原来这群人里竟然隐藏着这般的绝顶高手,那她还担心个啥呀?不过剩下的几个人依旧跃跃欲试,别人也就算了,可旁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据说是位大夫的谢小兄弟,你是着急忙慌的干啥呢? 似乎是看出了百衣淳的疑虑,谢明尘微微一笑。 “在下虽只是个大夫,但也略通毒术,百衣将军不必担心。” 哦哦哦,她懂,传说中的医毒不分家嘛,她了解。呵呵,呵呵呵,她就多余想这么多。 眼睁睁看着几人消失,百衣淳本来也想做些什么,结果只被留了个留守的任务,虽说有些无奈,但也只能照做了。只希望九阙他们几个不要得罪滨阳王,自己也能安全回来。 九阙还是第一次被崔前辈带着飞这么高,总感觉有些刺激,这可没有安全绳,要是崔前辈一个不小心撒开手,自己就直接掉下去了。但是当克服那种心脏都悬在外面的刺激感之后,九阙还真感觉,挺好玩的。 “崔前辈,你们会武功的都这么厉害吗?能飞这么高这么远,而且还不用担心掉下去?我能不能也这么厉害?” 崔前辈抽空看了一眼九阙,她早就捏过九阙的根骨,虽说有这不错的根骨,听说应重鸣也是世上第一等的武将好胚子,她的女儿根骨自然不差,只是这孩子长这么大都没学过武,再好的根骨也被浪费了。 一个人最好的塑造根骨的年岁,得从三岁就开始,所以学武向来是件很苦的事情。 “你若是现在习武,已经晚了。不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只要你每日练八个时辰基本功,被打一个时辰,如此这般坚持二十年,还是有可能成为二流高手的。” 只是九阙这样从小娇养的大家女子,当真能接受的了?是的哪怕九阙在庄子上长大,于京城众人看来已经是大大的折辱受苦,但在崔逐风眼里,已经算是娇生惯养的了。毕竟这世上之人,一概是穷习文,富习武。若是不能花费大量时间精力金钱,根本不能学有所成。 此刻九阙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她搓了把脸,无奈的表示。 “……那还是算了吧。我本来以为自己挺能吃苦,但听了前辈的话,觉得我还是就这么苟着吧。” 崔逐风也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行的事儿,九阙擅长的不是武功,而在于她这个人。 虽说她很多东西都不懂,但崔逐风很清楚,当今陛下对于九阙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坐拥四海,但因为身份原因反而不能去更远的地方考察。而备受陛下信任的九阙,就几乎成了唯一的话事人。只要她说出口的话,再加上证据确凿,陛下怎会不相信? 虽说崔逐风单纯些,但越是这样纯粹之人,越是能拨开迷蒙的表面,单刀直入般看到最核心最重要的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没舌头的孩子 就像她很相信九阙的言行举止能影响陛下一样。 她游历天下这么多年来,见过无数个官员,但只有九阙,是个会为百姓考虑的好官。她幼时孤苦,被师父捡回去养大,虽说吃喝不愁,但也曾过过一段苦兮兮的日子,见过无数人间疾苦。若是有人能像九阙那样,会因为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那么这世上疾苦,就会少许多。 所以她愿意跟着九阙,也愿意帮她做事。 崔逐风的轻功是真的好,只需要两次换息,已经潜入到盐场旁边的一个小土坡。在土坡下面,就是大名鼎鼎的盐城盐场。 这盐城的地势有些古怪,有一条横贯整个大景的长河从中穿过,有这样大的水势,这里反而有数不清的盐井和一座大盐湖。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九阙还没到眼前,就嗅到一股古怪的咸涩味儿。 这味道有些冲鼻子,不过闻到这味道的九阙却兴奋的探了探脑袋,这里确实是处富盐矿。只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九阙只能看见里面行走着的密密麻麻的人。而且远远的还能看见里面燃起的火堆,火堆上架着比澡盆子还大的瓦缸,里面在咕嘟嘟的煮着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是在煮盐吗?” 这法子岂不是太过耗费人力物力了,而且也很艰难。虽然隔得大老远,但九阙依旧能看到那些正在劳作的员工身上瘦巴巴的,甚至连骨头都突了出来,看起来属实有些吓人。 他们之前在矿山见到的矿工们已然算是够凄惨的了,但这里的员工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逐风的眼力比九阙要好的多,因此这会儿她清楚地看到这些员工因为长时间接触盐卤水而开裂的双手双脚,以及一次又一次蜕皮之后留下的粗糙肌肤。有那么多龟裂痕迹的,手一旦接触到盐水必是钻心的疼痛,可这些盐工却像是早已经习惯了,麻木的很,只是在周围监工的督促下手脚不停的干活,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个人了,反倒是像被鞭子不断抽打着前进的驴子。 虽说黔州和盐城不属于一个人管理,但他们境下的百姓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盐城百姓的生活确实没有黔州那边儿提心吊胆,大眼一看似乎过得还算不错,可是身为盐城人却连盐都吃不起,他们真的过得好吗?还是那些丑恶都隐藏在盛世繁华之下? 作为五人小队里年纪最长,经验最丰富的那个,崔逐风对此不置可否。百姓有句话,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看来不管是哪儿都有贪官污吏,都有不把底层百姓放在眼里的官儿。 唉,这世道,有一个九阙,就已经是承天之幸了。 “崔前辈,我们还能再近些吗?我看不清楚。” “可以是可以,不过……有只老鼠过来了。” “老鼠?什么老鼠?” 九阙还在奇怪,崔逐风已经身形一闪,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人影。那人影还在不断挣扎,试图用自己那口锋利的牙齿给崔逐风身上增添新的伤痕。 但是很奇怪,不管那人怎么挣扎都没有发出声音,不知是在忌惮什么,还是不能说话。 不过她的那点儿小反抗对于崔逐风来说简直就跟小猫挠痒似的,没有一点儿威胁。她只是有点儿烦恼。这孩子不断挣扎,溅起的尘土都沾到九阙身上了,原本干干净净的九阙现在染了一层灰,她没把九阙照顾好…… 不过短暂的懊恼过后,崔逐风很快打起精神。手里这孩子身上有着淡淡的咸味儿,而且看跑过来的方向,难保不是从盐场逃出来的。九阙正想打探盐场的情况,这孩子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真是不错。 “这孩子好像是从盐场逃出来的。” 当真?九阙有些激动的仔细打量了一眼,然后发现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晒得黑漆漆的,而且只穿了一条麻布。对的,就是一条麻布,甚至都没有缝制过的那种,只在胸上和腰间系了两根布条儿,两条胳膊和小腿全都露在外面。 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夏之际,可天气依旧有些寒凉。这孩子就穿这么条破布,不冷吗? 是的,九阙也发现了,这个黑漆漆的人有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因为身形比较瘦小,有可能实际年龄要更小些。 见对方这会儿也不挣扎,九阙很小声的询问。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是从前面那盐场里逃出来的?嗯,我听说盐城招收盐工只要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劳力,你怎么看也不满二十岁,你怎么会在那里?有人强迫你吗?你可以告诉我,我就是来查这件事儿……” “呸!” 九阙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对方的嗤之以鼻,要不是崔逐风反应迅速,这口吐沫就吐到她脸上了。 这还没完呢,孩子手舞足蹈的,想要冲上去抓挠九阙,不过被崔逐风一根手指头给弹压了。即便如此,那孩子也奋力张开口,呜呜啦啦的想说什么,但却只有破碎的声音。 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的九阙突然看到了他那空荡荡的口腔,瞳孔骤然紧缩,简直不敢置信。 这,这么齐整的伤口…… 这孩子的舌头像是被人割掉了。 有种阴寒之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儿,九阙一时间只感觉到了莫大的冲击。 人类有时候真是一种残忍的生物,因为他们可以对同类施加这么残酷的惩罚。这个孩子才十几岁,九阙猛然间想不到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该万死的罪行,才招致这样的祸事。 崔逐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搬过他的脑袋,掰开嘴看了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她见多识广,已经从那齐整的陈旧伤口上看出重点。 “据说有些强势的主家会把自家不听话且乱说话的奴隶舌头割掉。只是大景建立十三年,举国上下已经没有奴隶,若是对自家奴婢施加这种私刑,主家也会受惩罚。” 所以,这盐城,果然有大问题。这条律令就写在大景律法上,每个读书人都要熟识,结果这滨阳王管辖下的盐场竟然搞阳奉阴违这套,简直人神共愤!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救人 这个时候那个不能说话的孩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九阙的不同,她似乎和盐场里那些凶神恶煞的监工不是一伙的,更何况这是个女人,在盐场里就没有当监工的女人。 所以他渐渐安静了下来。大概是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这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身子瞬间软了。要不是站在他后面的崔逐风伸手扶了一把,这孩子怕是要躺到地上去了。 崔逐风会简单的医理,伸手点了这孩子身上几个穴道,很快他就好了许多。只是这孩子不能说话,用那双黑乎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似乎在给自己寻找一条生路,见他这样,九阙有些担忧,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不过你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有什么冤屈,还希望你能配合我。” “……” “你是从这个盐场逃出来的吗?” 那孩子点了点头。 “那个盐场对盐工们不好?你也是里面的盐工?” 点头。 “你是被迫当盐工的?” 点头。 “你想不想把那些强迫你的人绳之以法?” 狠狠点头。 点头的同时,这孩子眼中爆出两团精光,就好像饿了半个月的狼终于看见肉食一般。这孩子骨子里透着股狼性。 不仅如此,他还站起来用手指了指北边儿的方向。 “你知道有条能悄悄进去的路?” “嗯嗯!” 那孩子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但里面的急迫感却连崔逐风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她整个人都快看傻了。其实崔逐风很想问问九阙是怎么领会这孩子的意思,并且能和他交流自如的。 不过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九阙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有亲人在那盐场里?” 如果这孩子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可能是逃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悄悄待着,但看他这么急切想要回去的模样,似乎是还有亲人留在盐场里。而且以这孩子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莫不是他那为数不多的亲人在后面帮忙? 可他已经逃出来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已经被发现?若当真如此,他那那留在盐场里的亲人势必要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崔逐风听到了异样的动静,转头看了看山坡下方的盐场,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九阙,下面传来了血腥味儿。好像有人受伤了。” “我们先进去看看。” 九阙一边说一边给身后的魏渊等人留下了个记号。紧接着,她就再次享受到了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扭过脸儿看看旁边同样被提在手里的小男孩儿。那孩子似乎吓傻了,这会儿整个人在不停的哆嗦,九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孩子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看见下方飞速后退的地面,狠狠打了个冷颤。 老天爷啊,他这是飞起来了,莫非他当真遇到了传说中心软的神仙? 不过一眨眼之间,三人就来到小男孩儿逃出来的方向,并且在崔逐风的身法帮助下很顺利的潜入进去。 只是他们还没赶到,就听见前方传来越来越大的喧闹声以及呵斥哀嚎声。听到这声音,原本还十分安静的小男孩顿时绷不住了,拼命朝着那边儿伸手,要不是九阙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裳,这孩子只怕就要冲出去了,只是看他的模样九阙不用问都知道,里边儿那正在被惩罚的估计就是这孩子剩下的亲人了。 此刻他们距离喧闹的人群不过几百步之遥,里面到底在吵嚷些什么他们都能听得见。 “打死他!打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敢偷偷帮着别人离开,不知道你们一旦进了这盐场,一辈子就是盐场的奴隶吗?哎呦,还敢瞪我,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给我打!抽死不论!” “严管事,这个女人性子太烈了,要不是这张脸长得还能看,我早就把她给打死了,现在你就放心交给我,我绝对调教的服服帖帖!就是可惜她那弟弟的跑了,要我说她那弟弟长得还算不错,年纪也小,正生嫩着。听说以前还是个童生,有功名在身呢!”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你越说我越生气。该死的东西,到了盐场还想着能站着说话,还想跑。真以为我管不了了是吧?” 中间还夹杂着虚弱的痛苦呻吟哀嚎声。 九阙只是听着这些话都觉得自己手心痒痒的,更何况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小孩儿,旁边这孩子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在逃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留下来的姐姐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他身上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他们一家不能枉死!所以在跑出去的时候他一直谨记姐姐的教诲绝不回头,可此刻因为意外重新回到盐场的他忍不住想要朝那边跑去,这可是他在世上剩下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连自己的姐姐都失去,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连忙拉住一时冲动想要冲上去的孩子,九阙捂住他的耳朵。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姐姐,但是你,你这个小身板儿就别上去凑热闹了,在这儿乖乖待着。” 说完九阙就捋起袖子想往那边儿赶,只是下一刻就被人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崔前辈,顿时手舞足蹈的抗拒。 “前辈,我跟这孩子可不一样,我的力气可大着呢,我可不是柔弱的小女孩。这混账东西说话那么难听,看我不上去一巴掌拍死他丫的!” “他丫的?” 崔逐风觉得九阙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连骂人都骂的这么有新意,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绝对是句骂人的话,很好。 “你也只是个孩子,乖乖在这儿待着,我去救人。不过你确定现在就要去救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九阙想了想,一脸谄媚的请求。 “前辈,那个,呃,你能不能别让别人发现有人去救那姑娘?但是也能把她救下来?” 说完之后九阙自己都觉得脸红,看她这是什么非人的要求啊…… 第一百四十章 冤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崔前辈竟然点了点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么为难。 只见她从地下随手捡起来两个石子对准喧闹声传来的方向随意一扔,真的只是随意丢了过去,因为九阙根本没看到她瞄准的姿势,紧接着就听到那边“啊呀”两声痛呼。 原本正当着众多盐工的面准备狠狠教训那个不听话女人的严管事摸着自己剧痛的脑袋,抬头看了看。 “谁呀?谁竟敢打……” 话就说到这里,整个人咕咚一声躺下了。跟他一起躺下的,还有就在他旁边的狗腿子。 不仅当事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打晕的,周围的人也不知道。众人惊恐的冲过去想要把严管事扶起来,可下一刻就发现,这两人已经晕了过去,可问题就在于他们根本没看到有人攻击这两个呀,难道是他们做的太过分被上天惩罚了?不得不说这年代的很多人都是很迷信的,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脸上的惊恐怎么都抑制不住。 恐惧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严管事的那些狗腿子们也不敢当众对那可怜的女子施以酷刑,连忙让她走。 那些原本被叫起来围观的盐工们见状连忙把躺在地上被狠狠抽了几下的女孩子扶起来,扶到角落里想要替她疗伤。但是彼此对视一眼,他们身上哪里有什么伤药,只能从地上捡起一把灰尘撒到她露在外面的伤口上。 那女孩艰难的坐起来,虽然身上的伤很疼,但是只要弟弟能逃出去也算值了,毕竟他们一家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弟弟身上有童生的功名,若是逃出去,跟别人讲这件事,也会增添几分可信度。 只是越是这样想,这孩子越是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她怎么看见前边不容易让人注意的角落里竟然有个人?那是个衣服看起来就很昂贵,明显不像个普通人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这会儿正冲着自己挥手弯腰,看起来行为古怪。 姐姐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行为古怪的女子依旧存在,而且周围人因为注意力都在那两个被抬走的管事身上,反而没注意到角落。 这可真够奇怪的。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紧接着当姐姐的就看到原本已经逃走的弟弟也探出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她顿时就急了,这孩子不是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说要是被管事的抓到,等着弟弟非死即残,弟弟的舌头已经被割掉,这辈子依然科举无望,她只希望对方能够好好的活着,难道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吗? 原本以为自己弟弟逃走所以松懈的女孩子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不行,她弟弟还没成功逃出去,她绝对不能死! 重新燃起生机与希望的女孩儿冲着那个方向摆了摆手,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往角落里挪过去。这也是巧了,对面有个乱七八糟的棚子,里面原本养的有牲畜,但后来都死光了,所以这是个废弃的旧房子。在棚子的遮掩下,女孩儿终于和自己的弟弟接上了头,当然这是九阙想的。 事实上那个女孩子简直要气死了,她一把拽住自己弟弟的脖子,动作依稀带着那么一点儿熟悉,恶狠狠的开口。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亲眼看着你跑出去,这些人又没有放狗去追,你为什么回来?” 如果这孩子敢说是因为担心他才回来的,她绝对要气死。 还好九阙截过了话头,她看一眼放哨的崔逐风,放心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我刚刚进来的时候遇见你弟弟。他的状态不是很好,绝对跑不出去二里地,如果像你所说这里的人养的有狗,你弟弟绝对会被抓住。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受什么伤。” 见这个当姐姐的情绪略微平缓些,九阙接着询问。 “我想问问这个盐场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弟弟这么小的年纪能犯什么弥天大错,竟然要被割掉舌头?” 听到这话,当姐姐的很是悲痛,但她依旧十分警惕。 “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会相信你,同样的把戏玩一次还不够吗?还想骗我们多少次?!这次被抓到我们认栽,你要是想去告状现在就去!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嘶,看这样子,这对姐弟好像之前遭遇过欺骗呀。 九阙上下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长得并没有那么可怕。而且她说的都是真的,对方这么不相信自己,估计是有心理阴影了。 仔细想了想,九阙只能表示。 “怎么说呢?实话告诉你,我们是陛下派来的钦差,只不过并不是专门来查盐城,之前我们从黔州回来,路经盐城,发现盐城百姓竟然吃不起盐,感觉奇怪,这才想着要来一探究竟,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 “你们就是黔州的钦差?” 没想到九阙的话还没说完,这个原本十分警惕的女孩子突然一脸惊讶的抓住她的手!脸上迸发出渴盼的表情,还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圈儿九阙,口中喃喃自语。 “听说那是个女钦差,身材瘦长。你姓什么?” “啊?我,我姓应……” “你认不认识一个在朱砂矿场上做饭的女子,她好不容易在那位钦差的帮助下报了仇,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弄死……” “你说的是王馍和杨辉?杨辉已经被处斩,王馍留在府衙后厨了。你认识她?” “果然是您!应大人!民女有冤情,还请您帮忙啊!” 这么说着,那女孩子直接跪了下来,不停的在地上磕头,磕的九阙一阵心颤,连忙上前半步把她扶起来。 “你别这样,无需行此大礼,你有什么冤情请可以告诉我,我们这次本来就是来查盐场,如果你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那女孩子被一股巨力扶起,还有些茫然,但下一刻就使劲擦干自己的眼泪,眼神坚定。 “民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剧情片段 眼看着这盐场因为刚刚的混乱成了一锅粥,没人注意这个小小的角落,那女子或许是憋了许久,这会儿不吐不快。 “民女叫胡锦穗,这是我弟弟胡锦程,家父胡元,本是盐城总管盐事的官员。大人应该知道,整个大景的食盐,八成都出自盐城,因为盛产食盐的缘故,其实我们这里的百姓日子快的还算不错。我父亲虽然只是个举人,但因为新朝建立之前就在乡间颇有贤名,因此朝廷认命他为八品推盐官,这些年来,不说政绩斐然,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 “民女一家也算幸福和乐。五年前,滨阳王就藩,我父亲还曾经感慨,这位滨阳王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是位极难得的将才,有他坐镇盐城,日后必定会越来越好。可事实却并不像父亲所言,滨阳王刚来盐城之际,不太爱管政务,一应官员任命都不曾改变。可从三年前开始,滨阳王突然一改常态,将过往所有贩盐的账册银两尽数收拢,并且大肆征召盐工。” “您知道的,我们盐城盛产食盐,因此盐工的月钱和待遇最好,很多盐城百姓都想进入盐场,所以那时候,没人觉得奇怪,民女还有很多亲朋,都为那次多招人感到庆幸。可谁曾想到,将人手召集后,滨阳王命令每个月的出产必须是往常的三倍!若是完不成任务,盐工必须卖身为奴,一日为奴,世世代代皆为奴隶!谁想自己以及厚待都成为奴隶?而且陛下早有律令,不允许买卖奴隶,那时候我父亲就觉得奇怪,只是滨阳王根本不肯见他。” “后来,为了不被卖为奴隶,那些员工只能拼命努力,日夜不休。但人力终有尽时,还有不少人最后没能完成任务,而他们竟真的被贬为奴隶。这种事,自古少有,更何况滨阳王在违背陛下的律令!那个时候遍地都是哀嚎,我父亲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孤身觐见。可惜我们在家中左等右等,竟等不到父亲归来!” “等再有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父亲已然身死。我们直至今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胡锦穗说到伤心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但这绝不是软弱的象征,因为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能在这样非人的境地里坚持这么多年,只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求一个公道,已经是种强大的证明。 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诉说。 “我们尚在迷茫之中,王府的官兵已经赶到,我们全家都被关进牢狱。我母亲自从得知父亲的死讯就心存死志,不多时就撒手人寰。祖父母年事已高,在牢狱中根本坚持不了几天,也随之而去。那些官兵知道我弟弟童生出身,如无意外,日后必定能跻身官场,为了避免被报复,竟直接剪断了他的舌头,断了他的青云路!” “可怜我弟弟那时候才十岁!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将会是大景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勉强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胡锦穗深吸一口气,爱怜的抚了抚弟弟的头发。 “他们或许是觉得我和弟弟已经没有威胁,所以把我们两个扔进了盐场做工。大概是觉得以我们两个的年纪,在繁重的劳作中活不了一年半载。可那些人估计也想不到,因为我父亲平时的贤德,在这里做工的盐工对我们相当照顾,以至于能苟延残喘活到今日。我本以为这辈子我和弟弟的命就这样了,就算苟延残喘,但只要能活下去,我也忍了。” “但十天前,王馍表姐的消息传进来,说是黔州那边来了个朝廷派去的钦差,是个难得的青天大老爷。虽是女子之身,但愿意为百姓做主,将那可恨的梁恒绳之以法。大概是害怕大人威名,上面那些人担心以前做的事被揭露出来。所以,对我姐弟二人,以及当初那些同样被迫害的官员家人大肆折磨,他们并不敢直接杀了我们,但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法子让我们活不下去。” “可笑他们以为我会就此自裁,可真是笑话!我听王馍表姐说,之前矿山里那些被抓走的姐妹已经被好生救治,妥妥安置。可见朝廷没有忘记我们,他们不会对我们置之不理。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我还能苟延残喘活下来,更何况如今已经有了希望,我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说到这里,这孩子的眼睛都在发光。她紧紧的盯着九阙,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大人,您愿意帮我们吗?” 九阙此刻表情凝重,郑重其事的伸出手,握住这孩子冰冷龟裂的双手。 “当然!只要你说的属实,这盐城的事儿,我管定了!” 反正她就破命一条,不服就是干!就算陛下过后要治她的罪,那也得等她把这里的事料理干净。若这里的情况属实,滨阳王属实有谋反之嫌。 就算陛下再怎么疼爱这个义子,皇位都受威胁了,总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她听完刚刚这孩子的讲述之后,有件事儿想不通。 “你的意思是滨阳王刚来盐城的前两年一切正常,三年前突然性情大变,强行命令盐场的产出必须翻三倍?而且贩卖私盐?” “对!” 这年头,因为食盐的意义太过重大,官府把控盐的买卖,贩卖私盐可是杀头的大罪! 胡锦穗重重点头。事实上父亲在世时也曾经说过对这件事儿的疑虑。滨阳王是陛下年纪最大的义子,向来有侠肝义胆的美称。打仗时,他的军队也纪律严明,向来与百姓秋毫无犯。为何短短就藩两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正是因为滨阳王贩卖私盐在盐城几乎毫不遮掩,所以我父亲才感到奇怪,特意上门想要询问。可谁曾想竟是一去不复返,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嗯…… 九阙此刻陷入了沉吟,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剧情里,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滨阳王景潮生!贩卖私盐,招兵买马,迫害同僚百姓!私通北蛮!罪不容诛!着,秋后问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希望 也不知怎的,离开京城之后,她对剧情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很多事儿这一刻还能想起来,下一刻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好像从未发生过。 这也是突然之间脑海中闪过一段话,似乎是滨阳王的最终结局? 不过……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恍惚中记得老皇帝临死之前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这辈子,对得起天地苍生,对得起你们这几个不孝子。唯一对不住的,是我那可怜的潮生。我的儿啊……” 如果滨阳王当真罪无可赦,老皇帝临死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他?就连老皇帝的亲生皇子犯了罪,临死之前老皇帝还不会觉得对不住。为什么要对一个已经伏诛的义子感到抱歉? 除非…… 除非滨阳王是冤枉的! 可看了看眼前这对可怜的姐弟,九阙也无法说出滨阳王是被冤枉的这种话。除非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突然想起了什么。 “锦穗,自从滨阳王性情大变,要求盐场大量生产食盐开始,有人见过滨阳王吗?” 胡锦穗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从九阙这句话中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说起来,整整三年,滨阳王好像很少在公共场合露过面。很少的几次露面,还是陛下赐下生辰礼物,不得不出来谢恩。只是滨阳王之前在战场上杀敌,身体受了太多暗伤,身子骨不太硬朗,形容枯槁了些。当然,我们一直被关在盐场里,这些消息就算传进来,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要说为什么盐场这边儿能有消息传进来,主要是因为位置特殊。整个盐城几乎是围绕着盐场建立起来的。在这里生产出来的食盐一般分两条路走,一条陆路,一条水路。 古往今来这么多人,可以不吃丹药,但却不能不吃盐。因此,围绕着运送食盐这件事,生出了两条繁荣的商道。盐场这边就算管束的再严格,也避免不了有风吹草动传进来。不过一传十,十传百,等真正传到盐场里的时候,消息可能都变了样。 听到这些的九阙摸了摸下巴,总觉得里边儿好像有蹊跷。这怎么不太对劲呀? “前辈,你觉得这里边儿有问题吗?” “啊?” 崔逐风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我见过那位病滨阳王,虽说脑子不是一顶一的好,但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他曾经为了救一个村庄的百姓,和北蛮最强的黑摩罗打了一仗,因此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为了碎银几两就压榨自己治下的百姓。” “原来前辈见过滨阳王?嗯,那如果再次见到的话,前辈还能认出他吗?” “可以。” 崔逐风别的本事没有,但曾经见过一次的人还是能认出来的。不过她不明白的是九阙为什么要问这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九阙点点头。 “很好,既然前辈记得滨阳王长什么样子,那等再见到他的时候,就能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滨阳王。” “大人这是在怀疑如今的滨阳王并不是真人吗?” 九阙并没有避讳这对姐弟,毕竟能在这样的折磨清洗中顺利存活。而且还能寻找时机逃出去,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这对姐弟的能力,九阙已经亲眼目睹,而且说不定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胡锦穗咬了咬唇,郑重其事的表示。 “大人,请让我帮您吧。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请您一定要开口。我虽然不才,但父亲生前所愿就是这片盐场上的盐工能够回家。希望他们不要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只是一份儿活计,想干的人可以接着干,不想干的人可以回家去,这本就是人们该有的自由。不瞒大人说,家父生前十分崇敬爱戴滨阳王。若那害了他的人是真的滨阳王,我自然要为父报仇。如果不是,这罪魁祸首,总不能逍遥法外吧?” “你……” 九阙本来想拒绝,毕竟这孩子年龄太小了,而且这段时间受了这么多搓磨,身子骨比较脆弱。但当对上她那双眼睛之后,九阙叹了口气。这孩子苦苦熬了这些年,估计就剩下个为父报仇的愿望,若是连这个都要剥夺,这孩子只怕要活不下去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 “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别打草惊蛇。既然滨阳王会将每月多产出的食盐私下售卖,总得有个管事儿的人吧。是有人过来,还是这边有管事儿的去王府?” 胡锦穗仔细想了想,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滨阳王府确实每个月都会过来接收私盐,不过大人你们来的不巧,前日那管事的才来过一次,把多产出来的盐都拉走了。最快也得等到下个月这个时候才会再来一次。” “这样啊……” 看来他们得去滨阳王府一次了。不过胡锦穗…… “大人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会待在盐场里。免得那管事儿的狗急跳墙。但是我有个私心,您能不能把我弟弟带走?他已经逃出去,若是再回来,姓严的不会放过他。他真的会杀了这孩子的!” 九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只是要委屈你几日,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至于这孩子,我会做出他已经被山中野兽攻击的假象,先把它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放心,不管这件事儿有没有着落,我会把你们都带出去。相信我!” 胡锦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弟弟可以离开。既然连王馍姐姐都说这位大人是个难得的好人,那么大胆相信一次又有何妨? 更何况,这位大人如此真挚的拉着她的手,眼神表情和动作里看不出一丝虚假。如果当真是做戏,这演技也太过精湛了。 “大人放心,我会等着你的,还有盐城里的大家,我会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他们。不瞒您说,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这人啊,若想在黑暗里长久的生存,总得心存一丝希望。那为他们素未谋面的自京城而来的女钦差,就是这些可怜盐工心里的希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次进城 就算原先坚持不下去,但是在得知那位女钦差有可能经过盐城之后,几乎所有盐工心里都萌发出了希望,有些时候,人或许要给自己一个期待,正是因为有这份期待,他们才能活下去。 这个时候,九阙已经和魏渊汇合,三言两语说清楚状况之后,魏渊命令自己两个手下留在这里保护胡锦穗,他则是跟着九阙崔逐风等人等人准备去盐城滨阳王府。 滨阳王虽说敢私底下贩卖私盐,但盐城的管束并没有黔州那般严苛,或许是因为这里四通八达,不比黔州那里到处都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他在明面上不敢太过放肆,要不然陛下也不会不知道盐城这边的情况。 百衣淳本来正在焦灼等待九阙等人回来,谁曾想他们回来倒是回来了,但紧接着又要去盐城,甚至还要去滨阳王府!那种龙潭虎穴的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说不定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立即苦口婆心的劝说。 “妹子,你们文臣大概不知道滨阳王的实力。可我们这些武将知道啊!想当初他一人一马,震退敌军三百骑兵。那可是实打实的三百骑兵,不打一点折扣!我娘亲眼所见,他一人一马一枪,冲入敌军,不过冲杀三个来回,就将敌军骑兵冲散,抓到了那只骑兵的队长。那可是北蛮的骑兵!北蛮的好马名誉天下,据说北蛮骑兵那都是在马背上出生的,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们骑在马上就跟我们站在平地上一样。他们的马都是从小培养,与主人情谊深厚,默契非凡。那样的骑兵几乎可以以一敌十!” “但就是这样的骑兵,被滨阳王给杀退了。我就这么说吧,能和当今陛下一起在战场上痛快厮杀,而不必担心后背受伤的,只有这位滨阳王殿下!他这样的人,你们敢去私闯他的王府?” 就算陛下不追究,滨阳王一拳都能打九阙他们这样的十个!这不是去找死吗?虽说百衣淳没有明说,但她那个表情就是这个意思,九阙也不在意。 “百衣将军,我当然知道滨阳王殿下的实力,但正因如此,我才要去一探究竟,若滨阳王当真不顾百姓,贩卖私盐,我就有正当的理由去抓住他。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今陛下圣烛高照,就算自己的亲生皇子违法犯罪也会加以追究,足见其大公无私。更何况如果滨阳王当真如将军所言那般勇猛为民,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可若是这个误会无法解除,从此之后滨阳王岂不是要和陛下两厢生怨?” “而且百衣将军,我想三年前,盐城的盐并没有这么贵吧?难道将军甘心从此以后一直购买高价盐?而且还是这般低劣品质的盐?” 这几句话把百衣淳说的哑口无言,她当然不愿自家百姓只能吃高价盐,而且身为武将,不得不说她对滨阳王确实有几分崇拜。 若这位战功赫赫的王爷当真是将军迟暮也就算了,虽说会感到遗憾,但这也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可如果这位王爷是被冤枉的呢? 或许每个人对自己崇拜的对象都会多几丝宽容,百衣淳就是如此。她思虑再三,最终一咬牙一跺脚,干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将军?” “你们一群文官都有这样的志气,我堂堂武将,总不能比不上你们吧?而且,我也觉得王爷不是这样的人。他当初愿意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村子失去两根手指,总不至于一就藩就性情大变吧?这根本说不通!或许你们不相信,当初我们也觉得奇怪,周围几个州县的武将曾经联袂去求见王爷,谁曾想被拒绝了,我们竟是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且从此之后,我们那几个州县的盐价越来越高。大家还以为是王爷不满我们的僭越之举。可如果这其中有误会,就算会被责怪,我们总得做个明白鬼!” 九阙本来就没想过要拒绝,这会儿见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定,干脆直接应了下来。 “我本来就想请将军帮忙,咱们一起前去,若是遇到麻烦也能彼此照应。” “行!” 说干就干!一群人雷厉风行的来到盐城外,无需多言,崔逐风率先登上城墙,她的武艺已到至臻的境地,不过借了两次力就已经飞到数丈高的城墙上。九阙几个在城墙下面望洋兴叹,这么高的城墙前辈到底是怎么轻轻松松就飞上去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转过头去看着同样看待了的魏渊,九阙小心询问。 “魏兄,你能飞上去吗?” 魏渊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虽说自己武艺高强,但比起崔逐风等武林高手还是差的远。这样高的城墙,在没有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根本飞不上去。但别说自己飞不上去,在场众人,除了已经上去的崔前辈之外,谁能飞的过去? 大哥不说二哥黑,剩下众人眼巴巴的瞅着,崔逐风已经将随身带上去的绳子扔了一根下来,九阙是第一个上去的,她从来没有练过武,自然没有那么强的臂力。百衣淳等人帮忙把这根绳子在她身上绕了好几圈儿,捆得结结实实的,上面的崔逐风得到信号之后随手一扬,嗖的一下,九阙整个人就已经飞了上去,跟坐过山车似的,超出城墙很高。 下边儿看的人那叫一个胆战心惊,但九阙还真觉得挺好玩儿的。当她下落,崔逐风轻轻一扯,九阙就落入了她的怀抱。动作轻柔,没有一丝震动。 “哇!” 九阙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在冒金光。以前只是知道崔前辈的武艺十分高强,但这几天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她突然有些可惜自己不会武艺了。 “二十年。” 崔逐风似乎很清楚九阙心里在想什么,干脆利落的吐出这个词,九阙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学武的心思顿时被按了下去,算了算了,要二十年,她可没这个耐心。反正前辈这么厉害,有崔前辈在,她不学也没事儿。 剩下几个人就更简单了,有崔逐风这个武林高手在,一行人十分顺利的进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潜入 崔逐风特意挑选的防守最松懈的地方,因此当他们这几个人落到城墙上后,一时间没有被发现,再加上崔前辈这个人形雷达在,他们一路有惊无险的找到缺口,成功混入了盐城,并且没有被守卫发现。 他们在进城之前就已经换了衣服,这会儿绝对不会有人联想到他们的真实身份。九阙身材瘦长,干脆换了男装,整体看去就是个清秀的小郎君。 其他人的装扮也各有特点,总而言之相当隐蔽。 “滨阳王府在哪个方向?” 百衣淳以前来过,自然由她带路,一行人顺顺利利的来到滨阳王府外面的那条街,然后就进不去了。不是别的,实在是这里的守卫太过森严,不像是一座正常的王府,反而像是在囚禁着什么? 本来还觉得此行不会有什么大收获的百衣淳顿时来了兴致。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大动静,所以大伙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现在看来,这里的戒备太过森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这里边儿一定有大阴谋,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等等,你怎么进去?你都说了这里守卫森严,不要太冲动,得从长计议。” 九阙拉住冲动的百衣淳,守在外面仔细观察这群守卫换防的情况。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就这守卫,哪怕一只蚊子都飞不过去。想要找到其中的缺漏太难了,如果自从三年前这里就是这样的情况,那么这三年下来,他们一定对如何守卫滨阳王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就算有缺漏之处也早就补齐了。 所以,他们只能依靠此行最大的人间作弊器。 “前辈~” 崔逐风嘴角抽了抽,她以前怎么不觉得九阙这孩子这么会撒娇呢?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先带着她,一个闪身轻飘飘的进了滨阳王府。那些守卫虽然看守十分严格,但在面对最崔辈的时候就像聋子瞎子似的,根本注意不到。 九阙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滨阳王府后院的假山旁边儿。这里的假山成堆,形成了一个隐蔽的空间,藏在里边儿完全不会被发现。而且这里是王府的后花园,大概是这里的主人并不喜欢出来逛园子,因此这里来往的人员极为稀少。 崔逐风虽说是第一次来到王府,但出于本能,很快就选了这么一个绝佳的藏匿之地。而九阙则是露出了‘你懂我懂’的表情。看来前辈以前没少往别人家里去,要不然怎么能在第一时间就找到这么好的藏匿位置? 虽然她没说出口,但就她那笑眯眯的模样,崔逐风一眼就看出来九阙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对崔逐风来说,九阙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顽皮一点又有什么?很正常的。 紧接着崔逐风又把另外几个人都带了进来,众人藏在假山堆里,十分新奇的左顾右盼。 “这里就是滨阳王府啊。好,好萧瑟……” 本来还想夸夸的百衣淳顿了顿,说出口的话直接拐了个弯儿,意思全变了。话说她三年前来过王府,那时候的王府还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前院和后院的差别就这么大吗? 王府的花匠玩忽职守啊这是。 “一般情况下,就算王爷不喜欢逛园子,这园子也应该被整理的妥妥当当,以备主人心血来潮闲逛。所以滨阳王,大概是真出事了。” 魏渊在宫廷中生活的时间很长,也因此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十分了解。就算滨阳王不喜欢逛园子,这里也不应该如此萧瑟,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过。而如果主子健在并且完好,府中绝不敢这般玩忽职守。 原来如此。 九阙几个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那他们得赶紧找到滨阳王啊。如今这情况,他们怎么找那位王爷? 想了又想,九阙最后拍板! “不管滨阳王有没有出事儿,整个王府他的守卫必定是最森严的。要么是给自己的保障,要么别人把他囚禁起来,总而言之,我们去找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就对了。” 众人也很赞同,于是大伙儿各显神通,分散开来不过片刻,就各自有了答案。魏渊和百衣淳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外面守卫森严而且目标明确,他们飞不进来,但是这王府占地面积太大,而且房屋景观众多,他们藏匿其中寻找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倒是不成问题。 “东北角的一处小院,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就算里边儿不是滨阳王,也是个重要角色。” 众人给出的答案都一致,于是目标就很明确了。九阙直接被崔逐风背在了背上,魏渊和百衣淳两个武艺稍差些,就只能做扰乱对方的工作了。 九阙十分配合的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左右看,只觉得脚下生风。不多时,只听到耳边一声凄厉的猫叫,那守卫森严的小院子顿时动了起来,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出。 “哪里来的猫?快把它抓住!主子吩咐过,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出这间小院子,也要打死!” “快快快!别让它跑了。” 竟然连只猫都不放过吗?这背后的主子也太过谨慎了吧。 九阙还没来得及吐槽,那间东北角的小院周围守着的侍卫分出了三分之一,朝着猫跑走的方向追去。这就已经足够了,崔逐风一踩旁边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两个人如同空中落叶一般轻飘飘的飘过去,落在了屋顶上方。九阙本来还想学着见过的情况趴在屋顶上听屋子里的动静,但崔逐风直接拎着她顺着打开的窗子溜了进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九阙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屋子里的房梁上。 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下面的人! 哇!这简直是,简直是太刺激了! 九阙一脸兴奋,但很注意呼吸节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将屋里的情况看了个全乎。 这屋子里人不多,最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人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对外界的情况似乎神鬼不知。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假滨阳王 这过于惨白的脸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还有就是,这男人,是传说中的滨阳王吗? 九阙一时间分辨不清,只能回头去看崔前辈。崔逐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滨阳王,但是多年前在战场上所见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男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苍白无力,瘫倒在床的模样? 果然,跟着九阙一探滨阳王府是来对了。如果不是这心血来潮的探查,就连崔逐风都以为当年那个热血满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贪婪自私毫无底线的权贵了。 果然是滨阳王,九阙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所以这滨阳王到底什么时候变成如今这般醒都醒不过来的模样?如果是从三年前开始,那恰巧和胡锦穗所说的时间符合。 就在九阙苦苦思索的时候,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那是个步履沉稳,身形修长的男人,当停在床前看清他大半张脸时,九阙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是的,没错,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男人竟然和躺在床上的滨阳王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所以这两个滨阳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进来的男人眼神复杂的盯着床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的眼神实在太过幽深复杂,以至于看不清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情绪。 过了许久九阙听到他的长叹。 “滨阳王一世英名,如今竟也躺在床上丝毫不能动弹。可见这人啊,不管如何尊贵,只要被抓到松懈之日就是毁灭之时。你如果现在醒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估计会恨不得要把我一刀砍死吧。可谁让你中招了呢?” “主要还是你太不识趣了,王爷,你驻守盐城,盐城这白花花的盐,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你守着这巨大的宝藏,却不允许别人伸一伸手,大家怎么可能同意呢?这世上之事可不是非黑即白。如果当初你同意合作,如今就不会像具尸体一样躺在这里。只能听到却无法睁开眼睛的感觉怎么样?说实话我也觉得震惊。这种残酷的刑罚你竟然能支撑三年之久,如果我是老皇帝都要为你感动了。但是很可惜他并不知道盐城发生了什么,或许有朝一日这里的事爆出去。他会对你这个罪魁祸首感到失望……” “兰芝当庭,虽芳香四溢,却不得不除。景潮生,你太碍事了。” ‘滨阳王’低头给那个无法睁开眼睛的男人捏了捏被角,动作很轻柔,但说出口的话却能让人坠入寒冰地狱。 “更何况这也是我的一点儿小小私心,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可能遭受这么多年的痛苦?为了能变得跟你一模一样,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吗?削骨切肉,那滋味太难熬了,我没办法报复其他人,就只能搓磨你了。谁让我痛苦的时候,不管如何喊叫都没人来救我?你也要体会我那时候的滋味!” 或许对自己的守卫相当自信,这位滨阳王自言自语了许多,倒是给九阙解答了一些疑难。 看来滨阳王确实被人取代了。就是这个取代对方的假货,听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这怎么还一环套一环呢!之前黔州血矿山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如今又蹦出来一个。等等,这中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九阙越想越觉得可疑。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守卫通报的声音。 “王爷,刚刚有只黑猫误闯,属下们已经前去抓捕。” “误闯?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啊?你确定只是误闯进来一只黑猫?” 九阙顿时一凛,她们不会被发现了吧?正紧张着,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转眼看到崔前辈安抚的眼神。 看来是没被发现,不过底下那个假王爷倒是敏锐谨慎的很啊,连这么点儿小动静都不肯放过,怪不得整整三年都没人发现异常。 而外面的侍卫被这样一反问,顿时也有些不放心,紧张的开口。 “属下这就去再查!” “等等。” 也不知道这个假王爷想到了什么,竟然出声阻止。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袖子,脸上竟然迸发出个诡异的笑容。 “不必去了,看来是只迷路的小野猫。天可怜见的,大概吃都吃不饱,不用管它。你们继续驻守在自己的岗位,别轻易离开。” “是!” 等外面安静下来之后,这个假王爷低头看着滨阳王惨白的脸,得意的笑了。 “你瞧,我只是说句话,他们就如此顺服。原来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可怜我前十几年竟是只阴沟里的老鼠,连权势的边都没摸到,就已经沦为了牺牲品。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只没见过世面的老鼠了。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我要做执棋人。” “王爷,你就继续安静的待在这里,等着外面的天翻地覆吧。” 说完这句话,那个假王爷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几步,九阙还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他直接坐在前面的椅子上,竟是要与真正的王爷同吃同住。 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崔逐风戳戳九阙,现在要不要直接把这个假王爷拿下?毕竟这屋子里就假王爷一个会动弹的,而且没有武艺在身,好拿捏的很。九阙犹豫一下,用眼神点了点假王爷手中正在查看的账本。 或许有意外收获。 九阙的眼神不错,这或许要得益于她那位百步穿杨的母亲。这会儿很轻易的看到假王爷手中翻看的账本上所记载的巨大流水。 怪不得有人说掌握了盐矿就掌握了天下经济命脉。如今这个商业不发达的时代,每个人都必须吃的食盐,当真是无可替代的必需品。更何况盐城出产全天下八成以上的盐,就算只涨价一分,累积起来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更何况这三年来盐城所卖的食盐又何止涨价一分?翻了三倍都多。 那本账册所记载的流水大多数涌入了京城,里面有几个眼熟的名字,似乎都是京中的高官。只是当眼神落入其中一个姓名上时,九阙悄悄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祸事来了 这几桩案子之间果然有联系! 假王爷在盐城积累的大量财富,竟然当真和皇子有勾连!九阙简直想为老皇帝鞠一把同情泪了,他这是什么运气?!生的这几个皇子才刚折进去一个,这又牵连进来一个。一共四个皇子,就没有一个好的吗?想起老皇帝堪称慈祥的表情,九阙就忍不住想叹气。或许真的是时运不济吧,九阙也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个天下不是姓景吗?那几个皇子究竟为何要挖自己家的墙脚?这贩卖私盐,最终连累的还是大景皇朝,损害的还是大景的利益啊! 这些皇子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然而悲愤归悲愤,九阙还是悄咪咪将那份名单记在心里,通过梁恒的事儿他算是明白了,有时候强行逼供无法达到最好的结果,不如让他们自乱阵脚,或者让他们以为一切正常,更多的线索不就浮现出来了? 果然,在整理完刚收拢来的大量金银之后,假王爷轻吁一口气,转而懒洋洋的随手拿起一本账册,另一只手拿起一支笔,随意勾画了几下。因为这时候假王爷换了个姿势,九阙看不太清,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弄出动静,好生郁闷。倒是旁边一直比较安静的崔逐风,此刻突然皱眉,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九阙却很清晰的感知到,崔前辈现在很生气。 这个假王爷刚刚做了什么才会让崔前辈脾气这么好的人都生气? 虽然很好奇,但九阙还是忍住了。假王爷在这间屋子里很放松,完成刚刚那本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的任务后,甚至靠在宽阔的椅背上,闭目养神,几乎要睡过去了。或许是在心里默认这是属于自己的地盘,姿态相当悠闲。 说实话九阙有些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要是真正的滨阳王清醒过来,就这个假王爷的体格子,都不够人家一拳揍得!他就不怕什么时候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九阙这会儿给崔逐风一个眼神,要不要现在就动手?对方现在这个悠闲地姿态,九阙有十足的把握让他发不出声音就被控制住。反正之前在梁恒府中就已经试过一次,相当顺畅。 但崔逐风却给了九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朝着门口的位置点了点。下一刻,外面传来小心的通报声。 “王爷,王爷?赵将军有事求见。” 假王爷迅速睁开眼睛,眼神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清明,简直不像个睡着了的人。 他快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桌面上的几本账册塞到桌子下面,然后淡定开口。 “进来吧。” 只不过九阙敏锐察觉到这位假王爷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他好像对即将到来的人并不欢迎,难道因为对方打扰了他的睡眠?那这个罪名也太扯了吧。 下一刻门扉洞开,大踏步走进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正是九阙他们才见过的赵将军。 这位赵将军一改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姿态,此刻那张勉强算得上俊朗的脸上满是焦灼。 “王爷!探子来报,之前在黔州大闹一场的那个女钦差往京城方向去了,而且和上供进京的队伍一起,说不定会路过咱们盐城!” “慌什么?就算真的来到盐城,咱们热情接待就是了。何必摆出这么一副慌慌张张的嘴脸。” 假王爷漫不经心的瞥了赵将军一眼,赵将军根本没看到对方这眼里包含的嫌弃等复杂情绪,只是坐立不安的在原地转圈儿。他反倒是比‘滨阳王’还要在意了。 ‘滨阳王’十分看不上对方这种遇到事情就自乱阵脚的行为。如果每个人都像这个姓赵的这般没用,他们做下这杀头的事儿,早就怕死了。但现在留着这姓赵的还有用,一时间没办法处理。只能留着继续碍眼了。 门口守着的侍卫已经十分自觉的将门关上。‘滨阳王’盯的赵将军默默发现不对劲,安静下来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慌什么?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儿,她一个外来的钦差,在黔州搅弄风云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侥幸。还不是那个姓梁的太过自大,把手底下那群官兵养的居高自傲。他若是不把下边儿的百姓逼得走投无路,怎么可能会翻天?他又怎么可能会死在那群低贱的平民手里?归根结底是他太过没用,你可听说咱们盐城这些年传出过什么不好的消息?” “盐城的盐比黔州的朱砂重要的多,人可以不吃丹药却不能不吃盐,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 “这,这我当然知道!可听说那个女钦差有陛下亲赐的打神鞭,有先斩后奏之能!而且那个姓应的根本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的亲爹都能不管不顾,还说什么除族,那就是个疯的。咱们虽然不怵,可小心点儿总不为过。” 赵将军说的这些‘滨阳王’自然知道。虽说有点儿看不上对方这点儿小心翼翼,可‘滨阳王’也清楚,这种多事之秋,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而且那个女钦差还真是个大麻烦,要是以往的钦差,听说他背后主子的名头,谁还敢不挠不休的追查?再不济,送上大量的金银财宝,甚至美人足矣。毕竟他们手里流通着的美人可是经过严格选拔的,每一个都国色天香,柔媚无骨,足以让每个男人沉浸在温柔乡里,至死方休。 可这个钦差是个女的呀,以往培养出来的那些美人失去了用场。等等!他们培养的美人也不是没有男子,说不定可以送上去几个,就算在身边服侍着打探点儿消息也行啊。 现在就是看对方肯不肯收下了,毕竟如今这世道,男人跟女人还是大不相同的,男人收下两个服侍的女子,传出去不过是桩红袖添香的雅事,可未出阁的女子身边要是平白无故多的两个美貌男子,那动辄可就是口诛笔伐的大罪。 啧,女人就是难搞。 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 毕竟那女人都能当钦差,千里迢迢到黔州那偏远地方暗访了,肯定和普通女人不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赵篝 正思索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将美男子送给九阙的‘滨阳王’并没有发现自己口中的主人公就在头顶的房梁上,他甚至还相当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十分遗憾。 “真是可惜,也不知那位钦差喜欢什么类型的美人,不然也能让她通融一二。” 赵将军对此相当反感。 “那可是个女人,你给一个女人送美人?” “怎么?感到不舒服了?” “不是,这天底下哪有给女人送美人的?这不是胡搞吗?女人应当以谦卑柔顺为主,像百衣淳那样的女人,一个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再出一个?” “嘁!” ‘滨阳王’看着面露厌恶的赵将军,心底有些不屑。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希望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谦卑柔顺,不然还不得踩在他们头上?可姓赵的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别说那位钦差是个女人,哪怕她不是人!底下这些官员还不是得照样捧着敬着? 而且据说这位女钦差十分得景泰帝信任,这就已经很厉害了。别管人家用的什么法子,普天之下想要得到皇帝赏识信重的臣子不知凡几,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私底下埋怨的,都是自己没本事得到陛下信任的失败者。 这种酸唧唧的想法就别在他面前显摆了。谁还不知道谁呢? “先不说能不能把人送过去,若是真能把人送过去,你还要这般态度?别忘了你的身份。如今若是盐城引起那位钦差的注意,事情一旦败露,你我都得死。你可别忘了这个钦差和以往的不一样,她是哪怕不顾自己的官途性命,也要把属地搅的天翻地覆的那类人。我们跟她可没有分毫交情。如果不来也就罢了,如果她真来了你还是这副死样子,就别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你?!” 赵篝不敢置信的抬眼看了一下‘滨阳王’,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这个假王爷分明是平起平坐的。对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他就不怕自己把这件事儿爆出去? 或许是看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假王爷几乎要嗤之以鼻了。 “怎么?听见我说你还不敢相信?你得知道,不管我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在外人眼里我是王爷,你只是个小小的将军,而且还是完全依托我存在的将军。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手里的权利都会被拿走。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滨阳王的大侄子?” 果然听见这话,赵篝的表情顿时就是一变。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假王爷竟敢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虽说他隐隐约约间察觉到面前这个并不是真正的滨阳王,可对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难道就不怕吗?万一这动静被别人听到,他就不怕死? 看着对方慌乱的模样,‘滨阳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这么多年过去,姓赵的还是这副模样,没有丝毫长进,怪不得只当了一个小小的六品将军。就这还是托了他身份的缘故,只是可惜啊,那位顶天立地英明神武的滨阳王竟然从未想到自己真心以待的大侄子背地里竟会卖主求荣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心怀正义,善良正直的人反而活不长久,反倒是像姓赵的这种卑鄙无耻小人越活越滋润,因为他不要脸啊。只要丢弃脸面和善良正义等等无用的东西,怎么可能不青云直上?就像他,不也是丢掉了自己的脸,才做到盐城这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你说这些干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起?” “呵。” ‘滨阳王’不再跟他废话。 “既然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就别再惹我。密切关注盐城外经过的进贡队伍,若是发现有疑似人选,给我收好你的脾气,毕恭毕敬的把人请进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女子当官,要是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对女子的不屑鄙夷,惹得那位女钦差不满……你就等着以死谢罪吧。” “……知道了。” 赵篝典型的欺软怕硬,本来他可以假装自己不知道,偶尔还对‘滨阳王’耍耍脾气,毕竟整个盐城都知道他是宾阳王最宠爱的大侄子。可当这位假王爷把一切都挑明之后,他反而害怕了。 虽说以前的滨阳王对他较为重视,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景潮生没有娶妻生子,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前提下。若是他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亲生子,哪里还会把自己这个十万八千里远的大侄子放在眼里? 而他已经享受惯了在盐城说一不二的日子,实在不想看别人的眼色过活。而且他这些年由于太过嚣张跋扈,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失去了这层身份,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在背地里算计自己。而他的叔父滨阳王确实是个好人,但问题就在于他太好了,太善良太正直!若是他犯了罪,哪怕是他的亲侄子也照罚不误!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实在不想再过。所以在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赵篝不仅没有揭发这个行为略有出格的假王爷,反而心照不宣的帮忙隐藏。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做出这样的决定,如今想来虽说有些后悔,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总而言之,他就是个自私的胆小鬼。像他叔叔那样光明伟大正直的人,只适合远远观摩,不适合近距离接触。 揣着复杂的心情,赵篝快步离开。而‘滨阳王’露出个复杂的表情,然后紧走几步越过屏风,来到屏风后那张床前。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独处时对着真正的滨阳王自言自语的日子,这会儿十分熟练的对其进行嘲讽。 “看吧,这就是你之前最疼爱的侄子。说起来,在我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对你不满了吧?可怜你这个当叔叔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真是可怜啊,名满天下的滨阳王竟然会被自己的亲侄子背叛。这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呢?毕竟你之前对他有多好天下皆知。据说你还想把爵位传给他?啧啧啧,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你这也算自作自受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货物 “毕竟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天下竟有人不把权利当回事儿。” “难道因为你们这群人生来就有居高无上的地位?可我怎么记得你当初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穷人乍富不是应该得意忘形?可你却和以往一模一样。我都奇怪了,难道你是天生的圣人?” ‘滨阳王’自言自语,而躺着的真王爷自然是给不出回应的。他此刻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身体中了特殊的毒药,哪怕能清楚的听到外界所有动静,依旧给不出任何回应。 而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滨阳王’伸手整了整真王爷被汗弄湿的头发,他的态度也真够奇怪的,面对真正的王爷,他这个冒牌货不生气不紧张不害怕,反倒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三年里他只有和真王爷相处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吐出真心话,因为他知道床上躺着的滨阳王无法对外界给出回应,他就是个最好的用来倾诉的树洞。 这样的日子可真是不错啊! ‘滨阳王’几乎都要惬意的喟叹了。不过短暂的放松之后,他又重新打起精神,他这个假王爷可不只是个招牌。整个盐城的所有事物都要经他的手处理,此刻他还有件最重要的事儿。 轻轻拍了拍手,外面悄无声息的走进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 “偏院的人安置好了吗?” “是。刚才还在请见王爷。王爷是否要见他们?” “让他们过来吧。” “是。” 九阙本来想立即动手,但是听到这段对话顿时停了下来,她倒想瞧瞧这个假王爷还想见谁。 片刻过后,外面传来不小的喧闹声,九阙敏锐察觉到其中夹杂着几句异族话,眉头顿时紧蹙。这几句话听着莫名有些耳熟,这是…… 一旁的崔前辈用食指指了指北边儿的方向,九阙顿时了然,竟是北蛮人?这个假王爷不仅和朝中皇子有所勾结,还和北蛮人有联系?九阙突然想起,北蛮那边并不盛产食盐,每年都要靠高价收购。他们之所以侵略大景边界,有一大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们缺少食盐。这人不吃盐就没力气。再加上北蛮那边天气恶劣,冬季时间过长,没有足够的盐,很难熬过漫长的冬季。正是因此,大景对北蛮食盐的输送一直严格把控。可现在依旧与大景交战的北蛮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盐城的?他们之间到底勾结几年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皇子之间的争名夺利,稍有不慎这就和卖国牵扯到一起了。九阙耐下性子安静等待,果然,外面的喧闹很快就被解决,几个穿着大景服饰的高大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们或许因为刚刚的小插曲心怀不满,这会儿好几个鼻子都在剧烈喘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高兴似的。 为首的那个北蛮人言谈举止倒是文雅些,如果不是那张颇有异域风情的脸和微蓝的眸子,就真的和大景人一般无二了。 不过他也没有管制自己身后那几个略显粗鲁的同族,只是用那双蔚蓝的眸子将这间房屋左左右右的到处查看一番,然后目光落在那扇屏风上,脸上逐渐露出个微妙的笑容。 ‘滨阳王’一点都不带漏怯的,他慢条斯理的用食指敲了敲桌子,发出的哒哒声吸引了那几个北蛮人的注意。 “几位远道而来不是为了和我生气的吧?” “……那是自然。尊贵的王爷,我们此次前来是想继续和您交易。您这里生产的食盐是整个大景甚至全天下最好最精纯的,我们的子民尝过之后都念念不忘。不知今年能匀给我们多少精盐?我们的王也很期待。” ‘滨阳王’面对这番连消带打柔中藏刚的话,根本不在意。他甚至还面无表情的开口。 “每年的交易数量都固定不变,你们何必再来一次?若是被发现你们北蛮人的身份,只怕要有来无回了。” “尊敬的王爷,您也知道如今咱们两边都在打仗,大景没有商人愿意把食盐卖给我们,我们也只有舔着脸来求您了。若不是情况紧急,我们也不敢孤身深入。毕竟你们大景的皇帝对我们的意见大的很。” “你们贸然前来,没有提前通知,更没有得到允许。这是求人的样子?” “……” 为首那个蓝眼睛的北蛮人眯了眯眼,缓缓站直身子,脸上的表情依旧谦卑,甚至语气也没有变化。但说出口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王爷,您这是不准备帮我们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很伤心的,我身后那二十万铁骑都会很伤心,因为没有食盐能增长他们的力气,满足他们的马匹。我们以往形成的友好合作只怕也要改变,王爷当真要这么做?您决定的了吗?” 如果前半句只是试探,那后半句就图穷匕见了。显然对面的北蛮人对‘滨阳王的怀疑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滨阳王’被试探了一番,倒也不觉得生气,他只是思索片刻,不太满意的开口。 “今年的食盐数量不会改变,盐湖盐井的产出只有这么多。除去供给京城以及天下郡县的,剩下的几乎全给你们了。那些盐工又不是木头,就算他们一天十个时辰都在挖盐炼盐,能弄出来的盐也就这么多。” 说完不等对面脸色大变的北蛮人开口,‘滨阳王’状似无意的表示。 “不过今年其他货可以多些。” 为首的北蛮人此刻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显然他在来之前就知晓‘滨阳王’不会同意他增加盐量的要求,这会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语气轻佻。 “哦,其他货?难道王爷所说的是那些年轻女子吗?” 九阙微微眯起了眼。原来无忧洞的生意还做到了盐城,所以整个天下还有哪里是这些胆大包天之人没有去过的? 他们大景的无辜女孩儿就这么被本国人卖到异国他乡,而且还是有世仇的北蛮?! 眼前这可真是一场‘举世无双无与伦比’的‘闹剧’!简直荒谬!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死都死不安生 “说起来明明都是娘生父母养,可你们大景的女子就是要比我们那边的柔软许多。难道就因为生在这富贵之地,这片土地上长起来的女子天生就比我们那边的要好?又或者是王爷怜惜我们那里女子数量稀少,特地将这个国土上最鲜嫩最好的女人送给我们了。” “……说话正常点。” 对方说话的样子太过油腻,令人作呕。而且他说起那些女子并不像个人,反倒像到糕点似的,可以随意拿捏。 ‘滨阳王’十分反感对方的语气。他心里不高兴自然会表现出来,对面那个北蛮人假惺惺的道歉。 “真是对不住王爷了,谁让我是个粗鄙之人,不过王爷当真愿意提供数量更多,质量更好的女子给我们?” “我没说都是女子,我们这边的货物,茶叶、丝绸、铁器,你有哪样不想要?不必非得局限在女人上。难道大名鼎鼎的左亲王是个会沉迷于温柔乡的好色之徒?” 如果当真这样,对方也不必跟自己说话了。‘滨阳王打从骨子里看不起这样的人。 对方连忙摇了摇头,嘴上占点儿便宜根本比不过真金白银的利益。若是当真惹恼对方,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把那些东西卖给自己?虽说这位左亲王一直都很怀疑‘滨阳王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不然也不会和他们打生打死之后竟然心平气和的与他们交易。 说起来他虽然是第一次踏入大景的国土,可当初在战场上也是见过滨阳王的英姿的,对方有这么瘦弱吗?当然,他也听说这位王爷近年来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不好。瘦弱些貌似也理所当然。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难道人生病之后当真会与以往完全不同?面前这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根本没有那种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霸气。或许是这平静的生活当真会磨灭一个人的心气神? 眼神闪了闪,这个男人笑眯眯的开口。 “王爷,或许你已经不认识到我了,但十年前您在战场上的英姿我至今无法忘记。那时候您单枪匹马就将我方五十名英勇的骑士击溃,那杆沾染了太多血腥的长枪在我们草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么多年过去我心里一直有个遗憾,如今见到王爷,这个遗憾或许能够满足了。”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果然看到对面那个稳坐高台的男人皱了皱眉,这个北蛮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想请王爷同我一战!”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就连那个北蛮男人身后的同族都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这个提议完全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没有商量过。不过北蛮人向来好战,听到这个提议的同时,本就不爽还得隐藏身份的北蛮人顿时兴致高昂。 其中一个甚至还用力挥舞手臂。 “好!左亲王和‘滨阳王的对战一定相当精彩!怎么样啊王爷?你愿意与我族最英勇的左亲王一战吗?” “来战,来战!” 那几个北蛮人的起哄声难免让人心烦。‘滨阳王’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连九阙都能看出来他的抗拒,是了,这个假王爷想必不通武艺,而‘滨阳王的战力在整个大景都赫赫有名。所以说与假王爷合作的北蛮人并不知道这是个假的? 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昏迷不醒的滨阳王。即使她来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但这一路从百衣淳口中也得知这位滨阳王当初有多么勇冠三军。可以说,他和应重鸣就是当初战场上最明亮的双子星。像这样的人对北蛮的恨意自然深厚,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许多年,他竟然被迫和北蛮合作,将自己国家的资源和无辜女子输送到遥远荒凉的北门。 即使在昏迷中无法挣扎着醒来,真正的滨阳王也忍不住皱眉。他试图从那昏暗的地狱中挣扎着钻出来,可那身体内部无处不在的毒素却深深束缚着他,叫他无法挣脱。 只能亲耳听着最厌恶的北蛮人在大景的土地上大放厥词,他却无能为力,这样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而这位滨阳王已经整整熬了三年之久。 九阙年纪太小,没有经历过那个特殊的动乱时代,因此这会儿对滨阳王内心的痛苦了解不够深刻,但依旧能从对方痛苦的微表情里感受到些许。正因如此,她对这个假王爷以及幕后勾结之人更为厌恶痛恨。 而这时候,‘滨阳王果然拒绝了对方。 “本王沉疴已久,身子沉重,武艺已荒废多年,早已不比从前。左亲王正当壮年,确实是比不了。不过左亲王千里迢迢来到盐城,也不是为了跟本王打一架吧?” “……” 左亲王盯着滨阳王看了许久,久到身后的同族都以为他想动手了,结果他却微微一笑,竟是就这么把这件事儿放过去了。 “是我强求了。也对,我们这次来是抱着和平的心态来的。就按照王爷所说,咱们继续交易吧。” 接下来两人就彼此之间的交易你争我夺,你来我往的争吵,许久之后才在激烈的争吵中达到了勉强的共存。 在这个过程中,九阙眼中的怒火越来越强烈,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她只好转移视线,盯着头顶的木板屋顶。 好,好啊!这可真是他们大景朝的好皇子。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将自己国土上的资源拱手相让,只为了争夺那一点点来自外族的支持。九阙都想把他的脑子扒开,看看里边儿到底是不是装的都是豆腐渣。 大景的皇位更迭与北蛮有何关系?对方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的帮你?他们只会在皇位更迭之时趁机出兵,侵扰边境!他们之间可是仇敌啊!那么简单的一句支持足以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了,这是屁股根本就没坐稳啊。身为大景人,却一心向着北蛮。既然这么信任对方,你为何不去做北蛮的皇子?! 蠢货!当真是愚蠢至极!怪不得老皇帝未老先衰。她要是对方,有这样一群儿子,死都死不安生! 第一百五十章 想怎么死? 在双方都满意之后,原本紧张激烈的氛围也略微缓和些。左亲王甚至还可以语气缓和的和假王爷调笑。 “都说王爷勇冠三军,如今一见,王爷这般英俊,定然受到女子的爱慕尊崇。别的不说,我们草原上就有许多明艳的女子十分爱慕王爷,那都是我们草原上最漂亮的花朵。如果不是咱们之间隔着太多,我都想把自己的亲妹子嫁给您了。不过,以王爷这般人品,为何直到现在也没个可心人?” “……你管的太多了。” “哈哈哈哈……王爷不要生气,我这也是关心则乱。毕竟咱们之间的交易还要长久维持下去,若是王爷病体难愈出了什么事儿,本王还能去找谁合作?” 这就是句明晃晃的试探了。 ‘滨阳王’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只把那位左亲王盯的严肃起来,连连讨饶,才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 他随意把玩着桌面上摆着的白玉狮子镇纸,神情竟也有股神秘莫测的味道。 “你放心,就算本王身子不好,也绝对不会走到你前头。况且,本王心情好了愿意与你交易,本王心情不好,咱们之间大可就此了断。” “……王爷,话不是这么说的,您就不怕咱们之间这点儿事儿被别人知道?尤其是被你那位义父,当今景泰帝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本王既然做过,就不怕别人知道。倒是你们,没有足够的盐吃,还有力气与大景打仗吗?” 北蛮左亲王眯了眯眼,自知失言,不过他也没准备忍气吞声。他这趟不怕危险前来就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而面前这位王爷明明手里握着那么多令人垂涎的资源,却不肯多给他们一分,这让左亲王怎么愿意? 想起之前自己查出来的东西,左亲王故作哀叹。 “说起来大景的皇帝也真可怜。努力了那么久才登上帝位,如今不过过去十三年就有那么多人盯住他屁股底下那个位置。瞧瞧!不仅他的义子,就连他的亲生孩子也在挖自家江山的墙角。这要是放在我们草原也会被人唾弃,更何况以礼仪传家的大景?王爷就不怕景泰帝失望?我怎么听说你们的关系不是亲生父子,胜似亲生?” “你管的太多了……你刚刚也说有太多人盯准那个位置。我为什么不行?若论功劳,当初本王在战场上杀进杀出,斩下敌首不知凡几。那时候景泰帝的亲生儿子还在撒尿和泥巴呢!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所以注定无缘帝位?这未免太过可笑。京中那四个皇子,无一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他们那样子,就算真正登上皇位,也坐不稳!还不如识相点儿,早点儿让出来。” 对方话里的挑拨意味太过浓重,却没想到‘滨阳王根本不在意,他甚至直接挑破了那层窗户纸。这倒是让那位左亲王愣了一下。 呃,这就有稍许尴尬了,没想到这位滨阳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大景人不是都很在意这一套? 难道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左亲王试探性的开口。 “所以你也不在意我们和大皇子合作?” “你们想和谁合作就和谁合作,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确保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发生改变就行,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随时可以断掉。我们盐城的盐还不愁卖,今年要送往边疆的食盐已经准备好,满满当当,边疆军队翘首以盼。我们想卖给谁不行?” 这北边的蛮子就是不够聪明。全天下只有他盐城产盐量最多,质量也最好。自己捏着那边儿的命脉,还敢跟自己呲牙咧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他又不是真的滨阳王。 当然了,这些话也就在心里想想,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自己背后的主子还捏着他这条小命。只是这些北蛮人太过大胆,总得弹压一二,免得让他们错认为可以爬到自己头上来。 果然,当滨阳王强硬起来,对面的左亲王自然也就怂了。 “我只是这么一说。王爷何必生气呢?你也知道我是个粗蛮人,不懂得你们大景的礼仪。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在他们你来我往的时候,九阙给了崔前辈一个眼神。好家伙,现在已经探听到对方的阴谋诡计,若是能趁此机会将两拨人都给逮了,这不是现成的人证物证吗?就是不知道屋子里边儿这么多人,崔前辈是不是对手。打败肯定是能打败他们的,但问题就在于不能发出太大动静,免得外面那些守卫发现。 万一里边儿有两个聪明的,把这边的消息传出去,等对方有所准备就不太好办了。 崔逐风一接触到九阙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比起这些弯弯绕绕的你争我夺,她还是更擅长直接出手。而且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收获九阙崇拜的眼神,对她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点了点头,崔逐风轻飘飘的落下。虽说这个北蛮左亲王在战场上杀伤力足够强大,但与崔逐风这样的武林高手相比还是错的远。首先在经验上两者就没有可比性,更何况崔逐风只需要拿下区区几个人,又不是在千军万马里厮杀,对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好了。” 当这句话落地的时候,九阙睁开眼睛就看到下面那两波本来还在商谈的人浑身僵硬,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模样。 啊,前辈果然威武,这是传说中的点穴吗? 九阙更想近距离观察了,只是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十分‘厚颜无耻’的对着崔逐风伸出双手。 “前辈~” 崔逐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旋身向上,搂住九阙的腰,轻柔的把她放在地上。与刚刚对待敌人的秋风扫落叶的态度完全不同。 活动了下因为固定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硬疼痛的身体,九阙笑眯眯的看相无法动弹,只有眼中无法抑制流露出惊恐情绪的人。 “你们好啊!非常不巧,在下正是陛下派出的钦差,所以,你们想怎么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谁耍谁? 九阙觉得这是个大大的惊喜,但对方完全不觉得,甚至还给出了惊恐的反应,叫九阙很是没面子。尤其是,那几个北蛮人竟然一点儿都没方才那种嚣张的表现,反而战战兢兢的,就差没有晕过去了。啧啧,真是没用。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大景?竟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去接待一番啊。” 那为首的左亲王像是找到了什么生路似的,那叫一个绝处逢生。但他深谙人性,这会儿没有痛哭流涕的求饶,反而露出个大方的笑。 “这位,不,二位女侠,我们只是来大景谈一笔生意。你们也知道,大景盛产食盐,而我们草原上食盐稀缺,所以很多像你这样的小郎君小姑娘没有盐吃,大多四肢无力没有力气起来走动。你想想啊,大好年华的,竟然只能窝在帐篷里煎熬度日,多么悲惨。这位‘滨阳王’心地善良,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乐意慷慨解囊。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知道‘滨阳王’的名声吧?他可是你大景的战神将军,你就算不信我,也会信他吧?你觉得和他一起做生意的我会是坏人吗?” 九阙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他看不到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大景人? 哦哦,她懂了,估计是觉得自己年纪不大,而且是个女子,会心软吧。要不然他怎么不跟崔前辈这么说话?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北蛮人呢,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被小瞧了,真是新奇的感觉。 “这么可怜的吗?我怎么听说你们北蛮都是坏人?不仅抢我们的粮食牛羊,还抢我们的姑娘。你们北蛮就没有女子吗?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姑娘有所不知,实在是我们那里环境恶劣,女子孩童体弱,能活下来的实在太少。若是没有足够的盐,他们也过不了冬天。” 左亲王本是为了活着才开口一试,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上当了。或许是太想活着,他下意识忽略了九阙刚刚的话。钦差?什么钦差?就这么个弱唧唧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估计是靠这张还算不错的脸上位的吧?大景皇帝都五十多岁了,这应该叫老牛吃嫩草吧。 心里恶意揣摩了一把,左亲王瞬间做出了判断。这女钦差估计就是老皇帝放出来转一圈攒个功劳好回去升官,旁边这个武艺高强的估计是个护卫啥的,要不然刚刚为什么只会动手,任凭这个小姑娘开口?这完全就是一副随从模样啊。就是没想到大景竟然有这样武艺高强的高人。就算是他们向来以武艺高强着称的草原国师,也没有这么厉害。能在一瞬间制住他们五个人,这样的武艺,绝非凡人! 想到这里,左亲王起了觊觎之心。也不晓得这个女高手愿不愿意跟他去草原…… “我们那里的女子向来柔弱,不比这位女护卫武艺卓绝。说起来,想必二位方才已经听到我的身份,我是草原左亲王,说句实话,小王至今未娶,不知这位高人可有婚配?若是能强强联手,我们一定能生下最强壮的后代!” “……” 你在想屁吃?! 九阙几乎要气笑了,这左亲王脑子是不是不太好,现在他的小命可是在崔前辈手里握着呢,竟然出言调戏,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崔逐风也一脸郁闷,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愚蠢大胆之人,真不想活了?手上一用力,左亲王直接跪倒在地,膝盖接触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疼的他龇牙咧嘴。就算崔逐风不吭声,左亲王也知道自己刚才触怒了这位高人,立即收起了那副嘴脸,安静恭顺起来。 见他这样,九阙冷着脸在崔逐风不赞同的眼神里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肖想我崔前辈,想……” 机会! 原本萎靡倒地的左亲王狠狠一咬牙,镶在牙里的药物瞬间起效,他紧接着顺势而起,右手呈现爪状一把抓向九阙,因为速度太快,甚至出现了残影。还真以为他堂堂草原左亲王是个蠢货不成?之所以装疯卖傻就是为了寻找机会抓住这可以做主的人,尤其是那个武艺高强的女人一副以九阙为主的样子,若是抓住这个钦差,说不定可以逃得一命。他自小接受的教育,若是处于不利地位,一时的丢脸算什么,只要能活着,形势总能逆转。尤其是女人这种生物,不管如何聪慧,总会因为一时的情感变化做出冲动的举动。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找到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时机。 不得不说,左亲王实在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求生的时候一点都不介意被别人看低,把自己弄得一脸蠢相。若是个普通人,估计还真会短暂上当,但奈何,他遇到的两个,都不是普通人。 于是,当他骤然起身抓向九阙的瞬间,崔逐风在无数场战斗中磨炼出来的本能让她狠狠用力,左亲王被抓住的那只胳膊顿时发出咔嚓脆响,竟是直接被抓断了。不过左亲王早有预料,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继续自己的动作,小小伤痛算的了什么,只要能抓住九阙,就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左亲王的视线里,瘦瘦弱弱的九阙不就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玩具吗?一把就抓住了!然而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左亲王眼中伸手可得的九阙竟然面不改色的抓住他伸出去的爪子,看似轻飘飘的一折。 “咔嚓嚓……” 梅开二度,左亲王无往不利的鹰爪竟然直接被应九阙捏的粉碎!那只原本骨节分明的大手此刻像是个装满了血肉的水袋子,坠下去的同时还发出了细微的‘吨吨’声。 他的手! 即使是左亲王这样胳膊断了都不喊一声疼的男人稀此刻在肉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他的手!骨头碎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接不好了!他以后再也不能骑马,再也不能弯弓射箭,再也不能肆意妄然的屠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应重鸣 “叫什么叫?” 九阙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对这个原本打算抓住自己,却半途而废的男人嗤之以鼻。 “既然想抓我,就算你另外一只手都断了,用牙咬也得用尽全力吧?这就放弃了?真没用。” “你!你不是人!你这个魔鬼!” 看着眼前对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势毫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无聊的应九阙,左亲王心里的恐惧悄然而生,越来越大。这样的应九阙,叫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此生都不想回忆起来的人。 十三年前,那个在战场上肆意屠杀的女人!那根本就不像个女人!这世上有哪个女人像她那样可以一只手举起八十斤的铁枪像穿肉串似的一枪串五个人! 那时候的左亲王只是个半大少年,轮不到他上战场,于是只能在一边的山坡上观战,而那个成为自己一生噩梦的女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一枪好几个人,像杀鸡一样,随意的很。那时候有好几百个英勇的士兵冲上去,但根本拦不住那个女人。她随意一挥手,就是一大捧的血肉挥洒起来,在地上堆积成一层又一层的肉泥。 即使北蛮向来以残忍着称,那个场景也未免太过可怕,那和左亲王印象里的女人完全不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物种。那就是个杀神!那一战,让所有人都记忆尤深,尤其是当初在场的草原勇士,此后好几个月根本不敢叫女人近身,主要是当初那个女人留给他们的印象太过可怕。 时至今日他依旧记得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个人是——应!重!鸣! 左亲王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此刻萎靡在地,自下而上的看着那个瘦弱的女人,也是这个时候他从九阙那张脸上发现了端倪。这女人为什么看起来如此面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捏碎自己手骨的动作,竟让左亲王有种既视感。她怎么和当初那个杀星有相似之处? 想到这里,左亲王轻声开口,就像一个害怕面对的噩梦。 “你叫什么?” “嗯?难道想伺机报复?你们竟然不关注朝廷派出来的钦差?虽然我们走的很隐蔽,但一走走这么多天,黔州的案子也已经报回京城,我不信你们不知道钦差的名字。” “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爱好,九阙当然愿意成全。 “应九阙。” 啧,说出来之后九阙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应该加上一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应九阙’是也?总觉得这样说出来会更霸气。 只是没想到他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了三个字,对面那个方才还阴险狡诈的左亲王像是丢了什么似的,一脸失态。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果然是她,我早就该想到,应九阙,应九阙……应重鸣……” 本来还默默观察他表情的九阙顿时板起了脸。左亲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她母亲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 左亲王这会儿像是还没醒过来似的,迷迷瞪瞪。就算九阙的语气对他来说堪称羞辱,但依旧轻飘飘的开口。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眼熟,原来你是她的女儿。我还以为那个人不会有后代留下,毕竟,那还算是个女人吗?竟然会有人愿意和她成亲生子?” 不管那个男人是谁,他都由衷的敬佩对方。 “……” 不是,这个左亲王是找抽吧?当着她这个女儿的面说母亲的坏话,脑子不正常……对了,他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 九阙直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目露凶光。 “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指望我会因为你这句话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不不不,我怎么敢这么想?那个女人可是悬在草原上空的利剑!即使她是大景人,也有无数的草原勇士敬佩。我早就知道那位将军力拔山河,没想到她的女儿也遗传了这点。不过你为何不同你母亲一样加入军队为国效力?难道是贪生怕死?肯定是随了你那爹!” 九阙好生无语。这个左亲王还分不分得清自己脚站在哪一边?不过这也算真情流露吧,原来她娘这么招人喜欢啊。不是说当初她娘以一己之力把北蛮揍的找不着北吗?为什么北面还那么多崇拜母亲的? 唔……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强者效应?不过她也觉得奇怪,为何应将军不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培养成当世武将。毕竟自己这一身力气还是遗传应将军的。虽说她没有尝试过战场上杀人,但就刚刚轻而易举将左亲王手上的骨头捏粉碎,再加上当初盖村子时一举手一抬脚就能将滚圆厚实的木头单手提起的情况来看,若是从军,必是一名猛将。 难道是因为姓林的不愿意? 啧!想起那个小人九阙就没好脸色。当初仗着应将军的事爬的那么快,可应将军一出事儿就把她唯一的女儿塞到农庄里,还想悄摸摸的动族谱。若不是前些日子她那一闹,现在她还是林家人呢。真是既要又要,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了。 “随不随我那便宜爹倒是不清楚,不过你今天要受罪了。要求饶吗?” “……若是别人,肯定不会。可你既然是应将军的女儿,输给你也不丢人。来吧,把我抓起来吧。不过就算你是应将军的女儿,不能说的我还是不会说。” 瞧把你给能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了? 九阙面无表情的给了这面带微笑的左亲王一脚,面对身后那几个草原人的怒目而视,九阙毫不在意,谁让她总觉得左亲王的笑容不怀好意呢! 此刻九阙回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滨阳王’,似笑非笑。 “说起来,当初王爷似乎与我母亲并称战场双子星,母亲死于北蛮手下,也算夙愿得偿,求仁得仁。倒是王爷,怎么甘于和北蛮人合作?怎么,如今的大景不是你们景家人的天下?” ‘滨阳王’沉默片刻,突然冷笑出声。 “这时候还装模作样就没什么意思了吧?我不信你刚到,否则出手的时机怎么会如此巧妙?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还装什么?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天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破防 哇,这个‘滨阳王还真是挺有骨气的,九阙一向比较欣赏有骨气的人,所以她上去就给了对方一个耳光。 她的力气有多大方才左亲王已经亲身验证过。那个看上去就身体不太好的‘滨阳王’被这一个耳刮子直接扇倒在地,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呼吸出来。 ‘滨阳王’艰难的抬起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里边儿还夹杂着两颗牙齿。他似乎是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若无其事的九阙。 “你!你竟然敢打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就是假的‘滨阳王’吗?难道你是真的?” ‘滨阳王’气的一噎,他当然想过自己被发现的情景,但那绝不包括被如此羞辱。更何况,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不知道偷听到了多少自己私底下说的话。这种情况实在超出‘滨阳王的预料,叫他一时间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 他急促的喘息几声,刚才一直没出声,就是为了避免被这个女钦差发现,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没想到,一点儿都没起效果。反而招来了如此恶心的羞辱。不过难道这个女人以为如此做就能摧毁他的心理?还差的远。 指了指那扇屏风,‘滨阳王’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你这次来就是为了里面那个男人?别枉费心机了,他中了我的毒,只要我不愿意,他就一直是这个活死人的状态。堂堂大景战神,十几年前纵横沙场的双子星之一,却要被我这个无名小卒毒倒,当真是可怜。” 九阙的拳头默默握紧了。她知道或许这个男人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苦衷,但九阙实在懒得听了。每个人都有苦衷,难道每个有苦衷的人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去肆意伤害别人?而且这个男人明明知道滨阳王的位置有多重要,却还是下手了,也知道食盐对大景的重要性还是与北蛮联手。像这种明知故犯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而且看这样子假的滨阳王未必不喜欢如今的状态,毕竟他不是特别喜欢权力?之前还跟真王爷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扎心窝子的话,必不是个好人。 九阙的拳头蠢蠢欲动,旁边那几个北蛮人已经机智的选择了安静。也不知道另外那个女人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让他们直到现在还浑身发软,只有嘴巴能说出话,但声音也很低,完全绝了他们向外面求助的可能。再加上这个年轻点儿的女人还是个疯的,力气那么大,据说还是当初另一位双子星应重鸣将军唯一的后人。刚刚那么一捏就把自家左亲王的手骨完全捏碎。谁知道她一旦发力会不会把他们都打成面袋子? 所以此刻这几个北蛮人就格外崇拜依旧敢挑衅的‘滨阳王’。他是真的不怕死吗?不过原来真正的滨阳王已经被取代了,怪不得如今的王爷愿意与他们草原合作。之前可汗和几位王爷都觉得奇怪,甚至一度认为这是个陷阱,可从盐城送出去的白花花的盐却不是这么说的。以前还抱着景潮生要是真像现在这么疯就好了的想法,要不然他们还真在大景找不到身份足够高,权力足够大,并且愿意无条件和他们合作的人。 现在看来,果然人的欲望不能太大,假的王爷被发现,他们之间的合作估计到此为止了。虽说已经对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不抱希望,但是能在此之前少受点儿苦,他们还是挺愿意的。至于那个自己发疯还差点连累他们的假王爷,那些北蛮人那叫一个怒目而视!自己疯自己的,别连累他们啊!他们可不想被打掉几颗牙!牙打掉了还怎么吃饭?开玩笑,他们可是最凶猛,最英勇的草原狼,绝对不能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被一个女人打掉牙。 而旁边,假王爷还在大声叫嚣。 “来啊,杀了我!杀了我,真正的滨阳王也活不了!” “呃……” 九阙还从未见过这么自讨苦吃的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然后在对方开口的瞬间强行插嘴。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滨阳王’差点被噎死,于是对着九阙怒目而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明明是她让自己说话的,却是自己开口的前一刻截住自己的话头。简直无耻之尤!无…… “不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掐死你。” 算了,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滨阳王’老老实实的闭嘴就却却不肯放过他。一只手拎起对方,轻轻松松的来到真王爷躺着的地方,表情那叫一个温柔。 说来也奇怪,假王爷明明和真王爷同处一室过了三年之久,却从没有像这一刻充满了对对方的恐惧。‘滨阳王’真的会醒吗?在被迫躺在床上三年之后,面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王爷会不会直接一刀杀了他?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看着那张熟悉的刻入骨髓的脸,假王爷惊觉自己在发抖。 而下一刻,身边这个力大如牛的女人说的话更让他恐惧。 “崔前辈,我记得你好像会分筋错骨手,但还从未见你展示过,眼下有个现成的材料,不如你试一试,看看自己是否熟练?哦,对了,不过还是得小心别把他弄死了,毕竟我还要留着他带到京城,在万众瞩目之下砍头谢罪。毕竟毒害王爷假扮皇亲国戚,这项罪名足够他夷三族了。” 崔逐风其实第一反应有些茫然,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分筋错骨手,而且这是什么东西?她好像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一门武功,但是抬眼看看九阙那双闪着活泼光芒的眼,崔逐风立马明白,十分配合的上前一步揪住那个假王爷瑟瑟发抖的肩膀就要用力。 原本还坚贞不屈,慷慨之言的假王爷在对方握住自己肩膀的一瞬间尖叫出声。 “不!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还有景潮生,你们不想让他活了。想让他继续这么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过一辈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投罗网 “所以……就算现在杀了你,滨阳王也还是能活着?” 假王爷不可置信的看一眼九阙,这个女人刚刚竟然在套自己的话,她还有没有心啊?这种情况下都能那么理智,该说不愧是应重鸣的女儿吗? 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承认?假王爷继续嘴硬。 “当然不是。说实在话,他身上中的并不是毒,而是生死蛊。蛊毒听说过吗?我要是死了,不出三日,他照样暴毙!我这条命是小事儿,可堂堂大景王爷与北蛮勾结贩卖私盐,铁器甚至女人!这个罪名传出去足够他遗臭万年了,更何况他还与朝中皇子勾连,意图谋朝篡位!你母亲可是应重鸣!她和景潮生并称双子星,战场上也算惺惺相惜。你作为应崇明的女儿,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的故交死于非命,而且背负这么屈辱的罪名?” “……” 九阙砸吧砸吧嘴,总觉得对方有点儿有恃无恐。不过话说回来,她也觉得奇怪,对方凭什么认定自己会看在这个名号的份儿上帮滨阳王?当然了,面对这样一个英雄,九阙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她绝对不是因为这个情分才帮忙的。九阙相信此时此地换了任何一个大景人在这儿,都会选择出手相助。 就是这个假王爷的表现叫人恨得牙痒痒啊。 “你狗叫什么?你要是这么爱国,为什么要和北蛮勾结?而且你说的这些罪名,都是你自己做的吧?现在你为滨阳王委屈了,不觉得很可笑?要真是为王爷着想,你就不会这么做了不是吗?” “你……” 那个假王爷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恨恨的咬牙,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九阙的霉头,只能强行闭嘴。 但九阙可不会那么好心在这个时候放过他,一脚将那个男人踹起来,刚好倒在真正的王爷床榻边,一低头就能看见滨阳王的睡脸,原本他被重击鲜血要喷出来,但下一刻却狼狈不堪的别过脸去,甚至伸出手接住嘴边滴落的血迹,不让它落在滨阳王脸上。 咦? 九阙若有所思的看着假王爷,这人的表现有些古怪啊。正常人装上别人的脸,甚至为了和别人一模一样,只能日复一日的学习旁人的举动,失去自我。这样的人生,难保不会迁怒正主吧?人性就是如此复杂,就算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依旧会不由自主迁怒。 可若是讨厌滨阳王,假王爷为何要如此重视对方? 呃,总不能是喜欢滨阳王吧? 九阙低头看着狼狈的假王爷,意有所指。 “我还以为你讨厌滨阳王,不然也不会顶着他的名头做这些恶事,你难道不知,仅和北蛮勾结贩卖私盐等物,就足以将滨阳王钉在耻辱柱上?你想让他遗臭万年?青史上留下恶名?” “我,不,我只是……” 假王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倒是旁边的左亲王几个北蛮人有些受不了了。说起来,他们不是北蛮,明明是草原啊!这些大景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喊着北蛮北蛮,真是够了啊,大景人就是这点儿不好,自诩文明之都,就把别人称作蛮夷。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草原人被称为北蛮,更南边儿的南苗国被称为南夷。私底下喊喊也就算了,当着他们草原人的面还这么称呼,是不是有点儿不讲武德啊?就这还自认为是礼仪之邦呢! 当然了,他们也就心里叨咕叨咕,万万不敢摆在明面上,毕竟他们现在可是阶下囚。 这时候九阙也失去了耐心,面无表情的逼视着对方,心里琢磨要不要让崔前辈现在动手。不过就在她琢磨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的还有某个焦灼而熟悉的声音。 “不好了王爷!之前咱们说的女钦差还真和百衣淳他们一道儿走!我突然想起之前应付百衣淳的时候,她旁边确实有个年轻女人,难道那就是朝廷派的钦差?可恶,她竟然还假做百衣淳的堂妹,真真可恶!无耻!你们干嘛?让开!我要进去!我有要事禀报,要是耽误了盐城的大事儿,你们赔得了吗?” 说话间,那位之前才离开的赵将军重新折返,并且霸道挥退了这屋子外边儿守着的护卫,干脆利落的推开门。只是赵将军没想到自己第一眼看见的竟不是那位叔父,而是几个瞪视自己的北蛮人? 说实在话,赵将军自然知道‘滨阳王’和草原勾结,毕竟每年要输送那么多的食盐过去。出于某种自保的心理,赵将军对一切都缄默不言,全当自己不清楚。这也是为了将来东窗事发自己能留得一条性命,不过他显然太过单纯。若有朝一日盐城的事儿发,他作为滨阳王最疼爱的侄子,并且这些年来贩卖私盐没少赚钱,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他? 没想到竟然和这些粗野的草原人碰在一起,赵将军当即就想离开,只是门在他身后刷的一下合上了。 下一秒眼前黑影一闪,赵将军就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体不能动。然后他眼前就出现了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这不正是刚刚自己口中所说的钦差吗? 应九阙‘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 “赵将军,半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刚刚你是在找我?嗨,看来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不?我提前进来,刚好碰到你。就是不知道赵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儿?需不需要帮忙?” “我,不,我不需要。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做,你先放开本将军!我全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而且我本来就是无辜的,我什么也没做,就算你是钦差,难道可以随便给人定罪?” “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空口无凭,就这么诬陷人?我可是个正经钦差,不会因为撞见赵将军贩卖私盐,哄抬盐价,就对您有别样看法。你放心,今儿个咱们谁也跑不了,乖乖把所有都交代了,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没想到这赵将军的心理素质还挺强,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假不假不需要你说 说实在话,当这些人被控制住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下场。崔前辈的武艺实在太高强了,对付这几个简直绰绰有余,所以赵将军虽然嘴硬的很,但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已经缴械投降。 并且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当得知这个赵将军也参与到买卖人口一事时,九阙的火气都憋不住了。好!好啊,这一个个的都知法犯法,是吧?他们本来就是大景人,也做了大景的官儿,却不为大景的百姓着想。反而踩着无辜之人的血肉站在高处,还要回过头来嘲笑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篝,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所售卖的食盐价格远超当今陛下所定的盐价?你难道不知廉价的重要?!就在盐城,这个盛产食盐的地方,竟然有百姓吃不起最低品质的盐,只能用醋布来骗嘴巴果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赵篝张张嘴巴,最后还是放弃了。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确实知道价格高了。可如果价格不高,我从哪儿赚钱?你以为这个将军是好当的?我不需要到处打点?可既然要打点,我又没钱,只能从这些地方搞钱。与其责怪我,不如睁开眼睛看看,整个官场又有哪里不需要打点?!全天下都是这样,凭什么只有我要被责备?你们这些京城的官儿占据天时地利,从小也是衣食无忧,哪里懂得像我们这种人爬到高处有多艰难。” 九阙冷笑出声,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一次了,之前的梁恒少年得意平步青云,却依旧不觉得满足。认为世家大族的存在阻碍了他前进的脚步,甚至因此不惜投靠朝中皇子,做尽了亏心事,可是当九阙问的时候,却并没有从他的态度里感到明确的悔意,或许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做的更隐蔽一些。 又或许觉得自己太过倒霉,竟然被发现了。可这一切并不是别人的罪过,明明是他们自己守不住本心,却回过头来怨别人。 再者…… “可你所说的这一切和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就活该被高价盐逼的只能用醋布吗?还有那些盐场的盐工,之前明明是你们以高价利诱,承诺会给他们极高的工钱,可后来不仅工钱不见,还巧用手段将他们变为奴隶。我大景朝开国之初,当今陛下就已经昭告天下,废除奴隶制。这道旨意传了整整十遍,力保每个郡县都能熟知。难道你不知晓?” “你明知道陛下定下的盐价,也明知道奴隶已经被废除,却偏偏要做这违反律法之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赵篝瑟瑟发抖。 这天底下每个犯罪的人或许都曾经在心里默默想过被抓那天是什么场景。但就算在脑海里演练了千遍万遍,等真正事发那一天,还是会控制不住害怕。 他此刻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想要想起什么事能够延缓自己的死期。可他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根本没有做过这种耗费精力的事儿,一时间竟想不起来,直到眼角的余光撇过旁边儿床榻,眼睛顿时亮起来! “可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听命行事,整个盐城都是王爷的属地,我作为王爷的下属,自然只能听他的命令行事。最多算是个从犯。而且你所说的那些与北蛮交易,我并没有插手其中。说句实话,下官确实发现王爷的行为有异常,可我不敢反对,也不敢插手,毕竟他不仅是王爷,还是我的叔父。这种情况下我能怎么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一招祸水东引,就连那奄奄一息的假王爷都忍不住多看了赵篝一眼。虽然他早就知道这是个没用的蠢货,但今天还是觉得长见识了。难道他以为在被抓了个现行的情况下,找别人顶罪就够了?真是愚蠢至极。 假王爷只是看了赵篝一眼就觉得伤脑子,干脆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昏迷中的‘滨阳王’。天道有常,谁做了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漏。更何况赵篝那个蠢货有能力把自己做过的事儿扫干净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他大概是活不了了,不过倒想看看那些背后高高在上,轻而易举掌控他人人生性命的高贵人物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那些人大概以为他就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棋子,可是,谁规定棋子就不能翻身而起,做执棋人呢?他可不像梁恒那个蠢货,心心念念背后的主子会去救他。自己要是死了,总得在死之前拽下来几个位高权重之人陪葬吧?要不然他这条贱命还真没人放在心上。 看着赵篝拙劣的表演,九阙都不忍心戳破他,但再不‘忍心’也没法子,十分遗憾的告诉对方。 “只凭你一张嘴,定不了滨阳王罪,除非你有确切的人证物证。” 赵篝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说了实话。 “我就是证人,现在这个滨阳王是假货。真正的王爷早在三年前就被他控制,至今下落不明。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但我位卑职小,无法与假王爷抗衡。所以一直隐忍,但这些年陆陆续续我也收集了不少证据。若是钦差大人需要,即刻奉上,只求大人看在首告的份上,减轻我的罪责。” 原来这个赵篝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私底下玩这种小把戏还是挺在行的。 九阙确实需要这些证据,于是点了点头。赵篝立马表示愿意现在就去把证据带过来,结果却得到了这位钦差大人似笑非笑的一瞥。 “想跟我玩儿这招?谁知道你这一出去会不会大喊有刺客,然后把这间屋子围个结实,让我插翅难逃?” 赵篝当即心里就是狠狠一跳,十分谦卑的表示。 “我怎么敢呢?下官是真心实意想要把证据带过来。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跟在我身边,直到确保下官把证据带过来。” 对于他这点儿小心思,九阙根本不惜的搭理,十分干脆利落的拒绝,转头就准备联系淳于霜等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们难道能做的更好? 来之前他们定了信号,在确保这里已经拿下的情况下,崔前辈轻轻点了点脚尖,轻而易举的来到房顶,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一声低哑的虫鸣响起,还在王府里与侍卫们捉迷藏的魏渊等人顿时听到,明白崔前辈她们已经得手,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来。 与此同时,九阙清了清嗓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吩咐,把‘滨阳王’吓了一跳,因为他的声音与滨阳王一模一样,可假王爷学了足足十年才学的跟真王爷一模一样。这个年轻的女钦差来到盐城不过一日,甚至根本没听过真王爷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了他讲话就能模仿的一模一样?还是这个女人,或者说这女人背后的皇帝早就有所准备? 其实这一招还是之前建村的时候跟着里面的老人学的。不得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虽说需要进村子的都是些孤寡老人,可他们会的本领许多人听都没听过,就像九阙自己。她也算是有天分的,但还是跟着那位老人学了整整十天才勉强学会。再加上外面那些侍卫对滨阳王十分顺从,因此也没细想,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静静按照王爷的吩咐办。 而百衣淳原本以为九阙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这才大大咧咧的跟着一起过来,没想到一踏进小院的门,就迎面看到足足几十个武艺高强的侍卫齐刷刷盯着自己看,顿时吓了一跳。 这不会是个阴谋吧? 但下一刻她就发现这些虎视眈眈的侍卫只是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并没有上前做出攻击的举动。放下一半心的同时对九阙的本事更幸福了。这可真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官儿!是的,就算九阙明面上的官职只有六品,但百衣淳就是坚定的认为她以后绝对能扶摇直上,做个天大的官儿。 要不然怎么他们在引着滨阳王府的侍卫跑了几圈儿之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进这个守卫森严的小院了。 “进来吧。” 百衣淳魏渊淡定自若的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诡异的局面,怪不得他们前脚进去,后脚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原来里边儿这些个都成了阶下囚啊。 嘶,这怎么还有北蛮人?那边儿人的长相和大景有着天壤之别,脸部轮廓更为深刻,而且眼珠子大多不是黑色。不过这会儿一个赛一个的老实,其中一个手上的骨头都被捏碎了,这会儿肿胀的跟个面袋子似的,看起来诡异的很。 “九阙,这是?” “崔前辈英明神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些个全给按下去,咱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真正的滨阳王被下毒控制,现在这个是冒名顶替。那些劳民伤财的政令都是假王爷下达。而且,他还朝北蛮贩卖私盐,明码标价售卖百姓,还有铁器。这几个北蛮人就是今年过来商讨货物总量的,那边手受伤的那个,好像是北蛮的左亲王。算是个分量不轻的俘虏。” “嘶——”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是亲耳听到这里边儿的官司之后,两人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坑害皇亲国戚,假冒王爷,贩卖盐铁,还是给敌对的北蛮,这数罪并罚,就算有一千个假王爷都不够砍! 魏渊一瞬间想起之前无忧洞里那些至今依旧找不到的女子,询问的看向九阙,得到点头示意之后,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原来那些至今找不到的女子孩童竟是被自己国家的人卖给了敌对国!北蛮人向来残忍厮杀,之前屡次进攻边关,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就算京城中的百姓很少见到货真价实的北蛮人,但同为大景百姓,每每听到边关同胞们的遭遇都心痛不已。恨不得亲身上阵将那些胆大妄为的北蛮人尽数砍杀。可现在,竟有人将自己的同胞卖给异国他乡,这种举动与卖国何异?更何况他们还贩卖盐铁给北蛮,不知道现在北蛮和大厅正在打仗吗? “你可知你卖过去的每一粒盐,每一块儿铁器,都会成为砍向我大景将士的利刃!身为大景人,你怎可通敌卖国?” 魏渊虽生于宫廷,很少吃苦,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这么高大,有自保的能力。很小的时候,战乱四起。他的父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死于北蛮人手下!温热的血液从父母身上喷涌而出,洒满全身时那种黏腻潮湿的感觉,魏渊直到现在依旧牢牢记得。 虽说后来被义父收养,可这段经历依旧是他心中无法言说的痛。虽然无法亲自踏上战场砍下敌人的狗头,但魏渊一直在默默关注边关这场战争。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人在这种关键时刻通敌卖国! 那个‘滨阳王’今天受了太多刺激,又被九阙打了好几下,半死不活的,不过在听到这句话时依旧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愿通敌卖国?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强行逼迫,甚至杀尽我的父母亲人,我怎么会做这些事?难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大景人?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国家带来巨大伤害?可我有选择吗?你觉得我有选择吗?像我这种小人物,挣扎着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我有什么资格去反抗?别把这些罪名都安在我头上。有本事你们就去找真正的幕后黑手,杀了他啊!” 这一连串的话耗费了他太多精力,说完之后假王爷萎靡在地,粗喘不已。他看一眼依旧昏迷的假王爷,眼中含泪。 难道他不知道滨阳王是大景的战神?可他有什么办法?甚至这些年来他有些怨恨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这张和他长得相似的脸,也不必遭受这么多的折磨痛苦,削肉剥骨,亲人尽丧,甚至还要做个假傀儡,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哈,这些人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自己。若是换成他们,难道能做的更好? 真是无知者无畏。 魏渊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会儿被他这一连串话说的一时语塞,面色铁青。 第一百五十七章 蠢货的生存之道 九阙见状皱了皱眉。 “别把这一切都怪在别人头上,如果不是你自己自制力差造成如今种种后果,哪还轮得到你来怪其他人?我知道你的意思,责怪别人总比责怪自己要简单的多,可是,到今天这种情形,你还是要怪其他人,未免太过自欺欺人。总而言之,这件事我会接手,谁是谁非自有真相来说明,不必这么骗人。” “我……” 对着九阙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离开,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九阙才松了口气。这世上有种人,擅长将自己的过错归罪于别人,而且他们还异常灵敏,十分清楚别人的痛脚在哪里。放着他毫无遮拦的跟魏渊等人相处,九阙还担心对方在搞幺蛾子。 赵篝本来已经将脸面彻底抛下,以为这样能给自己换来一线生机。没想到他都这样丢脸了,可那个狠心的女人依旧视若无睹。这世上难道真有不在意别人是非的人吗?但凡有一点儿良心,都不会对他这悲惨的过去置若罔闻吧? 可惜呀,赵篝这纯粹是自我脑补太过严重,九阙在了解真相的现在,不直接给他两拳都算是自控力格外优秀,更别提帮他们了。这世上值得帮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要放弃别人来帮这些犯罪的人? 在发现自己的苦苦哀求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效果之后,赵篝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旁门歪道。既然这个女人如此心狠,无论怎么哀求都不肯搭救,他还何必跟着对方去京城?像他这样的人,哪怕回到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而还要被世人唾弃,何苦来哉? 这个女情差错就错在敢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破船还有三斤钉。就算他是个没用的下属,可盐城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方。就算真正的滨阳王也不知道他手底下到底有多少后手,更何况是这个假货呢?这些年来他们彼此提防,从不肯吐露真正的后手。想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吧! 然而还没等赵篝付出行动,就听到那个油盐不进的女人漫不经心的开口。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首告者有功,会酌情削减罪行。像你这样的,给出的情报越多越详细,就越能得到嘉奖。如此功过相抵之下,说不定还真能留一条性命。不过就你目前所给的这些证据来看,还是太少了。倒是这个假王爷,我相信你知道的比赵将军还要多。若是能不计前嫌尽数说出,说不定陛下宽宏大量,还真能留你一条性命。” 假王爷冷笑一声,根本不相信九阙所言。他想说自己熟读大景律法,从没见过有这么一条。可他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惊恐的看着面前那个似有遗憾的女人,假王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成了个伐子。而更让人绝望的是,那个被钓过来的蠢货根本意识不到对方只是在说谎。 果不其然,下一刻,赵篝匆忙开口。 “不,钦差大人,我知道的肯定比他更详细!就比如我知道他和朝中哪位皇子有勾结,我手里有他们相互勾连的证据。毕竟盐城的食盐富甲天下,贩卖私盐所得的银钱并不在盐城,反而如流水般涌上京城某个皇子府邸。这难道不算他们与皇子相互勾结意图谋朝篡位的证据?” “哦?真有此事!本官只是怀疑他们与皇子相互勾结,但还不知,他们当真如此行事。嗯……” 赵篝渴望的看着,九阙,下一刻就从对方口中听到了肯定的答复。 “若你所言为真,这当然算是一条重大的线索。不过仅凭你一两句话还无法定罪,毕竟对方可是皇子。” 赵篝对此深表认同,毕竟那可是皇帝的亲儿子!若是没有实质性能将对方一把钉死的证据,他还真不敢站出来挑头承认。本来以前他也不敢,可现在自己的性命就要到此为止了,为了活命,还有谁供不出来的?果然,接下来,赵篝就如流水一般供出了这些这些年盐城与京城皇子府之间的流水往来。 “假王爷书房里有一尊白玉美人羊脂瓶,那种等级的羊脂玉,还有大师级的雕工,可不是盐城能供出来的。那是皇子为了奖励他的忠诚特意送过来的。我之前发现那座明显超过规格的美人瓶,感到好奇,还私底下查过,在那美人瓶底部有皇家官窑的印章。官窑出品,每一个都有相应编号。大人若是不行,可以联系皇家官窑一探究竟,看看那座羊脂玉美人瓶最开始是给谁的,不就一目了然了?” 紧接着赵篝还把那个瓶子的编号说出来,整的有板有眼的,让人不由得相信,九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你说的也有道理。” 见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就在前方,赵篝欣喜若狂,立马从记忆的角落里抓出来好几条假王爷和京城皇子勾结的证据,一点点说出来,只把假王爷的脸说的惨白如血。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一直都知道赵构是个蠢货,倒是没想到这个蠢货私底下竟有这么多小心思,可惜他这点儿小心思全用在自己人身上了,这个蠢货难道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和他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而且他肯定是恨毒了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私底下收藏这么多证据。但假王爷好奇的一点是,既然对方这么恨自己,可这些年来靠着自己的帮助在盐城过的顺风顺水,倒也没见他嫌弃。 果然这世上,只有权力最蛊惑人心。 “……大人,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您看这些线索都有用吗?” “嗯……当然有用,好了,赵将军暂且稍安勿躁,等着本官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数禀告陛下,看陛下如何处理。届时会把将军的功劳说出,如何减刑就看将军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是是是!大人所言甚是,小人一定安分守己,不给他人增添麻烦。” 见赵篝点头哈腰的退下,九阙搓着下巴若有所思。魏渊兄怎么还不回来?她还等着谢明尘出马救滨阳王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到底是谁倒霉? 事实上此刻淳于霜与谢明尘正在经历一场生死时速,他们两个明明好端端在滨阳王外面等着,因为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所以十分安静。可谁曾想到,滨阳王府刚开始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紧接着就像热水滚沸一般,扑嗒扑嗒的冒出许多人来。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目如鹰隼,恨不得将方圆十里内所有异样的东西都抓起来。 淳于霜甚至耳尖的听到为首之人的吩咐。 “就算是一只猫也不能让它给我跑了,全都给我抓回来!” 至于吗?她就想问问这至于吗?不过转念一想,里边儿的侍卫有这么大动静,说不定是九阙他们搞了件大事儿。一想到这里,淳于霜可就不瞌睡了。 或许是他们两个时运不济,正在乖巧假装良民之际,一只橘猫或许是被这动静惊扰,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飞速朝这边儿窜来。那些侍卫本来就神经紧绷,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东西快速窜过去,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接二连三的朝着这边儿赶来。 淳于霜和谢明尘彼此对视一眼,静悄悄的朝着深处走去。只是他们两个毕竟是文人,一点儿武力基础都没有,哪怕此刻加快了脚步,也比不过身后那些如狼似虎扑过来的侍卫。身后的脚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二人额角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不是,他们明明已经安静挡在府外,为什么还是这么倒霉会被人发现?刚刚那只惹祸的小猫这会儿已经不知窜到哪儿去了。这可苦了他们两个无辜之人。而且淳于霜方才明明看到哪怕是不巧路过的百姓也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给抓了去,更何况是他们两个生面孔? 但很不巧,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堵墙,原来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二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着急。之前那些武力担当都进王府吸引注意力去了,他们两个身边本来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但刚刚被他们打发去买药材了。那药材铺距离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不过几步之遥,谁曾想到这须臾之间竟然也会发生意外? “下回打死都不让他们离开身边半步,这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谢小太医,到底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我觉得咱们两个都挺倒霉的。” 谢明尘慢吞吞的说出这句话,眼睛不停逡巡,想要在这死胡同里找条生路。方才把侍卫打发去买药,他也同意了,毕竟那药铺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近了,买个药需要多长时间?半柱香的时间都不用吧?可谁曾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倒霉,几乎就在那些侍卫前脚踏进药铺的瞬间,王府就稀里哗啦跑出来一大堆侍卫。 这他们还真怪不了别人。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那些侍卫即将出现在巷子口的瞬间,淳于霜脚腕突然一紧,神情紧绷的她下意识就要反抗,但一低头,顿时愣住了。右面墙脚下竟然有个隐蔽的狗洞,此刻从狗洞里钻出来一个小姑娘的脸,一脸紧张的给他们打手势。 时间紧迫,危机时刻两人根本顾不上钻狗洞是不是合乎体统,再加上他们两个根本不在意这种东西,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这一刻爆发了自己全部的行动力,刷刷两下就钻了进去,那个小姑娘在谢明尘钻进去的瞬间搬起旁边一块扁石头就挡住了洞口。 淳于霜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紧随其后的侍卫大致看了一眼,巷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也没在意,转身去前面的巷子里搜查去了。 确定外面再没有声音传来之后,两人齐刷刷松了口气,然后一低头就对上了一个略显眼熟的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等等,这小姑娘怎么看起来十分面熟啊? 淳于霜很快就想起对方的身份,这不是之前卖臊子面那家老板的女儿吗? 此刻小姑娘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看,右手还轻轻抚摸着一只…… 半人高的大黑狗?! 淳于霜估计就是一个哆嗦,想她天不怕地不怕,敢在满是男人的官场里厮杀,敢跟自己父母顶嘴争吵甚至决裂,但天不怕地不怕的淳于霜唯独怕狗!因为她很小的时候被狗咬过,从那以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说是这么大看起来这么凶猛的狗,就算是小奶狗她都害怕。这会儿面色发白,嘴唇微颤,瞳孔放大,几乎要厥过去。 还是身为大夫的谢明尘注意到淳于霜的异常,连忙掐住她的人中,狠狠掐了一下,才把即将晕过去的淳于霜唤醒。 而那个小姑娘也注意到这位大姐姐的异常,连忙让那条大黑狗离开。 “大黑,去!先去找娘。姐姐你别害怕,我家大黑看起来凶猛,但是其实很乖的,你看,它都没出声。”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只大黑狗从他们进来那一刻都一直就一直保持安静,只有那双凶猛的兽瞳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两个陌生人。这小姑娘还不如不解释,一解释淳于霜简直要当即躺到地上。 好在那条大黑狗盯着两人看了会儿,发现他们没什么威胁之后摇了摇尾巴,慢吞吞往前院儿去了。 等那条大黑狗走出足够的距离,淳于霜才猛然大喘一口气,算是活过来了。 “这,这条狗不错啊,忠心护主,是小姑娘你养的吗?” “姐姐,你不害怕了吗?大黑是我爹之前上山打猎的时候捡回来的,听说好像是母狼生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不过大黑从小一直都很乖,就是这个子,越长越大。这个狗洞就是给它留的。” 怪不得。淳于霜刚刚还在疑惑什么样的人家会留这么大个狗洞,原来是家有恶犬。当然也多亏了大黑,这个狗洞足够两个成年人钻进来了。 只是,这小姑娘就这么莫名莫名其妙的伸手相助了?难道就不怕他们两个是坏人吗? 淳于霜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小姑娘很是欢快,跟之前在街上的样子不太一样,或许在家里比较轻松吧,一边带着他们往前院走,一边笑呵呵的解释。 “我记得你们,和之前那个买我们家面的大姐姐是一起来的。那个大姐姐付钱的时候多给了我们好多,所以你们一定都是好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旧事重忆 这样判断对方是好是坏也太草率了吧,但是瞅瞅这孩子的年纪,淳于霜又觉得无话可说。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刚刚也多亏了她,要不然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就要被抓住了。 不过他们不能在这孩子家里久待,若是那王府侍卫不满足于街上搜人,还想对民房搜查,发现他们两个在此处,那可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他俩倒是不担心被抓,可要是连累这对母女,可就于心难安了。 “多谢小姑娘方才仗义出手,我们两个这就走了,免得连累你们。” “难道哥哥姐姐你们是坏人吗?” “当然不是。” “可如果你们不是坏人,为什么说会连累我们?爹在家的时候,经常说要我做个会在旁人危难之时出手相助的好人,我这么做难道不对吗?” “这个……” 淳于霜其实没什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经历,毕竟她家里是那个情况,几个哥哥家里的孩子与她也不太亲近,不过淳于霜也不喜欢那几个小白眼儿狼。 她还记得那几个小孩儿小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大概是没经过大人的荼毒,所以淳于霜对那几个小白眼狼还算不错,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侄子用一种天真又恶毒的语气说。 “姑姑,你不是很有钱吗?给我钱,我要去买糖葫芦。” “你不是刚刚才吃过吗?糖葫芦不能常吃,会吃坏牙齿,到时候你就咬不动肉了。”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吃坏牙齿?你果然和爹娘说的那样是个白眼狼!你现在不对我好点儿,等你老了以后我才不会给你养老摔盆儿!” “……我为什么需要你给我养老摔盆儿?” “当然是因为你嫁不出去!爹说你都已经快三十了,根本没有好男人会要你。你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反正你死了以后钱都得留给我。没有我这个当侄子的给你养老摔盆儿,我看你老了以后谁管你!快点儿给我银子!” “……” 当时淳于霜的心情怎么说呢?一塌糊涂,她从未想过让侄子给自己养老。之所以对他们好也是发自真心,没想到对方却以为这是一桩交易。 她当即大发雷霆,才不管这个臭小子有多受家里人宠爱,直接拉过来就是一顿暴揍,打的那大侄子哭天抹泪的,把全家人都给招过来了。 淳于霜那时候还天真的认为爹娘会站在她这一边儿,毕竟自己是长辈。没想到她那个软弱了一辈子的娘却对她发火。 “你喊什么喊?这可是你亲侄子。你要是嫁不出去,以后他还要给你养老。你现在还不赶紧对他好点儿?!” “……所以这些话是你教他的。” “我,我有说错吗?你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少,以你这脾气怎么可能嫁得了好人家?” “好了,你不用说了。” 当时她全家人就惊讶了,淳于霜怎么敢这么跟自己的母亲说话?丝毫不讲孝道,她就不怕别人攻讦吗?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淳于霜认清了现实。她会为自己的母亲鸣不平,可悲哀的是,那个女人哪怕辛苦劳累了一辈子,也根本认不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甚至她根本不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是不对的。或许她还是多管闲事了,任由她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可是人啊,哪怕心里想的嘴上说的多狠,总会不由自主的改变主意。毕竟人这种东西,说绝情时是真绝情,可若论优柔寡断,总是不分场合。 “我这辈子不需要用成亲与否证明自己有没有用。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哪怕我日后死了曝尸荒野!也不需要你们的宝贝儿子给我收敛尸骨!我生自赤裸来,也将赤裸去,我不觉得丢人。” “唯一让我感到丢人的是有你们这样的家人,自己无能也见不得别人出色,鼠目寸光,只知道坐井观天。像你们这样的人能教导出来多出色的儿子,我都要睁大眼睛看着,十年后,你们这几个宝贝儿孙到底能不能出人头地!” 也是从那时候起,淳于霜和家里人的关系越来越紧绷,直到这次出京之前彻底决裂。 从回忆中抽出神来看看面前乖巧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儿,淳于霜就忍不住想叹息。世人的眼光为何如此浅薄?明明男女相同,各司其职,偏偏要有人对性别分个你高我低。就她那几个大小侄子,绑在一块儿也比不上面前这小姑娘精巧灵透。 俯下身子与这小姑娘平行对视,淳于霜语重心长的开口。 “那倒不是。小姑娘你说的很对,人生在世总要心怀善意,但这份善意也要带些锋芒,不然你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小姑娘立马开心起来。 “我就知道爹说的准没错……” 就在此刻,一个略显焦急的温柔女声传来。 “若华,怎么回事?大黑刚刚默不作声跑到跟前,不叫也不走,就知道摇尾巴,是不是你调皮……你们是?” 伴随着这道温柔的女声,一个眼熟的人影急匆匆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一条慢条斯理踏步的大黑狗。 面摊老板的记忆力显然不错,看到淳于霜二人的瞬间,就想起他们曾经在自己的面摊上出现过。但这会儿这两个人出现的时机不太妥当,尤其是结合着外面沸反盈天的搜查声,老板福灵心至。 “刚才外面经过的王府侍卫是来找你们的?” 淳于霜谢明尘二人对视一眼,觉得麻烦了。在这位老板高声喧闹前连忙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这位老板请放心,我们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方才被那不知所谓的王府侍卫追赶,慌不择路之下才进了你家后院,你放心,我们这就离开,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这位老板常年揉面,两条臂膀结实有力,说句实在话,打他们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是绰绰有余。当然,若是他们拼死搏斗,倒也不是没有反抗的机会,但对方身后那条半人高的大黑狗虎视眈眈…… 看那锋利的牙齿,鼓动的肌肉,尖利的爪子…… 还是别冒险了。 第一百六十章 总得收个尸吧 两人转身就准备走,没想到那位老板却轻声叫住了他们。 “二位不必如此,我相信你们的为人。之前在面摊上的时候,我听到与二位同行的那位小姐说话,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那位小姐还多给了我许多银子,我正心中有愧,二位如果不嫌弃,就先在寒舍休息片刻,等那些人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淳于霜两个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说起来九阙付银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没注意,而且看九阙理所当然的表情,也没察觉出异常,显然对此很是习惯。但就是这份善意,今天已经救他们两次了。难道他们以后出门也该多给别人点儿银子? 嘶,她(他)的存银好像不够啊。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 得到主人的允许,二人跟着这对母女来到屋中,不仅喝上了热茶,还吃上了香脆可口的小点心。不得不说这家主人不愧是卖饭食的,连做的家常点心都这么好吃。谢明尘先拿起一个尝了,然后对淳于霜点头。 连太医都觉得没问题,淳于霜借着吃点心的功夫熟练的跟对方拉家常,毕竟她之前做刑部司务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审问嫌犯这种杂事儿。而且刑部那些男人总是借着不好与女人有所牵扯,把那些不好惹的女嫌犯丢给自己。像这种在闲聊里降低对方警戒心,得到自己想要消息的本领早就磨练出来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淳于霜就意识到这家的男主人大概率出事了。 “是吗?大哥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呃,嫂子您放心,他指定不会外边儿有人,毕竟你看若华是个多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啊,您也是勤劳能干,换了谁都不会不管家里妻女的。说不定是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呢?” “我倒是真希望他被事儿绊住脚,也不希望他出事儿啊。那憨货只有一身力气能看,这要是出门儿在外,被人一骗一个准儿。这都出门儿三年了,也不知道到哪个犄角旮旯,现在连个音信都没有。说起来也奇怪,当初和他一起走的男人们一个回来的也没有。要说他自个儿傻也就算了,可总不能一块儿出门儿的男人们都傻吧?而且不瞒小姐,我家男人虽然憨傻些,可因为有把子力气,再加上祖上荫庇,也是个小吏。可他这一走了之,家里的职位也没了。这也就算了。就算他不当官吏,我有卖面的手艺在,总能养活得了一家人。可现在问题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说着说着,这位坚强的老板眼中渐渐湿润,别过脸去,在脸上擦拭。 淳于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旁边的谢明尘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见吸引到淳于霜的注意力之后,谢明尘用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三’字儿。 写这个干嘛?这位老板的丈夫确实丢了三年之久…… 等等,三年?! 淳于霜当即打了个机灵,盐城出现异常的时间,好像就是三年前!难道说这位老板的丈夫也被抓到盐场去了?只是对方刚刚讳莫如深,没有细说。淳于霜斟酌了一下语气,谨慎开口。 “方姐姐,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问一句,当初大哥是和街坊邻居的男人们去盐场应征了吗?” 方大姐抹眼泪的动作一顿,迅速抬头,警惕看着淳于霜,另一只手已经将自己的女儿揽到身后,用身体护着。或许是察觉到主人的紧张,那条一直懒洋洋的大黑狗缓缓直起腰背,喉咙也发出呼噜声,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 可方大姐盯着淳于霜看了许久,却只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真诚纯挚的表情,犹豫片刻,最终轻轻点头。即便在自己家中,方大姐的声音也低的很,仿佛生怕隔墙有耳。 “这件事儿被官府压下了,当初我们的丈夫去盐场应召,却长久不回。你们应该也知道,滨阳王一向体恤爱民,我们这些平民的胆子也就大些。当初还想着去王府问个究竟,可谁曾想到王府强力镇压,并且严令我们不许谈及此事。还说我们的丈夫,兄弟,甚至父亲偷了盐场的银子一走了之,现在还没抓回来,但凡发现他们的踪迹都要报官,否则以同罪论之。” “我们没什么见识,还要照顾家中老小,更何况家里的男人们都不见了,那段时间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可最终还是敌不过王府权威,渐渐的,大家也就不敢讨论这件事儿。可我相信我家男人他虽然憨直些,却不是个坏人。他当初也曾跟着滨阳王在战场上厮杀,有一腔报国热血,这些年当个小官小吏,也没有凭借自己的职位谋取利益。否则当初他也不必为了多赚些银钱去盐场应征。” “我们的父亲丈夫兄弟丢了,却不能报官,甚至不能正大光明的提起。唉,我还好些,从小身子骨硬朗,还有门儿手艺,总能养活得起若华。隔壁家的王妹子,以前身体就不太健朗,家里男人丢了之后身子骨越来越差,还要支撑起一家生计,已经足足两日没出来过了。我得找个空档去看看怎么样了……” 越是听方老板讲述,淳于霜就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嘶,方老板的男人不会真在盐场吧?只是她之前也就在盐厂外边儿溜了一圈儿,甚至没有深入进去过,就匆忙赶到城里探查王府情况。就算方老板的男人真在盐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这种情况,就算说出来也是白白给方老板增添烦恼吧? 就在淳于霜决定先不开口之际,方老板却敏锐察觉到面前这位小姐眉目中的不忍与犹豫。这一刻,这个没读过书的女人仿佛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集中在这一瞬间,她直接扑通一下跪到那儿,还拉着自己的女儿一起。 “小姐,我知道您是贵人。您是不是知道我男人到底在哪儿?我跟他夫妻一场,这些年的情分不浅。若是他死了,我总得给他收个尸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救人 “您放心,我只想知道个答案,不会纠缠您。您若是知道,就请告诉我一声,我,整整三年了,我连他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总得让那个憨货知道,我这三年一直在等他。若华也等着他回来叫他一声爹爹……” 说着说着方老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若华虽然有些懵懂,但也听出了重点,跟着哇哇哭。 淳于霜整个人都麻了,忍不住侧脸看一眼谢明尘,没想到这个被九阙亲封为‘傻白甜’的小太医竟然别过脸去不肯跟自己的视线相交。好啊,这是等着把难题都交给自己解决! 不过话说回来,这母女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确实不太适合陌生男人帮忙劝慰。淳于霜悄悄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命途多舛。但还是十分熟练的将二人扶起来,语重心长的将前提条件都说给方老板听。 “芳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可能不符合你的预期,但确实是我亲眼所见。而且我没确定的事情也不敢跟你说。而且我知道的也很有限,若是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倒是可以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方老板连连点头,这三年来她日日等夜夜盼,都快成望夫石了。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儿夫君下落的可能,怎么也得抓住啊! 对方再三保证不会感到失望,淳于霜沉吟一下,才将自己在盐场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就是这样方姐姐。里面具体有谁有多少人,我没敢细看。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怕被别人发现就跑出来了。或许您的丈夫现在还在盐场,或许他还活着呢。您先别伤心,总会好的。” 方老板从淳于霜刚刚讲述开始,眼中就不停掉着泪珠。直到此刻,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她早就知道自家那个憨货肯定是出事了。但属实没想到当初盐场征召盐工一事竟有这样的内幕。而且她家那个憨货在盐场该受多少罪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天干重活。盐这东西虽然每日必吃,可真正炼盐的人总会被蛰疼。更别说是一刻不停的干活了。 可哭完之后方老板又觉得茫然。听贵人小姐这意思,当初那些男人们去了盐场之后就没能再出来,这整件事就是一场骗局,可整个盐城的人都知道,盐城偌大的盐场背后,真正的主人正是滨阳王啊。 滨阳王不仅是大景的战神,也是他们这块土地的恩人。当初王爷初初就藩,就将他们的税赋减掉两成。因为这项爱民之举盐城这些年不知多了多少刚出生的婴儿,因为大家都有粮食吃,不必将生下来却养不起的孩子丢弃。当初整个盐城都在感激王爷的善举,每当王爷出行,大家都十分高兴,甚至一起去围观。那时候的欢喜还历历在目。 可短短两年时间,人真的会变这么吗? 方老板茫然的看着对面的贵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这些年靠着一股毅力支撑起这个家,并且将女儿好好抚养长大。唯一的执念就是希望不知去了哪里的丈夫能早日归来,可现在虽然知道她的丈夫在哪里,可却找不回来,毕竟对方可是位高权重的王爷啊。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比得过王爷呢? 怪不得这位贵人小姐说这件事之前会让她不要失望,这根本就是个无解之题…… 就在方老板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淳于霜连忙安慰她。 “方老板放心,我以为有人就是之前给你付钱的那位。她刚正清明,眼里容不得饿死。这次她悄悄进城就是为了查明这件事。方姐姐,你刚刚也看到外面那些到处搜查的王府侍卫了吧?我怀疑正是因为她查到了紧要的东西,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所以你别担心,这件事一定很快就有结果,到时候我一定尽快通知你。” 方老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胡乱点头,她敏锐的从这位贵人所说的话中察觉到了一定的可能性。就比如之前那位出手大方的小姐,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有刚正清明这样的评判?这样的评价不像是对着一个贵族小姐,反而像是在评价一个官员,是的,像是在评价一个官儿。 就连盐场那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能听到在外面传进来的消息,盐城里能得到的消息就更多了,谁让他们盐城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呢。就在这一瞬间,方老板突兀想起了前些日子传进来的消息。 黔州那边不是有个京城来的青天大老爷吗?哦不,是女青天。据说那位女青天一来就把整个黔州搅了个翻天覆地,那个吃百姓肉和百姓写的梁恒知府都被拿下了。那个丧良心的知府还想跑,结果被百姓们硬生生打死了。 一想到传进来的消息,方老板就止不住的高兴。她认真盯着穿一双的眼睛,不自觉露出询问之意。 淳于霜其实是有些惊讶的,她也没说什么重要的消息,可对面这位方老板却能明白她的意思。不愧是在丈夫离开三年之后也能把这个家经营的井井有条的老板。 于是她点了点头,方老板眼中喜色欲浓。看来她丈夫归家有望了。 几人正在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细微的窸窣声,猛然想起那几个去药铺买药材的侍卫,淳于霜连忙起身,来到后院,隔着墙就听到那几个侍卫其中之一的轻声询问。 “淳于大人?谢太医?” 淳于霜松了口气,听说让他们进来,也不知道魏渊这几个手下是怎么发现他们在方老板家里的,不过他们那群人手里总有特殊的法子,淳于霜也不好奇。她更在意对方带过来的消息。 “怎么样?有消息吗?九阙他们如何了?” “大人放心,应大人已经掌握了王府,方才那些出来搜寻的王府侍卫也已经回去,这里面的情形很复杂,现在应大人邀请您二位入府,似乎是想要救一个人。” “救人?” 淳于霜谢明尘彼此对视一眼,有些惊讶,这个时候要去救谁?他们本能觉得,王府里的事儿有些复杂。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子母蛊 然而即便早就有心理准备,当二人看到那间屋子里的情形时还是忍不住的震惊。那个只知道吃兵血,啃百姓骨头的赵将军被捆了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几个北蛮人?当然了,这几个北蛮人完全没有印象里那种粗鲁,蛮横无理的形象,反而像个小鸡崽子似的乖巧蹲在角落里,安静极了。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一直在王府里发号施令的滨阳王竟然是个假王爷,真正的王爷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下毒,昏迷在床,神鬼不知了。 那个假王爷此刻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躺在真王爷床榻边。那双眼睛微微闭着,不肯与任何人视线相接,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这会儿也安静的很,完全没有之前跟九阙叫嚣的嚣张。 不是,他们两个不就在王府外面待了小半日吗?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九阙,这……” “事情比较复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觉得棘手,不过现在还是请谢太医赶紧医治真正的滨阳王吧。我怕耽搁的时间久了,他就再也醒不过来。” 九阙没说出口的事,就算是一个正常人,躺在床上整整三年之久,身上的肌肉只怕也退化了,就算真把人给救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站起来。遥想当年英姿飒爽,英勇神武的双子星战神之一,竟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滨阳王清醒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位将军还未年老就面临这样的情况。唉,即便是与他素不相识的九阙都觉得遗憾。更何况醒来之后还有这么大一堆烂摊子。她要是滨阳王,估计也觉得头痛不已。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必须得让对方清醒过来。 谢明尘随身带着自己的宝贝药箱,这会儿仔仔细细的将滨阳王检查了一遍,神情凝重。这个王爷当真中了蛊毒。而且这蛊虫相当歹毒,强行令滨阳王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的同时,还将滨阳王的生机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也亏的这位王爷体魄强健,勉强在整整三年的输送之余活下来。 “这子母蛊歹毒的很,子蛊向来听从母蛊的命令,同时也在源源不断朝着母蛊的宿主传递生机,直到自古寄生的宿主死亡。这字母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替命蛊。南苗那边向来擅长饲养蛊虫,这替命蛊相当难得,可以令一生机涣散,危在旦夕之人强行续命。且子蛊寄生的宿主体魄越强健,母蛊所寄生之人就能活的越长。但终归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歹毒的很,常人不用。” 听到这些解释,众人忍不住皱眉。 这种蛊虫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强行给人续命,每每想起,就觉阴寒不已。这世上会有谁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续命丹药呢?而且还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死人状态。现在问题来了,已知真正的滨阳王身上寄生的是子蛊,那母蛊在哪儿?会不会在假王爷身上? 谢明尘第一时间检查了奄奄一息了无声趣的假王爷。对方完全不反抗,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盯着谢明尘,谢太医缓缓收回手,面色不太好看。 都不用问,只看对方这副表情就知道假王爷身上并没有母蛊。那真正的母蛊到底在哪儿? “不必看我,我一条区区贱命,怎么配用滨阳王的生机?我就算想,别人也舍不得。” 众人若有所思。 “所以那母蛊在你真正的主人身上?” “我可没这么说,都是你们自己猜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看我也没用,因为我也不知道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你们不会以为就我这么个小棋子儿,也值得对方用真面目来看吧?不不不,在人家眼里,我这样的棋子儿比比皆是,根本不值得纡尊降贵来瞧。随便指派几个下属就够给我面子了。” “……” 虽然很想否认,但假王爷说的也不无道理,可他们现在根本不知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怎么找母蛊? 事情一时间陷入僵局。在一片焦灼中,九阙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在原本的剧情里,这子母蛊除了找到母蛊的真身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种解法。只是这种解法有些艰难,堪称九死一生。 九阙委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子蛊之所以听命于母蛊,是因为对方比它更强大。但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用天才地宝温养着的蛊虫。我想子蛊一定也不情愿吧?” “你的意思是?” “我是想说若是让子蛊比母蛊更强大,是不是可以反过来牵制母蛊,让母蛊反过来给子蛊供给养分?” 谢明尘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在这一瞬间他调动了自己毕生所学的医药知识,得出了个艰难的结论。 “确实可行,但这种法子以前没人用过,肯定会很凶险。滨阳王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撑得住。” “可如果这里的情况被母蛊的宿主得知,命令子蛊强行自杀怎么办?到那时候,滨阳王岂不是也死了?” “这……可若是滨阳王出事,陛下势必会追究,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就算我们知道这是事实,可若是陛下身边有小人挑拨,谁知道陛下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说法?毕竟滨阳王可是他最疼爱的义子。”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滨阳王死去,背后真相无人可知!”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刚才所说的那件事是跨不去的坎儿。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得到陛下这般信任?我……” 等等,好像真的有啊。 原本正在争论的淳于霜与谢明尘齐刷刷扭头,看向皱眉苦思的九阙。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九阙有些茫然的看着大家,不是,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对自己格外信任,可是这种情况他应该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吧?毕竟对方可是他的义子啊。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法子,于是九阙十分淡定自若的点了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陛下就是十分信任我。只管去做就行。 众人商议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行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母蛊势弱 如果想让子蛊比母蛊更强健,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让子蛊的宿主恢复体力,仔细审问过假王爷之后,发现对方在这三年里除了勉强维持性命的食水之外,并没给过滨阳王其他任何东西,怪不得那位以身板高大威猛着称的滨阳王现在瘦的跟个骨头架子似的。 好在,滨阳王府的珍稀药材还真是不少。谢明尘用那些人参雪莲等仔细炮制了一幅适合滨阳王现在身体情况的补药,花了整整三日时间,勉强将对方的身体温补成能够接受大量药力的程度,然后在众人紧张期待的表情下给他喂了一副强力药剂,里面有颗两百年的人参,放了足足三片儿。放的时候谢明尘的手都在抖,一是心疼药材,二是担心滨阳王会虚不受补。 对方喝下那碗药之后效果十分明显,不多时滨阳王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但对方还是没醒。按照谢明尘的说法,当滨阳王摄入大量药力之后,这些天生地养的灵药精华大多数会被那只子蛊吸收,至于下一小部分维持宿主的生命,到那时宿主很有可能会醒转。 如今唯有一字可行,等。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原本安稳躺着的滨阳王眼皮突然轻轻颤了一下,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滨阳王好像要醒过来了。 大家又耐心等了一个时辰,昏睡了整整三年之久的滨阳王手指轻颤,终于艰难而缓慢的睁开了眼。 当对方睁开眼的瞬间,九阙敏锐感知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凝下去,那种肃杀的氛围叫人几乎喘不过气,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大将军,这浑身的气势无人能比。 滨阳王明明昏睡了三年之久,但在睁开眼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却叫众人惊讶。 “多谢各位小友相助。” 因为昏睡了太长时间,这位王爷的嗓音粗哑。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似的,说实话,不太好听。但这时候谁还在意这些呀?虽然与这位王爷素不相识,可是在对方醒过来短短一炷香时间内九阙等人都忍不住迷上了对方。 这可真是个成熟又有魅力的大人。哪怕对方现在瘦的像个骨头架子,可那股经由沙场多年磨练,久居高位的气度还是让人折服。 在谢明尘的帮助下这位王爷缓缓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就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让他忍不住喘了好几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早就知晓,滨阳王并不在意这点小小的无法掌控的虚弱。他的目光扫过面前这几个神情激动的晚辈,露出个赞许的表情。尤其是看到九阙,神情更是恍然。 “你,你是应重鸣应将军的女儿?” 九阙对眼睛有些酸涩,轻轻点头。 见到故人之女,似乎让滨阳王心潮澎湃。他想说些什么,却急促的咳嗽几声,有些难熬。谢明尘紧张的盯着他看,一边把着滨阳王的脉,虽说这位王爷表面上看起来淡定自若,可内里的蛊虫正在肆虐。子蛊蛰伏多年,勤勤恳恳的输送生机。一朝强大,终是控制不住反抗之心,隔着千里之遥反噬母体。两条蛊虫隔着千里斗法,苦的可是他们的宿主。 滨阳王虽说被迫躺在床上整整三年,可他身子骨强健有力,且正处于一生中最年富力壮的时候,是个气血旺盛的男人。虽说众人不知晓母蛊的宿主是谁,但既然需要用到子母蛊续命,显然身体状况不好,在这场相隔千里的斗法中,在双方蛊虫的不断拉锯战中,子蛊逐渐占据了上方。 在这种情况下,滨阳王竟然还能分出精力和故人之女说话,意志力实在非常人所及。怪不得是闻名天下的战神双子星。单就这股意志力而言,已经无人能及了。 当然,他这边逐渐占了上风,占下风的母蛊日子就不好过了。千里之外的京城里,一栋精巧别致的院子内,原本正在优雅品茗的人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脸色惨白,身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要招呼人进来,下一刻却狠狠摔倒在地,旁边服侍的侍女都惊呆了,连忙上前想要扶起。 “老爷,您没事儿吧?” 但在看清地上老爷的情况时,侍女忍不住尖叫出声。只见老爷的头发迅速白了大半,原本在这个年纪还算精神炯硕的姥爷,此刻却像是被吸干了一身精气似的,干枯衰老的厉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以为见鬼了!地上的男人努力了许久才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 “去找大夫!另外,把这件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 对方阴狠的表情让胆小的侍女几乎要哭出来,连滚带爬的冲出去找大夫,生怕自己动作稍微慢点儿就会被老爷责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狼狈倒地的老爷眼中已经带了杀意。在这世上,他从来不信有人能保守秘密,除非那是个死人。这些年他身体康健,寻常的小病小痛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像今天这般明显是体内蛊虫异动,难道是滨阳王那边出事了?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他一条性命,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突然病重虚弱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宣扬出去。那个景潮生可不是好糊弄的,绝对会第一时间查看有问题的人。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把这摊水搅浑。他就不信景潮生和那个粗蛮无礼的皇帝能发现自己。但既然蛊虫出事,景潮生势必会回京,看来有些布置是该收尾了。 看到地上那些自己吐出来的血,男人一阵心痛,这些可都是他耗尽心力,用尽无数珍贵药材才养出来的心头血啊。竟然就这么浪费了。他果然和姓景的犯冲…… 就在此刻,他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撕扯痛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硬生生的吞噬他的心脏一样。过于剧烈的痛苦让男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啊啊——” 不,这是体内的母蛊感到莫大威胁时不得不开始吞食宿主富含精血的内脏,不!他的心脏正在迅速衰老残缺,这让已经体会过健康心脏的男人接受不了事实…… 第一百六十四章 随手杀之 虽然他已经极力避免,但他就是个手无缚鸡,而且金尊玉贵一辈子的人,根本没有景潮生那么好的体魄。因此在这场子母蛊的博弈中,他根本无法为母蛊提供更精纯更强大的力量,这也注定了母蛊的失败。 当供养的大夫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疼的浑身无力,躺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儿的主子。对自家主子的情况十分了解,看到此情此景,立马断言这是体内蛊虫的博弈,而且主子这方占了下风。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从药箱里拿出各种珍贵的药材。可问题是,自家主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不知能否经受得住这强大的药力。正在犹豫之际,男人睁开眼对着大夫点了点头,若是现在不采取行动,他只有一个死字,还不如冒险行事,反正他这辈子总是在博弈,若能博出个未来,也算不错。他还有莫大的事业未完成,绝不能倒在此处。 得到主子的允许,大夫立马加大了药量,男人的脸色也渐渐好看起来,体内母蛊的躁动也渐渐平息,双方之间又成了平行的拉扯。在这僵持之中,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给我,给我杀了子蛊!” 大夫立马下针,远在千里之外的滨阳王几乎立刻有了感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谢明尘一直在密切关注滨阳王的情况,当即掏出自己惯用的那套金针对准这个穴位狠狠扎了下去,同时又灌了一碗参汤。滨阳王闷哼一声,牵动周围人的心肠。 九阙紧张的看着面前这场无声无形的博弈,由衷希望滨阳王能在这场博弈中活下来,毕竟方才谢太医说过,在这场博弈中,失败的那方不仅蛊虫会死,而且宿主也会遭受重创。这不正是个寻找幕后凶手的好时机吗?贾王爷虽然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凶手,但却知道对方此刻身在京城,只需要查一查京城中有谁突然未老先衰,或者生一场大病,遭受重创,基本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这段时间来遇到的几场大案,背后总有阴影存在。更可怕的是他们之间有某种牵连。之前的三皇子虽然也是其中一环,但他不是幕后真凶。而这次牵连到的皇子,会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吗? 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或许是因为滨阳王体格健壮,哪怕经过三年的摧残,底子依旧还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已经重新打起精神,体内的蛊虫也一鼓作气,直接冲破母蛊的束缚! “噗!” 滨阳王狠狠吐出一口血,这口乌血离体的瞬间,他的精神头明显好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是稳了。果然休息片刻之后,滨阳王露出个肆意洒脱的笑容。 “躺在床上整整三年之久,没想到还有重获新生的一日,当真难得。多谢诸位小友相助,若不是你们,只怕我会一直缠绵病榻到死。” 九阙几个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们也没做什么,就是多管闲事儿了点儿。而且这位王爷明明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三十多岁的人却总是用长辈的语气说话,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大家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的时候,滨阳王却突然起身。 “虽然有很多想和诸位说的话,但现在有一事不做不平,还请诸位小友稍候。” “啊?当然,当……” 大家还在疑惑这位王爷刚刚醒转要做什么要紧事儿的时候,就发现对方刺啦一声,抽出挂在墙上用作装饰的长剑,雪亮的剑光不知闪到了谁的眼。九阙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这位王爷明明只是闲庭信步般走了几步,甚至步子还有些不稳,可他手中拿着那把长剑,却与之无比契合。手掌微动,就像拿着一枝花,一根草那么轻盈,那几个北蛮人就死了大半。 九阙几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直到听见传来的惨叫哀嚎甚至求饶声才回过神来。 不是,这位王爷就这么利利索索的出手了?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而且他不是已经躺在床上三年之久,手脚都没有力气了,到底是怎么强撑着站起身来,甚至还轻飘飘杀了几个人的? 滨阳王看着那几个脖颈处喷出大量鲜血,倒地不起一命呜呼的北蛮人,十分遗憾。 “可惜,若是放在我全盛时期,根本不会这么麻烦。血流的太多了,不如直接把脑袋砍下来,做成京观,也能好看许多。” 京,京观? 天爷啊! 这位该是多么凶残的主。好不容易能起身,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砍了三个人的脖子,甚至还在惋惜没能直接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 九阙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完好无损才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就连身为旁观者的她都是如此,亲身经历者更是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尤其是北蛮左亲王,他可是曾经见过滨阳王如何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恐惧自然要比其他只是听说的人更要强烈。 他此刻几乎是不顾颜面的大声嘶喊。 “我!我已经和你们的钦差达成共识,我愿意把知道的一切都供出来,愿意当证人帮你们揪出幕后真凶!我已经投降了,你们不能杀俘——” “唰!” 滨阳王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在离北蛮左亲王不足一指的地方停下。凛冽的剑锋直接削断了他一缕头发,在那缕头发飘飘摇摇落地的瞬间,滨阳王手腕一转,位于左亲王旁边的北蛮人捂住狂喷鲜血的喉咙,惊讶倒地。 而被喷洒了一身鲜血的左亲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展示着自己的无害。他想活,他真的很想活! 这种强烈的怨念连旁观者都能清楚感知到。 九阙张了张嘴还是没劝,若是滨阳王真心想杀左亲王,她看着就是了,反正这里还剩下几个北蛮人,已经够当证人了。换成是她一动不能动躺在床上整整三年之久,神志清醒,却只能默默听着别人对自己的谋害,甚至还顶着自己的名头做了那么多危害百姓的事,若是稍有不慎无法醒来,就要背着这个罪名遗臭万年,她也想杀几个罪魁平息心中怒火。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生时天有异象 滨阳王已经足够理智,毕竟他只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北蛮人,也就是吓唬了一下左亲王,连假王爷都没动一下,说实在话,九阙很佩服他。 滨阳王此刻面色如常的收回长剑,甚至表情还有些温和,只是在他那张因为太过瘦弱而显得病骨嶙峋的脸上,就有些可怕了。 “左亲王,我当然不会杀你,你的命要留给父皇处置。” 这些年大景的骑兵战力一直很弱,不是因为士兵实力太低,而是因为没有良马。说来也很奇怪,不知为何,草原上所养的马匹,不管耐力还是负重力都比大景养的要好上许多,大概是因为草原上有大片的空地足够马匹活动,而且有优良的马种。好不容易逮住个分量足够的左亲王,若是能用他换回足够的马种,也算值了。 九阙跟滨阳王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这位王爷受了整整三年的罪,却依旧能够在醒来的瞬间理清楚思路,甚至不迁怒别人,当真是人中豪杰。 此刻那个假王爷怔愣的看着滨阳王,又是这样,还是这样。不管这个男人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折磨,依旧能够稳住心神。岂不是又将自己衬托的一事无成? 这世上既然生出他这种愚昧平庸的凡人,为何又要有滨阳王这样的人中豪杰?让他每每见到对方都觉得自惭形秽。 滨阳王的目光甚至没在假王爷身上停顿,他只是随意瞟了一眼神情恍惚的男人,安静的回到床榻之上,任由谢明尘继续给他诊治。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表现,反倒让那假王爷面色更加难看。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他怎么能受得了?可是还没等他狂吠,就被九阙瞥过来的冰冷一眼吓得一愣。 九阙缓缓收回视线,虽说他很需要个证人,但如果面前这假王爷继续挑衅,她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再胖揍他一顿。把滨阳王这样的英雄折磨到如今这种地步,就算他是被迫的,也很难被人原谅。 “九阙,你是叫九阙吧?我记得应将军提起你的名字。” 事实上滨阳王对九阙的印象相当深刻,一是因为她是应重鸣将军的独生女,二是因为应将军说,生女儿那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片飘渺神异的宫殿,其中有龙凤盘旋,仙鹤翱翔,甚至还有举目望不到头的大鱼在云中遨游。宫殿之内有异香缭绕,据说那个孩子生下来三月之内,异香都不曾消散,十分神异。虽然一直不曾见过应九阙,可那时候他们几个最喜欢就是听应将军提起女儿的趣事。说那个女儿早慧,小小年纪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聪明又能干。当然了,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是应将军身为母亲对女儿太过偏爱。 每当有伟人降生,总会有异象出现,就比如说九阙,那时候这个消息被瞒的死死的,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知道。当时正值战乱,战火纷飞,若是将九阙出生时的异象传扬出去,说不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们几个听过也就是了,不曾将此事说给别人听。 九阙倒是心中一动,她此前很少听别人提起应将军,尤其是姓林的一家子,他们好像怯于提起这个姓名,只能强行将之忘记。九阙下意识的反问。 “母亲是怎么说起我的?” “你啊……” “说你小小年纪就十分沉稳,把自己的小院子管的服服帖帖,泼水不进。又说你心地善良,从来不随意打骂为难家中仆从。还说你十分有孝心,每当她过生辰的时候,总会亲手给应将军做一碗长寿面。当然,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应将军总是吃的干干净净。” 说起这些以往的旧事,滨阳王的脸上浮现起怀念的表情。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想起过这些陈年旧事,若不是今日想起,都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干净,现在一看,果然当初那些岁月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很难忘记。 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滨阳王从对方脸上看出六分与应将军相似的地方。该说不愧是母女吗?尤其是面前的小姑娘板起脸的时候,跟应将军面无表情的模样更相似了。 说起这个滨阳王还有些羞愧。 “当初回京之后,我曾上门想要见你一面,毕竟你是应将军的独生女,我也算你的叔伯。不过我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总要顾及你的名声。去过几次之后,渐渐有些风言风语,我也就不去了。如今再问似乎有些多余,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滨阳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这段话却说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九阙立马意识到他可能有些话没说。 再联想一下家中的情况,立刻明白。 “不会是那个姓林的说的吧?” 在她得来的记忆里,根很少有和陌生长辈相处的画面,肯定是那个姓林的不想让自己顶着应重鸣将军女儿的身份与这些权贵有所往来,所以用这种低端的手段。男人啊,若是某方面比不上自己的妻子,就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是个瞎子,看不到这种差距。 刚看到王爷为难点头之后,九阙更加确定,暗暗骂了一句,然后换了话题。 “王爷,既然你已经醒来,盐城的事是否可以料理?还有许多被强行关押在盐场里的人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受不了苦难折磨而离世。若是您还能发号施令,希望您能尽快收拢盐城的兵马,将里面受苦的百姓解救出来。” “这是自然。” 谈起正事的滨阳王十分严肃,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赵篝,那种不需要说话就无声蔓延开来的威势,让心中有鬼之人两股战战。 赵篝本来还觉得只要自己愿意配合就能留一条性命,可是当他看到醒过来并且吝啬给自己一个眼神的王爷时,突然觉得,叔叔这是不准备保他了? 一把扑过去抱着床腿,赵篝扯开嗓子就哭嚎。 “二叔!二叔求你救我一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那个假王爷蒙蔽威胁,不得不这么做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谁认识你? “我那么小就在您身边长大,您难道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没那个胆子违背您的意愿做事,我是真以为这段时间发号施令的人是您啊二叔——” “当然,我当然了解你是什么人。” “二叔,我就知道你会了解……” 滨阳王于在场众人面色各异的神情中冷淡开口。 “你生性怯懦却心高气傲,自卑却又厌恶别人小瞧,失势时胆小如鼠,得势时趾高气昂。你是有贼心没贼胆。” “二叔……” 赵篝的脸青一阵紫一阵。他这会儿已经分不出滨阳王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低他。又或者想用贬低的方式来保自己一命?只能脸色不断转换,不知该说什么。没想到下一刻,滨阳王失望开口。 “正因为你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这些年我从来不敢给你太高的位置,只想着你待在我身边,做个小小的游击将军也能保一世荣华。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满我的决定,选择助纣为虐。” “不!二叔我……” “正如你所说,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你,同样,你也很了解我。你应该很早就发现我本人换了吧?可你是否做出过补救措施?你有想过把这里的情况禀告陛下吗?或者你是觉得如果我的情况被陛下所知,说不定会把我接回京城顺便撤掉盐城的职务,到那时你就无法当个自由自在被别人捧着的大少爷?” “我不……” “刚开始你只是害怕失去当初的地位,但后来你渐渐发现这个假王爷不仅没有疏远你的意思,还把你立起来,给了你更多的权力和利益,甚至让你比以往更威风。渐渐的,你迷失在这种享受里。你喜欢上每次出行别人看你又敬又怕的眼神,也喜欢上如今可以大把挥霍,却不会被人批评的生活。你觉得我这个二叔还不如不出现,这样你能生活的更好,我说的对不对?” “……” 赵篝几乎无言以对,他惊恐的发现滨阳王每一句话都戳在心里隐藏最深的秘密上,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更发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别人逐字逐句剖出来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在心里有鬼的情况下。没想到二叔将他的心理摸得这么清楚,这种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了。 “二叔,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亲侄子,你知道我有这些小毛病,我以后改还不行吗?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你忍心看我走上绝路?” 我去!这男的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九阙当即捋了捋袖子,就要告诉他什么为正义。没想到滨阳王却失望的挥了挥手。 “你没救了。我从小教你身居高位者更要为底层百姓着想,因为我们就是从普通百姓爬上来的,可你还是沉溺于权力带来的美梦中无法自拔。当你享受富贵荣华,沉溺于温柔乡中,无法醒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在盐场中日夜煎熬的是我治下的百姓,是你的同胞?有没有想过那些被肆意掳掠的女子是你应保护的对象?但凡你有一丝悔过,这些年都不会这么做。” “赵篝,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倒赵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突然直起身子,梗着脖子大声喊叫。 “对!我就是这么没用,我就是让你失望了又怎么样?你可是我的亲二叔啊,你都封了王爷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也搞个爵位?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皇帝已经提起让我给你做嗣子,你明明不曾成亲也没有孩子,却不同意,不就是看不起我吗?现在在这装什么好人?还说什么从小教导我。既然从小教导我,那就把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我啊!只让我当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有什么用?当这个狗屁将军每日还得出去巡逻,我可是你的亲侄子,你就让我做这种巡大街的活。你知道外面那些百姓是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我被他们背地里嘲笑吗?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害怕,担心你成亲生子之后把我忘到脑后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是伟大的滨阳王,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你理所当然的享受着百姓对你的欢呼,从未在意过与你阴影下艰难生存的我!” “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知道你被换了,甚至也知道你被那个家伙藏在这间屋子里躺了整整三年,可那又怎么样?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反而愈发位高权重。我掐住盐城的盐,就是掐住了整个大景的命脉。周围那些郡县甚至经常来的官都要对我恭恭敬敬。你看到周围那些郡县为了求一车盐对我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样子了吗?只有那种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只有那种时候,我才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妙。可你为什么要醒来?你就不能一直躺着吗?!” “放肆!” 九阙本来不想管这叔侄二人之间的私事,但越听对方的话越觉得离谱。这是什么神鬼发言?敢情别人都欠你赵篝的?滨阳王把你养到这么大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没功没名的,让你当个游击将军怎么了?已经高看你很多了! “让你当游击将军,你还委屈上了?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吗?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赵篝的脸色一阵铁青,他向来瞧不起女人。那些从全国各地掳过来的美人他不知享用过多少,每一个都战战兢兢,温柔恭顺。怎么可能像面前的应九阙这般,身为女人却力大如牛,粗野蛮横,这种也配当女人? 但他刚刚已经被九阙打怕了,身上的伤痕至今仍在叫嚣着痛苦,只能轻声愤愤不平。 “我和普通人能一样吗?我可是滨阳王的亲侄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我以后要继承他位置的。那些平民怎么配与我相提并论?” “哦——” 九阙拉长声音,给予了最后一击。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骄傲,而是因为与别人沾亲带故的身份感到自豪。况且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如果不是滨阳王,谁认识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掌盐城 这几句话直接把赵篝给搞蒙了,他茫然的看着九阙,不明白这个女钦差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自己又没得罪他,就算要生气,应该是滨阳王生气吧?很奇怪的,他竟然无法出声反驳。 而且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女钦差所说的话直接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痛的点。确实,如果他不是滨阳王的侄子,这世上又有谁会高看他一眼? 可即便他做错了事情,他也还是不想死啊。滨阳王的性子他很清楚,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他,可他真的只是想活而已。 “我,我知道错了,叔叔,王爷!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哪怕被流放也行,我只是想活下去。真的只是想活下去,求求你了……” 看着赵构狼狈不堪,泪流满面的模样,滨阳王没有丝毫触动,他只是轻叹一口气,心中已经决定了这人的下场。 若只是单纯背叛自己,倒也罪不至死。可问题是赵篝这些年不仅贩卖私盐,而且还将无辜百姓抓到盐场,强行逼迫其卖命,这些年致死之人不少。昏迷的时候他确实听假王爷说过这个问题,每个月少的那些人都是身体不堪重负,累死的。 他若是做主原谅赵篝,那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又怎么说?他没有资格替别人原谅赵篝,这对那些无辜之人并不公平。 见对方不说话,赵篝就已经明白滨阳王是一定要让他死了,他心中十分不情愿,但又能怎么办呢?等等,就算他一定要死,也不能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死。这辈子他不能做个好人,做个坏人,也得遗臭万年! 将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暂且放在一边,滨阳王请谢明尘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然后用雷霆手段在短短两日之内就将整个盐城上下尽数拿捏在自己手里。或许是因为盐城本就是他的地盘,又或者是因为滨阳王的名声太过响亮。再或者整个盐城上下早就希望王爷能够有所改变,因此他在重新掌握盐城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 在重新掌握盐城的第一时间,滨阳王就命人前去盐场,将那些无辜被关起来强行命令干活的百姓放了出来。整个盐城的百姓都轰动了,所有家中亲人三年内被强行抓走的百姓都相互扶持着前去领人。 有些人足够幸运,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自己虽然骨瘦如柴,但依旧活着的亲人。可也有些人,哪怕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也没能再看到从那空荡荡的盐场里走出来一个人。 痛哭声,哀嚎声,惊喜的相逢声,哭爹喊娘,呼朋引伴的声音连绵不绝,让人百感交集。 九阙和一众小伙伴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人间之声,个个心绪复杂。有时候,上位者一个小小的决策就能影响无数普通平民百姓的命运,时代的尘埃落在一个普通家庭身上,那就是一座座重达千斤的大山。 那位姓方的面摊老板无疑是极幸运的一个,因为她等到了自己三年未归的丈夫。九阙淳于霜几个在旁边看着,那是个极高大的男人,虽然历经三年的折磨,身上已经没什么肉,但仍能看出来骨架高大。而且精神头还算不错,是少数大踏步从盐场走出来的人之一。在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女之后,那男人大笑出声一把将生命中最宝贵的爱人揽在怀里,如果不是实在没力气,估计还要把她们两个举起来炫耀几圈儿。 远远的,小姑娘在父母的怀抱里也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几位熟悉的哥哥姐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看到她那毫无阴霾的笑脸,九阙几人也缓缓松了口气。世上之事千千万,他们不可能做的尽善尽美,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些事中汲取经验,每一次都做的比上一次更好。 不仅盐场里被关着的百姓放了出来,而且在滨阳王的主持之下,盐价迅速降低,不仅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盐,周围郡县,但凡来卖盐的,价格都恢复了以往。只是短短几日功夫,整个盐城焕然一新,那种小心翼翼,不敢行差大错的氛围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勃勃生机。像这种占据天时地利位置的地方,又有一项可以带来大收益的资源,只要管事儿的官员不太崩溃,百姓总能过得去。 滨阳王也发出感慨。 “之前那个取代我的人明明让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可我只是恢复了他们本该享有的待遇,大家就不再恨我,可见百姓是多么单纯的人。我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小时候草根树皮都吃过。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百姓但凡有一日能过得下去也不会萌生反意,他们很容易得到满足。可若是贪得无厌,一味逼迫,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真该感到庆幸,事情没有到最不可挽回那一步。否则悔之晚矣。” 像滨阳王这种如今身处高位之人竟也能大大方方说出官逼民反之类的话,当真是不容易。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百姓们才会生活的越来越好吧。 至于他所说的那个‘他们’,里边儿定然有赵篝的存在,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少说也共同相处了十几年。虽说已经定了他的死罪,可人的内心何其复杂,总会有些遗憾。 九阙憋了许久才缓缓说出安慰之语。 “王爷不必感到伤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哪怕你看着他长大,人心隔肚皮,也不一定能猜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这并不是你的错。” 滨阳王沉默片刻,洒然一笑。 “多谢。” 虽然他教导出来的孩子不成器,可大景如今已经有新一代的少年成长起来。而且他们个个出色,是这个刚成立不久的皇朝的幸事,有这些人在,他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尤其是这个孩子,以往听说她的名声不太好,说什么娇气,吃不得苦,还不孝顺父亲,如今看来,这些都是妄谈。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货船被烧 见这里的事情已经整理好,九阙等人就要告辞,他们本就是为了回京述职,而且那些上京进贡的队伍早就急不可耐,若是误了时辰,到京城会被责怪。 不过既然盐城已经重新归入滨阳王的管理,那他们也可以不必再苦兮兮的赶路,直接走水路顺流而下,能快将近一半的时间,赶到京城绰绰有余。其实,以往百衣淳他们进京也是走水路,但三年前盐城就不允许他们用盐城的港口。当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还很愤怒。现在众人就明白为什么了,显然是假王爷和赵篝不想让他们窥探到贩卖私盐的真相。 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滨阳王特地设宴款待他们。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功夫,但滨阳王恢复的速度实在恐怖,之前还只能躺在床上,轻易无法下床走动,而现在已经可以龙行虎步,大步向前,甚至可以设宴款待。 不得不说,这位王爷的身体素质还真是强悍的可怕。 话说回来,这趟钦差之行能遇到滨阳王百衣淳这样的人,也是件趣事儿。一行人欢快宴饮,九阙还承诺等百衣淳进京之后住到自己府中。 “当真?说句实话,每次进京住的都是官府分派的院子,年久失修不说,里边儿人还特别多,吵的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而且你也知道,我们那地方穷,每年这个时候京城去的人特别多,那些客栈什么的大多数都被人家给包圆了,只能住在官府分的院子里,可那院子,不提也罢。要是出大价钱倒也不是不能租到民宅,可我们每次只是在那儿住几日,有点儿浪费钱。要是真能住在你家,可给我们节省了一大笔费用呢。” “当然是真的。百衣姐姐可是我的朋友,出门在外,不方便的时候住在朋友家里不是很正常吗?别的不说,京中各样美食绝对带你吃个遍!而且我家里还有几个特别可爱的小朋友,机灵活泼,乖巧又懂事,他们还想习武,不过我对武艺一窍不通,也就是力气大点儿,刚好姐姐你可以教教他们。” 机灵活泼,乖巧又懂事?百衣淳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毕竟他们那里的孩子那叫一个调皮捣蛋,上树下水,没有他们不敢干的,没有一日不让大人头疼的。 但是看着九阙信誓旦旦的样子,百衣淳还是信了,或许人家京城的人格外会养小孩子。刚好可以借机向九阙讨教一下,毕竟她家里有个小外甥女儿,那叫一个调皮捣…… “轰轰轰!!” 就在大家欢快宴饮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滨阳王原本温和的笑脸瞬间消失,猛然站起身来,直直望向北边儿。那条宽阔的长河之上已然映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盐城码头的位置! 滨阳王九阙魏渊等人根本不带犹豫,抄起家伙跨上骏马就朝着码头的方向狂奔而去,同时一条条命令以滨阳王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辐射。等九阙他们终于赶到码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艘巨大的正在不断解体,沉入水中的货船。 码头周围不断有人高呼着救火,但这明显不是正常范围的着火,水泼上去也缓解不了火势的蔓延。还有刚刚听到的那巨大的爆炸声…… “王爷,有贼人趁着夜色在货船里放置了大量的油桶,并且点燃。现在火势已经控制不住,这艘货船……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不仅滨阳王的脸色很难看,九阙也面色铁青。这艘船上可是属于盐城自己的船,上面的货物除了盐还能有什么?本来这艘货船计划着明日要和他们一起启程…… 果然,紧接着那上来回话的官员就面色难看的回话。 “还有上面已经装好的要运往边关的盐,都倾入河中……” 旁边是慌慌张张的士兵,他们正在从船上抢救食盐,但真正能救下来的不过万分之一,九牛一毛罢了。 在冲天的火光中,众人看着白倒入河水中的货船和或许已经融化,又或许被这滔滔不绝的江水冲走的食盐,纷纷陷入了沉默。 这事是谁做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想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按理来说所有的贼子已经被他们关起来,包括假王爷,赵篝以及一众趁着滨阳王昏迷不醒时为非作歹的官员,都已经被严密看管起来,谁还有这个能力做这种事? 瞬息过后,九阙等人猛然抬头,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幕后真凶! “这场火不可能起的莫名其妙。周围看守的人呢?货船既然已经装好,夜晚必定有人值夜,以免出现不测。那些油桶是怎么被悄无声息放到船上去的?有没有人暗中接近过货船?或许那些油桶并不是今天夜里才装上去,或许他们早就已经被悄悄放到船上,只等着被点燃。” 淳于霜眨眼之间就说出几个可能,她之前毕竟在刑部干活,查案推理刑讯之能足够出众。 听到这些可能,滨阳王干脆将这里的职权暂时交给淳于霜,自己则是带着更多的人马将整个盐城牢牢查看一遍,顺便去抓那些形迹可疑之人。 很快,整个码头的人都被关了起来。如今这艘船上的盐已经损失,他们要做的就是阻止更大的损失出现。 这些码头上的工人也算半个官身,正因如此,他们才更知道这次的失职的后果有多大,各个精神惶恐,瑟瑟发抖,难道好日子过不了两天又要到头了吗? 九阙盯着这些人看了许久,猛然回头。 盐场! 若是背后之人目的是为了毁了盐城又或者报复他们和滨阳王,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毁掉盐城赖以生存的盐场!一旦盐场被毁,整个大景的盐就乱了! 不好! “前辈!请你速去盐场一趟,若是有人毁坏盐场,整个大景的盐就崩了!” 隐藏于人后的崔逐风知道事情严重性,也不犹豫,转身就朝着盐场迅速赶去。而正在城中奔驰维护百姓安定顺便搜查嫌犯的滨阳王也在同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连忙朝着盐场的位置狂奔而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盐场被毁 如果那些贼人的真正目的是盐场,那么这艘被烧掉的货船只是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幌子! 淳于霜魏渊百衣淳几个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盐城的盐可是整个大景赖以生存的,更别说盐的提取太过复杂艰难,盐城方圆五十里的树木都被砍伐的差不多,正是为了煮盐。方才被烧掉的那艘巨大货船只上装着的是今年份北疆军队需要的食盐。这可是积攒了整整一年才分出如此巨大的量,可现在顷刻之间就消弭于河水,那么多人整整一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如果仅仅是一艘船的食盐被毁,大家加班加点或者挤一挤也能挤出来足够的食盐。可若是盐场被毁,他们从哪儿变出来这么多盐? 这幕后之人的目标不是滨阳王或者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要的是毁掉整个大景! 北疆战士若没有足够的食盐,又哪里有力气打仗?普通百姓没有食盐就只能用得起醋布了。 九阙清楚知道食盐对于人体是不可或缺的,盐场绝对不能出事。他们纵马疾驰赶到盐场,只是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巨大刺鼻的味道。当下几个人心里就是一沉。不会吧?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果然,当一行人走进盐场,看到冲天火光之下盐湖上漂浮着的一缕一缕黑色的东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崔逐风正站在盐湖旁伸出手指蘸了蘸盐卤水,放在鼻子尖上一闻,脸色顿时黑下来。 “有毒。” 九阙不死心,跑到那些盐井,伸出头往下看。可入目所及的,全是淡黑色的污渍。另外几个人也纷纷前去查看,可没有一个盐井是幸存的。 当失望回来的时候,九阙的眼睛都充血变红,看到那几个来不及跑,被崔前辈制服的贼子,冲上去就是一脚,随后对他们拳打脚踢起来。 旁边没有一个人阻止,淳于霜这种一向不屑于动手的人都冲出去狠狠给了他们几脚。 “你们这些混账,难道不知这些盐对整个大景的百姓有多重要吗?毁了这些盐,以后他们吃什么?!你们吃什么?!你们想死别拉着这么多无辜之人!知不知道北疆还在打仗?知不知道草原蛮族对大景虎视眈眈?像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这样的人,凭什么还活着?!” 那几个人面色僵硬,武艺身手都是不俗。可这会儿被崔前辈点了穴,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想动。他们在来之前就知道一旦被抓住,绝无活的可能。 只是他们在自杀的瞬间被崔前辈卸了下巴,牙里的毒药不能咬破,只能苟延残喘。 这会儿赶到盐场的人越来越多,当看到里面情况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所有人都想到了至关紧要的问题。以大景如今的食盐存量,百姓们紧着吃,大概还能吃一年。本来盐城应该储存更多的盐,可这三年里所有储存的盐都被假王爷和赵篝交易给了北蛮。以至于如今整个大景食盐的存量并不丰富。本以为今后可以恢复食盐产量,可没想到这群混账却釜底抽薪,直接毁了大景的盐业根基。 这下,哪怕是滨阳王这样成熟稳重的人,也忍不住面色惨白,身子不稳,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忠心耿耿的侍卫扶住,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命人请来大夫,对盐湖盐井里的毒药进行检测。若是普通的可以化解掉的毒药,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现在怕就怕在,这些人为了确保毒计能够实行,下的是剧毒。 当然,幕后之人既然能下如此狠手,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对此,大家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因为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安静等待。只是等城中最好的大夫检测完却面色难看之时,所有人都明白,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 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安静了。大家几乎无法想象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外界会引起怎样的骚动慌乱。因此滨阳王第一时间就下令封锁消息。可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就算把这个消息捂的死死的,当百姓们发现市面上能买到的盐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之后还是会发生动乱。 可现在,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谁又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的盐呢?一些跟过来的侍卫大多数在盐城长大,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危害性,有几个忍不住小声哭泣。悲伤的氛围是会传染的,不多时,整个盐场就陷入了死寂。 那几个被废了行动力的贼子见状,也不知是该高兴自己完成了主子吩咐的任务,还是该伤怀好不容易和平的大景又要掀起战乱了。 滨阳王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见状无力的挥了挥手,原本就算遭受了整整三年折磨,也依旧精神矍铄的男人,此刻像是凭空老了十岁。盐城在他手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百姓?有什么脸去见疼爱倚重自己的父皇?他们当初牺牲了那么多同伴手足兄弟才使之安静下来的国家,难道又要陷入混乱中了? 若真是苍天有眼,为何就不能让大景休养生息?唉…… “八百里加急,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陛下。” “王爷!请三思!若是告诉陛下,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现在就已经够乱了,难道隐瞒就能让情况变好?行了,就按我说的办。” 见身边的侍卫长面色难看,滨阳王勉强露出个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然后转身看向九阙那几个孩子。 “你们也折腾一天,肯定已经累了,好孩子,先回去歇歇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呢。” 这种情况下九阙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自己返回京城? 可她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变出这么多的盐啊。如果她能像那些小说里的主角身带换物系统该有多好。可惜,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好运。也可惜滨阳王,好不容易醒来,就要面临这样稀烂的局面。 第一百七十章 海水制盐? 不过哪怕留在这里也不能提供帮助,只能徒增烦恼罢了。九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和大伙儿一起回去了。唉,当天夜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之际,九阙就从床上缓缓爬起,她一夜都没睡,睁着眼睛,脑海里却只能浮现出盐场里那些混合了不祥黑水的盐。 洗漱的时候发现铜镜里自己两个眼睛下方硕大的黑眼圈,九阙忍不住叹了口气。连她都这样了,王爷肯定心里更加难受。 只是哪怕有所预料,当亲眼见到滨阳王的瞬间,九阙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竟然真会有人一夜白头? 滨阳王虽然已经三十多岁,遭受整整三年的折磨,可依旧俊朗。因为这个人的内心无比强大,他并不畏惧生活中的种种磨难。可现在,九阙看到了什么? 滨阳王原本乌黑的头发竟有大半都变成了白色。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信有人会一夜白头,这该是有多么悲伤才能变成如今这样。这个男人甚至连养了十几年视若亲子的侄子背叛自己都没有悲伤成这副模样,看来盐场被毁对他打击真的非常大。 两人相遇正是在码头,滨阳王虽然悲伤,但依旧记得几个小辈今天要进京,所以一早就过来帮忙整理东西。虽说有遗憾,但也有令他感到满足之事,故人之女活的好好的,甚至还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足够滨阳王感到开怀了。 这会儿看到九阙悲伤震撼到不能自已的模样,滨阳王还扯出一个笑容来安慰她。 “别伤心,天塌了,还有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顶着。你们的未来还长着呢。肆意洒脱的活着吧,我很期待你们会为这个国家带来怎样的变化。” 九阙几乎要哽咽了,她说不出话,虽然与这位王爷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可他真的很像自己成熟稳重又靠谱的长辈。比那个根本派不上用场,甚至还要恶心她一把的爹强不知道多少倍。 拍了拍他的肩膀,滨阳王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伤怀,让他都忍不住鼻根发酸了。不过就算再怎么伤心又有什么用?这日子总要过下去,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只是还得做好警惕,免得生乱。还有那些相信自己的百姓,是他再一次食言了。三年来没能保护好盐城,三年后醒来的今天,没能保护得了大景。 或许他根本不配做这个王爷。当初那么多生死与共的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如果不是他活到最后,也做不了滨阳王。那么多有才华之人早早离世,偏偏只剩下他这个最没用的活下来,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虽然心中极为悲伤,但在晚辈面前,滨阳王想表现出成熟稳重的模样,毕竟这孩子就要离开,总不能让她带着一肚子心事走吧? “好啦,好孩子,别伤心。有机会我也会回京城,到时候去看你。对了,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盐城四通八达,过往的商旅总会留下各种各样的货物。这些浦珠成色极好,用来做簪子项链手链都很不错。还有这些皮子,来自极北之地的大森林,件件厚实,不管送人还是自用,都是极好的。还有这些,珊瑚色彩艳丽,最讨小姑娘喜欢。对了,你不是喜欢吃新奇美味的食物吗?这里还有不少海货,都晒干了。看这虾子,比两个成人手掌还要长……哦,对了,还有这些海菜。用温水泡开,不管炖汤还是调味都很不错……” 九阙原本很伤怀,但是滨阳王一件件的给她指准备的礼物。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旁边有一大筐的海货。尤其是那些海菜大概是为了保鲜,上面有很多大颗粒的盐,就是颜色不太好看。 激动的指着那筐海菜,手指抖啊抖,因为太过激动,九阙一时说不出话来,滨阳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九阙,我知道那些是盐,但那是海盐,杂质太多,吃了会生病。距离咱们盐城不足五十里的地方就是一片大海滩,那里的人倒是会用海盐腌菜,但也不能多吃,而且吃的时候还要把海盐洗干净。我知道你想为长辈分忧,但孩子,不要这么着急,有些东西不能吃……” “不是!” 九阙终于能说出口。她怎么就这么笨呢?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弄出来大量的盐。海盐不就行了?!当然,是那种提纯过的海盐!好巧不巧,她还真见过怎么把海盐提纯出来,而且不需要煮盐这么麻烦,直接晒出来就行了! “王爷!我想起来怎么制盐了!” 她这一嗓子声音可不小,因为太过激动,脸都憋红了。九阙一把抓住滨阳王的胳膊,激动的不能自已。整个人又蹦又跳,没有一点平时的沉稳。 滨阳王方才还无奈的表情瞬间怔愣,紧接着严肃起来,也顾不得胳膊被抓的剧痛,十分严肃的看着九阙。 “你说什么?九阙你要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的想起来该如何在短时间内提炼大量的盐。” 滨阳王将信将疑。 “你难道发现其他的盐湖盐井了?” “不是,不用盐湖盐井,只用海水就行。” “……” 滨阳王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刚刚听到九阙说话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种不合时宜的激动,但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呢?就算现在现找出储存量巨大的盐湖盐井,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制造出大量的盐,首先就不可能找到大量适合燃烧的干木。而北疆那边急需食盐,只怕等不得了,说不定还要从民间征集。或许父皇也会储存食盐,只是不知量大不大…… 见对方不相信自己,九阙有些着急,干脆直接扯着对方的袖子立下军令状。 “王爷,我真的可以制造出大量食盐。如果我弄不出来,你就,你就治我的罪好了。反正我这个官儿也是幸运得来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制盐 “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能到如今这个位置多么不容易,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想给我解决困难,你……” 滨阳王原本是想说这份情他心领了,但是看着面前这孩子急的都快哭出来的模样,终归于心不忍。也罢,反正事情已经成如今这个样子,总不可能比现在还坏吧? 于是他话锋一转。 “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你就试一试吧,不过不要有太大压力。若是能做出来更好,做不出来也没人会责怪你。毕竟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更好。” 见滨阳王已经同意,九阙顿时喜笑颜开。甚至冲着赶过来的魏渊,淳于霜等小伙伴大笑。淳于霜还以为九阙是伤心过度,晕了头了,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连滨阳王也是面带微笑,眼含鼓励的样子,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为何九阙看起来这么激动,而且就连王爷也随着她? 等九阙冲过来把自己的计划告知大伙儿的时候,众人就明白王爷为什么会是那副纵容的表情了。 反正他们只是回京述职,再在这里耽误几日也没事儿,毕竟盐之一事关乎大景国脉,想来陛下也会理解。就连百衣淳也跃跃欲试。虽说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晒盐就能把盐晒出来,可如果九阙真的能成功呢? 就算是她也听说过大海有多么广阔,海中的海水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真能从海水中晒出盐来,那该能晒出多么多的盐呀?到那时候岂不是普天之下都不会缺盐吃了? 但是进京上供的脚步不能停,于是百衣淳想了想,干脆让自己的副手带着人马进京,自己则是留下来静观其变。反正只要贡品进京,谁送过去的都没关系。 看着大伙儿跃跃欲试的模样,滨阳王有些无奈。算了,就当是陪着孩子玩了,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只是想起那些暗地里作祟的贼子,滨阳王就面色难看,他之前已经飞鸽传书给父皇说明了这里的情况,请父皇多加注意京城里的情况,那些人竟然敢对大景的盐脉动手,定是心存反意,京城是大景的重要都城,若是那里出事,势必会引起国家动荡。 至于那个吃里扒外,甚至勾结外人在盐湖盐井里下毒的赵篝,都不必等送到京城,等把九阙他们送走之后,要当着全盐城百姓的面宰了他。如果只是自私贪婪也就罢了,竟然在明知道自己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将整个盐城的盐都给毁了,这不是毁了盐城一时,这是要毁了盐城百年基业呀! 五马分尸,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不过这几个孩子还在,当着他们的面滨阳王不想显得那么残忍。左不过也就是几天功夫罢了,等把他们送走,有的是时间好好料理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虽然心里并没有真的相信,但滨阳王依旧十分支持九阙,甚至带着大队人马和制盐的熟手一路急行五十里,来到盐城那处平坦开阔的大海滩。 来的路上那些智盐的熟手还在暗地里嘀咕。 “我这辈子就没听说过用海水制盐。那些沿海的百姓倒是会用个小锅煮些盐来用。可要想弄出那么多的盐,得需要多少立即能用的干木?更何况这些煮出来的盐根本不适合长期食用。否则还需要咱们盐城那些盐井和盐湖做什么?他们不会认为从古至今没人想过用海水制盐吧?” “这谁知道呢?不过人家毕竟是从京城来的小姐少爷,或许真知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不知道的秘法?”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听说那些世家大族有很多不世传的秘方,靠着那些秘方,他们的家族能绵延好几代呢。” “你也说了是秘方,人家凭什么把不外传的秘方告诉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这也不一定啊,毕竟我看那些小姐少爷跟咱们王爷很是相熟,说不定他们关系极好呢!老于头儿,你怎么说?” 老于头是他们这些匠人中手艺最高的一个,这会儿忧心忡忡的样子跟周围人格格不入。他是制盐的老手了,知道官府不会平白无故放弃自家的盐湖盐井跑到五十里之外的海边儿制盐。再加上昨天晚上不小心听到的动静,这位老人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但既然上头没跟他们说,他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会儿听到同伴的询问,勉强装作淡定的模样。 “咱们不过有些手艺罢了,要做什么还不得听上头的命令?安心赶路吧,别想这么多,等需要咱们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于是大家安心赶路,大半日过后终于到达了海滩。 到了海滩之后,九阙站在高处仔细观察,最终选定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先不让取海水,反倒是先让人整理海滩,把海滩上那些杂物,石头,贝壳之类的全部弄走。不是没人对此提出异议,但是连王爷都赞同九阙的做法,于是大家也就没异议了。 回忆着脑海中有关晒盐的做法,庆幸之前因为闲着没事多了解了一下。晒盐一般要经过建滩、整滩、纳潮、制卤、测卤、结晶和捞盐归坨七套工序。 先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时,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就会成为食盐的饱和溶液,再晒就会逐渐析出食盐来。 这时得到的晶体就是常见的粗盐。 这是她记得的大概步骤,庆幸现在已经是夏季,阳光充足,而且这块地方很少下雨,足够支撑着把第一批盐制出来了。 即使带过来的人很多,大家也还是整整忙了两天,才将需要的盐池制作出来。原本大家对此持着怀疑态度,但是第五天中午,有人尖叫着跑出来,口中不停的呼喊着‘奇迹’。原本中午时分大家吃过饭后有些困乏,这声音一传出来,大家都不瞌睡了。 远远听到这阵动静的滨阳王心头狠狠一跳,连忙冲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雪雪白 同时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渐渐浮现,难道,难道九阙那孩子真的晒出盐来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怀着纠结的心情迅速赶到盐池,入目所及之处,已经被晒干的沙子上多了一层白花花的东西。难道那就是盐?可他们这几日除了把这盐池修理的平整宽广,再把海水挑过来,倒在事先准备好的叶子上,免得把盐池冲出来坑洞,每日再翻翻海水,然后也就没做什么了呀?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等再次睁开,发现那层白花花的东西依旧存在,滨阳王是真坐不住了。什么情况?这是真的盐? 九阙在一边儿认真看着出言情况。相比较于周围激动到手舞足蹈的人来说,九阙早就知道能把盐晒出来,所以她是最淡定的,在外人看来就颇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 这时候,她在众人心里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虽然很想知道这是不是盐,但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敢上前来询问的。就连一向脾气最为倔强,胆子也最大的老于头儿,这会儿都张口结舌,不敢上前,唯一敢询问的也就是滨阳王了。 滨阳王颤抖着双手轻轻扯了扯弯腰低头查看的九阙,语气相当认真。 “那些就是盐吗?我也见过海盐,可那些都比较粗糙,这些颜看起来就纯净许多。” “当然是盐,这样产出的盐量较大,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过滤提纯,但是也比之前煮盐的方便简单而且快捷。” “那……” 其实滨阳王很想说那咱们还等什么?但紧接着九阙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过滤提纯这道工序师傅们应该会做吧?这个还需要我帮忙?” “不不不,不敢劳烦大人,这点小事我们也会做。” 老于头连忙招呼自己的老伙计们,兴高采烈的把那些产出来的盐带到旁边过滤提纯去了。而滨阳王淳于霜等人目光炯炯的盯着九阙,就像在看一颗会发光的金子。 尤其是滨阳王,那眼神跟看着天上的仙女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应将军曾说你出生时天有异象,香味绵延整整三月不散。你这脑袋生的就与旁人不同,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才啊,怪不得父皇这么重视你。还是父皇英明神武,知道你身有不凡之处,厉害,真是厉害。” “我就说之前怎么看着九阙信誓旦旦的,还说什么我们从来没听过的晒盐法,原来是胸有成竹呀。像这种大财还有什么?快些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淳于霜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她实在是为自己好友感到开心。这个法子一改以往延续百年的主演法,势必会成为更方便,更快捷的制盐方法。而且也不必特意去寻找贫乏的盐湖盐井,大景地域广袤,与海水接壤的地方可不止盐城一个。日后若是在有海滩的地方都能建立盐场,那每年所能产出的盐可就无法估量了。 从今以后,天下百姓不必再担忧盐价会上涨!醋布这个违背人性的东西终将退出历史舞台! 这还没完,这么多的盐势必能为大景增加更多的收益。百姓能用更少的钱买得起盐,就能把多余的钱用在买卖其他物品上,银钱一旦流通起来,所能产生的价值不可估量。如此长期以往,大景百姓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裕。 淳于霜虽然一心想向上爬,可她终究是大景子民,希望自己的同胞们能过得更好。 就连魏渊都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比他以往冷漠酷哥的形象不太符合,叫九阙多看了两眼。更别说一直隐匿于人后的崔前辈这会儿都忍不住现出身形,惊喜又宽慰的看着九阙,她就知道跟着九阙能见识到以往不能见到的场景。天下又能找出来几个像九阙这般聪明绝顶,又肯为百姓着想的人呢? 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才更显得珍贵。 “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法子,这回要不是看到王爷给我准备的赠礼,瞧见那上面有海盐,也想不起来这晒盐的法子。但只要有用就好了,这么大一块盐池,势必能晒出来很多盐。北疆军是不是可以吃到足够的食盐?咱们大景不会乱了吧?” “当然不会!你这法子,最少能让大景繁荣五十年!对未来的影响更是不可估量。你放心,咱们大景向来不会亏待功臣。等回去我就书信一封,为你请功!” 听说这孩子身上有个瑞安县主的爵位。太小了!好像还有个六品官位,父皇太过小气。这次回去若是不对九阙大封特封,他可就要闹了。当然了,还有这些孩子,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像这样的年轻俊才,若是不能给他们更高的官位爵位,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还有九阙这孩子,有个毛病啊。谦虚虽然是好事儿,可也不能太过谦虚了不是?这样大的功绩若是不宣扬出去,谁晓得朝中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大臣们会不会揽到自己身上?他以前可是吃过这种亏,绝对不能让自己的晚辈也吃亏! 想到这里滨阳王莫名多了许多责任感,他重重拍了拍九阙的肩膀,神情严肃的表示。 “放心,我会帮你。” “啊?” 九阙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晓得滨阳王这是搭错了哪根筋。帮我干啥?你会制盐? 总而言之,大家都高兴激动的不行,这片海滩也充满了欢声笑语,等到提纯过滤之后白花花的海盐被盛到大家面前时,这种欢欣雀跃之情更是直冲云霄! “这么白的盐……我以前从未见过。” 九阙刚刚其实也提供了几个过滤提纯的小方法,以至于提取出来的食盐像雪花一样洁白。哪怕滨阳王坐镇盐城这么久,可他那里提纯出来最上等的食盐也略带青意。哪里像眼前这盘食盐,如最纯洁的雪花那般洁白,像一粒粒雪沙似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老于头将这盘食盐献上来,激动的在一旁搓手,被海风吹的干燥粗糙的脸上略带谄媚的笑意,如果说来之前还对九阙的法子有所怀疑,可是当看到盐池出盐量那么大,而且用了这位大人的法子之后提取出这般雪白的食盐,他算是彻底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欢声笑语 作为制盐制了一辈子的老师傅,老于头清楚的明白,像这种法子都是世家大族百年不世传的绝密方子!它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而这位大人胸怀宽广,竟然愿意将这等绝佳秘方告诉他们这些毫无关系的老家伙,实在是,实在是叫他感动的无以复加…… “大人,从今往后您但凡有所吩咐,只管开口,我老于头儿以及子孙后代,但凡说个不字儿就不姓于!” “啊?” 九阙实在是不明白这位颇有傲气的老师傅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可以说她这个下午以来的震惊率甚至比过去的三天还要多。 不过算了,她其实也很能理解大家的震惊。若是她见到超出时代的东西,也会震惊不已。以后若是想起什么划时代的东西,还是赶紧弄出来。这些天,她对身为大景人的觉悟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认同这个垂垂危矣的国家。虽说这个国家有很多让人感到失望的人,还有更多像滨阳王淳于霜谢明尘魏渊……甚至还有老皇帝这样的人。 他们中的许多身居高位却愿意俯下身来为底层百姓着想。他们将这个国家放在至尊位,愿意用自己此生所学所识为其做出贡献。长时间和这些人待在一起,九阙也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正派了。 当然,不得不承认的是为百姓做主,惩治贪官污吏这种事带来的成就感远比想象中要多许多。还有现在,用新式晒盐法晒出来的盐能让整个大景的百姓都吃上干净的食用盐,不用再吃醋布那种鬼玩意儿,九阙也觉得很高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高贵,如果不是运气够好得到这个至少吃喝不愁的身份,说不定她也是个苦苦挣扎求生的底层百姓。 她虽然足够幸运,却不能因此感到庆幸。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是像她这般能吃饱穿暖之人应该做的事。 等谢明尘郑重其事的测过这新产出的盐,表示完全可以食用,没有危害之后,所有人都沸腾了。趁着这股兴奋劲儿,滨阳王亲自带人重新开辟出来两个更大的盐池,并且在当天晚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傍晚的时候,因为所有事儿都被别人干了,没事干的九阙带着淳于霜等人去旁边儿赶海去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未经污染和大肆捕捞的海中,海产品还挺丰富的。花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收获了好几筐。滨阳王甚至担心这些东西烤着吃味道太单调,特意命身边的侍卫去远处的山林中捕猎,最后浩浩荡荡的带出来一群野物。 当天晚上烤着暖烘烘的火,食物的香味飘来飘去,传出去老远,连带着的还有人们欢快的笑声。没想到大家还都挺有才艺,老于头给大家唱了一首沧桑悠远的民歌。淳于霜给大家吹了一曲笛子,滨阳王和魏渊更是趁兴来了一场剑舞,双方还假模假样的比划了几下。就连崔前辈都给九阙表演了一个隔空点鱼。 看着笑着闹着,九阙看着远方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以往在海边玩耍,开篝火晚会的时候一般都会放烟花。他们这时候身边倒是没有五颜六色的烟花,之前九阙倒是做出了许多信号弹和霹雳火。奈何这次南下根本没带啊。 毕竟那东西刚做出来稳定性不太好,万一揣在怀里什么时候给炸了,自己可就尸骨无存了。 “等到了京城,咱们继续办篝火晚会,到时候给大家放个烟花,保准热闹喜庆又好看。” “烟花?那是什么花?” 滨阳王昏睡了三年之久,还以为外界出了什么自己不曾听说过的花,那叫一个惊讶。不过没想到看看周围这些小辈的表情,他们显然也是不知道的。看来这又是一个只有九阙才知道的东西。 见大家都一脸茫然,九阙连忙提醒。 “就是那个,淳于谢明尘魏渊,你们之前明明见过!炸起来很大声音,光芒很刺眼的那个!和信号弹霹雳火差不多的东西你们忘了吗?” 一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京城出来的几人当即就是一抖。淳于霜似笑非笑的看着九阙。 “那玩意儿是可以放来看的吗?你也不怕把我们炸飞!” “怎么可能?烟花和他们类似,但看起来更漂亮,能飞很高。若是能在海边放,你看,映着天空海水,别有一番风味。” 九阙说着说着都要陶醉了,然后就被淳于扔下手中的肉串,慢条斯理的冲过去一顿揉捏。 “说起来,你倒是总能弄出来这些奇奇怪怪却很有用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弄出来个能发大财,赚大钱的玩意儿?你知道我的,我就是个穷苦小官儿,也没家人帮衬。自己的俸禄也就勉强够饿不死。所以县主大人,你若是有什么赚钱的营生,赶紧提携提携我吧。我也想住大宅子,吃好吃的,穿昂贵的丝绸,戴闪亮亮的首饰!” “窝不似……” 脸蛋被掐住捏来捏去,九阙口齿不清的吐了几个字,一脸无奈,倒也没有反抗,以她的力气,就算只用两根手指,都够淳于霜受的了。 不过她这么一说九阙倒是想起来了,闪亮亮亮晶晶的东西也不必非得是金银珠宝吧?她倒是知道一样但凡穿越者总喜欢造出来的玩意儿,那东西放在阳光下足够闪亮,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最重要的是造价很低,十分适合去搂那些世家大族,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家里的钱。 只是现在还没造出来,不能打包票,只能丧国辱权的点了点头,答应这不公平的条约。 这天夜里大家的欢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只是在大伙儿欢声笑语的同时,京城却渐渐弥漫起了谣言,不,不仅仅是京城,各大郡县都渐渐有谣言传出,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以至于百姓之中略有骚乱。 听说盐城的滨阳王镇守不利,原本整理好要送到边关的食盐,连盐带船被人给沉了!不仅如此。连整个大景赖以生存的盐井盐湖都被人给投毒,八十年之内都不能再用了! 所以,大家要没盐吃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流言蜚语 大景要没盐吃了,这不是开玩笑吗?举国之下谁不知道盐城那里的盐湖盐井产出的盐量足够全国上下再吃上上百年?! 而且滨阳王是谁?那可是他们大景的英雄,当初闻名天下的双子星战神之一!还是他们陛下最疼爱的义子。这样出众的人物,怎么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封地?当初就是因为看中滨阳王的能力,陛下才让他坐镇盐城,毕竟那可是能关乎一国命脉的盐矿所在。现在说什么盐城不产盐了?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盐城不产盐还产什么? 本来大家的想法都很坚定,可是当越来越多的唱衰声响起,尤其是当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们都在不停说着这件事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有这么坚定的毅力在满城风雨中依旧保持自己的看法。 渐渐的,‘我们要没盐吃了’这个消息传的满城皆知。很多地方的百姓都怀揣着‘反正早晚都得吃盐,早买点儿也能心安’的想法去大量买盐。官府当然会储备食盐,可现在更多的是紧着北疆将士们吃用。更何况他们就是被再多的量也顶不住百姓们的疯狂抢购。很多人原本想着盐这东西不需要抢,又不是米,一天得吃很多,可是当他们发现身边人都在疯狂抢购,就会产生‘如果我不买会不会以后再也买不到’的想法,继而跟着一起疯狂抢购。 这种不安的情绪会疯狂传染,尤其这种时候最容易引起民变。官府当然对其进行了管理,但很神奇,原本十分听话的百姓却不知听了谁的教唆,在发现自己买不到盐之后,甚至去冲击官府。每天,这样的情报都在不断上传到京城。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九重宫阙之内,那位端坐高台的帝皇身上。如今这种情况,那位铁血帝王会怎么做呢? 重重宫阙之内,那位开国帝王端坐高台之上,那双眼睛幽深长远,好像透过深深宫阙看到了外面街上百姓的动乱,看到了天下六十四郡府因为流言而陷入慌乱的样子。同时那双眼睛也在观察这个庞大帝国阴影处跃跃欲试,伸出爪牙的黑手。 “陛下,左相,右相,和户部,尚书,工部……六位尚书求见。” 九福身为景泰帝身边最受重用的大内监,自然也知晓现在外面到处传的流言蜚语。那些趁机作乱的人实在可恨,如果不是他的主子殚精竭虑许多年,怎么可能会有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之景?要他说,那些趁机作乱之人都是没心肝的。 那些混账东西,吃着百姓们产的粮食,还要在这种时候挑拨,让百姓们慌张,不得不去买盐。可整个大景的食盐储存量是固定的,更别说盐城的盐场被毁,现如今哪儿去弄这么多的盐?如果百姓们不慌乱,现如今的储存量其实可以满足大家的需要。但问题就出在,就算再怎么强调,那些已经被恐慌情绪上头的百姓也不会相信,反而打从心眼儿里认为官府就是拿不出更多的盐,才会阻止他们买。 眼看着这几日陛下的心情越来越不好,甚至还多了几丝白发,九福就恨啊。陛下每日处理政务已经够辛苦了,这些个不知所谓的还要给他增添烦恼。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景泰帝心情很不好,这些时日的流言他当然知道,盐城的情况,潮生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那孩子向来实诚,把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写的极为详尽,还有那盐船被沉盐场被毁之事,也没有丝毫隐瞒。 看着桌面上那封信,景泰帝蓦然发出一声长叹。 “唉——” “九福,你说我是不是根本不配当这个皇帝?” “陛下!” 九福直接跪下了,面色沉痛,心中悲切,他就知道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对陛下并不是没有影响。 “陛下身负天命,平定叛乱,统一天下,乃大景开国帝皇。怎么不配了?那些外面的流言蜚语都是一些不臣之人故意散播,跟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那些贼子毁坏盐船盐场,才不会有今日之景。这都是那些贼子的过错,与陛下何干?陛下啊,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而伤怀——” 景泰帝忍不住笑了笑。他也就是随便感叹一句罢了。看见身边陪伴多年的内监伤心到不能自已的模样,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脆弱只是一时的,身为开国帝皇,景泰帝从来就没有软弱到不能理事的时候。他轻轻一笑,那股帝王的威势,让人无法直视。 从带着兄弟们走上起义造反那条路之时,景泰帝就已经把自己这辈子所有没有怯懦都丢到一旁。区区几股流言蜚语而已,还打不倒他。目前大景的食盐储存完全够百姓们吃一年以上,若一年之后当真找不到新的盐湖盐井也没关系,大景没有,草原上肯定有,南苗也有! 甚至度过那片大海,那些边陲小国怎么可能没有盐吃?既然他们都有,没道理抢不过来! 眼见着陛下渐渐振作起来,九福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把滨阳王第二封紧急送过来的书信呈上,万一那位陛下最喜爱的义子这回传过来好消息了呢? 去见那群唠唠叨叨个没完的臣子之前,景泰帝当然选择先看自家心头爱子送过来的书信。 结果刚看完第一行,景泰帝就豁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大,桌案上的奏折被带翻,掉落地上好几本!连笔墨都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周围服侍之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见状立马又跪下了。九福也胆战心惊的,不会又是个坏消息吧?现如今这情形还能坏到哪里去? 再看陛下,面色通红,嘴唇剧烈颤抖。右手伸在空中不停抓握,似乎在抓什么不在眼前的东西似的,总而言之一句话,极为激动。 这是因为太生气了吗?可看着又不像特别生气…… 即便是服侍景泰帝时间最长,自诩最了解陛下的九福都不敢保证了。 好在景泰帝很快就清醒,他狠狠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重新坐在椅子上,继续看那封信。 第一百七十五章 那是祥瑞! 这封信并不长,比起上一封仔仔细细,恨不得把每一件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写的,但里面所提到的事情却叫景泰帝这个积年帝王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就说那个孩子是天赐祥瑞,是上天特意安排到自己身边辅助他成就一番霸业的。这不?一遇到麻烦事儿,那孩子就会给出解决办法。即使在此之前他心中隐隐有所预料,但实在没敢想这孩子竟然能拿出新式制盐法,而且如此简单便捷,产量还这么大。海水里边儿就能提炼出可以食用的食盐,海水太多了,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这岂不是代表大景有吃不完的盐了? 不行不行,不能太过激动,免得被外人看出端倪。景泰帝一边心中劝慰一边紧紧握住拳头,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嘴角刚要上翘一个弧度又立马被拉下,导致他现在面部表情十分多变夸张。周围服侍的人本来想悄悄抬眼看看陛下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可一看到陛下那张变来变去的脸就什么也不敢想了,连忙重新趴伏在地。心中暗叹自己倒霉,竟遇上陛下心情如此不好的时候。 景泰帝此刻面色红润,紧紧握住拳头,狠狠呼吸了好几下之后才缓过来。他立马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时机,此刻除了盐城那批人之外,没有任何人晓得如今得到了新式制盐法,并且已经得到很大一批食盐。潮生那孩子在信中说已经派人将最新制出来的食盐运送上京,此刻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也就是说那些暗中挑事儿的人并不晓得他如今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呼——” 好!很好!他就说上天不会厌弃大景,他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勉强让百姓们休养生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陷入混乱?这一切都要感谢九阙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她,这次还真要掀起波动了,尤其是还跟北蛮那边有关系,一想到那个已经被运送上京的左亲王,景泰帝就忍不住想冷哼一声,当年的手下败将如今也成长起来了,竟然敢私自进入大景,还跑到盐城那边耀武扬威。不仅带走他们的食盐铁器,甚至还将他们的女子掳掠带走。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虽说对那个左亲王没有一点好意,但景泰帝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儿子。虽说那个左亲王所作所为叫人厌弃,但他毕竟是为了草原。能够孤身潜入大景,确实勇气可嘉,而他的儿子呢?三皇子已经去世,暂且不提。剩下的几个皇子以前看着是好样的,可现在再看,景泰帝竟觉得眼前蒙了一层细雾,有些看不太清了。 曾几何时,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喊着‘爹’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其实景泰帝并不排斥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就算自己是皇帝,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内心所思所想。更何况,身为皇帝的儿子怎会不想去争一争那世间至尊之位?就算自己不想争,身后的母族臣子总会挟裹着他去争。 景泰帝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并不伤怀。事实上,如果他的四个儿子光明正大的竞争,他反而会感到欣慰,毕竟这偌大的江山总要找个合格的继承者。可他看到了什么?自己的儿子身为皇子不为百姓着想,反而插手的与敌国的贸易中。说贸易还算高看他们了,这不就是把自己国家的子民资源低价卖给敌国,收取大量利益吗? 这样得来的钱财花着就不觉得烫手?躺在富丽堂皇的皇子府里难道就真能高枕无忧?挡住眼睛就真能忽视那些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之下的累累白骨? 想着想着,景泰帝眼中就迸发出无法克制的杀意。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儿子窥探他屁股底下这张龙椅,甚至可以容忍几个皇子收拢人心笼络大臣,但唯独不能容忍对方不以大景的利益为重! 这方土地当初不知死了多少人才成如今这般勉强和平的模样。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当初那尸横遍野的场景难道还没看够吗?不管是谁,触犯这一点,都不能原谅。 郑重其事的将那张薄薄的纸叠好,塞进衣襟里,还用力摁了摁,确保安全无虞,才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让九福叫人进来。 那几个孩子们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他的战场。他得在那几个孩子进京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干净,总不能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却看到一团乱麻吧? 想起那把这绝佳赚钱好法子无偿奉上的好孩子,景泰帝冰冷的心里就感到一阵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不是吗? 不多时,朝中的几个肱骨大臣就前后脚进了养身殿,一排的朱红官袍,走进来时各个面色严肃,带来一阵无法用言语说清的威势。 只是在行礼的时候,有人克制不住轻咳几声,立马请罪。 景泰帝表情略微和缓些,示意对方不必介意。 “朱卿可要保重身子,虽然天气渐热也不要贪凉,这大景的未来还要靠诸位撑起来。” “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实在是年老体衰,难免有体力不支之时。” 户部尚书有些不好意思。 “无事,不必介怀,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不过,我看陈李二位爱卿面色也不太好看,还有左相,你们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万不能出事。九福,让太医院备上好的药材补品,几位爱卿出宫之时都带上,回去温补一二。” “臣谢陛下隆恩。” 景泰帝安静看着下边儿感激涕零叩谢的臣子,想起潮生信中提及的子母蛊一事,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厉芒。 子母蛊刚被破,朝中就有三分之一的大臣生病,要么就是不小心受伤,精气神和面色都不太好。这也太过巧合了吧,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意图搅乱这潭水,好浑水摸鱼? 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管放马过来吧!朕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淡定 君臣说了好几句贴心窝子的话,见气氛不错,才开始谈重要之事。 “启禀陛下,这几日街上的流言实在是让人听不下去。有滨阳王镇守,盐城怎么可能会出事?” 说话的是兵部胡尚书。他虽然不曾参军,但也曾习武,年轻的时候也有雄心壮志,出兵放马平定天下。而天下武人,就没有不崇拜滨阳王的。胡尚书对那位王爷的本事深有体会,根本不信盐城在对方的管理下会出事。当初陛下正是看中滨阳王的能力,才将至关重要的盐城交给他管辖。 而且,以他看,现在街上有关大景没盐的流言传播速度实在太快,以往就算想下达政令,也得好一段时间才能让天下六十四郡府知晓。可现在呢?速度实在太快了。这其中要是没有蹊跷才怪! 胡尚书会这么说实在不足为怪,不过很快就有人持不同意见。 “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盐城当真没有出事,这流言怎么传的起来?而且滨阳王至今都未曾对流言作出处置,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姓云的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盼着盐城出事儿?!” “本官怎么可能这么想?倒是胡尚书,本官知晓你与滨阳王关系匪浅,可这是在陛下面前,事关国事,那点儿私情还是先放一放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私情?我与王爷那是实打实的情谊。如果没有王爷镇守,谁放心盐城?” “滨阳王的功绩确实有目共睹,但那些以往的功绩并不能说明什么,如今这满天乱飞的流言蜚语还不能证明这一点吗?” “我看你是想死!” 胡尚书被对方逼的答不上话,尤其是看到死对头得意洋洋的脸,根本控制不住,冲上去就是狠狠一拳! “你敢打我?以为我不会还手吗?来啊!” “哎,胡兄别动手啊。还有云兄,咱别打架呀。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跟那些小年轻比什么?打不得呀,打不得!哎呦,我好心劝架,你们怎么连我也打?!” “文兄你就别插手了,我看没有你他们两个也打不起来……” “好你个挑事儿精!我怎么了?我劝劝架也不行?就你是个好人,是吧?” 顿时,养身殿里吵嘴打架劝慰的声音响成一片。左相一大把年纪了,胡子头发都花白一片,这会儿还颤颤巍巍的劝架呢。看的景泰帝都担心这位老人家会不会受到波及。 见他们实在是闹得不像样,景泰帝使劲拍了拍桌子。 “好了!这要是让外面看见成什么样子?!你们都是朝中一品大员,竟然当着朕的面大打出手,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底下众人哪儿还敢撕打?一个接着一个都跪了。 看着他们悄悄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的举动,景泰帝都懒得说了,难道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吗?看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大臣太过武德充沛,像这种朝堂之上政见不和以至于大打出手的情况屡见不鲜,只不过那些都是年纪轻的小生瓜蛋子才会这么做,像他们这一大把年纪的还能打起来倒是少见。 可见这件事对大家的影响远比想象中的深刻。 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景泰帝把盐城的情况尽数说出,尤其是那些被毒药污染的盐湖盐井。当听说至少八十年之内,那些盐湖盐井都不能用,不管是谁都忍不住皱眉。 他们大景如今储存的食盐仅仅只能够全天下百姓吃一年的,就算节衣缩食,用量减半,也撑不了三年。三年以后该怎么办? 能在此刻出现的都不是傻子,这会儿想到一处去了,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当那个出头鸟。 最后还是景泰帝拍板,直接点人。 “左相!你来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左相年纪大了,刚刚还被迫看了一场全武行,这会儿精神头有些不济,正在悄悄打瞌睡,没想到突然被陛下点名,吓了一跳。 他也算两朝老臣了,基本上不会对朝政说什么,这会儿冷不丁被点名,还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陛下,如今最重要的是平息流言。滨阳王驻守盐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可不是问罪于他的时候。” 这说了等于没说,好在朝中大臣已经习惯左相这种敷衍式的回答,也没怎么在意。大家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平息流言蜚语,可问题是他们真没有那么多盐。 最后还是胡尚书突然冒出来一句。 “北蛮南苗肯定有盐,要不咱去抢回来?” “不可!北蛮也就算了,咱们两边正在打仗。可南苗近些年并未与我大景动兵戈。若是贸然出兵,谁知道要打多长时间?底下的百姓已经够苦了,就不能让他们过几年太平日子吗?” “你说的倒轻巧,谁不知道能不打仗就别打仗?!可问题是,现在百姓们没有盐吃,咱们也拿不出盐,长此以往下去可怎么得了?” 事实上这几个臣子都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的结果,若是到时候出现起义军,岂不是狠狠打景泰帝这个开国皇帝的脸吗? 只是当着陛下的面,谁也不敢把那个最坏的结果说出来,不过他们不说,难道景泰帝自己就不知道吗? 他长叹一口气,止住了臣子们的争论。 “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云湖,禁止百姓讨论有关食盐的事情,就说朝廷不会让他们没有盐吃。胡卿,探查南苗国情。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年南苗发现了一座盐湖,产量不小。若是能与他们交易食盐更好,若是不能交易,做好最坏的准备。还有李青,让你手底下的官儿再翻一遍地域志!我就不信大景疆域万里,竟然连个别的盐井都找不出来!” 几个方才还闹了不愉快的臣子立即应下,如今这种情况就是需要陛下这样的顶梁柱,若是陛下能在风雨飘摇中拿定主意,他们也就不必担忧了。 还好这种关键时刻,陛下依旧淡定如初。 第一百七十七章 臣家中有适龄儿郎 只是,这种法子只能应付得了一时,不能顶一世啊!若是被百姓知晓他们并没有足够的食盐,甚至还要因此和南苗开战,岂不是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但是看陛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如今这时局只能先稳住百姓,其他的再做解释。 接下来几位重臣和皇帝对这件事的部署进行了更详细的安排。等终于把这件事儿安排完之后,就该轮到另外一件大家不想提却不得不提的事儿了。 “陛下,这些时日,黔州新任知府已经到任,您派去的钦差也要回来了吧?” 一听到有人提起那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官,礼部尚书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身为女子不懂得温婉恭顺,竟然还叛出家门,千里迢迢跑到陌生地方。虽说做出了一定功绩,可此女的胜负意识太强,怕不是个好兆头。 “袁大人,我想问一下,你冷哼个什么冷哼?嗓子不好就赶紧回去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不就是你家那儿子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科举没考出来,在你的庇护下与礼部当了个小官儿,十几年了还徘徊在五品。之前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应大人,还说什么人家身为女子就应该乖乖待在后院,找个好婆家嫁了也就是了,非得钻到男人堆里找出路,不是个恭顺模样,日后肯定嫁不出去。不是我说,他都三十多了,年纪都能当应大人的爹,说话还如此歹毒,实在欠妥当。出门在外被人丢脏泥巴也不是什么怪事儿,人走夜路难免湿鞋,你也不必太过为他感到伤心了,毕竟你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姓胡的你找事儿是不是?我儿子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跟我没关系?陛下在说话,你哼什么哼?分明就是在藐视陛下。” “你胡说,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那你儿子说人家姑娘的坏话,岂不也是无中生有?” “你!” “我怎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景泰帝头疼的让他们两个闭嘴,总觉得今日胡爱卿的战斗力格外强啊。 好不容易止住这场纷争,众人开始有气无力的商讨该给应九阙一行人的奖赏。 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愿意让个女子骑到他们头上。毕竟自古以来官场就是男人的天下,让个女人钻进来,这成什么样子? “陛下,应县主虽为女子,却英勇果敢,黔州一行格外凶险,她却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潜入矿山,搜集证据,最终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我看应县主劳苦功高,不如将她的爵位往上提一提?也好为宗室贵女们做个榜样。” 左相捋了捋胡子,十分慈祥。 “不瞒陛下说,老臣家中颇有几个适龄的男孩子,不说少年英才,也读书习武,明白道理。老臣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和乐团圆之事。看到现主这般优秀的女娃,总想给他们拉个媒。就是不知道老陈家里那几个小子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一旁原本还在愤愤不平的袁尚书顿时急了,他虽然看不上应九阙削尖了脑袋往官场上钻营的模样。可并不代表他不想要这样一个儿媳妇儿啊!尤其是他家大儿子实在没用,大儿媳也去世一年了,正是要续弦的时候。那应九阙已经叛出家门,极为叛逆,名声已经坏了,刚好可以嫁给他大儿子做续弦。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能嫁给大儿子,他小儿子如今十七,正是可以娶妻的时候啊。若是能给自己家娶来这样一个儿媳妇儿,儿子们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这样值得买卖谁不想做?没想到左相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默不作声的,果然是积年老臣,一下就切中了要害。但可不能让他独美于前呀! “咳咳,其实臣家中也有个儿子,年龄与应大人相仿,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就是不知道应大人愿不愿意嫁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外人讨论未出阁姑娘家的婚嫁问题,害不害臊啊?幸亏是人家姑娘现在没在这儿,要是在这儿你敢这么说吗你?虽说应大人已经脱离家门,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子民都是陛下的孩子。若想跟人家姑娘提亲,总得找人家父母商量,怎么也得经过陛下允许吧?没想到袁大人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懂礼数。亏你还是礼部尚书!” 胡尚书习惯性怼了对方几句,然后毕恭毕敬的看向陛下,行了个礼。 “还请陛下做主,我家中也有适龄儿孙。当然这一切都得应大人同意,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只是若贸然上门就显得不合礼数,若陛下能帮微臣提起几句就好了。” 景泰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应承。 别看这些人你来我往说了这许多,胡尚书好像也站在九阙那边,可实际上,他们这么插诨打科是为了将重心偏移。以九阙的功绩,官升三品都没人会说什么。偏偏这些人现在把重心放在她的婚嫁问题上,好像给那孩子找个好人家就是对她最大的奖赏。这简直是对那孩子的侮辱! 而且就算真的将九阙嫁给他们,那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若是再厚颜无耻些的人家,完全可以将那孩子的功绩转移到自己身上。毕竟夫妻一体,妻子的不就是丈夫的? 景泰帝做了整整十三年的皇帝,若是连他们这点官司都看不出来,简直白活了。 于是他面带笑意的摆了摆手。 “这朕可不能应承,毕竟朕答应过那孩子,许她婚嫁自由。而且今日叫你们来也不是为了商量那孩子的婚事,还是都说说吧。等九阙归来,该给什么官位才能筹答她这一路的辛劳。” 那孩子…… 这话语中的亲切之意溢于言表,几个重臣面面相觑,都有些嫉妒。 他们这些老臣想得到陛下这般亲近信任都极为难得,偏偏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怪不得朝中那些愣头青们整日参应九阙个没完,这换成他们,也控制不住心里这一丝丝的嫉妒之意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戳戳告状 不过听陛下这意思是一定要给那应九阙升官了。虽说这几位大臣不一定愿意,可能做到如今这位置,心胸没有那么狭窄。更何况陛下已经决定了,他们就算反对又能怎么样?还不如此时顺着陛下的意思,君臣和乐。 “不如让她官升两品?” “那是巡城御史的官儿,他是不是做不成了?有些可惜呀,自从应大人做了巡城御史之后,整个京城的风气焕然一新。那些个淘气小子们出门在外也安分许多。” 那些纨绔们要是知道自家亲爹亲爷爷这么讨论,还不得羞愧死。再说了,他们敢不安分守己吗?要是被那个母夜叉发现,轻飘飘把他们的胳膊腿儿给打断怎么办? 虽说他们也自诩有武艺在身,可和女人打架算是什么名声?打赢了比女人强些,打不赢岂不是连个女人都比不上?更何况他们中的有些人更是亲眼目睹,那个应九阙天生神力,随随便便都能把别人的胳膊腿儿打断。他们这从小金尊玉贵养着的身子怎么能比得上那个女人? 景泰帝也有些遗憾,不过这件事儿比起九阙的未来官途来讲差远了。世上这么多人才,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敢当巡城御史的官儿。 “要不让她入礼部?里边儿都是些端方君子,相信底下那些小子们对她也会以礼相待。” 熏陶的时间长了,说不定还能把那女子的性格改一改。虽说那女子的能力确实够强,可脾气确实不够温婉恭顺。能略微恭顺一些,再嫁给自家儿郎,就再好不过了。 礼部尚书想的很好,但其他各部的尚书也不是傻子呀。如果之前他们还不愿意让应九阙等女官进入自家衙门,可现在明摆着陛下要重用她,还将这样的人往外推,那不是傻子吗? 别的不说,若是自家衙门里有这么一个得到陛下信任重用,一见到就喜笑颜开的人,哪怕就是当个吉祥物敬着,日后想做什么事也会简单顺遂许多。更何况应九阙身上又不止这一个好处。于是继方才的避而不谈之后,现在大家又你来我往的争夺起来。 这就是权力的效果。 说起来也奇怪,满朝文武谁不想得到陛下信任重用。可陛下恩威四海,心思深重。别说他们这些外臣了,就算是那些皇亲国戚,甚至宗室,不过也就是些面子情,容养着罢了。 随着这些年御极天下,陛下威望日重,连皇子们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在这种情况下竟有个小丫头片子能得到陛下这般重用,这要是说二人没什么关系才奇怪吧?!只是比起以往那些绯色猜测,现在大家更侧重于,应九阙是陛下遗落在外的明珠。要不然陛下怎么会如此信重? 嘶,说起来应九阙确实是应重鸣将军的女儿,没错吧?如此说来,那位林大人头上的颜色…… 咦!不敢说,不敢说。陛下怎么会犯错呢? 就是林大人有点儿可怜,以前娶个妻子比他还厉害,官位比他还高也就算了,居然连女儿也不是自己的。真是男人中的可怜虫啊! 总之,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终也没商量出来个令景泰帝满意的结果。几个老臣无非是想将应九阙安在一个不需要接触实事,虚养着的位置。可景泰帝却想让那孩子做更多事。毕竟那孩子又不是没这个能力,平白无故放着多可惜呀,是的,在陛下眼中,不分男女,只要你有能力,就得给我干活儿。 见这几个老臣实在昏溃,连个官位都商量不出来,景泰帝也没了跟他们说话的意思。挥挥手就让他们退下,只是陈尚书离开之前犹犹豫豫的,明显是有话想跟陛下说。景泰帝权当不知,果然等这群人走之后不久,九福就来传报,说陈尚书有事要找陛下商议。 “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朕。” 陈尚书小心翼翼的看着陛下的脸色,有些问不出来。他总不能大大咧咧的问陛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置吧? 黔州闹出来那么大动静,那些朱砂矿制成的回春丹几乎遍布朝野上下。可陛下对此的处理态度却只是冷漠?这完全不符合陛下的做事风格。说不定陛下要有更大的动作了,陈尚书和景泰帝有那么几丝拐弯抹角的血缘关系,因此平日里会更亲近一些。朝中诸位大臣虽然嘴上不说,但气氛却一日比一日古怪。陈尚书忍了好几日了,最终还是没忍住。 “陛下,这,黔州那边的臣子,您准备……” 景泰帝突然笑了笑。这一笑把陈尚书给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连忙请罪。 “老陈啊,朕记得你当初也是个敢说敢做的人物。现在怎么越发小心了?我看你想问的不是那几个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臣子。而是想问牵涉其中的皇子会怎么样吧?” “这,微臣不敢妄言。” 景泰帝其实并不介意底下臣子的些许小心思,毕竟这么大一个朝廷,总有人会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是人之常情。倒是老陈,应该和朝中仅剩的三个皇子没什么联系才是,这会儿着急忙慌,冲锋在前是做什么? 陈尚书犹豫片刻,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有些难为情的说了出来。 “陛下,您知道,微臣有五个儿子,却只有一个老来女。因为年纪小,难免偏疼几分,养的她颇有些刁蛮任性。前几日,德妃娘娘办的游园会上,小女在大皇子面前有些失仪,大皇子殿下宽厚仁义,不介意她的失态,甚至愿意纳她为侧皇子妃。微臣全家都感激涕零,否则她一个失了名声的女孩子,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不过陛下您是知道臣的,臣是个武人,家风也粗鲁些。小女从小娇生惯养,尤其是臣那老妻,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想让她在家中再宽松几年。不过德妃娘娘也说了,皇嗣传承尤为紧要。微臣也是左右为难啊,不信您看,微臣的脖子上还有老七留下的指甲印儿,可是一点儿都没留手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耻之尤 陈尚书说到伤心处,那叫一个鼻子一把泪一把,简直让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甚至还配合着把官服领子往下拽了拽,果然,几道血红的指甲印儿跟猫抓似的,赫然陈列在陈尚书脖颈到锁骨间,看着都觉得疼。 九福悄悄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的脖颈抽痛。 听说陈尚书家中极为清净,只有一位相伴近三十年的老妻,以及老妻所生育的六个子女。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即便如此,六个子女都是正妻所出,而且都平平安安长大,在京城也是头一份儿的。 不过以往都听说陈尚书颇为惧内,以前还不相信,如今亲眼所见,算是信了。不过那位尚书夫人的脾气也太大了,要知道陈尚书可是一部尚书,朝中重臣,场面上的人物,动辄就下手,实在有失分寸。 果然,悄悄抬眼看看陛下,陛下的脸色已经铁青。 景泰帝重重的喘了口气,挥手让陈尚书起身。这老东西哪里是在哭诉自己被家中正妻打骂,这是跑到他跟前告状来了。 “朕记得你那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吧。” “正是。” 陈尚书爬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老态毕现,九福感到唏嘘的同时也很奇怪。他怎么记得这位陈尚书的年纪比陛下还要小几岁?刚刚几位大臣动手的时候,这位陈尚书老当益壮,挥起拳头来虎虎生威。怎么现在突然看起来这么老态? 景泰帝气的哭笑不得,挥了挥手,十分嫌弃。 “行了,别在朕眼前装了,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先出宫吧,这事儿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尚书抹抹眼泪,委屈的抬头看看陛下,发现陛下同样在看自己之际,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虽说他也很同情陛下,可眼下自己的宝贝女儿都要陷入泥潭里了,还是先救自家人为上。至于那位皇子…… 嘿,还真以为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能逼迫自己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那位德妃娘娘听说德行出众,温婉恭顺,向来是后宫诸位妃嫔的楷模。可前几日将自家老妻叫去说话的时候,可是一点儿情面都没留。言谈举止之中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贬的一无是处。还故意晾着不让老妻起来,回去之后腿疼了好几宿。把陈尚书给心疼的呀! 看看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老七,再看看泪流满面,惊恐不已的宝贝闺女,陈尚书一股怒火直冲上头。哪怕对方贵为皇子,用这样的手段未免太下作了。真以为他老陈是个只懂蛮力的大老粗啊。当然了,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陈尚书很信任景泰帝,他不是那种会强迫他人的人。 等陈尚书一走远,景泰帝就冷着声音吩咐。 “给我查查德妃和大皇子,这几日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其实早在他得到证据说大皇子与黔州知府梁恒和假滨阳王勾结,甚至还和北蛮有生意往来之时,大皇子在他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只是贪图钱财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大景的经济命脉和无辜女子卖给北蛮。 他们现在正在和北蛮打仗啊,边疆战士辛辛苦苦守卫边关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他们身后这无数的百姓吗?他们在战场上殊死搏斗,正是为了自家妻儿子女安全。可老大身为皇子,不仅不为自家百姓着想,甚至还将他们卖给生性残忍的北蛮!那可都是我汉家女子!战乱时期,男子在外打仗,家里的一切大小事物甚至农耕都是女子负责处理。没有他们哪儿来安稳的后方,哪儿来源源不断的粮食衣服? 她们每一个都弥足珍贵,老大有什么资格把他们卖给敌人?! 更何况交易内容还有盐铁!哪怕你把回春单卖给北蛮,景泰帝也能给大皇子找个借口。 等暗卫将调查结果送上来之后,景泰帝更是暴跳如雷。 “好,好啊,真是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好妃子!” 九福在一旁悄悄咽了口吐沫,他总觉得陛下现在快要气疯了。大皇子和德妃娘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陛下如此气愤?不过他也不用不着猜了,因为下一刻景泰帝就勃然大怒。 “堂堂皇子,不能拉拢朝臣也就算了,还用这种隐私手段毁坏人家闺女的名声!与强抢又有何意?陈家女于五日前的宴会上落水。人家闺女是个有本事的,自个儿上来了,而且还避开外人找了房间换衣裳。那混账赶不上英雄救美,反而直接闯入人家换衣裳的房间。还装什么无辜模样?!”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两人明明也没发生什么,默不作声的谁会知道?第二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陈家女在大皇子面前失仪,被大皇子给看光了?” “我呸!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好意思对一个十四岁的闺女用出来!真是枉为人子!我才没有这样无耻的儿子!” 怪不得老陈刚刚一副凄凄哀哀的模样,也不敢直说,拐弯抹角的真是难为他了。 老大那个蠢货,他以为在自己处理之前,拉老陈上船就能保他一命?真是愚蠢又无知。先不说这一招能不能成功,就算真成功了,难道他以为能收获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外家?陈家女出身性情,容貌德行,哪一样配不上做个正妻?非得嫁给你一个快三十岁的皇子做侧室?! 还有那个德妃,往日里装的一派正经,还真以为是个德行高洁的女人,没想到这暗地里还学会恩威并施那一套了。老陈的媳妇儿可是会武艺的,当初老陈被强盗劫路,还是老陈媳妇儿出手,三两招就把那悍匪捅死,救了全家。真不怕把人家惹恼了,一剑捅死你个混账玩意儿! 而且老陈和他媳妇儿一辈子恩恩爱爱的,从不从纳妾。五个儿子也只有一个正妻,家风清正,肯定不愿意自家宝贝闺女嫁进关系太复杂的人家。老大家中妻妾加起来都快二十个了,真有脸想出这个法子。朕都为你们感到害臊! 第一百八十章 他只是个孩子啊 本来还想着晚点儿处置老大,给他留点儿面子,现在看来,这面子也不必留了。 “把德妃和大皇子给我叫来!” 景泰帝气的连朕都不说了,九福连忙冲出去宣召。不多时,这母子二人就匆匆赶到。或许是心有预料,母子二人此刻乖巧温顺极了,上来就请罪。 景泰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免了,我可受不得你们的礼。” “父皇何出此言?儿臣惶恐。” “臣妾惶恐。” “惶恐?我看你们一点儿都不惶恐,反而得意的很啊。瞧瞧满朝上下谁像你们这般有手段,不过略施小计就将陈墨拉过来,甚至还与他结秦晋之好?” 德妃与大皇子对视一眼,明白自己那点儿小算盘已经被陛下知道,深吸一口气,德妃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笑意盈盈的开口。 “陛下,这事儿臣妾正准备向您禀告呢。您也知道,老大他年纪不小了,府中妻妾却都不争气,连个女儿都没生出来。臣妾这为人母的怎能不为之感到担忧?刚好前几日的宴会上也见过陈家女,出身容貌德行都极为出众,岂不是良配?当然,臣妾知道陈尚书夫妇对这个闺女极为疼爱,所以预备给她侧皇子妃之位,也不算辱没了那孩子。之前跟陈尚书夫人聊过这件事儿,他们也是愿意的。正想找个机会跟陛下说道说道,陛下怎么提前知道了?难道陈尚书又不肯了?” 瞧德妃这段话说的,进退有度,委婉又不失含蓄,暗地里还布了很多坑,悄悄的就给陈尚书告了几状。 若是陈默说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大皇子,那不是有失承诺吗?在陛下面前的印象顿时就不好了。不得不说德妃不愧在宫中生活多年,毕竟人家入宫之前也是世家之女。这点儿宫斗水平还是有的,只可惜,她遇见的是景泰帝。 “说的真不错,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不等那母子二人露出惊喜的表情,景泰帝的语气急转之下。 “如果不是提前了解你们两个做了什么龌龊事儿,说不定会信以为真。” 德妃与大皇子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依旧心存侥幸。 “父皇,儿臣是真喜欢那陈家女。否则也不会给她侧妃之位,还请您明察。” “你这混账还有脸说?!陈家的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岁,你的年纪都够当人家爹了。更何况你府中大大小小的确实还少?非得祸害人家小姑娘!” 大皇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确实另有所图。可陈家女儿得到自己青睐不应该感到荣幸吗?难道她还不愿意?都跟自己共处一室了,名声都坏掉了,谁还会娶她? 而且十四岁怎么了?正当年华。 当然了,这些话他是不敢对着自己的皇帝爹说的,他怕景泰帝把他给打死。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只是情不自禁。事已至此,儿臣愿意做出补偿。” “嗯?” “等那陈家女嫁过来,儿臣愿意让她掌管府中事务,会给她相应的名分,也会让府中妻妾尊重她……” 大皇子絮絮叨叨的,完全没发现景泰帝已经闭上了眼,景泰帝真担心自己一张嘴会喷火! 真是愚不可及。以为自己是皇子就可以肆意践踏臣子了吗?人都是有脾气的,大皇子那般肆意侮辱陈默,当真以为他只是个粗莽的武夫?而且,让人家给你管府中杂事儿还有脸得意洋洋的说出来,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就你那府里大小妻妾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以为人家闺女愿意嫁进来管这一大烂摊子事儿啊。 再看看德妃,也是一脸认同的模样,景泰帝是真的想叹气了。怪不得老大是这么副蠢样子,原来是有个聪明相的娘在这儿站着。这种御下手段实在太过低级,不仅笼络不了臣子的心,反而会让其生出逆反心理。 君视我为草芥,我视君为敌寇。 如果上位者的所言所行无论好坏,底下人都接受。当初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还要造反? “其实朕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慌。” 原本还有些演戏成分的大王子这会儿是真的慌乱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德妃。见到他这没出息的模样,景泰帝更生气了。 猛然挥手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帝王发怒,周围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尤其是心中有鬼的大皇子。德妃倒是还能稳住,给了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勉强扬起一个笑脸。 “陛下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可以跟臣妾说,不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表演柔情似水那一套呢。 景泰帝冷笑一声。 “本想给你留些颜面,可如今看来,你似乎也不需要朕的宽容……黔州盐城之事,你参与了多少?!” 图穷匕见,这下就连德妃都忍不住冷汗直流,但还是强撑着为自己儿子脱罪。 “陛下,大皇子还只是个孩子啊,您又何必苛责于他?这都是底下那些官员的过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这孩子从小在你我跟前长,大,这十几年来连京城都没出去过,他能懂得什么?无非是底下那些官员见缝插针的送上供奉以求庇护,这孩子心善就收了。臣妾能够保证这孩子绝对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不信的话您大可以查。” 景泰帝冷冷的盯着对方,看到德妃依旧是淡定的脸,景泰帝只觉得一阵厌烦,他以前是怎么觉得这女人虽然容貌不算绝美,但德行出众的? 还有那个被戳破坏事儿只懂得向母亲求助的窝囊废儿子,以前是怎么认为他事必躬亲极为孝顺的? 果然,朕的眼睛出问题了。 “你们两个如今能如此淡定,大概是以为派去杀人灭口的人顺利得手了吧?” 在这对母子陡然变化的脸色中,景泰迪悠然开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动动手就能将那些人证物证毁掉,殊不知人家早就防着你们这一手,给自己留下了保命的东西,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证据。不过现在这些东西都归朕所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又没什么羞耻的 “陛下!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这一切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好啊,解释吧,朕听着。” 德妃反倒被狠狠噎了一下,整理了片刻思绪,声泪俱下的表演。 “陛下您身居高位,君临四海,哪里知道我和皇儿心中的苦楚?皇儿可是您最大的儿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身为皇长子,他难道不该去争那个位子?他难道不配?” “他当然可以去争那个位置。” 出乎意料的,景泰帝给了肯定的答复,然而还不等德妃露出笑意,景泰帝接下来的话就把她打击的七零八碎。 “不仅是他,我所有的儿子都有这个资格,毕竟他们此生身为皇子,为什么不去争至高之位?我所生气的也不是他有这个想法,而是他用错了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我景家儿郎,不管怎么争,这个天下都是姓景的!天下所有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可他呢?他有没有把天下百姓放在心里?你也是个女人,那些被掳走,被卖到北蛮的女子会有什么遭遇你难道不清楚?这个畜生!竟然花着卖子女的钱,还花的这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陛下,大皇子他真的不知情啊,他只是出于惯例接受底下人的供奉罢了,不信的话你去查!其他皇子也有这样的收入……” “但是没像他一样花着天下百姓的血汗钱!” 景泰帝猛然一拍桌子,这张桌子今日真是多灾多难,不知被景泰帝拍了多少下,但能放到养身殿的桌子材质肯定不一般,这会儿依旧坚挺。 “你以为他们接受底下人供奉的事儿,我不知道?朕只是不在意罢了,因为这都是正常的手段。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坐歪了屁股!大景如今正在和北蛮开战,他身为皇子,被天下百姓供养,哪怕不能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也不能躺在百姓的血肉上,还嫌弃他们卖不了多少钱。你知道我看到那账本的一瞬间有多不可置信吗?我多希望那是一本假的账册,但那上面你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些年单是这一项不法收入,你至少拿了五百万两!这些钱你花着不觉难受吗?” 大皇子此刻瑟瑟发抖。他一直都很怕这个父皇。毕竟景泰帝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帝王,平日里积威甚重,见识过父皇挥斥方遒,一举手一抬足就杀人于无形的模样,大王子这会儿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看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景泰帝更是生气,平日里总是听臣子们说大皇子仁德,这也算个不错的品质。毕竟像他这样杀伐甚重的帝王有一个也就够了,多来几个百姓要吃不消。若是下一任帝王能让百姓休养生息,日渐繁荣,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万万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扶不起的主。 想到这里,景泰帝就觉得悲哀。想他也算戎马一生,从个乡间小子到如今君临天下,这条路他走了几十年。虽然艰辛,但他依旧走下来了。不是他自夸,日后史书上必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谁曾想到,自己的几个儿子竟然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先是老三,现在是老大,以后不会是老二和老四吧?一想到那样的未来,景泰帝觉得眼前都一片黑暗。 “最让人看不起的是,你们明知道自己将要被处理,却还是用尽手段拉无辜之人下水。陈家女今年不过才十四岁,你竟然能舔着脸闯进人家房里,还说什么陈家女失仪在前。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聋子,看不清,听不懂?别在这儿恶心人了。人家不说那是给皇家留着面子呢,真以为你们计谋天下无双了?!” 看着底下磕头如捣蒜的母子二人,景泰帝是真觉奇怪。怎么以往相处这二十多年,从未发现这两人竟这么愚蠢?! “你们以为给个侧皇子妃之位是对人家莫大的青睐,殊不知人家根本不稀罕。我也真是奇怪,你们不是不曾见过前朝末年和本朝屡屡出现才能出众的女官。凭什么认为人家自由自在的生活比不上在你那皇子府里当个侧妃?” 德妃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她跟在景泰帝身边将近三十年,对他也算较为了解,这会儿突然冷笑一声,显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臣妾知道陛下想说谁,无非是在说那个姓应的!臣妾也觉得奇怪。您明明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怎么就对那个应九阙另眼相看?莫不是当初与应重鸣那一战让你们惺惺相惜了吧?可惜应重鸣根本看不上陛下。否则也不会至死不曾归降大景!” “……” 景泰帝稀奇的看着德妃。 “你还是不装看着比较顺眼,以往装的贤良淑德还挺为难你吧?” “不过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朕当然欣赏应重鸣,那可是和潮生并称为双子星的战神。前朝末年,若不是应重鸣率领应家军死守边关,北蛮二十万铁骑挥军南下不过须臾之事。哪还轮得到我们在大景境内争个你死我活?只是可惜了,应将军太过忠心,并不愿背弃前朝。否则,朕得应将军,如虎添翼啊!” “……臣妾是说,当初陛下不是有迎娶应将军之意吗?那位女将军断然拒绝,陛下就不记恨?”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 景泰帝恍然大悟,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他倒是坦坦荡荡的,没有一丝作假。 “嗨!当初朕那支起义军在各路诸侯里算是最差的,而且那时候应将军名扬天下。哪个男人不想娶她?不仅能得到一名千古名将,还能得到她背后二十万应家军,何乐而不为?当初向应将军提亲的没有一千也有上百。何止是朕?朕还替潮生他们几个求娶过,可惜应将军一个也看不上。唉,至今想起来朕都觉得可惜。潮生与应将军并称双子星,若是他们两个能成亲,生出来的无论男女,必定是千古名将。那这还哪里需要担心北蛮南苗?迟早统一天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他一程 “就是可惜呀,那时候我太老了,潮生又有点儿小。应将军根本瞧不上,最后选了个书生。真是不知道应将军为什么会看上林炜那个软脚虾,长得没几两肉,花花肠子还不少。应将军就九阙一个孩子,林炜还那么苛待人家,真是令人不齿。” “……” 德妃都不知道是该夸陛下心胸宽大,还是该说他没皮没脸了。这种事情也能大大方方的说出口?难道人家应将军没看上你们父子两人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态度还如此坦荡,真令人无话可说。 还真别说,当初能向应将军提亲,可是他们那些起义军里十分流行的事儿。虽说没被看上,但也间接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地位吧,否则怎么有这个资格亲自向人家提亲? 短暂回忆一下当初的风云岁月,景泰帝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令自己怄吐血的母子二人,那叫一个烦心。 “九福,拟旨。” “是。” “德妃不安于室,挑唆皇子,命,入皇觉寺修行,除死不得出。” “陛下!臣妾冤枉啊,陛下……” “大皇子勾结北蛮,贩卖盐铁,暗害百姓,意图谋反!废除皇子身份,赐自尽!” “父皇……” 如果说对于德妃的处置已经够让人惊讶,那么在听到对大皇子的处置后,不仅大皇子本人懵了,就连一边儿恭敬等着颁发旨意的九福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眼看着景泰帝。 陛下最疼爱自己的孩子,这可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如今竟然忍心亲自赐死自己的孩子?这怎么可能?他们不会听错了吧? 大皇子更是直接爬过去,试图去抓景泰帝的腿。他不相信一直都这么疼爱自己的父皇会对他下杀手。况且自己只是收了点儿钱,给了那些人一些便利而已。这有什么不行的?其他几个皇弟不也是这么做的,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儿臣知道错了父皇!儿臣愿意被圈禁,愿意被治罪,但儿臣不想死啊,父皇求您饶了儿臣一命吧,儿臣不是您的儿子吗?这天下谁不会犯错?儿臣只是犯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错而已,怎么就要杀了儿臣?求求您饶了儿臣吧……” 只是大皇子的求饶声也没持续多长时间,景泰帝就一脚将他从台阶上踢了下去。 景泰帝满心满眼都是失望,直到现在老大还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天下、江山、百姓,在他心中只是最微小的事情。但正是这一个个最微小不过的黔首,组成了这个国家,只要他还活着一日,就不允许任何人糟蹋大景的百姓。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朕给你留个全尸已然是莫大的恩德。你若是觉得亏,不如想想那些被你肆意辱骂尸骨无存的女子孩童!还有那些顶风喝雪,苦守边疆的将士们!你在富贵窝里享受的时候,他们连吃饱穿暖都很艰难。当然,这不仅是你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朕身为大景皇帝,没有保护好他们,甚至还有了你这样的逆子!” “朕实在是无言以对。” 景泰帝看着倒在地上双目失神不断落泪的大儿子,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柔软,但又迅速坚硬起来。 身为人父,当然心疼自己的儿子,但他更是天下百姓的父亲! “去吧。” “父皇!” “陛下!陛下——” “母妃!母妃!儿子怕!我害怕——” 德妃听着儿子的哭求声,心如刀绞,猛然跪下,狠狠将脑袋砸向地面。 “陛下,臣妾知道事已至此我母子二人说什么也是枉然。只是,求您看在陪伴多年的情分上,让我跟咱们的儿子说句话吧。求您体谅体谅一个当娘的心情。” 景泰帝盯着她看了会儿,点了点头。 周围拉扯他们的侍卫立刻放手,德妃连滚带爬的跑过去,一把将大皇子抱在怀里,其实大皇子早就已经长大成人,身形比德妃高大的多,然而德妃依旧用自己并不如何宽广的胸怀抱着大皇子的上半身,轻声安慰。 “嘘,德成别怕,有娘在呢。” “母妃我好害怕!我不想死,你求求父皇,我真的不想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我以后都听话行不行?我再也不争那个位置了……” “乖,别害怕,有娘在呢。” 德妃轻轻拍打着大皇子的脊背,或许是因为有母亲在身边,大皇子的情绪这会儿没有那么激动了,只是依旧忍不住抽噎。 果然,不管人们平时看起来有多么淡定,但在面对真正的生死时,依旧会忍不住惊惧,这是人之常情。即使九福等人知晓这对母子二人做了什么事,心中愤恨不已,可在看到德妃不顾一切将大皇子护在自己怀中的模样时,依旧会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 果然,一个人不管站在多高的位置,发生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而一个当娘的,永远会护着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这对母子抱成一团,只怕又要难撕扯开了。 只是就在此时,九福猛然听到大皇子喉中发出的艰涩咕噜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猛然抬头,赫然发现德妃手中那只簪子准确无比的刺入大皇子的太阳穴里!而德妃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脊背,眼神温柔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嘘,嘘,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脑袋对人何其重要!大皇子这么危险的位置被刺了一下,而且那只金簪几乎全部没入脑袋,大皇子也只来得及抬头看看自己的娘亲,动了动嘴,连半个字都没说出来,抓着德妃衣服的手就猛然垂落!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呆住了。就连景泰帝都忍不住上前半步,仅仅半步,就收回了自己的脚,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 德妃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她这辈子子嗣缘不深,仅此一个孩子。从小捧在手里怕晒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的不得了。正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想让他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筹划数十载,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这孩子最怕疼了,偏偏又要面子,与其让他痛苦的离开,还不如让自己这个当娘的送他一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双双薨逝 直到看着大皇子缓缓闭上眼睛,德妃才猛然住口,捂住自己的嘴,很长时间之后才猛然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凄厉喊叫。 “儿啊——” 景泰帝缓缓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耳中似乎也有不断轰鸣的声音,快速伸手捂住口鼻,然后悄悄放了回去。跪在他身侧的九福瞳孔猛然一缩,陛下那明黄龙袍袖子上,有一团刺目的血色! 深夜,万籁俱寂,安邑言国城,被迟土蹂躏了一整天的城墙砖,变得乌漆墨黑,还有些余温,城头上隔上几米就有几个血渍斑斑蓬头垢面的武士,他们也在血火中拼了一天的命,抱着武士刀睡的正熟。 叶开走过去,将箱子给打开了,里面有不少的麦秸,还有很多的装备,甚至还有四零火,这四零火是抗在肩膀上面的。 杨氏抬头看向蓝素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后给杭雨扔了一个暧昧的眼神。蓝素素这妹纸乖巧听话,长得又好看,杨氏是不会介意的。 本来她都是不了解这些庞然大物家族的事情的,但是这几天专门了解克列斯,所以才会对克列斯的以往比较了解。 但是,冰雪聪明的可儿,肯定不会当面打脸,驳了亲亲师兄的面子,得软抵抗,所以每次林卓摇唇鼓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可儿忽悠着起身出门,然后,走不出三五步,必出幺蛾子。 ?说话间,就见城主杨伟正在几个筑基二层高手的护持下大步走了进来。 郝志忽然想起端木童在走之前留给他的那张纸条,心里一动,如果在母舰里的话,自己的跃迁能力大受限制,肯定不能全力发挥,所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从物理学上来讲,世上所有的东西,不论是固体、气体或是液体,不论是有形或无形,都是一种能量的表现。 白继松笑了笑,他显然并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深入,因为他也必须要维护自己的信仰。 只是当时,远古修士全部因为抵抗不了地球没有灵气,无法离开,只能坐吃等死的危机,也就彻底的封印起来了。 乔米米低着头躲开陆厉霆炽热的目光,他就上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医院外走。 满脸煞气的郑辰缓缓从地面站起身来,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意,看着眼前踉踉跄跄的莫天殷,郑辰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 乔米米削苹果皮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呢我要做什么”她将苹果搁到一边,然后坐好问道。乔米米这些日子吃好喝好作息健康,所以胃病对她影响不大。 这一日,老头子将他们七个都叫到了剑阵场,然后每人发了一张草纸给他们,草纸上画着一张剑阵图。 紧接着,高顺又下令一部将率领五千士兵,抬着攻城器械进攻陇关。 徐揽圣想过要不要插手,为秦宇抵挡一些,可到达他这个境界自然知晓,天劫是危机和造化并存的,如果秦宇能挺过,那么,会得到天大造化,而自己冒然插手的话,会让造化大打折扣。 黄金牛瞳孔急剧一缩,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天级战神,天地战神序列子,争夺天地战神传承资格虽然还不太了解大荒战神殿的规矩,可从这些话中,他足以得到一些信息。 王斌龙也傻眼了,看着林海一脸淡漠的站在眼前,感受着脸上那火辣辣的疼。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高兴才怪 “夫人,我绝对是清白的,不信你看我的眼睛,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咱们两个都成亲三十多年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我也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他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儿子,谁说一句都要呲牙。但这跟我还真没关系,我就是把大皇子母子二人欺负咱家的事儿隐晦的跟陛下提了提,说不定他们是犯了其他什么事儿, 众人没有一个看好李铭与四皇子此次的对战,就连唐啸对于此事也是不太乐观。 本赛季,曼城拿下国内联赛冠军和英联杯冠军,依旧保持着英超霸主地位。 正因为如此,她和两个弟弟,我爱罗和勘九郎,眼下都没有隐藏身份,讲究一个光明正大。 他不似广成子交游广阔,一生对异类极为排斥,就连同门中的黄龙真人都极看不上眼。 而与研发相关的工作,我和人事部门员工都不懂具体研发过程中各种问题。 下一刻,苦海中,那一道仙帝精元中,忽然间流露出一道血色气息。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九州mini开进城里,停到了城边一家熟悉的超市门前道路上。 现场,也只有他,在看待秦苍的时候,眼神之中,没有带有色的眼睛。 当时年轻气盛,拉不下脸,心中有些无法原谅妹妹,又无法原谅自己,干脆一走了之。 但依旧不减杀意,无冤无仇的轮回者似乎跟他有杀父之仇那样,刻意纵容下,一斧头直劈陆离脑袋正中。 “县尊保重身体。”贾琮告退出来,无言,樊林说不上好官,也说不上坏官,就是体制滋生出来的人,不过这些令他忆及前世的师生情,有些不堪回首的味道罢了。 这让雷影怒火中烧,铃木大河的死不仅是损失了一个重要的情报人员,更关键的是,他所掌握的大量情报和军事机密都有可能落入木叶手中,那样一来,正在跟木叶对峙的前线部队将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可能面临重大伤亡。 等刘雄鸣返回蓝田,召集了旧部,告诉旧部们投靠曹操的时候,下面的人不干了。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听闻马克发自内心的想法后,瓦伦甚为满意。 许多江湖弟子都以能在烟雨楼内,听她单独为自己弹上一曲为荣。只是,大多人付不起这惊人的价钱。 或好奇、或不屑、或鄙夷的魏无知一类的秀才,随着中间那乡勇推动铁犁扶手,左右两人摇动辘轳套住的橛木,他们突然连连睁大了眼睛,那推犁的乡勇,也不见得多么费力,土地竟然被翻出了七八寸。 “各位,云极虽然在这一次r国行动之中,为我国争得了荣誉,但是,同样也暴露了我们国家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内奸问题。”一号轻轻地敲出着桌子,脸色阴沉的看着下面各个军中大佬。 他第一次看到楚慕白使用规则力量,对于楚慕白的规则,他可以说是一概不懂。 与刘备同样开始逃跑的还有许多路大军,其中曹操就在其中,不过,曹操到底是一代袅雄,他的军队早已经准备好,人不离甲,马不离鞍,随时打仗或者撤离。 就算李青峰老祖的李家,历代以来在天阙城扎根已经长达一千年了,也一样无法丝毫撼动薛府独霸的灵药产业。 流水之神依然在抵抗愤怒的侵蚀,但它起码愿意和乔修沟通‘前往另一个大陆’的事宜。 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乱了 陈尚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酸酸的。他们兵部运送兵器,调动兵马,甚至还有边疆将士们的吃穿住行,哪一样不要钱?可偏偏都需要老朱那个吝啬鬼拨款,每回让他拨款,跟要杀了他似的!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就没有一次干脆利落过。让他拨个钱而已,又不是让他自己掏钱,看自己跟看生死仇人似的。想起他那副嘴脸陈尚书就生气,可偏偏还得跟人家笑眯眯的。要是关系处坏了,说不定下次就卡你的款项。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流进国库,陈尚书也眼馋啊,他还想给边疆将士们补充一批新的枪械,这都要跟北蛮鞑子们打起来了,要是没有趁手的好兵器还怎么打架? 不行,他得找个功夫跟老朱唠唠,怎么着也得给他们多拨点儿款项。就是紧接着陈尚书就敏锐察觉到自家闺女提起应县主的时候语气不太对劲。说起来他家子衿也是从小读书识字,五个兄长没一个比过她的。 若不是女子身份限制,去考个科举,说不定也能拿个状元回来。等等,子衿会不会正是因此才感到憋闷? 说起来以往没有这个先例倒是不好办,可若是应县主归来,官位能得到更大的提升。岂不是说明女子在我朝也能加官进爵? 嘶,一想到这个可能,陈尚书也坐不住了。自家闺女明明很有才华,凭什么要让别家小子后来居上?这得找个时间跟陛下唠唠啊。天下子民都是陛下的孩子,怎么能因为男女身份就厚此薄彼呢?这可不行。 且不说陈尚书这边儿心心念念要找个机会跟陛下唠唠嗑,京城某个极其豪华奢侈的院落内,一个略显虚弱的身影,狠狠将手中的毛笔摔在地上,上好的玉笔直接摔碎成好几截,墨汁溅了一地,即便如此,那人影也没有消气,狠狠将桌面上的笔架全都摔到地上,价值千金的各式各样上等毛笔滚落一地。紧接着是砚台镇纸…… 听到那清脆的碎裂声,人影才算勉强松了口气,随即示意身边服侍的人动手。只见身边侍女手上捧着一匹匹崭新的珍珠锦。这些珍珠锦极为难得,每一批都需要至少从业二十年以上的大师傅用三层楼那么高的织机小心翼翼的织进去各式各样花纹,再用最上等的天蚕丝织进去光泽。一匹布最少也要三年时间才能织就而成,就连每年进奉给陛下的贡品也不过寥寥十匹。一是因为实在美丽,二是因为这珍珠锦确实太过脆弱,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脱线,这东西一旦脱线,随之而来的就是整片布料的损坏。所以就算皇家用起来也相当节省。 但就是那么珍贵的珍珠锦,在这间屋子里至少也有三十匹。 随着那虚弱人影一声令下,三十个侍女齐刷刷拎起珍珠锦的一端,纤纤玉手用力一撕。 “刺啦!” “刺刺啦!” 整间屋子里珍珠锦被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随着珍珠锦被不断撕裂,那坐在宽大太师椅上的虚弱人影脸上才算露出个舒适的表情。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这间屋子里的三十匹珍珠锦全被撕碎,那瘦弱苍老的身影才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人都下去。 此刻,一直等在旁边胆战心惊的幕僚,见主子脸色好了些,才敢小心翼翼上前。 “您就别生气了,若是实在在意,不如属下派人半路截杀,把那几个不识趣的都留在外地?” “愚蠢。” 那人影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倒也没有太生气,或许是因为刚刚听珍珠锦被撕裂的声音让他怒火消了许多,这会儿语气和缓,让那幕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时候动手,你是怕陛下抓不住尾巴?” “是是是,属下愚昧。” “行了,让你手下的人再加把火,陛下不想让底下那些黔首们知道盐城的盐已经没了,咱们总不能也瞒着天下百姓啊,毕竟这天下百姓都是大景的子民,咱们身为同胞,也得放出去点儿消息让大伙儿消消火。这要是真去晚一步买不来盐,以后几十年只能用醋布度过余生了。岂不太过可怜?” “是是,还是主子您英明果断。” “知道就去做吧,等会儿,把库房那批白玉扇子带过来,我这心里呀,总是憋着股火儿发不出去。找几个心灵手巧的丫头过来,撕起来才动听呢。” “都听主子的。” 那批白玉扇子每一饼都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所制,最便宜的也要五百两一把,可在主子这儿,也不过就是听个响。 做人能做到主子这境地,才算不枉来人间走一遭呢! ### 渐渐的,人们发现盐越来越不好买了。虽说如今盐是由朝廷掌管,可也抵不住有贩卖私盐的,毕竟要比官盐便宜个两三万呢。可现在大伙儿发现不仅官盐买不到了,连以前随处可见的私盐贩子也找不着了。 那些原本不着急的人家看到这种情况也着急了,但越着急越发现根本买不到盐。盐这东西,平日里够吃就行了,普通人家谁会买一大堆盐搁家里放着?都是随吃随用。当左邻右舍都发现买不到盐之后,一股焦躁的情绪开始在普通人家里蔓延。 那些富贵人家是不怕的,他们平日里采购都是成堆成堆的买,眼下家里还有余粮。只不过他们也能明显感觉到,盐不够了。 甚至还有些不法分子伺机提价,一些平常价位的粮食油酱醋也开始涨价,普通百姓的日子渐渐难过起来。 好在仅仅是盐不够,若是粮食不够吃,这段时间足够闹起来了,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 今日小朝会,也就几个重臣会在养身殿跟陛下论事。好些臣子都忧心忡忡,也顾不得陛下刚没了大皇子心里难过,将此事提了出来。 “陛下,如今百姓们买不到盐,日渐焦躁,这几日大街上出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都是因为抢盐抢出来的,有几件还见了血伤了人。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盐城还有余盐,还请尽快调入。” 第一百八十六章 落井下石 “是啊,陛下,其实咱们的盐都是够吃的。官盐署里的纯盐足够咱们吃上三年有余,可问题是现在大伙儿都慌了,不停的抢,盐这东西就算买回去也不能当饭吃。但奈何大家就是慌。若是不能让大伙儿平静下来,还得出乱子。” “其实底下官吏也曾敲锣打鼓告示过,说盐库里的盐够吃,奈何大家不相信。若是不能缓解焦虑,势必起乱。” “滨阳王为何还不上书解释?盐城的盐井盐湖所产食盐足够咱们大景朝吃上几百年。现下正是紧急时刻,若是能先产出几十车盐,也能缓解眼下急情。” 说到这儿大伙都不吭声了,眼巴巴的瞅着陛下,若是陛下真有法子,这时候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告诉他们吧,他们都快急死了。 也有人悄悄观察陛下和百官的反应,心中冷笑。盐城的所有盐湖盐井都被投了毒,至少八十年之内所产食盐都不能吃。他倒要看看当今陛下从哪儿变出来盐。倒要看看这位天纵奇才的皇帝怎么处理此次危机。 “不仅如此,坊间出现了私盐贩子,价格比起之前涨了五倍有余!买盐不亚于割肉。如今这种情况还有人囤货居奇,实在居心不良。还请陛下早日处理……”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番讨论。而坐在椅子上的景泰帝只是冷静的看着臣子们你来我往的讨论。同时那双幽深的眼睛在臣子们身上不动声色的转来转去。 就在此刻,九福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大家对他都很熟悉,此刻见他面色不佳,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测,只是谁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景泰帝看完九福呈上来的奏折之后,雷霆大怒,狠狠将折子摔在桌子上,不断的喘着粗气,脸色通红,底下众臣面面相觑,连忙请罪。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那些该死的北蛮鞑子!竟敢趁火打劫!竟然说要以十倍之价卖给我朝食盐!真是放肆!死不悔改的东西!” 大家原本还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愤怒,听了这话之后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这是在欺辱陛下吗?不,这是在欺辱他们整个大景! 尤其是在坐众人已经知晓陛下当初为何会处理大皇子与德妃母子二人,北蛮这是拿着他们大景的盐,要以十倍之价卖回来,还要顺带嘲笑他们一番,在他们脸上踩上一万只脚! 当真是欺人太甚。 在大景朝,只要是个略有血性的人,听到北蛮这般恬不知耻的做法,很少有人能维持住冷静。尤其对方实在蹬鼻子上脸,拿了他们大景朝的食盐还不算,还要反过来羞辱他们。当下就有臣子愤怒的出生唾骂。 更严重的是这些话,北蛮使臣不仅派了国书过来,而且还在双方交战的战场上派士兵大声喊出来。所以现在整个边疆都知道大警察如今没盐了,仅剩的盐场都被投了毒,八十年之内都不能使用。这样的消息传出,不仅大景百姓会惊恐,连正在打仗的边疆将士们也会惊惧! 尤其是他们在边疆累死累活的打仗,陛下的皇子竟然与北蛮勾结,贩卖盐铁过去,甚至还把他们国家的女子低价卖过去。这不是在背后挖墙根嘛?而且还是自家人挖自家人的墙角。 好在陛下早就将大皇子与德妃母子二人处理了。如若不然,现在边疆可要生乱了。即便如此,若是食盐一事无法解决,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在座众人狠狠的发了一通火之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再怎么生气,他们如今没盐可吃是真的。百姓们倒是能先暂且缓缓,可若边疆将士们因此生乱,这场战争是输是赢还是两说…… 连陛下都闭口不言,说明如今这时局不容细想啊。 大家都愁眉不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个像样的法子都拿不出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现在根本拿不出盐,就算说的天花乱坠,百姓们也不会相信啊。 这时候有臣子忍不住建议。 “要不咱们先派人去周边小国悄悄买一批盐回来?” “晚了,那些小国都贼精贼精的,早在听说咱们这边没盐起,就将盐价偷偷涨了数十倍。如今再去买,还不如跟北蛮买呢。” “那也不能跟北门低头吧?我瞧见那些草原蛮子就生气。当初在咱国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还是陛下登基这十三年来让百姓稍微缓了口气。若是就此低头,别说我了,百姓们估计都咽不下这口气。” 更关键的是如果大景真朝北蛮低头了,先不说边疆战事如何,百姓们心理上就弱了一头。这可不妙啊。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讨论出个具体法子,反而叫大家更加担忧了。这还没完,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过来,不仅京城生乱,连周遭郡府也悄悄乱起来了。在大伙儿急得焦头烂额之际,这些臣子中有人心中悄悄冷笑,暗自得意。 靠着谋朝篡位得来的皇帝,总有一日会被别人赶下去,他倒要看看,景泰帝准备怎么做? 就在这暗潮涌动之际,早有好几队人马从盐城出发,推着满满当当的货车朝着四面八方驶去。长河之上也有满满当当的货船飘摇而去。不管运送货车还是货船的人一个个喜笑颜开,志满意得。此次出行势必载入史册,若他们也能在历史长河中有个小小的角落安身,也算光宗耀祖了。 京城,左亲王等人早就被送到京城。本来,来之前左亲王就做好自己可能会没命的准备,没想到来京城之后竟遇上这种好事儿。虽说他早就知晓盐城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劲,但没想到,那个赵篝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做的好! 如今北蛮的使臣已经来到大景帝都,与他取得联系,也让左亲王的处境越来越好,至少不用再住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了。 如今也能在驿馆里有个房间,充当自家使臣。绝处逢生的滋味左亲王平生还是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这境遇就是啊。 滨阳王,应九阙!你们肯定想不到我如今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还作为你们大景的座上宾,明日还要参加你们的国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最不喜那种女子 一想到这里左亲王就恨不得狠狠喝上一坛烈酒。但是当低头看看自己依旧软绵绵像个面袋子似提不起来的胳膊,左亲王的恨意就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那个女人!那一抓之下不仅断了自己的胳膊,也断了自己的前程。草原环境恶劣,生存竞争更是激烈无比。想也知道,不会有人支持一个提不起刀的残废成为下一任可汗!而他原本是下一任可汗的强有力竞争者。这一切都被应九阙那个女人给毁了! 应重鸣!应九阙!他跟应家的女人是有仇吗?一个险些在少年时期磨灭他的意气,一个更是毁掉他的未来!他怎么就这么惨? 用完好的左手提起酒坛子,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大半坛,左亲王才勉强感觉自己好受了些。不过他也不用太过伤心了,毕竟,大景如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内忧外患之下,谁知道将来会如何? 不过若是大景战败,他发誓,一定要好好折磨应九阙那个女人! 当然啦,不必等到战败,应九阙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盐城的盐湖盐井被下毒,她这个钦差也有一定的附带责任。如今大景的朝臣们正焦头烂额,等应九阙回来,等着她的肯定不是嘉奖,而是责罚。谁让她不仅是个女子,还刚好撞到火头上了呢。 说到这里,左亲王就不由得感激起大景朝的男人们。如果不是他们大力打压女子的地位,而且近些年有愈演愈烈之势。就以应九阙这力气脑子,到边疆从军。岂不是草原的一大对手? 还有应重鸣将军的应家军,哦不,现在应该叫娘子军了。她们本应成为大景朝最锋利的利刃和最坚实的墙壁,却偏偏因为女子身份和前任将领是前朝遗臣而日渐尴尬。听说就连军备物资也都是先给别的军队分发完毕,剩下的才会给她们。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娘子军的人数才越来越少。毕竟发不起军饷,她们也还要吃饭的。而且她们毕竟是女子,世俗上都认为她们应该卸甲归田,嫁人生子。 啧啧啧,真是自毁城墙呀! 不过左亲王才不会好心提醒大景君臣,不如说他恨不得大景对女子再苛刻些,像应九阙应重鸣这样的女人越少越好。说起来这段时间渐渐崭露头角的大景二皇子,似乎对朝中寥寥无几的女官意见颇大。都说他是个仁慈的皇子,可他怎么觉得不像呀?想起昨日在酒楼上遇见的那一幕,左亲王就忍不住露出微笑。 昨日,人间客酒楼。 左亲王原本是心里烦闷才出来喝酒,没想到待在包间里还能看到一场好戏。原本是旁边包厢推杯换盏满场恭维,搞得声音颇大,才让左亲王知道旁边包厢里坐主位的正是近日来频频崭露头角的二皇子。 左亲王本来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着悄悄听听大景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竟听到这样一段长篇大论。 “说起来,那位应县主近日就要回来了。以陛下对那位的信重,岂不是又要官升好几级?” “说这个做什么?反正又不是你我升官。” “她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功绩实属不易,家里老头子还跟我说呢。我要是能娶了应县主,至少少奋斗二十年。” “得了吧,就那个母老虎!之前当巡城御史的时候,你没见她是怎么教训薛二几个的吗?那力气比我家的马夫都大!哪有一点女子温婉恭顺的模样?更别说那应九阙生性桀骜,连林侍郎都把她逐出家门了。这样的母夜叉你要娶你娶,反正我是不娶。”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就算想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看不上你才是!” “别说这个了,咱俩纯粹就是互相伤害。说起来二皇子正妻前几日去世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那怎么不知道?那位皇子妃可真是没福啊。眼看着二皇子就要崭露头角,竟然没了!” “谁说不是呢?话说那位皇子妃出身不高,这个时候没了,刚好给二皇子铺路。有个得力的妻族,对以后很有好处啊!” 原本靠着墙说话的两个年轻男子给了彼此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眼神含蓄,但彼此心知肚明。说起来,二皇子的正妻死的倒是时候,不偏不倚,刚好在大皇子被赐死之后不久,就这么病逝了。之前也没听说二皇子妃身子不好,不过这种内宅私事儿,谁知道呢? 如今二皇子反倒成了陛下最年长的皇子,而且身子骨较常人弱些。但这反倒成了众位大臣扶持他的原因。再加上他正妻之位空悬,家中有适龄女孩儿的,这几日不断向后宫莫妃使劲儿。 这俩人正在说悄悄话呢,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的讨论声安静下来。一抬头才发现二皇子正直勾勾瞧着他俩呢,顿时起了一身冷汗。毕竟背后说人家家事儿,确实有些不太妥当。 虽说如今大家都看好二皇子了,可毕竟时局不明朗,而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们家的老爷子们不敢在这个时候招陛下的眼,所以就算笼络二皇子,家中真正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的父兄子侄也没出面,反倒是让家中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们出头。这若是以后陛下问及此事也能说成是他们年轻人彼此之间宴饮,不会出什么大错。 二皇子盯着他们两个看了许久,苍白瘦弱的脸上突然勾起一个轻蔑的笑。 “女子就应该温婉恭顺,相夫教子。整日在外面走动,不知会接触到什么人,实在叫人不喜。更遑论那些不安于世的,偏要在男人堆里挤破头,真是没得让人看不起。”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就安静的宴会这会儿更是一片寂静。 不是,他们这些纨绔们私底下说嘴也就算了。可二皇子殿下,你的指向性是不是有些太强了?不就是在说那位应县主吗? 所以说他们也不太喜欢那个母老虎似的应九阙,可应县主此次当钦差去黔州,不是为了你家皇帝老爹做事吗?换句话说就是给你家做事的呀! 人家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还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你不夸上两句也就算了,怎么还背后诋毁?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女诫》 但想归想,大伙儿谁也不敢当着二皇子殿下的面说出来,只能跟着应和几句。他们这些家中不成器的子弟这次被派出来,不仅是为了跟二皇子殿下搞好关系。还是为了能更近距离的观察一下二皇子殿下的言行举止,看他是否有成为储君的资质。 毕竟这二皇子因为常年体弱,很少露面,以往大家对他的了解都不太深,现在倒是知道了,他非常不喜欢应九阙那种会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人。 这要是家中有属意二皇子妃之位的姐妹们,回去可得提醒她们一句,表现的温柔恭顺些…… 谁曾想二皇子的话还没说完,或许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这会儿趁着几分酒意干脆倒了个干净。 “身为女子就不应读书。读书是男人的事。而且她们读的那是什么书?读的多了,把脑子都读坏了。整日想着在男人堆里出头,真是不自爱。” 好吧,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不能会读书识字。 “母妃写了一本《女诫》,我瞧着甚好。本朝女子都应读读这本书,学学何为温婉恭顺。敬父母公婆,服侍丈夫,教育丈夫所出子女,管理中馈,钻研女红厨艺。不妒不忌,温婉大气……” “这些才是女子的本分。” 这些纨绔子弟们缓缓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喝醉听到了胡话。这是二皇子殿下对未来皇子妃的要求么?他这找的是女人还是神人啊?这世上哪儿有像他所说的女人?哦,是不是还得给你纳几个容貌绝美的妾,才叫能显示出正妻的风度? 这些年轻人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其中相当一部分对自己的姐妹还是有很深情分的。毕竟那些年轻有为的都在外面奔前途,很少有时间和家中兄弟姐妹沟通情感。他们中真心疼爱自己姐妹的已经决定回去如何添油加醋的将二皇子殿下今日这番话说出来。 开玩笑,他们家的姐妹也是从小娇养。无论读书识礼还是脾气秉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凭什么要这么被人要求? 这年头,贵女们带着自家大量资源嫁给夫家,可不是为了当个管家!不仅得给你抚养庶出子女,还得不妒不忌不骄不躁,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而且二皇子这话也太奇怪了,若想达到他的要求,除非女方身份地位远远低于他,甚至女子家中还得养着二皇子殿下的鼻息过活,才能做到这般宽容大度,谦卑恭谨。有这种要求,不如去娶个丫鬟,人家肯定愿意敬着端着,把你高高捧着。 可问题是二皇子肯定不愿意娶个丫鬟当正妻呀。既想要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又想让正妻跟个丫鬟似的伺候自己,想的也太美了吧? 当下有好几个人看二皇子殿下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也不知道二皇子是不是喝醉了,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继续宣扬《女诫》的好处。 人群中,有个年轻人一直在忍不住皱眉。杨林源以前其实也不喜欢应九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找她的茬。可自从应县主救了他的小堂弟,杨林源就完全改变了态度,尤其是亲眼目睹当日围剿无忧洞时那场惊天动地的雷霆,杨林源几乎把应九阙当成神明一样敬着。此后寥寥几次与应县主交流,越来越敬佩对方。不仅愿意为百姓做主,而且内有巧思。连霹雳弹那样的神器都能做出来,他最崇拜的二叔可是说了,若是那霹雳弹能量产,用在战场上可是一大神兵利器! 连自己亲爹都在不断感慨应九阙的出众,甚至还十分遗憾自己不够出众,没能得到应县主的喜欢。他爹是这么说的。 “应县主要是能看上你,把你嫁给人家也行啊!” 他爹那坑儿子的样子,普天之下有当爹的能说出来把自己儿子嫁出去这种话的吗? 当然了,他爹那么说主要也是因为应县主实在太过出众。但是杨林源十分笃定,若是应县主真能看上自己,他爹还真能做出来把他拾掇拾掇嫁出去的事儿。不就是上门女婿嘛,反正他爹有的是儿子。 然而就是这样出众的女子,竟然要被二皇子当着这么多陌生男人的面如此诋毁,凭什么?难道就凭他是陛下的儿子? 不,这种做法实在太过无耻了,人家还在外面累死累活的给你家做事儿,这当主家的倒好,竟然回过头来说人家的不是了。杨林源虽然是个纨绔,但也是个懂道理懂礼节的纨绔,这事做的实在太过了,叫人不喜。 杨林源张了张嘴就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兄弟狠狠踩了一脚。他还颇有些不服,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周围这一圈儿兄弟就七手八脚的把他拽到身后,然后恭维起二皇子来。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我们肯定要让家中姊妹多看看《女诫》。想来莫妃娘娘亲自编撰出来的,一定文采斐然。家中姊妹多学学,能学到娘娘三分已是好的了。” “就是啊,二殿下您可不能藏私啊!” “我家中姊妹众多,平日里正是头疼她们的教养问题。二殿下这是给小臣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呀。若是家中父兄知道,一定也会感念殿下的恩德。” 一时间,这间包厢那叫一个热闹。或许被这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二皇子原本不太愉快的心情也好转许多。 “那肯定不能。诸位只要想看,本殿下一定让母妃多印几本。” 觥筹交错之中,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 至于这些纨绔子弟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肯定不会直白的说出来,但是隔壁偷听到这事儿的左亲王却高兴的不得了。原来那应九阙那么横行霸道,竟然不被自己国家的掌权人所喜啊。 好好好,虽说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大景朝二皇子是哪根葱,但是从即日起,左亲王决定一定要交好这位二皇子,若是可以,一定要让他坐上大景皇帝的宝座! 有这样一位仁慈宽和,而且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出门做事的帝王,只需要再花上二十年,他们草原不就可以卷土重来了吗? 呸呸呸!这个词好像用的不太对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失了魂似的盲从 不管怎么说,反正左亲王已经决定日后一定要对这位二皇子好点。听说大景皇帝只剩下两个儿子,这个皇子还是年纪最长的那个,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想到这里的左亲王心情不由得越发好了。 他倒要在京城等着,等着应九阙得胜归来,却发现满朝文武对她极为敌视,等着看到时候应九阙会露出什么表情。真是期待啊…… 有左亲王这般暗搓搓期待的,自然也就有毫不顾忌跟家中亲人抱怨的。 杨府,杨林源自从昨日参加完宴会回来就一直是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仿佛逮着谁都能喷两口。就连杨大人都有点儿受不了他这副蠢样子。尤其是现在,这蠢儿子待在他书房还不走了。看起来那叫一个气人呀! “爹,你有没有听到我讲话?你知不知道二皇子昨日是个什么表情语气?应县主聪明机智,文武双全。二皇子竟如此不喜,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口吐恶言。我总觉得不太好吧,而且应县主就快要回来了,人家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做事儿,回来之后却发现二皇子竟然不待见自己,说不定心里该多难受呢……爹?爹!你到底听我说话没有?你看着我,别老看你的画了,有啥好看的?看起来一堆枯枝败叶,丑的很。” 见杨大人只是嘴上应付的嗯嗯啊啊,却十分诚实的盯着桌面上摊开的古画瞧个不停,杨林源顿时恼了,上前去一把揪住那幅画就要揪过来,险些把杨大人的心脏都吓停了。 “逆子!赶紧给我松手!知道这幅画多贵吗?但凡损失一个角儿,老子剥了你的皮!” 连‘老子’都出来了,可见杨大人有多宝贵这幅画。杨林源后背下意识的一疼,连忙松手。但即便如此也没放弃,凑到他爹跟前使劲儿拽他袖子。 “爹,你刚刚到底听我说话没呀?你当时没在场,都不知道二皇子那副嘴脸,简直可恨极了!就跟戏文里的坏财主似的!” “放肆!堂堂皇子之尊,是你一个连官位都没有的小子能说的吗?还不赶紧给我闭嘴,瞧你娘把你给纵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好歹……” “我怎么纵容他了?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父子二人正在扯闲篇,冷不丁听到一阵温柔的女声,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杨林源战战兢兢抬头,就看到了他家温柔可亲的娘亲,以及站在他娘亲身后温和可人的姐姐。 杨大人手一哆嗦,保养极好的胡须顿时被扯下来几根。看到自家夫人明显不善的眼神,连忙把小儿子推出去挡事儿。 “夫人,我刚刚在教训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呢,人家皇子之尊,他一个平头小子,还敢背后议论起人家了。这要是传出去,少不了一个藐视皇亲的罪名。我这是给咱家避祸呢。” “那看来是我错怪老爷了。我说呢,源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怎么他一做错事儿就全怪我这个当娘的了?莫不是老爷也熟读《女诫》?” “噗!” 杨大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下意识反驳。 “夫人,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一个大男人读什么《女诫》呀?” “所以我们女人就应该读那种书,还要按照书里写的三从四德?” 杨夫人本来还没那么生气,一听到杨大人这么说,心里的火顿时就窜出来了,这些天但凡出去应酬,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夫人小姐人手一本《女诫》,还以为是什么圣贤书,结果打开一看,净是些不知所谓的狗屁话。里面那些言论她看了都觉得头疼,怒火飙升。也不知道这样的书是怎么在京城流传开的,据说还是宫里那位莫妃娘娘亲自编撰,耗费十年之功才成本。 好家伙,自从二皇子崭露头角以来,这位以前在宫中跟个隐形人似的莫妃娘娘那叫一个出彩。但凡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若是没听说过《女诫》就大大跟不上潮流。若是说不出里面几句话,那简直就跟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了。 更夸张的是,今儿个上午去赴宴,竟然见有些人家的闺女戴了帷帽!这大热的天,还戴那厚实玩意儿,岂不要把人给热死?更夸张的是,周围的夫人小姐不仅不觉得奇怪,反而十分艳羡。张口闭口就是女子不应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出来,只能给自己夫君或者未来夫君看。 哈!简直要把杨夫人给笑死。每个人都长着一张脸,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展露在外让别人看个不停,女人就要戴帷帽?还说什么这是女子应守之贞,这真是要把她给笑死。 若只是别人这么做,杨夫人就全当看个热闹,瞧瞧也就忘了。可偏偏这股风越刮越烈,竟然还要刮到她闺女身上了。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杨大人还来不及回答她上句话,恼怒至极的杨夫人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几乎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这老东西,白白活这么大年纪!跟着你没享几天福不说,你往府里左抬一房小妾又抬一房小妾也就算了。现在别人都欺负到你闺女头上来了,还在这儿看你这破画呢,有什么好看的?!干脆以后你跟这破画过去得了。我就带着我家苦命的颖儿出家为尼,总好过留在这京城里被别人奚落……” 原本还乖巧站在一边儿老老实实垂头听训的杨林源顿时不干了。 “怎么回事儿?有人敢欺负我姐?娘,你告诉我!是哪个不长眼的,我现在就给我姐报仇去!” 看见儿子这般,杨夫人的心里总算好受些。好在自家儿子不像那些跟失了魂似的蠢货们。杨大人也板起脸,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先是小心翼翼的把那幅古画卷起来安置妥当,然后看一眼眼圈微红的闺女,杨大人脸色不太好看。 “夫人,你莫恼,把这事儿说清楚,莫不是李家又闹了?” 杨大人不说还好,一说杨夫人那叫一个委屈。她倒不是为自己委屈,而是为苦命的女儿感到委屈。 “李家那小子福薄,刚定亲就去了。我也很遗憾,可这跟咱们家颖儿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章 欺人太甚 “那李家婆娘隔三差五就要来咱们府上一次哭天抹泪,见天就说自家儿子福薄,还没成亲就去了,这没有后嗣,以后要做个孤魂野鬼没人供奉。你说她这哪一回来咱家没有好好招待过?每一次都给了大笔银子让带回去。她家儿子都死了一年了还来咱家哭丧,耽搁咱们颖儿也没能再说上好人家这也就算了,我体谅她养了那么大个儿子还没享两天福,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怪可怜的,可没想到那死婆娘心怀歹意,就是存着这么个想法。我闺女,千娇百宠养到这么大,可不是为了嫁过去守望门寡的!那该死的婆娘也能说的出口!老娘当时就冲上去撕了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就是可怜我的颖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那么说道,她又是个最实诚不过的,心里难受了也不肯告诉我们,满肚子苦水只往自己肚子里咽。怎么就这么命苦啊?!都是你这死老头子找的结亲人家,我早就说过李家婆娘太过刁钻,怕是以后不会对咱闺女好,你就是不听!非说什么只要李家小子前途好,咱闺女跟着他一定不会吃苦。现在是半点儿福也没享,专吃苦了!” “我的儿啊——” 杨家父子听了这么大一通也算勉强听懂今儿上午发生了什么,但其中一些详细的地方还是不太清楚。杨林源眼珠子一转,三两步走出书房,果然在远处瞧见了自家姐姐身边的大丫鬟。让她过来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那大丫鬟也很生气,主辱臣死,小姐平日里待她跟自家姐妹似的,脾气又好,才华又高,今日却丢了好大一番丑,要不是小姐拦着,她早就跟夫人说了。 “其实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李家少爷没了之后,李夫人每逢宴会总要前来,一来就拉着小姐的手跟周围的夫人小姐诉苦,说她家儿子多么多么可怜,好不容易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结果还没过门就过世了。一回两回还好,她回回都这么说,那些原本想打听小姐的人家都不敢过来了!” 这些内情连杨夫人也是第一次听说,更是悲痛难忍,眼泪不停的低落。 杨大人心里也不好受,他这个女儿乖巧听话又孝顺,还是正妻所出,从小被人交口称赞的,杨大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喜欢这个闺女,要不然也不会千挑百选出李家少爷。那确实是个聪明能干的年轻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做到了六品官的位置。假以时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谁曾想天不假年,那么好的小伙子,竟然走到大家前头了。外出踏青的时候从马上跌下来直接摔死了! 这事儿一出,杨大人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但就算如何遗憾,那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与之相比还是自家闺女更重要。这段时间他还正琢磨着哪位同僚家中有适龄儿郎,给自家闺女说说呢。 李夫人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够厚道。虽说未婚男女去世这事儿少见,但也不是从未有过。更何况这事儿只是他和李大人言谈意会,三媒六聘都没走过,若是两家人都不说外人谁会知道?偏偏李夫人就把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 好嘛,你家儿子死了,我家闺女就不能再嫁了?这是哪儿来的道理?别说现在还未嫁给他,就算真嫁给他了,李家小子嘎嘣死了,他还是会把自家闺女拉回来,再过上个两三年,找个清白好人家嫁过去。 大家伙儿不都是这么做的? “今日上午,李夫人更加过分。趁着夫人跟其他夫人说话,拿着一本儿劳什子书,说这才是咱们闺阁女孩儿应该看的圣贤书。因她说的实在太不像样,小姐不过略微反驳一句,她就把脸冷下来,还说,还说……” “她说什么了?!你别藏着掖着,赶紧说出来!我倒想知道那个老婆子说什么恶心人的话!” 杨林源是个性急的,见那丫头吞吞吐吐的不敢吭声,连忙催促。见老爷夫人不介意转述,那大丫鬟才义愤填膺的开口。 “她说‘颖儿,不是婶婶说你。你就是家里宠的太过了,每日读什么诗啊书什么的,把脑子都给读坏了。你说说这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啊?咱们女人,那就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也就是这几年规矩松散了,才让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女孩儿出来闲逛。若是放到前朝年间,这女孩儿是不能不在父兄陪同下出来的。更何况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你跟我家胜儿有过婚约,这若是再早几年,我家胜儿未婚过世,你也得嫁过来守望门寡。守个几十年,说不定朝廷还会颁发一座贞洁牌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啊!更有那些性烈的,见自己夫君死去,还不得抹了脖子跟随啊?哟,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颖儿你大好年华,万万不能做傻事儿。婶子这也是年纪大了,说话不经脑子,你别跟婶子一般见识啊。’她还说了好长一段话,奴婢嘴笨,重复不出来。可自从她说了那些话,周围的夫人小姐们总聚在一起瞧着小姐小声嘟囔,等小姐过去,她们又不说了。还有那位李夫人,她在园子里窜来窜去,我偶尔听见几句。但凡是带着自家郎君赴宴的,她总要跟人家说说小姐跟李家公子有婚约的事儿。整场宴会下来,都没人敢跟小姐说话……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杨林颖本来不想让家中父母兄弟担忧,因此平日里受这些委屈也都自己默默咽了。但也不知怎么的,听自己最信任熟悉的大丫鬟将这些委屈说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多日来积累的情绪更是控制不住,直接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杨夫人也抹着眼泪,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杨林源在一边儿险些把牙齿都给咬碎了。看看痛哭的母亲和姐姐,狠狠一跺脚,拔腿就冲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妖婆! 杨林颖眼角的余光瞧见自家弟弟埋头冲了出去,有些担忧,抹着眼泪要把杨林源叫回来。却被板着脸的杨大人给制止了。 杨大人也给气了个好歹,他实在没想到李夫人竟然会耍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虽说李家小子死了,可他们两家也是因为平日里关系不错,所以才会和李兄商量着结儿女亲家。万万没想到李夫人竟在背后如此作践自家闺女。谁的儿女不是心头肉?这么做确实有失体统,太过分了。 “别管他,让他去!把家里的小子们都给我叫去。反正他姓李的已经不要脸了,咱还顾及什么脸面?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总不能干坐着!” 看到杨大人这般杨夫人反倒有些纠结了。这么做当真没问题吗?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若是闹得大了会不会碍了上头人的眼?尤其是那位二皇子的眼。那什么《女诫》不就是这个二皇子和他娘弄出来的玩意儿吗?本来那李家婆娘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自从二皇子崭露头角,而且明摆着不喜欢太出风头的女子,还弄了一本乱七八糟的《女诫》出来,李家婆娘可算是给自己找到后山了。动辄就是二皇子所言,莫妃娘娘所言! 呸!这么会说,怎么不摆个摊儿去说呀? 杨大人这会儿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若是自家闺女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坐视不理,岂不是太过窝囊? “没事,让他们小的去闹。李家儿子少,咱们家儿子多。有事儿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先把他家给我闹得鸡犬不宁再说!我就不信李家婆娘闹这么大阵仗,姓李的会不知道!明摆着装聋作哑,既然以前装聋作哑,只盼他这回也能给我装聋作哑到底才是!” 有了他这话杨夫人总算没那么紧张了。但到底还是揪心,悄悄派了小子丫鬟出去看着,若是事情不对,赶紧护着自家少爷。 杨林源本就是个纨绔,平日里最会惹事儿,被杨大人揍的都习惯了。可偏偏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竟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给欺负了,这他要是能忍下去,他就不姓杨! 骑上自己的骏马,一路飞驰,直接冲到李家。他们这些差不多的人家大多住的都近。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就跑到李家大门口。他这么风驰电掣的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注意,有些回家的纨绔们看到自家兄弟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当下一拍手一跺脚,紧跟着就冲上去。别的不说,他们这群纨绔之间的关系还真不错。 看他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看门的门房就知道来者不善,但杨林源这张脸李家的门房可不陌生。这会儿虽然知道上前肯定会挨训斥,但还是强撑着笑脸上前。 “哎呦杨少爷,您怎么有功夫过来了?不巧,今儿个咱家老爷少爷出门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起开!我也不难为你们!把那老婆娘给我叫出来!小爷我要问问,她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要不然怎么跟一般人不一样!” “哎呦杨少爷,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呀,我们夫人可是你的长辈……” “她是个狗屁的长辈,这世上哪有当长辈的造谣小辈?我看那老妖婆是不想活了,仗着和我家的那点情分四处作贱人,这世上有她这么当长辈的吗?赶紧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就硬闯了。” “杨少爷,杨少爷你不能进去……” 这两个门房简直要哭了,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今儿个轮到他们值守。唉,这位杨少爷是满京城都知的纨绔,他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儿?更别说还这么怒气冲冲的。 今儿个要是把这位主放进去,他们也不用干了,直接收拾收拾包袱滚蛋吧。 然而杨林源在外面这通大闹很快就吸引了大量围观人员,别以为那些高门大户就不八卦了,他们八卦起来更是没完。虽然自己不好亲身上阵,但四周很快就围满了各家的丫鬟小厮,力图把这儿的情况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主子。 眼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糟糕,里面装死的人终于不能安稳待着,李夫人十分惊讶的扶着丫鬟出来,用长辈的语气嗔怪。 “小源,你这是做什么无缘无故的跑到我家门口闹来了,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一顿打可是跑不了的。你听话,有什么事儿等你李伯伯回来再说吧。” “我呸!你是我什么长辈,还在这儿教训起我来了!我认你时喊你一声婶子,我不高兴,谁还会管你这个老妖婆说什么!” 老妖婆?! 自从李大人身居高位,李夫人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桀骜不驯之言,更何况杨林源这根本就是在骂自己!高贵的夫人气的浑身颤抖,手指指着杨林源,面色铁青。 “好,好啊,无缘无故跑到别人家门口来撒野,还对长辈出言不逊!我倒是想请教一下杨家的家教!杨大人就是这么教养子女的?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怪不得子女品行不端,原来是当娘的没教好……” “放你娘的狗屁!谁让你在这儿乱吠的?!我娘没教好?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什么德行?挺大个人了,竟然欺负个小姑娘。现在得庆幸我姐姐没嫁到你家去,要不然还不得被你这个老妖婆搓磨死!” 反正这姓李的老婆娘已经将他们两家的婚事嚷嚷的满京城皆知。杨林源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指着李夫人的鼻子就是一顿唾骂。 他是满京城都知的小纨绔,被杨大人打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会儿虽说有人不赞同,但也已经习惯他这种不着调的行为,倒是李夫人,以往那是满京城都称赞的贤惠人。这会儿被个小辈堵在门口噼里啪啦一阵唾骂,几乎要把她给气死,更何况杨林源那小子真是荤素不忌,啥都敢往外说。 以往大户人家之间翻脸,总要给彼此蒙上一层礼仪廉耻的遮羞布。恨不得委婉再委婉,哪儿会遇上像杨林源这般不要脸,也不想让对方要脸的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闺女怎么不守寡? “老妖婆,以往仗着你是长辈,没少对我姐姐冷嘲热讽。当我不知道呢,你还在外边儿说过,我是个没用的儿子,以后不仅撑不起门楣,还要给自己家招祸。我呸,我怎么样?我爹娘还没说,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想当你的贤惠人,在自己家当去!别在外边丢人现眼!当谁都跟你家似的,得听你的呀!” “要我说李伯伯也真是可怜,不仅自己眼睛耳朵不太好,看不到也听不着自己妻子做了什么事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儿子也去世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说的很啊,毕竟您家的后院不是出了名的清净吗?” “你!你这个无耻小儿……” 李夫人年纪大了,而且当着这么多陌生人,她也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因此说话也慢。然而杨林源可不管她,他年轻力壮,正是嗓门儿大思维转的快的时候,根本不等对方把这句话说完,直接噼里啪啦的堵了回去。 “我怎么了?我怎么无耻跟你无关!就算我是个无耻小儿也知道别人家的事儿少管!哪像你呀,顶着大人的名头,长辈的身份,贤惠的名声对别人家的女儿儿子指手画脚。我呸!就你这样的婆婆,我还不敢把自己姐姐嫁给你呢。踩着别人的名声彰显自己的道德,你这么会说话,这么会拉踩别人,你咋不上天呢?” “哦,我知道了,你平日里这样的事情肯定没少干,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外面戳你的脊梁骨呢,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真是好笑。看不清自己的人最可笑,真以为顶个贤惠的名声就能高枕无忧了?老妖婆,你自己没有闺女?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么不给自家闺女找个快死了的男人,等对方死了之后,让你闺女守望门寡?好标榜你们李家有贞洁烈女?!” 哇,这个消息就太劲爆了,那些原本等着听八卦的小厮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位李夫人以前也是京城远近有名的贤惠人,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么个性情,竟然逼着人家未过门的女孩儿给自己死了的儿子守望门寡。 而且听杨家小少爷这话,李家跟杨家只是通过气,连三媒六聘都没提起,那李家少爷就不幸去世了。虽说那么年轻的郎君就此去世实在令人惋惜,可这也不是李夫人让杨家小姐守望门寡的理由吧?杨家小姐也是父母疼爱着养大的心肝宝贝,凭什么要守这望门寡? 怪不得杨家小少爷这么生气呢,要是换成他们家,会更生气。 李夫人本来就比不上杨林源能豁得出脸面,这会儿看见那些平日里瞧不上的小厮下人们窃窃私语,更是脸色难看。 再等下去,杨家的臭小子就要把他们家所有事儿都抖出来了。 “快去请老爷回来。” 有管事儿,连滚带爬的冲出去找自家老爷,杨林源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也没阻拦,今日他就是要把这里的事儿都闹大。真当他们家是好欺负的呀!这种婆娘,不跟她真刀实枪的对上,对方还真以为他们怕事儿呢。 这里闹得不成样子,京兆府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他简直都快哭了。要说全京城最不好做的官儿是谁?头一个就要数京兆府尹了。天子脚下,重臣繁多,还有那么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他这么个小官儿能得罪的起哪个呀?谁他都得罪不起。 好不容易清净些,喝杯茶水就看到手下的师爷急匆匆的奔进来,一瞧见对方的模样,京兆府尹就晓得又出事儿了,但是等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谁和谁吵起来了?!” “是杨家小少爷和李夫人!” 京兆府尹手一抖,上好的青瓷茶碗直接摔在地上,粉碎! “不是,他们两个吵起来?为什么呀?他们两家不是要做亲家了吗?这时候还能吵起来?” 不得不说李夫人的行动能力实在是有够强悍,经过她这段时间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宣传,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两家本来是要结亲的。 “嗨,李家那少爷前些日不是从马上跌下来摔死了吗?结果李夫人非得让杨家小姐给她过世的儿子守望门寡,甚至还想让人家自尽保全名声,换一座贞洁牌坊!杨家小少爷肯定不能眼看着自己姐姐受罪啊,所以就冲到李家门口跟李夫人对骂起来。” “这,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贞洁牌坊我都快二三十年没听说过了吧。” 这几十年间各地一直在打仗,谁会让人守望门寡?就连寡妇也得由官府安排着赶紧找人嫁了,因为人口不足啊。别的不说,就他们陛下上位至今,从未给任何一个女子赐过贞洁牌坊,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而且私心上京兆府尹也不喜欢李夫人说的这些话,他家中也有两个女儿,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大女儿五年前出嫁,夫君过了一年不小心病死了。照李夫人这么说,他家大闺女岂不是也得守寡?甚至要自尽以全家人名声? 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受这份罪呀? 但他位卑职小,不敢招惹李夫人,这会儿也有些头疼。 “就没去个人劝劝?”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杨小公子那脾气,那嘴,谁敢上前?李夫人都快被他骂的撅过去了。其他人也只是在旁边看着,根本不敢上手。不过去那边儿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街道都被堵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去疏通街道啊?若是坐视不管,明儿个大人您又要挨参了。” “唉……” 京兆府尹觉得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又要掉一大把了,愁眉苦脸的好生叹了会儿气,苦思冥想之下也顾不了许多了。 管那么多做什么,他现在是京兆府尹,维持京城安宁本就是他的职责,先去把街道疏通再说。至于那吵架的两家,自有他们家主事儿的去管。而且就今儿发生这事儿,明日那些御史肯定跟闻到腥味儿的猫似的,非得各参他们一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这本来也是女子应有的本分 这边儿乱哄哄的,李大人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匆匆回府,看着连骂十句都脸不红,气不喘的杨林源,颇感头疼。 以前他只听杨大人提起过这个小儿子混不吝。每天在外边儿惹事儿,回家挨打挨骂跟家常便饭似的。往常也只是暗地里笑笑,杨兄竟然有这么个老来子,真是个讨债的。不过杨林源很有分寸,惹事儿也不会惹到他们这些大人面前,谁曾想今儿个直接给他们来了招狠的。 直面对方噼里啪啦连绵不绝的话,李大人才知道往常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跟着小子打起来了,实在是骂的太难听。偏偏这小子骂人还不带一个脏字儿,就是能把人气的喘不上气儿,没看他的妻子这会儿已经气的脸红脖子粗,上气不接下气儿了吗? 好不容易挤开那些看热闹的,李大人艰难走过去,整整衣服,眉头微蹙。 “杨贤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我两家可是世交。杵在这儿让别人看笑话多不好?” “是李伯伯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李伯伯您今日不忙了?我还以为你又跟往常一样整日待在衙门,忙的不可开交呢。” “……”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李大人直觉这其中有炸,但是一时间也猜不出来,只能尽量让对方安静下来。 “杨贤侄,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不如这样吧,你先进府喝杯茶去去火气,咱坐在一块儿好生说道说道,有什么误会也好解开。免得被别人看笑话不是?” 杨林源很会阴阳怪气那一套。 “我是哪个场面上的人?我哪敢跟李大人坐在一起喝茶?我不过是个没用的纨绔子弟罢了,这次前来也只不过是想为我家姐姐讨个公道。咱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摊开来说清楚吧。李伯伯,您也是个排面人,我就想问一句,您家儿子跟我家姐姐之前确实有意定亲,但根本没来得及定,你家儿子就不幸从马上摔下来跌死了。你说是不是?” “……” 李大人脸色有些难看,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个不幸去世的儿子。从小读书识字,学富五车,日后必能位极人臣。谁曾想竟然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去世了,每每想起李大人都痛彻心扉,不过短短一年,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即便不想回答,但李大人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杨林源乘胜追击。 “我当然也很敬佩李兄,我们这一辈儿他算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可是李伯伯,事儿不是这么做的。李兄去世,我们全家都感到遗憾惋惜,可就算再怎么惋惜,您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妻子在外头抹黑我姐姐的名声!我姐姐还年轻,年华正好,读书识字管家,无一不精。出身家世,外貌才情,无一不好。凭什么不能找个好人家?” “这,贤侄,只怕这期间有些误会,我也算看着你姐姐长大,更何况她和我家孩子又有这么一段姻缘,我自然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好。所以我才说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不如叫你父亲前来,我们两个做大人的也好说话……”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杨大人不知何时已经前来,此刻分开众人来到中间。看到杨大人李大人像是发现了救星一般,同时又有些羞愧,这些本来只是小事,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别看现在周围没有同僚,等明日上朝肯定会被那些御史台的人参个半死。 “杨兄,实在是抱歉,我实在不知家中夫人做了这些事……” “李兄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嫂夫人在外面说了什么话,你又没曾跟她一同前去,怎会知晓?这不是你的错。” 对比嚣张跋扈的杨家小子,还是杨兄看起来更温和懂礼些。 只是李大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杨大人的话就把他震了个稀碎。 “只是李兄你也知道,我家小子虽然多,但闺女却不多,我疼他们跟疼眼珠子似的,之前还是你主动提起,我看你家孩子确实不错,才同意了。但这只不过是你我二人之间的默契,两个孩子连庚帖都没换过,因此嫂夫人所说换贞洁牌坊一事,请恕我不能认同。那是我和娘子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不求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求他能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这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点心愿。李兄您也是为人父的,应当理解我的心情。我实在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份儿罪。不如今日就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你我两家本就不曾有过亲事。以后更是不会有。至于这守望门寡,贞洁牌坊等事,还请嫂夫人日后不必在外面提起。” “我的女儿,哪怕不成亲,只要她自己愿意。我这当爹的只有支持的份儿。但我唯独不会不顾女儿的意愿,用她一辈子的幸福给自己增添一层好名声。这不是为人父母能做之事,实在是违逆人伦,请恕我不能赞同。” “今日这么多街坊邻居都看着,咱们两家刚好就此一刀两断。” “杨兄?” 李大人都惊呆了,什么情况?怎么就发展到要一刀两断的地步了?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吧?不就是夫人在外面说了几句闲话吗?值得把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都给断了? 这不单单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情,这个是两个家族之间绵延这么多年的交情呀! “杨兄,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不值得弄成现在这样吧?若是你实在过不去,我让夫人给你道歉不行吗?” “我才不会道歉,我根本没说错什么!” 已经被刺激了大半日的李夫人这时候终于坚持不住大声呼喊,仿佛要把自己受得所有气都发泄出来! “杨林颖跟我儿定了亲,一生一世都是我儿的人,哪怕我儿死了,她也要跟着我儿一起!她若是不想死就赶紧嫁过来,我给她划个小佛堂,以后一辈子给我儿吃斋念佛,让我儿早登极乐!这才是做女子应有的本分!到时候我允许她跟我儿子葬在一起,享受香火也有她的一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母妃说的对 “……你这个老妖婆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你怎么不去守望门寡?我看你这老妖婆造口业不断,给你儿子积不了德,要想给你儿子积福,还不如你这个当娘的每日吃斋念佛诵经经超卷,也能让他早日安息。” “李伯伯,以前你说你不知道,今儿个你可是亲耳听到了吧?她平日里就是这么说我姐的!你听听,这像个慈爱长辈能说出来的话吗?我听了都觉得瘆人!” 李大人其实也有些惊讶,他知道自家夫人这些时日在外头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但因为儿子新丧,他也体谅夫人心中的悲痛,因此并没有多加管束。 这还是他第一次原模原样听到夫人说的话。不得不说就算是他也觉得有些刺耳,但夫妻一体,此刻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维护自家夫人的面子。 “贤侄,你伯母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姓杨的,我告诉你们!识趣的就赶紧把闺女拾掇拾掇,送到我家!否则我倒要看看,这满京城有哪家的儿郎敢娶你家闺女?!” 这下不仅是杨林源,连杨大人都有些绷不住了,他可是掌管护城军的安远伯!虽说平日里逢人就笑,但这并不代表他脾气好!这女人实在欺人太甚,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这么嚣张,背地里还不知道编排了他家闺女多少! 简直是找死! 安远伯脸上笑容一收,对面的李大人立马察觉到他不高兴了,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安远伯的胳膊。 “杨兄,我实在是不知……” 安远伯刷的一下把手收回,同时狠狠把自己半幅袖子撕下来,扔到李大人脚下。 周围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李大人也是,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脚下那半片袖子,再抬头看看安远伯。 “杨兄,你……” “李大人日后不必如此称呼我,你我自此割袍断义,日后再相见便只有同僚之谊。告辞!” 安远伯直接转身拽着自家目瞪口呆的蠢儿子大步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残局,眼见着安远伯离开,周围等消息的小厮们那叫一个激动振奋,彼此之间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以李大人的耳力,都能听到那些小厮们不遗余力编排自家的声音。他颤抖着收回手,低头看看地上那半片袖子,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李夫人本来还想耍横,但是瞧见李大人的动静有些不对,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老爷,你没事吧?” 李大人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张了张嘴,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说出话来,猛然一个趔趄,仰天倒地。 李夫人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本来想扶住他,奈何李大人可比她高大许多,两人一起狼狈倒地,可叫外人看够了笑话。 且不说李大人醒后会是如何糟心,今日这场闹剧眨眼之间就传遍了京城,甚至还传到了皇宫。 智秀宫。 莫妃听说这件事之后一直闷闷不乐,二皇子得到消息匆匆进宫,迎面对上的就是自家母妃泪意涟涟的脸。 二皇子顿时惶恐不安,连忙跪在莫妃脚下请罪。 “母妃,这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告诉儿臣,儿臣给您出气。” 莫妃用绣着翠竹的帕子蒙在脸上,眼泪很快就浸湿了那块帕子。二皇子接连催问了好几遍,甚至对着莫妃身边的人发火,她才哽咽着开口。 “皇儿,母妃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都是母妃的不是,母妃本来只是想帮帮你,谁曾想这京城里的人并不喜欢母妃出的书。还连累了你的名声……” 说着说着眼泪又大颗大颗往下流,二皇子简直快要急死了。 “母妃这话从何说起?这些时日与我相交的京中子弟对母妃所着《女诫》十分推崇,他们家中姊妹们都非常喜爱这本书,几乎手不释卷。” “今日,安远伯和李夫人之间的争执,皇儿难道没听说?李夫人不过是喜欢我写的书,没想到却在自家门口遭受如此羞辱,那个杨家小子可是晚辈,竟然对长辈口出狂言。这叫李夫人日后该怎么出门见人啊?还有安远伯,竟当众与李家恩断义绝,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不,这不仅是在打我的脸,还是在打皇儿的脸!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二皇子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两家之间的恩怨,主要他这段时间经常和京中子弟出去宴饮联络感情,这猛然一听说,自己也有些惊讶。 “母妃,他们两家之间恩断义绝总得需要个理由吧?难道仅仅是因为不喜欢母亲的书?” 二皇子还是有自己的基本判断的,然而他却总是扛不过自己母妃的眼泪,听到他这么说,莫妃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皇儿难道是担心母妃骗你吗?这事儿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不过是李夫人想让杨家的女儿嫁过来为她早死的儿子守寡,也已经允诺过会好好对那杨家女儿,甚至愿意分割出大半家产供养杨家女。她都已经做出这么多退让,偏偏杨家得理不饶人,不仅不愿意,还口出狂言,当街侮辱。” “还说什么自家的女儿绝对不会守望门寡,若是天下女孩儿都像他家女儿那般。这天下还有礼法吗?还有道义吗?从一而终,这是女子最美的品德。你看看母妃,看看宫中诸位妃子,谁不是这般?难道他杨家女比陛下的妃子还要尊贵?” “这……” 二皇子本能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是被自家母妃的眼泪一淹,就忍不住盲从了。更何况他自己也不喜欢那么咋咋呼呼的人家。说是为了自家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保不准是想用自家闺女搭上一个更有利的亲家。 “母妃说的对,女子确实应从一而终,哪怕李家子已死,杨家女也当贞洁自爱。李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反倒是杨家,嚣张跋扈惯了,竟当着满京城的面这般羞辱李家,实在过分。” “等我禀告父皇,对杨家做出处置,这样整个京城的人就知道皇家的态度,自然会更认同母妃的学说。” “不,这事儿不能让你父皇知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二皇子所言甚是 “为什么不能让父皇知道?若是父皇能说句话,比得上咱们努力好几日呢!” 莫妃摸了摸二皇子的头发,十分慈爱。 “傻孩子,你哪里知晓这其中的利弊?若是让你父皇出面,这件事儿就成了板上钉钉,但难保那些臣子心中还有不服。若是你出面,让那些人发自内心的认同,日后他们也会多多支持你,毕竟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率先将那些人拉拢到咱们这边,若是日后都跑去找你四弟了,那你该怎么办?” 莫妃说的有鼻子有眼,二皇子想了想,觉得母妃说的对。毕竟从小到大,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妃亲手包办的,母妃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于是二皇子干脆利落的接受了莫妃的建议。母子二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会儿气氛相当和谐。 莫妃摸着自家儿子的脖子,转而又想到了那没福气的儿媳。 “唉,说起来你那媳妇儿也真是没福分,嫁给你这五年不仅没给添个一儿半女的,这种关键时候竟然还死了。你说说现在外头指不定该怎么传咱们母子两人呢?明明是她自己没福气,现在还都成了咱们的错了。” “母妃提起她做什么?”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二皇子一脸的晦气。 “当初儿臣就说不喜欢她。小门小户出身,既不能给儿臣带来助力,性情又沉闷。若不是父皇非得把她赐给儿臣做正妻,儿臣才不会娶那样一个沉闷无趣的女人。” 只是可惜,他不能反抗身为皇帝的父皇,所以只能自己冷着,这也是成亲六年后院无所出的原因。外人只知道他成亲六年,后院中只有正妻一人,还当他如何尊重爱戴这位妻子,殊不知从成亲之日起,他就从未踏入过二皇子妃的正房。根本就不和那个女人亲密接触,她如何能有孩子?而且这样的事情,那个女人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吗?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的。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女人能在如今自己势头正好的时候乖巧死去,当真是帮了他好大一个忙。 “我儿说的也是。不必担心,母妃这些天正在为你寻摸好人家的闺女。保管是世家大族出身,不仅出身高贵血脉纯正,而且娘家有用的父兄众多,能为你办事。最关键的是容貌各顶各的一绝,绝对不会让我儿觉得丢人。” 二皇子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羞涩,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脑袋拱了拱莫妃的手心。 “母妃……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些女子得乖巧恭顺,性格不能太强势。肖氏就是如此,我才不喜。再找的皇子妃万万不能像她这样。” “看这孩子,还害羞呢,都多大的人了。” 莫妃笑盈盈的抚摸着二皇子的脑袋,一边抬头跟自己的贴身嬷嬷笑谈。 那位嬷嬷连忙陪笑,不断应和,说二皇子只是有孝心,故意逗莫妃娘娘开心,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带着一丝僵硬。 二皇子小的时候这样撒娇卖痴确实可爱,可他如今已经二三十岁了,还做出这样的小儿情态,总让这位嬷嬷觉得不太对劲。事实上,不仅是她,这宫中上上下下都觉得二皇子这样的状态不太对劲,可谁又敢对莫妃娘娘说这些呢? 大家只能装作自己是个瞎子聋子,看不懂听不懂了。 这边母子二人还在母子情深,杨家李家这场官司却是迅速传遍朝野上下,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十几个御史台的御史都跳出来参杨李二人,说他们持家不正,当街失仪,并且当众悔婚,没能给百姓树立一个好榜样。 这前面儿的,安远伯听听也就算了,后边儿这一条是怎么回事儿?那李家小子都已经死了,他们怎么算是悔婚嘛?他家闺女根本就没迈进李家大门一步,怎么就成婚事了?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不是?但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安远伯十分乖顺的跪下。 “陛下,臣有罪。” 景泰帝又不是什么傀儡皇帝,这满京城发生的事儿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更何况这两家的龃龉都快传遍整个京城了,他怎么可能不听上一两耳朵? 但景泰帝并没有表现出自己明显的偏好,或者说他根本没来得及安抚安远伯,就看见一个黄灿灿的身影迫不及待的站出来。 “陛下,儿臣以为,既然杨李两家已经有婚约,那么就算李家公子因意外去世,杨家小姐也应该嫁过去,尽奉养公婆之责。待日后从未出五福的李家族人中挑选合适的嗣子抚养长大,也算尽了做妻子的责任,日后也有香火供奉,岂不善哉?” 景泰帝几乎以为自己今早上喝的那碗养生茶灌进了耳朵里才会听到这样离谱的发言。强行抑制住眼前的晕眩,景泰帝仔细看看,发现说话这人竟然是自己那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二儿子。 好,好啊。 昨日得到的消息里,他这个儿子就在这桩两家人之间的官司里占据了极大位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二皇子在众人面前说女子应该遵守的规则,以及莫妃搞出来的那什么《女诫》。就算他跟安远伯没什么交情,也不会同意让人家水灵灵的闺女嫁过去守望门寡。 更何况安远伯也是当初陪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景泰帝也曾见过他家小闺女。怎么会同意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 然而景泰帝并没有立即说话,他只是稳坐高台,安静的瞧着下面,越来越多的臣子出声支持二皇子的看法。 “臣认为二皇子所言不无道理,如今这世道,女子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不仅有性情不够恭顺的,甚至还有在街上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这实非淑女所为。莫妃娘娘所着《女诫》字字箴言,臣认为应该推广天下,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学习莫妃娘娘的高尚品德!” “臣也认为,二皇子所言甚是。女子本就应该遵守三纲五常,在家孝顺父母公婆,尊敬丈夫,抚养子女,掌握中馈,这才是女子应有的品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船 二皇子本来见景泰帝久久不说话,还有些忐忑,但是见周围这么多大臣都愿意支持自己,心里感动的不行。但也有一些臣子并没有支持自己,二皇子可能记不住哪些人支持他,但他绝对能记住哪些人不支持自己。如今父皇就剩下自己和四弟两个儿子,自己比四弟年长,这皇帝之位岂不是拿捏的妥妥的?这时候不支持自己,明摆着就是支持四弟…… 以安远伯为首的大臣们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甚至觉得自己在看戏。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怎么记得大景都已经建立十三年了?这怎么还会重现前朝末年时期那种对妇人的强力束缚?照他们这么说下去,前朝末年还盛行女子缠足呢?难道现在也要对女子进行缠足不成? 陛下可不会同意这些荒唐的请求。 “……因此臣请求陛下亲自下旨,令安远伯之女与李家已故公子完婚!” 景泰帝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挥袖而起,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底下那些原本慷慨激昂的臣子们,包括二皇子都傻眼了,这什么情况?陛下怎么突然就离开了?就算要离开陛下也应该说句准话呀,他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这让二皇子很尴尬呀!父皇难道不知这种情况下不出言支持自己对他的威信会有很大打击?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在朝堂上发表自己的看法,父皇不仅不支持,还甩脸就走。这不是当众给他难堪嘛? 察觉到周围臣子的视线在他脸上绕来绕去,二皇子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他虽说以前默默无闻了些,可父皇母妃对他都相当关注,从未在别人面前给自己甩过脸子,可现在父皇是怎么了? 二皇子满肚子委屈,殊不知景泰帝才是满腔怒火。他以前也没觉得自己的儿子们如此愚蠢,估计是被猪油糊了眼,现在把那层猪油扒开来看看,简直一个比一个蠢。老二以前也没这么蠢笨,看来是以前没机会表现自己。这种狗屎主意也能想的出来?大景虽说已经建立十三年之久,可天下百姓并未从贫困饥饿中挣脱出来。前朝末年,连绵不绝的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创伤实在太大了,时至今日人口都没有恢复。 如今这种情况不大力支持守寡女子再嫁,反而让一个根本没有婚约的女子嫁给已经死了的男人守望门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发言?景泰帝之所以急匆匆离开,是因为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冲下去对着二皇子那张蠢笨迷茫的脸就是一段猛揍! 蠢笨如猪! 他一辈子英明能干,怎么会有如此蠢的儿子? 唉…… 难道是因为当初抢地盘儿的时候杀人太多,造了杀孽? 景泰帝可以转身离场,底下那些臣子们见连正主都离开了,陛下身边的九福太监又高声宣布大家可以退朝,于是没吵完的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气冲冲的离开。 不过陛下今日模糊不清的态度,让很多人摸不清景泰帝的看法。一部分臣子认为景泰帝生气了,可到底因为什么生气,大家又说不清楚。于是只能静观其变。 倒是二皇子近段时间大出风头,自掏腰包将那本《女诫》印了上万册,本来准备免费分发给京城诸位官员。没想到大家十分支持,纷纷表示自己愿意出重金购买。大家诚意这么足,二皇子也就不好意思免费发放。印了一回书,赚了上万两银子。现在外头到处都是对二皇子孝心的赞扬,可谓是名利双收。相比较之下,如今陛下仅剩的四皇子根本没有任何出挑之处。虽说有一部分人不看好二皇子,但二皇子比起四皇子而言,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眼看陛下就剩这两个儿子,总得从里边儿选个赢面较大的吧?若是能博上个从龙之功,眼下这点儿非议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有更多人支持二皇子是源于自己那无法言说的小心思。景泰帝近段时日太过宠信那位应县主。不仅让她当钦差,而且还给了打神鞭。这样的宠信实在让一群老中青官员们看了嫉妒。若是不加以制止,谁知道陛下接下来还会授予那应县主什么官职?据说如今已经催着礼部想更好的封号了。 本来那应县主就有个当初被称为双子星的战神娘亲,更和如今边关屡战屡胜的娘子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还得到了陛下的重用,若是不再加以节制,日后岂不是要爬到他们头上去?更何况一个应九阙站出来了,其他的女人会眼巴巴的瞅着她建功立业,自己却安生待在内宅里吗? 若是让那些女子瞧到了权力的好处,还怎么用那些祖宗礼法把她们继续困在内宅之中? 这官场本来就难以晋升,跟男人们争也就算了,可若是和女人们争,输赢都是难题,传出去不好听啊。 于是,本就热闹的京城这段时间像是烧滚了的水,更加沸腾了。再加上大景食盐不够吃的谣言,那可真叫一个热闹。就连北蛮南苗那边都派来了使臣,也不知是趁火打劫,还是想借机瞧热闹,反正是热热闹闹的都进京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艘吃水很深的大船顺着长河南下,且距离京城越来越近。 船头之上,九阙几人正在悠闲垂钓。只是船速过快,他们扔下去的鱼饵不是被水流冲走了,就是被那些机警的大鱼咬走,半天都没钓上来一条来。 九阙刷的一下把手中的鱼竿挥起来,这回更惨,不仅鱼饵没了,鱼钩都丢了。 淳于霜笑到打跌。 “九阙,你是准备用一根线钓上鱼来吗?” 九阙强行挽尊。 “你懂什么?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哦哦,愿者上钩,愿者上钩哈哈哈哈……” 九阙:“……” 滨阳王也笑她! 自从弄出来大量食盐之后,这几个小伙伴也不知道怎么的,精神亢奋的有些不正常。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得乐成这样? 郁卒的收起鱼竿,九阙只能寄希望于家中的小孩子们,多日不见,也不知远道他们如何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闹起来了 这日清晨,驿馆又闹开了,那些从北蛮南苗赶过来的使臣一大清早的就开始找事儿。 在明知道大景自己盐还不够吃的情况下,非得闹着让大景支援他们食盐,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那些本就神情紧绷的百姓们更是紧张不已。 这种情况下,谁还能稳稳当当的?而且闹了这么长时间,朝廷也没说个准话,这不是让百姓心里没底儿吗? 再加上有心之人的挑拨,憋了很长时间的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先是有人冲到盐署疯狂敲门,逼迫里头的官吏将盐送出来,在久久得不到回应之后,众人更是着急,在有心之人的带领下冲击盐署,将门都给撞倒了!只是等百姓们冲进去一看,发现盐署后头的仓库里空空荡荡的,连一粒盐也没有,百姓们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终于控制不住了,当即街上就有人大喊出声,说朝廷一粒盐都没有了,还瞒着他们,说不定是要把那些盐不给达官贵人们吃,不给他们了。 从古至今,人都是一种很容易被同类煽动的动物,如果现在大街上有陌生人喊着要打仗了要打仗了,你肯定不会相信,可如果你的街坊邻居,你的兄弟姐妹都在说要打仗了,并且疯狂抢购粮食收拾家当,眼看着要跑路,那你相不相信?肯定会相信。 大家本来就买不到食盐,更何况打开盐署,发现里边儿当真一粒盐也没有了,这放到谁身上谁不着急呀?人一着急,情绪就容易被煽动。 当京兆府尹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京城的百姓都闹翻天了。浩浩荡荡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朝着朝武门的方向进发,这要是真让百姓们聚集在朝武门聚众声势,他这个京兆府尹别说不能当了,就连这条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当即京兆府尹就召集属下聚集,拼命阻挡,只是也不知为何,这些平日里温顺的百姓今日竟如此狂暴。眼见事态已经控制不住,京兆府也连滚带爬的进宫请求觐见。 今日刚巧还是大朝会,文武百官们本来还等着上朝,结果竟瞧见京兆府尹如此失态,都有些好奇。等他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百姓们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狂暴之举? 不仅如此,四方驿馆的官员也愁眉苦脸的禀告。 “陛下,北蛮南苗以及周边小国的使臣已经接连几日请求我们交易食盐,并且态度一日比一日强硬,甚至还对四方驿馆的官员动手,臣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龙椅上坐着的景泰帝头上戴着冠冕,底下众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陛下的心情越来越不好。也是,如今这时局,竟然还出现这样的情况,谁也不会高兴。 片刻过后,景泰帝缓缓起身,在众臣惊悚的目光中从高台之上走下,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都跟朕来。” 大家都不知道陛下想做什么,彼此对视一眼,只能跟在后头,安静的往前走,景泰帝直接把这群人带到皇宫中最高的一座城楼之上,站在这里刚好可以越过朝武门看到大半个皇城,以及那条贯穿大景南北的长河。 此刻,在众人的视线中,浩浩荡荡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径直走向朝武门,虽然离得远了,他们说话有些听不清,但还是模糊能听到其中几个字,关键词自然是‘盐’。 能当官儿的都不是蠢人,这会儿其实已经心里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没人敢说啊。 在陛下执政期间,京城百姓竟然聚众闹事,这是能被记入史册的一幕,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要是换成他们都要急死了,陛下怎么看着一点儿都不慌?不,或许是因为陛下内心慌乱,但并不想在他们这些外臣面前表现出来。 “瞧见了吗?” 这…… 没人敢吭声。就连这些日子崭露头角的二皇子见到此情此景都没敢吭声。这稍不注意就是遗臭万年的事儿,即便是他,这会儿也不敢啊。同时心中又有些庆幸,幸亏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在父皇统治期间出事儿,总比他以后登上皇位出这样的麻烦事儿没办法解决的好。 “且看着吧。那些北蛮南苗的使臣呢?也让他们过来。” 嘶,这时候谁都不敢拒绝陛下,甚至连异议都不曾提出,乖巧的就把那些喧闹不止的使臣给叫上来了。 那些使臣倒也乖觉,瞧着景泰帝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原本计划的种种嚣张倒是没表现出来,尤其是北蛮左亲王,这会儿还挺安静的。反正大景已经乱成这副模样,就算他不说话,景泰帝心里也不会好受。他倒要看看如今闹成这个模样,景泰帝准备如何收场,都说中原的皇帝格外注重自己的身后名,今儿这事儿,万一处理不好就要遗臭万年。他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提提应县主的名字。 中原的男人不是向来都会这一招吗?当出现什么天灾人祸之际,把自己摘个干净,让那些女人顶在前头…… 这时候那些百姓已经聚集在朝武门前。个别聪明的已经反应过来今儿这事儿不正常,悄悄从旁边溜走,剩下大部分只是随波逐流,跟着来到皇宫门前,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个顶个的茫然。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来几个很有默契的人,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在茫然的百姓中振臂高呼。 “我们要盐!你们是不是把盐都给达官贵人们了?我们这些底层百姓难道就是没根的野草?可我们也是大景百姓呀。陛下,我们交纳赋税乖巧过活,都是个顶个的良民,陛下,您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就是!陛下您不能坐视不理。我们得活下去!盐城每年出产那么多的盐,到底都运到哪儿去了?您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滨阳王驻守盐城,却连天下百姓们日常吃的盐都弄不过来。岂不是他的失职?难道就因他是陛下的义子,就能躲过责罚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运盐船 “陛下不能厚此薄彼,徇私枉法啊!” “就是!难道陛下义子的命就比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要高贵?这事儿要是不给出个说法,没完!” “对!没完!” 那些振臂高呼的人原本以为自己张嘴一喊就会有无数百姓盲从,毕竟这些百姓又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宣扬宣扬就已经跟着他们聚拢到朝武门前。可这回他们振臂高呼一会儿,竟尴尬的发现身后那些百姓用怀疑警惕的眼光看着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盲从。 不是,他们都已经跟着自己一路来到朝武门前了,竟然在关键时候闭上嘴,这不太对劲吧? 殊不知在百姓心里这几个挑头的人才是越看越不对劲,大家当然很想要盐,可是人人心里都有杆秤,当今陛下自从登基之日起就不遗余力的为底层百姓谋福祉,让他们休养生息,能够过上好日子。虽说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没能改善太多,可百姓心里都是认景泰帝的。毕竟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真正底层百姓出身,开辟霸业的帝王,而且把他们放在心里。 他们之所以聚集起来也只是想要足够吃的盐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闹事,如果刚才还想不到那么这会儿听到这几个出头的人喊话,大家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阴谋论方面想去。 “你们几个是哪条街的百姓?所以说你们穿着跟我们差不多的衣服,可看起来面生的很啊。而且我们从未想过要让陛下处置滨阳王。滨阳王可是双子星之一,当初跟蛮子打仗的时候不知道杀了多少敌人,就算这次真因为意外无法运送大量的食盐,那他也不是故意的呀。只要能找到解决办法,能有盐吃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让陛下处置他的义子?” “就是!真以为老头子我老眼昏花了?!你们身上白的根本就不像老百姓!” 说这话的老伯还上前一步揪住他们的衣领,狠狠往下一拉。 “瞧瞧!这外面儿是麻布衣裳,里边儿穿的可是丝绸!这年头谁舍得穿丝绸里衣?贵的很,你们不会是故意来闹事儿的吧?还是想把我们当枪使?告诉你们,咱们可是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别以为你们这些阴谋诡计能糊弄得了我们。咱们这次前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到底有没有盐吃!要是想搞其他的幺蛾子,可别拉上咱们。” “就是!别把我们当枪使!” 大家伙那叫一个群情激愤,就连城墙上头看热闹的左亲王都狠狠愣了一下。不是,大景的百姓都这么聪明的吗? 景泰帝嘴上不说,但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治下百姓没有那么容易被煽动。然而那几个挑事儿的人眼看一计不成,又行一计。 “你们先别管这些,我就问你们,这段时间有谁从盐署里买出来一颗盐了吗?刚刚闯进去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看到,那数十个仓库里边儿连一颗盐粒子都没有。反正我家现在是没盐可以下锅了,就这么几天,我感觉自己都没力气了。你们在这儿理直气壮的,倒是告诉我,你们准备从哪儿买盐?我可是听说了,那些北蛮南苗过来的使臣还要从咱大景借盐呢!” “咱们自己都不够吃了,还得借给他们,这是什么道理呀?你说说那些盐署里的盐是不是都借给其他国家了?原来现在自己国家的百姓不值钱,北蛮南苗的百姓反倒是值钱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咱们在跟北蛮打仗呢。打了这些天,没占据上风不说,现在就连盐都没了,军中将士据说都在用醋布,你说说这不吃盐哪有力气?哪儿打得过人家?现在不就是为了不跟人家打起来委曲求全的嘛?其实咱们陛下也挺难的,要真是这样我也没话说,毕竟是为了咱们整个大景。” “你没话说我可有话说,凭什么?北蛮年年跟咱打仗,不处理他们也就是了,现在还要低三下四,委曲求全。还有南夷,不是没跟咱们打起来吗?” 接下来底下又是一阵混乱。站在城楼上的官员们脸色不太好看,北蛮南夷的脸色自然也不好看,这大景百姓太过分了吧?当着他们的面就喊起蛮子蛮夷来了。啧…… 在没有外力掌控的情况下,底下那群百姓确实越来越乱。恐慌心理都是会传染的,哪怕嘴上说着不信不信,可见朝廷迟迟没能给出个说法,那些本来不相信的人也有些动摇了。 左亲王看着这一幕,那叫一个高兴,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这氛围弄得更热烈些。虽说不太可能让京城乱起来,但给大景皇帝添个乱还是能做到的。 景泰帝一直保持沉默,他不吭声,周围臣子们也纷纷闭紧了嘴,只是心中愈发焦灼。就在二皇子抑制不住内心焦急上前一步准备开口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家一向沉稳严肃的父皇竟猛然睁大了双眼,喜形于色。 “来了!” 来了,什么东西来了?二皇子有些茫然,顺着景泰帝的视线往远方一看。哦,原来是那条长河啊。这条长河贯穿大景南北,有些货船是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这一艘船大的有些奇怪。而且上面似乎写的有字儿? 因为距离还是太远,二皇子瞪大了眼睛看了许久,才模模糊糊看清,那艘大船的船身上写了个大大的‘盐’字! 什么情况?这是运盐的船?不是说盐城的盐场被贼人下毒毁了吗?二皇子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此刻发现陛下和二皇子异样的官员纷纷朝着远方查看。 这下,看清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是运盐船吗?” “看着好像是。” “不是说……那边儿出了问题?” “这我怎么知道?但我确确实实是看到运盐船了。” “或许那只是艘空船?” “你看不到那吃水很重吗?我觉得里边儿像是装满了货物。” 当然,也有可能,那艘船装的不是盐…… 第一百九十九章 盐队 大伙儿在那儿猜测来猜测去,没能得到个准消息。只能抬头去看站在最前方的陛下,而景泰帝则是远远的看着那艘货船,脸上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终于回来了。 底下聚集起来的百姓似乎也发现了异常,尤其是那关闭的紧紧的朝武门轰然洞开,从里面走出形容严肃的金甲卫,以及穿着大红大紫官袍的官员。这个时代百姓们对于官员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当即那些情绪不稳定的都忍不住退后半步,尤其是看到那龙行虎步走出来的灿金色身影,大家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那是陛下吗? 虽说大家都住在皇城脚下,但真正能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也只是过年时陛下站在朝武门对着底下百姓挥手示意。而且隔得大老远,根本看不清陛下长什么样子。而这次,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从皇城中走出,经过他们时还于尊降贵看了一眼。对于他们聚众闹事的行为并没有加以责怪,只是大步向前。 自觉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远远看着陛下带领百官朝前走,忍不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向自己的同伴求问。 “刚刚那是陛下吧,陛下要带着大官儿们往哪儿去?不对,陛下竟然没有责怪咱们,咱们这已经叫聚众闹事了吧?” “陛下宅心仁厚,不会责怪咱们,不过看他们走的方向,好像是城门口吧?听说咱们和北蛮在打仗,但也没听说打赢了呀,陛下带领百官前往城门,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出现过。难道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你看见没?那些北蛮南夷过来的使臣也跟着呢!” “看见了!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百姓们虽然大多数未曾读书识字,但有基本的生存智慧,此刻也顾不上那些还想着挑拨离间的人,彼此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不管是要迎接谁,他们去看个热闹总没事儿吧。 好像看热闹八卦是自古以来所有人的兴趣爱好,就算这种关键时候,也阻挠不了他们那颗想看热闹的心。 那些原本因为担惊受怕待在家中不敢聚众的百姓,透过自家窗户缝看到这越聚越多的人,好奇心也上来了,尤其是前面儿那领着百官前行而且还身穿龙袍的,除了景泰帝之外别无他人。他们大景朝的皇帝这是要做什么?不成!得去瞧瞧。 于是大伙儿就这么自认为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那条长河自然不可能将码头建在京城,出城门之后,还要再前行二十里。景泰帝自然不可能率领百官徒步走那么远,他们只是在城门口安静等着,刚刚在城楼上看的时候,那艘盐船已经靠岸。景泰帝早就有所准备,因此九阙等人靠岸的时候,发现码头上已经有排列整齐的马车以及形容恭敬的人等着。 为首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他是内侍总管九福的徒弟之一。这会儿见到从船上走下来的九阙魏渊等人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表明了来意,九阙等人自然也乐得有人帮忙。 九阙还回头看了一眼魏渊。 “不会是九福公公想你了吧?” 魏渊皱了皱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当真是义父的意思,不会明目张胆派个徒弟过来。在陛下身边服侍的人,别的不说,首先得有眼力见儿,这么明目张胆的结交外臣,不是义父的风格。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渊也没多说,只是看着那小太监带领身后的侍卫有条不紊的将船上的大批货物取下,放在车上。 他们这次回来带的东西挺多,大约过去小半个时辰,那些货物就已经被稳妥的装上车,不仅如此,那小太监还带来了好几匹神俊的马,请九阙几人上去。 “陛下还等着几位大人尽快回去述职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行吧,这好像说的也没错。片刻过后,九阙带领着身后的车队迅速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多亏了这趟历练,她的骑术越来越好了。 城门口等着的景泰帝和百官们吸引了越来越多京城百姓的围观,那些官员们感觉着周围平民们看热闹时的视线,觉得有些不雅,但是陛下都安静站在这里,他们难道比陛下还尊贵?因此只能强忍着焦灼等待,也不知陛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突然,耳力过人的武官们猛然抬头盯着远方,剩下的文官也察觉到了异常。远方的官道上有阵阵烟雾弥漫,显然是有人正在朝这边快速奔驰,这可是京城重地,谁敢这么没规矩? 几息过后,九阙的身影猛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明明和她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官员,可魏渊等人却极其默契的落后九阙半步。竟然让一个女子立于他们身前,简直是不成体统! 某些古板的官员看见这一幕就恼了,但他们生气也没用呀,陛下还在这儿站着,人家都没吭声,自己还能说什么?尤其是发现陛下看到应九阙等人回来脸上露出的笑容时,更是酸涩不已。 你说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得到陛下的信任宠爱的?而且还不是当成后院女子那般的宠爱,这是要当成肱骨重臣重用的架势呀。难道他们这些臣子不够忠心,不够努力? 啧! 渐渐的,随着九阙等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大家也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车队。 那一辆辆平板车上堆放的鼓鼓囊囊的袋子上,好像写的有字? 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那是个‘盐’字儿吧? 嘶! 原本还在悄悄吃醋的文武百官们狠狠的愣了一下。难道那些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车上堆着全都是盐吗?!这怎么可能? 不是有小道消息说盐城的盐厂被人下毒毁了吗?至少八十年之内都不能再用,这种时候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盐?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用盐袋子装着,里面并不是真正的盐,是陛下用来稳定民心的策略? 不得不说,这种法子用来糊弄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升斗小民是够用了。 第二百章 咸死了 看到此情此景,文武百官以及百姓们心里想什么的都有。那些当官儿的碍于陛下在场还能稳得住,可那些百姓们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只是这说话的声音未免也太大了些。 “你看到了吗?我恍惚瞅见那些车上堆着的都是盐袋子?” “哎呦,你问我干啥?我又不识字儿,只是恍惚能看见那车上堆的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货物……等等,你不是识字儿吗?那袋子上写的是啥?” “我,我本来是识字儿的,可这会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实字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识字不识字儿你自己还不清楚?赶紧给我说那上面写的那个黑漆漆的是什么?” “盐……” “什么玩意儿?” “盐!那些都是盐袋子。” “你说什么?”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百姓们一个个脑袋伸的老长,试图跨过前面那些碍事儿的文武百官把脑袋放到车架上,看看到底是不是盐袋子。 他们之前闹什么来着?不是因为盐署里边儿没盐了,所以才跑到大街上闹事儿来了吗?刚刚还在闹事儿,现在就有盐队进京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不过有反应迅速的心里鼓秋。说不定这是上头那些当官的来糊弄他们了。上面写着盐就是盐袋子了?说不定里面装的都是沙子呢。 总而言之,这会儿说什么的都有,只是有一样大家是相同的,那就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期待。 九阙远远的也看见城门口聚集的一大堆人,还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人群之中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那不是陛下吗?景泰帝怎么来了?不会是亲自迎接她吧?她有这么重要? 【老皇帝怎么也来了?不会真是来迎接我的吧?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吧。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头疼……】 一直能勉强维持住安静表情的景泰帝听到耳边那耳熟的声音,这下是真的开怀大笑了。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怀念这大逆不道的心声。九阙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带了这么多盐进京怎么可能是坏事儿?当然是大大的好事儿! “哈哈哈……” 看到陛下这般开怀,文武百官们心中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惊喜,既然陛下如此高兴,是不是说明那些车架上装着的都是真正的食盐? 九阙等人骑马的速度多快呀,眨眼之间就带领车队来到城门口。 “吁!” 几人利索的从马上跳下来,干脆利落的对景泰帝行礼。 “陛下,微臣来迟了。” 景泰帝大步上前,亲自将九阙扶起来,眼神那叫一个热情,热情的九阙都有些不适应了。 “没来迟,刚刚好。朕方才还在想你们今日能不能到达,没想到诸位爱卿的速度这般快,很好!回来的路上没遇到危险吧?若是有人胆敢为难你,尽管跟朕说!朕为你做主。” “这,微臣幸不辱命,归来途中得到诸位同僚帮忙,顺利将食盐带回,还请陛下检阅。” 身后跟着的臣子狠狠的大喘气儿,那些成堆的竟然还真是食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还有那些百姓,都快把脖子伸长了,眼巴巴的瞅着身后那绵延不绝的车队。 此情此景,景泰帝自然不会扫兴,干脆的答应,顺便还招招手,让几个大臣跟随。走到最近的一辆马车旁,景泰帝本来想把盐袋子解开,但眼神往旁边一扫,干脆从腰间拔出来一柄手臂长的黄金匕首,狠狠扎入盐袋,刺啦一声划出来一个大口子。 “沙沙……” 雪白的食盐从裂口处涌出,这颜色让早有准备的景泰帝都愣了愣,更别说身后那些毫无准备的臣子了。 “这,这是盐?” 怎么如此雪白?简直如同冬日下的雪粒子一般。景泰帝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自然见过食盐是什么样的。上好的也不过是青盐,可眼前这袋子盐竟然洁白如玉! 询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应九阙,九阙笃定的点头。 “陛下,臣等不辱使命,用新式制盐法制出来的食盐确实雪白如玉,而且并无苦涩之感。” 景泰帝闻言,干脆利落的用手捻起一撮放进嘴里,当即被咸的打了个哆嗦,但眼中的狂喜却抑制不住的迸射而出。 当真是食盐,不是沙子! 景泰帝狂喜的同时对着身后的几位重臣点了点头,那几个早就抑制不住的臣子这会儿狂奔到车架前,也不嫌弃干净不干净了,直接捏起一大撮儿就放进嘴里。哪怕被咸的直皱眉头,不断呛咳,也不舍得把口中那盐吐出来。 九阙在旁边儿看着都忍不住替他们难受,空口吃盐呀,这得是多厉害的勇士。佩服佩服! “陛下!这盐竟如此精纯!比盐城出产的还要好。而且老臣看着这里边儿竟没有一丝杂质。真是天佑我大景啊!”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降世,为我朝百姓谋福祉,这盐如此精纯,足以解我大景盐业危机!” “天佑我大景!” 身后那些百姓一直探头探脑的想要弄清楚那些车架上堆放着的是不是盐袋子,这会儿就听到那几个素来老成持重的老臣们近乎癫狂的欢呼声。其他的他们倒是听不懂,但里边儿的关键词大家倒是听了个十成十! 什么意思?那白花花的东西竟然真的是食盐?!这和他们以前吃的不一样呀,盐不是灰白的吗?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左亲王眼力出众,这会儿已经看清楚,那袋子白花花的东西竟然真的是盐!而且那几个老臣吃了一口之后咸的直打哆嗦!吃了一惊的同时表情越来越难看。怎么回事?!盐城的盐场已经被毁,这些白花花的盐是从哪里弄来的?而且质量如此上等,比他们弄回去的还要好! 这根本就不像盐城能产出来的盐! 左亲王猛然想起刚刚应九阙口中所说的新式制盐法,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应九阙掌握了一种新型制盐法?而且这法子弄出来的食盐品质远超以往?可不管哪种盐,想要把它提纯出来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么短的时间,应九阙是怎么弄出来的?! 第二百零一章 上天之幸 不仅是左亲王好奇,这会儿站在城门口的所有人心里都快好奇疯了!自古以来,天下食盐都是从盐矿中得来,盐城能找到大量的盐井盐湖已然是上天之幸。这些年来大景百姓所吃的所有食盐,九成都是出自盐城,盐城食盐在天下百姓中心中所占分量极大。正因如此,之前传出的谣言才会叫大家几乎崩溃。若是连盐城的盐都被毁了,此后几十年里他们该从哪里买盐吃?周围大小国家对大景虎视眈眈,别说卖给他们食盐了,他们甚至想把整个大景瓜分殆尽!更何况周遭小国物资匮乏,自己都不够吃,怎么可能会大发善心卖给他们?若是大景被周遭国家吞并,就算他们国内还有食盐,那肯定也是先尽着自家百姓吃用。 这些时日,各地百姓担忧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眼睁睁看着这位应县主带了满满一车队的食盐进京,而且那盐雪白雪白的,比他们以往买的所有食盐质量都要好,怎么能让京城百姓不激动呢? “这盐这么白,价格会不会特别贵?” “我觉得应该会比以往的盐价要贵,毕竟你看,咱们之前吃的那盐,灰色的。那些达官贵人们吃的是青盐,没这个颜色好看。我听说那要一钱银子一罐!也不知道这雪盐会卖多贵?” “就算贵咱也要吃呀,大不了买上一罐子,省点儿吃。” “那倒也是,若是我们家买不起,咱两家可以合买一罐,到时候平分就是了。” “你说的是。” 就在大家暗自猜测的时候,景泰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早就从书信中得知这食盐的造价不贵,但当着众多百姓臣工的面还是想宽宽大家的心。 “九阙,新式制盐法难吗?出产如何?盐价几多?” 这件事儿在双方的飞鸽传书中已经与陛下达成了共识,此刻,九阙十分淡定的开口。 “陛下,这新式制盐法并不难,并且出产量极大,是盐城每年出产的十倍有余。正因造价低廉,盐价也不高。当然这还得陛下定夺。以臣的浅见,约摸为原先盐价的一半。” 其实以九阙的意思,盐这种生活必需品,理应便宜的不得了才是。但和淳于几个商量过后,还是听取了本地人的意见。盐价若是下降太多,难免会起连锁反应,引起其他不太好的变化。若想让天下百姓都能将食盐视作平常之物,只能慢慢来。在不引起喧哗的前提下,至少也得七八年才能完成。 但是,滨阳王曾说过。 “九阙,你这新式制盐法一出等于救了天下百姓一命。莫要觉得我夸大其词,以往的盐价其实并不低,百姓们也只是省着点儿吃用。但现在是特殊时刻。北蛮南夷虎视眈眈,并且已经从我盐城得到了太多盐。他们瓜分中原之心不死,总会借机掀起波浪。虽然不会在同一时刻动兵,但借助盐价挑起百姓慌乱,挑拨大景臣民关系,总会引起骚乱。” “我中原百姓曾经陷入战火将近二十年,这段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对天下百姓的伤害也太深。无论什么时候,破坏总比重建要简单的多,即使经过十三年的休养生息,天下百姓依旧未能从曾经的动乱中缓过神来。他们好不容易缓过一些元气,若是再起战乱,必定伤筋动骨。天下百姓实在是受不得了。” 滨阳王这都是肺腑之言,九阙听完之后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句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滨阳王几个先是一愣,随后眼中迸射出精光,紧紧的盯着自知失言的九阙,那叫一个激动。 “九阙竟有如此佳句,以前怎么也不听你提起?” “不,这不是我做的诗,只是偶尔听别人说起过……”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九阙对上四周不可置信的眼神,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统一大景,十三年来夙兴夜寐,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这低价盐正是因陛下的努力才现世,此乃我大景之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阙干脆利落的将所有的功劳都安在景泰帝身上,不得不说,这位陛下真的已经做到了极致。开国之君难做的很啊,尤其是近些年的天灾人祸不断,水涝旱灾层出不穷,在这样的情况下,景泰迪能让百姓休养生息,国力迅速恢复,已然是极为难得的英明君主。 对于这位陛下,九阙是由衷的敬佩,虽然平日里总会在心里悄悄吐槽,但景泰帝真是一个好皇帝。 【其实老皇帝已经做到了最好,就算换成旁的皇帝也不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怎么说呢?就是老皇帝的运气不太好,这些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实在是辛苦他了。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震慑北蛮南夷,实在是个了不得的皇帝。】 景泰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耳边九阙的心声,嘴角的弧度那是怎么也抑制不住。哈哈,九阙这孩子是哪儿都好,就是太实诚了。不过这回也太小心了吧,怎么不明着夸朕? 咳咳,不过也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九阙若是像心中所想大肆夸朕,说不定会被别人认为是佞幸之臣,这可不行,这孩子如此出众,日后可是要做肱骨之臣的。 即便如此,周围百官又不是个瞎子,陛下脸上那大大的笑容都快扎到他们脸上了,怎么看不出来?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就算再怎么心生嫉妒,也不可能对九阙口出狂言,毕竟能弄出新式制眼法可是于国于民大大有益之事,他们就算再怎么嫉妒,在这种事上也不能闭着眼睛说应九阙的不是。 “应卿当真是朕之肱骨,有应卿在,我大景二十年之内无所忧虑!” 嘶,虽说大伙儿都知道陛下对应九阙格外看重,但这话说的也太过了吧。他们这些臣子也是兢兢业业许多年,怎么就当不得陛下这句夸奖? 一群男人心中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不过大家看一眼人群中面色惨白的林炜,突然又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 第二百零二章 打压 虽说应九阙只是个丫头片子,可如今那也是得到陛下亲口认证的肱骨之臣,想必这次一定会给她大大的封赏。按理说这可是件大喜事儿,但对于林侍郎来说就没那么好了。毕竟在这位应县主离京之前,才大摇大摆的跟林家断了亲。 虽说以前大家伙儿暗地里没少嘲笑林侍郎这辈子就是靠着裙带关系爬到这么高的,但这会儿眼睁睁看着林侍郎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忍不住心生同情。他们好歹和应县主没有丝毫关系,对方如今扶摇直上,他们心中顶多也就是酸涩难耐罢了。可对于林侍郎来说,荣华富贵与他可是失之交臂呀。尤其是像林侍郎这般草根出身,没有世家大族关系支撑着的官员,这辈子能爬到侍郎的位置,已然是祖坟上冒青烟。如无意外的话,这辈子就到头了。 可如今眼看着自家子嗣因为新式制盐法能名垂青史,眼看着就要得到陛下的重用,却只能眼巴巴的瞅着。甚至还不如陌生人,毕竟陌生人和应县主之间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可林炜就是能做到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分崩离析,不仅没有丝毫亲情,反而还闹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时候林侍郎内心如何后悔大家是不知道了,只是看他的脸色都能感觉出那种悔不当初的痛彻心扉。 不过当自己倒霉的时候,看着有别人比自己更倒霉,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好受了许多,这大概就是攀比的作用吧。 总而言之,在场官员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看着那满满当当白花花的食盐,心里的算计翻来覆去。这些食盐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能让北蛮南夷狠狠栽个大跟头,不过可惜的是,这次陛下率领他们来城门口迎接,怎么还让北蛮南夷的使者也跟着过来了?如果他们不事先不知晓,必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可惜,可惜呀! 左亲王又不是个傻子,这会儿自然感觉到大景官员的想法,心里那叫一个气呀。不过他也得庆幸这回跟着前来,否则怎么也不会相信应九阙竟然能弄出新式制盐法,而且还弄回来这么多满满当当的食盐。既然大景已经不缺盐,他们的计策还是得换一个好。得赶紧给草原通信了。这世道,一会儿一个样,谁能想到之前千方百计来弄回去的盐这么快就没有吸引力了? 总之,景泰帝喜形于色,甚至还让九阙几个与他并行。这等殊荣,可是让那些京官们羡慕的眼珠子都烧红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陛下这般看重? “应卿这次回来可要好生歇歇,此次出行真是辛苦你们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朕开口……” 陛下带着九阙等人走在前方,身后是摇摇晃晃满满当当的盐车,百姓们早就奔走相告,此刻大家站在街道两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些盐车。他们可是听说这雪白雪白的盐价格甚至还没有以前的一半儿贵。这不得多买点儿? 不过刚刚那位女官大人说了,这只是头一批雪盐,后面还制出很多的新式雪盐,等着往大景境内运送的。家中若是已经购买食盐的,不需要那么慌张,总能等到的。 总而言之,大伙儿都高兴极了。这时候也有人终于发现将大批食盐带回来的竟然是个女官。 “那什么?我怎么记得咱们二皇子殿下说女子应该乖巧待在内宅,不能抛头露面的。那这位女官怎么说?” “你疯了,要是没有这位应大人,咱们现在哪儿来的盐吃?” “可二皇子殿下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呀,你说现在这位应大人回来,会不会被二皇子训斥?” “有什么好训斥的,你脑子不清醒了,人家又不是犯了罪。这可是立了大功。若是连立功的人都要训斥得罪,那这官儿当着又有什么意思?” 不仅百姓们好奇,憋了一路的二皇子眼巴巴的瞧着父皇带着应九阙走在前头,那个应九阙甚至都没跟自己打个招呼,她难道不知自己是帝位的热门人选吗? 他倒是乖觉,路上并没有开口,等到诸位臣子回到皇宫大殿,景泰帝笑盈盈的和臣子们商量要给这几个孩子升多大官儿时,二皇子终于按耐不住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父皇,应九阙只是个女子,怎能连升三级?我大景朝人才济济,难道就找不出个年轻有为的男子了吗?非得让女子顶上?而且儿臣瞧这应大人如今年岁已高,若是再不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日后怕是没什么可挑的了。不如趁着如今年华正好,父皇给她挑个年轻才俊,也好成人之美。” “……” 哇哦,九阙转头盯着这个以前从没认真瞧过的二皇子,她是真觉得奇怪,这位二皇子殿下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他只是借机想要打压自己也就罢了,可如果真是这么想的…… 还真是个蠢货。 自己如今立了大功,不仅打碎了北蛮南夷的阴谋,甚至带回了新式制盐法以及吃不完的盐。哪怕只是为了安抚自己,都不能提出这么愚蠢的方法。这个二皇子若真想当皇帝,难道此刻最应该做的不是安抚自己,甚至跟自己搭上边儿,好在青史上留名,为自己增加砝码吗?怎么会在这时候跳出来打压自己? 不过朝中其他臣子见二皇子挑头,此刻也压抑不住,纷纷跳出来表示这实在是个好法子。他们是真的无法忍受一个女人即将踩在自己头顶,以前是个六品巡城御史也就罢了,芝麻粒大小的官儿,可现在陛下竟要将应九阙连升三级,岂不是要压在自己头上?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竟要被一个女子打压,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都不满意,此刻见二皇子殿下率先提出,自然打蛇随棍上。 “陛下二皇子说的是应大人虽说立下滔天大功,可毕竟还要成亲生子。难道日后成亲生子了还要挺着肚子上朝吗?实在是有碍观瞻。若是陛下真心想奖赏应大人,不如在京中诸位青年才俊中挑一位德行兼备的,如此也是一段佳话。” 第二百零三章 嫉妒 “王大人说的对。女子总要嫁人,应大人如今也不小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就找不到合适的少年郎。陛下,若是真想奖赏应大人,不如提高她的品阶?一个郡主之位还是能酬答应县主此次辛劳的。” “是啊,陛下。应县主品级提高,更能找个不错的人家……” 瞧这大殿之上热闹的,若是换个场景,跟说媒的有什么区别?没想到这整个大景的中枢之地竟然乱糟糟的说媒拉亲,而且还是给自己说媒。 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对九阙来说还是挺新奇的。如果换成个普通女子不知道内情的过来,看到这些人如此热情的模样,说不定还会误会他们真是为了自己好,殊不知在他们这热情的表面下,藏着的都是私心。 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都能拉煤说纤,还弄得如此津津有味,分明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呀。还说什么自己年纪大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就找不到适宜的郎君成亲。她年纪真的大吗,十八岁,正是一枝花的时候啊。倒是这些口口声声说她年纪大的官员,哪个不是三十岁靠上了?自己老帮子菜似的,还说别人年纪大,真是不知羞。 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推荐的人选还都是自己的子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是吧?估计以他们的想法,陛下也不必奖赏自己了,干脆把自己赏赐给他们的子侄做妻子,顺便把这一次应得的所有奖赏官职都给他们子侄才行。呸!还真有脸说,要不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事儿都给他们得了。 “各位各位,咱们说的热火朝天,但是没得到正主允许,还是不太好的吧。” 兵部尚书对九阙印象还算不错,再加上这段时间他闺女也出了事儿,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应九阙这么好的闺女,他也不想看着这孩子所托非人。都是同朝为官的官员,谁还不知道谁呀?刚刚有几个蹦跶的最高的,明明家中子侄都不成器,文武不通,就是个废物点心,还真有脸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把他们夸的天花乱坠啊。 他这一开口倒是吸引过去大半火力。 “陈尚书,你这话就不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应大人虽说是个官,但她父亲尚在,婚嫁之事,还得看林大人的意思。再说了,谁不知道您家中也有适龄儿郎?”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尚书简直要气死,如果说之前他确实有意让家中幼子娶应九阙,但自从经历大皇子和德妃那个心事儿过后,他对女子的处境有更深刻的了解。这次也确实是真心实意为应九阙着想。可没想到不知从哪里蹦跶出个五品小官,竟然这般污蔑于他。 “下官什么意思您知道,就不必重复了。” 周围人本来还在看热闹,但是听到那小官儿的话反应过来,觉得他说的对呀。应九阙的亲娘虽然早就已经去世,但是她爹还活着,不过正在群臣之中吗? 虽说之前好像闹出过什么叛出家门的事情,哎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血缘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断的?于是大家纷纷转头,将目光对准了面色不太好看的林大人。 林炜本来心中正在无限懊恼在应九阙出头之前就跟她断绝了关系,此刻被这么多人看着,突然来了勇气。 说的对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应九阙的亲爹,这血缘关系父女亲情,又怎是应九阙一句话说断就断了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林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应九阙那个逆女。结果九阙刚好也顺着大伙儿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爹。她其实也没用什么含有特殊意义的眼神,只是那么不听不淡的瞟了对方一眼,没想到对方顿时就像被刺激到了似的,脸色通红,身子颤啊颤的,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林大人这是高兴坏了。” 那些臣子们又不是蠢货,这会儿自然看清楚林炜的反应,当下他们其实有些嫌弃。都已经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还是这么分不清轻重缓解,被自己家闺女看一眼又能怎么着?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怪不到是靠着女人关系爬上来的,就是不堪大用。 林炜本来就被应九阙那一眼看的心跳加快,此刻又被周围同僚们用这样的眼神瞧着简直要呼吸不上来了。想他在官场上纵横十几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被卡住。他其实很想让自己不害怕应九阙,可是以往也就算了,这个逆女一直住在郊外的庄子上,三五年都见不上一面,自然对她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可是此刻,他看着那个逆女,竟像是看到了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应重鸣啊,那是个举世皆知的奇女子。就算是林炜也相当敬佩,可那样的女人只适合放在远处观望,不适合作为枕边人。时至今日他依旧能够想起,每当与妻子一起出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应重鸣身上,每个人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那位双子星女将军的丈夫。明明他也是寒窗苦读几十年才辛辛苦苦考上进士的,分明他也是个少年英才,可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只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久而久之,当初那些敬佩敬仰渐渐化为了难以言说的酸涩嫉妒。 是的,哪怕不想承认,可林炜内心深处十分清楚,他嫉妒自己的妻子,嫉妒那个被称为双子星战神的女人。嫉妒到哪怕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亲生女儿,也能放在郊外庄子上十几年都不看上一眼。因为每每看到那个女儿,他都会想起自己那堪称失败的前半生。 可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自己竟然又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缩影。难道应家的血脉就如此尊崇?厉害到分明只是个被放养的女儿,也能在十几岁的年纪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甚至风头远远超过他这个亲生父亲? “你,你……” 语气颤抖着想要开口,可林炜真正张开嘴之后却只听到自己的耳中回荡着一个字。再看看那个逆女,分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第二百零四章 有意思吗? 周围那些大臣原本还想看一场亲生父女之间的大战,结果这个林侍郎真是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不是他们小瞧,连对着自己的闺女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至于那么害怕吗?哦,想起来了,想当初这位面如冠玉的林侍郎就是凭着一张脸才骗的那位被称为双子星战神的应重鸣将军的青睐。简而言之就是个小白脸儿。 啧! 不过虽然林侍郎说不出指责的话,但周围那些官员非常乐于帮忙。此刻就有一个,摆出悲天悯人世家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劝慰九阙。 “应侄女儿,本官是你父亲的故交,你父亲身体不适,本官却看不下去了。今日不得不倚老卖老,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教几句……” “请问你是?” 那个中年男人准备说出口的话被九阙拦了一下。顿时脸上有些不好看,这会儿黑着脸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 “我是方宇,礼部员外郎,与你父亲也是十几年的故交……”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方大人。或许你和林大人之间的交情是在我于庄子上长大那十几年处出来的。因为本官对你毫无印象。” 九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个机灵的,此刻就应该闭上嘴,给自己留几分面子,没想到这方大人也是个奇葩。这会儿那叫一个不依不饶。 “虽说你如今已经是朝廷官员,但应遵守的礼仪还是得遵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在长辈说话时打断?” 应九阙长长的叹了口气,每当她想在众人面前保留一下自己遵纪守法的印象时总会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挑战自己的底线,难道这些人真以为自己是那种温润恭孝之人? 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纯于霜这会儿忍不住嘴角勾起个弧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静静等待。 果然,下一刻应九阙就语重心长的开口。 “这位大人怎么就是听不懂呢?本官刚刚是给你留着面子,你说你是我长辈就是了!那本官也有话说,虽然本官年纪小,但本官也是你的长辈,在官场之中,既然不用官职称呼,那就麻烦你叫我一声姑奶奶吧。” “什什么?!岂有此理,你怎可当着陛下诸位大臣的面如此羞辱于我?你是我哪门子的长辈?有什么证据?” “原来这位方大人还知道说话要讲证据啊,我还以为你无凭无据,只凭着一张嘴就能当在场所有人的长辈了。虽说本官年纪小,但还有句话要告诉方大人。这世上,不是你年纪大就能做别人的长辈。如果真按年纪论长幼,本官倒是认识一位八十岁的老人,要不你叫他一声祖爷爷?至于姓氏不同这问题,既然方大人您都不介意了,我觉得那位老人应该也不会介意收个重孙子。” “你!你?!” 那位方大人跳出来还不过一刻钟,直接被九阙这一连串话给打击的喘不上气,胸膛剧烈起伏,旁边看的人都担心他下一刻会呼吸不上来把自己给噎死。 淳于霜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担心自己下一刻会控制不住,喷笑出来。淡定,一定要淡定,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可是金銮殿,高台之上坐着的可是这个国家的主宰。怎么能在这种严肃的地方笑出来呢?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兵部陈尚书倒是没那么多顾虑,这会儿哈哈大笑。活该,谁让这狗东西刚刚跳出来做出头鸟的?没看大家都没出声呢,就你要显摆?!这会儿把自己给显摆出事儿了吧?活该。真以为自己年纪大就能做别人的长辈了,那得看人家认不认。 由于第一个出头鸟直接被九阙给摁了回去,而且被气个半死,一时半会儿的其他人也不敢再开口了,主要是他们也怕应九阙不管不顾把自己给撅回去。说亲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啊。 然而就在大家举棋不定的时候,另一位勇士出现了,这位勇士不是别人,正是礼仪大夫二皇子。 二皇子想的很简单,在众人都不敢吭声的时候,他来挑大梁,把应九阙给摁下去,文武百官还不得崇拜自己? 他很自信,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上,即便他说不过应九阙,父皇也不会眼睁睁坐视自己的名声受到损毁,父皇一定会帮他的! 没错,二皇子就是如此迷之自信。 在他走出来准备开口之前,二皇子其实没抬头看看自家父皇的脸,因为景泰帝的表情实在不好看。 这个混账东西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他难道就不会看看气氛吗?现在整个朝堂的人都不对九阙说三道四,他还跳出来作什么妖呢?! 可惜,二皇子实在不够机灵,因此根本看不透景泰帝心中所想,这会儿义正言辞的表示。 “应九阙,你身为女子能得到陛下嘉奖跻身朝堂之中已然是蒙天之幸,怎可如此伶牙俐齿?朝中诸位大臣都是你的前辈,对前辈就是如此说话的吗?再加上,不管前因如何,林大人毕竟是你的生父。这血脉亲情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本皇子听说你之前与林大人之间有些误会,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误会解除,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何乐而不为呢?” 说这话的时候二皇子无比自信。他笃信应九阙不想被林家除族,这世道谁会想脱离家族呢?因此他引出这个话头,应九阙还不得感激他? 只是很奇怪的,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背后发凉就对了,因为这会儿九阙正在心里吐槽二皇子。 【这二皇子脑壳是被驴踢了吗?这么大个包。他管我的私事儿做什么?他不是皇子吗?还是个很想当皇帝的皇子,那就要处理国家大事呀,纠结我这种私事儿算什么?朝堂之上,陛下面前,你要展示出自己的本领手段啊。如今新式制盐法一出,天下百姓再也不缺盐吃了,还不赶紧趁热打铁趁着这个机会宣扬一下大景皇室的恩德功绩?这正是让四海臣服的绝佳时机呀!纠结在我认不认爹这种事上,有意思吗?】 第二百零五章 丢脸 是啊,纠结这种小事儿有意思吗?景泰帝也很想问问自己的儿子,你的脑袋都被稻草给塞住了吗?!其实景泰帝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儿子们惦记他屁股底下这张椅子,如果身为皇子连皇位都不敢肖想,那还有什么意思?可问题是老二,你得找准方向啊。你应该纠结的是国家大事,何必要在九阙一个人身上费这么多口舌呢? 更何况,一个人,只要能对国家有利,能为你所用,你管它男的女的还是不男不女?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是要会使用人才,而不是在这种小事儿上把人才逼走。老二难道忘了应九阙刚刚研制出了新式制盐法?不仅食盐的产量是往常的十倍不止,而且成本大大降低。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以后整个大景都不缺盐吃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应九阙。她以后可是要名垂青史的人物,你在这种时候跟她别苗头,难道是想遗臭万年吗?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可不在意让他们吃上盐的是男是女啊! 糊涂!真是糊涂至极! 九阙先是看了一眼不依不饶的二皇子,又看一眼默不作声的陛下,明白了,这是想让她自己解决呀,刚好对于这位二皇子殿下九阙其实有诸多不解,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问问。 “二殿下,微臣有个疑问,希望您能解答。” 说罢不等二皇子开口,九阙干脆利落的表示。 “微臣听说您这段时间引领风尚,在文人墨客中颇受好评。说起来,您与大皇子三皇子都是亲兄弟,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大皇子三皇子虽说已然去世,但他们名声有瑕,就算与九泉之下也无法安生。不如二殿下将您这次的功绩安在大皇子与三皇子头上,也好让他们能受到后世敬仰。不知二殿下是否愿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大皇子与三皇子罪有应得,本皇子何必把自己得来的功绩安在他们头上?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葬入皇陵……” 二皇子下意识的反驳,只是说到此处时听闻耳边一阵疯狂的咳嗽,二皇子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应九阙竟是在给自己下套!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已经失了先机。 “是啊,凭什么呢?殿下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功劳安在亲兄弟身上,为什么认为微臣会愿意将自己辛苦得来的功劳给一个已经断绝父女关系的人?更何况我与林炜有什么血缘亲情?我姓应,从小跟着我母亲长大,我的名字本应记在应家族谱之上。林炜小人,当初入赘给我母亲,明明是他自己先提出来心甘情愿的,却在我母亲去世之后悄悄将我的名字改在林家族谱上。或许听到这里诸位大臣会认为林伟对我的感情很深,这才愿意将女儿接到林家族谱上,可事实上他只是把我的名字记到那张纸上而已。他此举并不是与我母亲感情匪浅,他只是想要出一口恶气,因为他觉得做个赘婿辱没了他的身份。如果不是当初母亲留下的旧人拼命反抗,或许他会将我的姓氏也改掉。” “改了族谱之后,他并不想让我这个证明他曾经屈辱过往的证人留在身边,让别人时时刻刻提醒他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干脆将我扔到郊外的庄子上,一待就是十三年。这十三年间我从未见过他一面,敢问二殿下,我与林炜之间有何父女亲情?是他好不容易想起我来,只是为了拿我当个联姻的筹码,还是在我遇到危险之际忙不迭与我解除关系,生怕我连累他?” “我早就与林炜断绝关系,因此二殿下所言,与我没有丝毫道理。我此次南下,被当地恶势力抓到矿山,我挖过矿吃过米糠,为了活命也曾委曲求全。黔州的土地上至今仍有抓不回来的活死人不知活跃在哪处犄角旮旯。敢问二殿下,我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险些回不来之际,我这位好父亲在京城好端端做他的礼部侍郎,他可曾有丝毫危险?他可曾提醒过我外出不易?他可曾给予我一丝一毫的帮助?这些全都没有。” “所以二殿下请恕您的言论,微臣不能赞同。我就是我,我是应九阙,应重鸣将军之女,当今陛下亲封的官员。我吃的是陛下的俸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只需要办好陛下交代的事情就可以。因为我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也没人告诉我要好好努力,以后所得到的所有功绩都安到林炜身上!”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一直表现的相当和气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应九阙在说什么?他是在诋毁自己的亲生父亲吗?但是话说真的好劲爆啊,原来林炜早就布满自己赘婿的身份,悄悄把应九阙的族谱身份给改了!改了就算了,当初借着应将军的势力爬到如今的位置,却薄待两人之间唯一的女儿,这也太过分了吧,怪不得应九阙根本不屑于和他相提并论。 这个爹当的真够失败。 林炜眼睁睁瞧着应九阙把自己的老底掀了个干净,脸色由青转红又变黑。这是他不愿意提起的屈辱过往,如今竟被应九阙掀了个一干二净。简直,简直是个逆女!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林炜,还有二皇子。他此刻简直恨不得生吃了应九阙。他如今正是在父皇面前展现自己聪明才智的时候。至于已经死了的老大和老三,平日里他也不吝啬于捧着他们两个好让父皇心里好受些。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给他们些哀荣又能如何呢? 可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在父皇面前,父皇若是想起之前他曾说过的那些话,还不得怀疑自己所言的真假? 果然,此刻一抬头,景泰帝的脸色并不好看。 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但也不相信自己的朝堂之上竟都会是些蠢货!首当其冲的就是老二,以前在自己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如今都丢脸丢到整个朝堂面前了! 第二百零六章 诉苦 然而身为他的父皇,景泰帝还不得不为二皇子描补,毕竟这是自己仅剩的两个儿子中唯一一个不那么没用的了。 当机立断的下令。 “好了,应卿此次归来乃是天大的好事,莫说那些有的没的。九福,宣旨!” 九福连忙上前展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圣旨,赶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宣布了对应九阙几人的奖赏。 应九阙发明新式制盐法,解决国朝危机,抓住黔州血矿山一案背后主使,解救无忧洞之案中其他无辜女子,救助被暗害的滨阳王,找出与北蛮勾结的朝廷官员及皇子…… 赏黄金万两,良田百顷,豪宅一座…… 擢升为瑞安郡主,封镇安伯,升正五品中书舍人! 嗯? 啊?! 哈?! 前半段封赏也就算了,这次应九阙确实功劳极大,可后半段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诰命得到提升,封为郡主也就算了。怎么还被封只有男人才能封的爵位?而且一封就是个伯爵。这满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拼上性命,也封不了伯爵。她一个女人轻轻松松就被封了?这如何公平?而且,她以前还是六品小官,现在直接连升三级?距离她上一次被封官连半年都不上。这升官速度也太快了吧?有史以来最快的升官记录都比不上应九阙!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官,中书舍人,这等于直接就进内阁了呀。虽说是内阁里品阶最低的官,但也能被尊称为一声阁老。她一个女人,配得上这等殊荣吗?! 还没等九福宣布完毕,底下的官员就已经炸开了锅,这种沸反盈天的情况下,淳于霜几个的封赏倒是没那么引人注意了,可以说九阙一个人把所有的炮火都给吸引了过去。只不过即便面对整个朝堂的攻讦,九阙依旧不动如山。 她有什么可慌乱的,这爵位官位都是陛下亲自封赏的,陛下还在前面挡着,她这个个子矮的还怕什么?不过,这次皇帝的封赏确实让她有些震惊。这是不是太高了些?也怪不得这些朝臣激动万分,实在是这次对她的封赏太过隆重。但别以为她会推辞,送到嘴边儿的东西她怎么能不收? 果然,哪怕朝堂上诸位臣子鬼哭狼嚎的非要制止,景泰帝就一句话,朕金口玉言,已经下旨,怎能收回? 然后就这样散了朝,那些臣子盯着应九阙的身影,恨的牙痒痒,却还是没办法,就算在散朝回去的路上也是三五成群,口中不停嘟囔,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九阙的坏话。 淳于霜听着旁边貌似很小声,但其实根本听的一清二楚的嘲讽,眼角抽了抽,回身看自己的好友。 “要不咱们走快点儿?也免得听了生气。” “我才不会生气,他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说起来我要是他们我也得嫉妒,累死累活在朝堂中打拼十几年,却比不上一个新出头的丫头片子。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是他们比不过我。既然比不过就认赌服输啊,非得在这儿膈应人,那能怪谁?” “咳咳咳!” 旁边明目张胆说九阙坏话的两个官员彼此对视一眼,万分羞愧的走了。应九阙说的也是,他们之所以在这儿嘟嘟囔囔的,不正是因为自己没能比得上应九阙吗?想他们也做了十几年的官,谁没畅想过封侯拜相的快活日子?没想到自己还没实现,竟眼睁睁看着他们看不上的女人实现了! 即便是君子端方的谢明尘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些大臣们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刚刚在朝堂上直接鬼哭狼嚎起来,让他吓了一大跳。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有份,齐齐升官。他们三个都升了从五品,这个晋升速度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别管那些酸生了,咱们这次可得好好聚聚庆祝一下,升官发财可是大好事儿。要不咱去天上居吃一顿?” “好啊,我早就听说天上居的饭菜在京城也是拔尖儿的,只是太贵了,以前吃不起。刚好陛下赏你黄金万两,这不得吃大户去?先说好,我要最上等的席面儿!最上等的好酒!” “成成成!都要最上等的,不过你确定你能喝得了酒?” “那你就别管了,就算喝不了,我也得尝尝……”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今儿个回去跟那些孩子们好好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让他们别太担心,明儿个中午天上居,我请客!都记得准时来。” “成!” 他们几个倒是快快活活的出宫,只留下滨阳王被景泰帝叫走,这会儿只能听义父发牢骚。 养身殿里,景泰帝屏退了所有人,就剩下滨阳王和九福,或许是太长时间不见自己这个义子,景泰帝拉着滨阳王的手,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咱们两个也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吧?为父真的好想你,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在京城,你爹我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义父是皇帝吧?皇帝还能吃罪受苦啊? “你那四个弟弟,一个比一个蠢,一个比一个会找事儿,你说说这好好的皇子不当,非得背着朕勾结敌人,这也就算了,甚至还掳掠自家百姓卖给旁人,你说他们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被驴踢过了不成?!儿啊,你都不知道那些臣子背地里怎么嘲笑你爹,我感觉这日子过着,一天比一天没劲儿,没意思透了……” “父皇,这也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你是没亲眼见见我的惨状。老三那个没出息的,朕还没处置他呢,他自己给吓死了!还有老大。贤妃也不是个好的,往我以前以为她当真贤德,原来背地里做了这么多坏事儿。这不?东窗事发了,怕我处置,赶紧自我了断,还把老大也给一块儿带走。我就四个亲儿子,转眼之间已去其二,剩下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没用。你今天上朝的时候也见了吧?老二那个蠢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非得盯着九阙不放。他是闲着没事儿干了吗?” 第二百零七章 诉苦 “你说说他是能干比得过人家,还是论嘴巴说的过人家?什么都比不过,只知道自己闷着头往前冲,可是叫看了笑话!就这还不服气呢,散朝的时候我看他耷拉着个脸,不知道准备耍什么阴招?你说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段时间还跟他娘弄出了个什么《女诫》,天天整那些没用的。还不如给我干点儿实事儿呢,就知道讨好那些文人……” “……” 这话滨阳王就不好随便搭了。有些话景泰帝可以抱怨,他这个当义子的可以听,但是不能随声附和,毕竟疏不间亲。当然了,景泰帝对他这个义子也是好的没话说,这次盐城之事,他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但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还大加安抚。甚至还让他接手之后的海盐提炼,这事儿要是做好了,那可是能千古流芳的,说不定也能跟着应九阙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 这么好的事儿,景泰帝没让自己的亲儿子插手,反而让滨阳王全权负责,实在是对他信任有加。滨阳王当然感动的一塌涂地,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做好了。 但是,陛下怎么这么能抱怨?一刻不停的都说了小半个时辰了吧,不嫌累吗?不嫌口渴吗? 滨阳王实在是无法理解,趁着对方换气的功夫,连忙把面前的清茶端过去一杯,请义父润润喉咙。 “义父,您先歇歇。” 景泰帝抱着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抹了把嘴,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如今他也只能在这个义子面前放松些了,毕竟在旁人面前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肩负着整个大景的前途命运。怎能如此随意嬉笑怒骂? 唉,但这点儿气憋在心里,他要是不发出来,估计得把自己憋死。这会儿跟自己义子絮叨半天,心里总算好受许多。 “儿啊,你是跟着应九阙一起回来的,这一路上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滨阳王猛然一震,知道这是问到了重点。不过他对九阙的印象实在太好,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来更委婉的说法,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儿臣觉得她是个治世能臣,再不济也是个青天式的人物。她在黔州盐城的所作所为父皇应该已经知晓,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仅凭在盐场得到的只言片语,就能立马判断出儿臣这里出了岔子,并且艺高人胆大,还敢亲探王府。请恕儿臣直言,如果不是女子身份的拖累,只怕她早已成为朝中肱骨大臣。不过也不能说是拖累,因为在归途中儿臣也曾经旁敲侧击过。应九阙从不为自己的女子身份感到伤怀,甚至还很自豪。” 滨阳王这话还真不是胡编乱造,他至今还能回忆起在船上九阙说这句话的神情,是如此骄傲自豪。 “我为何要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而感到伤怀?既然有天地之别,自然有男女之分。我为何要因自己天生的性别而难过?难道一个人的能力会因为是男是女而有所区别?梁恒倒是个男的,假扮王爷的那人也是个男子。我并不觉得他们比我更厉害。我是个女人,但女人又如何?我相信有生之年我的功绩会比他们更强。” 滨阳王忍不住想起应重鸣,该说不愧是名将之后吗?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出色。即便有那林炜的参与,依旧难掩这孩子身上的光芒。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对九阙那孩子的关注是不是太深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景泰帝想了又想,还是没把自己能听到应九阙心声的话说出来。他也不知这等机密能否说给别人听,万一冥冥之中得罪了哪方神明呢?总而言之,得到了义子的肯定之后,景泰帝对九阙更信任了。 “所以朕给的爵位没白给,这孩子就是有资格有本事得到,也能坐稳!” 至于那什么男女之说,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你有用,就得过来给我干活! 没错,这就是开国帝王的心胸!当年如果不是应重鸣将军战死,景泰帝怎么说也得八抬大轿把应将军请回来做臣子。不过如今有了应九阙,也是他的福气。 话说景泰帝和九阙几个这般欢喜,自然也有人难受不已。首当其冲的就是二皇子。在朝堂之上丢了好大的脸之后,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二皇子忍不住大发雷霆,在屋里不断打砸东西,外面候着的侍女忍不住瑟瑟发抖。殿下心情不好,里面的瓷器之类的东西自然无法幸免,但紧接着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 果然,片刻之后二皇子仅靠打砸那些瓷器无法发泄怒火,将外面站着的几个侍女叫进去,手中的东西不停的砸在她们身上。 “不过是个女人也敢跟我作对。父皇竟然还封她做伯爵,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父皇,别以为你封她做伯爵让她升官是为她好!多少人现在虎视眈眈的,那个女人,她坐不稳如今的位置!一个下贱的女人也敢跻身朝堂,甚至敢挑衅我?等我上位,一定要把那些女人都给杀了!杀了!” 半柱香时间过后,二皇子终于冷静下来,喘着粗气让那些伤痕累累的侍女滚出去。这时候有幕僚大着胆子上前劝慰侍奉。 等二皇子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之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二殿下,您没必要跟个女人一般见识,您都不必出手,不出半月,那女人一定坐不稳如今的位置。” “真的?” “当然是真的,如今陛下对爵位吝惜的很,都快五年没封过爵位了。她一个女人这时候被封为伯爵,岂不是戳大家伙的心窝子吗?这时候肯定有数不清的人都想把她拉下来,好让自己人能上去。殿下您只需稍候,就能看到她翻跟头的时候了。” “说的也是。” “不过,只是干等着也不成。之前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他意愿如何?愿意出头吗?” “陛下放心,他相当愿意为陛下出谋划策。只需过几日,那应九阙就会自顾不暇了……” “不错!你做的很好。应九阙,本皇子倒是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第二百零八章 我就不信你们没想过 服侍的侍女这会儿已经走出去,自然也听了那么一耳朵,对那位被封为伯爵的女官,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如果不是她,她们今天或许就不会挨这顿打了,但另一方面心中又止不住的羡慕,原来身为女子也能走上高位。 甚至连身为皇子的殿下都会因为她的升官而气愤,如果她们也能这么有本事就好了。但他们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不仅每日要干活,还要时不时受到殿下责打。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这种事对她们来说跟做梦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能听到同为女子的应大人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不知怎的,她们心中竟也有些开心呢。就是身上的伤口实在太疼了。如果二皇子妃还活着就好了。那是位性情温和的女子,以往二皇子妃活着的时候,二皇子府一向井井有条,二皇子也不会随意打骂下人。不过说来也奇怪,二皇子妃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就生急病死了?甚至连郎中都来不及请? 而且二皇子妃院中的一应丫鬟小厮都被打死,说是侍奉二皇子妃不当。让她们说这不像是处罚下人,倒像是在灭口。 “你说,二皇子妃真是生病死的吗?” 回到下人住的院落,几个丫鬟为彼此擦拭伤口,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询问。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大丫鬟狠狠捂住了嘴,同时神情紧张的走到门口四下观察,发现确实没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回过身来,对着刚刚说话的同伴就是一顿训斥。 “你不想活了!这种事也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被捂住嘴的丫鬟把她的手抚开,神情中带了一缕倔强。 “我就不信你们心里没想过!皇子妃活着的时候对我们多好啊,之前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给生病的娘治病,我这辈子都记得她的恩德。你们应该都知道,皇子妃为这些年无所出烦恼,曾经请过太医诊治,太医说过她身体相当健康,是长寿之相。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生一场重病就没了?” “那你说她是怎么了?” 刚刚捂她嘴的大丫鬟这会儿也自暴自弃似的垂下双手,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皇子妃到底为什么会去世?但我知道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你们别忘了,皇子妃的后事都是徐侧妃一手包办的,那速度快的,皇子妃娘娘的家人根本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就被下葬。这里面难道没蹊跷吗?” “你以为就你知道?可我们这种卑贱之人又能做得了什么?更何况你有证据吗?你知道娘娘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吗?我们口说无凭,更何况,你觉得现如今,谁会冒着得罪二皇子的风险为一个已经去世的皇子妃沉冤昭雪?” “我!我,我也不知道……” 被问住的青衣丫鬟不知该如何回答,大家渐渐的回过神来,擦拭好伤口之后出去做活了。只不过这青衣丫鬟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如果现如今当官的人都不敢得罪二皇子,那么只有那位不怕得罪二皇子的人才敢把这桩旧案翻新。那位被新封为镇安伯的应大人,会插手这件事吗?她敢得罪二皇子吗…… 九阙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惦记上了,她正在给远道那几个孩子兴高采烈的说自己此行的收获。这几个孩子年纪小,也没出过京城,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此刻听到九阙精彩纷呈意外连连的解说,那叫一个感兴趣,每张小脸儿都绷得紧紧的,生怕漏听半句话。 把自己这段经历经过艺术加工说出来,九阙志满意得的收到几个小家伙的关心。 “原来大人这次出去这么惊险。可惜我们没能跟从,不然的话就能看到大人的英姿了。” “是啊,大人,我跟着府上侍卫学会了好几招,现在可厉害了,不仅能保护自己,以后我还能保护你!” “我也是我也是!大人,你看我给你表演一下!黑虎掏心!白鹤亮翅!”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并不持久,这会儿话题已经偏的没边儿,几个小家伙当着九阙的面嘿嘿哈哈的练起武来,还别说,只看那气势,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看着小家伙们的表演,九阙一边吃着被递到嘴边儿的点心,一边儿不遗余力的大加点评。这才是人生啊。 就在她提前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外界早就已经闹翻天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景泰帝给九阙的封赏。现如今外面的酒楼都不说书了,改说九阙这个一路扶摇直上的女官。那热闹的,真是路过的狗也要进去听两句。 “前段时间二殿下不是说女子应该乖巧归于后宅,不插手前朝这些事儿吗?怎么这位应县主,哦不,这位应伯爵,她就这么与众不同?二皇子那么不喜欢女子参与政事,难道就没斥责她几句?或者请陛下收回成命?” “瞧你说的!皇子大还是皇帝大?” “那当然是皇帝大。” “你都知道是皇帝大了。咱们陛下信任应伯爵,更何况应大人带回了新式制盐法,你这两天吃的就是人家带回来的雪盐。这么好的东西吃着,要是不感谢人家也真是亏良心。” “我也没说不感谢应大人,就是觉得怪怪的。以前还真不知道女人当官儿也能当的这么有滋有味儿。瞧瞧人家这一路高升,多少在朝中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的官员都没这份殊荣呢。” “那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们自个儿没这份能力。他们要是有应大人这么厉害,早就高升了!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子到底是咱们陛下的亲儿子,他不喜欢应大人,会不会影响陛下对应大人的感官啊?” “这,这应该不至于吧?应大人这回功劳这么大,普天之下没人敢贪她的功,毕竟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事儿。就算二皇子再不喜欢应大人,也不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找事儿吧?” “这谁知道呢?反正那些天皇贵胄的心思,我是一回都没猜准过……” 第二百零九章 当真可笑! 外面的风风雨雨九阙是不清楚的,她在家里和几个孩子尽情享受了天伦之乐之后,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上午。既然昨天已经和小伙伴们约好要去天上居吃饭,九阙早早的就拾掇好自己,赶往天上居。 走在半路的时候,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哗声,九阙打开窗帘探出头去,想要看看外面热闹的街景。结果却奇怪的发现,以往大街上走街串巷欢欢喜喜的人们少了许多。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分不清到底是哪些人少了,可是看着看着九阙突然明白过来,这大街上少的不正是女子吗?她分明记得这条街那个卖绣品的摊主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刚和丈夫成亲,夫妻两个感情很好,以往九阙路过的时候还会看到当丈夫的给妻子送饭。 可现在卖东西的怎么变成了那个丈夫? 越想越觉得奇怪,九阙干脆停了下来,来到那摊前,随手拿起一块绣帕。 “小哥,我怎么记得以前在这儿卖绣品的是你家娘子?今儿怎么换成你了?” 原本十分热情的摊贩老板脸上的表情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但是看了一眼九阙的穿戴,还是尽量摆出一幅热情的模样。 “我家娘子她身体不太舒服,这半个月都在家休养。客人您想要什么东西问我也是一样的,我家的东西我也很熟悉。” “……我记得这些绣品都是你家娘子和她的小姐妹们做出来的,你一个男人对这些秀品也很了解?” “那可不是,您可别小瞧我。不过就是些绣品而已,任何一个女人都能做,但这迎来送往,买卖货品的活,还是得交给我们男人干。您别看我是个男人,但摊子上这些货我可是熟悉的很,看娘子您的样貌年纪,应该已经成亲了吧?要不看看这张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保准您的夫君看了觉得欣喜。” “……为何我买东西要让我夫君觉得高兴?难道不应该叫我感到高兴吗?” 那摊贩老板有些惊讶,但还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推销。 “我看您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应当是与自家夫君相处的很不错。买个能增加夫妻感情的帕子不是恰如其分吗?” “……” 九阙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了,以往见到的时候,这个摊贩老板给自己妻子送饭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暖男模样。竟不知原来是个这样的俗人!原来一个女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只能是因为和夫君的感情好?不能是因为她自己个儿身体健康,生活如意? 而且是她来买东西,她才是顾客。卖东西的人不站在顾客的角度立场思考,反而站在根本没有见到的男人立场上思考,这种思想也是够奇怪的。 如果说来之前九阙还想着买两张帕子也没什么,那么在听到这摊主说话之后,九阙那是一方手帕都不想买了。 “下回还是让你家娘子出来摆摊儿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几日的生意很差吧?” “这……” 那摊主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在九阙浑身穿搭以及淡定自若的份儿上没敢说出口,只是愤愤的跺了跺脚。见九阙走出去两步,心中又实在憋闷的厉害,故意用一种九阙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男人?那是因为我这几天还不太熟练,等熟练了,我一定卖的比她好。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反而在外面闲逛,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看起来倒像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出来竟然也不戴个帷帽,真是有失体统。怪不得二殿下说要引领京城女子新的风尚。要是每个女人都跟这样似的,这世道该多坏呀!” 九阙走出去的脚步慢慢停下,她眯了眯眼,本来想着不过是萍水相逢,看不过眼不去买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没眼色,当着她的面都敢嘀嘀咕咕。 转身大步走回去,那小摊贩只敢背后嘀咕,见九阙这雷厉风行的气势自己先吓了个半死,连忙后退几步护住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这种只敢在背后嘀咕,不敢当面说话的人,真是枉为男儿。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因为近段时间京城里的风气使然,你妻子不能在外面卖绣品,只能窝在家里那三寸地方。掌握了家里的经济大权,滋味是不是很好啊?是不是觉得你妻子只能依托于你的感觉特别爽?是不是觉得自己高她一等?是不是认为你才是一家之主?她应该无条件的伺候你,把你当做神明一样敬畏着?是不是还觉得,他操持家务,缝制绣品,忙的脚不沾地是理所当然,甚至根本不能看到她闲着片刻?” 那小摊贩的脸色在九阙一下接一下的询问声中变得难看无比,周围那些摊贩扫视过来的目光叫他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来半个反驳的字,因为九阙那一连串质问正好戳破了他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他甚至惊恐于九阙能描述的如此准确。 对这样的人九阙是多瞧一眼也嫌脏。 “以前靠着妻子买卖绣品过活,仰人鼻息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你大概从与她成亲起就一直心中愤愤不平吧,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他比不上你,可是你左找右找都找不到你比她强的地方。现在你终于找到了,原来你是个男人啊!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强,这就是你的优势,对吧?” 那小摊贩嘴唇微动,他到底没有愚蠢到当街承认的地步,只是一味的不说话,想要靠装死来躲过这一劫。 然而九阙早就将这种男人摸的透透的,不说别的,她那个名义上的亲爹不也是这种人吗?吃了别人家的饭还嫌人家饭馊,甚至嫌弃人家没有把自己的万贯家财卑躬屈膝的全都送给他! 这种男人,作的厉害。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呗。 以往找不到自己比女人强的地方,还觉得怀才不遇,如今靠着二皇子的风终于找到了,原来下边儿多了个物件,好像就比女人尊贵许多。 当真可笑! 第二百一十章 丢人哟 “知道我为什么明白你这几天的生意不好吗?因为就你这种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吆喝,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女人的人,怎么可能招揽的了生意?” “如果不想让你家这摊子彻底没生意的话,还是赶紧让你妻子过来吧。上头那些尊贵人玩的游戏跟你有什么关系?温饱都解决不了,还想学着人家鄙夷女子,未免太过可笑。” 说完这句话,九阙转身就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摸了摸鼻子,赶紧退开。 乖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京中有这等敢说话的小娘子了。瞧瞧这话锋利的,都快把那个小摊贩给羞愧致死了。 那小摊贩见九阙已经走远,这回倒是敢大声唾骂了,只不过周围有眼明心亮的人好心劝了一句。 “我看你也是个没成见的,没看见人家坐的那马车是只有当官的人才能坐的吗?马车前面垂着的宫铃那可是宫中的样式。我猜这位就是镇安伯了。你一个升斗小民竟然敢骂当朝伯爵?!以民辱官,可是要打板子的!你还得谢谢人家没跟你一般见识。” 那小摊贩狠狠愣了一下,连忙打量那渐渐远去的马车,当发现的过路之人所说为真之际,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当下也不想着卖东西了,赶紧收拾收拾转身就跑。 周围的摊贩见状摇了摇头,觉得绣娘子当真是嫁了个不知所谓的男人。以前看着样样都好,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也就这个月以来,不知怎的说服了绣娘子让其在家摆弄绣片,自己出来做买卖。眼看着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还非得强撑着。 以往他们这些街坊邻居也只是觉得奇怪,今儿个被那位女官挑明了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打着包揽生意将绣娘子圈在后院的主意。呸!当真是恶心透顶。 这小子一穷二白的,如果不是长了张还算不错的脸,怎可能娶得了绣娘子?绣娘子可是他们这一片儿出了名的能干人。小小年纪就撑起这摊子,顺带着周围的小姐妹们也都靠着绣品发了笔小财。没良心的,娶了绣娘子那样好的闺女,还明里暗里作践人家,真是要命。 回到马车里的九阙也并没有大获全胜的欣喜感,她此刻眉头紧簇,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这才多长时间?京中的风气就转变至此。那个二皇子当真是‘居功甚伟’。作为堂堂皇子,不想着利国利民,也不想着如何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偏偏在这种压迫女子,打压女子地位的事儿上格外来劲儿。他是真的闲着没事儿干了。 但要命的是在这个封建时代,上位者的一言一行往往会引起下位者的无限模仿。尤其那个二皇子虽说为人不咋样,但当真有可能坐上下一任皇帝的宝座,这种情况下,有的是人愿意讨好他,模仿他。 现在是女子不能在外面摆摊儿做生意,接下来是不是没有男子陪同就不能出门了?是不是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再然后,是不是就没有独立的人权了? 温水煮青蛙。 当女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和男人相同的权利。 而大多数男人是不会在意这一改变的,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没有人会觉得疼。 难以想象如今还是建国初期,边关还有一支娘子军,朝中还有不少女官。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不出三年,整个国家的局势都会改变。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如今官位最高的女官。所以昨天二皇子是有备而来,他想要拿自己开刀,用来震慑其他女子? 呵,不是九阙看不起二皇子,以他的智商,估计还真想不到这种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定然背后有高人相助。只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当今陛下的意思。 但是再想想景泰帝的为人,也不太像。当今陛下那是妄图把男人当驴使,把女人当牛使,只要你是个会喘气儿的,对国家有用的,恨不得把你压榨致死。 所以这幕后之人居心叵测啊。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大景内乱吗? 此刻马车远远的经过了菜市口,那边热闹的很,九阙想起来今儿个是处死罪犯的日子。那假王爷还有此前从黔州带回来的一票罪犯今儿个都被处死了。 此刻菜市口围满了有家人失踪的百姓,他们恨不得亲自杀了那些人。不过如今能看到他们被官府砍头,也算是给自己家人报了仇。 九阙远远的看到人头滚落,她倒是不怕死人,甚至还凑近看了看,只是忽然发现那假王爷滚落的头颅上沾染了一片花瓣。那是…… 朝颜花? 又是这东西,听说大皇子死的时候,身上也有朝颜花。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个信物啊? 越想越觉得奇怪,九阙到天上居的时候还是满腹愁思。更别提他刚一走进天上居的大门,就听到旁边一群身穿文士服的书生口中激烈的讨论着二皇子以及那本风靡全京城的《女诫》。 “二皇子此举甚妙呀!我堂堂大景,乃是天朝上国,若是任由一些女子进入朝堂,致我大景的颜面于何地?” “李兄说的是。旁人不说,就说那应九阙,有那新式制盐法不说告诉自己父亲,反而揽到自己身上了。甚至还明目张胆的和林侍郎脱离关系,真是不忠不孝之辈。这样的人竟能被封为伯爵!唉,真是我国朝的不幸。” “谁说不是呢?不仅是她,还有那个刑部叫淳于霜的。我可是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也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被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竟然忤逆父母的意思。听说离京之前还跟自己父母大吵一架,甚至还动上手了。就这样的人,也能升官?” “不止啊!我听说那淳于霜都二十六了!哎呦!年纪这么大了都不嫁人,谁知道她是不是品行有问题?” “这还用说吗?忤逆自己父母,当然品行有问题,而且就她这样的,年纪这么大还整日出入男人窝,有哪个正经男人会要她?当个妾都嫌弃吧?丢人哟……”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飞天旋转大陀螺 “我要是她父母,就趁着她现在还没老的不成人样,赶紧找个还算顺眼的嫁出去。以后生儿育女,死了也有人烧纸摔瓦。” “没法子呀,谁让人家就是愿意往男人窝里钻呢。哎,你说她升官升的这么快,是不是与她那上司有什么纠葛呀?” 说到这里,那几个男人还彼此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猥琐眼神,发出一阵吭吭哧哧的笑。 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偏偏这酒楼里吃喝的大多都是男人,听到他们这些讨论,不仅没有加以阻止,反而还顺着这话题发散开来。虽说没有太过暴露或者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可这种窃窃私语中透露出来的不屑,最叫人难受。 简直跟吞了苍蝇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怎么着都难受。 九阙进去的时候明显能感到周围的空气猛然一顿,大堂里的食客不敢明目张胆的讥讽这个朝廷新贵,但那种时不时递过来的猥琐眼神,脑袋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甚至还有时不时发出的啧啧声,无一不在透露,他们看不起九阙这个新进的镇安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搞这一套啊,未免太小儿科了些。 若是敢直接冲上来骂自己一番,九阙也佩服他们有这个勇气。偏偏连这种当面直言的勇气也没有,只敢背后窃窃私语,妄图用这种法子来证明自己的举世皆浊我独清。当真是可怜极了。 看他们都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神,九阙扫视全场,顿觉失望。不过幸亏淳于还没来,没来得及听到这些人的污言秽语…… “九阙?你怎么不进来?”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道呼唤。九阙前行的脚步猛然一顿,一抬头果然发现了淳于霜。 她站在一间雅间门口,倚在楼梯上跟自己打招呼,看上去神情语气都很正常。但九阙的表情却顿时垮了下来。 刚刚那几个大声说话的书生刚好就坐在一楼与那间雅间对应的位置,以他们说话的音量,雅间里坐着的客人肯定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这几个书生是故意高谈阔论,故意让淳于听见…… 好,好的很啊。 “你先等我会儿,我有点儿事儿,待会儿就上去。” 九阙脚步一转,径直朝那几个书生文人走去。那几人原本就在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九阙,这会儿见她径直走向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乱。但左右看了看,他们那桌上最起码坐了六七个人,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瞧着,不相信应九阙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什么。若是辱骂他们,那正好,也让大家伙瞧瞧这个朝廷新贵脾气有多么不稳定。 女人啊,就是这么情绪化,论成熟稳重,怎么比得过他们这些男…… “砰!” 九阙走到他们跟前,直接抬脚,轻描淡写的将那桌子一脚踹飞,桌子在空中狠狠旋转了十几圈儿,重重落在一旁,将地面的砖块儿都砸碎了好几块! 那几个原本还等着九阙与他们理论的文人书生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身体本能的颤抖,脸色惨白,瞳孔狂颤!连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都在同一时间狠狠停住,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桌子上的饭菜以及花生蚕豆之类的东西滚落在地,这会儿有几颗蚕豆滚到九阙脚边,九阙就是轻轻碾了碾,那几颗蚕豆顿时被碾为齑粉,只是发出的声音像极了人的骨头折断的脆响。 那几个直面九阙的文人书生狠狠抖了抖。好半晌才有一个回过神来,颤抖着控诉,只是声音小极了,半点儿气势也无。 “你,你做什么?” 九阙“啧”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那人脖颈处的衣领,直接将他挑在半空中。不得不说这人的衣服质量还挺好,九阙勾着那块布,将人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儿,然后把他好端端的按在了椅子上。 那书生此刻翻着白眼,三魂七魄已经没了一半,身子不断抽搐,旁边那几个同伴见状都快吓抽过去了。他们也怕自己被面前这煞星举起来在空中当个玩意儿似的甩来甩去,万一她手一松,自己岂不是要摔的头破血流? “我,我们可是当朝学子,我们可是秀才,你,你想做什么?” “哦,秀才啊。你们是哪门子的秀才?读死书读出来的吧。” 九阙伸出一根手指,照着刚刚那倒霉催的秀才椅子就是几下连戳,跟人体描边儿似的。那两节手指厚的椅子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个透明窟窿,伴随着的还有叫人牙酸的木头钻孔声。那倒霉催的秀才本来就吓得命悬一线,这会儿看到面前这煞星挨着自己的身子戳洞,生怕下一刻她的手指就戳到自己,给他身上也戳出个透明窟窿来,终于支撑不住,嘎的一声就抽过去了。 “啧,真没用,就这还是秀才呢,一点胆色都没有。我在黔州的时候,那些歹人还能撑住一刻钟,你这就不行了?不会是平日里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吧?虚的很呀。” 遗憾的放过这出头鸟,九阙转过眼去看了几个瑟瑟发抖的书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那几个秀才欲哭无泪的看着应九阙,恨不得自己也跟着抽过去,然而他们的运气终究还是差些,没能当场晕过去。 九阙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说起来,我看到各位兄台就觉得亲切的很。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也能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以后你们若是入朝为官,这样的游戏咱们能天天玩儿。你们说好不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答应了。这个游戏的名字就叫飞天旋转大陀螺。啊?你们没听过呀?放心,我保证,绝对很好玩儿……” 拎起面前剩下这些书生的衣领狠狠往上一抛,在第一个到达顶点之前,第二个也已经飞了上去。幸亏天上局的楼层高,玩儿大抛活人的游戏也能施展的开。那几个文弱书生也就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此刻身不由己的飞上高空,楼顶和地板不停旋转跳跃,胆子大些的还能发出些尖叫,胆子小的都要晕过去了。但在这种高强度活动中,想要一直晕,不太现实。 因此,一时间,天上居内响起了惨绝人寰的惨叫。 第二百一十二章 笑死我了 原本路过的路人听到这惨叫还以为里边儿发生惨案了呢! 有好奇的赶紧走上前探头一看,结果整个人都僵立当场。那些原本不感兴趣的看到前边儿的仁兄这副模样,顿时来了兴致,连跑带跳的冲过来,只是当他看清大厅里发生的一幕时,反应还比不上前面的人,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任谁看到有人跟抛果子似的把六个成年男子在空中抛着玩儿,都会目瞪口呆,怀疑人生。 尤其是之前大堂内也跟着讨论九阙他们的客人,这会儿两股战战,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有人想趁着九阙抛那六个倒霉蛋的时候悄悄退场,但腿软的不得了,还没走出几步就软倒在地,当然了,这还得多亏了九阙抽空看过来的眼神。 九阙也觉得自从这次得胜归来,自己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面前这几人一百来斤的体重在她手里轻飘飘的,跟个苹果似的,实在没啥重量。 天上居能在堆满皇亲国戚,达官贵族的京城里开起来,甚至还开的这般红火,背后肯定有靠山。这会儿掌柜的听说大堂发生的事情,连忙从房间冲出来,原本还想维持一下秩序。毕竟刚刚小二跟他汇报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嗦的不成样子,还以为是有人来闹事儿,结果一到大堂就看到这完全超出常理的一幕,自己个儿也很狠腿软了一下,要不是身旁有小二扶着,估计也得出个大丑。 这掌柜的当然认识应九阙,正因如此才觉得棘手,这位可是如今备受陛下信任的朝廷新贵,陛下亲封的镇安伯,能被尊称为一声小阁老的中书舍人!可以说九阙这张脸已经在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面前挂上了号。 只是,只是掌柜的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位朝廷新贵啊! 有心想上去劝几句,毕竟那几个被抛着玩儿的书生看着都快没气儿了。能在天上居消费的起的,家中定然有些家底儿,要是死在天上居,传到主子耳中,自然是他这个做掌柜的没当好。 但掌柜的自诩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情形,嘴里苦的发抖,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毕竟他也是知道这几个书生嘴里不干不净的,估计是撞上正主了。抬头看看二楼的雅间,掌柜的本来还想请淳于大人说说情,结果就看到纯于霜倚在楼梯上笑眯眯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模样。 “好!” 她甚至还叫了声好! 掌柜的真想给这二位主跪下了。 好在这时候其中一个秀才撑不住直接失禁了,九阙嫌脏,慢吞吞把他们几个放了下来,甚至还好心的把他们放在椅子上,没让他们伤到一丝一毫,也没给给那些御史们攻讦自己的机会。 这时候那六个秀才已经晕的一个不剩,九阙笑盈盈的,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刚刚把六个大男人在空中抛着玩儿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感觉这游戏还挺好玩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继续玩儿一场。不过这楼里边儿空间还是太小,等到了空旷地儿,我能把你们抛的更高。期待不期待?” 当然没人能回答她,因为这几个都抽过去了。 九阙还觉得挺遗憾。这游戏的激烈程度甚至还比不上过山车,这都能晕过去,真是没用。 拍了拍手,转身走了几步,发现大堂里那些人都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九阙笑盈盈的,还挺热情。 “要不你们也来玩一场?” “不不不!” 剩下那些食客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们今日来天上居本来就不怀好意,毕竟仔细打听一番就知道九阙会在今日中午宴请几个小伙伴,她又没保密。今日前来本来就是为了大大嘲讽九阙和淳于霜他们几个。只是他们才刚开了个头,就撞上了九阙跟大家玩游戏的场景,这会儿谁还敢多说半个字? 赶在九阙没走过来之前连滚带爬的冲出天上居,一路哭爹喊娘的跑了。以后就算有人给十倍的价钱,他们也不做这种事儿了,简直要人命啊! 见他们离开,九阙还挺遗憾,掌柜的这会儿毕恭毕敬,就差没跪在地上服侍了,请她上二楼,九阙也没好意思为难这可怜的打工人。 “掌柜的放心,今日桌椅的损毁我都会赔偿,记在我账上就行,待会儿一并结账。” “哎,哎呦,您这就折煞我了。您能来天上居,我这天上居就已经蓬荜生辉。哪还敢要您的银子?来应大人,小心台阶,小的领您上去。” 见这位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模样,九阙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只能郁猝的来到淳于霜面前,一并走入雅间。 先不说外面众人狠狠松了口气,淳于霜走入雅间之后终于抑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九阙你,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项技能,以前怎么没见你施展出来?太厉害了,简直叫人刮目相看啊哈哈哈——” “……也没这么好笑吧?” 九阙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之后,气呼呼的看着雅间里的小伙伴。 “原来你们都到了。那你们之前还默不作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酸生侮辱我们?” 魏渊和谢明尘那叫一个冤枉。他们确实来的早些,也想出头,可奈何淳于霜拦着不让啊。 他俩刚刚也从窗户缝儿里看到了九阙的壮举,再加上这会儿淳于霜笑的实在太过放肆,引得他们两个也忍不住笑起来。 “我,我主要是觉得,镇安伯方才如此霸气。我要是出去了,岂不是灭你的威风?” “我也是。” 瞧这两个应声筒,越看越不纯粹。 九阙郁闷的呲了呲牙花子。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针对我们?不信你们没瞧出来,刚刚大堂里那些人是故意这么说的,估计就等着我来吧?我来之前他们都说什么了?” 淳于霜几个终于止住了笑意,搓了把笑的酸疼的腮帮子,言归正传。 “其实跟刚刚你听到的都差不多,不过倒是有个新消息,听说那位名满天下的于大儒,要进京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于大儒 “于大儒?这是谁?” 淳于霜只能简单介绍了下。 “这位于大儒可不简单,那是位礼学大师。人家是江东地区于家的嫡支,听说自小就聪明灵透。前朝末年三元及第当了状元,却并没有接受朝廷的授官,而是选择辞官归隐。小三十年间一直在读书悟道,开办书院,门生遍布天下。” 九阙皱了皱眉,虽说淳于只是简单介绍了几句,但有这种背景的人物为何在大景朝名声不显?既然是不慕名利的学问家,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京?别告诉她那位于大儒不晓得如今二皇子风头正盛。 这个时候,正是皇子们相互争斗,争夺皇位的关键时期。若是不想趟这趟浑水,最好不要上京,难道那位大学问家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在此时进京?有人邀请他?” 淳于霜沉重的点了点头,不仅有人邀请,而且那人不巧,正是当今二皇子。 行吧,这下九阙算是明白了。这位于大儒九成是二皇子招揽过来给自己纳威助阵的。不过从龙之功,这世上想来也没几个人能阻挡得了。只是可惜这京城的安静日子不多了,想必不久的将来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对呀,如果这于大儒跟自己无关的话,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啊? 果然,淳于霜脸色不太好看。 “这位于大儒生有一子一女。儿子跟在身边,女儿嫁给了江东望族姜家子弟,只可惜嫁过去不足一年那江家子弟就因病去世。于大儒的女儿当时怀有身孕,半年之后生下了个独生女。生下孩子不到三天就悬梁自尽,追随夫君而去。这件事在江东地区广为流传,那边的人都说于大儒教女有方,女儿秉性贞洁。自己的闺女都教导的这么好,教养的学生自然会更加用心。自那以后,去于大儒所办九江书院读书的学子就更多了。” 这岂不是踩在自己女儿的尸骨上为自己扬名立万?但这种事情外人也不好说,毕竟那是于大儒女儿自己的选择。 不过事情还没完,于大儒女儿的那位独生女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于去年嫁给京中余翰林的独子,只可惜命不太好。成亲不到一年,丈夫也因病去世了。许是记挂着自己这位外孙女儿,于大儒携妻带子来京城,估计就是来处理这件事。 “听起来好像为了子孙后代还挺尽力。但在这节骨眼上,二皇子邀请他过来,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九阙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京城这局势了。陛下英明神武,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皇子把京城搅成一团乱麻吗?听说二皇子不仅大力打压女子地位,甚至还出了个新招,说是女子若是超过十八岁未成亲,家中就要缴纳罚金!而且数额不低。 这是个什么鬼招数?侮辱人也不带这么侮辱的。大景朝女子成亲岁数普遍较晚,经过前朝的混乱,无论百官还是民间百姓都想让儿女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子长一些。有些格外疼女儿的,甚至过了二十岁才给自家闺女找婆家。这说罚钱就要罚钱呀,如果这招真被采纳,九阙已经可以想象民间百姓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会早早选择将闺女嫁出去。 可女子生儿育女本来就是道鬼门关,若是人已经长成,骨架大些倒是会少些危险。若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要成亲生子,对女子的身体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这些二皇子以及他那一批幕僚到底了解过没有?还是单纯只为了针对她们几个在朝中崭露头角的女官特意设下的? 若当真如此,二皇子的目光也太过短浅了。 听到这些,就连原本不准备露面的崔逐风都忍不了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这会儿憋了半天,闷闷的说出半句话。 “欺人太甚。” 若是这些当官的这般趋炎附势,为了附和上意就定下这条政策,那也太恶心人了。这天下如此多的女子,就没人为她们做主吗? 这样想着,崔逐风将目光看向了九阙。 如果说满朝文武,有谁当真为了女子着想,那也就只有九阙淳于这些女官了。 九阙叹了口气,拍拍崔前辈的手背。 “前辈放心,只要我在这官场一日,就会为眼前所见不平之事张目。这条政策若是放在建国之初,大力支持人口扩张也就算了,可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政策并不符合实际。陛下虽然疼爱自己的儿子,但必定会以国事为重,短时间内不必为此担心。” 九阙没说的是,要想一切安宁的前提,是二皇子不在这个关键时候继续找事儿。 几个好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京城这混乱的局势感到头疼,这还没有他们在外边儿做钦差努力查案子办事儿的时候清闲呢。至少不用操这么多没用的心。 不过九阙也没想到,她竟一语成谶,不过短短五日,就出事儿了。 自那日酒楼小聚之后,九阙就返回朝廷当差去了。她如今已经是中书舍人,自然不能像以往那样在街上闲溜达。当差的地方早就换成了宫里的文渊阁。说起来她第一次去文渊阁报道的时候,里面的七位阁老对她的态度相当温和,不愧是已经做到百官之首的阁老们,没那么浅见。 当然,要想让这几位阁老对她推心置腹,教她如何当差,就不要想了。阁老们忙着处理国家大事,哪来的闲工夫带个啥都不懂的新人?因此九阙只能在一边默默观察。 反正只要来当差一天就能领一天的俸禄,没人找她做事儿岂不是还能明目张胆的摸鱼? 瞧她这般不骄不躁,几位阁老对九阙的印象倒是好了许多,至少这不是个哗众取宠的。 原本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还算不错,但随着九阙回来的时间越长,周围那些同僚看她的眼神就越奇怪。 九阙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二皇子这段时间做的种种事情让这些原本就不满她一个女人封伯的官员们怒气更是蹭蹭往上涨。只不过若是他们没犯到自己面前,九阙也没打算跟他们翻脸。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贞烈女子 但没想到,九阙自个儿不想惹事儿,偏偏有事儿非得找上她。今日散了朝会,九阙本来想回文渊阁整理文书,经过这几日的等待,几位阁老总算是眼里有了她的影子,会给她分配一些整理文书的活,九阙本来还想着整理完文书之后,回去的路上买一只醉仙楼的醉仙鸭回去给几个小崽子们开开荤。 结果刚走出金銮殿的大门,还没走几步呢,自己就被从身后撞了一下。 九阙自个儿力大无穷,被撞了一下,他倒是没事儿,身后那原本蓄力撞上来的人倒是狠狠往后弹了半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哎呦出声。 周围上朝的官员们都闻声看了过来,九阙也不能装作没事儿发生,只能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官员,能开大朝会,说明身上的官位不低,勉强能说一句青年才俊。不过这会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了大丑,这官员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随即哼哼唧唧的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他可不敢等着应九阙把自己扶起来。 只是站起来之后,他用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的眼神盯着九阙看了好半晌,黏腻的视线从头到尾扫了她好几遍。 九阙面不改色,只是单刀直入的开口。 “这位大人,你如果眼睛不好,可以找个大夫看看。这样上下扫着,总是有失体统,可不要讳疾忌医。” “你胡说什么?我眼睛怎么可能有问题?!” 那官员下意识的驳斥一句,随后脸色一白,他忘了九阙如今的身份,除去中书舍人的职位,这位还是朝廷新鲜出炉的伯爵。按理,他应该自称下官。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应该注意不到这种细节吧?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懂得官场是非? 九阙可不惯着他,当即把脸一冷。 “这位大人,虽说本官不认识你,但看你身上的官服,应该是五品官吧?除此之外,本官身为镇安伯,朝堂之上,本官若是不介意,你自然可以松懈些。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官不敬?!” “你?我何曾对你不敬?” 那官员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奈何九阙一眼就看透这人就是想找事儿。 “这么宽一条路,你往哪儿走不好,非得朝本官身上撞。退一步说,在宫中不可疾行,你这是明知故犯,藐视皇威?” 这下那官员是真害怕了。他只是看不惯应九阙身为女子却能身居高位,甚至踩在自己头上,想找个事儿罢了。本来想着自己若是主动道歉,众目睽睽之下应九阙也不好对他做什么。没想到不过被逮住了个语病,竟然能上升到藐视皇威的地步,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藐视皇威啊! “下官知错!下官日后定谨言慎行,不敢再出差错。” 九阙冷冷的盯着对面这官儿,犀利的视线几乎要刺破对方的脸皮,直把对方盯的无地自容,头皮发麻,才轻轻抬了抬下巴。 对方顿时屁滚尿流的跑了。周围那些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官员见状,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九阙,装模作样的走了。 九阙冷笑一声想离开,没想到这时候还有敢往上撞的勇士,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直接叫应九阙的大名。要知道在官场之上亲近些的会称呼对方的字,就算彼此之间政见不合也会称一声大人。大庭广众之下叫对方的大名,尤其九阙还是个女子,这行为确实有失体统,几个路过的大臣们忍不住皱了皱眉,二皇子怎可在大殿前大呼小叫? 本来想赶紧把自己的活儿做完,早点儿下朝回家,没想到来找事儿的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还是他今儿个流年不顺? “二殿下。” 虽说心里不满,但按照礼制,九阙还是朝对方行了个礼。 然而二皇子有意磋磨九阙,愣是好半晌都没叫起身,九阙只能保持弯腰的动作。好在她年轻力壮,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倒是对身子无碍。只不过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官员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如今虽说文武百官有许多都投靠二皇子,试图来个从龙之功,但那些正三品往上的官员一直按兵不动。能走到他们这个位置的向来十分惜命。 如今陛下春秋正盛,何必早早就投靠了新主子,提心吊胆的干活?还不如老老实实做自己应该做的,这种皇位更迭之事还是交给陛下操心去吧。 这二皇子平日里表现的温和守礼,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对朝臣这般高傲。虽说应九阙是个女官,但如今也是他们朝廷官员。而且还是有功之臣,这才过去几天,二皇子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了?未免太没城府了些。 “起来吧!本来还想着应大人应该有些为难,不过如今瞧着,你适应良好呀!哦不,该说一句如鱼得水吗?” “多谢殿下夸奖。” “我……” 我才没夸你,好厚的脸皮! 二皇子及时止住后半句话,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绪。然后似笑非笑的瞟着应九阙,那种眼神不像在看下属,倒像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摆件儿。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不过好在如今京城有了一位出众的可以当做典范的女子出现。他倒要看看,有珠玉在前,应九阙这样的女人还能稳得住心神吗? “应大人,你事务繁忙,大概是不知道。咱们京城如今出现了位可以上《女诫》的贞烈女子,本皇子正想奏请陛下为她颁一座贞洁牌坊。应大人同为女子,有这样的典范在前,应该多向于家女学习才是。” “嘶!” 周围那些故意放慢脚步的官员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有些担忧的看着二皇子。 二殿下,你大概不太清楚,这位应大人那可是天生神力,前几日还把几个出言无状的学子当果子一样在空中抛来抛去的玩儿。您这小身板儿,还是不要故意出言刺激她为好。虽说应大人大概不敢在宫中对当朝皇子动手。但您要是太过分,谁也不敢确保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是可惜 于家女莫不是前几日听说的那位于大儒的孙女儿那个女子似乎才十八岁吧难道就因为自己男人死了就要学她娘一般自杀殉节吗 而且这二皇子还要弄什么贞洁牌坊,这脑子是有坑吧!现在大景好不容易喘口气儿,不赶紧鼓励支持生育也就罢了。还弄什么贞洁牌坊当然,规定男女超出一定岁数不成亲就要缴纳赋税,这也不 假如到了现在她还不知道刚才是月影大师出手,那么她这几年的历练可就白费了。 瞅了眼手中那符咒,再看了看好似已经吃饱慢慢腾腾扭动出大半个身子身长只怕有五六米的大蛇,磨山真人咬咬牙便欲将那些符咒丢出去。 “慕白,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强求,收手吧。”霍恩海姆的熨帖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这个最终之地的那些炎热的岩浆火光,映射出诡异的黑色。 “所以说,温宁顿将军,您纵然是不世出的奇才,却到底是年少得意,少了一点沉淀,总是习惯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格里菲斯却是摇了摇头,不去接这一杯。 丁晚娘自从那次差点被杀死后,对于马望的期待,都变成了痛恨。所以当慕翎的人赶到,说是要接他们进京城,去亲自揭露马望的罪行时,丁晚娘和马青直接就同意了,还带上了他们之前就收拾好的行李,连夜就走了。 就是此刻,她虽然懊恼,但在宿云鹤拿太子妃威胁她的同时,她哪怕是不甘愿,却也不得不把手里的纸包给交出来。 当年,她从年家出来后,沈岑寒当着她的面厌恶嫌弃,从此他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但李拔魔倒是不用那么麻烦,因为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是整个黑石山脉,唯一的一个可以直通东部地域的峡谷。 汪一一和李雨桐对视一眼,默然不语,守在冉妮的旁边。而对面的紫俊才看到吴凡离开,一脸怪异的朝着她们走过来。 每周的例会,所有高层聚集一室,汇报工作进度,及接受新的任务。 “好啦,宰相今天亲自下厨了,酸菜炖猪肘,走吧。”希佩尔来喊人吃饭。 墨瞳扬动魔掌,掌掌刚猛,梨花带雨般蹂蹑着林辰。每一掌劲道适度,把握住攻击点,不会致命,也不会伤害林辰的体魄,但却能给予林辰带来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 “什么!你不认识我我是君一笑,你的君师弟!你的男人!”君一笑激动了,一下子说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哼,君某早就猜到,除了西门家族和北冥家族外,断然不会有其他人敢打君某的主意!”说着话,无双剑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出现在君一笑手中。 ‘封’刚刚接触到武魂和魂环,直接就化作一道黑光融入到武魂和魂环之中。 她心中其实也是认定了云轩逸是过来坐说客的,没想到完全不是。 别人可是不知晓,但是这京都的人一半都知道,七殿下身体好得很,不可能会因为风寒什么的而生病,这下看来怕是大病了。 直坐了半晌,白歌也不敢紧催,只立在一旁静静等着,待到斜阳落寞时分才终于回到了景仁宫,戴春荣出来开门时见我面色不太好,与白歌相交一眼,就什么也没多说。 “不如我们去看上次无爵她们演出的录像带吧,大家缓解一下心情。”威尔士为了不让再一次吵起来,也只能这样做了。 炼化了将近半个时辰,赤血灵果终于逐渐被提炼出来,一团浓浓的赤血色糨糊体渐渐融化开来,滚滚蠕动起来。 这种事,她向来都是很热衷的。就如在海底世界外面,她那志愿者精神瞬间爆发一样。 但这一切显然都是徒劳的,李杰的身形再次出现在莫亚的下方。金色瞳仁散发震怖气息,双手以坚定无比姿态贯穿他千锤百炼身躯乃至湛蓝灵魂本源,蕴含可怕能量与高温的等离子风暴将对方完全吞没其中。 “夏兄,我还没拜见你父皇和母后呢,我先去拜见拜见。”己的妹妹都去了,自己哪有不去的道理,之前由于没时间,所以耽搁了。 “可是,你不能为了我,忘掉了江山。”慕容佳还是可是地说道。 龙宵三天后告别了夏姬,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辛巴也回到了帝豪城,开始了他计划中的另一部分。 尽管现在是石化的身躯,猴子的声音依旧照样响彻在空气里,声音响如洪钟,在寂静的山林中传出老远老远。 那力量毁天灭地,她曾经在秦墨身上感受过,只是秦墨并没有那么恐怖,那是天生克制她的力量。 “这影族可是朋友斩杀的”三人中,那名长相儒雅的男子拱手问道。 陈二旦是坦然,更是麻木,面对死亡的麻木,一切的一切他早就没有奢望,无力无精神去奢望,此时此刻,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 哪里知道,于朝兰一看自己拒绝都不行,钱副省长亲自上阵了,只好托病在家请了病假。 “也要三个的也不要求品质”这商人的军大衣在易轩的购买之下已经瘦了一圈了。 好在杜恒雪也非常的乖巧懂事,对这个姐姐也十分依恋。姐姐喜欢的,她就喜欢。姐姐讨厌的,她也恨之入骨。更不会做半点让姐姐不高兴的事。 “嘿嘿,好吗当然好了。”巴克听到易轩提问开口说道,语气中有一丝得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自荐枕席 这人长得也算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这会儿当着满大街百姓的面,扑通一声跪在那里,脸上已经通红,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应大人,学生有行卷献上,还请一观。” 九阙本来是没兴趣的,但看前面儿跪在地上这人拼出脸面不要也想得到一个被人赏识的机会,想了想,还是让车夫停下,隔着 “是有关私事我们能去茶水间谈一谈吗”郝正勇看了眼韩靖萱身旁的林雅似乎有些顾忌。 走进偌大的办公室里金云墨蓦然觉得有丝冷意,窗前有抹身影背对着自己而立,远远望去背影中也似乎透着丝生硬、阴冷。 “以前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夕可逝嘴角总是带着一抹微笑,带着些礼貌又好像有着对一切掌控在手的自信。 “这是怎么了”罗三娘一进老太太住的屋子,心里一喜,全家聚在一起,看来自己得的消息是真的了。 哪成想,这左等右等的,邵华却迟迟不出现,主管无奈之下,也只好命令手下人把邵华的一应东西都收拾好,放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在那坐等,是打定了决心要好好骂他一顿。 紫烟好奇的扭过身来,吱吱已经穿戴好衣服,吱吱的脸比较纤瘦,尖尖的下巴怎么看还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但是变成人类之后,英俊了不少,浓眉大眼,虽然纤瘦,但是还算刚毅。 “你真是除了吃就不知道别的了!一会儿咱们跟着新郎新娘去新房玩,有好玩的喔,你去不去”上官懵懂接茬说道,然后用好玩的逗引紫烟。 才有片刻,就有一个一身亮黄衣衫的男子,满脸笑容地出现在了华千秋的洞府之中,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哼,我就不信了,等着你想要上钟家提亲的时候,你要是不比我还狗腿的话,我就管你叫哥。”玉祥也不甘示弱,顺口回击道。 为了能让自己准备充份,她没忘记继续折腾些野味,然后再出去。 “卟卟”的数下符又飞了过来,幻影是明白:“定身符”这些定身符到了幻影的身上,幻影就想要走,却发现有一点点的阻力,不过这个阻力完全可以略去不计,所以定身符自然也是再烧为灰烬。 魔君看着这表演当然是不甘心了魔君要过来就在这时师符显现了魔君立即是被定住了魔君自己都惊讶了什么几时 泷望和福布斯等人见状,就想上前挡在霍尔年前,虽说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马克的对手,不过他们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其中也包括了艾力斯和佩瑞两人。 凌冲苦笑忖道:“看来三嗔师兄自从照顾三月之后,连自身火性都磨去不少,普渡神僧这一手倒是高明之极。”道袖一抖,也自走入玉碑门户之中。 似是听懂了托斯的话一样,那黑sè骏马高声嘶鸣了几下,然后用嘴轻轻地咬住托斯的衣服,似乎在邀请他一样。 莉莉丝和洛洛都披着斗篷,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出现,两人从吧台后钻了出来,向前门走去,眼看着就能推门出去,莉莉丝却是突然一把拉过了洛洛,把后者顶在墙上,两人的嘴唇相距只有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等到李卫走到那篝火周围的时候,那些好的位置已经被瓜分完毕了,而李卫和凯两个,可是很不幸的坐在下风位。不过,幸好今晚的风不是很大,不然的话,李卫他和凯可是要一边流泪一边烧烤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微山大家 此刻那个年轻学子已经彻底破防,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见对方连自己一句话都经不住,九阙已经完全对他丧失了兴趣,抬脚上了马车,接着朝清谈会的方向赶去。日后随着自己越升越高,像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片刻过后,马车已然到了清谈会,远远的就看见围的老多的人群,以往围着看热闹的人里大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犹疑,每一次胆怯,他看不到,却体会得真切。 猪的空怀期一般是十天,也就是生出猪后,10天后就可以继续配猪了。 “草字斩果然恐怖,竟能同时秒掉如此众多的厚血骑士和苦行僧。”李逍遥内心惊骇的无以复加,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着。 张昭等人也是大怒,怨声载道,心存不满,但此刻被控制了,不得不出钱粮。 所以穆程欢那次打电话,他迟迟不敢来,就怕看见了什么控制不住,结果还是一样的糟糕,像今晚这样失控。 汤山中午没吃饭,折腾到现在,已经前胸贴后背,精神也不济,开始哈欠连天。如果不是担心老头子出什么事,他早就掉头走人了。 她对外的身份一直都是孟以恒的王妃,若是人们知道她是燕皎皎的姐姐,难免有些麻烦。 今天这样的状态却完全调转了过来,处于绝对有利位置的是她本人。 因为两界的心法,本就是相互排斥,如果一个神界的人修炼了魔界的心法,根本无法修炼不说,还会走火入魔。 这就特别过分了。几个警察年轻全都满脸怒容,却依旧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以警察的身份来说,他们算是相当老实的人了。 类似的聚会,或者谈话在祖安的各个角落,时不时的开始出现。渐渐的,祖安开始出现一个风声。那就是上城区有人贪污了议会给祖安的拨款。 此时,酒井久香带队赶到,徐又远、谭玲玲等人不敢再战,急急撤离现场。 最后那个与他对决的,实力和领导力都不错,是个魔尊的好选择。 没等沈逾云开口,若夕就把信从沈逾云怀中拿了出来,颇有些不高兴的拍在陈景逸手上,然后自己走出代王府,虽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从徐府出来以后就不开心了,但若夕觉得若是不送信自家少爷才不会这样。 他曾经经历的时间线是不会改变的,因为无论是虹还是月神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即便是在其他宇宙的时间线中也并不存在他们。岁月尊位改变了过去,才有了李熄安经历的未来,这就是诸世因果的一部分。 从这件事上就能得出结论,在特定的情况下,一个超级间谍的作用,甚至可以影响整个战局。 然后直接也不管滚烫,直接端起了这一锅看上去黏糊糊的奇怪黑暗料理,吨吨吨的全部喝了下去。 “王将军到!”身边的士兵恰到好处的喊了一声,前面的士兵自然让出一条路来。 酒井久香掏出手帕,为郭瑶瑶擦汗,又柔声说:“真嫩呀!写吧,写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情况。只要供词真实,我不仅会放过你,还会重用你,让你从此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她将手帕一扔,便走向隔壁邻房审讯江口良木。 李熄安低吼着,握住枪杆,要将其拔出,甚至星纱都褪去了部分,显化出覆盖龙鳞的手臂。 宋衣的脸也黑了,哪儿有什么药味,我天天洗澡的好么,药香也是清香好么,你一脸嫌弃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一十八章 揭发 “二十年前您所临摹的《王晴帖》更是叫人拍案叫绝!” “只是可惜微山大家近些年来为何没有作品出世” “就是……” 下方朝着微山大家喊话的人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于大儒的脸色也越来越僵硬。两人之间的儿子于大郎此刻瞧这架势不对,连忙上台想要把自己娘亲带下去。 同时还忍不住小声抱怨。 看着夏旻宸依旧神色如常,只是那眉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别一心只想着吃,考核内容不会是一味地战斗,你难道忘记在第六层时,差点就被踢出去了。”南八提醒伽利兰道。 一会功夫,大长老再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并直径走向南八,其他人见状都朝两边挪了挪身子,给大长老让出一条道。 “现在阴白如何去攻击魇主了,可我依然不知,如何去剔除魇主身上的浑浊之物,那什么魇心到底是什么,它又在哪里……。”南八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此刻外面杀声震天,不断有人倒地,血流成河,这营房内,罗玄两人一动不动,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手。 我是不信有这么巧合的事的。我觉得刚刚那个牌堆应该是胖子摊主事先安排好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我们来之前,这个牌堆究竟是怎么样的,有没有被他动过手脚。 原本的仪式场地,已经成了破乱的战场,到处乱糟糟的,旗杆也被那中年大叔,一脚给踢断了,旗帜也被他夺取塞在腰间,护天帮的脸面几乎跌落了深渊。 果然,一路上,苏甜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非常茫然,,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 只见那细若游丝的银针在兔子雪白的皮毛之上插入,不出片刻,原本还在睁着眼睛的兔子抽搐得倒在一旁,兔唇内吐着些许白色的泡沫,登时便没了气息。 只见林凡看到的是,此时的奥斯卡,有些慌乱了手脚,对弗兰德说道。 那瘫坐在地上的保安被搀扶起来后,一巴掌打在了身边一个保安的脸上,没好气的说着。 “唉……瑶瑶,都是人领着仙走,哪有仙领着人走的,到时候她要是为非作歹,她家老仙能有办法吗”耿耿姐唉声叹气地说道。 时间还有的是,苏凡就打算先来七侠镇,将免罪金牌先交给白展堂。 同样可将查克拉变成晶状实体,晶遁消耗的查克拉和精力,时间可少得多了。 回到养心殿,慕容轩成就病倒了,他本就是硬撑着一口气去上的朝,与娴妃一番谈话后,心中绷紧的弦松了下来,人自然就承受不住了。 走出招待所的院子,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张影家的老宅走去,这也是她在这个村里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当然,这是基于她不会去找村长的麻烦。 山中花店处,山中风正在低头思索着什么,突然一声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此次宴请众人,地点设在了安王府的百川轩,百川百川,海纳百川,由此就能想到百川轩肯定地方很大,正适合今天的场合。 他们都是脸色凝重,看着苏凡写出来的功法,一个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临水市外,原本还隐藏着的妖魔鬼怪,却在死命的逃跑,天空中传来的气息,让它们觉得害怕。 李炳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办法,通过精神力异能者,可以提升为超阶强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死无对证 “轰!” 于大儒的脑袋几乎在一瞬间炸开,耳中只能听见一阵嗡鸣声。千防万防,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早知道就该心狠些,把她锁在院子里不让其出门,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偏偏赶在自己如此重视的清谈会上,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要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此时此刻,于大儒已经顾不得去看底下众人的反应,只能去不断拉扯不管不顾的微山大家,试图让她想起夫妻二人之间的情分。 “微山,你难道忘了我们夫妻二人可是相濡以沫了四十年啊,这么多年来,咱们夫妻之间的情分难道不深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知道今日的清谈会对我有多么重要,偏偏要来破坏。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是要故意毁坏我的名声吗?” 旁边的于大郎也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帮着拉扯自己的亲娘。 “是啊,娘,儿子知道您平日里有些疯症,没有及时关心您是儿子的过错,儿子这就去请京城名医为您诊治,您还是先回家去吧。” 顶上父子二人拉扯着微山大家,下面围观的人倒是看不下去了,微山大家年事已高,而且极为清瘦,哪能经得起两个成年男人这样拉扯? 尤其是那些崇拜微山大家的学子,这会儿忍不住高声疾呼。 “二位还是不要推搡微山大家了。若是有什么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清不好吗?” 刚才的话他们当然也听到了,自然为其中的内情感到震惊,本来他们是不相信的,但是这于家父子二人这般急迫想要将微山大家带走,难道说的都是真的? 于大儒拉扯自己妻子的手猛然一顿,意识到如果不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话说清楚,日后定然会面对更多的质疑。他眼光微微一闪,苦笑着开口。 “诸位有所不知,自从我那小女儿为夫殉节之后,内人便精神萎靡。数十年下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向,再加上前些时日我那外孙女儿也出了事儿,幸好家人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只不过这件事儿又刺激了内人,让她如今有些神志不清。我的女儿和外孙女儿都是我的子嗣后代,难道我会丧心病狂的对她们下手吗?血浓于水啊……” “是啊,我可以作证,当年妹妹殉节我们都感到很痛心,父亲更是三日滴水未进。若不是顾念着还有母亲要照顾,说不定父亲也要追随妹妹而去。娘!算是孩儿求您了,您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于大郎直接跪了下来,狠狠的给微山大家磕了好几个响头,扬起脸来祈求的看着自己的亲娘。 微山大家低头看着自己如今唯一的儿子,眼神似有动容。看到她这般,于大郎面露喜色,连忙就要拉着自己母亲下去。只是下一刻脸上猛然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叫他回过神来,微山大家竟是毫不犹豫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 “娘?” 于大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娘,以往他这么做母亲都会有所收敛,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不是母亲唯一的子嗣了吗? 而看着这样的儿子,微山大家心中只有失望。 “以往你就擅长这一招。用自己用于家人,用你那些子子孙孙的名声性命做威胁,叫我一再妥协,我已经很对不起我的薇儿!不能再对不起她的孩子!你早就已经长大!不再是个孩子!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但你依旧选择助纣为虐,就不要怪我把这层遮羞布扯开!” 微山大家这些年来修身养性,强身健体,虽然清瘦,但有把子力气,这会儿一脚将碍事儿的于大郎踹开,面容冷肃的对着下方交头接耳,炸开了锅的人群开口。 “当年我的女儿正值青春年少却没了夫君,然而当时她正有孕,怎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孤零零留在世上?在场若是有女子当母亲的,自然能理解我女儿当时的心情。当初,她历经九死一生才生下孩儿。分明是要将孩子抚养长大,也好为早亡的夫君留条血脉。可我的丈夫,如今举世闻名的于大儒于淮山!他当初与关山月关先生并称为南于北关。于淮山在才华学识方面略逊关先生一筹,就想了这么个恶毒的法子。他趁着我的薇儿产后身子虚弱,竟在她的饮食里投毒。在其亡故之后,又模仿她的笔记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是殉节而死!” “当初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于淮山借助此事一跃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儒。他倒是功成名就了,可怜的我的薇儿,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不是我的薇儿临去之时,想到竟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所害,心中该是何等的悲凉……” 底下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虎毒还不食子呢,于大儒身为天下文人典范,竟为了一点点名声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死地。这简直是令人发指! 有不少人都面色不善。眼中原本对于大儒的尊敬悄然转化成了失望害怕。这世上之人有谁不害怕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害的人呢?今日害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明日害的可能就是旁人。 “实在想不到,于大儒竟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可不像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这还能有什么误会?!微山大家可是于大儒的结发妻子。他们夫妻二人结发近四十载,难道微山大家闲着没事儿陷害自己的丈夫吗?” “这,这倒是……” 夫妻一体,如果不是当真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微山大家又岂会揭发自己的丈夫? 此刻于大儒面色有些难看,先是看了一眼儿子,发现对方只是一味的陷入怔愣,竟不知该如何辩解,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你我可是夫妻啊。你竟然用这种事来构陷于我……罢了罢了。既然你说的如此清楚,你可有证据?” 当初的事情他做的十分小心,且当时在场的仅有自己和死去的女儿两人,那可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第二百二十章 你知道为什么吗? 时至今日,就算微山再如何聪明,难道还能找到证据不成? 微山微微顿了一下,她本来应该感到失望的,但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十年间失望的次数太多,她现在已经没了失望的力气,只是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过去,余淮山的内心依旧是如此肮脏险恶,没有一丝改变,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自己。 “是,当初的事情我确实没有证据。” “那你就不能在众人面前胡说……” “但几日前你意图勒死阿阳,却不知道阿阳自小在我的嘱咐下悄悄习武。虽说不至于成为武林高手,但也能强身健体。虽说因为丈夫离世太过悲痛,茶饭不思,以至于瘦弱许多。但也不是你一个老头子能杀得了的!阿阳侥幸从你手下逃的性命,你的手臂上还有阿阳挣脱时留下的伤痕!” 说着,微山大家毫不犹豫一把拽过于大儒的胳膊,直接将他的袖子捋起,扒开裹着的白布,露出两条布满抓痕的胳膊。似乎是因为当事人用力太过的缘故,部分伤痕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狼狈。 底下顿时有好事之人高声疾呼。 “于大儒还有什么可说的?不会是准备说自己不小心被外边儿人伤了吧?” 喊话之人正是九阙,她早就嫌弃在马车里看不清楚,钻入人群之中,这会儿正嫌事儿闹得不够大。 站在高台上的于大儒一眼就看到了笑盈盈的应九阙,眼角的纹路抽了抽,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 “当然不是。但正如方才那位大人所言,我手臂的伤可以是任何人所抓,谁能证明是阿阳抓的?”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他这句反问倒是将不少人给问住了。不过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不是旁人,正是九阙。 “这位先生,如果你放心咱们大景朝刑部官员的能力,倒是可以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毕竟若是不能好好解决此事,先生岂不是要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我大景朝刑部上下官员细致入微,善于查案。这等小事儿,交由他们处理,岂不恰逢其会?” “这……” 底下众位学子听到这话倒是纷纷赞成。毕竟刑部统管天下案件,像这种对比指甲印儿的事儿,交给他们处理最合适不过。 然而于大儒最不想的就是将这件事交由刑部处理,若是真交给刑部,就算最后能证明他是无辜的,自己的名声也会在这场调查中毁于一旦。 当然了,自从微山站上来开始,自己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可想而知二皇子将会如何暴怒。他可是在自己身上下了重码,若是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以二皇子的脾气,谁知道会如何待他? 更何况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二皇子可是未来的皇帝。惹了未来皇帝不喜,他还能有什么活路?筹谋大半生,就是为了登上天下文人之首。若是由皇帝折节,三请出山,那可真是文人最顶尖的殊荣。可他谋划的这一切,全都被毁了! “也罢,我就跟着去一趟刑部。” 于大儒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李澄园的眼神依旧深情不悔。好像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只是为了哄微山大家似的。 微山大家自不用说,恶心的够呛,倒是下面围观的众人不明真相,反而觉得于大儒这般坦然面对,或许一切真的是误会呢?于情于理,大家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人竟然能做出这等畜生般的事情。 “说起来,像这等鉴定指甲印儿的事儿也有可能会出现误差啊。而且人证只有微山大家一个,确实略显不足……” “这么说来,确实是啊……” 眼看着底下人又议论纷纷,于大儒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个不易叫人察觉的弧度。 九阙也皱了皱眉。这个时代的证物核验技术确实不高,人们会有这样的怀疑倒也不假。不过话说回来,有微山大家一个人证还不够吗?又或者有什么夫妻不能相互作证的规矩? 就在此刻,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 “人证还有我!” 原本已经得逞的于大儒听见这个声音,微微一顿,眼神十分复杂。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个极其清瘦病弱的女子,脖子上还勒着一方厚厚的丝帕。 很多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年轻女子是谁,忍不住露出复杂的表情。通过方才于大儒微山大家二人之间的对峙,其实人们已然能在心中勾勒出一个具体的故事。但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作为当事人的于家外孙女儿会出现,而且要举证自己的亲外祖父。 如今的时代,孝字为先,讲究一个孝道。微山大家举证自己的丈夫也就算了,可身为子孙举证自己的长辈,在很多古板的人看来,这是相当于理不合的。 于是当即就有人开口,语气不善。 “于家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证明害你的人,那可是你的外祖父,是你的长辈!” “外祖父又如何?当初他杀我母,如今又要杀我。难道做子孙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铡刀落下,自己却不能反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看不可理喻的是尊驾才对吧。不如你也试试被自己的亲外祖父勒住脖颈,用力到连手背青筋都突出来的滋味?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除了无法呼吸,胸口剧痛,心上的疼痛才是最剧烈的。我至死都不敢相信,想要我命的,竟然是我的亲外祖父!” 与众人想象中的柔弱不同,于初阳是个极其坚韧的女子。似乎是经历过生死大关,她的性情更为冷静。面对旁人不合理的质疑,直接呛回去,不留一丝情面。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至亲的暗杀中活下来。 接下来任由周围众人对她如何指责,于初阳也丝毫不在乎。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高台,走到眼神不敢看她的于大儒面前。 “外祖父,当初我母亲殉节,得利的人却是你。为了感念你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我父亲家中让我姓于。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牵扯,但我当初甚至还为此高兴过,因为我实在太想记不清的娘了,能和她有同样的姓氏我很高兴。可现在我竟觉得恶心无比,外祖父,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pua大师 于大儒没吭声,因为他此刻已经能猜出对面想说什么,果然,于初阳冷笑一声。 “因为每当有人喊我这个名字,都会让我想起你。” 于初阳一把扯开自己脖颈处缠着的丝帕,露出里面狰狞的淤痕,引起下方人群的一阵惊呼。 上头那女子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发自己的外祖父,可是看她脖颈处狰狞的淤痕,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天啊,当真会有做长辈会对晚辈出这么狠的手吗?看那黑紫,的模样明显就是想置她于死地啊! “外祖父,名利富贵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明明就算待在江东一辈子,你也能过很好的一生。非得将我们这一家子搅的一团乱麻,大家都活不下去,你才心满意足吗?” “你想勒死我的时候,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以前只觉得你清瘦,但没想到清瘦的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当初害死我母亲的时候用的力气是一样的吗?”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不就是想迎合二皇子吗?” 于大儒连连呵斥,想要制止对方大逆不道的言论,然而于初阳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这点儿呵斥? 她狠狠地摆脱对方想要过来阻拦的动作,声音尖利到凄厉。 “你不就是想通过迎合二皇子来巩固自己在文人之间的地位吗?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唯有自身的才干学识,才能成为于文人之间立足的根本。舅舅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舅舅剽窃我的文章,正如同你剽窃外祖母的文章一样。我真的很奇怪,难道脱离女人,你们就写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这几句话带来的杀伤力比以往那些的总和都要深。什么?在文人中独占半壁江山的于大儒竟然剽窃过妻子微山大家的作品?文人之间最恨的就是这种剽窃之事!于大郎做过也就算了,难道于大儒也做过这样令人不齿之事? 当即就有崇拜于大儒的学子忍不住崩溃大喊。 “于先生,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嫖窃过微山大家的作品?” “我不信!那可是余先生啊!他自身才高八斗,为什么要去嫖窃妻子的文章?我承认微山大家书画双绝,但从未听说她在写文章方面有特殊的天赋。说不定是这个女子悲愤之下胡乱攀咬?” 听着还怪可笑的,九阙甚至还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在这些人眼里,两个女子的性命竟然比不过剽窃文章之事。不过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既然于大郎做过这种事儿,说不定他父亲也当真做过这种寡廉鲜耻之事? 听着周围众多学子的破防声,九阙觉得自己的手痒痒的。这些个破防的男人竟然还哭唧唧的,听的她耳朵发麻。 此时此刻于大儒也有些崩溃。他期待了一辈子的高光时刻被自己的妻子和外甥女毁了个一干二净,就算今日他能通过花言巧语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从今往后,但凡有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将这出人间残与他挂钩,到时候不管真相如何,谁还会相信? 毕竟世人就是这么愚蠢的东西。 他今日是洗脱不了嫌疑了,但一定不能将二皇子也拉下水。否则到时候他真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大儒也是个果断之人,当即就决定自己将这些事情一力扛下。 “我承认,当初在你母亲的事情上,我的做法有失偏颇。但女子出嫁本就应顺从丈夫的一切,既然丈夫已经去世,她还活着做什么?毕竟她生的又不是个儿子,只是个闺女,不能承继宗族之事。如此,追随丈夫离去也能赚个美名。而且当初那碗下了毒的汤药并不是我强给你母亲喝的,是你母亲自己要喝。” “我是个父亲呀,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哀求我,让她追随自己的丈夫而去,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但即使痛心,但我赞扬她这种高贵的品质,因此我答应了她。虽然很难理解,但你应知道,正是因为你母亲的殉节,才让你前十几年生活的如鱼得水,你看看在你父亲家中,这十几年有谁对你不尊重过?甚至最后还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你难道就没有从中获利吗?” 九阙默默捏紧了拳头,这个于大儒是懂pua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过错说成了迫不得已。甚至还把于初阳也拉下了水。但凡是个意志力稍微不坚定的,说不定就要精神崩溃了。毕竟自己也通过母亲的死获得了利益。 果然,于初阳的脸色不太好看。 见此情形,于大儒想要乘胜追击。 “我知道你母亲的离世是你心中的痛,但我心里未必比你好受。我的女儿自幼聪颖,才高八斗,追随我夫妇二人学习,勤奋刻苦,奉养我们也没有一丝不妥之处。正因为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才不忍拂了她最后的意愿。初阳,你应该理解我的,你会违逆母亲最后的遗愿吗?” “而且,此事跟二皇子毫无关系,是我,想要宣传新的学说,开宗立派,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二皇子殿下心思澄澈,温润守礼,受了我的蒙骗才会帮我宣传。此事是我对不起殿下,日后必定会亲自向其请罪。但你却不能因此事而怨怪殿下,殿下是无辜……” “噗嗤!” 正在滔滔不绝试图蛊惑于初阳的于大儒,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枯瘦的手握着一根乌木沉簪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刻骨铭心的脸。那不正是自己的妻子李澄园吗? “你,咳咳咳……” 你为何要杀我?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你自己都没想过要活下去?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夫,你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犯这种错误? 李澄园实在受不了这个男人满口的花言巧语,这些年来类似的话她听了不知多少遍,有些话听着听着就当真了。 这种恶心的话,对方竟然也能说的出口。甚至还借此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初阳可能还会被骗,但自己绝不会再被这种雕虫小技蒙蔽双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双杀 这根簪子,她磨了不知多少遍,尖利无比。每当想起姓于的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她都控制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杀意,每当此刻,她都会去磨这根簪子。 所幸,这个簪子不仅较为沉重,而且经历过这么多次的研磨,不仅没有迟钝,反而变得更加尖利。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击必中,狠狠插入姓于的那颗黑的发臭的心脏。 “你还是一如既往叫人觉得恶心。说这么多话是想洗脱自己的心意?这种小把戏你骗得了孩子骗不了我!作为你的枕边人,我听了多少遍这种胡言乱语,估计你自己都记不清楚,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哄骗我将文稿交给你的时候是这样;让我放下探求学问之路,洗手做羹汤时是这样;害死我的孩子是这样。如今又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颠倒黑白了吗?姓于的,我觉得你不该当个先生,你该当个合纵连横的纵横家。你这条三寸不烂之舌,不知蛊惑了多少人。哈,当初相信你是我傻,可我不会傻一辈子。文名,文章,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儿,我不能不在乎!” “看到这只发簪了吗?我磨了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没有一刻不想让你死。你的毕生所愿不就是天下闻名吗?今天我就帮你一把。你放心,今天过后你绝对会闻名于天下!遗臭万年的那种!” “噗!” 于大儒本来还想说话,但那根发簪一被拔出,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虚弱的不得了,胸口大股大股的血窜出来。本来于大儒今日穿了一件纯白的袍子,或许是为了彰显自己品行无瑕,但此时此刻,那件衣服的存在只是让他身上的血迹更加明显。 底下本来还想听这场争论有个结果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片刻过后,众人终于恢复神志,尖叫声层出不穷。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众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亲眼目睹妻子杀夫这一幕。而且现场血淋淋的,实在太过骇人,不少人都连滚带爬的跑了。九阙被拥挤的人群簇拥着,不过她力气大,像个定海神针一般站在原地。不仅没有跟着人群逃跑,反而想朝着高台前进。 下面众人都如此慌乱了,更别说近距离观察到这一幕的于大郎,他此刻已经吓得瘫软倒地,不断的用手撑着身体往后倒退,生怕刚刚亲手杀了父亲的娘亲注意到自己,毕竟他在妹妹和外甥女儿这两天事儿上掺和的也不少。而且他也曾经抛弃过母亲的作品。 其实于大郎一直都不明白,身为女人的母亲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书画双绝也就算了,甚至连策论诗赋都写的那么好,可这些才华为什么没能遗传给自己?偏偏都给了妹妹,妹妹是个女人呀,她又不需要做官,不需要名扬天下,只需要待在大宅院里生儿育女伺候丈夫公婆也就是了。可偏偏,上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身为长子的自己才干平平,妹妹却学富五车,这公平吗?而且母亲明显更偏爱妹妹,为什么?明明都是她的孩子! 这会儿,李澄园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儿子,她紧走几步,手中被磨得尖利的簪子就像一只匕首,狠狠没入了于大郎的腹部。 痛苦吗?当然是痛苦的,毕竟这是自己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儿。可她不这样做不行啊,自己这个儿子就像一只水蛭,紧紧的扒在妹妹外甥女,儿孙妻子身上,不断汲取他们的血液才能存活,更可恨的是,他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引以为傲。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被你父亲的花言巧语蛊惑,将你交给你祖父祖母教养,瞧瞧他们三个把你教成了什么样?自私贪婪!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不到还要反咬一口。你和你爹简直一个样!” “娘,娘我不想死,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你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你就不能饶我一命吗?快救救我,我在流血,我肚子好疼啊……” “疼就对了。” 李澄园一把揪住于大郎的头发,揪的他头皮生痛,眼中泛起一层泪花。 “你妹妹临死时,比你还要痛苦十倍!当初你明明就在现场,为什么没有制止,反而添油加醋?你就那么恨她吗?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两个一母同胞,都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置她于死地?若不是有绿韵相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女儿,被自己的亲生父兄逼死。她在喝下那碗毒药时,心中该是何等的悲凉……” 于大郎肚子挨了一下,他到底比于大儒年轻些,也能扛得住,这会儿挣脱李澄园的手不断往后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血迹,看起来简直可怕的很。 他这会儿不断朝着任何一个能救他性命的人求救。离得最近的自然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于初阳。 他拼命伸长了手,想要求得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然而他却失望了,因为他对上的是李初阳充满仇恨的眼。于大郎忍不住想起,几日前,父亲准备勒死于初阳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甚至还动手帮忙,只不过他们两个都没想过于初阳一个小女孩儿,竟然会武,而且绝地反杀,凭着一己之力将两个大男人打倒。 但此时此刻,于大郎也顾不了许多了。 “初阳,救我!我可是你舅舅啊,你忘了,你儿时我也曾带你出去玩,给你买过风车糖葫芦……” “我当然记得。” 于大郎顿时有了希望。 于初阳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舅舅痛苦挣扎的丑陋模样,只觉得可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自己辩解,甚至还试图用莫须有的亲情想让自己心软。 唉,这种人,果然从来都不会后悔。 “所以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带我出去玩,不过是为了从我手中骗走写好的文章。一根糖葫芦换一篇诗赋,对你来说再划算不过了,不是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应该叫她五马分尸 “疯了,都疯了……” 于大郎根本不明白台上这两个女人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于初阳不是没死吗?更何况她也从这件事上得到了诸多利益,凭什么这个时候对着自己喊打喊杀?这些年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吭一声?不就是她娘的一条命吗?那条命有这么重要? 还有自己的亲娘,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偏心妹妹,没想到今日竟然愿意为了那个早就死了的妹妹杀了自己的丈夫! 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他们铭记这么长时间? 此刻台下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散了个干净,九阙和淳于霜几个得以顺畅的来到高台之上。淳于霜本就在刑部就职,上去查看了一下这对父子二人的伤势,摇了摇头。 “救不活了。这个伤口,除非神仙下凡,谁也不能让它不再流血。” 他这话确实也没说错,因为这父子二人此刻已然是弥留之际,瞳孔扩散,只是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李澄园和于初阳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们二人一直站在原地不曾逃脱,正好看到九阙和淳于霜几个过来,李澄园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想来您就是镇安伯吧?一直耳闻,从未亲见。本来还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与您见上一面,本朝第一个因功封伯的女子,实在叫人好奇。只是抱歉了,把你们拉进这场风波中非我所愿。现在你们可以把我带走了。” “不!” 于初阳连忙制止。 “我也是帮凶,把我一起带走吧。” “初阳,你别胡闹!你是什么帮凶?你只是没来得及制止我罢了。” 九阙无奈的看了一眼这祖孙二人。 “如今最重要的不是争着承认这杀人之罪。这看陛下如何处理了。” 是的,这件事毕竟和二皇子挂钩,如今闹得这样大,想来再过片刻,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像这种弑父杀子之事实在骇人听闻,陛下一定会亲自处理,只看这祖孙二人的证词对自身是否有利了。 于大儒和于大郎此刻还有一息尚存。尤其是于大儒,他不停的用眼神示意走上来的九阙等人,似乎在呼唤旁人救他。只不过,他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此刻他感到随着大量鲜血从伤口中涌出,身体中的大部分热度也随之一起流逝。他应该是活不成了。 于大儒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自己的妻子,那个与他相濡以沫将近四十年的李澄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想过自己名传天下名留青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或许他会因为才华斐然被上位者看中,或许他会因为学识渊博被天下学子敬重…… 但唯独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被妻子亲手杀死而闻名,他都可以想象后世的野史会如何编排自己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杀了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以你的聪慧,难道不知就算杀了我,我们的女儿也回不来了?甚至还会因此让你染上牢狱之灾。还有,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似乎是察觉到于大儒的眼神,李澄园低下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放心,你心心心念念的莲子羹我会给你倒在坟头上,毕竟你不就是靠着这一招哄我打压我几十年?” 每次外出参加晚会都会让自己在家给他做莲子羹,说什么在外面参加文会太过辛苦,若是回来能吃上一碗娘子亲手做的莲子羹该有多么幸福…… 啊呸! 年轻的时候是她傻,被对方持之以恒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现在她可不傻了。这男人的嘴啊,想要从你身上获取利益的时候,是真的甜如蜜。有的时候她也会想,算了,就这样吧。装一天很难,但他能持之以恒的装一辈子,岂不代表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自己就是没办法把这口夹生的饭咽下去。 “你知道,我的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可我还是硬生生被磨了这么多年。我忍无可忍,所以不想再忍了。” 一脚踢开于大儒想要伸手抓住她裙摆的手,李澄园由衷的松了口气,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这个男人一点点没了呼吸,才觉得这几十年来一直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在此刻悄然消失于无形。 太舒服了,这种感觉真的太舒服了。 她完全没有亲手弑夫杀子的恐怖,只是觉得终于能将这一切结束,心中感到无比畅快。我的儿,我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去见你了。 面对那些蜂拥而上的衙役,李澄园主动伸出了手。 九阙安静的看着这位老人。或许在这一刻,她才真正得到了救赎。 李澄园弑夫杀子这件事迅速占领了京城舆论的顶峰。不仅外面的百姓在热烈讨论,就连朝堂之上都因为此事闹开了锅。 大朝会上,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跳出来对李澄园加以批判,他们或许此前从未见过她,或许听过她的名声,又或许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秉承了一致的看法。 那就是不行!必须严惩不贷! “陛下!女子弑夫杀子,简直骇人听闻!臣几十年都未曾听过这般惨绝人寰之事,还请陛下一定严惩李澄园!像她这样的人,心中可有君父,可有人伦?” “陛下应判她斩立决!如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如果陛下不及时加以干预,恐怕会令百姓恐慌!” “那女人应该五马分尸才是!于先生可是我朝大儒啊,他平日里教导过的学子数不胜数,这样一个于国有益之人,竟然被自己的发妻杀死,实在冤枉。陛下,求您早下决定,严惩罪魁祸首!” 几个最先跳出来的小官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一样的意思。虽说大家伙能理解他们心中的愤怒,但跳的这么高是不是有些不太体面呀? 再说了,谁不知道你们几个可是二皇子的狗腿子?蹦跶的这么欢快,还不是得了二皇子的授意? 不过从他们几个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二皇子对这件事的看法,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不然可是大不孝啊 身为未来皇帝,做事怎么能只凭自己的喜好?谁不知道二皇子近些时日一直蹦跶着宣传自己的新式学说,打压女子地位? 而且那于大儒正是二皇子特意找来想要让其削弱九阙等几个女官地位的筹码。谁能想到那棋子不仅没起到相应的作用,而且还招来了大大的笑话。 本来还想借于大儒把贞洁牌坊这事儿给确立下来,没想到人家妻子直接掀桌子不干了,还直接把于大儒和于大郎给刺死。这还立个什么贞洁牌坊? “陛下,臣倒是以为,李澄园之所以弑夫杀子,有其正当理由,毕竟是于大儒谋害女儿和外孙女在先。李澄园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外孙女,不得已出手杀之,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的外孙女儿……” “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正当理由就可以杀人了?照你这么说,牢里那么多杀人犯,因为都有自己的理由,咱们就不必判处他们死刑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换成个正常人,也不会害自己的女儿外孙女儿!因此我觉得李澄园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 “你在说什么屁话?到明儿个你让自家夫人给杀了可好?” “你说什么?你竟敢诅咒于我?!” 本来就不对付的两人因为这件事儿又杠上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才说了几句,两人直接冲上去互相殴打。 噼里啪啦,虽然只是两个文臣,这打起架来还真挺好看的,那些原本昏昏欲睡的武官这下可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看两个菜鸡打架。只是看他们的轻飘飘没力道的动作都忍不住遗憾,这力气也太小了吧,打半天脸上才多了块红肿?使劲儿打不行吗? 高台之上,景泰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直到底下乱糟糟成一团之际,狠狠拍了拍龙椅扶手! “你们是当朕死了不成?” 底下混乱的一幕顿时陷入了僵硬,然后所有人齐刷刷下跪。 “陛下息怒。” “朕息不了!你们是不是没事儿可干了?就这么一件事儿,整个早朝吵来吵去吵来吵去!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老二!你来说说这件事儿该怎么处理?” 二皇子猛然被点名,愣了一下,但这些时日的‘储君’生涯倒是叫他多了几分历练,勉强镇定下来,走上前去先对着景泰帝行了一礼,这才侃侃而谈。 “儿臣认为,虽然情有可原,但李澄园弑夫杀子的这一罪行有目共睹。为了平定天下非议,还是应当严惩。不仅是李澄园,还有于初阳。当初祸事发生之时,于初阳也在,可她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对自己祖父舅舅的求救置若罔闻,因此,以儿臣所见,于初阳也当严惩。” “……以皇儿所见,该如何严惩?” 听到父皇的称呼都变了,二皇子心中顿时涌出一股喜意。父皇这定然是十分满意他的回答。于是越发自信。 “李澄园弑父杀子,罪无可恕。杖八十,判秋后处斩!至于于初阳……” 二皇子脸上抑制不住,露出了一抹厌恶,比起李澄园,他更厌恶于初阳。 当初,姓于的分明说过,会让这个外孙女殉情而死,也好让父皇顺理成章的赐下贞洁牌坊。自此以后,女子自然而然的就柔顺恭谨了。可偏偏,于初阳竟然苟且偷生!她死了难道不好吗?非得这么活着,真是给自己的夫君蒙羞。 “就也判她秋后处斩吧。” 这下不仅是听不下去的九阙,就连前方几个阁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澄园也就算了,毕竟她真的杀了人,虽说这个处罚有些严苛,但也不是不能容忍。可于初阳,她可没动手啊。二皇子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就随意抹杀无辜之人。这非是明君之相。 只是如今二皇子风头正盛,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明目张胆的反对,但九阙敢。 “二殿下,微臣有不同的看法。那于初阳并未动手,为何也要被判处死刑?” 二皇子如今最讨厌的人非九阙莫属。他本来想下意识的呵斥一句,女人怎么能在男人窝里开口,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如今也是正五品官员,能被尊称一声小阁老的。 只能强压着心中的厌恶。 “应大人,那于初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祖父舅舅被杀,竟然也不阻止,事后也不叫大夫救治。这和共同谋杀有什么区别?” “所以二殿下这是不靠证据,只靠自己的臆想就判别人处斩?” 嘶! 底下有不少官员都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应九阙。这闺女也太猛了吧。谁不知道二皇子虽然看上去温和守礼,礼贤下士,实际上最是小肚鸡肠,谁要是得罪了他,他能记一辈子。 当官的最怕上头最大的领导是这德行,因为大伙儿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得罪对方。如果连底下人犯错都无法容忍,日后当官可就难过喽。 果然,二皇子的眼神阴冷了片刻,随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哦?应大人有何高见?说起来应大人当初也在现场,想来也是亲眼所见了?就是不知道,应大人天生神力,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惨案发生?” “呃……殿下,虽说当初微臣在现场,可谁规定天生神力就能及时制止惨案发生?那于大儒于大郎被捅的时候,微臣还在台下。怪就怪微臣实在是没生了双前后眼,不能预料别人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还有那于初阳,实在是愚蠢!舅舅剽窃她的文章算什么?外祖父和舅舅一同逼死亲娘又算得了什么?” “身为女子,外孙女儿,外甥女儿!就得老老实实的任由外祖父和舅舅剥削。那文章既然于大郎想要,送给他不就得了?亲娘都死了那么长时间了,何必还要翻旧事为亲娘伸冤?装聋作哑不就成了?” “还有,外祖父和舅舅想要自己的命博一个好名声,趁她虚弱想要勒死她?哎,这还不赶紧老老实实伸长了脖子任由对方勒死?要不然可是大不孝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鸣冤鼓 不得不承认的是九阙说的这一番话完完全全戳中了二皇子心中那个点,但是他即便再愚蠢,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赞同。 他暗暗咬牙,随即尽量若无其事的表示。 “应大人未免太过激动了吧?就算你们同为女子,可我朝律法不是按照同情制定。其实本皇子可以理解应大人想为同为女子的于初阳求情。可这里是大景朝堂,不是你的闺阁。那等私情还是算……” “二皇子此言差矣。微臣虽为女子,但也是大景朝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景,就事论事而已。于初阳罪不至死,难道要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偏见就置她于死地?这才是对律法最大的蔑视。” 二皇子根本没想到应九阙竟会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反驳自己,当时脸色就有些难看。再加上父皇并没有对这件事表达明确的态度。 而且,父皇可是个男人啊,男人最懂男人,又有哪个男人会愿意看到应九阙这等跋扈的女人在朝堂之上活跃?想来父皇早就对她不喜了吧?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于初阳的事儿就是个最好的时机,若是能借此将于初阳摁下去,应九阙的人就不远了。 因此他直接开口。 “我看于初阳与李澄园定是一伙的,否则她们两个也不会一同前往清谈会!应大人认为于初阳无罪,倒是拿出来证据。否则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九阙眯了眯眼睛,二皇子这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其实他们两个在这里如何争论都影响不了最终的结局,因为这件事能够拍板决定的,只有景泰帝一人。 只是说来也奇怪,二皇子闹的事儿在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一直雷厉风行的景泰帝却并没有对此表达自己明确的态度。这也导致了不少朝臣怀疑景泰帝属意的接班人是二皇子,以至于举棋不定。站在前排的那些大员中,有人眯了眯眼。嗯,看来陛下如今也是举棋不定呀。其实二皇子或者四皇子上位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毕竟都是软弱无能之人,好掌控的很。然而他更想要的是借助二皇子和四皇子之事让陛下再生一场大气。陛下金戈铁马这么多年,身上的暗伤可不少。再加上这些年国事繁杂,精气神远不如前。若是…… 此刻大家的注意力一半在应九阙和二皇子的争论上,剩下的一半都在高台之上的景泰帝身上。 只是还没等两人争出来个结果,景泰帝就刷了一下,扔下来一本奏折,好巧不巧刚好扔到二皇子腿上。原本还以为自己稳占上风的二皇子脸色突然一变,说句心里话,他还是有些惧怕自己这个父皇,此刻下意识的开始反省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错的地方。 但想了又想,他好像没做错什么啊…… “老二,看看这本折子!” 二皇子胆战心惊的打开这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奏折,只是眼睛快速扫了几行之后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求饶。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求您明鉴!” 那本混乱之中被摊在地上的折子刚好落入九阙的视线范围。上面的字迹笔墨酣畅,带着一股难言的愤怒。满篇写的都是难以置信,再一看落款。 哟吼,北关娘子军! 果然,这京城的风实在厉害,竟然都刮到北关了。 “朕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想对边疆插手了?!娘子军的军饷为什么少了七成?今年预备的冬衣哪里去了?!朕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胆子!怎么?在京城搅弄风云把女子踩在脚下还不够,还想把远在边关的娘子军也踩在脚下?若是你当真觉得女子毫无作用,为何要忌惮她们?” “一个男人,一个皇子!就算你想要朕屁股底下这张龙椅,也应该堂堂正正的来争来抢来夺!而不是藏在你娘屁股后头,用打压女子的方式来争抢!女人难道就不是大景的国民了?女人难道就不是人?合着你底下多拿点儿玩意儿就显得你更尊贵是不?老子这是没有个闺女!朕要是有个闺女,比你强,就轮不到你来做龙椅了!” 此等诛心之言,不仅二皇子痛哭流涕,表明自己绝无此意,就连朝臣们也纷纷跪下,不敢直视盛怒中的龙颜。 以前有些老古板想驳斥陛下刚刚说那话,却被身边的同僚给拽住了,就算你想通过上谏搏生前身后名,也得把握时机呀!这时候陛下明显龙颜大怒,你再跳出去,你不死谁死? “那个于淮山,持身不正,自己想要名扬天下,偏偏要靠女儿和孙女儿!朕就奇了怪了,满朝堂的朝臣,你们自家的女儿侄女儿,孙女外孙女儿嫁了人死了夫君,还会费尽心思找个更好的。怎么轮到别人家的闺女就不成了?兵部侍郎左大人,朕记得你那小女儿刚出嫁不过三月丈夫就因马上风而死,你家夫人神勇无双,直接冲上门去将自家闺女接回来,不到一年就找了个如意郎君嫁过去,如今生活的和和美美,孩子都生了三个。偏偏你在这件事儿上连个屁都不敢放!怎么?你是觉得你家夫人在你闺女这件事上做错了?” “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朕看你确实该惶恐惶恐。二皇子做错了事,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说规劝一二,反而默不作声,是何道理?还有大理寺少卿,朕记得你那外孙女儿……” 【啊,没想到老皇帝还挺精明的,臣子们的家事儿他都知道,看来二皇子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他都一清二楚。总觉得好无聊啊,朝堂之上谁不知道二皇子做错了事?可大多数同僚总觉得女子做错事必须得有更严苛的惩罚。他们的脑袋跟猪脑子有什么区别?人生而平等,怎么能因为男女就有所区分?】 “咳咳咳……对了,还有司农少卿家的孙女儿……” 【咦?好像有人想进宫啊。现在不是大朝会吗?谁想进来?礼部员外郎秦大人?奇怪,这位秦大人不是告病了吗?他身边怎么还带着别人?嘶,要出事儿!他要告御状!】 第二百二十六章 告御状 告御状?! 表面上侃侃而谈的景泰帝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震惊之下,他分出一缕心神看向殿外,下一刻,所有朝臣都听到了绵延不绝,震天响的鼓声! 鸣冤鼓! 原本正担忧的朝臣们此刻也顾不得之前讨论的事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之意。这鸣冤鼓是景泰帝开国初年,在朝武门外设立的一面大鼓。特意找了经年的老师傅来制作,确保鼓声能够绵延数里。这十三年来,鼓声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景泰帝都会严肃对待,当即,朝堂之上方才讨论的问题全部搁置。 九福领命,脚步匆匆的带人前去朝武门外。 整个朝堂之上方才还人声鼎沸,此刻却已经万籁俱寂,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个字。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片刻,九福已经带着人匆匆归来,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当朝堂之上的众人看到跟在九福身后的人时都忍不住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不是礼部员外郎秦大人吗? 当然了,这位秦大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的女儿是当初的二皇子妃,只是这位二皇子妃福薄,在二皇子崭露头角之际就因病去世。秦大人一生清正廉洁,与其夫人只有一女,感情颇深,自从女儿去世之后,就大病一场,一直告假。这些时日也从未在京城露过脸,此刻为什么突然出现? 不少人心中都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但此刻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做出头之人。 这位秦大人是个耿介之臣,不太懂得为官之道,只是自身学识实在够硬,所以才在礼部当了个员外郎,如无意外,下一步就是礼部侍郎。 当初景泰帝就是看中他家世清贵,才会把他的女儿赐给二皇子做正妃。这些年来虽说没能给二皇子生下个一儿半女,但也不是善妒之人,二皇子院中的妃妾熙熙攘攘,少说也有十来位,并且把二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因此景泰帝对二皇子妃的印象还算不错。 这会儿见到秦大人面色悲怆,一瘸一拐的进来,景泰帝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这鸣冤鼓也不是谁都能敲的,必须得有惊天大冤,而且情况必须属实。敲了鸣冤鼓之后,要受廷杖四十,才能进殿面君。 秦大人身为礼部员外郎,对此事最为了解,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要铤而走险,可见他确实有天大的冤情。 景泰帝看一眼二皇子陡然惨白的脸,缓缓闭了闭眼,打起精神。 “秦爱卿,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陛下!” 秦大人显然有满腹的委屈要诉,此刻,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却洪亮。他要把自己女儿所受的冤屈在这金銮殿上说个一清二楚! “罪臣要状告二皇子,谋害发妻!” 秦大人一字一顿,每个字的吐息之间都仿佛要咬破舌尖般泣血,这股气在他胸腔中憋了这么多天,简直要将他清瘦的胸腔憋炸,如今终于有了发泄口,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洪亮,震彻整个金銮殿! “我女儿,不说举世无双,也是贤良淑德,这些年来打理二皇子府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有怨言。虽说没能为二皇子诞下一儿半女,但也从来没有制止过他纳妾。二皇子的后院叫的上名字的妾室就有十几个,叫不上来的就更多了,我女儿绝不是个善妒之人!若是二皇子你看不上我家闺女,与她和离,甚至休了她也行啊,我们做臣子的不敢有怨言。可你为何非得要害她性命?我女儿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你,你胡说!菀娘分明是生病而亡!” “你敢开棺一验吗?!” 二皇子仿佛被咬了舌头般,张口结舌,脸被憋的通红,然而却怎么也说不出敢来。他用的药虽然顶级,但怎么能扛得住太医院的查验? “当初就觉得奇怪,我女儿就算真的因病而亡,按照我朝法制,也得由太医院查证过后,停棺七日才能发丧!可二皇子却着急的连三日都不够,直接将我女儿下葬!当初我和夫人想见女儿最后一面,你百般阻挠,还说什么这是菀娘最后的遗愿,因为生病变得病骨支离,不想让我们老两口见了伤心,可笑我还真信了你这一套。可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女儿带过去的大丫鬟一个不剩,都被处死。就算因为伺候不当,这样的处罚未免也太过了些。更奇怪的是,那些伺候过我女儿的都被打死了,一个发卖的都没有!” “若不是老天开眼,其中一个丫鬟大难不死,我恐怕至死都不知道我的女儿,竟是被自己的枕边人害死的!” “你,你,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二皇子没曾想对方竟然知道了这么多,当初那些婢女丫鬟不是都被处理了吗?怎么可能还会有活口?! 看着自乱阵脚的二皇子,景泰帝眼中闪过一丝暗沉,他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欺师灭祖刨人祖坟的错事儿,才会让他有这样一个儿子?哦,欺师灭祖不知道,刨人祖坟这事儿他确实做了,前朝皇帝的皇陵被他拆了个一干二净,毕竟大景穷啊。但是这处罚也太过分了吧? 秦大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或许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这会儿后背后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依然顾不得流的血,他必须趁着这个群臣聚集的机会将此时做个了结,否则,都会知道二皇子会趁着找个机会做什么? “二皇子!我女儿自小身子骨硬朗,当初陛下为您赐婚不也是看中我菀娘的体质吗?试问,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在十天之内就生病致死?并且明明太医开的药不对症,二皇子府却还是让那个王太医接着诊治?按照宫廷规矩,若是太医所开药方无用,就应该换医术更高明的太医轮番诊治,为何我的菀娘没有?” “陛下!这是我女儿身边的丫鬟绿影,虽只是最低等的洒扫丫鬟,但或许正因如此,二皇子对其丧失警惕,让她侥幸留的一命!” 第二百二十七章 猜猜是谁不能生? “绿影,那就是二皇子,你认得他吗?” 那个一直低着脑袋的女子这会儿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布满可怖烧伤的脸。那张脸实在太过狰狞,连见惯了死伤的武将都忍不住侧目。一个女子受了这样的伤,还是在脸上,该是何等痛苦啊。 那绿影一只眼睛已经被烧瞎,她阴恻恻的看着二皇子,忽然咧嘴一笑,她这一笑,更像个从地狱爬出来得恶鬼了。 二皇子本就心虚,这会儿忍不住低叫一声,等发觉满朝文武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二殿下,您不记得我这张脸了?也是,您这么尊贵的人,只怕是把我们这些知情人烧个一干二净都觉脏了手,怎么会亲眼去看呢?我也得感谢您,让我能从尸骨堆中活下来,才能揭发你的真面目!” “奴婢虽只是个洒扫丫鬟,但二皇子妃体恤下人,从不曾对我等有苛责。可以说,二皇子妃进府之后,奴婢的日子反倒好过了些。奴婢也曾惋惜过不是二皇子妃的陪嫁丫鬟,不过如今,正因为奴婢不是,所说的话才更有说服力。二皇子,你千算万算,都算不出,当初你与心腹密谋之际,我因为夏日酷热,在窗子下的花木丛中睡着了。被你们的密谋声惊醒,你们要杀死二皇子妃!要给未来的二皇子妃腾出个位置!那时候我被吓傻了,等我偷偷去找二皇子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胡说!” 二皇子猛然甩了甩衣袖,还算有些上位者的尊严,但他此刻的所作所为,都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就连景泰帝都不太想相信。 绿影见状,干脆将当初听来的话学了出来。 “你说‘二皇子妃虽说温婉贤淑,但她出身太低,如今我是父皇的长子,四弟软弱无能,怎堪大任?若想成就大事,总该有一个身份更合适的皇子妃才是。’” “那个幕僚十分谄媚,‘殿下所言甚是,君子得有淑女相配,如今以殿下的身份,京中贵女数不胜数,皇子府自然能找个身份高贵的女主人。不如殿下找个理由休了二皇子妃?就说,就说她五年无子可好?’” “‘蠢货!她五年无子,本皇子也没有其他的孩子,这个理由怎么行?而且她并无过错我却要休妻,旁人茶余饭后会如何说我?’” “‘那,那殿下之意……’” “‘去找王太医,她的孙女儿也是我的妾室,想让自己的孙女儿有个更好的出路,他这个做祖父的,总得出些力。他那家传的黄粱散不错,让他懂点儿事,别让别人发现了!’” 绿影用粗哑的嗓音将自己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她真觉得上天总算没有绝了好人的活路,谁会想到她一个死里逃生之辈,正是当初将他们的密谋听了个一清二楚之人? “陛下!奴婢所说,尽是肺腑之言,不敢稍有蒙骗!奴婢苟延残喘至今,正是想为娘娘喊冤!若有一言虚妄,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这几句话,绿影趁众人不备,一个拔步,就朝着前方冲去!二皇子还以为绿影要刺杀自己,吓得大喊救命,却眼睁睁看着绿影略过自己,朝着前方的柱子狠狠撞去! 她的动作太快,连秦大人都懵了,来之前根本没有这一出啊! “快救人!” 景泰帝豁然起身,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绿影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她直直的撞上御柱,就在反应快的臣子不忍的闭上眼睛之际,一只白皙的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狠狠一扯! 绿影死意已决,就算应九阙及时抓住她的胳膊一拽,也没将其完整无缺的救回来,她一头栽倒在地,撞上大殿的金砖,登时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景泰帝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让人传太医,顺便也将那个胆大包天的王太医也叫了过来。 这下,没谁怀疑这事儿的真实性了。绿影自己烧的破相都要强撑着活下去,更是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作证,二皇子谋害发妻这事儿,在战战兢兢的王太医承认之后,已经板上钉钉。 就算那些想着用自家女儿孙女儿之类的女子谋一个后位的权贵们也对之鄙夷不屑。这人还没发达呢,就想着谋害发妻,他们的女儿孙女儿也是人啊,别最后竭尽全力扶持上去了,觉得你的身份地位不够,干脆一副药弄死你,可就亏大了。他们确实想要个从龙之功,但却不想被卸磨杀驴。 这个二皇子,品行实在太过低劣,不堪大用。有些这些时日与二皇子和宫中莫妃打得火热的人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幸亏二皇子和莫妃打着待价而沽的想法迟迟没能从他们之中选个正妃,以前还觉得可惜,现在是真觉得庆幸! 然而这还没完,看着怔愣的二皇子,秦大人冷哼一声,给与最后一击!反正这个官他也不想着做了,唯一的闺女都死了,要不是憋着一口气要为她申明冤屈,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皇室秘辛又如何?捅破天也不怕! “二皇子!当初我的菀娘与你成亲不过半载,你与莫妃就隐隐责怪她不曾有孕息。菀娘心中凄苦,曾与我和夫人诉说,求我在民间遍求名医诊脉。因为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我也不曾宣扬过。结果,我女儿身体健康,未曾有什么不妥。你猜,你与我女儿成婚五载不曾有子嗣,后院里几十个妾室都不曾有一儿半女的原因,是出在谁身上?” “不,这不可能!” 方才还一言不发跟个死狗一样的二皇子听见这话,却直接蹦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独属于男人的可怜自豪感了吧。成亲数年没有子嗣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肯定是因为女人生不了! “你在胡说!你就是想报复我!我不曾因为此事传过大夫!” 这些年,二皇子一直拒绝因为此事传召大夫,或许,因为他自己心中也隐隐有所猜测,但若是可以将压力与非议加在二皇子妃身上,他凭什么要接过来?为皇子绵延子嗣,是皇子妃的职责不是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赐自尽 “当初,你拒绝因此事传召大夫,甚至十分抗拒。菀娘聪颖,就借着请平安脉的机会请宫外的太医诊治。你与菀娘成亲前一年,一天夜里谎称出外会友,却在醉仙楼与花魁过夜,喝醉之后踉踉跄跄冲出来,掉入了护城河!当时正值寒冬腊月,你为了避嫌没有带侍卫,硬是在水里泡了大半夜才被出来寻找的侍卫捞上来。虽说侥幸活了下来,可自那以后,你就再也不能生育!” 看着二皇子痛不欲生的模样,秦大人心中一阵畅快。或许此时此刻,他对自己一向效忠的陛下也有怨怪。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顽劣不堪,还想着找个淑女来管教他?陛下自己都教不好的孩子,凭什么想着他的女儿能教好? 成亲之前就流连青楼的人,算什么好归宿?!亏得还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简直叫人作呕! “这也就算了,当初查出来之后,菀娘说,你若是对她好,这恶名,她愿意替你背了。可她等来了什么?这五年来,你身边那么多女人都不曾有孕,难道还不曾意识到是因为谁?可你偏偏放任流言,还背后推动,说你二皇子府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一儿半女,是因为皇子妃善妒,不愿旁人在她之前生下嫡长子!呸!就你这样的,能生不能生别人还不知道?” “菀娘不愿意让你名声受辱一直默默隐忍,却等来了凛冽杀机!我却是不怕!我与老妻直到三十五岁才有一女,爱若珍宝。我们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珍宝,你若是不喜欢,还给我们也就是了,凭什么杀了她?!你有什么资格杀人!你有什么资格?!” 大殿之上,秦大人的嘶吼不断回荡。他如今也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头发花白,脸上颓丧,行将就木一般,还要强撑着为自己冤死的女儿鸣冤。朝堂之上的诸位大臣也是人生父母养,自己也有女儿子嗣,看着秦大人这般形状,总觉得心酸不已。 尤其是像秦尚书这等家中也有爱女的,此刻更是走出来助阵。 “陛下,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皇子身为皇嗣,谋杀发妻,实在天理不容,请陛下严惩!” “秦尚书所言甚是!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 向来是墙倒众人推,再加上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叫人恶心,因此大家都没给陛下面子,齐刷刷的跳出来请求严惩二皇子。 再加上,一个注定无嗣的皇子有什么好扶持的?秦大人人证物证俱在,若是私下里知道也就罢了,期间好操作的很,但眼下众目睽睽,那么多人都知道了,还怎么操作?不如赶紧将二皇子赶下台,也好将仅剩的四皇子请上来。 到时候若是让四皇子知晓自己曾经为二皇子说过话交好过,岂不难看? 亲身体会到之前还对自己言笑晏晏的臣子们瞬间倒戈相向,二皇子整个人都懵了。不是,你们就这么放弃我了?我可是二皇子!是父皇如今的长子啊!你们,你们竟敢放弃我?! 用阴狠的视线扫视众臣,二皇子以为有用,殊不知只会让众臣更加反感。如此小肚鸡肠,怎堪大用?今日反正已经得罪他了,若是让他日后翻过身,岂不是会清算他们?当即参的更起劲儿了,不仅各式各样的罪名出现,连莫妃都牵扯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本《女诫》。之前还是本香饽饽,现在却成了罪恶之源。 看着朝臣如此反复,九阙闭了闭眼。她终于知道景泰帝身为开国皇帝为何总有种力不从心之感。这朝堂上的臣子,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一言一行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怪不得总是有人祸。这些臣子中有一半都是前朝遗臣,当初他们可以为了活命投靠新朝,现在就可以为了荣华富贵背后偷偷搞事儿。 前朝末年,那些真正贤德的臣子要么死在抵抗起义军北蛮军队的过程中,要么直接殉国。留下来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偏偏大景建国时间不长,人才不够,还得依托这些臣子。等景泰帝终于从各种繁杂的事物中抽出身来,平民学子向上爬的路——科举,已经被他们牢牢掌控。近些年来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臣子,身后无一不有后台。真正的寒门学子那是一个也没有! 这样的朝堂,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足为怪。 就是可惜了景泰帝,好不容易打了天下,却被偷了家,怪不得总是生气。 总而言之,二皇子是废了。 景泰帝看着下面众臣默默不语的模样,已经可以想象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不过就是个二皇子,不过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皇子而已,反正不还有个老四吗? 再看看老二那副颓丧还不服的模样,景泰帝原本还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想想无辜死去的二皇子妃,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说这句话。二皇子妃何其无辜?她操持家务,甚至连二皇子不能生育这件事都背在自己身上,已经仁至义尽,正因如此,老二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丧尽天良! “传旨,二皇子谋杀发妻,挑拨朝纲,图谋不轨……” 二皇子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觉得父皇应该不会因为二皇子妃的事儿就杀了自己。虽说这些臣子们总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当真同罪,他们这些皇族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暂时剥去自己的皇子身份。没关系,只要能活着,就能东山再起,他才不像大哥那么蠢,自尽?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为什么要死?好好活着不行吗? 只要自己能活着,那个老不死的,一定要让他好看!以往就对自己没什么助力,现在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给自己没脸!他都没嫌弃姓秦的没用只是个五品小官,对方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赐自尽。” 什么?! 二皇子还没来得及发出质问,耳边就响起秦员外郎如释重负的欢畅声音。 “多谢陛下!陛下明察秋毫,乃是我大景之福!”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退朝 不不不,这绝对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父皇,父皇怎么会让自己去死呢?他可是父皇如今的长子!他在朝堂上的呼声一直最高啊!父皇处死自己,难道要让老四那个不中用的上台吗?他那个软弱无能的性子,自己都能欺负几下,能派的上什么用场?! “父皇!父皇饶命啊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只是,只是一时间想差了,不是有意的。儿臣也没想过菀娘她会去的如此突然,儿臣真不是故意的……” 当着众多朝臣的面,二皇子失声痛哭,他甚至还试图爬到那高台之上去抓景泰帝的腿,就像儿时做过的那样。 看着这样的儿子,景泰帝忍耐的闭了闭眼。原以为自己也会生出不舍的心思,但瞧着对方这没出息的模样,景泰帝就莫名感觉累得慌。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希望会是最后一次。 再者,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不成体统,只怕就算还有人想拥立老二,这会儿也丧失兴趣了。果不其然,人群中那几个悄悄抬头的臣子皱了皱眉,同样悄无声息的低下头去。这样的主子,实在不值得他们效忠。还有,像他们这样的人,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闹的如此不堪?实在叫人腻味。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恐怕只有一个是心中狂喜的。那就是一直被当成隐形人的四皇子。四皇子是个小可怜,这是整个大景朝臣有目共睹的。亲娘只是个不得宠的伶人,生下他就死了。因为没有强有力的母家,从小就不受重视。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子,只能勉强饿不死罢了。等亲爹突然当了皇帝,他作为皇子,似乎也没有享受到外人想象的荣华富贵,还是景泰帝无意间发现自己这个小儿子被宫人磋磨,杀了一批又一批,才让他立住。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四皇子的脾性一直软弱的很。就算对那些臣子,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但是,在唯一的二哥也被父皇宣布死刑之后,四皇子心中的野望悄然滋长。或许,或者说,他很有可能当上皇帝?等他真当了皇帝,岂不是再也不会有人欺负自己了?他岂不是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有钱有势的人? 心中激荡,四皇子忍不住偷偷勾起唇角,下一刻,他反应过来,连忙抚平嘴角,悄悄环顾四周,发现众人似乎都没注意自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九阙忍不住为景泰帝叹了口气。就算陛下处死二皇子也没用啊,这仅剩的四皇子,也不是个能压得住气的,这不,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憋不住了。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周围的朝臣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看你这么好拿捏,那不得好好拿捏你一把? 这时候,景泰帝已经念到了莫妃的处置。 “莫妃,蛊惑皇子,私自撰写歪门邪道之书,居心不良,怂恿二皇子杀妻……赐自尽。” 二皇子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九阙连忙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方才虽然伤心但也没有到极致的二皇子此刻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痛苦万分的挣扎纠结。 “陛下!陛下!算我求你了!母妃什么都没做啊!她就是喜欢读书写字,就是写了本书而已,她罪不至死啊!还有皇子妃,那是我害死的,跟母妃无关啊!陛下,您也将她送到皇觉寺清修吧!修一辈子也成啊,只要留她一命!就看崽母妃服侍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二皇子倒是母子情深。 秦员外郎恨恨的看着这一幕,并不觉得感动,反而更恨。那莫妃向来端着一副柔弱善良的假面,但每次见菀娘都要用各种法子欺负她,还有那本狗屁《女诫》,那是给女孩子们看的东西吗?那不是一本想把女孩子们的精神思想尽数杀死的邪书吗? 哈,真是好笑! 真以为自己写了本书就可以万世流芳了?是遗臭万年才是!现在知道母子情深了?二皇子此刻痛彻心扉之际,为何不想想自己和老妻在得知菀娘死讯之际有多么痛苦!老妻现在还卧病在床,若是带不回去二皇子被处置的消息,秦员外郎都担心老妻会坚持不下去。 景泰帝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又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就强硬的让九福带着二皇子下去。让二皇子临死之前跟莫妃见上一面,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许久之后,九福悄悄步入金殿,对着陛下悄悄行礼。 见状,秦老大人像是坚持了许久的人在见到自己此生最想见之人或者事之后,突然被抽掉了大半的精气神,陡然之间老了十岁! 他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对着陛下深深一礼,然后郑重其事的将顶上官帽取下,对着景泰帝三拜九叩之后,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女儿已经没了,如今仇人也已经死去,他余生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了。还是赶紧回去将这好消息告诉老妻吧…… 哦对了,还有绿影,这孩子,他得带回去,这孩子可是受了大罪了…… 景泰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他握紧了龙椅扶手,手背微微发颤,一直小心服侍着的九福见状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担忧,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 “至于李澄园……” 所有人都悄悄抬起了耳朵。 “事发有因,于淮山贪心不足,害人性命,李澄园为女报仇,情有可原。且,于大郎是李澄园亲子,杀之可教……着,李澄园杖责八十,发配边疆,永不得归京!” “于初阳,身为被害者,何罪之有?主动揭发于淮山于大郎真面目,勇气可嘉,特此无罪!” “婢女绿影,忠心可嘉,特赐黄金百两,免其奴籍,赐靖忠乡君!” “陛……” “退朝!” 景泰帝转身甩袖离去,九福公公连忙高声宣布退朝,原本想开口的臣子都闭上了嘴,陛下又痛失一子,如今可不是讲究忠义的时候。此刻惹怒陛下又有什么意思?不要连累大伙才好! 第二百三十章 就算有个女儿也行啊 景泰帝急匆匆带着众人离开,刚拐过拐角,就猛然站住身子,用袖子捂住嘴,发出一串闷咳。九福连忙上前扶住陛下,有条不紊的让身边服侍之人小心翼翼的将陛下扶到后殿,同时一枚药丸放入景泰帝口中,咽下之后片刻,景泰帝的脸色好了许多。 “都退下吧。” 景泰帝挥了挥衣袖,周围服侍之人除了九福,都散了个干干净净。他坐在床上,皇帝所居之所,没有一处不是金碧辉煌尊贵至极,可此刻,环顾四周,景泰帝只觉得一阵荒凉。 “走了,一个个的都走了,就剩下朕一个人……” 九福小心侍奉着陛下,心中也觉得难受。他家陛下一世英名,怎么,怎么几个皇子竟会这般不堪?今儿的事,他都为自家陛下感到无奈。 只是在目光触及景泰帝袖子上的那片暗沉污渍之际,心里忍不住颤了颤,然后将层层叠叠的衣袖轻轻折了折,掩盖住那片血渍。 “陛下哪儿的话,老奴还在呢。老奴一生都陪在陛下身边,若是陛下不嫌弃,日后也会长长久久的陪在您身边。” 景泰帝勉强恢复了些许力气,看看跪在脚边的九福那张恭顺的脸,是啊,他身边好像只有九福,一直不离不弃。 目光触及到九福的头冠,景泰帝突然有些怔愣,伸手挑出那缕华发。 “九福,你有白头发了……” “老奴都快六十了,自然会有白发。” “是啊……” 只要是人,都会老。哪怕年轻时再怎么英勇无双,英雄迟暮之日总会到来。 唉,他也老了。 “他,他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九福知道景泰帝想听什么,为陛下整理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装作无事般开口。 “二殿下,二殿下倒是没说什么,无非就是不想自尽罢了。莫妃娘娘倒是一直哭泣不休……” 至于那些污言秽语,九福没有转述,平白污了自家主子的耳朵。 其实,就算九福不说,景泰帝也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只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舍啊。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再怎么不堪,曾经也是满怀期待过他的降生。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是被自己送走的。 “九福啊,你说说,朕是不是真的杀伐太过,以至上天惩罚?不然,为何朕的几个孩子都是这样的无用?若是,就算是有个出众的公主也好啊。朕不在意男女之分,只要是朕的血脉,朕愿意将她捧上皇位!只要她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朕平定叛乱,勉强让百姓有喘息之机,可朕也老了。这江山社稷,总得有人承担吧?若是临死之前找不到一个出色的接班人,朕哪怕死,都不能瞑目啊……” 听着景泰帝说什么死不死的,九福心里就是一颤又一颤,他只好劝陛下。 “陛下,瞧您说的!您可是天下的大功臣,这大景百姓,哪个不敬爱您的?这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啊……” “天下万民?” 景泰帝眼神微微一颤,心中生出些别的意味,他抬眼往外看去。其实隔着重重宫墙,他根本看不见什么,可偏偏此刻,脑海中传来几句虚无缥缈的声音。 【陛下不会气出事儿吧?唉,陛下也真是够可怜的,但二皇子不中用跟陛下又没什么关系。陛下可是个好皇帝啊!唉,阿弥陀佛,三清道尊在上,无论哪位神佛路过,都请您庇佑陛下能长命百岁。好人就该有好报……话说我现在能去看望看望陛下吗?嘶,好像不太成吧。万一被同僚们误认为我佞上媚主就不好了。陛下长命百岁,陛下长命百岁,陛下长命百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好啦,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嘿,怎么又有不长眼的悄悄瞪我?自己比不上女子,反而还欠欠的,又给自己找不自在?好想一拳把他们都打飞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搞孤立这一套,真丢人!还不如我家远道几个孩子呢……不行,回去之后得给他们带一只醉仙居的烧鸭,嗯,还是五只吧,大家现在都在长身体,胃口好,一只不够吃。就是可惜老皇帝不能尝尝这么好吃的烧鸭了……】 这声音渐行渐远,最后逐渐听不到。景泰帝方才还郁郁寡欢,这会儿脸色反倒好看了许多。 算了算了,虽然有几个不孝子,但好在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实意为朕担忧。这种被人挂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九福。” “哎,陛下,您请吩咐。” “听说醉仙居的烧鸭不错,你去买两只回来,咱们也尝尝。” 虽说对陛下突然之间的转变十分惊讶,但九福巴不得陛下现在有食欲,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奴才这就去!保准把最肥最好吃的带回来!” “去吧。” 随着众臣子出宫,景泰帝将二皇子母子赐自尽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举朝皆惊。不过惊着惊着,大家一琢磨,竟然习惯了。毕竟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赐死儿子了,这死着死着,都习惯了。 哎,就是这二皇子不是近段时间很得陛下喜爱吗?再一听罪名,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还是蓄意谋杀! 这确实不亏啊。 只是怎么说呢,身为皇子,原来也真是与庶民同罪啊。其实在民间,有些男子杀妻,也不会判处死刑,陛下倒是秉公执法啊…… 不过那个二皇子妃死的确实冤屈,还有就是,二皇子真的不能生育?那岂不是不能人道? 嘶…… 不管什么时候,大家对于这种事儿的兴趣都很足,尤其是有关皇家的。底层百姓虽然畏惧皇权,但对于这种皇家逸闻往往有比寻常事情更高的兴趣。 要是换做平常时候,谁敢私底下嘀咕这种事情,这不也是刚好遇到这种事儿了?这可是皇家的笑话…… 而且还是男人的这种事儿,啧啧啧,二皇子以前不是还说女子应该守贞吗?可这要是男人不能人道,也不能叫女人守活寡啊!这可不地道!不过当听说莫妃还有那本《女诫》也被处理了之后,大家又觉得恍然大悟。原来皇帝老爷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莫妃和二皇子搞出来的这一系列事情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立女户 而且这事儿到此还没有结束,景泰帝还做了一件叫人惊掉下巴的事儿。那就是,他做主,让二皇子妃秦菀娘休了二皇子!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女子休夫,还是休的皇子!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第一次听说的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这可真是没想到。当即有臣子想上奏陛下说这于理不合,但想了想陛下这连亲生子都能眼睛不眨一下赐死的狠劲儿,他们跟陛下又无亲无故的,到时候也被赐死就惨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结果景泰帝还真是能搞事儿,下一步就直接颁布了召令,凡大景朝女子,都可以立女户,自己做户主! 这本应该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事儿,结果当大家得知北疆娘子军生变之后,没人吭声了。都知道北关那支娘子军是一等一的可靠,现如今虽然西北有强兵二十万,但其中派系复杂,除了陛下派遣的官员之外,还有诸多前朝时期的兵将。毕竟那时候举国抗蛮,大景新建不过十三年,不可能那么快就将以前的诸多兵将遣散干净。再一个,大景在前朝末年时期又是抗击北蛮南夷,又是内乱,又是天灾人祸的,人死了一大片。那么多兵将,景泰帝也不舍得放弃。 唯有那支由前朝将军应重鸣留下的娘子军最为纯粹,也最为凶煞。说来也奇怪,明明女子生来体力不比男子,还有月信的特殊时期,可那支不断减员的娘子军在草原上硬是比其他军队强得多!据说,北蛮士兵在草原上驰骋往来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看见草原上突兀出现的一抹红!因为那每一抹红,都有可能是娘子军收割他们脑袋的身影! 如今,娘子军因为听说京中巨变,‘人心惶惶’,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陛下下一条改变女子地位的召令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而且,为了安抚边关,陛下决定令人前去巡兵。 其实在陛下下达这条命令的一瞬间,许多人心里就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那个人选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应九阙。毕竟很难再找到一个地位合适身份合适,并且不会招来娘子军反抗情绪的人选了。 说来也奇怪,这应九阙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吧?这才多长时间?人都已经进内阁了,还被封了伯爵,用一句扶摇直上来形容都不为过。如今还要代替陛下去巡视边关,这身份地位还不得再往上提一提? 被人们议论的九阙此刻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她正在悄悄参加一场葬礼。虽说有陛下亲自下令,秦氏菀娘是无辜的。可如今秦老大人已经辞官,秦家又没有其他的子嗣旁支,自然而然的没落下去。都说人走茶凉,秦菀娘的葬礼上来的人极少,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九阙本来想隐藏在人群中悄悄送这位可怜的女子一程,结果没曾想,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藏不住。因为就没人。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必要再隐藏了。整整自己的衣服,带着身后一串儿小萝卜头安静走了进去。 秦老大人和发妻正在灵堂内为自己的女儿烧纸钱,到了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礼仪?他们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安稳富足。听到脚步声,他们有些惊讶的抬头,发现来的人竟是近日风头正盛的应九阙! “下,草民见过镇安伯。” 秦老大人自己踉踉跄跄的还要给九阙行礼,九阙实在是不忍心,连忙扶住这对老夫妇,形容哀切。 “秦老先生不必多礼,我只是来送菀娘姐姐一程。” “镇安伯言重了,菀娘她如今已不是皇子妃……” 秦老先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如今他们已经不是皇亲国戚,菀娘也不是寿终正寝,就算平日里偶有联系的偏远旁支也不愿意前来治丧,更何况是一个以前从未有过交集的应九阙呢? 不得不说,九阙这次前来真的很容易让人怀疑她的用意。她自己也知道,轻轻叹了口气,先给这位可怜的女子上了柱香。 然后才低声对秦老先生和秦老夫人开口。 “虽说我之前从未与菀娘见过,但我也是女子,菀娘所作,仁至义尽,却偏偏所托非人,怎能不令人哀叹?我想,陛下心中也是愧疚的,否则也不会在这当口下令立女户。如今,菀娘可以葬入秦家祖坟,不必与罪人同葬,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秦老先生苦笑一声。 “秦氏族人并不同意将菀娘葬入祖坟。毕竟她没有子嗣……” 而且虽然说的好听,是菀娘休了二皇子,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菀娘死的时候,二皇子可还活着呢。 九阙不明白这有什么难办的,血脉这东西有必要这么注重吗?不被允许葬入秦氏祖坟,自己找块风水俱家的坟地上了难道不好吗?非得跟那么多人抢一块儿地盘儿?不过入乡随俗,她当然不会以自己的想法去强求别人。 “二位如果实在介意,不如挑选一个品行兼优的幼童记在菀娘名下,以子嗣的名义为母亲立坟,如此也可以在家中常年供奉。” 秦老先生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但下一刻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虽然理智在告诉他不行,但情感上却疯狂告诉他,可以。 就是这个幼童的人选,他不想从秦家的旁系中挑选。那些个没良心没良心的白眼狼,以前菀娘做二皇子妃的时候给了他们多少方便利益,人走茶凉,也不至于这么快。若是可以,他宁愿去挑选一个陌生人…… 就在这时候,九阙眼睛一转,看到了安静跪在一边儿烧纸钱的绿影。之前在大殿上虽然见过一面,但那时候事发突然没有仔细看。如今近距离接触了一下,发现这姑娘身形瘦小,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好好一个姑娘,脸被烧毁了,脑袋也撞了一个大疤,这得多疼啊!那该死的二皇子还真是不干人事儿!被老皇帝赐自尽也算是便宜了他!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朕亲临 见秦老夫妇还在商议,九阙干脆走过去蹲下与她一同烧纸钱。这孩子此刻没有当初在大殿之上那一腔孤勇,反而有些怯怯的,显然当初能当着那么多文武大臣的面出来作证,已然耗费了她全部的勇气。 九阙很欣赏这样的人,她对着这孩子笑了笑。 “你叫绿影吧?之前你在大殿上作证的时候我也在场,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真的很厉害。” “哪,哪里,应大人您才是,您才是厉害。之前小姐曾经提起过你,说她很羡慕你这样的女子,能在外面的世界做出自己的一番功绩,不必被困在深宅大院里,真的很厉害……我也想像您一样,可是我太没用了,而且又受了伤……” 说着,这孩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见这孩子并不是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不过之前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终于空闲下来有时间去想了。 九阙拍拍她的肩膀,完全不介意这孩子脸上的伤疤。 “脸上有块疤算得了什么?人只要能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我之前被扔在庄子里的时候也没想过如今能当官儿啊。加油,养好身子,如果你日后有想做的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你也说过秦小姐很想在深宅大院之外做些事情,如今她不在了,你可以替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 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来一支递给这孩子,九阙就喜欢这种有价值分量重的,万一遇到危难时刻,这根金簪子能派上不少用场,而且还能当信物用。 多好。 “我,我……” 绿影本来不敢收。可是他看着应大人温和的笑脸,不知怎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拼命的叫喊。 收下吧,一定要收下! 忐忑的抬头看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爷和夫人面带微笑的看了过来,这才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只分量足足的金簪。 “多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想!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加油!” 这时候九阙才发现秦老夫妇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此刻正面带微笑的瞧着自己和绿影之间的互动,忍不住有些尴尬。 呃,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跳脱的。 秦老先生此刻心中倒是不再犹豫了,他看看跟群小鸟似颤颤巍巍眼巴巴跟在应大人身后的那群小孩子,知道他们都是应大人当初从地下无忧洞解救出来的,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刚好秦大人也在,我们两个老家伙刚刚也商量过了,想代替菀娘收绿影为女。不知道绿营愿不愿意?这年龄上确实有些问题,菀娘也只不过比你大了将近十岁,若是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做我们两个的义女……” 虽说绿影已经被老皇帝放了良籍,但世人的眼光却不是这一张放量文书就能改变的。 不得不说秦老大人提出来的这两条建议对她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九阙暗自点头,她就知道秦老夫妇都是厚道的人,如今就看这孩子怎么选择了。 绿影也知道这是自己人生路上不可能再出现第二次的奇迹。她并没有推脱。她是个孤儿,被卖入二皇子府之前颠沛流离,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只有在小姐的身边,才感到一丝温暖。 这个选择对绿影来说也不是很难,她迅速朝着秦老夫妇跪下,狠狠磕了个响头。 “老爷,夫人!我,我愿意做小姐的孩子!我愿意为小姐摔盆,我想做她的子嗣,只要我活着,小姐就活在我心里!” 秦老夫妇两个老泪纵横,连忙上前去将绿影扶起来,祖孙三个抱头痛哭,虽说他们失去了重要之人,但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带着已逝之人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作为见证者,九阙也乐得见大团圆的结局,还提醒了他们一句。 “如今陛下下令允许立女户,刚好给绿影改户籍的时候,可以给她立女户,日后无论是坐产招夫还是收养子嗣,都很便宜。” 并且,作为第一个支持陛下的人,总会在陛下面前留两分情面。 “是,正是。这都得多谢陛下的恩德……” 此时此刻,秦老夫妇心中对陛下的怨恨终于消散,说到底也不是陛下害了他们的孩子,是那该死的二皇子。而二皇子如今也已经被陛下赐死,逝者已矣,他们该往前看了。 见他们脸上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九阙也松了口气。 在这里待了片刻之后,九阙就告辞了。 只是在他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身影轻轻几个跳跃,来到皇宫,将秦家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景泰帝。景泰帝听了之后沉默许久,竟然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那孩子定然是不想见到自己被秦老夫妇怨恨,这才上赶着去提供解决办法了。 只是笑着笑着,想起如今的局面,景泰帝又笑不出来了。 若是他那几个孩子有这样的真心,他又何必发愁下一任接任者?越想越觉得乏味,景泰帝再一次遗憾,为什么九阙就不是自己的孩子? 看了看桌子上的折子,想想北疆那边儿混乱的局势,景泰帝就觉得头疼。当初国家新立,不好对抗击北蛮有功的诸路兵将下手,景泰帝只是派遣了几个朝廷官员前去协助管理。只是那边的局势实在不好应付,派去的官员一个接一个的死,死到最后,景泰帝都不敢往那边儿派遣官员了。最后只能派了几个有名的好脾气过去,这才勉强没死那么快。 如今,北蛮依旧虎视眈眈,娘子军又不太安稳,只能让九阙前去巡视。其实出于私心来讲,景泰帝不想让那孩子如此奔波劳碌。可,如果没有足够耀眼的功绩,那孩子可不好在朝堂之上立足。如今他还活着,倒是有人给她撑腰,可若是他死了呢?后边儿的继任者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所以给再多的宠爱都不如给那孩子足够自立的本事,这样就算之后自己死了,九阙也能安安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 想了又想,景泰帝还是摊开圣旨,又在上面添了一笔。 应九阙官升四阶,封为正三品巡疆御史,特赐天子宝剑,所到之处,如朕亲临! 第二百三十三章 等你回来封你为公主 收到这张圣旨的时候九阙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是前往边疆抚慰娘子军的最佳人选。之前二皇子弄的那通骚操作实在是叫天下女子都人心惶惶。身为边疆主力的娘子军会心生担忧也是理所应当,毕竟万一她们在前线累死累活拼杀出来一番功绩,结果要拱手让给男子,谁都会不情愿。 现在唯一头疼的是陛下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力,而且又连升四级,外面那些臣子不知又该怎么说嘴了,不过这些都不是九阙需要担心的范畴,她其实对边疆一行也很感兴趣,毕竟那是母亲曾经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既然要去抚慰人心,那九阙就不能空着手去。拿着陛下的圣旨,九阙这些时日往兵部户部跑了无数次,在这两部尚书和官员头痛欲裂的注视下,九阙筹集到了大量的粮草军备以及武器。 要知道这不年不节的,九阙能筹集到这么多东西,还真是多亏了陛下的那道圣旨。当然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户部尚书每次见到九阙,那眼神都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咬下来几块肉。自从他掌管户部以来,就算是陛下,没有正当的理由也很难让户部拨款。偏偏这个应九阙,拿着鸡毛当令箭,而且每次给出的理由还真有那么几丝靠谱,叫他不拨款也不行。只是这么大方的举动真是有愧他铁公鸡的称号,这不?因为有应九阙带头,近些时日周围那些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三番五次往户部送拨款的条子,真当他大方不成?驳回驳回,全部驳回! 而九阙,她在筹集大量的粮草。不管什么时候边疆都不会嫌弃粮草多,这个时候她终于后悔平日里没将心思放在赚钱上。只觉得平日里的银钱够用了,但放到那么多边关将士身上,还是杯水车薪。唉,她要是会种银子,哦不,种金子该有多好。等等,之前好像确实发现了一座金矿,并且上交给了陛下,只是陛下没有发话她也不好动手啊。啧…… 在此期间,九阙特意去看了看李澄园,之前被杖责的时候或许得了陛下的暗中嘱咐,那几十棍并没有要了李澄园的命,虽然看上去血迹斑斑,但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只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自行前往边疆,肯定是活不下来。刚好九阙要去边疆,顺便把她一并带上,如今她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这点小要求没人会反对。是的,就算周围那些同僚嫉妒她嫉妒的要死,明面上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毕竟已经有无数人用血的教训告诉大家应九阙可不是个单纯被陛下宠爱的普通女子,她可是个有真权力的官员,跟大家一样,甚至身居高位,荣封伯爵! 都怪二皇子之前搞的那场乱七八糟的清谈会,让他们的脑子也乱了。唉,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家遗憾自己为什么没能生个这么得用的女孩儿了。 九阙把要带去边疆的东西都收拾好之后,私底下被陛下召见,给了她另外一个任务。 “九阙,你应该知道当初娘子军以三千人重创北蛮上万士兵,那场仗打的叫一个漂亮,是我大景开国十三年来为数不多的翻身仗。至今想起来,朕都感到快慰。只是可惜呀,总有人不想我大景百姓好过。老二对北疆军的军饷粮草下手这事儿不假,但他还没那么大本事贪污那么多粮饷。中间那些少了的粮饷去哪儿了?从最开始的无忧洞到如今的贪污粮饷,朕发现在这背后有人暗中图谋不轨。虽说已经砍下一些爪牙,但幕后主使始终没有露面。之前派去北疆运送粮草的运粮官一连死了三个,那些粮草不翼而飞。如今让你去北疆,朕实在是担心。万一,你……” “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不负所托。” 景泰帝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一旦去做某件事都会力所能及做到最好,这不是他担心的地方,他所担心的是这孩子会不会也遇到危险?毕竟那幕后主使是如此丧心病狂,若是也对这孩子下手……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对自己如此看重,但九阙模模糊糊中明白陛下是个好皇帝。此刻她郑重其事的表示,绝对会照顾好自己。并且隐晦的提出在自己身边有个武艺卓绝之人保护。而那人正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崔逐风崔前辈了。 其实景泰帝知道九阙身边有天下第一高手保护,如果不是这样,他才会下那道召令。而且他也知道崔逐风生性洒脱爱自由,若是以皇帝的名义下令反而会让其反感,因此他并没有提及。 对九阙此次出行,景泰帝已经绞尽脑汁做到了最好,九阙不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此刻也忍不住露出感激之情。事实上她确实很想去母亲奋斗过的地方看一看。不同于那个看了就觉得恶心的父亲,对于这位国家大英雄的母亲,九阙很感兴趣。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微臣还等着回来继续为陛下效力呢。” 景泰帝看着九阙真诚的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舍,明明跟这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九阙都在外边儿做事儿,就算能听到这孩子的心声,也不过寥寥几次罢了。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这孩子从来都是表里如一。 做皇帝的时间久了,景泰帝对身边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他并不知道周围这些嘴上喊着忠君爱国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如同他查到的那幕后黑手竟然在朝堂上一样。 能找到一个完全信任的人实在是太难了,久而久之,景泰帝不由自主就将九阙当成了心理稳定的基石。 “你的封号还是太低了,等你回来,有了成功巡视边疆的功业,朕封你为公主可好?” “啊?” 这个消息对九阙来说还是太震撼了些,她不是才刚被封为郡主吗?这就要被封为公主了? 升的也太快了吧。 只不过还不等她拒绝,景泰帝就斩钉截铁的表示。 “就这样说定了。” 九阙:……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叩谢圣恩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送别 “九阙九阙!九……应郡主!” “郡主就够……啊” 九阙终于回过神来,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淳于霜,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淳于霜有些无奈。平日里走神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押送粮队前往边疆的关键时刻,外面的士兵们还在等着呢。是的,为了确保这次的粮饷能平平安 现在林雅为了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包括现在,依旧处于痛苦之中。 她很想问陆彦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她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她在陈雪的面前,让她亲口说出他们是朋友的这种关系,她还能说什么 但是时间长了,陆彦才意识到,他以为,是之前认识的那个韩冰冰,只是一个表面上做功夫的人。事实上,韩冰冰很有可能没有头脑,既然韩冰冰想要出来玩,那就随她吧。 宫本千叶嗲声嗲气的声音传入老九的耳中,让老九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下,本来脸上猥琐的表情,直接就定格了。宫本千叶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前划过,让老九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韩鹏也并不与他们开玩笑,只留下一句待会儿开会,便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且让手下吩咐下去,马上要开会。 赵构离开刑府后,便直接回府了。原本府邸还有‘郡王府’的牌匾,现已被摘除了,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生气。但是,赵构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直接进入府邸后,又将众人全部喊来。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依旧继续柔声将自己做好的决定说出来,仿佛那人面前,此时正听着他说话。 恰好此时,府门打开,王管家等人听见赵构的呼喊声,急忙赶来打开府门让赵构进来。偏偏那人说的话,被众人全部听了去,纷纷侧目,好的看着那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系统,你刚才实在玩我呢吧,系统!’冷冷的吹过一阵风,步千怀只觉得自己是傻子一般。猛然一剑,血邪贯日出鞘而来。 “讨厌,你怎么老想着她!”杨蜜一把推开李明洋,激动全没了。 你是认为寡人现在信任你了,所以就恃信而骄,对寡人做事指手画脚寡人做事,岂容你来置喙 他知道青鹤仙门有内鬼,他怀疑过十大长老,甚至怀疑过几乎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这苏少羽。 毕竟他们刚才之所以冲杀过去,就是因为看到游人们朝着青石部落的孩童们走去。 一个青白色的身影猛地从冰洞中跃出,啪嗒一声便摔在了冰面上。 大的方针政策还得始皇自己定夺,李念只能根据后世历史为参考,提出一些建议,指出始皇政策中的某些瑕疵,像指出儒家、法家不可治理大秦的原因。 但就算如此,估计要不了多久,青石族人们就得漫山遍野的去搜寻猪鼻鳄的痕迹了。 楚风当即又将手抬了抬,眼睛顺势抬了起来,正好对着林中所在的位置。 手搭在扶手上,脸上尽是享受之色,瞧他那作死的样子,李神符的右手捂着咚咚的心口,哎呀,有点针扎似的疼,喘气都费劲了。 “白起大哥,白起大爷,你就当我刚才放屁了好不好,能不能放了我们了。”我堆满笑容的说到。 “三步走。”陆宁的眸子变得深邃,这一刻,他不再分为主身,分身,而是融合为一,便是陆寒的灵魂也被打碎融入为一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谷 九阙带领众人一路快速前行,官道两旁其实有看热闹的百姓,毕竟他们这段时间筹措粮草,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所有人。本来九阙是不在意的,但是她敏锐的发觉路边有几个人盯着淳于霜乘坐的马看了许久甚至高声叫喊想要吸引好友的注意力。 行军途中怎能任由旁人大声喧哗九阙和淳于霜都不必开口,路过的士兵一人一个眼 如果他们二人身边有人观战的话,一定会被那一道道空间裂缝给吓傻眼了。那种级别的空间裂缝,就算是圣境强者被卷进去恐怕也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尸骨无存。 当年就已经宣布死亡的人没死也就算了,现在还带着前男友的孩子回来了,然后呢,然后呢,利用孩子将他将他抢走吗 方诺兰患的怪病,显然是指望不上方子龙,难怪方谷龙会满脸惆怅。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我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星空了。 也就是说整整六十颗劫雷被直接拦下,或者是在半空之中能量消耗殆尽。 “没问题。”叶枫点点头应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嗨!卸掉一条腿,把他放回去!让他记住了,这个仇,是他们自己人不给钱闹得!有仇,那就找他们自己人去算呗!”仇彪轻轻的回答着。 男人点头,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这样的她,一直都是那个值得他深爱的蓝娴舒。 “等级不足是你的等级不足,还是我的等级不足”王赢问道。 叶枫明白董老板的意思,这块翡翠对于其他的珠宝行来说或许已经是相当珍贵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如果有人给出不错的价格,卖了倒也没有问题。 林雪瑶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她也不想把情绪带到这饭桌上来,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现在也已经尽量的在控制。 海峰此时也是露出了一个后悔万分的表情,然后回忆起了当初培育星露的过程。 “莫离,你受伤了!”乔灵儿看到莫离的手臂正在不停的往外留着血,有些焦急的开口道,但又碍于猛火兽并不听自己的话,并不能赶过来察看莫离的伤势。 云稹知道来人是谁!一时间皱眉蹙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立在原地。 魔魂刀雁过不留影,等冯子章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回身再看,魔云刀已经消失了,却好似做了一场恶梦一般。 叶狸继续寻找白莲尊者的破绽,在她提到狐祖的时候,白莲尊者明显的有了一个抬头的动作。 枪声连续响起,又有人受不住幻象的压迫,开枪对着虚空胡乱射击。 至于说科技宇宙这边,在帝霆出手对付道仙之际,全面掌控全局的则是金使者,他一心二用,一方面掌握他自己带领的那二十万大军,另一方面则是指挥着科技宇宙所有的大军。 弗朗西斯卡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自信。仿佛大明真得不堪一击,之所以不灭大明,不过是为了维持贸易,消灭大明之中,欧洲的货物无从收集。而不是灭不了大明。 照顾孩子是件很废心神的事,他不但要工作,还要管这些事情,怎么会不累呢。 两个武宗九重的守卫,丝毫看不起宫内的护卫,说明他们背后的势力非常大。 “我吃不惯这种味淡的泡饭,又有点累。除非你柳青喂我!怎么样”我向柳青撒娇般张开了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还有下手的机会吗? 大家伙儿这么关心自己,九阙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非常自觉的钻了回去,同时悄悄握住了马车里准备好的武器。 这支运粮队是景泰帝精心挑选出来的,战斗力自然不容小觑。此刻,似乎是意识到危险就在附近,所有人在第一时间保持了安静,手都摸向了近在咫尺的武器。 一时间,上万人的军队竟然做到了万籁俱寂,这可 苏慕音这才疑惑的看向夏星的手机屏幕,说实话,她经常上头条,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好吗 再加上六道仙人、大筒木辉夜,什么求道玉、阴阳遁术随便砸。。 所以李卫东是投资者,是有限合伙人,但在很多时候又充当着公司的管理者,很多事情都会过问,会不时的发出一些指令。 这样以后他们也好吹牛……知道那一年的开拓者队吧对对对,就是那只差一点破了公牛队72胜10负历史最佳战绩的球队,他们就差了那么一两场,知道是谁让他们多输了一场比赛吗 不过一头“疑似外婆”的陌生虎失踪,对孟焦来说无足轻重,它需要的是有价值的气味儿还有标志性树木。 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路怀秋突然来的这么一手,李御凤大吃了一惊。 然而就在这一阵迟缓当中,这支西洋煞魂军团已经遭到了连绵不断的射击。 走在县城东西走向的大街-庆寿街上,岑国璋回想着刚才这半个时辰的酒席交锋,觉得自己演得还算合格,只是还需要继续努力。如果能够达到游刃有余、收放自如的地步,才算是有所长进。 踩在其上又松又软,空落落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塌陷处,有种即将陷进土中的错觉。 有药灵童子二苟看家护院,灵笙也在外面修行,王升倒也不担心自己道躯会不会被人非礼。 担子落在他和韩强肩上,他刚睡下去没多久就被吵醒,也没在意,接着睡。 叶枫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汉,两人一声不哼,相隔着三丈远就这样对视着。隐约间,大汉的眼中忽然显现出了一副副浩大的图画,千军万马在大地,天空之中鏖战着,铁血的旗帜飘扬不倒。 前面领路的是安德莱斯,他高大强健的背影被深色斗篷遮挡,背在后背的玄色大剑隐隐透着寒气。 洛菁雅下楼后,就招呼着前来的宾客。这样的事情,洛菁雅长大后做了不少次,也已经非常习惯了。 她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出来透气了,出来走走压抑的心情也渐渐得到缓解,好似一瞬间轻松了很多,身上很多烦恼都被吹走。 后荒古时代,天地大变,一切都是那么的艰难,尤其是在青帝大道未消的情况下,他都能走到那一步,险些破除万古禁锢,改写历史,抒写神迹,真正成道。 后座上,薄晏九无视了一旁车内的摄影师,坦然地握着洛娇的手。 “不够,这里还是不够!”一声咆哮,叶枫一拳轰开了两尊陨石,冲了出来。他随意一个呼吸,神海中就涌出大量神念,补充了神魂的消耗。 外面下着那么大雨,时间又这么晚了,任若漓一通电话就能将他给叫走。 星蓝巨魔古怪的看向李天辰,既没有追杀血狼之祖,也没有对李天辰出手。 而郑宰镐何许人也在汉国武道足可排进前五的当世强者,有郑宰镐保护,谁还敢袭杀宋伊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霹雳弹 那手下本来还想再劝,但是看了看老大几近癫狂的脸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劝阻,毕竟眼看着他们这边儿节节败退,总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己这边儿人都被打死吧? 随着一声令下,有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漆黑的大瓦罐走了过来,瞧那模样不像是在搬秘密武器,反倒像是在抱什么毒蛇猛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能不害怕吗?就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东西,这段时间不知道害死了他们多少兄弟,吓人的很。 “找个腿脚利索的,给我看准了再扔!” “可是老大,咱们分不清楚哪个里面的是真应九阙,万一找错马车怎么办?这该死的运粮队硬是找了二十多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要是弄错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 “你别管这些,只管照着最中间的位置丢过去,这东西的威力那么大,就算不把真的应九阙炸死,也会引起骚乱,而且,看看那边儿人那么多,炸死了咱们也不亏!赶紧的,快去!别浪费时间。” 就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的兄弟又被杀死了好多个,这可是他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养出来的兵,要是今儿在这儿折损了,主子不把他扒皮抽筋才怪。 “是!” 当即就有三个腿脚伶俐的反兵冲了出来,他们怀里牢牢抱着那个漆黑的瓦罐。也不知道是急于将手中的东西脱手,还是真心实意想要应九阙的命,总而言之,那叫一个悍不畏死,前面为他们开路的人,也是拼着自己受伤甚至死掉,也要让抱着瓦罐的人冲过去。 魏渊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状况,干脆反手拔出背在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十分精准的射中第一个瓦罐。 “砰!” 在那个瓦罐被射中的一瞬间,以那个反兵为中心,周围炸起了亮眼的火花和血花。有残肢断臂被抛上天空,然后重重散落在地,因为双方过于集中,不少人身上都被波及到了,淋了不少血。 这一声实在是石破天惊,将正在缠斗的双方都惊的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十分惊恐。这是个什么状况?听声音怎么那么像之前无忧洞时出现过的霹雳火?只是这东西不是被陛下严格把控,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边疆? 魏渊心中更是震怒,这是京城那边儿出了内鬼!更何况作为少数的知情人之一,这霹雳火可是九阙造出来的东西,没想到她弄出来的东西如今还要用到她身上,真是叫人恶心! 这群该死的反贼! 趁着那些人没反应过来,魏渊瞄准了第二个瓦罐。那抱着瓦罐的反贼在利箭朝自己射过来的一刹那反应过来想要侧身去挡住,然而魏渊的箭术十分不错,那支箭穿过他的身体,硬生生钻出个箭头,戳中那个大瓦罐。 为了确保霹雳火的效果最佳,这瓦罐当然不能用最结实的那种。而且这些人对火药的了解不太深,这东西特别不稳定,尤其是在经受这样大的冲击力时,更是直接炸开了! 这第二声响直接将那些本来犹犹豫豫的反贼吓得抱头就跑,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反贼也不在战场上僵持,接二连三的往回跑。任凭站在山林中的反贼首领撕心裂肺的吼叫,也吼不住那些临阵脱逃的属下。 至于那第三个抱着大瓦罐的,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被箭射中,干脆直接把手里抱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放,扭头就跑。 他这个反应很是明智,至少让他暂时留得到一条性命。 此刻站在山林中的反贼首领那叫一个气愤,他干脆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冲过去一下劈中第一个跑过来的属下脖颈。那属下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没气了。 “往后退者,斩!” 他这么一副杀气腾腾,身上还沾着血迹的模样,确实吓住了第一批往回跑的反贼。只不过他们反应了一会儿,干脆朝着山谷那头儿的方向跑去。不得不说,蝼蚁尚且偷生,此刻能留一条性命,谁管往哪儿跑?于是更多的人顺着山谷的方向跑去。 魏渊有心想冲上去把那些反贼留下,但还留在场中的人依旧在与运粮队缠斗。他的第一要务就是互助身后的应九阙,于是强行忍下了。 就在越来越多的人逃走,局势渐渐不可控之际,九阙猛然动了动耳朵,朝着前方看去,虽然隔着一层马车,但九阙能敏锐的感知到从山谷那头传来的阵阵奔雷声。 这是有千军万马一起奔过来时才有的架势。这是援军还是敌军? 下一刻九阙就放松了,因为她感觉到山谷前方传来的阵阵厮杀声,既然能与逃过去的反贼打起来,显然是援军。 果然,不出片刻,前方就有骑着骏马的红色身影若隐若现。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出来,这正是边疆赫赫有名的娘子军! 果然,这支娘子军是放心不下应重鸣将军唯一的后人,来接人了? 这批反贼本来就被先前那两枚霹雳弹吓的魂不守舍,这会儿再加上前后夹击,那简直是无路可逃。战场上打仗最忌军心混乱,此刻,那批反贼一害怕,心中那股劲儿顿时松懈,更是抱头鼠窜了。魏渊带领着手下那批装备精良的运粮队,在战场上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很快就与赫赫有名的娘子军会合。 在这种满是厮杀痕迹的情况下,魏渊依旧稳住心神,朝着对方恭敬行礼。 “我是魏渊,敢问这位将军是?” 为首的是个身形高大的女子,魏渊已经是男人堆里身形高大的那一类,没想到还有比他更高大的。为首的女将军身高九尺,手上拎着两只紫金大铁锤,锤子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身穿一套褚色铠甲,身后的披风还在往下淌血。 这会儿听到声音,女将军漫不经心的朝他看了一眼,视线朝着身后那些马车看去。 应将军的女儿就在那些马车里吗?虽然有些失望应将军的女儿不如她一般英勇善战,但毕竟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小姐,能克服恐惧到边疆一游,已经不得了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好 “久仰久仰,我是林重山,暂代娘子军统领一职。敢问魏小郎君,我家将军的女儿身在何处?” 魏渊:…… 他怎么就成小郎君了?唉,不过他也听说过林重山的威名,确实比自己大几岁,官职也比自己高,说这一句也没差。 只能有些郁闷的往后一指。 “应伯爵就在身后的马车中。您放心,下官一直谨记职责,将她保护的很好。应伯爵也一直挂念着娘子军,来的途中也总说想早点见到你们。” “那我就先去看看她。魏小郎君,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话,林重山也不耽搁,直接纵马冲了过去,她身后那批凶悍异常的娘子军也顾不了许多,带着兴冲冲的表情一起冲了过去,中途还顺带宰了几个试图装死的反贼。 从京城来的运粮队看着娘子军这般彪悍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不过在战栗的同时又升起前所未有的战意。这就是边疆千锤百炼的百战之诗吗?他们距离这样强悍的军队还是有很大差距,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请教请教,看人家是到底是怎么训练的。若是别人他们可能还不好开口,不过这娘子军对应伯爵的态度这般好,而应伯爵在此次运粮途中的表现也让大家心服口服,原以为是个经不起风浪的大家小姐,毕竟先前有九阙与景泰帝之间的那些风言风语在,可没想到人家竟真不愧名将之后,那叫一个吃苦耐劳。 最重要的是,跟着这位应伯爵有肉吃啊。 这次运粮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没想到在这途中,应伯爵准备的那叫一个妥当,每日三餐必有两顿干的,时不时的还能吃上肉。虽说他们之前在京城,也是俗称的少爷兵。可这次被挑选出来的大多都出自平民百姓之家,只是个人能力实在出众,才被景泰帝挑了出来。之前在军营中他们哪儿能轮得上吃肉啊?每天能吃饱就不错了。 运粮队的兵都对九阙的伙食这般肯定,就更别说边疆这批常年忍饥挨饿的兵了。娘子军众人本来确实是想先看看应将军唯一的后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在路过那儿装的满满当当,把地上都压出来沉重痕迹的凉车时,绝大多数人都忍不住舔了舔嘴。上回吃饱是什么时候来着?也不知道朝廷那群老爷少爷们是做什么吃的,他们还在边关打仗呢,这就连饭都吃不饱了。而且今年的粮饷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发下来,士兵们都已经有情绪了。 这会儿看着那沉甸甸的粮车,大伙儿虽然明面上不敢有异动,但暗地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将军,我好像闻到肉干儿的味道了!” 紧跟在林重山身后的一位女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双眼睛亮的出奇,鹰隼一般朝着其中几辆车看去。怎么这次朝廷竟然做人了,还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肉?! 林重山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也狠狠吸了口口水,只是小声斥责身后那些已经控制不住的属下们。 “别给应将军丢脸,都给我注意着点儿,把你们的气势拿出来,昂首挺胸,抬头!也让应伯爵看看咱们娘子军没丢她娘的脸。” “是!” 于是那些本来就神勇彪悍的娘子军看起来更是精气神十足,九阙都忍不住看呆了。 是的,早就在娘子军赶过来时,九阙就已经掀开车帘朝那边看了过去。不得不说,这支娘子军当真是完美满足了九阙心中的设想,神勇,彪悍。瞧瞧为首那位女将军,刚刚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那么大的紫金铁锤,随手一挥,直接将一个冲上来的反贼脑袋砸的稀碎! 这才是女中豪杰呢! 没等她们到跟前,九阙就哗一下站起来打开了车门,站在车辕上遥遥相望。 原本还能保住自己神武形象的娘子军在看到九阙的一刹那彻底破功,一边嘴里胡乱喊叫,一边冲了过来。 天啊,也没人说应将军的女儿和她长得这么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应将军小了些,瘦了些…… 天可怜见的,肯定是将军那遭瘟的丈夫没好好对待她们家小将军。瞧瞧这瘦的,可得多吃点儿。 “小将军,我们来了!” “小将军,您没受惊吧?瞧瞧你这瘦的,来的路上风餐露宿的,是不是没吃好?” “哎呦,坏了!我忘了把我那块儿肉干儿带过来,也好给小将军补补身子。” “我带了一罐马奶,也不知道小将军喝不喝得惯……” 在冲到九阙面前时,林重山勒住缰绳盯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老天保佑,应将军的女儿活的好好的,而且和她长得这么像,小小年纪就已经杀出重围,站到女子们不敢想象的高处。如今竟然已经是伯爵了,身上有个郡主的封号,还是巡疆御史,听说还是个小阁老呢!这么多的官职荣誉,可比她们这些大老粗强多了。 “小将军,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林重山,以前是你母亲手下一员小将。你,你这一路走来累不累?刚刚没有受到惊吓吧?都怪我们来的太晚,没能早点儿把这批反贼抓住,那样就不会吓到你了……” 林重山看一看这和应将军像了个八成却隐隐约约带了一丝文气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像是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的瑰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盯着应九阙看。 九阙觉得她们的眼神烫烫的,是那种怀揣着十成关怀的热烈眼神,这眼神实在太过舒服,叫她都忍不住眼圈儿一红。 事先预想过可能会有的责难和不愉快全都没有发生。她在距离边疆将近两百里的地方,就感受到了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她由衷的爱戴和关怀。九阙并不会觉得她们透过自己看那个已经离去十三年的人影有什么不好,她反而更加感动了。原来这里的人们,也一直在怀念当初那个英勇无双为国为民的应将军啊…… 真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下马威 来之前九阙确实想到了来之后可能会得到的待遇,甚至也想过十三年过去,人走茶凉,或许这里的人早已经忘记当初那个金戈铁马的女将军。可事实上,她得到了世上最好的东西,以至于气氛一时间变得温情脉脉。 被诸位长辈用爱怜的眼神盯着看了许久,九阙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好像整个身子都沉浸在温泉里似的,十分惬意舒服。 这时候,魏渊走上前来,询问那些尸体要怎么办。林重山本来想开口,但顿了顿,先看向九阙。九阙看了一眼前方堆积成山的尸骨,还有被鲜血浸湿的土地,又打量了一下此处的地理环境。 “叛军的尸体就地掩埋,我方将士的尸骨埋在前方山坡上,立下烈士碑,统计姓名,到时候刻在石碑上,使其千年不朽。到时候把这些牺牲将士们的名字上报,请陛下赏赐,将抚恤金完完整整的给他们的家人。” 林重山等人眼神都变了,烈士碑?那是什么东西?虽说还没亲眼见到,但此刻只需要想想,就觉得万分激动怎么办?那种千百年不腐不朽的东西,还要将牺牲原因和姓名籍贯记下来,换句话说,他们岂不是要流芳百年了? 这种吸引力,对文臣武将都是一样的。 林重山当即就 至于这里,开春之后种成果树吧,这里土壤肥沃,十年之后,收成肯定很好。” “……” 魏渊震惊的看着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问题的应九阙。不是,种果树?那种出来的果子岂不是还要吃? 看着他那震惊的表情,九阙忍不住笑了。 “那又怎么了?人活着,不都踩在尸骨之上?再者说边疆苦寒,若是能让边疆将士们多吃上一口好的,我情愿在这里种满果树。只是可惜这里距离边疆太远,不然种粮食也好。” “哈哈哈,说的好!咱们这些人活着,不都踩在无数人的尸体之上?种!在这一片儿都种满果树,我就等着吃果子了。” 大家都笑了。将这里的尸体处理完之后,众人对着那写满名字的烈士碑庄重行了一礼。 青山有幸埋忠骨,绿水何须唱赞歌? 无论何时何地,众人都会对此地报以最崇高的敬意。 片刻的沉寂过后,还是林重山将军先开口。 “好了,咱们回去吧。” 林重山笑眯眯的瞧着这位都有些害羞的小将军,制止住已经闹开锅的同僚们。周围那些士兵已经打扫好战场,虽说已经将那些反贼们都打败,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后手,还是先离开这里,回到北疆军营地最安全。 九阙自然没有意见,有了娘子军帮忙,运粮队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好一切,迅速出发,将那一片狼藉的山谷留在身后。 在九阙一行人离开一个时辰之后,有行色匆匆的人赶到现场,看到路边掩埋尸体的痕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尤其是当他们发现派过来的人全军覆没之后,更是忍不住连连叹气。这消息要是传回去,保不准自己也得受牵连。怎么派出来的人都这么没用?那么多人竟然都没留下一个应九阙吗? 不行,还是得赶紧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主子。 而九阙此刻已经跟随大部队溜溜达达的继续前行,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北疆军的驻扎地。 还没到跟前呢,九阙就已经看到营地里那漫天遍野的火光。而且营地之前有密密麻麻的人站着,似乎正是在等自己。 林重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忍不住挑了挑眉,她就知道这群瘪犊子没憋好屁。之前来接小将军的时候就跟她们争来抢去,现在还知道在营地前摆出一副忠贞的模样。如果不是大伙儿相处时间太长,知道彼此是个什么模样,还真以为他们是正人君子了。 这时候营地前等待的众人看到九阙等人,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尤其是目光看到那装的满满当当的粮车之际,脸上的笑容更是控制不住的变大,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去了。 真好,不愧是应将军的女儿,瞧瞧这回来带了多少东西,兄弟们这几个月饿的面黄肌瘦,早就想吃顿饱饭了! 于是九阙得到了整个北疆军的热烈欢迎。你别问他们是因为什么才这般激动,总而言之,这对九阙来说是个好的开始。 九阙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见大家眼巴巴的模样,尤其是看到那些即使天黑夜冷,依旧坚守自己岗位,只是手脚饿的细瘦的士兵,更是忍不住感叹。 这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她能过上如今的生活,离不开这些普通士兵的坚守。干脆将那几车肉干上盖着的油布掀开,大方的对大家表示。 “这是我给大伙儿带来解馋的肉干儿。当然没有新鲜肉食吃着爽快,不过聊胜于无吧,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大家哪里会嫌弃他们,简直快要高兴死了,对他们来说这跟过年也没区别了,毕竟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肉,再者说他们怎么可能会嫌弃肉干儿呢?这玩意儿,以前就算在自己家里也很少吃到。尤其是那些底层士兵,他们大多都出自贫寒之家,要不然也不会来当兵。这会儿看到那满满当当的几大车肉干儿,眼睛忍不住跟着转来转去。 好多肉啊,想吃。 倒是那些前来迎接九阙的统领们,这会儿彼此对视一眼,有些纠结。这个…… 能出来迎接的自然对九阙观感很好,尤其是对方不仅亲自赶到营地,甚至还带来了这么多丰厚的物资,对九阙的好感简直快要爆表,但问题就出在这个营地里的派系太过复杂,他们自然是十分欢迎应九阙的到来,但不代表那些没来的统领心里也这样想。尤其是如今北疆军里官职最高的人,当年跟应将军之间还有一场是非恩怨…… 敏锐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九阙疑惑抬头。下一刻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连忙开口道歉。 “抱歉,我也是第一次来军营,我是不是应该先见一见军营里的最高统帅尉迟将军?加餐好像也需要得到他的允许?” 见众人悄悄点头,九阙松了口气,然后在人群中不断来回看,试图从中找到那位尉迟将军,但很明显,他没来。 九阙若有所思。 这是下马威吗? 第二百四十章 听的流口水 “尉迟将军不在这里吗?” “呃,尉迟将军如今正在巡视军营,不太方便过来……” 众位将军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看着应九阙的表情,毕竟这位可是陛下直接派过来的,在场官位最高之人。若是她在这里过的不顺心不如意,给陛下去一封信诉诉苦,他们岂不是又要受到申饬?其实这些年时不时的受到申饬,他们都快习惯了,只是总不能再连累自己麾下的兄弟们吧?大伙儿不过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可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们这些做将军的,实在是愧对自己的下属。 不过九阙在来之前早有预料,毕竟自己又不是银子,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她。更何况这世上还真有人视金钱如粪土呢。 “没关系,我先去找尉迟将军商量一下,诸位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毕竟在名义上九阙可是整个北疆官位最高的存在,她想去找尉迟将军商量事情,总不会有人拦着。 只是,在她走之后,大家伙盯着那几大车的肉干儿,那叫一个垂涎欲滴。你说说今晚闹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大伙儿饿了那么长时间,当然想吃点儿荤腥,可是关键时刻尉迟将军到底哪儿去了?早就有机灵的去找,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尉迟将军啊。 这时候就有机灵的去跟运粮队套近乎,尤其是看着他们身上那坚硬的盔甲,手中寒光凛凛的武器,那叫一个口水直流,这么多年没去过京城,京城里的那些少爷兵装备都已经如此精良了吗?他们在边疆吃风喝沙这么多年,还跟那些个草原蛮人打的你死我活,手里的兵器都卷刃缺口了,也没见兵部工部派派人送来这么好的装备。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有些出身比较高的将领觉得不对劲,就算是京城里的少爷兵,也不可能这么多人都配备如此好的武器。更何况,瞧瞧这些运粮队的新兵蛋子,手脚粗粝,皮子也糙,身上也不像京城那群少爷们有居高临下的傲气,这明显就是平民百姓出身的普通士兵啊。 “兄弟,问你个事儿,你们这身装备是以前就有吗?” 这都已经到人家的地盘上了,运粮队也不能一直保持高冷的态度,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少爷,对守卫边疆的士兵本来就十分敬佩。这会儿听到问话,忍不住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不是,我们来边疆之前哪儿能用得上这么好的装备?这些都是应大人给我们弄来的。应大人心思灵巧,跟工部的各位大人们关系很好,还帮他们改进了不少武器。瞧我们的刀剑是不是比平常的锋利许多?那是因为用了应大人给的特殊锻造法。还有这衣裳,那是应大人自掏腰包给我们买的新装。又结实又厚实,晚上不盖被子也不会觉得冷!还有……” 大家伙儿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听到这里有不少人心里发酸,他们在这儿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呀。 谁曾想,说话那人下一刻就指着身后那满满当当的物资车,面露羡慕。 “兄弟,我还羡慕你们呢,知道应大人这回带了啥吗?是棉衣!是厚实的不得了的棉衣!都是给大家伙儿带的!听说咱们这边儿冬天来的早,而且特别冷,应大人特意给大伙儿带了许多件棉衣,还从太医院薅来了许多治冻疮的药。对了,说到这儿,看到后面那些穿白衣裳的人没?那是应大人特意从太医院带过来的医者,为首那个可是正经的太医,是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谢太医。医术高明的不得了,咱们这一路上能平安无事的赶到这儿,都是多亏了谢太医和他手下那群大夫们。还有啊……” 众人都快听傻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这么富过。这些都是应将军的女儿带来的? 不是,听说京城朝廷里那些官儿那叫一个眼高手低,对他们这群在战场上拼杀的军汉根本不放在眼里。平日里不克扣他们的军饷就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应大人心里记挂着他们,怎么能从京城各部薅来这么多好用的东西?她要了,人家就愿意给? “哎呀,你怎么能不信呢?你不知道应大人是咱们大景如今官位最高的女官吗?而且她还帮着陛下做了好几件大事儿。这么说吧,你们前段时间是不是断盐了?后来紧急送过来的那些盐都是应大人用研究出的新法子做出来的。你都不知道,单这件事儿,全国各地多少人都悄悄立了她的生祠,心里暗暗感谢她呢!” “哦哦,这个我知道。托这位大人的福,我们军中现在不用醋布了。” “我见过那些送过来的盐,又白又细。要不是偷偷尝过,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东西竟然是盐,看起来跟雪似的!” “好啊你,你竟敢偷偷吃盐?!” “哎呀别打岔!别打扰我听,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还有应大人之前做出来一样东西,叫霹雳弹。把京城无忧洞那群拐卖妇女儿童的贼人炸了个翻天覆地,那叫一个畅快!大家伙儿都私底下悄悄叫她雷霆真君呢!你说说,一样新式盐,还有这威力巨大无比的火器,户部工部哪儿能不供着咱们应大人?再加上陛下对应大人信任有加,不到一年时间,连连高升。这次来送军饷,我们可是经历了好一番努力才被选出来,大家都抢破头想过来呢!” “……” 北疆军的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自己跟听天书似的。不是,这位应大人竟然这么厉害吗?而且重要的是,这位应大人不仅厉害,而且心系他们北疆军。听听这带过来的物资他们都觉得欢欣鼓舞,恨不得现在就把尉迟将军拉过来,盯着他把这些马车都打开,叫他们瞧瞧里边儿到底堆着什么好东西!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左右扭头看。应大人出去那么久了,还没找到尉迟将军吗?尉迟将军到底藏哪儿去了?真是的!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人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外甥女儿 尉迟将军去哪儿了呢? 这会儿备受瞩目的尉迟将军正悄悄藏在自己营帐的里间,窝在床上呢! 真是的,他明明只是在想该如何对待应将军的女儿,只是想的时间长了点儿,怎么就那么多人来找自己?那些家伙叫一个不讲究,直接冲进来就四处翻找,吓得,不是,气得他赶紧藏起来,好在他们没想过这个时候自己会躲在床上,找一圈儿发现没人之后就急匆匆怒吼吼的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应大人带来了很多粮饷,要是找不到他,大家伙儿今晚上就吃不到肉了。 等等,吃肉? 尉迟将军一向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将士们很长时间没吃过肉,难道他就吃过?当下嘴里忍不住分泌口水,只是眼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出去时机,只能僵着身子等。 谁知道这大伙儿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咋,来来回回的,都进来不知道多少次了,把他营帐的门帘子都给掀破了!简直叫人头疼!这门帘也很贵的好吗?弄破了还得去找军需官要,不知道军需官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这弄得,尉迟将军都不想着藏这回事儿了,准备悄悄起身,结果就在这时候,听见了清浅的脚步声,以及一句轻飘飘的笑语。 “将军,应大人等候已久,您怎么还学起新嫁娘了?丑媳妇还得见公婆,更何况将军神勇盖世,何必如此羞怯?” 听见这个声音,尉迟将军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干脆掀开被子,头发都被汗湿了,气呼呼的。 “你说谁新嫁娘呢?我用得着羞怯吗?我那是想着该如何出现才不会叫那姓应的小姑娘吓到。不就是从京城来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吗?到了咱们边疆,是不是被吓呆了?听说来的时候还遇上伏兵了?没被吓哭吧?哼,我堂堂大将军,还会怕她?简直笑话!” 进来之人穿着淡青色长袍,略显瘦弱,带着满身文气,不像个士兵,倒像个书生。 这会儿笑眯眯的看着尉迟将军那张年近四十都不显老的娃娃脸,递过去一张帕子让他擦擦脸上的汗。 “是是是,将军说的都对,只不过,应大人千里迢迢带着那么多物资过来,咱们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难堪吧?人家眼巴巴等着你能同意给将士们加餐呢。” “嗯……” 尉迟将军搓了搓下巴,半晌,才十分稳重的点点头。 “文赫说的很对,那行,咱们这就出去吧。” 他也好看看应将军的女儿到底长得什么样子。要是长得像那个软脚虾上门女婿…… 哼,就吓哭她! 听到这里,崔文赫笑盈盈的跟着尉迟将军一起出去,刚好,一出门就遇见了乱糟糟找他们的士兵,那叫一个激动非常。 “将军!你终于出现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长时间?赶紧的吧,我都快馋死了!那可是肉啊,我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 “对啊将军!你到底咋想的,赶紧走吧,待会儿天晚了,就更吃不成了!” 虽然大伙儿很疑惑尉迟将军刚刚去了哪里,但既然人已经找到了,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吃肉的脚步?!没有谁! 大家一起冲出去,轻而易举找到了被人群包裹着的应九阙,然后笑眯眯的表示,尉迟将军十分赞同支持,所以咱能不能现在就开始吃肉? 那位大名鼎鼎的尉迟将军看见应九阙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这是,这就是应将军的女儿?长得真的和她好像…… 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别扭早就不见了。 尉迟将军哈哈大笑,凑过去眉眼弯弯的看着应九阙。 “大侄女儿,走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哎呦,听说你还遇见伏击了?没受伤吧?这群毛贼!侄女儿放心,等明日我就召集大军,将方圆几百里重新梳理一遍,保准侄女儿你以后出行都顺顺利利的。这是给叔叔带什么东西了?肉?粮食?还有棉袍?哎呦,你可真贴心啊!咱们北疆军都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丰厚的物资了。这都是靠的你的面子啊!来来来,先去我营帐里歇歇,这些就交给小兔崽子们吧,他们年轻力壮的,正是能干的时候,咱们去叙叙旧……” 九阙刚看清这位早有耳闻的尉迟将军那张俊俏的娃娃脸,还没来得及震惊,就被拉走了。 身后的淳于霜几个显然也很震惊,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将运粮队统领千户啥的留下来几个让他们交接,自己也跟在后面找九阙去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九阙万一被外人欺负了怎么办?他们可是得跟着,好好瞧瞧这位出乎意料的尉迟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你说他不尽人情吧,可是这一出现热情的叫人难以招架,可你要说他胸怀宽大吧,他们一行人在营地门口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出来,还是自己人把他给找出来的。 总而言之,复杂的很。 他们在心里揣测的时候,人已经一路穿过满是欢欣雀跃气氛的营地,来到了北疆军中占地面积最大的那座营帐,正是尉迟将军的居所。这座营帐平日里用作商量军政要事,后面那座小的里间儿就充当尉迟将军的住所。刚刚他就是藏在里面才没被别人发现。 淳于霜魏渊谢明尘几个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位尉迟将军十分怀念的拍九阙的肩膀。 “你这孩子,长得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刚刚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应将军活过来了,吓得我一哆嗦。你是不知道你娘当初治军的时候有多严格。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服管教。因为出身略好些,还不相信你娘敢打我。没想到她真是不留情面呀,直接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把我摁在板子上打屁股!打了我好几十下,屁股都肿了!哎呦,你说说,她怎么也不怜惜一下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儿呢?她……文赫,你总是扯我袖子做什么,没看见我在跟咱大外甥说话吗?” “……” 原本还想隐蔽提醒一下自家将军的崔文赫那叫一个绝望。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财神爷 将军您怎么就不看看场合?知道您有这个和别人推心置腹的毛病。可在闺女面前提起人家已经去世十几年的娘亲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万一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呢? 这位虽说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大毛病,可毕竟是从京城来的贵女,和当初的应将军不太一样。万一人家因为这个伤心,回去告你一状怎么办?我的将军啊,你还是长点儿心吧。 然而尉迟将军根本就没注意到崔文赫的良苦用心,这会儿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点出来,叫崔文赫忍不住想掩面。 九阙对着那位崔军师笑着点点头。 “尉迟将军为人豪爽洒脱,是九阙敬重的长辈,没关系,我也很想知道和娘亲有关的事情。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从来没人提起娘亲。我在庄子里生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呢。” “……我的大外甥女儿啊,真是苦了你了!” 尉迟将军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他本来以为自家大侄女远离沙场,在遥远的京城里能过上大家闺秀的快乐日子。没想到,那个臭不要脸的小白脸儿竟然敢虐待应将军的女儿!真是个混账东西! 当初要是没有应姐姐,那个小白脸儿还不知道在哪块儿犄角旮旯吃土呢!没想到应姐姐一去世,那个姓林的小白脸儿就把这可怜的孩子送到庄子上生活。天可怜见的,这么多年竟是没人在这孩子面前提起应将军的英雄事迹,实在是可怜,可叹,可惜。 一时间,尉迟将军怜惜之情大起,跟九阙说了许多应重鸣将军的英勇事迹。九阙听得入了迷,虽说其中的一大部分都在滨阳王口中听说过,可现在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又别有一番趣味。 在这位尉迟将军讲述的途中,那位姓崔的军师一直笑眯眯的注视着营帐之内的所有人。这个崔军师看起来可真够奇怪的,以文人之身跻身北疆军营,甚至还颇为如鱼得水。之前在走进营帐的过程中,他们一路遇到了许多欢呼雀跃的小兵,这些小兵见到崔军师都会兴高采烈的跟他打招呼,显然对他的存在十分熟稔,并没有军营中那种对文人的普遍歧视。 这会儿似乎注意到九阙在看自己,崔军师十分敏锐的将视线投过来,然后对她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 这时候大家说起了路上遇到的那次袭击。 说起这个尉迟将军就气的很,狠狠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真是*了*的!他**的!老子就没遇见过这么滑不溜手,胆大包天的贼!你说说,他们要真是反贼也好了,老子直接上报朝廷,率领千军万马过去把他们给灭了,可他们偏偏不算是反贼。他们出现以来也就打劫过三次运粮队伍。当然,打劫运粮队也是他们大大的不对,毕竟这可是咱们北疆军赖以生存的粮食,咱们还得吃饱了肚子打蛮子呢!而且这群家伙那叫一个鸡贼,他们第三次打劫运粮队的时候,咱们都快追上了,也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那家伙,那群贼消失的叫一个迅速!最后连个毛都没逮到,可是把我给气死了!” “这回竟然打劫打到你头上,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过话说回来,大侄女儿,你这次来阵仗可不小啊。我刚刚可是看见你带来的那批生瓜蛋子身上穿着的铠甲和拿的武器,那可是一流中的精品!咱们北疆军在这儿都快几十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装备。大外甥,你可不能偏心呀,听说你在兵部工部那边有路子,咱们北将军的军备武器都快五年没换过了,给咱也催催呗。” 九阙带来的物资实在太多,走在前面的自然是粮车,而且就算是现在,那些车队也有专人保护,只是把前面那几车肉干儿和粮食交给了北疆军,让他们自己做饭罢了。 听到这些话,九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笑眯眯的。 “尉迟舅舅,你都叫我一声外甥女儿了,我能不把好东西给你吗?你放心,我在兵部工部那边儿确实有些路子,跟他们的尚书侍郎也相熟。来之前我已经跟陛下说过,北疆这边儿情况特殊,别的不说,粮饷和军备必须得跟上!咱们不能让战士们流血又流泪呀!” “流血又流泪……说的好,不愧是我大外甥女儿!” 尉迟将军琢磨了下这句话,觉得这孩子说的真好。下一刻才反应过来,大外甥说什么?她刚刚是不是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了跟陛下讲过这件事?不是,大外甥跟当今陛下的关系有这么好吗?好的叫他都猝不及防了。 小心的搓了搓手,尉迟将军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九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侄女儿,听起来你跟陛下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尉迟舅舅,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也只是个臣子罢了,只是当今陛下为人和善,特别愿意听下面臣子的请求,我也是借着明君之光才请来了这么多军备物资。既然我带来的人身上都已经穿戴好,自然不会少了大家的,只是北疆军的数量实在太多,这一下子也不可能给大伙儿都配备上。毕竟咱们大景那么多边防,若是举全国之力给北疆军装备,恐怕会叫其他地方的守卫军心中不平……” “好!好啊!不管是多是少,只要你有这份心,舅舅就已经知足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带来了多少套装备?别的不说,就你带来那些兵手里拿着的刀剑,带来多少把?” “回舅舅的话,像他们手中的刀剑,带来了两万把。除此之外,还有长矛八千,铠甲五千,棉服三万件……” 这一样又一样的东西爆出来,尉迟将军都快听傻了,不仅是他,周围那些数的上来的将领都快听傻了。他们北疆军都多少年没这么富裕了,只是听听都觉得浑身冒冷汗,这可不是吓的,是惊喜的,他们要发财了! 他们真的要发财了! 这会儿他们看着九阙的眼神,不像在看旧友故交的后代,倒是像在看财神爷! 第二百四十三章 草原纷乱 一时间,整个营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大家伙儿笑眯眯的一起说话,那叫一个欢快。顺带着看应九阙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了。 不愧是应将军的闺女,不愧是他们武将这边的人!是的,即使九阙如今顶着巡疆御史的名头,大家伙儿也认为她是偏向自己这边的武将,毕竟她确确实实是武将后代。还有就是,九阙竟然和陛下关系不错?这听起来可就奇怪了,自古以来没有人不想跟皇帝搞好关系,但真正能做到者寥寥无几。九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他们北疆被卡粮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能跟当今陛下搞好关系,他们的粮饷不就不用担心了? 但问题就在于,北疆这边人员混杂,又巧之又巧,当初景泰帝的登基十分巧妙的卡在了其他各路起义军在北疆抗击草原蛮子的时候,可以说是讨巧登基。只是那时候他已经登基了,大家伙儿虽然气得牙痒痒,但总不能再去打一仗把原本已经好转的国家弄得乱七八糟的吧?那成什么了?再加上那时候他们的主力已经消耗干净,景泰帝手里握着天下最多的兵马,打也打不起来了,只能认命了。 但也正因如此,北疆没有被景泰帝彻底掌握在手中,而是被当初的各路起义军联合掌控,所以景泰地对北疆军的信任并不太强。 “那个,九阙呀,舅舅很想问一句,你是怎么跟当今陛下搞好关系的?能不能教教舅舅?你也知道咱们北疆军这边儿缺粮少药的,那些蛮子打起仗来,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那架势跟狗似的。要是咱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还哪儿来的力气跟他们打仗?可是朝中那些个文人也不知道屁股坐在哪一边儿,总认为咱们北疆军势大,每次要拨粮饷的时候都推三阻四的,好像咱们不是在跟草原蛮子打仗,而是要去刨他家祖坟似的,真是叫人头疼。” 尉迟将军眨巴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九阙看,看着九阙都不好意思了。 “尉迟舅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我跟陛下天生投缘吧,主要还是因为陛下是个好人……” 这话其实九阙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但奈何这会儿只要看看大家似信非信的眼神,九阙就知道他们其实心里并不相信。 不过总而言之,今天晚上气氛很好,跟过年似的。 不多时,肉汤就已经煮好了,九阙带过来的那些肉干儿都是风干的,煮的时间不算太长,咬到嘴里还挺有嚼劲儿,要是牙口不好的,说不定得多咬一会儿才能咬烂。不过只要能有肉吃,大家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会儿哪儿还能顾得上这肉能不能咬动? 坐在这营帐里的人算是北疆军里地位最高的,因此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喝到这碗肉汤。军中的厨子手艺并不高,而且做的是大锅饭,只能说不难吃。但是在场众人,甚至包括尉迟将军和林重山,都喝的津津有味,那叫一个满足,看着九阙眼睛有点儿酸酸的。 他们保家卫国,付出生命的代价上阵杀敌,守卫边疆,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这样的事是不应该存在的。要是以前没有看到就算了,可现在她已经亲眼目睹,总不能让大家伙还继续这样吃苦。 九阙决定了,她要暂时留在这里,帮大家过上好日子再说回去这回事儿,反正陛下也没规定回去的时间。她留在这里就说巡视边防军务,也没人能说什么。 北疆军这边儿其乐融融,肉香阵阵,草原那边儿却出了乱子。左亲王许久都没有回去,后来得到消息被大景抓住。本来还有望和使团一起回到草原,但没想到大景竟然有能人异士能弄出来全新的更好的盐!这下草原屯的那些食盐没了用武之地,左亲王的价值那是一点儿都没了。在九阙来北疆之前,左亲王已经被景泰帝干脆利落的下令处死。 这消息传到草原之后,左亲王的手下当然是悲痛欲绝,但周围部落却虎视眈眈,毕竟左亲王手下有那么多地盘儿呢,不需一个月,这块地盘儿就已经被瓜分殆尽。 其中抢占最多地盘牛羊的,是当今草原可汗的大儿子木尔顿。木耳顿是最像当今草原可汗的儿子,是大可敦所出。他身材高大威猛,武力高强,英勇善战,手底下的人都很敬佩他。如果意外的话,他将是下一任可汗。 然而,天不随人愿,草原上有幼子承袭制。偏偏,如今的草原可汗和大可敦又有一个极其疼爱的小儿子,纳木措。纳木措和木尔顿本是同父同母,但因为这个制度以及当今可汗对幼子的疼爱,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 可汗已经老了,可他的大儿子却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最勇武的模样。而且现在还有这么多地盘,表现出来的也不是温和的形象,因此,众人心里都明白,在不久的将来,草原上会爆发一场关于权柄的争斗。 “父汗!我们如今兵强马壮,北疆军已经断粮断饷那么多天,为什么不能趁这个时候攻过去?若是能趁机将北疆军一网打尽,大景的门户就朝我们敞开了!凭什么大景能占据最肥沃的土地?我们草原上的勇士英武勇猛,勤劳勇敢,凭什么要一直过颠沛流离追逐牧草的日子?我们应该占据天底下最肥沃的土地,最美的女人,最广阔的领地!父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可以率领手下英勇的儿郎们去冲击北疆军的关卡!我会把最好的金银珠宝献给父汗!您就答应我吧!父汗,我不会辜负您的希望!父汗——” “木尔顿,你所说的当然也是我想做的,这可是我们草原人毕生的希望,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贸然出击,恐怕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父汗!能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难道他们大景比我们兵强马壮?难道那群软脚虾比得过我们草原的勇士?父汗!您不能畏惧退缩!草原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可惜 “放肆!” 如今的草原可汗,威武的雄狮萨奇狠狠拍了拍桌子,上面摆着的青铜酒器被拍的蹦起来,险些掉下去!可见这位草原雄狮的力气之大,怒气之深。 就算是成长中的木尔顿,也不敢在父汗生气的时候薅他的胡须,只能控制住心中的想法,跪下请罪。 萨奇可汗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虽然苍老却依旧十分有威慑力的眼睛看过来,叫人忍不住焦灼,木尔顿背后都出了许多汗,那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出的冷汗。 “父汗,我,我不是有意……” 他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说了那些话呢?这岂不是明晃晃的说父汗年纪大了吗?作为草原上的雄狮,整个草原的掌控者,也是年纪渐渐上来的可汗,萨奇最忌讳有人说他年老体衰这事儿。 就今年,萨奇可汗账中又多了十几个草原和大景女人,谁不说一声可汗身强体壮? 见木尔顿的额角都渗出汗水,感觉给他的威慑已经足够多,萨奇可汗才收回眼神,无奈的摇头。 “木尔顿,你只知道北疆军缺少粮饷,难道我们的食物就够多吗?草原上不适合种植粮食,咱们的牛羊就算再多,不还是得一头头养起来,一头头宰杀?牛羊肉根本不能长期储存,在这一点上,我们就不占据优势。而且,如今快要秋收,咱们种不成粮食,可大景能啊。尤其是大景边疆军户家属们种的粮食都在城外,到时候先劫掠一波,能吃饱了再说其他的。” “可是……” 可是我们年年不都是这么做的?也没有得到足够的粮食啊。草原与大景门户北安关之间确实有一大片无主之地,但那地方土地贫瘠,若是不深耕细种,根本不能有好的收获。大景军户家眷确实不少,可他们害怕在耕种的时候遇见草原劫掠,种的也不精心,收获根本不好。而且,他们为了避免损失,总会在粮食没有彻底成熟之前收获,草原为了能得到粮食,只能提前去。 这一来二去的,秋收的时间越来越早,得到的粮食越来越少,他们谁也没获利。如果不是大景规定军户家眷必须要开荒种植,估计这点儿粮食根本喂不饱大景和草原两边。 现在可汗说这些,其实就是在找借口。只不过刚刚父汗才生气,木尔顿不好再接着顶撞罢了。只是看看那表情,就知道他还是不服气。 萨奇可汗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有人轻轻走了进来,一抬眼,发现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顿时忍不住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纳木措,你来了。” 跪在地上的木尔顿顿时皱紧了眉头,直接站了起来,转身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看。 “呵,你倒是消息灵通。我才过来多长时间,你就知道了。这到底是父汗的营帐还是你的?” 萨奇可汗的眼神闪了闪,暂时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看着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斗争。 纳木措身形清瘦,不像木尔顿那么高大雄伟,看起来倒有点儿像大景文人。当然了,这种独特的气质让他不是那么受欢迎,尤其是自己的亲大哥,对他十分看不顺眼。 这会儿纳木措微微一笑,并不怨恨亲大哥的挑拨,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很能降低人的防备心。 “大哥,我早就跟父汗约好要和他一起去狩猎。你知道我的身子骨弱,狩猎打仗都比不过大哥你们,所以想找个空闲时间跟父汗请教。当然,若是大哥愿意的话,能不能请大哥教教我?” “没用!” 木尔顿冷哼一声,直接起身离开,竟是根本不愿意跟自己弟弟说话。 纳木错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会儿看着他离开,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然后有些委屈的看自家父汗。 萨奇可汗连忙好一顿安抚。 许久之后,纳木错才从可汗营帐中走出,想了想,脚步一转,去了大可敦的营帐中。果然,到那之后,他那蠢大哥正在抱怨自己和可汗,大可敦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这会儿只是安静听着,时不时笑一笑,不过这很有用,很快就把暴躁的木尔顿安抚好。但在纳木错出现之后,这份安宁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你还好意思过来?你还记得母亲吗?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来,这时候知道过来了?呵,你怎么不住在父汗营帐里?” “……大哥,我只是在跟父汗正常联络父子感情,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意思就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你自己心脏肮脏,所以听别人说什么话都觉得怪。” 纳木措实在是跟自己大哥无话可说,于是跟大可敦小声说了几句话。大可敦一直微笑的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就算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争斗不休的二人渐渐在大可敦温柔的注视下偃旗息鼓,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气呼呼的将脸迈过去,不想再看见对方。 大可敦抓住两个儿子的手,将它们放在一起。 “你们是我生的,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们两个关系更亲近的人。作为草原的儿女,你们的目光不能这么短浅,只放在这片土地上。不远处,有另外一片广袤肥沃的土地在等着你们征服。我的儿子们,你们应该是长生天下最英勇无畏的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到这点儿家事儿上,朝着远方不断前进吧,你们的归宿不在这里。你们的成就也不会仅此而已。” 两兄弟难得安静下来,彼此对视一眼,默认了母亲的动作。 只是这短短的温情也只持续了片刻,走出大可敦的营帐之后,两兄弟迅速甩开彼此,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对方,分道扬镳。 这样的场景准确无误的落在暗中观察之人的眼中,悄悄的回到最大的营帐里,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给草原上衰老的雄狮。 萨奇默默的听了,只是抬头看向营帐门口的眼神不太美妙。 许久之后,在一片寂静之中,萨奇可汗深深的重重的叹了口气。 草原上的雄狮啊,会担心养活不了自己的孩子,也会担心儿子比自己更强壮,把成年的儿子们赶出去。可惜呀,他终究不是真正的雄狮,他是人。 你说,这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儿子们怎么就长大的这么迅速?要是他们能慢一点儿就好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演武 草原上的事儿九阙不知道,她只是在北疆军营地里度过了一个热闹无比的夜晚,在肉香中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是被士兵们操练时的大声呼喝给惊醒的。 从简陋的床上坐起身的时候,九阙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惘感。发了会儿呆,九阙骨碌一下爬起来,利索的收拾好自己,冲兴致勃勃的冲了出去。虽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九阙就是发自本能的喜欢这种气氛。 利利索索的冲出去,九阙顺着声音走过去,一路上遇见一些巡逻路过的北疆军。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几乎整个军营的人都认识九阙了,这会儿都十分高兴的跟她打招呼。这不仅仅是应将军的女儿,还是他们整个北疆军的财神,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物资呢。昨晚上喝的肉汤就是人家带来的。 顺顺利利的根据指引来到其中一个演武场,九阙一眼就看见了上万个赤着上半身热气腾腾练武的士兵们。 九阙倒没什么害羞的意思,毕竟大家伙都一脸正气,就算有些赤裸,也只会叫人觉得军容整齐,武力值强劲。看着他们整整齐齐的演练,九阙都想跟他们一起比划比划了。 这时候,远远的尉迟将军看见了九阙,正好演武已经接近尾声,委托给林重山,自己走过来。每天的演武所有将军都要参与其中,尉迟将军自然也不例外,他操练的浑身是汗,这会儿走过来的时候,九阙还能感受到身上的热意。 “九阙,怎么不多睡会儿?可是咱们演武的声音吵醒你了?” 九阙摇摇头,十分艳羡的看着尉迟将军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尉迟将军看着一张娃娃脸,竟然能将自己锻炼的如此强悍,真是厉害。 “将军演武辛苦了,诸位将士们也不畏辛苦,想来定是天天辛苦锻炼,才有与北蛮正面相抗的实力。叫九阙佩服的很。” 尉迟将军听见这话,笑的牙都露出来了。九阙真是会说话,不愧是他们武将的后代。 看看九阙干巴巴的身材,尉迟将军顿时感觉这孩子这样不行。 “你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瘦弱了些。要不舅舅教教你练武?在咱们北疆,要是没有强横的实力,那可生存不下来。” “是吗?多谢尉迟舅舅,我确实很想习武,可是在京城,没人肯教导我。他们都嫌弃我是个女子,说什么女人不能练武,那样会显得不够庄重……” “屁!都是些酸儒说的吧,他们自己不会武艺,所以想让天下女人都瘦瘦弱弱的,最好一把能推到,要不然怎么能显示出他们的男子气概?九阙啊,你听舅舅说,你可不能听他们的。他们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为了更好的打压女人才这么说,你可不能被这种蠢话影响到。不信你看看前边的娘子军,瞧瞧那些姨姨姐姐妹妹们,那可都是女人中的女人!” 尉迟将军干脆带着九阙来到阵前,让她看看那些女中豪杰的女将们。 九阙一路小跑着跟过去,一眼就看见一群身高普遍在七尺左右的女子,无论身高如何,一个个气势惊人,精神炯烁,一招一式之间尽显强大。 其中有几个格外出众的女将,站在最前方,看见九阙,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演练起来更奋力了。九阙看着都想流口水,她也好想像她们一样强大。 很快,这场演武就接近了尾声,大家散场的时候,九阙眼巴巴的看着大家,林重山最先承受不住,板着脸表示,愿意教九阙几招。 然后就是尉迟将军几个,他们巴不得多教九阙几下,毕竟之前都是应将军把他们调教的死去活来,如今终于有机会教她的女儿了嘿嘿嘿…… “来,先叫舅舅看看你的实力。” 尉迟将军倒是也没为难九阙,他只是想看看这孩子有没有基础,还好之前景泰帝派来的侍卫偶尔会指点她几句,因此这会儿基本功还算不错。这时候淳于霜几个顺着声音也赶了过来,刚好看见九阙在一板一眼的演练基本功,于是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淳于霜则是目光在那些赤裸着上半身的人身上绕了好几圈儿,然后笑盈盈的收回视线。 那些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的将士们这会儿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个的,连忙去找自己的衣裳,穿起来那叫一个慌乱。 魏渊在一边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离淳于霜远了点儿。 这时候,见了九阙基本功的尉迟将军几个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大石锁,叫九阙试试。 “先试试那个三十斤的,尽力而为就行,不要强求,以前没有特意锻炼过,不能突然用力,否则会很难受。” 九阙点点头,走上前去,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中轻飘飘的将大石锁抓了起来,举过头顶。看见这一幕,原本想走的人突然来了兴致,挤挤挨挨的不想离开,想看看这位应大人能有多大力气。 尉迟将军和林重山也很好奇,倒是魏渊几个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九阙应该是忘了跟他们说自己那一身怪力吧,一会儿的场景可能有点儿好看了。 果然,片刻过后,尉迟将军几个目瞪口呆的发现应九阙竟然能一手握着一个一百斤的石锁上下举着玩儿! “嘿!你这孩子,力气还不小!” 尉迟将军有些不信邪,眼睛转了转,指着旁边千斤重的铜鼎,开玩笑的表示。 “这可是咱们军中每次大型出战都要祭祀的铜鼎,有千斤重!你若是能举起来,只要你还没离开北疆,我每天都教你习武。” “真的假的?” 九阙第一反应不是抗拒,而是兴致勃勃的反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顶着众人的好奇眼神郑重其事的走过去。 先是上下打量了几下铜鼎,这铜鼎的鼎身看上去有三人合抱那么大,鼎口宽阔,左右两边还有两个耳朵,鼎身上还刻着各种各样的文样,看起来相当古朴,也不知道在这块地方摆多长时间了,鼎身上长满了青铜绿锈,还有一些与地面相连的青苔。 第二百四十六章 力能举鼎 “这口青铜鼎在此放了多长时间?” 尉迟将军怀念的看着这口古旧的青铜鼎,眼神似乎穿过数十年的时光来到自己更意气风发的时代。 “十三年了吧。这些年没人能举得动这口青铜鼎,干脆就在这里放着,也算做个怀念吧。” 九阙的动作顿了顿,因为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口青铜鼎是谁的。十三年这个特殊时间,那不就是她娘吗? 看了一眼林重山,发现这位娘子军统领此刻也是满脸怀念的表情。她突然就不知该怎么说了,总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十三年前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而这里的人失去了自己可靠的战友,挚友,长辈,和可以依靠的人。 时间过得真快呀,快的让人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但它又过得太慢,慢到连这口青铜鼎都生出了斑斑锈迹。 “……我来试试吧。” 此刻,周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整理袖口的九阙身上,她打量了一下这口青铜鼎,很快就找到了可以用力的地方,腰身下沉,双手抱着鼎身,缓缓施力。 “咯吱,咯吱吱……” 沉重的青铜鼎发出了咯咯吱吱的声音,与地面相连的青苔此刻也尽数断裂,看到它摇晃的样子,周围众人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这,难道九阙真的能把这沉重的青铜鼎举起来吗?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但亲眼看到这东西摇晃起来并且越来越高,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睛死死的盯住九阙和那座已经放在此地十三年之久的青铜鼎。 一点,又一点。 这座青铜顶轻轻的晃了晃,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九阙松开左手,右手往上一抛,在那座巨大的青铜鼎轰然落下之际,右手抓住下方的鼎足,稳稳的举过头顶。 “!” 竟然真的举起来了!而且那么轻松,简直像在举一个小玩意儿似的。 这可不是纸做的,这东西沉的很啊! “好!” “举起来了!” “而且还是一只手!” “不愧是应大人,不愧是应将军的女儿!” “这玩意儿都十几年没人能搬得动了吧?自从十三年前应将军晨练过后随手扔在这儿,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如今她的女儿竟然轻轻松松的举了起来,还真是稀奇呀!” “哇……” 大家忍不住发出赞叹,九阙睡了会儿,然后稳稳的将这座青铜鼎放了下来。她力气够大,放下来的时候就像在放一朵花,甚至没有发出沉闷的响声,叫大家忍不住咂舌。 这孩子的力气可真大,和应将军一样,都是天生神力。 “你这孩子,竟然还跟舅舅藏着掖着。瞧你这把子力气,跟你娘简直一模一样!” “嘿嘿。我总不能一来就跟大家说我继承了娘亲的天生神力吧,这未免也太显摆了。” “你可真是……行!其实说白了,在战场上就算你武功再高强,面对如山似海的人群,总有力竭的时候,可如果你力气足够大,坚持的时间足够多,在战场上你就是无敌的!当然了,话说回来,你也不能一点儿武艺都不懂。你放心,好外甥,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北疆军武艺最高强的人都会教你该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服敌人。先记住一点儿!和敌人对战之际,你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掉对方,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还有……” 九阙听的津津有味。在战场中,谁最心狠手辣,谁能用最小的力气赢得最大的成果,谁就赢了。这种以命搏命的手段对九阙来说十分稀奇,但是她最感兴趣。 接下来的半个月,九阙一直在学习,她就像一块儿拧干了的海绵,孜孜不倦的吸收着外界给予的水滴,并且丝毫没有吸饱了的迹象。本来只想着教他一招半式的尉迟将军几个都忍不住把自己压箱底的招式交给这孩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挺厉害的,难道这就是一脉相承的天赋?当初的应将军确实武艺十分高强,打他们跟甩小鸡崽子似的。 只不过有件事儿大家都比较奇怪,这孩子已经来这里大半个月了,巡视边疆的任务已经完成,并且也把带过来的粮饷安全交给了大伙儿,按理来说,她此行已经十分顺畅的完成了陛下给予的任务,她怎么也不说要离开呢? 当然了,大家伙也不是不喜欢九阙留在这里,只是以往来这里的运粮官或者朝廷派过来的其他文官都是着急忙慌的把自己任务完成,然后跟鬼撵似的跑了。当他们不知道呢,那些文官就是嫌弃他们北地荒凉。 其实大家伙儿心里也明白,北地确实荒凉无比,毕竟这里土地贫瘠,地域辽阔,人口也不多,再加上还与草原接壤,自然不够繁华。可就是这样的地方,他们一待就是几十年,早就已经把此地当成了自己的家。谁会喜欢别人嫌弃自己的家乡呢? 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这地方,大家都有眼睛,看得出来,只不过这孩子这次出来毕竟是领了陛下的任务,如今任务已经完成,难道不该早早的回去交付吗? 万一在此期间,陛下受了其他文官的挑唆,不再宠信九阙呢?毕竟这帝王的宠信,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喜欢你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你前途无量年少有为,不喜欢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做什么事儿都不对。俗话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九阙不及时回去,不会出事儿吧? 这天,得到林重山提醒的尉迟将军磨磨蹭蹭的问她这个问题。 “九阙啊,你看你这也到了大半个月了,难道不用给京城的陛下去封信,谈谈你在这里都办了什么事儿?” “舅舅?几日前我已经给陛下送了奏折,运粮的事情已经完成,陛下知道了也会高兴。” “不是,我不是在说这个事儿。你这孩子,你就不担心出来的时间太长,等回到京城之后发现官场上没自己的位置?” 第二百四十七章 让我试试吧 听到这话,九阙其实很高兴尉迟将军关心自己,露出个笑容,然后摇了摇头。 “没事的舅舅,陛下并不在意这个,这次若是离开,以后再难有机会回来,就让我在这里呆时间久一点儿吧。舅舅,行不行?” 小外甥对着自己撒娇,尉迟将军怎么可能说不行?他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表示可以。毕竟这孩子自从来到这儿,还很少对自己提出要求,除了学习武艺这件事儿。作为一个贴心的大舅舅,他当然要满足小外甥的一切心愿。 “不过你这孩子也得知道,虽说你如今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舅舅很高兴,可是朝中那群文官并不这样想,甚至一部分武官也会觉得你身为一介女子却能踩在他们头上,会看你不顺眼。所以就缺你得想清楚,若是回去的晚会不会影响你在陛下心里的位置,会不会影响你在朝堂中的地位?如今这时代,什么都比不过自己有能力,比不过陛下的宠信。” 这些都是推心置腹的话,九阙自然不会自不量力,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想来这些话尉迟将军已经在心里攒了很久,这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自己,她笑盈盈的看着尉迟将军,觉得这位舅舅不仅面善,心也善。 只是她来军营已经大半个月,差不多将北疆军的情况摸了个透彻。这会儿有件事儿觉得得提醒一下这位舅舅,北疆军平日里的花销那么多,朝廷的拨款并不及时,若是遇到朝廷拨款推迟,他们就得饿肚子,这是个恶性循环呀。若是真有一日他们遇上与草原蛮族的持久性战争,偏偏遇上朝廷拨款延迟的情况呢? 虽说这种情况应当很少见,可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就像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盐城的盐井盐湖会被人下毒污染。 “舅舅,我想问一下,咱们北疆军平日里就没个进项吗?” “进项?什么进项?咱们有朝廷养着,每年只需要上书催一催粮饷不就行了?” “呃……可是现在大景天灾人祸不断,国库里的粮食也在逐渐减少。尉迟舅舅,你难道没发现北疆军的粮饷送过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吗?” “这个,确实是越来越晚了,但是咱们平日里要忙着操练,哪儿有精力去找进项啊,而且有什么法子能养活得起二十万人?” 确实,这可是二十万人,不是二十万只蚂蚁,就算是二十万只蚂蚁,每天要喂养它们所需的粮食也不少吧? 而且他们现在毕竟是陛下手下的军队,若是撇开朝廷自己去找赚钱的法子,岂不是有谋反之嫌?这种事儿可不能开先河,就算现在陛下不在意,过后保不准会算旧账。 听了这话,九阙也有些担忧,不过她还是稳住了尉迟将军的情绪。 “尉迟舅舅,你先放心,我会给陛下说明这里的情况,若是朝廷一直延缓拨放粮草的时间,也不是事儿。若是陛下同意咱们找个赚钱的法子自己赚粮草,咱们也可以试一试,毕竟若是能让大家伙儿吃的喝的好一点儿,也是咱们的心意了。” “这个……” 尉迟将军很快就放弃了思考,准备把这项难题丢给提出来的九阙,既然九阙能提出来这件事,就说明她对此早有想法。 “你想怎么做?” “其他的我倒是没法子,但是至少先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吧,这些天我也和大家一块儿吃住,虽说咱们现在勉强能吃饱,可是大家伙儿的饭菜里没有油水,这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没有油水怎么行?所以我想着先带领军户家眷们养一批鸡鸭,也好时不时给大家加个餐啥的。” “那东西养个十几只还不算难,可你知道咱们北疆军有多少人吗?虽说这些年有因伤病年纪退下去的,可满打满算也将近二十万人了,你得养多少只鸡鸭才能满足这么多人的吃用?鸡鸭养的太多,稍有不慎就会死伤大片。你可能没养过,不知道咱们北疆军其实也动过这个念头,可是那一年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千只小鸡苗,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已经很精心照顾了,到最后还是大片大片的死亡,死到最后咱们都害怕了,生怕这些疫病也会传染到人身上,赶紧把那些鸡苗全都宰杀烧毁。那一年花费的时间金钱,还有大家伙儿的精力,不知道多少,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那以后大家就没再提起自己养鸡鸭鱼肉了。” 提起这件伤心事,尉迟将军依旧觉得怅惘,若是那一年他们能养殖成功,大家伙儿也能贴点儿秋膘,冬天就不必冻得要死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个当大将军的没本事,不能让兄弟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若是应将军还活着,一定比他现在做的要好…… “尉迟舅舅,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想办法吧。你知道的,前些年我都在庄子上生活,刚好知道怎么大量养殖鸡鸭,不让她们得疫病死掉。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让我再试试吧。” “这,你想尝试当然可以,只不过现在从哪儿找那么多带崽儿的母鸡?没有母鸡孵蛋,小鸡根本不会破壳而出。你也知道咱们北疆位置偏僻荒凉,只有百姓家里会养上那么几只鸡鸭,也只是为了拿下的蛋去换取针线等日常必需品。若是想要一时间筹集大量的鸡仔儿,不太可能。” “这个您就不必担心了,只要您同意,我先给陛下上一道奏折,等陛下要同意之后,我就准备动手开干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时光就这么白白过去吧?” “这,行吧,我信你。” 尉迟将军虽然不懂怎么养殖鸡鸭,但他知道九阙这孩子不是个口出狂言的人,想来她一定是真正知晓。想到这里,尉迟将军也有些期待了。九阙若是真能养出大批的鸡鸭,他们岂不是可以隔一段时间就能满足口腹之欲了,哎,别的不说,在西北这边疆苦寒之地,若是能隔些时日吃上一顿肉,那简直是绝佳的享受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火坑 在等待陛下回信的时间,九阙也没有闲着,她派出运粮队在整个边疆四处搜集鸡蛋。是的,她并没有要那些已经孵出来的小鸡崽儿们,而是买那些受精蛋。 是时候让火炕孵蛋计划浮出水面了。 好在目前来看,九阙有人有钱有粮,想做什么都有尉迟将军给她兜底,建造一个大型的孵蛋场还是很简单的。不过,刚开始九阙也没想着要孵化太多的鸡崽儿,总得先来个实验的过程。要是成功了才能让尉迟舅舅相信她的能力。 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惭愧,九阙自诩是个穿越人士,小孩从来没做过,穿越者必做十件大事。哦,霹雳弹不算,那是形势所迫必须得救人才鼓捣出来的,而且最开始她只是想把它用作烟花呀。 至于现在嘛,九阙得拿出穿越者必备利器了,毕竟她现在可是个要养二十万军队的女人。 不必担心没有人手,北疆军内也有许多勤杂兵,当然了,九阙的目标并不是这些平日里也要操练的勤杂兵,而是这么多士兵的家眷。要知道这些士兵驻守边疆,有很大概率后半辈子也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那些没成亲的也就算了。已经成亲生子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后代能过得更好一些,若是九阙能让他们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想来这些士兵们也会少些后顾之忧。 所以她第一批找的正是北疆军的家眷们。以应将军女儿,当今陛下宠臣,巡疆御史,镇安伯的名头,九阙很容易就招来了第一批帮忙的人。 大家伙儿来到那座刚建好的孵化场,看着周围的一切还觉得很新奇,毕竟她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要给养的小鸡崽儿专门造个房子的,更何况现在那些小鸡仔根本还没出来,都在蛋里呢。再者说,这些鸡蛋也不一定能孵出小鸡儿来。这位从京城来的贵人一言一行还真是古怪,让他们趁着夜色把那些鸡蛋一个个的拿起来,对着烛火照,瞧见里边儿有小黑点儿的,才让她们放在一边。 “哎!你说这位贵人到底让咱们干啥呢?这么照一照鸡蛋就能孵出鸡仔儿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或许这就是人家贵人们的本事。听说这位应大人是从京城过来的,京城那地方可是咱整个大景最繁华的地界,说不定人家那边儿就是有新奇的玩意儿。” “你这说的也是……话说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去过京城呢,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什么样儿。会不会真跟戏文里唱的那样,遍地都是黄金?” “这,我觉得不太可能吧,虽然京城很繁华,但如果遍地都是黄金的话,不早就扣光了?” 干活的时候,大家总会忍不住窃窃私语,别的不说,对自己手里的活那叫一个好奇。她们都是操持家务的好手,自然也养过鸡鸭,只是还从来没自己孵过蛋呢,这孵蛋不都是母鸡的活吗?而且这位闺女还要造什么,什么火炕?这玩意儿她们听都没听说过,能管用吗? 更重要的是这位从京城来的贵人让她们来帮忙干活,可是许诺过一个月给她们五十文工钱的!说是来帮忙,但其实也就是打打下手罢了。这么轻松的活计,一个月就能赚五十文,傻子才不来呢。因此,想象中的抗拒根本没有出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钱给的够多,没人会放着这么好的伙计不干。当然了,另一方面,大家伙儿也很好奇这位贵人所说的火炕孵蛋法到底能不能成功,成功了之后那些小鸡崽子到底该怎么养才会不生疫病。若是能跟着学个一招半式的,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就在这样的期待之下,那些已经被挑出来的受精蛋被妥妥的安置在暖和和的火炕上。如今秋日将到,边疆的风已经开始凉起来,在这暖乎乎的孵化房里待着还挺舒服的。 每天都要来这里转一圈儿的尉迟将军感受着与火盆完全不同的温度,猛然想起一个好点子。 “九阙,你说这火炕房里这么暖和,能不能在营帐里都砌上这样的火炕,这样冬日兄弟们就不会觉得冷了。你是不知道啊,以往,每年冬天寒冷彻骨的时候,大家只能在营帐里点燃火盆,可那东西能暖和的也就周围一小圈儿,除非你趴在那上面。但要是真趴到上边儿,又觉得灼痛。你这火炕弄的好啊,火苗一点燃,整间屋子都暖和起来了。” 尉迟将军眨巴眨巴大眼睛,惊喜非常,九阙看着这样的尉迟舅舅,忍不住笑了,她当初造这个孵蛋房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法子。只不过在士兵们的营帐中砌火坑可不比造一个孵蛋房简单,得让尉迟将军和其他各位将军们看到这火炕的实用性才好推广开来,毕竟他虽然没在北京过过冬,可她从将士们口中听说过冬日冰雪寒风的残酷,每年都有许多人在寒冷无比的冬季冻饿而死。火炕应该是最简单,最便捷的取暖工具了。 “舅舅说的很对,这东西确实能推广开来,不过我想,军营里的叔叔伯伯们都能用上,为何不把这东西推广开来?也好让北境的百姓们也能用上这等便民之物,冬日里也能少些严寒,好平安过冬。” “你说的极是!你不知道,咱们北疆如今最缺的就是人口,偏偏每年冬天都有老人小孩儿因为严寒死去。这多可惜呀!你这孩子,就是心思灵巧。不过这火炕若是造起来,柴火可就是个必需品了。不过没关系,往年,大家伙冬日里也是要柴火过冬的,对此应该早有准备了。” 九阙对此却不能完全认同,毕竟,若是往年大伙儿有足够的柴火,也不至于会被冻死,还是得找点儿其他可替代的燃烧物,若是这一块儿能找到煤矿就好了。将找煤矿这件事儿暂且按下,先把火炕推广开来,在冬日到来之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除了火炕之外,也可以做些避寒的衣物。棉花如今还是个稀罕物,否则她带过来的那些棉衣也不会如此受欢迎,可除了棉花,还有什么能阻挡严寒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接不上话了 九阙正在苦思冥想,耳边却突然听见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淳于霜就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 “林将军弄来了一头小羊羔,说是要做烤全羊给咱们尝尝,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北疆的羊,挺好奇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好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听说北疆的烤全羊没有膻味儿,早就想……嗯?” 等等,北疆别的不多,就是牛羊多的很,这羊毛,是不是也能做点儿御寒的衣裳?就比如说羊毛毛衣羊毛毯?这羊毛毛衣怎么做来着? 九阙一边苦思,一边跟着亢奋的淳于霜赶到现场,也不晓得淳于霜为什么如此亢奋,反正好像从看见北疆军演武就这样了,每天都要去演武场巡逻几圈儿,每次她去,那些原本大大方方练武的将士们总会有些扭捏,然后被林重山和尉迟将军惩罚。还有那位军师,看起来笑眯眯的,他可是掌管刑罚的,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们每次见到军师都吓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大声说话。 但是淳于霜来了之后,大伙儿总是挨罚,搞得他们高兴又不高兴。说实在话,一般情况下,军营里能见到女人的概率实在是太少,但北疆军并不存在这个烦恼,因为北疆军里有娘子军的存在。但娘子军的大伙儿可是他们的战友,就算想跟人家成亲,也得经过将军们的同意。平日里大家处的跟兄弟似的,倒还真没见过像淳于霜这样清秀明丽的温婉佳人。因此每当淳于霜路过,众人都要多看她一眼,然后因为分神被罚。 可问题是淳于霜经常路过,大家经常被罚,弄到后面尉迟将军都若有似无的在九阙面前提起,请她这位朋友少到演武场参观。 对于这件事,淳于霜是这么解释的。 “我这好不容易来军营一趟,不好好看看威武雄壮的将士们,回去之后怎么向同僚们吹嘘?九阙你也知道,京城那些男人们一个个瘦的跟麻杆儿似的,一点儿力量感也没有,哪儿比得上咱们边疆战士肌肉发达?我得把大家伙的模样记下来,印象深刻些才好回去跟他们炫耀啊。” “……” 这货还真觉得自己看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呢,不过算了,淳于霜既然想看,那就看呗,生活已经这么苦了,怎么能没点儿调剂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只不过淳于的兴趣爱好有些别出心裁,喜欢看肌肉男。 这会儿两人已经到了前方的营帐。林重山一直都想给九阙这孩子抓只正统的草原羊,让她尝尝这里的风味。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操练军队没这个空,今天好不容易轮休一日,得让九阙尝尝她的手艺。她这手艺还是跟当初的应将军学的,这些年能让她亲自烤羊的场合几乎不存在了,可今日她是真心实意想为九阙这孩子做顿饭,让她尝尝应将军当初尝过的滋味。 九阙赶到的时候,鼻端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肉香味,眼睛顿时被那只在烤架上滚来滚去的羊给吸引住了。这只羊被细心处理过,大概已经烤了一会儿,这会儿表面焦香油润,很容易就能吸引肉食者的目光。是的,现在围在这里的不只是九阙和淳于几个小伙伴,还有被强烈肉香味儿吸引过来的尉迟将军。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摆冷面将军的模样,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即将摆上众人桌案的烤全羊,眼中热烈的光芒几乎要把大家给闪瞎了。 “重山啊,你已经很久没亲自动手做烤全羊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馋。这回我还是借着咱们外甥女儿的光才吃上这一口。这还得多长时间啊?我都在这儿坐着等半个时辰了,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外甥女儿都过来了……” 林重山抽空看了一眼九阙,脸上露出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快好了,先坐这儿等吧。” 九阙围着那烤全羊转了一圈儿,她当然也很馋,不过此刻她的注意力不在这只烤全羊上,私下看了看,找到放羊皮内脏的地方就手脚麻利的过去,拎着那血淋淋的羊皮看来看去。 尉迟将军注意到她这个举动,擦了把嘴,走过来好奇的询问。 “九阙?你玩儿这羊皮干什么?脏兮兮的,还有血,别弄别弄脏你身上的衣服。” “尉迟舅舅,我只是在想,都说草原上牛羊众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也数不完,咱们北疆军在这里驻扎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自己的牧场吗?” “那当然有。” 尉迟将军不知道九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提起牧场他还是很自豪的,毕竟在和草原斗了这么多年的情况下,还能保留他们大景自己的牧场,说出去绝对是件可以吹破牛皮的大事儿。只不过想起来他们养的那些军马,尉迟将军就有些汗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在同一片草原上,那些蛮人养出来的军马就格外神骏,而他们自己养的马虽说不错,可也达不到上等的程度。 这也真是够奇怪的。不过这些年待在北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前段时间,他得到了一个有关养马的重要消息。 这会儿听九阙提起牧场,尉迟将军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想知道军马的情况,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咱们养的马总是比不上蛮人。他们养出来的胆子大,不怕战场上的刀剑,而且耐力也够持久。听说是因为他们经常捕获草原上的野马群,让其与自己的马群交配。不过咱们这边儿的牧场面积还是太小,男人那边儿才叫面积广阔,上面生活着的野马群也多,偏偏咱们不能轻易突破防线去抓,否则舅舅一定给你一匹神俊无双的千里马!不过话说回来,九阙这次来带的那匹骏马还真不错,是陛下给你的吧?陛下的眼光还是数一数二的好……” 继娃娃脸之后,九阙又发现了尉迟将军的另一特点,那就是话多。但他只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絮叨,而且一说起来就不会停。就像这会儿,九阙都接不上话了。 第二百五十章 羊毛 “舅舅,咱们的牧场上从来没有野马过来吗?我听说野马的活动范围很广,它们不应该是满草原的乱窜吗?” 这么大的草原,保不准他们会溜达到大景的牧场上吧?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次过来的? “还不是那群狡猾的蛮人?他们专门派了人守在交界处,万一有野马群想要冲过来,立即将其赶回去,这群狡猾的混账才不会愿意让咱们的军马上升一个台阶。不是我说,他们也太小肚鸡肠了些,草原上的野马无主,本来就是谁遇上是谁的,偏偏他们倒是将野马当成自己的玩意儿了。改日我一定要率领大军踏平草原,让草原上所有的骏马都归到大景名下,到那时候,咱们的骑兵就会多出十倍以上。有了合心意的骏马,将士们的战斗力也会上升一个台阶……” 听到尉迟将军的描述,九阙也忍不住心生向往,刚好来边境也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没去草原上看过呢。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场景,很多人都在脑海中想象过,她都已经离草原这么近了,总得亲眼见一见吧。 不过不是现在,九阙将心思拉回来,重新看一眼那张血淋淋的羊皮,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咱们自己也养了大批牛羊?” “咳咳咳。” 尉迟将军跟做贼似的看了一眼四周,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心虚。 “你问这个做什么?咱确实养的有牛羊,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北疆军穷成什么样儿了,那牛羊咱平常也吃不到啊,大多数都运往内地卖给那些有钱人了。要不然这些年等着朝廷给咱拨粮饷,早就饿死了。不过这件事儿你知我知就可,别告诉其他人,这也算是个心照不宣的事儿。谁让陛下总是拖欠粮饷呢,咱也得给手下的兄弟们找条活路。这不,也就是你来了,才舍得把还没长成的羊羔宰了做烤全羊。要是让它再长两年,能长不少肉呢。” 九阙听到这里也大致明白了,北疆这边儿太过荒凉,也没什么特产,只有牛羊对于内地那些有钱人来说是个稀罕物。北疆军卖牛羊倒也不算奇怪。 “可只有咱们北境独有的牛羊,这卖过去不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吗?为何我看舅舅你们依旧不太富裕?” 九阙这话都算委婉了,北疆军何止不富裕,穷的简直叮当响!连肉都吃不起,可他们明明养了那么多牛羊,这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说起这件事儿,尉迟将军那叫一个伤心。 “明明那些牛羊在咱们北境的时候叫一个活蹦乱跳,偏偏运往内陆的过程中总是不断的生病,然后死掉。唉,我运过去一千只,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上个三四百只。能有一大半儿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偏偏那些有钱人嘴还叼的很,人家只吃新鲜活着的羊,运这一趟不亏就不错了,哪还能赚大钱呢?” “这不对啊舅舅,明明咱们有独一无二的商品,为什么还得咱们千里迢迢把牛羊运往内陆?那些有钱人想吃新鲜的牛羊肉,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来买?再者说难道就没有商队愿意承包这件事儿吗?” 听到尉迟将军的话,九阙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可没想到反问之后对方竟然一脸迷茫。 “可是,是咱们要卖东西,难道不应该咱们把活着的牛羊好端端送到人家手里吗?” “……” 九阙终于明白为什么北疆军上从上到下都这么穷了,他们简直就是群傻白甜呀,可想而知这些年那些所谓的有钱人在他们身上薅了多少羊毛。 “舅舅,你们都被骗了,买卖根本就不是这么做的。算了,这件事儿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些羊身上的羊毛你们都是怎么做的?我看过了,这是长毛羊,夏天的时候若是不给它们褪去这身长毛,怕是会难受的很。你们褪下来的羊毛都怎么处理了?” 尉迟将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这会儿一脸茫然的扭头看自己的军师。崔文赫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处理军务书写文书这种事儿对他来说手到拈来,可做生意他实在不是这块儿料。不过他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已经从九阙寥寥几句话中窥探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 难道他们的羊肉生意一开始就吃亏了吗?怪不得那些内陆的商人,有钱人每次见到他们都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原来是从他们身上赚到了那么多的利益? 当然了,这些只是崔文赫自己的猜测。这会儿他连忙回答九阙的问题。毕竟这孩子能从陛下嘴里抠出来那么多粮饷,肯定有其过人之处,若是能得到一二指点就好了。 “那些羊毛实在太多,听说草原那边儿会做什么羊毛毯子,奈何咱们都是些大老粗,根本不善其道,但若是这么丢了未免太过可惜,我就做主把它们都堆到仓库里。不瞒应大人,我也曾试着让军户家眷们整理羊毛,可那东西膻臭的很,不管怎么处理都有股味道。当然了,只要能用,咱们肯定不介意味道什么的。可问题是那些羊毛厚重粗糙,就算做成了毯子也是又厚又重,保暖效果并不好。往年到了实在冷的受不了的时候,咱们就把那些羊毛堆成小山,人钻里边儿,勉强也能保暖。只是那样人就不能动弹了,活动性太差。不知九阙对那些羊毛有什么想法?” “不瞒崔军师,我确实对那些羊毛有想法,若是能把那些羊毛纺成线,再用线织成衣服,想来会比较暖和。毕竟羊身上有这些毛发尚且能让其在冬季里扛过严寒冷风,人为什么不能穿羊毛做成的衣服?只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方法,我得做几个实验才能确认这方法可行不可行。所以,我想向崔军师讨要一些羊毛,不知道您……” “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派人去把那些羊毛带来。这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咱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你尽管做那个什么实验,放心,不管能不能成功,北疆军上下都知道,你是想为咱们做事儿。大胆放开手去做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困境 对于崔文赫来说,九阙的建议就是全然的好事儿,毕竟那些羊毛堆在仓库里也是白堆,又用不上,放的时间长了还有股子怪味儿,冬日取暖的效果也只是寥寥。 现在九阙能把那些羊毛利用起来,若是真能派上用场自然更好,就算派不上用场,也不过是费些羊毛而已,那玩意儿又不值几个钱。 以他们北疆军穷的恨不得地上石头都扣起来看能不能买两个大钱的状态,他们现在是啥钱都想要,啥钱都想攥到手心里。而且九阙是出了名的能搞钱,这次来北境,带的一部分物资都是她自己出钱买的,虽说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陛下赏赐,可剩下那些都是她自己赚的。 崔文赫还在想着怎么向九阙讨教赚钱的法子,好给北疆军增加一些额外收入,那边林重山已经将羔羊烤好招呼大家去吃了。一听到这声招呼,本来在做各种各样事儿的人们顿时顾不上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冲了过去,围坐在篝火旁静等着林重山分羊肉。 林重山也不磨叽,直接拽下来一条羊腿塞到九阙手里。 “瞧瞧你瘦的,你天生神力,那平日里吃的肯定多,别客气,这都是咱自家人,灶房那边还做了羊肉包子,一会儿就端上来,还有大伙儿,不必拘谨,一起享用吧!” “好!说实话,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尉迟将军兴冲冲的接过林重山给他分的肉,狠狠塞进嘴里嚼了几下,露出幸福的表情。 “不愧是你的手艺,说句实话,多少年了,我一直惦记着这一口。可惜你平常太忙了,轻易也吃不到啊。” 九阙闻言也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 “好吃!” 她之前还觉得尉迟将军说的太夸张了,可现在看来,林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当下众人大快朵颐。吃了这只烤羊还不够,大家伙又造了整整两锅包子。不得不说草原上的羊肉吃起来真叫一个鲜嫩可口,而且难得的是几乎没什么膻味儿,吃了这一顿饭之后,九阙更加肯定羊肉的生意在中原大地一定能铺展开来,而且能给北疆军带来大量的利益。 这顿饭过后,九阙就投入了热火朝天的实验中去,先是孵蛋房里那些受精蛋接二连三的孵出小鸡,然后在九阙的建议下专门开辟出了一个大型养鸡场,养鸡场里的员工每次进出都要消毒换衣服,鸡场里时不时还得撒上草木灰清除病毒。虽说大家伙都不习惯养个鸡还得这么多程序,但效果却肉眼可见的好,那些小鸡孵出来已经一个月了,死亡率还不到一成。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些被雇佣来养鸡的员工,九阙的本意是想让整个北疆的百姓都过得更好,因此她特意找城中的老弱病残来做工。不仅包吃住,每个月还会给几十文的工钱。 那些年纪大的或者身有残缺,已经无法养活自己的北疆百姓,能得到这个机会,简直感恩戴德,恨不得直接住在鸡场里,把每一只小鸡都养的白白胖胖的来回报心善的应大人。眼见养鸡场已经步入正轨,九阙又将目光放到了那些羊毛身上。 她已经尽可能找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可那些羊毛即便能捡出里面的脏东西,漂洗干净,却依旧粗糙,而且也很难编织成衣服。负责漂洗编织羊毛的小组长战战兢兢的过来请教九阙,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九阙顺势到羊毛厂那边儿看了一眼,虽说她起了个名字叫羊毛厂,但其实就是一块巨大的空地,周围用帐篷围着,里面堆满了羊毛和愁眉苦脸的女工们。 这会儿见到九阙前来,几乎所有人连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这位应大人好心把她们请来做工,结果她们竟派不上用场,都快一个月了,还没弄出应大人想要的羊毛,心里十分忐忑,生怕应大人让她们收拾东西回家去。这段时间能在应大人手下做事,收获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因为自己工作赚钱得来的那份底气,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出嫁的,家里人都高看几分。这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虽说在边境之地女子的地位较高,但因为这里环境严苛,土壤贫瘠,因此主要劳动力还是男人。这还是她们头一次体会到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金钱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羊毛厂的负责人是军中一个千户长的妻子,叫杨婉婉,她是个难得识字的女子,而且外柔内刚,性情坚韧。在孵蛋场的时候,九阙就注意到了她,于是将其提拔到羊毛厂。她本来摩拳擦掌想要做一番大事,也好让别人看看女人不比男人差,结果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没点儿进展,这让杨婉婉心里压力很大。 “应大人,不是我们不努力干活,可这些羊毛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漂洗几次依旧坚硬,无法达到像您说的那种线一样的地步。我,我实在有愧您的信任……” 九阙没吭声,她正在专心致志的查看每一个步骤。漂洗羊毛就要用到大量的水,刚好羊毛厂就建在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边。如今已是秋日,河里的水逐渐冰凉,这些女工们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不少人的手已经变得粗糙。这还只是初秋时节,若是天气再冷些,只怕她们的手会变得红肿。 然而,即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也没有一个人偷懒,她们只是拘谨的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盯着应九阙看,希望这位从天而降的应大人能帮助她们解决眼前的困境。 这些人都不傻,知道应大人是来帮她们解决北疆军缺银少粮的问题,之前的养鸡场孵化出来那么多小鸡,难道是应大人一个人吃的吗?还不是为了他们边疆百姓? 正是因此大家伙儿才着急呀,眼看着养鸡场已经步入正轨,羊毛厂却还停留在第一步,若是真能像应大人所说做出来柔软温暖的羊毛衣服,那该有多好,至少他们边疆百姓不会再受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折腾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九阙终于发现了异常,这些羊毛当然被梳洗的很干净,但是它们的质地还是有些坚硬,编织出来的成品太扎人了。 用什么东西才能让羊毛变得顺滑些呢?在她的记忆里,那些羊毛衫可是柔软的很,苦思冥想之际,九阙不小心踩到了一堆草木灰。草木灰的主人诚惶诚恐的瞧着应大人被弄脏的鞋袜裙角,生怕惹怒了这位大人。 “应大人,民女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把灶房的草木灰收集起来送到养鸡场去,只是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外搬实在太麻烦了,想着多收集些,也好方便运过去。” 羊毛厂这边是有自己单独的灶房的。养鸡场需要大量的草木灰,所以早就跟这边打好了招呼,每日都把烧出来的草木灰送到养鸡场去。刚刚说话的人就是负责做饭的厨娘,没想到她就偷了这一日懒,竟然直接弄脏了应大人的衣服鞋袜。虽然大家都说这位大人脾气温和,不会对底下人发脾气,可她毕竟是从京城里来的大官儿,而且瞧着人家身上的衣服鞋袜价格不菲,万一应大人生气了呢? 草木灰? 九阙猛然想起,这个东西好像可以软化羊毛,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还得多谢你这堆草木灰,刚刚那一脚让我想到了软化羊毛的法子。大伙儿赶紧来试试,失败了不要紧,毕竟每件事儿都是不断失败又成功的。如果没有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又怎么会成功呢?” 原本有些疲惫甚至失望妥协的女工们听到这些话,心里有点儿高兴。 她们本来就心存希望,不想让羊毛厂就此倒闭,这会儿听到应大人想到了新法子,怎能不高兴呢?当即所有人都顾不得自己疲惫的身体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草木灰兑了水,在等待它清澈的过程中,大伙儿小心翼翼的瞥着九阙的脸色,然后再看看那盆逐渐清澈的草木灰。虽说她们不知道这随处可见的草木灰怎么就成了软化羊毛的关键,但看应大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应该是有些头绪的,于是大家伙儿决定相信应大人。 大半日过去,看到成品之后,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欢喜的惊呼。用了草木灰水之后,羊毛果然软化了很多,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纺织成线了。 大景的百姓,不论男女都十分勤勉,就像北境的这些女子们,大多数都会纺织,还有一些学过刺绣。只不过看了如今的纺织机后九阙又开始烧脑了,这样程度的纺织机纺出来的线实在是太慢了,一次只能出来一根线。她怎么记得那些纺织机纺线的速度特别快啊?而且一次可以放很多根线…… 只是这回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该怎么做出效率更高的纺织机,毕竟她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创造。于是赶紧向陛下飞鸽传书,请他帮忙送一些工部的人才以及纺织局的绣娘们过来。 当知道九阙好不容易飞鸽传书一次竟然是为了朝陛下要人,尉迟将军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九阙。尤其是尉迟将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好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不太信任似的敲了敲脑袋。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和应将军像了个八成,剩下的两成难道不像林炜那个混蛋反而像陛下?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应将军和当今陛下的关系平平,也就见了几次面呀。难道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过一段情谊?重山,你当时是应将军的副将,跟他相处的时间最长,对此事可有了解?” “……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关系。” 好家伙,这下连林重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苦思冥想许久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但是,虽说她当初是应将军的副将,大部分时间都跟随将军左右,可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粘在将军身边。难道是…… 眼看着众人越想越歪,九阙忍不住好笑的打断了他们的猜测。 “陛下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威严,他对臣子还是很好的,只要你努力干活,不管男女老少,陛下都很喜欢。而且我办的养鸡场羊毛厂如果成功了,不仅对北境有利,也可以作为成功的案例向全国各地推广啊。大景也不仅仅是北境百姓饱受饥饿严寒之苦,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吃不饱穿不暖。陛下作为皇帝,是整个大景的主人,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家长,他当然想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们信不信?就算不是我,是别人提出来有益民生的事,只要合乎情理,陛下都会予以支持?毕竟这是对所有人都有益的事。” 这,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就九阙这种跟陛下通信时熟稔的态度,理所当然的想法,若不是个宠臣还真不敢这么做,由此看来,九阙是相当得陛下信任了。 不过既然九阙自己心里有底,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这孩子有哪一次是无的放矢了?她办的养鸡场有声有色,大伙儿时不时的都会溜去瞧一瞧那些茁壮成长的小鸡们,毕竟这之后可是大家餐桌上的一道菜,而且那些母鸡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别的不说,日后大家每隔几天总能吃上一个鸡蛋吧,要知道这年头鸡蛋也是金贵的东西,普通百姓们都要留着鸡蛋去集市上换柴米油盐之类的必需物品呢! 还有,办养鸡场过程中产生的附属物品,火炕,现在已经火遍了整个北境。如今天气还不冷,但只要试过火炕的,就没说不好的。未雨绸缪大概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尤其是有经验的老人看了天气之后忧心忡忡的表示今年会是个寒冬,大伙儿盘火炕的速度就更快了。 总而言之,九阙来到边境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做的事情,许多人几年都未必能做得了,而且虽然只是初见雏形,但大家伙都不是瞎子,有目共睹,这些都是有益民生的好事儿! 想到这里,大家就更支持九阙折腾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叛徒 草木灰水软化羊毛的法子相当有用,在陛下派来的人到达北境的时候,羊毛厂已经做出了毛线。九阙以前见过有博主如何用毛线做毛衣,不过印象不深刻,只能略微指点一下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们。这个时代的人可能没有见过太多新鲜玩意儿,但她们精明能干,不输后世之人。九阙只是略微指点一下,她们已经可以编织出简单的毛衣片,最后是简陋的马甲背心。 第一件马甲背心被做出来之后,首先送到了九阙手里,那是一件堪称粗糙的衣物,看起来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粗鄙,但九阙看着它,就像在看织女织出来的完美衣物。 这件衣服对于整个北境来说是一个新时代的起点,至少,不久后的未来,他们不会再受冻了。 “应大人,怎么样?” 九阙摸了一把羊毛衣,感受着柔软的质感,虽说依旧比不上后世的产物,但已经算是不错的保暖衣服了。 于是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围屏气敛声的女人们见状不可置信的彼此对视一眼,然后骤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我们有那么多羊毛,能做出多少毛衣啊!我们不会再缺钱了!不会再受冻了!太好了!” “都多亏了应大人!要不是应大人,我这辈子都不知道硬邦邦的羊毛竟然能做成这么柔软暖和的毛衣!我以前都没穿过这么暖和的衣裳!” “我也是啊……” 看到大家欢欣鼓舞的模样,九阙也忍不住笑了。她之前一直忙着四处破案,还从来没安稳的停在某个地方老老实实的搞实业。如今全身心沉浸在做事中去,竟然有种意外满足的感觉。 在大家欢欣鼓舞高兴的都快蹦起来的时候,九阙看见淳于霜给她使得眼色,悄悄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就看见淳于霜面带焦虑,手里拿着一封信。 “京里传来的信,是不是催咱们回去呢?” 九阙比较淡定,现在北境的养鸡场羊毛厂蒸蒸日上,她实在是脱不开身,之前的奏折密信上也一一言明,陛下一定会理解的。 如今来信,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仔细看了信之后,九阙的表情有些凝重。看一眼四周没人,才悄悄在淳于霜耳边低语。 “陛下一直在追查之前那几件案子,还有咱来的路上遇见的那批伏兵,背后都是同一个主人。只是在他追查背后真凶的时候,其中一条线索,指向了北疆军。” “!” 淳于霜的瞳孔骤然紧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九阙,但在看见九阙笃定的眼神之后,也意识到不对劲。之前埋伏他们的那批贼人数量不少,可北疆军却一点儿没有察觉,这可不对劲啊。只是来了之后,见到的所有北疆军都是热情从容的模样,叫淳于霜怎好怀疑? 小小结巴了下,淳于霜想知道九阙现在是什么想法。 “这,那这该怎么办?陛下的意思是……” “让我找到北疆军的叛徒,绳之以法。如今大景与草原之间矛盾频发,必定有一场战争。若是战争开始,那个隐藏在北疆军里的叛徒必定是心腹大患,一定要在那之前找出来。” 一边说,九阙一边将那张薄薄的纸扔在一边的火堆上,亲眼看着它燃烧成灰,才转身离开。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天已经开始冷了,煤矿却还没能找到,得加把劲儿才行。前去寻找煤矿的小分队一直没能传回来好消息,要不自己亲自去一趟看看? 回头看一眼淳于霜。 “淳于,我自从来北疆,还没去草原上纵马奔驰过,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骑马。你去吧,我懒得动弹,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 “那也行,你记得盯着他们,这养鸡场和羊毛厂,可一点儿都疏忽不得。”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九阙如今在北疆军的可活动范围很广,说要去草原逛一逛,尉迟将军要不是太忙,都要跟着一起去了。还有林重山将军,她几日前带着娘子军去草原追杀一批越过边境的蛮人,现在还没回来。尉迟将军只好挑了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将。 选好人选的时候,尉迟将军还用微妙得意的眼神看了看九阙,甚至还撞了撞她的肩膀。 “丫头,别说我这当舅舅的不疼你,跟你一起出去的白如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千户,而且长得俊俏非常,虎背蜂腰,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对你也不是没那个意思,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啊。京城里那些小郎君跟软脚虾似的,哪里比得上咱们边疆的儿郎们身强体壮!九阙我跟你说,找男人可不能只看外表,得看身体强不强壮。这可关乎你的幸福……” 不得不说,虽然尉迟将军平日里看起来那叫一个威严,但这会儿看起来,当真有些猥琐。不过九阙也不是什么会害羞的小姑娘,她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 “行啊,既然尉迟舅舅都这么说了,肯定是个俊俏的小将军,我先见了再说!” “好!” 尉迟将军激动的一拍大腿。 “咱们北境儿女,就是得有这样的气派!你放心,那白如晦手底下尽是年轻力壮的男二郎,一大半都没有成亲,看上哪个尽管跟舅舅说!” 九阙点点头,这毕竟也是舅舅的一番心意,总不能辜负吧。 “舅舅,我最远能去哪儿?说句实话,我早就想出去四处走走,只是担心会触犯两边的禁忌,您可得找个稳重的人跟着,免得发生冲突。” “别怕!舅舅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人选,我的副将狄云,今年三十有三岁,十分稳重可靠,让他也跟着,有什么事儿可以听他的,别看他看上去和和气气的跟崔军师差不多,其实武艺不俗,极为厉害。” “那就多谢舅舅了。这次出去若是能打到猎物,一定把最大的那只送给舅舅!” “哈哈哈哈——好!不过舅舅不要最大的那只,只要你猎到的第一只猎物就可。” 第二百五十四章 蛮人 草原这边的规矩,家中孩子们长大后猎到的第一只猎物都会送给家中最德高望重或者最喜爱的长辈,所以这不仅仅是一只猎物,也是一分独一无二的心意。 九阙自然也知道这个风俗,重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得到北疆军最高将领的允许,但九阙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整理了一下狩猎需要用到的东西,因为如今已是半下午,尉迟将军建议她第二日早上再出城,九阙也很干脆的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九阙很是顺畅的一路离开军营,越过北疆关。 在路过厚重的城门之后,九阙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那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碧绿的草原,高广蔚蓝的天空,仿佛连成一片,只是看着就叫人感觉心旷神怡。 这样的美景,在京城自然是看不到的,多漂亮啊。 九阙如今的骑术已经相当出色,当一群人纵马疾驰数十里,回过头去,北疆关厚重的城门早已看不见,举目四望,只有无穷无尽的草原。往前走,碧绿的草原逐渐变成黄绿色,越往北,气温就变得越低,怪不得草原千百年来对大景的觊觎之心不改,若是自己生活在苦寒之地,吃不饱穿不暖,还得眼巴巴瞧着自己的邻居生活富足的流油,她心里估计也会不舒服。 但,既然自己的生活条件不好,难道不应该通过自己的双手努力让生活条件变得好些吗?过得不好就要抢劫邻居,这是什么鬼道理! “应大人,再往前五十里,就是大景与草原交界处,不太安全,要不,咱就在附近逛逛?周围也有野物,等我们将野物赶过来,您更方便狩猎。” 说话的是狄云,就是那位尉迟将军说十分稳重可靠的那位副将。比起确实年轻俊俏的白如晦,这位狄云副将十分稳重,这会儿不苟言笑的模样还有些吓人。 白如晦有些不服气,他策马上前,靠近应九阙,高声道。 “大人!五十里还远着呢,就算再往前去些也没关系,这里早就被兄弟们犁了个遍,连个兔子都少见,哪儿来的野物?不如再往前去些,放心,草原蛮人没那么大胆子敢来这里,就算遇见一些蛮人,我也能保护得了大人!” 回头看一眼白如晦,这确实是个年轻俊俏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估计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这会儿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时候,确实挺好看的。 九阙看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些意动。 “不如再前行三十里,反正这里也看不见猎物,我还想带第一头猎物回去让尉迟将军看看。” 既然只是前行三十里,不算太远,狄云想了想还是没再继续劝,毕竟这位应大人年少气盛,偏偏还少年得志,若是他劝的多了,难免会招致对方的不满。这位应大人来头可不小,不仅自身实力够强,而且她娘可是当初鼎鼎有名的应大将军。不说别人,就算是他对这个应大人的好感也不少。 于是众人继续纵马前行,大约奔驰了三十里地,九阙自觉的停了下来。 这里能看到远处的草丛微动,里面大概藏了一些小型野物。九阙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猛然挥了挥右手,身后那些跟随她而来的运粮军十分自然的四散开来,形成一个大型的包围圈,然后朝着中间靠拢。因为他们这番动作,那片草地上藏着的野物,慌不择路的朝着中间奔去,刚好落入了众人的圈套。 九阙站在一处坡地,居高临下的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然后弯弓搭箭。她的力气实在太大,普通的弓箭对她来说根本不够用。这把弓箭还是尉迟将军神色郑重交给她的,据说是当初的应将军所用的一把弓,因为太过厚重,整个北疆军中根本没有能拿得动的人。这回九阙来北疆军,尉迟将军对她印象特别好,而且这东西本就该物归原主,于是早在半个月前,尉迟将军就把这把沉重的弓箭交给了她。 在她身后的运粮军和北疆军几乎能听到这把弓箭发出的吱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希冀。这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本没见过当初应将军的英姿,但总是听身边的老兵提起,今日若是能有幸一见,才不枉跑这一圈儿啊! 下一刻,那只玄铁铸就的箭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然后狠狠地飞入草丛,里面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东西突然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 羚羊? 而且个头还不小,最起码也一百五十斤靠上,这会儿肩颈处中了一箭,不断往外窜血,它带着那支箭横冲直撞的冲了出来,或许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只不过它面对的是一群身经百战的士兵。 就在大伙儿想将这只羚羊赶到应大人面前时,那只不幸中箭的羚羊踉跄了几下,然后重重倒地,有士兵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查看一番,发现这只羚羊只有进得气没有出的气了。 大家都有些亢奋,没想到应大人的第一只猎物就是一只这么高大的羚羊。这要是带回去,尉迟将军又要高兴的开篝火晚会了。 “应大……” “警惕!” 狄云突然大喝一声,自己带头冲到应九阙身前。情况虽然突然,但周围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迅速反应过来形成了列阵,还有耳聪目明的士兵跳下马,趴在地上仔细倾听大地的声音,很快就跳起来,指着左前方的方向。 “大概有三百匹马冲过来,是蛮人!” 蛮人和大景的军马跑起来的声音不一样,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应九阙这一次只是到草原上狩猎,她虽然带了上万名运粮军,但并没有把他们全部带出来,加上尉迟将军派的人手,总共也就两百来个,人数上并不占优势。尤其是,草原蛮人在草地上的战斗力远比他们强悍的多,一般情况下,五个大景将士围殴三个草原蛮人,才有一战之力。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做法,那就是逃。 但很奇怪,这支草原蛮人的军队好像突然出现似的,等他们听到动静的时候,距离自己已经不足五里,这种距离下,逃跑并不是最佳选择。草原蛮人的马速度太快,很快就能追上来。此刻逃跑,不如选择正面迎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目标明确 “应大人……” 将此刻的敌我利弊一一分析出来告诉九阙,狄云这会儿面色阴沉。原本十拿九稳的游玩任务竟然变成了和草原蛮人的正面对决,而且还是面临对方的骑兵冲锋,自己有可能完成不了将军给的任务,这样他怎么可能有好脸色看? 那群草原蛮人平日里也很少跨过两国边界线……等等,前段时间他们好像跨过边界线,然后被林重山将军带领娘子军追击去了,难道是那群被追的无处可逃的草原蛮人刚好路过这里? 不管他们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此刻再追究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九阙叹了口气,十分抱歉的表示。 “诸位,对不住了,若不是我想来草原看看,也不会遇到蛮人。” “大人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劝大人往前方又跑了三十里,不然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偏偏把大人带入险境,可这当真不是我所愿……” “行了!你不必自责。” 见白如晦自责的都快哭出来了,九阙连忙安慰,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彼此自责,抱怨也没什么用,为今之计,只有奋勇杀敌才能取得一线生机。 “归根到底都是蛮人的错,况且咱们人数虽然不比对方,可我相信诸位的勇猛丝毫不逊于草原蛮子。我虽然没在边疆长大,可诸位都是我的同袍长辈,我就不信咱们这些人打不过那些蛮子!” “唰”的一下拔出长剑,九阙直指已经可以看到的神情兴奋到狰狞的草原蛮子,猛然一甩缰绳。 “看来那只羚羊不是我送给舅舅的第一只猎物,那些草原蛮子的头颅才是!诸位将士,随我一起杀过去!活了,咱们一起吃肉喝酒拿钱,死了,大不了就埋在一块儿,九泉之下也不孤单!” “杀!” “杀——” 其实在战场上,士兵们要对一个将领产生敬畏追随之意很简单,只要对方身先士卒,冲在所有人前头就行。更何况九阙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在众将士眼中就是个需要照顾的女孩儿。现在连她都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们这些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男儿们怎能袖手旁观落于人后?! 当下一个个都激动的面红耳赤,齐刷刷的冲了出去,跟在前方那匹马身后,那叫一个战意盎然,远方往这边疾驰的草原蛮人见状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这些跟绵羊似的大景人什么时候有这样如狼似虎的气势了,这样的气势让他们难免想起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娘子军。十几年前那个应重鸣就已经很难搞了,如今那个林重山也不是善类。还有那个长着一张小孩儿脸的尉迟鸣纨! 软弱的大景人凭什么有这么多实力强悍的将领护着?他们不过就是一群废物,只不过手巧些,能做出好用的工具,种出美味的食物。但是,他们没有锋利的牙齿和尖利的指甲,就无法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可恶的北疆军,如果不是这些死也不肯离开北疆半步的将领,他们早就挥军南下,直取京城了。 “抓住那个女人,那是个重要人物,要活的!” 见闻首的草原男人精准指着自己的方向,九阙眼睛一眯,弯弓搭箭,锐利的箭头直指对方的咽喉。那是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听到有利器破空声之后,下意识的往后一挪,然而那只利箭依旧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掉一大把头发的同时也将他的头皮犁开巴掌那么长一道口子,顿时鲜血飞溅。 眼见着九阙初战告捷,身后将士们欢呼雀跃,战意越发浓厚。双方的战马。在经过短距离的冲锋过后,终于狠狠撞在一起,九阙当之无愧的对上了对方的首领,王对王将对将,她既然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就必须有首领的样子。 恰巧对面那个男人首领刚刚差点儿被她破开脑袋,正是恼怒非常的时候,当仁不让的跟她对了起来,并且还十分嚣张的口出狂言。 “大景女人,我要把你的头皮剥开,在里面塞满羊粪!” 虽然上头说要活人,但没说是什么样的活人,留一口气儿也叫活人。 看着对方恶意满满的眼睛,九阙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刚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在害怕,但很快就意识到,不,这是热血沸腾的感觉。 “你说的很好,多说几句。” 这听起来好像是句好话,但对面的草原人就算不怎么了解大景的国情,也知道对方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夸奖自己,毕竟她手里的长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的脑袋劈了过来,这种情况下能说句好话才有鬼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对一个女人留情。 挥舞着手中沉重的长刀,与九阙手中的长剑撞击在一起。一个身形高大壮硕跟熊一样的壮年男人,一个身形修长,略显瘦弱的女子。这样的对手怎么看怎么觉得男人的胜算更大一些,那些草原男人都是这么想的,虽然事先得过提醒,可是谁会相信一个柔弱的大景女人力能扛鼎呢?定然是对面之人太过软弱,才会把一个普通的小丫头片子看的跟当初的应崇鸣将军一样强大。 然而,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长刀与长剑接触之际,直接被掀飞出去的竟然不是那个貌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而是那个满脸得意的草原壮汉。 是的,对方首领直接被九阙用长剑拨了出去,就像轻轻弹飞一只小蚂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九阙抽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发现一件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自那位去世许久的母亲,她发现在战场上热血沸腾之际,自己的力气会成倍成倍增加,越是愤怒,越是激动,越是热血沸腾,她的力气就越大。 刚刚那个首领被挑飞之后,直接被敌我双方的战马践踏,眨眼之间已经没有全尸了。 骑兵之间的冲锋就是这样,谁先掉下马谁就输了,只不过平日比试的时候只是丢些面子,在战场之上,骑兵之间,掉下马就代表死无全尸。 第二百五十六章 援军? “***!” 周围那些发现自家统领死于马蹄之下的草原蛮人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刚刚死了的那个蛮人说的还是大景话,虽说有些艰涩,但九阙勉强能听得懂。可剩下这些男人说的大概是他们自己那边儿的语言,叽里呱啦的根本听不懂。 不过虽然听不懂,他们齐刷刷放弃自己的对手,朝着九阙围攻过来的无耻行径却看得懂。 当下有七八根长矛朝着九阙捅过来,照他们围攻的架势来看,九阙的下场很有可能被捅成个筛子,不过他用手中长剑狠狠拨弄一圈,那些木头制成的枪杆儿就被斩断,那些草原蛮人手中只剩个光秃秃的木杆子,忍不住愣了一下。战场之上最忌分神,刚刚被他们抛下的对手此刻已经追上来,手中武器狠狠捅入他们的身体,然后挥落马下。 又是七八个蛮人的性命死于马蹄之下。 剩下那些人终于知道九阙不是个软柿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生气,上头根本没跟他们说清楚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这哪里是个柔弱的京城贵女,这分明就是应崇鸣在世!不,看她的力气,甚至比当初的应崇鸣将军还要大!这在战场上简直就是个大杀器,就像此刻,九阙夺过敌人的长枪,以她为中心狠狠挥舞了一圈儿,直接挥落一大片同伴。 眨眼之间,三百个草原蛮人已经死了五六十个,剩下的那些被大景将士们围攻,心中略生退意。 人群之中有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神微微一暗,真是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连个女人都拿不下来,怪不得当初被应崇鸣打的落花流水。 就在这时,远方又有马蹄如雷奔腾。这声音是? 当数量远超在场双方之和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之际,许多人都抽空看了一眼,当发现那群将士们肩上扛着的是狼旗,大景将士们忍不住失望,尤其是运粮队那几个被特意叮嘱过的将领,彼此对视一眼,奋力冲到九阙身边。 “大人!是敌人的援军!数量至少有三千,人数太多了,我们,我们打不赢的……末将等护送您杀出去!” “我不……” “不行!眼下不是逞意气之争的时候,这次不管您说什么都得听我们的!陛下有令,若遇危难,必须护应大人安全!您的性命最重要!兄弟们先扛一下,应大人的坐骑是匹千里马,脚程非同寻常,我们只需要挡住他们片刻即可。” 周围迅速响起整齐有力的应喏,每一双看过来的眼睛都是那么担忧,每张脸上都写满了催促。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应大人已经不仅仅是应崇鸣将军的女儿。这只是她其中一个身份,更多的时间里,她是给大家带来大批粮食衣物军饷的好官;是绞尽脑汁给他们想法子挣钱,改善生活的好女娃;是个在危难关头勇敢冲在最前面的棒丫头!自从应大人来了之后,他们的生活变得有多好,如今迫切想让应大人安全离开的心情就有多真诚。没有人是傻子,他们能听会想,应九阙带着满满的真诚而来,收获的也是同样的真诚。 “……”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九阙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这群傻子,难道就不会觉得不公平吗?明明大家同样生而为人,自己却能在如此危难的时刻被人护着逃出生天,他们却要留下,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拖住敌人做替死鬼。这种事难道公平吗? 大家同样都是人啊…… 那些草原蛮人在发现援军到来之际,狂喜的心情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也不知道他们大声高呼了什么话,总之那群援军听到之后往这边赶来的速度更快了。 按照对方的人数和马匹速度,只需要三个冲锋,他们这点儿少的可怜的人就会被完全冲散,甚至全军覆没,这还是在格外理想的状态下。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有人悄悄靠近了九阙,拥护在她身边的大警将士实在是太多了,没人会注意这么一个偷偷摸摸的。或许他们都觉得,所有人都会像自己一样真诚的希望应大人能够脱离险境,安全回到军营。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把半个手掌长的细小匕首悄无声息又精准无比的刺入准确胯下骏马的大腿! “唏律律——” 那匹骏马确实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往常,只有它把同伴们抛在身后的份儿,周围人哪个不是见了它就亲切的递上一把黄豆?习武之人就没有不喜欢千里良驹的。可现在竟然有人背刺它!猝不及防之下,那匹千里马暴躁的扬起前蹄,在马群中横冲直撞。 周围的大景将士们大惊失色,这匹马不会关键时刻疯了吧?要知道在场众人,只有九阙的千里马才有可能在北蛮大军的追击下遥遥领先,也只有它能带九阙脱离险境! 当下不少人就下意识的去帮忙拽千里马的缰绳,然而那把匕首依旧以一个巧妙刁钻的角度埋在千里马的血肉中,眼下一片混乱,刚刚九阙又杀了不少人,她身上马上满是血迹,谁能看出来那匹千里马大腿上渗出来的血迹是它自己的,还是周围那些敌人的? 那匹马蹦跶的越来越厉害,周围人也忍不住纷纷帮忙,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白如晦狄云看一眼越来越近,已经在对方冲锋范围内的敌军,面露绝望。 “完了……” 他们死了倒是没什么。虽说他们也算年少有为,可军中立马就能找出出色的将士们顶替,可只有应大人绝无独一无二的!这可是朝中唯一一个立场坚定站在他们武将这边的文官,而且还备受陛下宠信!更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实意为北疆军着想,可这样的人却要被对方俘虏了。 想起那些被草原蛮人抓走的大景女子遭受的一切,众人就越来越着急,自觉的一层又一层挡在九阙身前。应大人就算再怎么力大无穷,面对整整三千个骑兵的冲锋也无济于事啊!在他们彻底死光之前,一定要尽可能的拖住敌人,保护应大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武器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但凡是个大景将士都忍不住流露出惶恐的神情,但他们并不是普通人,他们还是保家卫国的士兵,因此在惶恐的同时,他们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战意。今日,哪怕是死在此地,也要像个战士一样堂堂正正,轰轰烈烈的死。 只是有些惋惜那位特意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北京的应大人,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有能力,那么受陛下宠信,不应该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那些看到自家援军过来的草原蛮人叫一个兴奋。他们甚至已经想象出此番得胜回去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听说这个叫应九阙的女人这次到北疆带了许多物资,其中还有美味无比的烈酒,他们草原人最喜欢的就是美酒,烈马和女人。而且军营里还有个女官,年纪轻轻还未婚配,岂不是特意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 哈哈哈,他们简直要高兴死了。与此同时,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哪怕听不懂草原话,九阙也知道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笑的太恶心了,难看。” 其中一个叫嚣的最厉害的草原人正在大肆辱骂,没想到额头突然一痛,伸手去摸的时候,摸到了满手的血,他的额头怎么凹进去了? 下一刻,他从马上轰然倒地,被惊恐的马蹄踩成了碎肉末。 啊,那个狠狠嵌进他脑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碎银子。 “这么喜欢我大景的金银财宝,如今我送你一颗,你应当感到高兴才是。” 可惜那个已经死了的草原人听不到九阙这番话,否则还要气的活过来。 “大人!您快……” “狄将军不必多言,我已经说过,我是跟你们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若是回不去就一起死在这片草原上,天为被来地为席,想来死在一块儿也不孤独了。” “大人啊……” 狄云忍不住露出悲伤无奈的表情,这个应大人怎么就这么倔呢?明明此刻离开还是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偏偏要和他们这群军汉死在一起。她可是前古人后无来者,凭自己的功绩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的女官啊。 眼看着那近三千的草原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九阙叹了口气,无奈的闭上眼睛,下一刻,猛然睁开双眼,里面充斥着的是难以言说的战意。她是大景的子民,应重鸣的女儿,边疆战士们的同袍,理应做个表率。 眼看着敌军越来越近,拥挤的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露出了焦灼的神情,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但心中的焦虑却无法言说。 那扑通扑通靠近的脚步声就像一颗颗砸在心上的石子,致力于将他砸的鲜血淋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昔日的伙伴们就这样死于敌人马蹄之下吗?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可笑了。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大景将士被最开始那一小波草原人死死纠缠住,致力于让他们留下来。而大景将士们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在这样的情况下,九阙眯起眼睛看着双方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悄悄的叹了口气。 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狠狠推了她一把。猝不及防之下,九阙歪了歪身子,然后,稳稳的坐直了。 与此同时,她转过头来对那个被自己死死抓住的人露出个森严的笑容。 “背后朝人下手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管那人大惊失色的表情,九阙猛然抬起右手,所有人耳边响起一声爆鸣,然后天空之上炸开了一朵红花。 原本正急匆匆朝着这边赶的草原人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红花,有些诧异。天上怎么会开红花?不对!那不是红花,那是红色的烟雾!而且这玩意儿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弄出来的吗?想起有关那人的种种传言,这些草原人忍不住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然几乎是与此同时,九阙身后突然冒出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对准了那些草原人。下一刻一阵又一阵的爆响,几乎将众人的耳膜震破。原本正策马疾驰的草原人,一个个悄无声息的从马上跌落,然后被后续的马匹践踏成了肉泥。 不少草原人根本没看到武器长什么样子就死了,他们忍不住抬头四望,却找不到让他们同伴死去的武器,最终怎么将怀疑的目光放在那些突然出现的大景人身上。 虽然不知道那些大景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此时的情形明显不利于他们,于是有不少草原人拼命勒住麻绳,想让马匹停下。可在这样巨大的声响下,那些马齐刷刷受惊,彼此碰撞在一起,死了不少草原人。 甚至已经有人忍不住向长生天祈祷。 那是什么前所未见的武器,竟有这样的威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能将他们击落马下,再一看敌我双方的人数,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人数远远超过自己,眼看此行是无法顺利的,他们十分明智的选择逃跑。然而九阙对此早有准备,身后那些士兵纵马疾驰,手持长长的武器,在砰砰声中不断收割草原人的性命。 这场战斗结束的很快,而且战局一边倒。那些草原人很少能留个全尸,除非是特意留出来的活口。当最后一个草原人被捆好了扔在地上之际,九阙这才有余力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随行士兵死死捆住,连每一个指头都被麻绳缠住,嘴巴被布条勒紧,连点头摇头都无法做到的人。 “本来只想钓个鱼,这鱼在北将军隐藏的时间也不短了,并不对此抱有希望。没想到竟然还真成功了,可见我这场戏演的是真不错。瞧瞧对面那些草原人脸上的神情,跟你现在简直一模一样。是没想到我会做一场戏,还是没想到你们会失败?” 被捆住的人只是死死闭着眼睛,不肯睁开。这大概是一种自我逃避的状态吧,他肯定知道,如果此刻睁开眼睛,看到的会是伙伴们失望痛恨厌恶的脸。 “今日可真是演的一出好戏,你说是不是啊?狄副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无地自容 说起来当真奇怪的很,九阙在北疆军营里待的时间也不短,对数得上名号的将领都很熟悉。无一例外,大家展示给她的都是忠诚可靠的一面。当然了,这天下有千百种性格,每个人都不必非得稳重可靠。像白如晦,虽说单纯了点儿,可少年意气风发,满腔正义热血,是个很好的人。狄云副将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个众人满口称赞的稳重可靠之辈,也是尉迟将军一手提拔起来,将来有可能继承自己位置的将领。 可以这么说,满军营的人但凡提起来狄副将,都会忍不住称赞。可就是这样一个众人眼中的稳重可靠有能力之人,却会做出在战场之上与背后偷袭之事。 眼下的战局已经明朗,不少士兵义愤填膺的看着被捆成粽子似的狄副将,满眼的不可置信。 “狄副将,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将军待你不薄啊,我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你怎么忍心出卖大伙跟蛮子勾结?!你难道忘了咱们跟蛮子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吗?我们有多少兄弟都被蛮子害死?有多少平民百姓被蛮子屠戮全家奸淫妇女?有这样的大仇,你怎么能舔着脸跟蛮子勾结?还有应大人,这可是自京城而来特意帮我们的好人好官,而且她还是应崇鸣将军的独生女。你,你失心疯了不成?” “狄云!你睁开眼睛看看,就在这片草地上,曾经死过无数大景弟兄。我记得你大哥也是死在蛮子手里吧?你亲人死绝,只有一个大哥抚养你长大。那可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于乱军之中面不改色,即便死了也屹立不倒,是整个大景的英雄。你不是说要像你大哥一样做一个杀敌报国的英雄吗?” “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跟蛮子勾结的?怪不得今日一直感觉怪怪的。白如晦虽然愚蠢了些,可也不像今日这般蠢,定然是有人私底下蛊惑了他,叫他引着应大人往交界线走。” “……” 耳边不同人的声音太过杂乱,因为大家实在愤怒,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不可置信,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词。 通敌叛国! 狄云猛然睁开双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战友,曾经的战友。在发现自己竟然通敌叛国之后,这些平日里关系匪浅的同袍果然都对自己露出了厌恶鄙夷的神色。可他并不是天生就这般没心没肺,也不是自己愿意叛国的,他是迫不得已啊。 嗓子不断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狄云似乎想为自己辩解,然而九阙并不打算在这里解开他的束缚,虽说刚刚已经将近三千的草原蛮子解决干净,但难保不会引来更多的草原人,所以他们当下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好歹也算一场小胜吧,既然胜利了,就得让北境的百姓们看到他们北疆军的所作所为,知道他们一直在拼命保护北境的安全,也好让百姓们对北疆军多些信任。 “诸位,我们既然已经胜利,自然得让百姓们知晓咱们做了什么。走,现在就回去!城中定然已经摆好了庆功宴,庆祝咱们凯旋而归。” “好!” 愤怒被短暂的压了下去,众人连忙跨上战马,带着那些俘虏离开。 至于那些草原人的尸体,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反正草原人的援军也不止这些。 果不其然,当九阙一行人离开,半个时辰过后又来了一批上万的草原骑兵,那些人面色难看的看着地上同胞的尸体,盯着北疆关的方向看了许久,才勉强压下磅礴的战役,处理好同胞们的尸体,愤怒的离开。 该死的大景人,竟然敢骗他们,不仅没能抓到那个叫应九阙的女人,还损失了这么多兄弟,简直令人发指! 算了,有可汗在,总有一天能踏破北疆关,挥军南下,直入京城,砍下那皇帝老儿的脑袋,占据那片丰腴的肥沃之地!现在就让他给先高兴一会儿吧,反正他们也嘚瑟不了多长时间了。 就是可惜没能把那个叫应九阙的女人抓住,否则,他们能用那个女人要来多少物资啊!听说还是当初应崇鸣将军的女儿,这样好的血脉,若是能给他们草原上最英勇的勇士生下几个孩儿,必将是世上最英勇无敌之人! 可惜,可惜啊! 等九阙回到北疆关时,满脸冷漠的尉迟将军已经带领众多将领在城门口等着了,当看到完好无损的九阙时,一直板着脸的尉迟将军终于缓和了些,但表情依旧不好看,天知道当他发现九阙的计划时,心中有多么担忧惶恐,若是这孩子就这么出了事儿,他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应将军交代? 虽说这孩子现在平安无事的归来,但一想到自己军中就会有通敌叛国的叛徒,他的心情哪里好的起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没囊性的东西,竟然跟草原蛮子勾结,害自己的同胞!定要将他扒…… 等等! 那个被捆成粽子一样横着放在马背之上的人看着怎么那么熟悉?那不是他的副将狄云吗? 所以,那个一直在偷偷朝草原蛮子传递消息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副将?这怎么可能? 虽说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置信且抗拒,但他知道九阙不会无的放矢,而且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将一个军中有名的将领捆成这般模样放在马背上? 对于将士来说,这可是极大的侮辱! 此刻周围还有许多百姓在围观,即便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尉迟将军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绷着脸走上前,大声夸赞这些英勇的将士们。看到百姓们憧憬赞叹的眼神,诸位原本怒气满满的将士们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啊,不管军中出了叛徒这事儿有多么气人,他们都得肩负起保护百姓之责。 于是大家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想法,于此刻真心实意的接受百姓的欢呼。 但是被横着放在马背上的狄云可就没那么高兴舒心了,原本他也会是大大方方坦然接受百姓们欢呼的人,此刻却只能像个囚犯一样,忍受着旁人落在他身上诧异厌恶指责的眼神,却毫无办法,只能硬生生扛着。 无地自容,不外如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理防线破了 这一路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跟着出去的北疆军听着这些声音,心里暖暖的。或许他们在外杀敌,浴血奋战,为的就是这份和平与安宁吧。 说起来,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同一支军队,因为纪律严明与否,军心凝聚与否,会形成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他们可能会屠城灭族,杀人作粮,也可能救民于水火,以身殉国。 北疆军本来只是一群杂牌军组成的联合军队,当初大家都有问鼎中原的资格,不过是晚了景泰帝一步,只能俯首称臣。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弃家国于不顾,投身争权夺利问鼎天下之中,而是被一个乱世之中临危受命站出来的女人打服,然后数十年如一日的驻守边疆,保家卫国。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忠军之师,里面有愿意为了家国而死的战士,也有通敌叛国之毒瘤! 北疆军军营,尉迟大将军营帐之前,三军静立,气氛沉寂到叫人心悸。 跪倒在三军将士之前的狄云低垂着脑袋,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他根本不想开口。 片刻过后,尉迟大将军板着脸,沉声开口。 “狄云,你有什么要说的?” “……” “你自十三岁就入了军营,数十年军旅生涯,我想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叫人信服的将领。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你竟然忘了身为大景将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身为军人的军魂!你是大景人,你的所有亲人都是大景人,你难道不该为了大景而战?你为何要背叛大景?凭什么背叛大景?!” “……” “狄云,抬起头,看着我!” 狄云身子颤了颤,最终还是在这种无声的威势之下抬起了头。只是当目光触及到尉迟将军的那一刻,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然收回视线。 他终究还是惭愧的。 只是,这种惭愧他之前并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在两者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 “我今日只想问你一句,通敌叛国,谋害朝廷巡疆御史当朝伯爵!你可知该当何罪?你又,为何要这么做?” 其实尉迟大将军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威逼利诱,但又不想听到这样的结果,万一真听到了无可奈何的理由,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但是,难道不归根到底,这事儿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这次是九阙,以前那些战损的同袍们,会不会也有因为狄云而死的?只要一想到这里,尉迟大将军都觉得痛彻心扉。他们可是相处了数十年的弟兄啊,为何,为何要这么做! 狄云被谢明尘扎了几针,现在只有说话的力气,咬舌自尽需要极大的力气,就他现在的状态,可是做不到。 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低声开口。 “大将军,我,我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万死难赎,但,请看在我们相处了数十年的情谊上,照顾好我的妻女……” “照顾你的妻女?” 尉迟大将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冷笑出声。 “你以为你是谁?你做了这等叫人痛恨至极之事,凭什么还要让我照顾你的妻女?你以为我是谁?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冤大头?从实招来!给你留个全尸,也算是了了这段同袍之情。” 见狄云还是闭紧了嘴巴不肯开口,九阙叹了口气。 “狄副将,或许你觉得自己不开口,就没人知道为什么,但很遗憾的告诉你,我早就知晓军中有通敌叛国之人,只是想着要给你留个机会,才没有直接挑明。陛下早有传信,找到北疆军的叛国者,若是不肯从实招来,夷三族!狄副将,你我虽相识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记挂着自己的妻女。但是,圣命在上,我也不能就此放任。若是当真记挂妻女,就说了吧。” 当听到夷三族这句话时,狄云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抖了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应九阙,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她不应该是十足心软吗? 应九阙对此微微一笑,难道狄云做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还要笑脸相对吗?她又不是什么圣母,狄云就算和北疆军大多数人情谊深厚,但和自己也就是数面之情,感情没深厚到那种份上。 听到九阙这么说,在场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这,若是夷三族,岂不是在场也有被牵连之人? 在隐隐的喧哗声中,狄云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当看见自己的妻女跌跌撞撞冲过来之际,心理防线直接崩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别!别看我!别看我啊!” 狄云的夫人是个如杨柳般柔弱的女子,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病气,她方才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己的丈夫被五花大绑带了回来,还觉得奇怪,一路带着女儿冲了过来。谁曾想这一路上遇到的士兵们不如平常的般和气,脸上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瞧着自己的丈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漠又绝望,心中忍不住出现一个不好的念头。 “相公,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谁让你来的?快回去!” 他这会儿实在太过声嘶力竭,把他两岁的女儿吓得哇哇直哭。众人都不忍看下去,微微侧头。 “他们,他们都说抓回来一个叛徒,试图将应大人出卖给草原蛮子。那可真是太可恨了,应大人帮我们多少忙啊,如果不是她,我们今年这个寒冬不一定能安全度过。所以相公,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 狄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招,我都招。” 狄云夫人看着这样的丈夫,失魂落魄的抱着女儿瘫倒在地,所以,她的丈夫竟真是一个卖国贼? 狄云此刻已经痛苦的说出自己是如何与草原蛮子勾搭上的。 “我,你们都知道我大哥在军中战死。但并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曾与他分别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天下大乱,骨肉分离之事极为常见,后来大哥找到我,看了我腰间因为幼时顽皮打翻开水留下的伤疤,就将我留下。但其实,我不是他的亲弟弟,我甚至不是大景人。” 第二百六十章 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什么叫做他不是大景人,他不是大景人还能是草原人不成?可草原人的长相与大景极为不同,他们普遍身材高大,眉目深邃。而狄云长相英俊柔和,分明是个标准的大景男儿模样。 狄云颤抖着看向尉迟大将军,眼中满是痛苦。 “大将军,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大景人。甚至在草原蛮子联系我之前,我也认为自己是大哥的亲兄弟。在我有记忆以来,就在大景的土地上长大。谁能想到我竟然不是纯正的大景人,而是个混血杂种。” 狄云深吸一口气,想起三个月前那封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盔甲里的信以及里面的内容,那是他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噩梦。 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笑之事?他一个带领北疆军抗击草原蛮子的将军竟然不是纯正的大景人,而是个被母亲厌恶的混血杂种。 “那封信里说,当初像我这样的混血杂种有很多,特意挑出长相偏向大景的孩子扔在大景地界,他们知道大井百姓生性纯良,再加上官府不会不管不顾,定会有人愿意抚养孩童长大。等孩子长大之后,经过综合考量,还给其中几个编造了极为妥帖的身世,我就是其中一个。他们说从未想到那群孩子中竟然有人能到达我这个位置,甚至即将是未来的北境之主。但我血脉不纯,不是真正的大景人,若是这件事被揭露出来,我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我的一切都是大将军您给的,若是您想要收回,我自然毫无怨言。可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竟然不是纯正的大景人。像我这样身份的混血杂种又谁会看得起呢?我不想做草原蛮子,但又不能真正归属大景,这才是我痛苦的根源,再加上他们用娘子和孩子的性命威胁,我孑然一身,漂泊无依,如今又像无根的浮萍一般,唯有娘子和女儿两个亲人,我只想保全她们。” “大将军!此前的战争胜负当真与我无关,即便他们用这样的法子控制我,我也只是告诉他们应大人今日会去边界线附近狩猎而已。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不想看到熟悉的兄弟们对我厌恶憎恨,我不想离开这片生活了这么久的土地,我更不想让你失望。我……” 狄云失声痛哭。 他的夫人此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双手无力放开,两人的孩子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于懵懂无知中哇哇大哭。孩童的声音清脆高亢,在众人耳边回荡,叫人忍不住心酸。 尉迟大将军几次张嘴,又实在无话可说,只能闭上。许久过去,狠狠的搓了把脸。 “狄云,我且问你,除了这次,当初九阙来的路上遇到伏击,可是你提供的消息?” “我,大将军!” “别想着骗我!” 尉迟将军猛然站起,几步走到狄云面前,狠狠拽住他的衣领,近乎咆哮。 “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你我也算最熟悉之人。怪我以前太过蠢笨,竟然看不出你遇到了这样的事。可是狄云,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别想着逃避责任!当初那个向贼子传递消息的人是不是你?!” “我……” 狄云脸色变幻莫测,片刻之后终于忍耐的点了点头。 “当初确实有人暗中联系,但我知道应大人是应崇鸣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泄露应大人的行踪?那件事当真与我无关。大将军,我早就知道这事儿若是暴露我就活不成了,反正都是个死,如果真是我干的,我为什么不承认?只能说咱们大景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朝堂之上上上下下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一条心?这些年咱们北疆军受的苛责还少吗?明明我们驻守在最危险艰难的地方,可却连平时的粮饷都发不齐全,每年冬天咱们都有大批的士兵被冻饿而死,大将军不是也曾因为这些痛彻心扉?那些朝堂之上金玉缠身的尊贵之人又怎会知晓寒冬腊月之际,我们是怎么硬扛着熬过去的?那些食味果素之人每日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明明这个天下是大家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在安全的地方歌舞升平,我们却还要驻守在这苦寒之地?甚至还要舔着脸求那些蛀虫们早日拨发粮饷?” “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将军明明手握重兵,却十几年如1日待在这荒芜之地,难道心中不曾有过不甘?” “狄云!” 应九阙愤怒的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打掉了他半口牙!这个混账的东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难道就不怕营啸吗?今日这些话但凡传出去一句半句,传到陛下耳中,到时候大将军不反也得反了。可是大将军驻守边疆这么多年,毫无怨言。他明明只是想当个纯粹的将军,而这一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狄云竟然看不出来。 狄云这是在逼着尉迟大将军造反啊…… 本以为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只是被逼到了极致才不得不选择这条路,可是从他这几句话看来,这小子不是个普通人啊。 在短暂的喧闹过后,尉迟大将军看了看身后这些忠实可靠的老伙计老兄弟们,那张娃娃脸此刻竟也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我知道,其实有几位兄弟心中一直不服,认为这天下能者居之。不瞒大家伙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大将军,您又何必固守此地?可以……” “啪!” 尉迟大将军在狄云完好的另外半张脸上狠狠来了一下,然后看着他青紫肿胀的脸哈哈大笑。 “你个蠢货,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看不出来?我都说了天下能者居之,而当今陛下,就是那个能在乱世之中力挽狂澜,解决内乱,抗击外敌,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争的能人啊!” “你以为这个天下是好管的?你以为手里有了兵就能当老大?你以为一个平民百姓一路往上爬到皇帝的位置,只是因为他幸运?” “错!大错特错!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以为当今陛下能够登上皇位只是因为他幸运,但一个只有幸运的人能成功吗?当初他同样是起义军的将领,他虽然出身普通,甚至还不比你我,但英勇善战,性情爽朗豪放,急公好义,这才吸引到了一大批愿意为他效力的人才。更别说登上皇位之后,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甚至因此与朝中那些前朝遗臣相对立。你也知道这些年来大景天灾人祸不断,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够秉持本心,为天下百姓做事。” “你口口声声讨伐当今陛下的时候,可有想过前朝末年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就算你不是真正的大景人,可你的母亲为何会生下混血的你?还不是那些草原蛮子做的孽。而且,你那些年的颠沛流离不是假的,如今百姓们能够过上相对和平安宁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与当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如今日子困难,可陛下在努力。你以为要养活一支军队很简单吗?咱们北将军20万人,每日的吃喝拉撒要耗费多少物资你难道心里没点儿成算?” “虽说每年的联想会有所拖欠,可最后都给了。你也不想想,若我们当真没有饭吃,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饭都是谁给的?都是当今陛下努力调度出来的。你以为大景国内只有北疆需要粮食?不说别的,南边的南蛮虎视眈眈,还经常利用那边的自然环境作战,我们不少兄弟因为不适应那边的天气环境总是生病,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守。还有东边沿海,海外之地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国虽然整体实力不大,可像苍蝇似的,时不时就要骚扰海防边境,屠戮村庄。难道那些兄弟平日里不用吃不用喝?” “狄云,我对你很失望。国家大事,有国才有家,你想保全自己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但你总能给我个暗示。整整半年了,已经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可见在你心中你是不相信我的,不相信我会对你一视同仁。” 尉迟大将军失望地看着瘫倒在地的狄云,他这辈子没有成亲,没有自己的子嗣,私心里已经将狄云视为自己的后代,甚至准备日后将北将军大将军的位置留给他。可就是这样一个备受自己信任的人,竟然早就已经背叛了他,背叛了北疆军,背叛了整个大景。 在狄云痛苦的注视下,尉迟大将军无奈开口。 “在你选择隐瞒并且向敌人通风报信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在那一刻,你偏向了草原。” “我,大将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尉迟大将军不再看他,利索的转身,只有九阙看到他的眼睛红了,也是,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几乎当做亲子一样培养的孩子竟然早就已经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对尉迟舅舅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呀。 说起来,不同国家人种民族之间生下来的孩子理所应当会继承父母双方的基因特征,反正她就从没听过混血儿只继承其中一方生理特征的。若狄云当真是大景与草原混血,不可能只继承大景人的生理特征,长得和大景人一般无二。 所以那暗中躲藏,挑拨离间,告知狄云其身份之人,莫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狄副将,我也曾见过大景与草原人之间的混血。他们大多都是既像大景人,又像草原人,不可能只继承其中一方的生理特征。当然,混血儿可能长得不像自己的父母,但总会像自己父母所在的族群。而你,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像草原人。你很有可能是被骗了。” 狄云猛然打了个哆嗦,猛然抬头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应九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收到那些接二连三的密信,他内心惴惴不安,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这二者之间的混血儿。 可现在听到应大人这么说,他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猜测,难道他从头到尾都是纯正的大景人?难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他都做了些什么呀?他竟然因为那几封所谓的密信背叛了自己的家国…… 此时此刻,旁边的狄云夫人已经知道自己丈夫做了什么,忍不住心生绝望,整个边疆就没有人不恨草原蛮子的,而她的丈夫竟然对草原蛮子通风暴信,险些害了好心肠的应大人。就算他可能不是混血儿,可那些事情他毕竟已经做过,还有何颜面活下去? “夫君,狄云,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让咱们的孩子日后怎么做人?她有一个通敌叛国,给敌人通风报信的父亲。她日后定会怪你!还有我,竟然是个聋子瞎子,没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做了这等天理不容之事……” 她颤抖着嘴唇,猛然提起裙摆,朝着旁边的帐篷柱子一头撞去!那柱子刷了几层清漆,风吹日晒这些年,跟石头也没什么两样。若是当真撞实了,只怕会即刻毙命。 只不过就在她即将撞到柱子上的时候,一个浅淡的人影突然出现,轻轻一拉,就把这个一心寻死的女人救了回来。 提着一颗心的九阙也放松下来,还好有崔前辈在。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狄云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悲怆。他的所作所为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妻女。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知道自己做错了,狠狠磕在地上,用力磕了好几个头。他现在其实是没什么力气的,但是他跪着的地方满是碎石子,磕了几下之后,额头顿时破了,血迹蜿蜒而下,流过狄云副将的脸,让他整个人显得凶神恶煞,简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大将军,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杀了我吧!我实在是无颜继续活着。我对不住您,对不住应大人,对不住营里的兄弟姐妹们。我,我就是个蠢货废物!我为什么就没想过向你们求助呢?我怎么就这么蠢?有我这样的爹,阿宁日后会抬不起头,您就当帮我一把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该回京了 “……”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吭声,毕竟他们确实和狄云相处了很长时间,平日里大家都是称兄道弟的兄弟姐妹,谁曾想到他心里竟然压了这样的事,而且还背叛了大伙。 狄云可恨吗?当然是可恨的,他身为将领,竟然做出有损大景利益的事情,怎么不可恨?他可怜吗?确实也可怜,被人暗中威胁,以妻女性命为筹码,他当然不敢赌。他可笑吗?确实可笑,从头到尾他都被骗了,骗他的人甚至都没有露面,只用几封信就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这样的人怎能不可笑? 就是这样可恨可怜又可笑的人,是他们并肩作战了数十年的战友同袍。 然而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狄云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若是当真因为他可怜就放过他,又岂能对得住在战斗中殒命的同胞?他们同样也很可怜无辜啊。 尉迟大将军闭了闭眼,背对着狄云挥手。 “处置了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北将军有权处理通敌叛国之逆贼,倒也不必等着秋后问斩。当着20万大军的面,在之前两场战斗中死去将士的同胞兄弟们红着眼走了上来。 狄副将确实很可怜,但他们兄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通敌叛国之人,哪怕是大将军最信任的属下也不能逃脱。哈,这天底下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不过他们并没有刻意折辱狄云,反而顺着对方的意思将他扶了起来。狄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他在北疆军中长大,虽然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但不是个孬种。 “诸位兄弟姐妹在天之灵,我狄云,找你们赎罪去了。大将军,我对不住你。你再找个别的继承人吧,要不你再生一个也行,反正你还年轻,不必着急。朔方、阿宁,我对不住你们,我死之后你们就全当没我这个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吧。还有应大人,对不住,我之前是真的有想过要杀了你。但是,你这么好的人,如果真因为这点儿龌龊事儿死去,多不好啊。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我会在地下为你祈福……” 狄云曾经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英勇无畏,是人尽皆知的青年英雄。成为英雄的代价就是不断受伤。他曾经无数次无限接近死亡,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惧怕,可真当到了这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也是害怕的,他的身子在止不住颤抖,絮絮叨叨说出来的话也带着颤音。 人类对死亡的畏惧是天生的,没有人能够逃脱,只不过每个人对死亡的态度不同罢了。 可惜呀,他风光了二三十年,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被人唾骂的下场,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可是他是真的不敢死,他有一点点害怕。 或许人在这种时候,脑海里想过的东西会特别多。就像此刻,狄云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杀敌之时发生的事。他那时候还只是个16岁的少年,第一次上战场,看到残肢断臂乱飞,血液四溅,吓得整个人都快软了,最后还是大将军亲自握着他的手,捅入了一个敌人的胸膛。 那个时候大将军是怎么说的呢? “别怕孩子,战场之上生生死死很正常,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若是你再感到害怕,就喊我。只要我听到,就去救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与你同在。” 在头顶悬着的刀猛然砍下之际,狄云颤抖着声音喊出那个如兄如父的称呼。 “大将军……” “咔嚓!” 尉迟将军整个人猛的一颤,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摇摇欲坠。地上的鲜血流了一地,尉迟大将军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他只是十分疲惫的钻入自己营帐之中,好半天都没有丝毫动静。 处理完狄云的事情之后,九阙看到忧心忡忡的崔文赫军师,也露出个担忧的表情。 大将军已经大半日没出过声,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唉,应大人先不要去管他,这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狄云那小子几乎是大将军看着长大的。大将军没个孩子,对他真跟对自己儿子似的,信任,重用,提拔,从来没有亏待过。谁知道那小子竟然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大将军这人要面子的很,就算伤心难过,痛哭流涕,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应大人今日也受累受惊了,不如先回去休息片刻,大概等到晚上,大将军就好了。” 九阙想了想,觉得崔军师说的很对,于是只能暂时离开。只是半路上遇到准备埋葬狄云尸首的狄夫人和女儿,忍不住留下说了几句话,大都是些宽慰之语。只不过在准备离开之际,九阙突然看到她袖口露出一点鲜嫩的红色,眉眼抽搐一下,貌似漫不经心的发问。 “狄夫人这袖子上的花纹倒是奇特,我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不知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哦,您说这个?” 丈夫刚刚去世,就算事出有因,毕竟也是多年夫妻。狄夫人现在面色惨白,心神不宁,听到应九阙的问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茫然。 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让袖口的花纹更完整的展现在九阙眼前。 “其实,民妇也不知道这花叫个什么名字。只是曾经在花样子图册上见过一次,觉得还挺漂亮,就缝在了袖口上。应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难道应大人以前也在哪里见过这花样吗?” “不,我只是觉得它有些眼熟。狄夫人节哀。” 在送走了这位苦命的夫人之后,淳于霜担忧的看着九阙,九阙整理了下思绪,低声道。 “那花纹,是朝颜花。” 淳于霜猛然睁大了双眼,这朝颜花出现的频率可不低,每次出现必有命案!而且按照前几次案件的规律来看,这些案子之间都有一定的关联。难道狄云副将的事儿,也是之前的幕后黑手在操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九阙现在被他们盯上了! 想起陛下派人送来的密函,淳于霜猛然抓住九阙的手,神情严肃。 “九阙,你该回京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照顾好自己 说实在话,九阙这一个多月在边疆搞出的动作实在太大,若只在北将军营内还有可能隐藏住,但养鸡场羊毛厂里招的都是将士们的家眷人多嘴杂,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透露不出去。再加上之前大伙儿都在热火朝天的盘火炕,这年头谁还没个亲戚朋友啊,火炕这东西烧起来,冬日里可是能救命的,想把这好事儿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因此现在整个北境都在感念九阙的所作所为。 或许正因如此,九阙太招眼了。本来她就受当今陛下宠信,那势头,风光的一时无两。正是因为她在朝中风光无限,才更受同僚们的嫉恨。刚好应九阙自己选择到北境做事儿,每日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她偏要在这个时候远离朝堂。众臣不趁着这个时候把她彻底挤下去才怪,已经让一个女人坐到伯爵的位置,难道还能让她一路高升吗?这将满朝堂的男人看作何物? 再加上还有那不为人知,每每发生案件总与其有关的幕后黑手,那时不时都会露面的朝颜花实在叫人头疼不已。 可若是这个时候选择回去,九阙还真有些舍不得,她虽然在北疆军军营里待的时间不长,可和这些可爱的战士们相处的很好。与京城那些大小狐狸们相比,这些将士们单纯的可爱,而且她也确确实实是想为这里的人们做些实事。 九阙在这里办的那些厂子刚迈入正轨,还没真正产出效益呢,若是不能亲眼看到它们为北疆军挣来银子,才叫真正遗憾呢。 只不过如今陛下也已经发密信过来催促了,再加上这里距离草原实在太近,陛下会不放心她也情有可原。 “淳于,可是我想留在这里,我想为大家做些真正该做的事,而不是回到朝堂之上跟那些男人们争风吃醋。如果待在20万的大军军营里还会有危险,那我还真不知普天之下有哪里是安全的了。” “噗!” 淳于霜本来相当伤感,可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出声,若是让朝中那些大臣们听到九阙的话,恐怕又要气的参她了。什么叫争风吃醋啊?不过再仔细想想那些臣子们争先恐后在陛下面前露脸的行为,淳于竟诡异觉得这个词形容的相当恰当。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让九阙平安。 “本来你这次到北境就是为了做好陛下吩咐的事儿,既然已经将粮食安全运到北境,确实也该回去了。毕竟你是京官,而且你如果不回去,北疆军受的委屈谁会知晓?只要你在朝堂之中为他们发声,替他们争取,才会将本应该有的还给他们。” “这……” 好像是这个理。 而且,若说普天之下哪里的钱最好赚,哪里的有钱人最多,自然要数京城,以前她是胸无大志,得过且过,靠着俸禄和陛下赏赐的金银也能过得很滋润。可现在她想帮忙养一支20万的大军,就这点儿金银还不够塞牙缝儿的,这次回去倒可以开几家店,赚一赚京城达官贵人们的钱。 唔,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很抗拒回去了。 不过,等回去之后,就再难看到这么广阔的天和自由自在的草原了。 伤感之余,九阙还是定下了回去的行程。北疆军众人当然是不舍得,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但是只要大家还活着,活的好好的,终有再见的一日。 当天夜里整个北疆军营那叫一个热闹非凡,给九阙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告别宴会。原本因为出了叛徒而有些沉闷的军营变得热闹,大伙儿低沉的情绪也变得高昂,当然了还充斥着许多不舍。大家表达不舍的方式就是轮番给九阙敬酒。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并不高,再加上九阙竟还有千杯不醉的体质,喝起来那真是跟喝水一样,毫无压力。 总之这个夜里大家都喝的很尽兴。当看到匆忙赶回的林重山时,九阙竟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明明是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京城,可九阙却偏偏感觉这里才是自己的故乡。林重山同样也不好受,她这些年忙于军务,再加上并不想生育,也没个自己的孩子。和尉迟大将军一样,看着九阙就跟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别哭。” 在边疆吹了几十年的风霜刀剑,林重山的手指有些粗糙,这会儿轻轻拂过九阙眼角下方的水珠,神情堪称温柔。 这是应姐姐的女儿,可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她这辈子注定要死在边疆,可私心里还是希望九阙能够在更暖和繁华的地方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度过余生。 毕竟人生只有这么长,恍惚间十几年就过去了。这快如流水的日子里,她希望这孩子能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回到京城之后,你要好好的。你比我强,天下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官做到你这个位置上,再接再厉,不要放弃。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身后都有我,有我们在。” 九阙重重点头。她嗓子有些沙哑,喉咙里好像卡了一块儿木头,磨的她嗓子发疼。 “我记下了。林姨,你也要好好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照顾好自己,你得长命百岁啊,我还会回来,到时候我得看见一个囫囵个儿的你。” “……知道了。” 林重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此刻也只是擦掉九阙眼角的泪珠,然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怪不得世人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孩子现在还没出发,她的心就已经揪在一块儿似的疼。她想说,朝堂之上波云诡谲,那些个男人们千百年来将女人踩在脚底的时间太长,很难接受一直温顺乖巧的女人竟反过来站在他们头顶,这种对他们来说的极大侮辱,很容易让原本互相攻讦的男人团结在一起,对付九阙一个。朝堂上人才济济,却只有九阙一人直面这些恶意。林重山思来想去,要叮嘱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但到最后也只是艰涩的说出短短的一句话。 “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六十四章 送君千里 听到这话,九阙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控制不住飙了出来,林重山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旁边原本满心伤感的尉迟将军看到林重山这个样子,顿时哈哈大笑。 或许是因为喝下去的那些酒,又或许是他想说这些话很久了。 “我可太久都没看到你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这要是让那些被你追的上蹿下跳的草原蛮子看见,估计眼珠子都该掉一地了!哎呦!你竟然打我?!好呀!这可是以下犯上,你得挨板子的!” “似乎是大将军自己所言,今夜不论职位上下,大家都是一般兄弟姐妹。给自己家兄弟一拳头,哪里算得上是以下犯上。大将军若是不服,尽可以打回来,卑职奉陪就是。” “你!” 这话堵的尉迟大将军哑口无言,末了只能放弃,狠狠的拍了拍九阙的肩膀。 “九阙,要是受委屈了,就别在京城那个破地方待。到咱们北境来,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你。” 这算是极重的承诺了。九阙重重点头,她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北疆军的大将军和娘子军的统领,更是自己的舅舅和林姨。这份情感实在弥足珍贵。 好好跟这两位长辈说了会儿话,目光瞥到坐在尉迟大将军旁边的崔军师,两人交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北疆军中大多都是战场上活跃的不得了的人才,换句话说,就是身体强壮,但脑子不太行。她在这里办的那些厂子还有其他已经交代好的计划,除了崔军师之外,还真没有别个可以托付。 崔文赫也知道这个理,因此早就跟九阙有过好几次沟通交流,势必做到即便九阙离开,也能把她留下来的这些产业发扬光大。到时候若是能盈利,还得把银子给九阙送去呢,就算这孩子说过很多次是为了北疆军才开办的这些厂子,可话是这么说,事情却不能这么算啊。 秋风微凉,天空中的明月越来越圆,洒下的银晖公平的覆盖整片土地。无论世事多么无常,人间沧海桑田,这轮亘古不变的明月,总是能寄托人们的情思…… 第二日一大早,九阙掀开帘子就看到早已准备妥当的林重山等人。 “你来的时候是我把你接来,回去总要把你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放心,这方圆数百里的盗贼马匪我已经全部犁了一遍,保管他们没有胆子跟北疆军对着干。” 不过即便如此,林重山也已经决定要把这孩子往南再送一送,多送一送。毕竟这次分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就这样,九阙来的时候带了将近上万的运良军,回去的时候轻车简从,但还跟了三千娘子军。 对此,路上那些侥幸还留存的马匪贼子:…… 就这种配置,他们又不是眼瞎,怎么敢找那位鼎鼎有名的应大人的麻烦?只恨自己藏的不够隐蔽,万一被发现,误认为对那位应大人有不轨之心,他们还活不活了?没见隔壁那些大山头上的贼窝都已经被一锅端了吗? 就连暗地里悄悄观察的人也歇了心思。应九阙身边带着的不是两百人,两千人,那是整整两万人啊!就这种配置,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机会下手?就算事先埋伏,也得准备比两万人还多的队伍吧?毕竟不管是运粮军还是娘子军,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可那么多人往哪儿藏呢?更别说娘子军在边疆已久,勘测手段那叫一个先进丰富,还没等到跟前呢,就被人家发现了,到时候几个冲刺下来,他们焉有命在? 在路上下手不划算,当真不划算,还是等应九阙到了京城之后再说吧。 总而言之,这一路上九阙走的还算顺利。送了五百里之后,林重山实在不能再继续往前,只能依依不舍的停在原处,看着九阙离开。 九阙的车队已经走出去老远,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林重山依旧在马上沉默的看着自己。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可在北疆军营里总是时不时就控制不住要落泪。 忍不住让马车停下,冲出去站在马背上冲着远方大力挥手。 “林姨,别送了!回去吧!我这就离开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清风啊,总是平白无故惹人愁。但在这一刻,愿你能把我的声音送到故人耳畔,让她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伤感,因为我很快就能回来。 不知道林重山有没有听到,但她确实对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九阙离开。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九阙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收回眼泪,重新钻入马车,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她总会回来的。 十日后。 勤政殿里,景泰帝翻了翻面前摆着的奏折,发现尽是一些无病呻吟之事,烦躁的将它们扔到地上,揉了揉额角。 这些时日,头总会无缘无故的疼,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让他不要太过劳心伤神,多休息休息。这完全是句废话!这种时候他要是能安下心来休息就奇了怪了。 “老四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九福连忙回答。 “回陛下,四殿下一直待在自己府中,除了每日上衙,很少出来。” “没跟朝臣有所联系吗?” “这……” “嗯?有话就说。” “朝臣们倒是常往四殿下府中送帖子,不过四殿下很少出来应酬。” “……他现在是朕唯一活着的儿子。文武百官想要跟他搞好关系再正常不过,不过这孩子怎么如此胆小?既然想要那个位置,就得自己努力争取才是,如今他三个哥哥都死了,就剩他一个还活着,有必要隐藏自己的野心吗?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多联络感情呢!” 这话景泰帝可以说,九福是万万不敢回应的,因此只是憨憨的笑。 景泰帝觉得有些无趣,也不知自己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现在就剩老四了,还是个胆小鬼。哎,偏偏他们还都不争气的很,连个孙男弟女都没留下。难道他这一家子都是绝后的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孝子 这话景泰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命不好啊。感慨了一会儿自己的绝后命,景泰帝已经开始琢磨着给老实巴交的四儿子找几个好生养的侍妾,最起码也得有个后啊。嗯,从几个老伙计孀居在家的闺女里找吧。别说什么再嫁之身年纪大些啥的,至少人家生养过,姑娘们身子是没问题的,要是这都生不出孩子来,只能说明是老四身子骨也不成啊。 “娘子军的统领,那个叫林重山的,现下也没有生子,唉,你说人家怎么就那么看得开呢?还有那个尉迟,还真把自己当孩子了,这么大年纪了,连个侍妾都没有,真当自己是孤家寡人了?” 九福无言。他是个没根的人,还不比人家林重山尉迟将军呢,对此没有发言权。 “你说那孩子怎么还没到?应该快了吧?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唉,这孩子就是太过谨慎,让林重山把她送到京城也行啊,偏偏那么小心,万一路上遇见个不长眼的劫匪,伤到了怎么办?” 九福都不好意思听了,陛下对应大人比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好,怪不得连自己都怀疑应九阙是不是陛下的孩子了。 感慨了片刻之后,似乎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景泰帝一边翻奏折,一边问九福。 “近日京中可有什么趣闻?” “这个……” 九福突然想起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犹豫一下,还是说了。 “听说左日宁国公夫人得了急病,还挺严重,大半个京城的大夫都过去了,今日一早,宁世子请了刘太医去看诊,现下还没个结论,不知好转没有。” “还跟我耍心眼子?赶紧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要只是单纯的急病,值得九福说这一嘴? 九福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笑盈盈的赔罪。 “都是奴才自作聪明了。陛下慧眼识珠……听说,宁国公夫人,是中毒了。” “当真?” 景泰帝原本闲适的状态荡然无存,缓缓坐直了身子。堂堂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竟会在自己家中中毒?国法何在? “现下呢?人怎么样?” “听说是还活着,只不过,情况不太好……刘太医擅长养生妇人之症,这中毒怕是……” 景泰帝摆了摆手。 “让卢院判过去。务必把人救过来!” “是。” 九福当即应下,然后急匆匆的出去了。卢院判可是陛下的专属太医,陛下将他派出去,这国公夫人的命,怕是保住了。他可是听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别的不说,既然昨日就已经中毒,为何不在第一时间请宫中擅长的太医,还得拖到现在? 这大家族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 不过如今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让卢院判去看诊,宁国公夫人就必须得活着! 卢院判本来就知道宁国公府的事儿不好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不好说。他到了之后,竟看到了被禁锢自由不得走开的刘太医!大伙儿同在太医院为官,同僚之间嘛,本就相熟,但是没想到,刘太医竟会被控制住。 当即,卢院判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看一眼旁边大汗淋漓的管家,又看看眼中带着些许委屈的刘太医,最后再看看旁边脸色僵硬的老宁国公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宁国公府中,倒是好生热闹。” 宁国公世子一脸担忧,脸色惨白,这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一味地道歉,并且请卢院判能尽快给他夫人诊治。 至于在他旁边的宁国公,老宁国公夫妇,面色就有些怪异了。老宁国公夫人这会儿赔着笑脸,似乎是好奇,又似乎是嗔怪。 “这,这本是家宅内院的私事儿,没想到竟会惊动陛下,实在是不该。不过卢院判放心,我的儿媳妇,福大命大,经过刘太医的诊治,如今已是好了许多了。” “我哪里诊治了?从来到现在,也只是给国公夫人扎了几针而已,我写的那些药方都拿下去多长时间了,药竟然还没煎好!老宁国公,老夫人,宁国公,世子,若是诸位不想让诊治,大可以不请我来。你说我这来了这么长时间,却无法对宁国公夫人进行诊治,若是她当真……” 太医也是要名声的好不?满京城这么多达官贵人名门贵族,自己要是出来溜达一圈儿没治好人,日后还有谁会请自己看病?太医若是只待在太医院用那点儿俸禄,估计要穷死。 不过刘太医不太通人情世故,这会儿怎么能直白的说出来呢?还在人家的府里头,就算说出来也没外人听见,谁会信呢?最后就算宁国公夫人死了,外人也只会说是刘太医诊治不力,而不会说是宁国公府不愿意让英国公夫人接受诊治。 都说这大宅院里头隐私多的很,卢院判在宫中任职,备受陛下信任,这种事儿见得多了,自然不会感到奇怪。 因此这会儿他拽了拽刘太医的衣袖,淡定自若。 “陛下命我来给国公夫人诊治,还请诸位先让一让,若是耽搁了病情,也不好给陛下交代。” 老宁国公夫妇和宁国公的脸色都有些微妙,但并没有加以制止,倒是宁世子,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卢院判,我母亲是昨天中午喝了半口粥之后突然口吐鲜血,那碗粥我留了下来,还请院判仔细辨认一下我母亲到底中了什么毒,该如何诊治。” 闻言,刘太医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宁世子。不是说宁国公夫人喝的那半碗粥已经被不知情的下人处理了嘛,就连他也只是从国公夫人嘴里抠出来一星半点儿,勉强辨认出来是中了剧毒。这会儿怎么又保留下来了?此刻震惊的不止是刘太医,还有旁边的老宁国公夫妇和宁国公。 宁国公更是震怒。 “混账东西!方才刘太医为你母亲诊治的时候,为何不把这重要的物证拿出来?若是耽误了你母亲的病情,你担待得起吗?不孝子!” 这个年代孝道还是很重要的,这一句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足以毁了宁世子后半辈子的名声。 第二百六十六章 醒了 然而宁国公即便知道也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也不知该说他是救妻心切还是故意的。倒是宁世子,将重要的证物从怀中掏出。他竟是把那剩下的半碗粥装进瓷瓶里揣到怀中,怪不得没人发现。 这会儿宁世子的表情也相当冷漠寡淡,在卢院判查验那瓶粥的时候,冷漠开口。 “父亲还是先别急着责备儿子,母亲喝的那碗粥可是祖母派身边的得力嬷嬷送过来的。母亲因为身子不太爽利,仅仅喝了半口就口吐鲜血,昏迷过去,至今未醒,儿子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养生粥能把人补成这个样子!” “你?!你这个不孝子!非得闹得满城皆知才行吗?还有,你这是在怀疑你的亲祖母啊!你祖母难道对你不好吗?” 宁国公看上去简直快要气晕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日里乖巧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儿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当着卢院判刘太医甚至还有宫中派来的太监侍卫的面。这不是明摆着要把他们家里发生的事儿告诉陛下吗? 他这会儿恨不得上去拽宁世子的衣袖,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这样想着,他还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卢院判。 好在卢院判根本不在意他们家里这点儿官司,自顾自查看宁国公夫人的脉象,片刻后神色凝重的收回手,先是给宁国公夫人塞了颗解毒丸,转身看了看刘太医写的方子,然后在其中增添几笔,就让人去熬药了。 这会儿宁国公连忙迎上来,面带微笑。 “辛苦卢院判了,您这边儿请片面已经摆下宴席,还请您在这里略进一些再回去吧。” 这很显然不会是普通的吃饭,想来宁国公早就备好了厚重的礼物,想要封他的嘴呢。 其实卢院判也很理解宁国公的做法,毕竟他们这些勋贵人家有什么事儿恨不得捂烂在自家院子里,怎么敢摆在外面儿让众人笑谈?更何况还让陛下知道,丢人都丢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顺着宁国公的意思来,可今天他可是奉了陛下的命前来诊治宁国公夫人,恐怕是不能遂宁国公的意了。他甚至不准备离开,刚才出去的那两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的搬进来一套熬药的小锅炉以及配好的药材。卢院判准备就在这个屋子里给宁国公夫人熬药,免得再生事端,要知道这些大户人家污糟事情多的很,那能动手脚的地方可多的是,还不如自己从头到尾都紧盯着。 “卢院判,所以我母亲是中的那碗粥中之毒吗?” 卢院判点了点头。 见卢院判这般模样,宁国公知道这事儿是难以善了了,盛怒之下的他转身就给了宁世子一个大大的耳光。 “你这逆子!是要把家里的爵位都给作没了才心甘吗?全天下只有你孝顺不成?!非得闹得人尽皆知!” 这个耳光可不轻,宁世子的脸当即就青肿起来。他侧过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父亲,躺在床上的,是你结发几十年的妻子。就算你们夫妻二人平日里感情不深,但好歹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一丝情意也无吗?母亲不是生病,她是中毒!那毒药药性如此猛烈,她只是沾唇半口就昏迷至今,其中何等凶险,难道父亲你不知吗?” “我,这不是你该管的。” “父亲不想管,我这个当儿子的得为母亲做主。” 宁世子明显相当失望,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是派不上用场的。父亲与母亲结缔这些年,情感淡漠,每日都去那些侍妾院子里,在宁世子记忆里,宁国公甚至从未和母亲在一起吃过一顿早饭。 他们两个之间早没有什么夫妻情分,但宁世子今日之前一直以为,就算没有夫妻情分也会有该有的尊重,可今日看来,父亲对母亲当真是一点情谊也无。 “我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你想要这件事儿窝在家中折在袖子里,为此就算母亲去世也可以无动于衷,可儿子今日也可以告诉你,这事儿它不能够!” “你这个逆子!” 宁国公作势又要打,可宁世子丝毫不退让。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倔强,甚至还带着隐蔽的恨意。 “父亲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要为母亲伸冤做主!她在这个家里操劳忙碌几十年,孝敬公婆,抚养庶子庶女,数十年如一日,有哪一样做的不够好?偏偏你们竟要害她性命。如果不能给母亲讨回公道,我这个做儿子的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有,父亲心心念念一直记挂着的这个爵位,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若是能用这个爵位换母亲活命,我甘之如饴。所以父亲,还有祖父祖母,若是我娘救不过来,儿子保证,孙姨娘,还有二弟三弟四妹,一个都活不了!毕竟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你这个孽畜!” 宁国公这回是真要气死,又是一巴掌要扇过去,却被宁世子轻而易举的接了下来。宁国公岁数不小了,再加上平日里疏于锻炼,身子骨怎么比得上宁世子这个年轻人?这会儿竟是被平日里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懦弱老大给镇住了。 宁世子眯起眼睛,当对上那双眼睛时,就连哭天抹地的老宁国公夫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这才意识到,如果国公夫人当真出事,这个早已经被朝庭盖棺论证的世子,不会放过所有相关的人,哪怕是他的长辈。 此前宁世子的形象实在太好了,仁慈守礼,孝顺长辈,疼爱弟妹,甚至对那个嚣张跋扈,试图越俎代庖的孙姨娘也秉承谦谦君子之礼。正是因为他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此刻翻脸才更叫众人感到恐惧。 老宁国夫人也不忙着哭天抹泪了,她这会儿小心的用帕子擦拭眼角泪珠,只是隐藏在帕子下面的眼睛却悄悄转动了几圈儿,视线飘忽不定。 就在这令人死寂的气氛中,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人突然轻轻咳了几下。 宁国公夫人,醒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和离吧 当宁国公夫人醒来那一刻,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这可是陛下钦点要救活的人,如果当真出了事,在场众人谁也脱不了关系。 宁世子一把扑过去,把自己母亲扶了起来。刚清醒过来的宁国公夫人还有些惊讶茫然,怎么这里这么多人?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看向老宁国公夫人的眼神警惕非常。她和这位婆婆的关系并不好,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心心念念让自己丈夫纳表妹为妾的婆婆呢?而且这些年因为孙姨娘和她所生的孩子,英国公夫人简直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但就算她们婆媳关系不和,也不必杀了她吧?英国公夫人可是很清楚的记得,自己之所以昏死过去,正是因为喝了半口老宁国公夫人送来的养生粥。 “英昭,你可吓死娘了,你没事儿吧娘也不知道那碗养生粥里怎么会有毒,定是底下的下人心怀不轨。也不是当娘的说你,你平日里对下人太过严苛,他们肯定早就心生不满,只不过现在才找到机会。日后还是听娘一句劝,对下人宽和些……” “祖母!” 宁世子实在忍无可忍,直接上前双手一掐,把老宁国公夫人从床边掐走,还顺势推了一把,把她推到老宁国公身上。 老国公夫妇几个都惊呆了!哪有做子女的对长辈动手?宁世子这是疯了不成? 宁世子像头小兽似的牢牢护着靠在床头行动不便的宁国公夫人。以前他年纪小,没有余地保护自己,都是母亲将他护在身后,自小生活在母亲羽翼之下的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必不能让自己母亲再受这等屈辱之苦。 “这些年,您和我母亲不和,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如今当着两位太医的面,您就这般诬陷的母亲,未免太过分了。” “陆远!你这个不孝子孙,你想做什么?你竟敢对你的亲祖母动手,不愧是你娘的亲生儿子,跟她一样不敬尊长。” “祖母不必拿手指着我,反正祖母一直都不喜欢我,祖父和父亲也是,不过你们都习惯了让祖母冲锋在前,自己隐藏在后做个好人罢了。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孙姨娘和她生的二弟三弟四妹,我这就上折子,请奏陛下将世子之位传给二弟。我这个不受宠的世子自然会带着娘离开。” “你想去哪儿?父母在不远游,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离家出走了?” 看得出来宁世子这番行为让宁国公暴怒不已,若不是碍于还有两位太医在前,他早就下死手了。真是丢人啊,都丢到外人面前去了,简直不可理喻。 然而宁世子早就已经忍的够多了,此刻根本不管宁国公暗示的眼神,冷笑出声。 “自然是带着母亲与你和离。我如今已经成人,既然父亲母亲感情不和,多年来屡生怨怪,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父亲膝下还有二子一女,而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想来父亲是不稀罕我承欢膝下的,自然要跟随母亲离开。” “你,你,陆远疯了?!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就是学会撺掇你母亲跟我和离?!你满京城看看,谁家儿子做成你这样?谁不是盼着父母和睦?” “满京城也没有父亲做成你这样!” 陆远忍无可忍,怒喝出声。从始至终,不管老宁国公夫妇和宁国公如何推搡打骂都不肯退开半步,因为身后是他那刚醒转过来依旧虚弱无比的母亲。 “既然母亲如此不喜娘,为何不放她离开?归根到底不还是顾及你的面子?就为了你那面子,这些年忍心看着娘亲在内宅之中苦苦煎熬。就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面子,连娘险些被毒死,你都可以不顾及,只想着把这件事儿摁在家里。我很抱歉父亲,你能做到,但我做不到,因为这是我娘,我想让她活着,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宁世子再也不去看自己那面色难看的父亲和祖父母,转过头来露出个歉意的微笑。 “抱歉,让卢院判刘太医看笑话了,我娘已经醒来,是不是代表她没什么大碍了?” 卢院判看了一场好戏,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叹息。从今以后这宁世子恐怕要和宁国公府彻底撕开了。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刚刚只是寥寥听了几句,但也能看出宁国公府不过是又一个虎狼窝罢了。 “只需再喝三副药就能脱离危险。不过日后必得精心养着,不能再动气动怒。” 宁世子早有预料,于是点了点头。在宁国公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将已经搜集到的罪证交出来。 “这是我娘在出问题之际扣下来的人证物证,都交给您,望卢院判将此事一字不落的报给陛下。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我娘现在是活过来了,若是她那时候多喝几口呢?仅仅是沾唇半口就险些要了她的命,若是喝了半碗甚至都喝完,我娘岂不是要当场立毙?” 老国公夫人看着那些被压上来的人证,险些要厥过去。她就说怎么出事之后怎么都找不到自己身边的嬷嬷,原来早就被这不孝孙给扣下了。这事儿要是真闹到陛下面前去,她这个老国公夫人还用不用出门应酬见人了? 胳膊折了窝袖子里的道理都不懂,怪不得自己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个孙子,看看他有哪点儿讨喜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却已经弄懂发生什么的宁国公夫人终于开口。 “远儿。” 老宁国公夫妇和宁国公立马去看她。就算是老年国公夫人这会儿也是面带希冀,虽说她平日里会搓磨这个儿媳妇儿,但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这个儿媳妇儿当的是真不赖,平时对她也是温柔恭敬,想来此刻也不会将府中的事情捅出去让别人笑话吧? 只不过这位老夫人的妄想下一刻就被打破了。 因为宁国公夫人坚定有力的点头。 “确实,我早就不想和他一起过,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离开,我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活不过明天。”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杀手 这话一出,险些把在场三个人气晕过去。尤其是宁国公,他非常想不通。夫人不是一直都很爱重他吗?甚至抚养庶子庶女的时候都没有丝毫怨言,可是京中妇人的典范,怎么今日就吃了秤砣,非得跟他和离呢?莫不是受了那个混账孽畜的蛊惑? 卢院判倒是对眼前这场闹剧无所谓,毕竟他的任务只是确保宁国公夫人能够安然无恙,至于人家自己想去哪儿,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及到生命健康,他也没资格管。 说做就做,宁国公夫人没有丝毫耽搁,出嫁之前她也有自己的私产。既然已经决定不在国公府待着,不立刻就走还等什么?在等下一碗毒药吗? 眼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宁国公和老宁国公都想着不如先让她离开,毕竟一直这么闹也不成体统。没想到老夫人就是根本不同意。说起来也奇怪,平日里她跟儿媳妇的关系就不好,这会儿却非得让她留在这里。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卢院判都不信。 “不行,你不能走!你是宁国公夫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现在身体虚弱,若是这个时候走了,岂不平白惹人笑话?” 老夫人不仅嘴上不让她离开,甚至开始撕扯宁国公夫人的胳膊,非得把她留在这里。宁世子皱了皱眉,他年轻力壮,正是有力气的时候,干脆将这个平日里一点儿也不亲近的祖母一把薅开。 “祖母若是一意孤行,就不要怪孙儿不讲情面了。” 平日里做个温良恭瑾的孙子早就已经不耐烦,如今既然撕破脸,他倒也不介意名声再难听些。 然而老夫人一把揪住宁世子的手,眼中带着祈求。 “孩子,算做祖母的求你了,万万不能让你母亲离开。你可知若是让你母亲离开,滔天大祸就要到来。届时整个国公府都将不复存焉!你是国公府的世子,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你难道要亲眼看着国公府灰飞烟灭吗?” 宁世子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老夫人在说什么,竟会这般危言耸听。不过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国公府确实也没颜面于京中走动了。 然而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早就决定舍弃这里的一切。干脆将母亲背起来和卢院判刘太医以及带来的太监侍卫一起,迅速离开这座吃人的魔窟。 眼看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国公府门前,老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不过她也没晕多长时间,在自己老伴狠掐她人中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醒来。咬了咬牙,示意回府,不多时,就有个面目普通的小厮从国公府后门悄悄溜出来,迅速隐入人群中不见了。 而坐在马车上的宁国公夫人面色惨白,考虑再三,还是在儿子担忧的表情下跟卢院判坦白。 “其实这次婆母要杀我,我心中早有疑虑,直到她真正动手,我才明白自己是听到了不得的秘密……” 听到了这个秘密的卢院判刘太医简直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出这趟门儿,但没办法,他们既然现在既然已经听到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事儿不管还不行,必须得告诉陛下! 打定主意的卢院判示意驾车的侍卫扭转方向,他们要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入皇宫,若是来得及的话,可能还来得及抓住最重要的人证。 然而即便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却有人先他们一步,当转过巷子口,来到宫门前最后一条繁华的街道玄鸟街时,马车上的人还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幕后真凶也不敢当街动手。 可没想到,就在大家放下心来的一瞬间,一支利箭刷的一下从远方射过来,透过窗户狠狠钉在对面的车厢箱体上。 刘太医发出一声痛呼,那支箭刚好擦过他的臂膀,这会儿左胳膊血流如注! 周围热热闹闹的百姓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猛然意识到这是有人当街行凶。有胆子大的正义之士左右扭头看,还发出厉喝。 “大胆!这可是天子脚下不远处就是皇宫,谁敢在这儿行凶?真是……” 然而下一刻,另一只箭直接射过去,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身下很快洇出一片血迹。 这下周围所有百姓发出阵阵尖叫,慌不择路的离开,驾着马车的侍卫本也想趁着这阵骚乱带着车上几位大人离开,可那暗中藏着的人手丝毫不讲武德,密集的剑雨将那辆马车死死定在原处。就这么一会儿,即便有侍卫拼死反抗,也还是有几支箭钉入马车。 血从车厢的缝隙中流了下来,在地上聚成一个个小血洼,方才还热闹非凡的玄鸟街此刻竟成了杀戮之地。 暗中潜藏的杀手此刻跳了出来,与那几个侍卫打的不可开交。只是敌众我寡,更何况那几个侍卫还要保护马车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几位大人,捉襟见肘之际很快就负伤。眼看那几个护卫一个个倒下,那辆马车即将被钉成刺猬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迅捷的马蹄声,紧接着有人怒喝。 “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九阙弯弓搭箭,玄铁箭头疾射而出,带着千钧之力将那个已经用刀挑开车帘的杀手带了出去,箭头透过杀手的胸膛狠狠钉入地砖上! 随着她的声音,魏渊几个已经冲上前去,手中刀剑化作一团光影,将那些原本胜券在握的杀手笼罩其中,好歹暂时解了马车的危机。 暗中藏着的杀手咬了咬牙,这次主人下了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于是也顾不得隐藏了,百箭齐发,射出的箭支形成一道箭雨,朝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覆盖而去。刚巧遇上这事儿的九阙怎么也不能放任那辆马车上的人被杀害。 “崔前辈!” 呼—— 一阵劲风吹过,那铺天盖地的箭枝陡然失去了力道,杂乱无章的在空中旋舞,然后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齐刷刷的脚步声很快响起,等那些杀手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军队,没错,就是军队,至少也有上百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阵势,盾墙将那辆马车以及突如其来的应九阙等人牢牢护住! 第二百六十九章 撞破 那些杀手们简直要看看日历今儿是不是不宜出门了。怎么一个简单的刺杀任务,对方明明只是几个普通人,不会武艺,怎么还那么难杀 主子是不是弄错情报了 见对方人多势众,而且皇宫侍卫已经被惊动,那些杀手也不是傻子,就想着暂时撤退,九阙看出他们的意图,直接挥手示意众人将他们拿下。敢在皇宫门前行凶, 换个角度来说,橘井娲不会死,不会坏,她也不会变强,锻炼不能增加肌肉,也提炼不出查克拉,除了那不会坏的身体防御外,一无是处。 “嘛,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麻烦到你,就当做是互相帮助好了。”唯一。 但罗宾前世有句话,叫“望山跑死马”,在山里面,就算能望见,实际上的相隔距离也仍是不短,还有着颇远一段距离。而这个距离,都足够把马跑累死还不一定能到了。 但比赛结束之后,却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赢得了比赛的波波维奇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输掉了比赛的亨森似乎也并不沮丧。 八木点点头,看准布伦希尔德扑过来的方向,把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一个熊抱困住她。黑贞德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不搞形式主义,而是让前来参加的人们切身体会到海洋生物的无助与挣扎。 既然橘井娲都那么说了,雏田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况且她也实在是讨厌这个家伙,有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打架,雏田是不会吝啬的,她想好好的揍这个给唯一带去很多困扰,麻烦的家伙。 另外,也幸好现在是夏天。不但天气炎热,不必担心保暖驱寒的问题,森林中的大部分果实也处于成熟期,连带动物的活动与出没也比较频繁。如果是冬天的话,万物凋零,这一切也会更难。 因为,从者的宝具,不光是【武器装备】更是一种【传承传说】。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奋战历史,没有相关的传承,是无法解放其他宝具的。 接着,罗杰岔开话题,谈起了最近的鹏城本地的花边新闻,龙马听了顿时精神大振,侃侃而谈。 “哪里哪里。”到底还是一个很公众的场合,蒋佳宜也习惯了这些,低低一笑,说着一笑梳理的客套话。 他算是明白了,一直这样说话很明显是不管用的,你只会来问我要怎么办,是不想我怎么能跟他玩的都有这一切,我完全是茫然的对你的想法,我是感觉特别的不可思议,我希望你说话做事之前能慎重而行。 沈阮阮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观察着,一下午了,真的没人干几件事,基本就是闲聊,可整个办公室的氛围又有种怪异的紧张。 钻心的刺痛流窜全身,还有那恐怖的威压彻底将宋布宥笼罩,让宋布宥又惊又怒。 从这天后,沈阮阮只要一想到要在傅玖跟前做助理,她就有点怵,经常以各种选修课和活动为由减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企图就这样把这一月混过去。 中西海林家,这就已经够麻烦的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南阳市云家,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林奕……恐怕中西海林家就不只是蠢蠢欲动这么简单了。 而且,在同一时间,她的堂姐林梅在自家门口说一些误导人的话,让林舒的名声在十里八乡一落千丈。 张静怡又说自己在学生会给她留了份兼职,但沈阮阮想到自己还要去天鹰“还债”的事,就以在天鹰找到兼职婉拒了。 第二百七十章 阿九 “若是事成,荣耀加身的又没有我们,偏偏失败了,株连九族我们倒是一个不落,大姐,你可真是找的好丈夫!”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利害吗要不是前些日子我手下的丫鬟撞见他总是往青云山庄去,还以为他在外面安置了什么外室花娘,这才跟上去一看,我还不知道呢!” 老宁国公夫人扯了 听到刘永平还有闲心开玩笑,红姐就没来由的又愤怒一点,没好气的说道。 阴寒的大殿中,清玄真人和归云长老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各自盘膝坐一个雕刻有繁复花纹的石床上。 在车内,一位妓生神情惶恐,生怕把马车上,松软的布垫给坐坏了。 这丑长老,便手中持着一把长弓,悬浮于圣殿的四方形基座半空。 这午膳可是皇后准备的,谁知道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过程至少要百年,如果有了液化药剂,花费时间会大大缩短。 她语气温柔,全心全意地顺着晏初景。可晏初景闻言,却直接挥开了她横在自己跟前的手臂,侧身把背影留给了她:“说得好听,实际不过是可怜罢了。 沈星垂注意到她的袖口似乎沾有污渍,脚下的鞋子与衣衫并不相符,华贵异常。心下顿时生疑,反手用食指和中指拈出一枚定身符来将那人定在当场。 两位剑手撞了几下,对各自力量产生估算后,那骑士知道自己赢了。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她是喜欢的,从那双透着喜悦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秋风止息,秋叶落尽,大自然在生机勃勃之后,残败、衰落!而如今,残败落尽。只留下冬的静默。无相寺中,花叶坛内,花叶大师默然禅坐,融化在冬的静默之中。 尽管接触过不少的天级强者,但如此近距离感受这恐怖的破坏力,两人的心底,忍不住涌上一股骇然。 “她已经是纯元境九重了,这一突破,岂不是凝丹境一重”好半晌,方谬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话语之中,满是震惊。 天序若男骤然止步,心中大惊,生死关头,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飞刀如电,按照天序瑾的嘱咐,倏然而出!只见,两道残影倏然亮起。 楚原点了点头,他刚一上船就看出来了,王海体内有股水战力波动,但这股水战力却驳杂不纯,最多只有二阶而已。 “战胜他,明白了,‘胜人者力,胜己者明’!只有接纳自己,战胜自己,才能成为最完美的自己!花叶大师果然用心良苦”!千叶劲风啧啧称奇道。 所谓的问道,就是在梦境中你可以以你所选择的道继续修行下去,验证这条道路到底适不适合你,一旦适合,则此关便算是过了,若是不适合,则一切重新开始,直到你问道成功为止。 寒风凛冽刺骨,一入夜温度骤然下降,台上奋起搏斗时还不觉得,在台下真心冷的还想回去加条棉裤。 “都说栖龙海、阴阳玄天资过人,我看,这个青衣男子的绝不在两人之下”!阴阳古河不禁赞赏道。 田川觉得应该和章楚涵商量这件事了,他给她发了一个邮件:晚上有时间到新房子。 刹那间,一股子熟悉的疼痛感从大腿上传来,差点让谭庆丰跳了起来。 他也是罗城中学的校友。徐飞在离开飞仙岛之前,通过李乘风认识了他。 第二百七十一章 前朝血脉 见对方尴尬的都快哭出来了,远道连忙安慰。 “确实是呀,这衣服质量不太好,其实多洗洗就会变得暖和些。” 其实远道也觉得阿九的皮肤好的不像样,比隔壁家小女娃的都要好,但说不定这是因为阿九出身富贵,自小精心养着呢。 见远道为自己说话,阿九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眼中还噙着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钟相吼了一声转身就把大门给拉开了,所有人如同潮水一样开始朝着门外走去。 俞露如今无法再孕,虽说已有了大皇子,但能在后宫拉个同盟也是好的。柳枝璃之前就有投靠之意,她又正好缺人,倒不妨顺水推舟,于她也有利。 叫做王大宝的平头挺jb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依旧是昂着脑袋,十分的牛b。 白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她甚至能感觉得到,那轻轻的呼吸,就在耳旁。 清歌微笑着,却并没有接话。师傅这话虽然说得遗憾,于她而言却是无碍的。 “张林同学,现在已经到上课时间了,校区里应该没什么人了!!”坐了一会儿宾利,于光辉心里紧张的同时,也不太想下车了,不过听着要上课,就说道。 罗生门和卢一星二话不说就躲到了我身后,那飞尸嗖嗖嗖的就飞到了我跟前,两只僵硬的大手,朝着我的脖子就是狠狠的掐了过来。 地址上显示的是w县郊区的一个地方,那里以前全是一片厂房,现在因为改建,全部开发成了一片废墟,有些类似于城中村的那种地方。 柳枝璃听着娘亲的温言软语,想起自己的身不由己,心中不由戚戚,垂下的眸子也失了些神采。 沙尘满天,所到之处面目全非。这才是沙漠的主宰。是沙漠永恒的王……。 “龙魂之力你居然得到了龙魂之力!”与冷剑楼相交百年,但还从未见过他这班高兴与激动过。冷剑楼确实一时间无法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光一个龙魂之力就能继承炎龙帝一万三千年的功力。何况还有其他的龙珠。 “可是那个家伙侮辱我们道馆,实在是太可恶了!”梓旻想起时幕说的那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屠金刀控制大鸟法宝极速飞行,脑子中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而被王伦利用了 至于视频里的李涛则真情流露,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为了等这一声‘爸爸’度过了多少难免之夜。 “那好吧,那就三局两胜吧,我这边第一个使用的是卡蒂狗。”刚刚卡蒂狗没有上场的机会现在已经跃跃欲试。 这让姓杜不姓都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之前写的真的那么不受欢迎吗 白老头给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由得他歪着脑袋看个够,自己闭着眼睛养神。 “原来是这样,今天我又学会了一招,谢谢你,梓旻。”风回恍然大悟。 奥丁虽然状态不佳,但是也要注意,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能量,说不定就拿出什么压箱底的东西了。 因此,夏秋等在这里,给他们提供一些支援,反而水最合适的安排了。 加上那个时不时消失很久的崔斯特,这两人就是最先接纳她的人了,对她的意义,不下于家人。 给武嘉尉知道她是她,那还了得武嘉尉会像之前在安阳开战那样,毫不留情的要把她给杀了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遗老 京中文武百官在听见天子钟响起时,不管在做什么,都停下了手中动作,屏气敛声仔细去听。 当钟声响了十三下才悠悠停止时,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陛下出事。 然后众人就立刻换上官服,整理仪容,或骑马或坐车,急匆匆朝着皇宫赶去。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敲响天子钟要知道就连之前三位皇子去世 青衫今天回老家,存稿的好处就来了。最近一个星期伺候大家的是娇羞美艳的存稿君,大家不要欺负她。 虽然获救了,胡队长却没有一丝的生气,可能在他看来这个任务比他的自由和性命要重要。张队长和那些专家们就高兴了,个别人还唱着赞歌感谢国家,他们还真以为国防部派了一支大部队过来救人。 若不是月姬亲眼所在张浩正在闭目打坐,定然是无法感觉到张浩的存在,因为张浩已经跟这里的一切都悄然的融合在一起,放佛一个和天地相连的物质,而非人类修者,具有独特的生命结构。 周林就慢慢地穿回他的皮衣,又拿出一根香烟,靠到一边悠然地抽着,看着这些人为了那些钱狂欢着。他邪恶地想着,如果这时候他突然用异能把这些钞票都烧了,欧阳春会是怎么样的表情,那一定很好玩。 董娟和傅月柔她们看了看唐悦并没有再说话,心里充满了焦急,因为唐悦的这个命令是有前提的,是要把那些死亡虫族给引到这边来消灭掉才行,但是万一行动失败了呢 当然,江云涯不上门也没关系,他那么布置,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她今曰美丽的竟然是如此惊艳,昏黄朦胧的灯光下,莲步轻移,脸上带着温柔而羞怯的笑,向着连子宁缓缓走来,那轻盈的身影犹如一幅淡青浅赭的画面。 这万物录之中,首页介绍的便是金乌入侵之事,和修真七门的圣子们的境界。 枪口火舌爆闪,张忘冷冷的看着这两人捂着胸口倒地,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阴沉如水:“你跟我开玩笑呢可惜我没听懂……”。 男的汇报之后,安倍晋四并没有开口,而是缓缓的坐下身子,然后陷入了较长时间的沉思之中。 其天地之间,无数国运升腾而起,凝聚成金龙,腾飞于九霄之上。 这者路走来,险些没有甚么工作是能难住大尊的,他手指的赵坤,着实只能看到个风型,那上头的眺望台,基础就看不见,但高远周密想了者下,彷佛确凿是如许,他说的话也蛮有事理的。 当然了,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他要看到,大唐是不是真的军容强盛,是不是真的上千万兵力。 然而,对于旁人迥异的眼光,少年完全视而不见。没人搭理,就兀自盘坐修炼了起来。 “怎么说呢……不太好说!”奎影在那里沉吟了半天之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羞愤出手的橙虽然压制了力道,但是还是结结实实地把獬逊给打晕了。 半年前,楚云峰也想到了只有三大巅峰强者才有实力从玄康手里救走苏婉儿,于是也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仙云岛凤九歌的身上。 夏日里天色亮的早,不少人家已经在地里忙活着除草、或者掰玉米等农忙。 这条大黑兽者口就咬在了者名梢公的身上,庞大的打击力干脆连带着把这名梢公也给撞出了缺口外,接着就传来那梢公‘呜呜’的惨啼声,鲜血刹时就染红了四周的海域,其余梢公看到这者幕时连忙纷繁躲开。 三天后的上午,天启来到监政院,来到监政院后刚好看到信王和刘宗周在争论什么。见天启进来都齐声恭喜天启添了两个皇子,对两个皇子同时出生一事也表示说是天意安排,表明上天让大明双福双喜。 谢半鬼不敢动,他身边却响起了一阵水泡翻涌的声响,“水被煮沸了”谢半鬼猛地一个激灵,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忽然觉周围的水温没有半点升高的迹象,硬生生的把伸开的四肢停在了原地。 进入游戏的安迪向着一个地方出发了,那就是城主府,他的背包上有着大量玩家都想要的白金器装备,可惜没有人去枪,会去枪的都是脑子有问题的。 陈鱼要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纳闷他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那么让人无语呢当初,他退了姐姐的亲事,就不怕现在陈家人的报复吗 “嘘,别说话,”黄氏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何况,儿子是考秀才,当状元的,要是被人挑起今天的事,一辈子的前程都毁了,她毁不起,只能死死的捂住儿子的嘴,让他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狂刀流。风暴绝情斩。”北辰俊杰面色一冷。双刀一架。一股恐怖的刀气如同风暴般狂卷而出。第一时间更新直接吞噬了天鹤他们的攻击。漫天的刀劲。狂风暴雨般的铺卷向天鹤他们。 天启看了弹劾魏忠贤的奏章就命令杨公春派人前去详查,见好几天了还没有动静而南京官员的第二波弹劾东厂的奏章又来了,于是让谈敬把杨公春找来问。 “二哥,哪能这不是老大交待我点事情我急着去办嘛,所以忘跟您打招呼了”杜铁知道段天青对他的这个弟弟很是照顾所以也只得低声下气的说好话。 当然安迪不会顾及npc的惊讶锁定一只独眼蜥蜴,射出一只元素箭,打出来的伤害让众npc很是震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堂上对答 当声音落下之际,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露惊惶。 陛下所说之人怎么会是左相左相可是朝堂之上最德高望重,叫人敬仰的臣子了,虽说是前朝遗臣,但他向来兢兢业业,做事没有一丝懈怠,这朝堂之上谁会违法乱纪,都不会是左相呀。但陛下言之凿凿,难道是真的 宁国公夫人眼神复杂的看一眼旁边的左相,其实一 的确,如果梨园真的被苏白茶带动的火起来的话,她想将这地方收回来便更困难了,于是趁着现在,想施展一些手段。 众所周知,外科医生喝酒会误事不说,单说经常喝酒本身就对神经有影响,会让手指轻微颤动,这对于外科医生做手术来说是严重的缺陷,稍一不慎就可能造成医疗事故。 合中阵宗师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进,反正那只金系灵物已经钻进里面,不知在内里找寻什么,自己随后进去,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既得洞天法宝,又能抓获那只灵物,嘿嘿,一举两得。 不过要借用对方的手进入到那个地方,所以现在不能够和他翻脸,于是肖烨不冷不淡的点了点头。 马脸老者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出言附和,其中更是有一位元婴长老出列支持,一时之间玄天宗上下呼声遍野,形式竟是有了一边倒的局面。 “能有这样的心态便是极好,你命格很硬,用别人的人生强行套在自己身上,命格排斥会给你带来灾祸。 苏凤青手掌虚握,凭空摄来一柄质地上乘的弯刀,朝着乌墨走去。 姜有为来到一个无人角落停住脚步,等了几秒钟,凌亚楠已经找了过来。 肩膀用力一震,心脏的一朵血色莲花徐徐升腾,一丝准帝气息蔓延。 众店员添油加醋,早就瞧她不爽了,此时不尽情侮辱发泄,更待何时 路明非挂断电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并关上门,走到零房间的门前,伸手轻轻地敲了敲。 以他和房之湄的感情基础,婚后夫妻恩爱和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旁边的恩斯特,还有探戈,包括熄风堡的三个巨人魔,统共八个,都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其他剩余的成员,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他们甚至还在过着灾难前那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既没有想着扩大地盘,建造更安全的庇护所,也没有想着储存更多的物资,生产粮食应付未来的生活。 这也充分说明了,若不是在九州府记录在册的江湖宗门,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在龙吟城中扎根驻足。 “哎呀来吧,我阿娘可好了,犹豫什么呢,又不会吃了你……”这边胡桃夭还在极力邀请她,甚至伸出一只爪子要拉住她的胳膊。 现在,苏明成的别墅装修完毕,并且空置了不短的时间,可以入住了。 今夜身子都要给他,什么都会给他看个干净,仔仔细细地体会她蕴藏多年的娇躯,何必还扭捏作态婉荷师太今早和他在竹薖山房中便已经交心,此时自然不会再让他多费口舌才肯做作地放下矜持。 虽然说现在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但是他相信这时候老师应该还没有睡觉。 对于辉星而言,sunny的身份很是特殊——既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前公司社长的宝贝千金,又是自己十多年来唯一正式“收入门墙”的学生。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大。李斯一一记下,然后准备在平凉施行。 “李天王,我们之间共事这么多年,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嘛,我可是听说,前些时日,老君在下界的一缕神念分神,被人给毁了。”太白金星笑眯眯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定格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允儿才深吸一口气,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这声音同样中气十足,如雷贯耳,可方天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万劫魔祖的声音。 乔楚笑啐了他一声,不过刘仁在与她调笑的时候,心里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压抑。 被元素部队堵了一分钟都没拿下的最后一只无常,强行越了两名元素人,将他们拦下。 “呵呵,好好……”侯金成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看着那份合同。当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大明星的名字映入眼帘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交给你们了!”陈馨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个扑上来的家伙,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几道身影说道。 或许,最开始登上坡道,那时候的古河渚,一定会拜托林宇来帮忙完成演讲。但是现在,她的身上正透着一股向前前进的气息,想要努力的表达出一种这样的信念,而那,正是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林宇所最欠缺的东西。 百里嫣然在一旁照顾昏迷不醒的苏琴萱,罗刹、樊无期、赵无极三人则是冷冷看着百里宗家的人。 她竟然将纪少将喜欢少夫人的事情说出来了,她这不是找事吗被别人听见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们两个呢,要是被狗仔听到的话不知道更要怎么说了。 此刻,魏真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以为即便炼尸被楚风夺走,并且炼化,他仍可以轻易夺回,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正因如此,我才知晓这红飞虎一直在装傻!这人城府颇深,又没有揭穿我两的身份,不晓得他要做些什么”独孤珏淡淡说道。 七皇子与轩怡郡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这说话之人当真草包,自己这边正愁找不到借口,这人倒是自己撞到枪口上,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那么我们分开行动!”贝蒂说道,她不是很愿意和浩克在一起行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浩克有了比较明显的独立意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杀父仇人。而且现在意见相左,分开最好。 睡前听听音乐算是余诗洋的习惯,不过最近两天因为他倒是没有这么听音乐,因为一直处于比较忙碌的状态。 域北三凶的老大,毒眼龙王冷喝的同时,升空而起,悍不畏死的拦向蟠龙天帝。 “当年废你一身修为,饶你不死,不想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莫不是还想再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百里浩瀚挑衅道,说罢身上爆发出一股更加可怕的威压,许多人竟是无法抵抗往后退了数步这才勉强定住身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实在是不够幸运 “……” 这下就连景泰帝都忍不住敬佩左相,拿得起放得下,连与自己成亲多年的夫人都可以随时舍弃,要知道左相夫人之所以有今日一劫,不还是因为左相做的那等胆大包天之事吗 但不管这招有多么恶心无耻,至少左相这番话确实洗清了自己的嫌疑,甚至他还能做上一个大义灭亲之人。唉,不得不承认的是官场之上有 一枚血色晶石从洛克手中飞出,这枚血色晶石是洛克在死亡空间的收获之一,并且是洛克手头那些晶石中个头最大的一个。 ——那就,用尽全力地活着。死啦死啦最终还是死了,方法依旧怪诞不经。 相信整个会场内七百多位四级以上强者,和洛克同一情况的不在少数。 两人往左走了二十多步,瞧见一石梯盘在浮宫边缘之上,石梯倾斜而下,左边是岩壁,右边是虚空,委实陡峭凶险。顺着石梯往下走,时觉身子右倾,时觉一脚踩空,每一步都禁不住的幻生坠落之感。 正在这时,燕云城只觉体内一阵异动,一道铁血光芒闪过,无名军印此时竟然破体而出,隐隐似有呜咽之声,落在无名大帅身上,若同一个依恋父母的孩子一般。 白天的一路厮杀,让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这城中的二号人物,也就是城主的儿子驸马爷要娶亲,所以这城中的巡逻才会这么密切,单凭楚子枫是根本不畏惧这些士兵的,可是事情要是弄大了,他也不好混进城殿之中。 西门龙过来就是和墨家人汇合的,没想到过来是这种情况,竟被人一锅端了。 “嗡”的一声,造化仙藤最后猛的一震,最后化成了浓郁的精纯能量,全部朝着最中心涌去。 “说不准我也能晋升六级,将来再多活个十几、二十万年。”窃格瓦拉大言不惭的猥琐想道。 “失去了希望的人,只是行尸走肉,既然这么轻易就放弃,就算我现在出手救下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骢毅见到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愤慨,但也是忍住了冲动,他想看看美国的举动。 要知顺治一心所要提防的,也正是仇人之子上门报复。为绝后患,确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这番话无疑正说到了心坎上。 暗夜殒怒道:“你说谁卖主求荣我……”想到他所指摘的罪行全是江冽尘所为,也不知是受了蒙蔽,还是有意诬蔑,竟然一股脑儿的全推到自己身上。他对待敌人从不出言解释,这次虽蒙受奇冤,却也同样懒得申辩。 平若瑜一手从耳际擦过,顿足尖叫道:“我不听!”还不待平庄主有所反应,手指已指向他鼻尖,这在晚辈一方,原是极其无礼之举。 红色,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暗红色,应是各种怪物死去留下的血迹。 骢毅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眼睛紧闭着,人影看得出来,骢毅被炸晕了。 双手各放出数只红雾蛛,华淑琪就待漫天花雨般打出,让那些踽踽而行的农户瞬间变成干尸。 “魔牙没有分部,但是杀手们每次都没有权利去总部,只能被动接受任务。”齐醉雪回答。 只能长年隐居在深山老林中,像野人一般,或许他的身体构造已然改变,不必吃草根树皮,也能过活。但他曾经历过同伴的温暖,从此要将他远远放逐,仿佛世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天地之广,仅容他偏安一隅。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至高无上的权柄 这么多文武百官被劫持,即便心生慌乱,面上也是丝毫不表露出来的,可这位四皇子倒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喊救命,这还是一朝皇子当有的气度吗虽说大家早就知道这位四皇子天生胆小,可未曾料到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唉,他已经是当今陛下所生的最后一位皇子,日后若当真是四皇子登基,大景的未来会怎样还真是不好说啊。 “那啥!玉莲姐,我哥呢”福生不想在听潘玉莲叨叨咕咕的了,把话题差开。 “你还可以选择出去。”微微冷冷的丢一下几个字,现在她可没心情跟这些人开玩笑。 云邪眼神淡淡的在自己弟弟身上扫过,又看了一眼龙烟华,自己的话在弟弟那里根本就连一点作用都没有,而她的一番话却好像让云傲豁然开朗一般。至少要比自己说话有作用。 反正,个天不是她在餐厅当值爱咋咋。不过,高学部一一班的人见到唐微微来还是很激动的口典后瞧见还古另外三个稽杏队队长一起过来挂场时,更为激动口他们大概以为是唐微微介帮来的,所以看向她的眼种很是感激。 江百轩摆了摆手,无奈的叹息道,随后就爱那个袋子递了过去道。 微微打算来个敌不动,我不动,干脆坐在帐篷内。然后,精神力护盾将整个帐蓬包围,紧紧的护住,并且时刻准备着战斗状态。就连那武器,她都有准备。 “没错,但其真身所在,我只可告诉将军一人!”林家仁顿了顿,道:“只望此役之后,将军能携此大功为我争取一事!”已被移去地上的林家仁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仿佛再说下去就要不行了。 李昊龙走进了一家玉器店,挑选了两个上好的翡翠手镯,李昊龙让营业员包起来。李昊龙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便开着车来到了上海大学,李昊龙给张雅静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外面等着她。 轰轰轰!这一次战斗的波动比以往大太多了。观战的人也变得更多,开始都在指指点点,但是到后来,却无人说话,显然已经被战斗完全的吸引了。 “真的吗我可是听说厘焱虎是四阶的异兽,连天权强者见了都要畏惧三分,这万金堂之中怎么会流落出来这种好东西。”包蕊说道,虽然她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却听说过厘焱虎的大名。 均士魅刚要动手,忽的诶了一声,转头往后面瞧去,只见山顶缓缓落下了一个仙气飘飘的老者,正是朱老。 不过,这丝毫并没有影响下面的众人的心态,因为培养一名四星上等的制宝师对于诸位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而尽力培养三名三星上等的制宝师,并使几人相互默契,还是存在可能的。 不过王志也被崔宝山安排离开,去暗中监视张端平,一想要看看他的举动,二也害怕他跑路。 再没脸面对姑娘的望乡,本想一走了之,可想到白虎还在山顶,他在山底犹豫很久,才走上山去。 木子云明白了,他刚刚的举动改变了历史,时间对此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那就是从头再来。 望乡摸上了一条水木根,要顺着根木,将颛王旭的生机吸噬干净。 “不——”恶鬼发出了绵长的声响,他不敢再说话,佝偻起身子,前伸着脖子披头散发的盯着前方,嘴半张着,能清楚见到他那残缺许多的牙齿。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成王败寇 “陛下当初不过贱民出身,只是因生逢乱世又足够幸运才拉拢起一支队伍。若陛下当真高风亮节,当初北境三十万联军与北疆大战之时,又为何不曾出手相助,反而回头攻破了京城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一个权字。” “我虽然年老,可身强体壮,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哪怕我只做一日的皇帝,日后史书之上也得留有我的姓名生平。日 “胡,你去死!”辛西娅的脚丫又踹向了的胡青,不过这一次却被他抓在了手心。 荣昌侯夫人抬头看向夫君,得到一个默许的眼神后,连忙答应了。 当然,司夜辰他在说这些话儿大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跟林予希商量,而是在给她介绍着这个任务。 看着阴九幽这么一幅好奇不解的模样,江野也是将他想要甩开白鹿洞视野、打算寻找灵脉的想法,全部告诉了阴九幽。 锦瑟也不敢在此多留,见四下无人,赶紧顺着顾婆子指明的方向走去。 霍晋羽见到萧霖业,好像见了鬼一般,登时停住了哭叫,吓得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予希十分的激动的说司夜辰自然是注意到了司昊天现在的这个行为了。 “用四千华币买这一块地落根,不太合算吧”程末看着叔嘉摆弄着刚送上来的一截树枝样的东西道。 啥,听动静,那刚才她在门口猫着看外面找地方用意念放东西,难道这两人也看到了 见着多尔走来,在这个时候,叶卫突然朝着侧边跑动而去,绕着多尔,跑着圈,寻找着机会攻击,而见着叶卫的举动,多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对于叶卫的行为,多尔并不在意。 老人浑浊的眼眸中涌出无尽神辉,对于那等强者有着无比的敬畏,纵然那等强者不在此处,也绝对不是他人可以亵渎的。 原本还计划如何吞了阎川,可还没有来得及施展,将臣就要打到门口了。 “当然,你们地煞七十二星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死了五个,这要如何向主上交代在其它军团长面前,我还有何脸面况且他们五个跟我出入死,此仇不报,怎么对得起他们五个!”七杀说道。 “还算凑合吧,至少大局没受影响。受影响的,只是后续针对维克多家族的进一步清剿,这个过程可能要拉长了,而且会很痛苦。”易军说得很客观。 一声清脆响亮的响声传出,尹心雅一巴掌拍在了叶卫的脸上,叶卫稍稍俊俏的脸蛋,瞬间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嗡嗡无的战力汹涌的汇入那金色战剑之上,令得那金色战剑轻轻颤动,随即一道璀璨的金光自那金色战剑之上滑落而下,而就那道金光滑落下来之时,天地灵气瞬间湮灭,而那金光的四周空间被撕裂开来。 过了正月十五,年味儿也就没了。对于易军而言,除了大年初一的那天有点乱子,其余的时候都比较惬意,甚至可以说是坐山观虎斗。 丹青子不解紫姑娘为何护阎川,可今日让丹青子再度体会到了那日的憋屈。 十丈青色神龙忽然一声龙吟,龙吟之中,充满了一股无限的喜悦之色。 “谁要害我!”加里吉愤怒的向袭击者看去,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大神殿是不是有人要对付自己,想到的是派系倾轧。 代安这句话问到了清夫人的心坎里,清夫人沉默了。丈夫死了之后,清夫人很痛苦很空虚很寂寞,她埋头于商场之中,就是为了掩盖这份痛苦、空虚、寂寞。 第二百七十七章 当年事 好在众人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左相身上,没人看到四皇子的表情变化。倒是左相穆延春,一下就从人群之中找到了那个刺伤自己的罪魁祸首,竟是朝堂之上唯一一个能站在前三排的女官——应九阙! 重重的喘了口粗气,穆延春得承认自己是小看了这女人。谁能想到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竟然也能在关键时刻左右朝局呢难道当 慕凤曦心里盘算开了,看来说实话是行不通的,那就换一种办法好了,现在原主有错在先,只好服软了。 季暖不曾想到他是真的在乎程筱柔,总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不再与他玩笑,正经说道:“我们换回来了”。 进入大殿,他们看到大殿正中供奉着三尊佛,中间是释迦牟尼佛传,左边是琉璃光佛,右边是阿弥陀佛,大殿里香烟缭绕,进入大殿的那一刻,陆晓静竟也有了心旷神怡,甚至清心寡欲的念想。 “你先回家去,需要什么学习用品,阿默一会儿买了给你送过去。”柏锦彦终于肯看她时,却是这样说。 说完这句话,阿兰就看到在月光下,男子的整张脸以非常诡异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甚至红到了耳根。 众举人放松几天,又到了揪心的时候了,明天就要张榜公布,能不能高中还不知,一时间,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从前默默的守候,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吕馨儿的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已经让李俊凯十分的满足。 看着眼前身形庞大的沙漠蜘蛛王,慕芷晴直接对上了那一双硕大而凶狠的眼睛。 他一边躲,一边求饶,“嫂子,嫂子,我怕了,可别掐了!”,看着方宏利滑稽的样子,陆晓静又气又笑,因为田媛媛就在自己身边,她也就没再继续不依不饶,而田媛媛看着自己老公躲闪的样子,也被逗得笑的前仰后合。 张母一听,也是思子心切,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拿些简单的东西。张父则牵着家里的牛,跑去亲戚家,托人家帮忙照看,顺便把田地分与人家。 “是吗”但李潇却是淡淡开口,与风血王对视,眼神中充满深邃。 童婉心还是将戚红烛迎了进来,不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叶尘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单手一番,一柄黑色的大刀出现在其掌中,往空中一抛,刚刚形成的灵力飞剑就朝着此黑色大刀冲了过去。 “很好,等两日后的宗派招新完毕后,我会将你带回我神行星上。”徐丰摸着胡子,颔首点头。 “滚都这时候了,还有时间在这说风凉话,你不知道伏尸的厉害吗”唐艳秀眉微微宁起,有些不悦的说道。 三十年了,她在八段真魔期巅峰已经停留了整整三十年,一丝突破的迹象都没有。单只要培养出一个出色的魔童,她就有触碰九段大乘期的机会。 陈风答应下,本来赵广森还想好奇的询问陈风一番关于他父亲的事,但是陈风并未提及,而且刚和常德昌说完话就主动提出了要走,需要抓紧时间去巡捕局将情况告知陆思思,让他们参与一起调查。 往左边微微一步,重力却是从两倍迅速到了三倍,李潇身体一沉,一道灵力箭矢朝着李潇肩膀而来。 面对这样的骚扰,李诺遥其实早已经见怪不怪,在自己成名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斗争的准备。 第二百七十八章 知己 “而你,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竟然私通敌军,与北蛮一同设下必死之局,引诱我母亲入阵,最终使我母亲在战场上力竭而亡。当初我母亲之死险些使士气大衰,如果不是我母亲于阵中猛然发觉,并及时令亲兵传信给尉迟大将军,里应外合之下,将北蛮敌军吞并大半,当年之危不可能解决的如此轻易!” “既然穆大人这么费尽 阴汤米虽然不清楚自己之前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此时鬼妞和双双的样子她看的清清楚楚。 连坐了两天火车,回来后又上下打扫房间擦家具,好不容易睡一会儿缓一缓,还被唐振华搂着干那事,恁她哭着求饶也不放过,这不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此时的达瓦正在跟着上樱清见聊着什么,刚刚玛哈的人来偷袭,就是上樱清见报的信。 把一些见不了光的钱投资拍电影,然后电影卖钱之后回了腰包,这样钱转一圈就洗白了,虽然可能亏不少,但是总比黑钱强。 而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出现在她儿子身边的姑娘,所以杨静萍决定再好好观察观察。 确定没有危险后,他不由得跳下围墙,朝着一个‘先前在围墙上观察的方向’奔去。 罗青青的语气中满是对陈国珍的羡慕,同时还夹杂着自己没能当成“卧底”的遗憾。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在‘真理的道’面前强做哲学家,论到对你们有利的,你们就随便发挥,论到阻挠你们、警戒你们、妨碍了‘你们那所谓的自由、其实是堕落以后的野蛮’的话,你们就开始变得傲慢无礼起来。 “不是的,奶奶!”可以说,俞辛润和徐芯琪之间结束,源于徐芯琪自己作死吧!这锅,她不背。 范晓晨羞愧地缩到一边,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郑寿等人怎么会任由他们动手他与郭铮,程默,马秀英一人迎上一个,就与这四个护卫交上了手。 那时,他们夫妻不巧都染了瘟疫,怕身上的疫病往别处传播,便将家门紧锁,只奄奄一息等着一死,然后等瘟疫过后,所有沾染过瘟疫的地方,再被朝廷派去的官兵,一场大火烧个干净。 “杀死四阶妖兽谈何容易,最少也要两个以上四阶高手一起出手,就是这样,还不一定会全身而退,谁也不愿意冒险。 这滔天巨浪便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迅速的消失了。 可是见耿良忽然给宋福生叫到一边,说借一步说话,老爷子一打岔就忘了冲任族长喊话,只惦记着,和福生说啥呢,还得背着人。 薛安一下飞机,就发现这里似乎在准备什么盛大的节日,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就在梅花鹿的身影要没入林子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树上跳下,一脚踹在了梅花鹿的头上。 李唐山躺在传输器上,李唐山向王教授和潘教授做了一个ok姿势,也向田丽做了一个飞吻动作。 一下加价二十亿,这一次,甚至于二楼和三楼包厢之中,都有人注意到了李飞。 吓的你爹嘱咐那杨明远,不用他给报会宁的信儿,好的坏的都不用。 本来即将要得逞的冰之圣灵,却不得不被这八种恐怖的神火给逼退。 甄柔抿了一口蜜水,甜味沁入口腔,也滋润了唇舌,不由舒畅一叹,余光见到跪坐一旁的姜媪,也是一脸疲倦,想到自己这样年轻都觉得颠簸厉害,何况三四十岁的姜媪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次升官 虽说这次皇宫之行惊险重重,但好在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虽说那几个被挟持的朝廷大员受了点儿轻伤,但比起性命算是微不足道了。 就连身为罪魁祸首的穆延春都被抓住,这会儿眼看着功败垂成,他的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完了,全完了,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而这一切竟只是因为一次闲聊,穆延春怎能不恨今日,不仅他会 心中那个懊悔简直犹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两人气恼着只能迅速赶过去支援。 她们知道金艺琳的存在倒不稀奇,朴素妍肯定跟她们讲过了,只是这话说得她自己觉得听着都有些别扭,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接下来便是横冲直撞蛊的升炼,等它结束我就把本命蛊‘力气蛊’进行升炼!”严峻不优先升炼本命是有原因的,本命有搭配杀招而且经常使用,所以优先升炼不方便。 苗青瞟了秦海一眼,见秦海火辣辣的目光在自己四处乱瞄,哪能不知道秦海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不由得想起了在川省和秦海双修的经过,心里一下子变得火热,连身体也跟着发烫,就像着了火似的。 真的论起来,何劲风此时天魔化第三变的实力,或许比起邪去真稍有不如,但也相差不会太远。 飞行了几个时辰之后,似乎已经能够近距离的看到天琼峰了,而几人的飞行旅途也要被迫停止。 没等蓝森泽从洞里爬出来,秦海就再次冲到他面前,将蓝森泽提起,硕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肚子上。 眼看着秦海在血浪的冲击下变得浑浑噩噩,程玉章心里不由得得意无比,这一招是他的杀招之一,也是他最为得意的一招。 与此同时,奥兰若的魔法世界和亚特兰蒂斯的海底世界也开始了搜寻虫洞出口的工作。 可是如此一来,也就是说诅咒一族要寻找的乌蓝御根本就不在这片大陆,那他也根本就无法替他们找到乌蓝师傅,除非他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香夫人握着她的手紧紧的不愿松开,看着她得目光里有着深深心疼和无尽的思念。 其实白龙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况,我们的遭遇他也了如指掌,不过还好他能沉住气,如果他刚才贸然出来救我们的话,恐怕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而这桥上的人们都纷纷拿出手机进行录像,或者是拍照,要不然就是拨打求救电话。 曹秋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柳儿的眼神给吓到了,竟真的听话的点了点头,而后不再闹腾,跑到了陈嬷嬷的身边重新坐了下去,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反反复复。 那是冥冥之中的一种锁定,让她不敢继续呆在那里。倘若她被锁定的话,降下来的天劫定然会变得极为恐怖。 “下次捉住它问一下就行了。”原提议道,他愈发喜欢研究一些东西,包括研究妖兽的能力和血脉。 “是,却被他逃了。”花弄影一五一十说着,似乎漫不经心,没什么了不得的。 我和林映雪紧随其后,心说总算可以看看这玄之又玄的科学实验了,希望结果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是,属下马上去办。”白莲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低头领命道。 娄羽满脸惊喜,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眸子中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四散的身体竟然受到一股莫名的牵引,慢慢的聚集在一起,好像一个个缝缝补补的恐怖魔鬼。 当然,这是别人的决定,她没有这样的觉悟和奉献精神,也不会去质疑别人的。 素辛见这人明明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自己顺着他的意问他了,却又不干脆说出来,还在那里煽情 去,她的两条腿有些疼。但正是这疼痛感,让她感觉到了一股真实。 战船刚一行驶过来,上面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就朝着众人扑面而来。 在将要进门的那一刻,木山月心里忽然一悸,迅速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是之前付婉只需要对着许愿盒许下冤枉,说不定随便路过一个商家搞活动她就能抽到头等奖,随便买一张彩票就能中个几千几万之类,但是现在她身体吃不消,尽管很不甘心,但是仍旧只能忍下,在外面找工作。 琉璃说的也算是有理有据,可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说明她说的是对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凌娇就不算造谣,最多是喜欢传八卦而已。 碧波谷,因为本就位于神州大陆的南边位置,因此当伊凡与龙胤飞跃过这片林海圣地后,几乎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二人便是如期抵达了这座奇异之城。 曹操扭头过去,非常不满,他身为主公还没说话呢,谁这么没礼貌 “请吧,少爷在里面呢。”何三跟在李洪武的后面落下,冲着李洪武又是微微一笑。 王朝阳解开林雪的鞋带,把扎进去的迷彩裤的裤脚扯出来,慢慢卷上去。虽然王朝阳的动作很轻,但是林雪还是不停的叫唤疼。 但是,把国军的功绩套在老蒋的身上,这是绝对错误的,特别是,许多人都讲,国军死了那么多人,国军是好样,那老蒋也是好样的,这可真的是大错特错。 康氓昂只是抽了抽鼻子,带着“阿尔泰拳套”的他根本就不担心这“魔焰波”能够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再说了,就算是强拦不住,打在身上的话也会被削掉百分之八十的能量,余下的那点能量根本就伤不了康氓昂分毫。 第二百八十章 传国玉玺 不是,有见过升官升这么快的吗这都不是节节高升了,这是直接上天了吧 咱们都知道陛下你偏疼应九阙,可也不是这么个偏心法吧。一个十八岁的女娃,进入朝堂的时间还不足一年,是,她确实帮助陛下解决许多大案,也确确实实做了那些功绩,可这升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要知道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在五品以下徘徊 李强冷哼了一声,真是不看看是什么神器,自不量力,他精准操控着混沌王鼎的威力,目的就是吞噬掉他们手中的神器。 老铁匠满脸沟壑,每一条褶子都是几深的,加上黝黑的皮肤,驼弯的后背,并不好看的外貌却让纪挽歌多了几分尊重。 “黄君豪!”连宏宇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说出了名字,这时候,他眼神也开始慢慢的浑浊起来。 “那青帮,洪门,你总算听过吧”叶飞从桌上的烟盒,摸出一根,给自己点了一根,悠然的说着。 在我离开战场之后,才是发现魔域吞雷者浑身膨胀了起来,周身散发着一道道的雷电,显然是用了什么光系的技能,防御也必定大涨了许多,但是这都不是事,一切有米拉顶着。 前后的话语连接不上,中间省略了不少话语,赤明和天真他们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呆呆的瞅着满脸怒容的元通。 陆城曦人高。即使沈玲想遮档什么,他还是清楚的看到餐厅里面的场景,那熟悉的男人让他眉锋一蹙。 “好了,我们应该想想怎么来炼丹才是最要紧的。”元通知道时间不多了,不再抓紧时间,等到八面埋伏的时候再来着手准备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东方雪一愣,虽然他们的关系和东方晓算得上是相当亲密,但是对于他的师门也一直停留在耳闻的程度,没有想到此次他竟然会主动邀请。 王海生又是叹气又是惋惜的,虽然有关于犯罪集团的事很想着要告诉贺川,但是越想到贺川,他就能想到今天的事,想到今天的事,王海生就觉得现在还不着急告诉贺川,再多等等吧。 “也没什么,去那坐坐不行吗”老刘回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了……与其纠结这既成事实,不如去研究些别的——正好刚才,因为王大爷的打断,我还没做完任务呢。 东方晓再度欺身而上,东方甫对东方晓这毫不停息的连续攻击也有一些疲于招架,身形急速的向后方退去,眼看就要接近擂台的边缘。 这两个月之中,战斗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暗影议会一反常态,竟然频繁的对暗翼要塞发起了攻击,这无疑让联军陷入了极大的被动,联军兵力方面根本无法与暗影议会媲美,所以只能固守,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眼下,他要走的就是达到九十六号龙神面前,获得他传授的大净化术。 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等着她发言——年轻的经历了我和老秦的“惨剧”后都不敢再怠慢;年老的长辈们可能也是第一次亲身参加这么“潮流”的活动,也都饶有兴致的望着孙姐,等着新花样。 十来个雷引宗的弟子见状,虽然知道不是楚晨的动手,可为了挽回宗门的尊严,也只能硬着头皮,挥舞着兵器如潮水似得涌了过去。 难怪,三年前他出事的事情,蒋秋竟然还会主动来找自己,低声下气的样子,看来她对蒋梁深用情不浅。 第二百八十一章 疫病 要说景泰帝不激动那是假的,毕竟这传国玉玺可是历代帝王心之所向,当初他登上帝位,毕竟有那么一点点不名正言顺,如今有传国玉玺在手,谁还能质疑他帝位的正统性 不过欢喜一时,景泰帝很快就平复下来。德全这会儿倒是很紧张,当然,景泰帝知道德全之所以会说这一通话,并且把传国玉玺奉上来,不过是为了留阿九一条 要是这样做的话,那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张亚明两岁以前的事情,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幸好这个时候的人类已经基本完成了进化,身体的抵抗力和强悍的程度和之前的不可相提并论,这才没有遭受可怕的灭顶之灾。换做了以前的人类,这种程度的照射立刻就会造成无法估计的死亡。 “周明!”武峰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和他一样浴血奋战的周明。 趁热打铁,陈博弈继续吐纳着,将灵气缓缓吸入体中,然后经由丹田流往了穴位,再由穴位排出杂气对真气去杂存精。 可是这要是幽灵船,那些幽灵怎么会惧怕风雨雷电船怎么会沉没 叶南稍微退后了几步。看样子瑞克已经开始吸收元丹中的生命能量。前些日子让瑞克和鳄雀鳝对练,就是为了让他将全身的精气神凝聚成一股。现在只差注入这股生命能量,瑞克就能脱胎换骨成为先天强者。 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住信纸,死死地很疼,一抹身影来到座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滴两滴水落到信纸上,我下意识地仰头,对上那满身满头都是水的男孩,他正安静地看着我,也……看着我手里的信纸。 美智子有点担心,她觉得自己应该在查一下相关的法律,一定得防范于未然。无论是用什么法子,一定不能让亚明君陷入危险之中。 只是他们也品评不出什么来,只会不停的说好吃,好吃,任何边说好吃边把碗里的东西给全部吃下去。 就在葫芦道人,以为这一次葫芦宗怕是大祸临头,真有可能被灭门的时候,肖银剑那淫荡的笑声,回响在整个空中。比飞鱼道长更嚣张一些的姿态,肖银剑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从葫芦里面现身,再跟着大步走了出去。 军汉双手握刀猛的朝杨波身子劈下,只要挨上了就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想到这些。场边的第四官员也是一阵脸色铁青,他对于刚才而已犯规的加拉斯更是心生反感,打定主意要在赛后的报告中,建议足总要从严处理此事。 五原太郎一听后,眼睛马上放光了,颤颤抖抖的拿起清单就看着,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是他们大日本帝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就在那个巴顿话音刚落,那名来自意大利黑帮的代表,马上一脸灿烂笑容的上去一把说道。 泰山半山腰处,两道黑白分明的人影正在打闹不休,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杨波哈哈一笑,随手在路边拾了一根木棍对陈匠户说道:“因为臼炮往偏箱车上一扔就能带走,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计划中型火炮的轮架问题,没错,陆若汉先生的想法是对的,用双轮炮架在平坦的地形上运输最为省力。 “天呐!咱们不是有3个师的坦克部队吗怎么着也有上千辆了吧怎么现在这么少”大量的国民党士兵震惊的问道。 “臣妹遵旨。”水雅急忙磕头领旨,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林天。 第二百八十二章 萨奇可汗 倒是小王子,这会儿格外沉着冷静。直接命令身后侍卫将那些还活着的牧民一一射杀。大王子木尔顿虽说有些不忍,但知道这是解决疫病最有效的唯一途径,因此也没制止。 将那些尸体远远的扔在空旷之地,两位王子才面色阴沉的带着手下侍卫回到大帐。一路上两人没说话。就算他们心性坚韧如磐石,但亲手射杀自家子民这种事儿 霎时间,两人心中都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千万缕柔情蜜意。淡淡的星光映照之下,更添了几分温馨。微风吹来,吹动了伊明月的秀,几缕青丝拂在了萧焕的脸上。 他刚走出几步,突然莫名的感觉到背后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他的感觉没有错,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正来自于东方红日的眼中。 不过,姬如莫语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撤开双掌之后,连忙给姬如天兮喂了一颗丹药,然后迅速给他疗伤!好一会,姬如天兮才缓过来。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过去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在做什么把包给我丢了。”苏伟茂忽然回头,阴沉的命令道。 去年,顺威镖局的总镖头武振鸣便保过一次“碧玉毒蟾”,只是半路被衣芷梅劫走了。数月前,这碧玉毒蟾再现江湖,显然又是被什么人逮住,作为礼品送人了。 她一愣,手臂放下来。若是按照阎王与孟婆所说,她的确没有前世今生,并且她生来就嫁给了阎王直至今日,更别提什么生老病死。 “怎么也要老虎凳辣椒水等等之类的给他来一遍。”慕容剑心是真下了狠心。 东方明珠一声娇呼,已是花容失色,直愣愣地立在那里,脸上掩饰不住的悲恸。那是混合着爱恋,担忧,心疼,悲伤的复杂神色,让人心悸。 雯雯忽然尴尬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偏过头望着窗外,居然连我的眼神都避开了。 可陌生号码没过几秒又打了过来,我看顾经理盯着电视机屏幕看得入神,就去阳台听电话。 短短三十秒的交锋,面对裴俊的挑衅和看戏,藤野田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这一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然,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只能虚弱的发生声音,之然变化成星光消失不见。 他蹙眉,蹲下身子拿手轻轻的摸了摸,不仅红肿还很烫,显然是新伤。 当眼看着就要回到董府时,韩振汉正巧遇到了一位熟人。这位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带着上次到茶楼去抓人的牛鼻子将军。 冷冷的看着聿修白,项泽天十分煞风景的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耳鬓私语。 “咱们家传的菜谱……没……没了。”后面的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简以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耐的皱眉欲走,却被他一下子堵在了墙角。 太乙九宫幻锁阵虽然有困住元婴后期大修士之能,但那只是内部的威力,而外部布阵之人的防护能力就要差上许多了。 进入东北后,补给困难。武义的摩托车也只好上马车被拉着前行,坐了十几天的船,又换上颠簸的马车。北方的大雪,让很多南方的江湖同道很难适应。 可是苏轩真的没想到当初的张丹峰竟然没有死,活了下来,而且是这么的乖巧,阴差阳错之下,更是还花十块钱请自己做他老爸。 顾晓曼闻言还有些犹豫,但在张雪的劝说下,终于勉强的答应了下来,说是先试试。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十七岁 当京城那桩叫人惊骇的造反大事被披露出来之后,京城里所有的百姓那叫一个震惊茫然虽说表面上都不敢讨论,但私底下那叫一个热切愤怒。 “也不知道那个老东西是怎么想的,咱们陛下难道当皇帝当的还不够好吗咱们现在能吃饱穿暖,手里也有余钱,过的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难道他不知道还想造反呢,傻子才跟着他一起造反 那破烂王还在花解语身上,虽然花解语跟他在一起,但他的确没得到破烂王,并没有骗他。 颜振一时有些难以启齿,慢吞吞地支吾道:“我——”颜振话没有说出口。 毁灭气息于空中狂荡,持续了约莫七八息的功夫,气息才渐渐散开。 冰昙天的冰寒剑力在魂力的推动下,如同浪潮般从剑身上打了出去。 “现在下游的城市都像是孤城,只能从上面想办法了。”杜晓璃说。 左臂被一层寒光四射的金属外骨骼所包裹,所以看不清楚它到底还有没有保留自己左臂的血肉结构;右臂则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全金属结构,尖锐的金属爪能有二十多厘米长,估计轻轻松松就能给斑鸠来个开膛破肚。 即便年深日久,椅垫上面都落了不少的灰尘,大部分的椅身却还坚固如初,结结实实地很桌子连在一起,只有少部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断落在了一旁。 现在老狼阿正甩下他自己逃走了,虽说暴走奶骑追了上去,但酱油骑士还在,失去了牵制的酱油骑士,岂不是能肆意行动了 按照方白的叮嘱,令狐千娇来到外面的阳台上,面朝火山方向,先开始修炼“九转真火诀”,等火山喷之日用得着。 韩丹子跟着陶美之出来,陶美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韩丹子跑到副驾驶座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陶美之美丽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打火挂档,撒油门!汽车很是灵活地驶出了胡同。 幸而是夜里,庄子上的人大都已经睡了,便是有值夜的,烟雨老远就能听到人声,远远地便绕开了走。皓月当空,她用耳朵辨别着方向,急速奔行在严家城郊的庄子上。纵私阵弟。 少爷也是特别的暴躁,他自己不知道怎么惹了少奶奶,还来怪她们。 可雨下的太大,他的声音也被淹没在大雨之中,撑着伞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 结果嘛,自然是一场混战,那四个一年级孩子被学前班的孩子们一顿暴揍。当老师急匆匆赶过来时,拳打脚踢已经结束了,那四个孩子被揍的哭爹喊娘,鼻青脸肿。 大概是深夜11点的样子,她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她的眉头微皱。江离疯吗大半夜的给她电话。 更让龙家众人惊喜的是,这次,龙腾飞只打坐恢复了四个时辰,便重新站了起来。 苏易楠听她的话,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古怪了的看了一眼乔清。 “好,我们也回去吧。”继续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都已经离开了,自己也没有必要一直留在这里。 而韩皓维是七十年代末,国家的地质专业的第一批大学生,曾经远赴缅甸考察当地的地质地貌,在偶然的机会中,接触到了翡翠原石。 说完,夏浩然示意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其他人见状,也一个个原地坐下,满脸激奋、却又十分虔诚的的看着夏浩然。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朝颜花 淳于大人脸上的狂喜凝固了,就像一幅滑稽的画,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恼羞成怒。 “那天打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她不认你这个娘,难道还能不认我这个爹我可是她亲爹!再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打她一巴掌又怎么了我就算打死她又能如何!” 看着丈夫无能狂怒的样子,淳于夫人只觉得可笑。但她好 并非是宋铭充当好心人,而是因为徐桢立贡献了灵魂血誓之后,对于他是绝对的忠诚,他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庇护,不然白白浪费了一个如此衷心的手下了。 竹屋是半悬空样式,也是山里天目族最古老的竹屋样式,伸出来的几个“脚”,不仅需要用粗壮的竹子,而且要和整个房屋结构形成一体。 ‘咚!’的一声,这名石家老者说着,便将脑袋猛然磕向地面,响起了一道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一磕十分的用力,而这名石家老者抬起头后,那头上不断流下的鲜血,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就在宋铭即将出手之际,一丝丝奇异的感应出现在了他的心头,之前曾经出现的一幕再次回放在了他的眼前。 这些年他到过不少地方,名山大川,原始丛林,荒山野岭,繁华都市等等,然而当这些地方在他脑子里回旋时,他记得的只是在那里发生的事杀过的人,对于所谓的风景,却是毫无印象。 之前他们还以为死定了呢,没想到柳暗花明,永恒蜘蛛居然不见了。 这一刻,不管是天空,还是大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万雷齐鸣,地震来袭,整个世界,都在颤抖摇晃。 杨丽颖真是太伤心了,本来还想着要跟洛天依发生一段涟漪的故事。 胖子很想猥琐的偷偷摸摸的暴兵,比如生产出来几百万的武装机器人、无人机和飞船,攒够了兵力就来个一波流,把整个罗门首都星给占领了。可惜光有能量不行,还要有足够数量和种类的材料。 然而谢玄看到的,也不过是拓跋珪的野心,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让他关注已久的拓跋珪最终也没有辜负他的另眼相看,最终建立北魏,一统北方,与谢玄另眼相看的另一人,刘裕,成为了宿命之敌! “这是!什么!”追星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在看到眼前那被旋风起的能量后,追星吃惊地晃起了脑袋,因为他实在是想不通,就在那么一瞬间,为什么这虚空之剑可以变幻成那么多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怪剑。 韩云帆不想听见卢艳娜的声音,可现实却是他还是不得不跟卢艳娜打电话,因为梁永成对手公司的资料邮件,卢艳娜没有发给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下糟糕了,生命甘露用完了,无法继续恢复你的身体了。”龙飞懊恼的说道。 因为柳子贞和黄二丫两人看出来了,杨雪和春兰直到现在,还无法抹去心中的恐惧,只能由更多的人陪伴,她们才能睡得着。 用六道轮回天功装成老人的叶天听到来了这话,杀心大动,在内心深处已经便有计较,时机已到,是该让开了道路心宗付出惨痛代价了。 当然,她随即就能想到的是,这一瓶可以卖五十万不假,但是后续的,肯定会有人研制出来仿制品,那么,也就不怎么值钱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草原使团 穆延春的死无人在意,倒是有不少人得知他死的痛苦时,忍不住哈哈大笑,极为快意,甚至大醉一场!像这样毫无人性之人,死的越痛苦他们才越高兴,不然怎能对告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因为穆延春牵扯出来的人太多,性质又太恶劣,景泰帝也不等什么秋后问斩了,理清楚证据之后,即日处刑!京城的菜市口滚了一地的人头,秋意 马车内。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樱雪看着一边的墙壁发呆,慕清玄闭目养神,君冥夜自斟自酌的饮着茶,苏瑾玥则是在东瞅瞅西看看。气氛在这一刻有些压抑。 他是感觉自己挺有正义感的,但是还没有到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前途的地步。 瑶池仙子心里正发着愣,陡然听到风语的话,她全身哆嗦了一下。 “县令大人之性命关乎卢乐县百姓的福祉,贫道所为仅是为了卢乐县百姓,若县令有心,便送一处宅子与贫道吧。”谷仁笑道。 长门直接出现在战场上,穿着晓组织的服饰,没有过度使用轮回眼成为那个干瘪模样,还是很帅气的。 “夫君,可是在为白天的事情烦恼”宁中则看到自己的夫君愁眉紧锁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 红衣少年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觉得怪渗人的,刚想开口,却被蓝袍少年抢先开口。 查探到齐林没事之后,朱玲松了一口气,然后杀气腾腾的看向脸色古怪的裁判。 “就这儿吧,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苏瑾玥看了看四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那么一两只灵兽蠢蠢欲动。 可到了这一步,两人谁也不愿退,谁也不认为自己接不下对方的绝招。 从青折死后,我找过苍灵几次,隐约知道有些事情怕是在灭世大洪水之前,要追溯的话,只有风家还有希望能查出点端倪。 张伟认为自己又学到一个新知识点,这应该就是‘他怂了,又没有完全怂,顶多半怂’的真实写照。 陈亿突然想起原剧情中真正与穿山甲有过交手的就只有如来佛祖,再联想到刚才交手时这个如来佛祖的实力,说不定早在数万年前,天庭就被通天教主给打废了。 一直到了离开道尔顿公司的领地,这才朝楚灵询问有关阿林顿的信息。 张伟笑道:“不要这么生气,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还在。 兑换商城中的前面的道具还是如之前他看到的那样,没有什么改变。 从二楼的楼梯看向外面,对面的教室破碎却又整齐,漂浮在空中的石块有些甚至还在旋转。 打开房门走出自己的房间,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傅归一感觉十分的舒爽。 可现在这话又不能说,说出来,又得添上几个跟着一起悬着心的。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告诉陆襄,后者完全不知道她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这天中午,青筝又来找紫苏,想要叫他陪着到逍遥洞天最美的地方游玩,可惜紫苏又炼上了一炉丹药,照例还是逍遥丹,所以没时间去。 一个一着华丽,身上带着好多贵重饰品的中年胖子,痛苦的点了点头。 当初之所以定下三个节目,就是因为随便唱几句歌就算一个节目,三个节目并不多。只不过没想到,第一个节目就如此精彩,出乎意料。 眼前这拜师礼的场面,虽然不算隆重,但该有的礼节也有了,严礼强心中也觉得这造化太过奇妙,他成了太子殿下的弓道老师不说,现在居然还直接收了闵王做弟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疫病 想了想街道周围的几个医馆,九阙一一点出。 “明信药堂,安心药馆,济慈堂……周围这几个医馆都有这样的病人” “是的,而且我看那些帮忙抓药的药童,有几个也开始咳嗽。大人,这不会是疫病吧” 疫病。 只听见这两个字九阙就忍不住胆寒,哪怕在科技与医药实力倍增的后世,一旦有疫病生成, 但是每一次大白见到巨灵族人时,老萧头都会感知到它那种高兴的情绪。 此时英军已经看到了眼前那1000余名手拿短刀的清军,他们没有跟你讲究什么,前头2000余名骑马的骑兵端着手中的洋枪对准了对面的清军。 经过一日凝固纯能命体,第二命的纯能体总算稳固下来了。可是他的识力却依旧十分虚弱,如果无法将其识力恢复到之前的强度,那么纯能命体的稳固也只是暂时的。 本来可以成为最伟大方术士的男人,最后却成为了千古罪人被抹去了一切信息,孤独的进入古墓自我放逐,只怕他心中还是有很多执念吧。 当然了,这里也可以说,是伊斯塔知道自己的斤两。了不起只能算是一位合格的猛将,可是要是说他是一位指挥官和战略家估计这就要打脸来充胖子才行了。 苏音一愣,仔细一咀嚼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脸色一红,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去拉旁边的椅子。 这时,凌宙天没有看到的是,在他飞船的下方,一个大黄狗出现在那儿。 对此,谢无忌也颇为无奈,对于谢逊的心意更满是感动,却也总不能将日后会发生的事情拿出来做说辞吧但若不如此,他又如何能让谢逊完全相信他呢 咔嚓咔嚓,它勉强移动了身体,避开了要害,但左侧的身躯已经被巨力击沉,涌动的力量不仅破开了表面的铠甲,还在那一瞬间将其骨骼击碎。 吴三是金宝叔叔的好友,大号吴敬业。“吴三”这个称呼是他给人当佣工后得到的。金宝则需要称他为“吴三爷”。 “哥,别着急!你看这脖子后面的青色变浅了!”梅尕拉住哥哥让他看。 力屠面无血色,此时的他感受到周围行人的目光,只觉得万分的屈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否则他会更加无地自容。 不过李凝云也不是一般的武者,马上拿着离光剑,一剑就把他的掌风给斩没,然后对着他一剑横扫了过去,离光剑释放出剑气来,顿时让这个男人有些讶异,脚步在地面上一跺,马上避开。 不过没钱归没钱,投资个一两亿的资金,叶无道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而且他还有一大批在埃及弄来的古董还没有出手,要是实在资金不够的话,他还可以让菲利克帮他给出手了,也能够缓和一下资金的不足。 尽管心里愤怒异常,但是为了刘显,刘铭还是耐着性子,脸带笑容的继续讨好姜凡。 “你们两个睡一张床,肯定把钱也收床上了!”林家夕说着,上手就掀开林雨涵床上的被子,然后两手在床上不断地摸索着。摸了一会儿,忽然摸到床单下有一块高高鼓起,登时兴奋了起来。 因为陈浩这一抛的距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这个体型之人,应有的投掷距离! 再看那江凯然,仅仅凭着嘴角的一点血,就让林雨涵心疼的不行,直接就张开臂膀挡在他身前。 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的变故。值班人员听我说完表示同意,立刻给陈立仁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同时,另一名值班人员老郑领着我疾步而出,直奔监房。 这一战,是萧宇得到炼妖壶,踏入修炼之道后,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战,也是最爽的一战。 要不是他眼神满是错愕,而且也是刚醒来的样子,林亦曼简直要怀疑他睁眼说瞎话了。 霍爵深放在身侧的双拳紧握,强迫自己不要抬头去看简染的表情,他怕他会就此反悔,从此万劫不复。 任凭道士武功有多高强,也不得不借由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影子人惨叫着,在永不停息的火焰中挣扎不休,那深邃的黑色逐渐被红色火焰替代,阴影被撕扯着化为飞灰,消散不见。 作为傀儡道祖师爷,之前却被唐锋超越,他心里压力极大,现在终于超越了此人。 “走开走开,人尸授受不亲。”如果那些树人也算人,那这就是我今天第二次见到人类往我嘴边送了。 于是我将背上的庄无色安放到马车上,然后也跳上了马车,跟鬼爷并肩而坐。 “好的,我会在外面等您。”现在怎么可能让你说。霍爵深双手插兜靠在车门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绿色大衣,里面搭配一件黑色的毛衣,一双大长腿说不出的禁欲。 不过叶风躲无可躲,他已被团团围住,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将浑身的法力往九龙噬天印之中。 在自己成长的时间里,一直被幻天公司监视着,有一部分记忆被幻天公司秘密封存在叶幻记忆深处,包括那源自于洛天幻的记忆。 只见界面闪过一阵白光,只听“咔嚓”一声,【火拳】的卡牌顿时化为光点消失。 “艾斯队长的能力!”蒂奇并没有见过张烨,但是从战国那里得知,张烨的实力很强。 饭后景雪和初音在一边说着悄悄话,赵子辰则在沙发上饭后瘫,而王悦则活力无限,追着山炮它们出去玩了。 因为要是他输了的话,就要让钟长松从古董里面多选走两样,那么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肯定高于一千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慕容有晓相当于是变相的受了牵连,但同时这也说明一个事情,血池之主在赤羽宗的威信不够高。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宫宴 当然了,就算再怎么赚钱,这也是九阙自己的产业,就连陛下都没有开口让九阙把那些法子交上去,其他人又怎敢开这个口 京都府尹从来就没想过要侵占九阙的产业,毕竟他还有大好年华,尚且没活够呢。而且这会儿他也没心思想那些跟自己没关系的钱,他现在是真急的团团转。 “那咱们就不进宫跟陛下说疫病的事儿 刘瑜浑身抖了一下,狗日的系统,你特么是在夸我还是拐个弯骂我 冰晶最终还是被段鹏飞拽到了手里。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虚空中未知方位一尊虚影再一次晃动了一下。周围的虚空出现了波纹,看上去这虚影是被禁锢在这的。 “靠,你他妈明知故问么如果不是你,老子会被通缉么”那男子说着很来气。 说出这一番乌七八糟的话,秦一白都已忍不住要笑出来了,仙帝一听更是囧的眼睛瞪得老大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而秦一白身后的元翁却已晓得被转了身去。 就连房荣和王彦霖都惊呼一声,他们没有想到,周雨涵居然如此意志坚定。不过,两人的脸上,立即露出残忍的冷笑。 珑,还有叶家叶清梦,以及风家风无意,其余几个,倒是黑衣黑篷,有些神秘。 刚才他差点儿就被隐瞒了过去,以为对方没有了生机和心跳,原来是一直都没有的。 张入云没想到隐娘前番对自己那场折磨,却是安心为了自己好,于己带来这么大的好处。一时感激之下,便也服了软,只说些隐娘爱听的话,言中多涉及到自己此时根骨到底到了何种境界,意欲让隐娘说些得意的事。 原本围上来的众多风河城中生灵,面面相觑之后,迅速的后退,在空中,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不行!你要是不愿意就走的话,我自己一人也好上路!”张入云想到艳娘被掳,心急如焚,自然不能答应。 今天这事,要是被老爷子知晓了,那少安在叶家岂不是更加没地位了。 顾朝辞也知道,火候已到,那就该提条件了,当即说道:“彭寨住,莫非你以为,我是食言而肥的无耻之徒吗 那株树也就二尺来高,却长得枝干虬结,彷如深山悬崖之上生长了万载岁月的寒松,通体透露着一股苍劲有力的感觉。 "哼!"彦妍冷哼一声,身体突兀的出现在一名魔族的背后,手持长剑刺穿对方的胸口,鲜血喷溅出来。 “让你们留下电话是为了你们在校的安全着想,当然,如果逃课旷课也可以打给你们家长。虽然学校不准用手机,我知道你们都带了。不准在课堂上使用手机,上课要调成静音。”史乔仔细地说。 这主子刚受封就显露了不得宠的迹象,连带着他们这些奴才也没出头之日。 这样的变化真的很惊人,要知道之前他内视时,发现经脉里的灵力一丝也无。 现在鸿翼来不及多想便直接向学院走去,没有过多久便直接来到了积分殿,由于昨天来过一次,因此对这位置比较熟悉。 绵绵挑了这样的一段给萧宿他们,除了给他传递信息之外,大概也是存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 何况曹修将来拜入大罗宗,自有宗门庇护,正道中人和邪道门派本就对立,也不在意抢了对方什么东西。 狮驼王与番绒王就这样被打了下来,通天教主也是因为截教如今教统全靠那地界修真无量派传承,而无量派又一直被人教蜀山派与阐教昆仑派压着,通天巴不得蜀山派灭亡。 第二百八十八章 全面出动 就在景泰帝努力平复自己心情的时候,有内侍通禀,四皇子跟了过来。 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景泰帝还是很宽容的,让对方进来之后,神色温和的问他。 “老四,你这是有事儿。” “父皇,儿臣只是见您突然离席,有些担心,所以跟过来看看。” 低垂着头的九福微不可见的皱眉。他以前对这位四皇子 就在云千落烦躁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皇帝楚昊天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这可好几天都没来了。”在一家卖肉的摊点,老板热情的跟我们打招呼。 就在这时,与紫云对恃的五人之中,其中一人突然厉喝一声,随即带人挺身上前,一左一右夹攻而上,其中那说话之人,身后一轮阵法浮现,其阵法之上一股股封禁之力不断的散发。另外一身,左右四柄长剑悬浮于身侧两旁。 “这事说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下次有空再聊吧。”我推脱了,孙老师的事我可不想说。 伴随着几声脆响,数把砍刀应声折断,紫金锤子惊人的力量继续横扫,将几位天骄直接打爆。 “好了,我知道了。阿雪,你先回去吧。”沈月冰看着阿雪,拍拍她的肩膀,柔声的安慰道。 但是,作为天阳的对手,破碎长刀的主人的天灵,此刻,冷汗涔涔,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天阳。 哪曾想到,她高估了自己在帝都的名气,也低估了老三想要杀她的决心。 我抽空回了一下头,沈怡然和刘雨桐面对面站在,似乎在争吵,忽然沈怡然气呼呼的走了,刘雨桐竟然没追,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见到这一幕,李存天只得颓丧的坐回座位,这次他不敢继续叫嚣了。 当即,叶辰散开了神识,无限制的满眼,空间黑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处处是坑的说,这若是一不留神遭了难,多半有死无生。 “苏染染~”忽然之间,苏卿寒的声音犹如幽灵般传入苏染染的耳朵里。 苏菲亚撇了撇嘴道,她第一个把丹药吃了下去,她相信林东不会害她们。 对于锦绣茶馆这种比较高档的地方,卖得太便宜,人们还可能会怀疑,自己点的东西掉档次。价格高,反倒更显得自己有身份地位。 见到苏槿夕终于恢复如初了,阿姻和阿君都很高兴。尤其阿姻,拽着苏槿夕说了好半晌的话。 张扬趁着等待的时候又探出神识,跟着山上的其他警察一起到处寻找卢正义可能藏身或者被藏起来的地方。只是一无所获。 万欣不好意思的低头,看得吴翠兰和许多哈哈大笑,吴翠兰见这两个姑娘相处得这么融洽,也就放了心了。 因为从车夫的嘴里流出来的血液是黑色的,而且他双眼发青,嘴唇发紫,这是中毒的症状。更何况苏槿夕刚靠近的时候解毒系统就已经提示有毒素了。 虽然是武神级的强者,但是苍无净对于林东和秦言的天赋还是有些震惊。 毕竟他是作为一名老师存在的,要是他一照面,就让所有的学生都感到胆战心惊,就算是他有在高深的背景和实力,也都不会有人愿意聘请他作为一抹老师的。 王梅“嗨”了一声,她原来蹲在沙边儿上的身子,挨着蓝羽贴的很近坐了下来。 现在我离开医院来到一军的驻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找到我,要我将万王交给他们带回京城。 安琪拉当然不知道苏珺所想,更不知道苏珺本是男儿身的事情,所以自然就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在长枪出现的瞬间,苏珺电光火石般的突进至男人身边,一枪挥下。 史晓峰一口气冲出旅社,见大多数旅客都衣衫不整地逃了出来,旅社老板打了火警电话,正焦头烂额地指挥员工提水灭火。 事情处理完了,我也没必要等下去了,直接开车朝公司的方向走去。到了公司,晴萱和关颖已经在保安室里面等待了。 “教导员,沈教官,怎么是你们教导员你没事了”沈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果然,谈判桌上硝烟四起,老村长激动得大吼大叫,不停拍桌子。大华公司的赵总铁青着脸,闷不做声,但周笑依一提“撤资”他的头就摇得像嗑了药一样。 而明楼也没有相信过她,因为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汪曼春选择了日本了,而明楼选择了自己的国家,汪曼春知道,明楼此时回国目的完全不简单,她让人跟踪明楼,也跟踪明镜,她告诉明楼,自己是为了他好。 它带领嬴泗走过的地方,居然没有任何的怪物阻拦,这应该就是她的一个特征。 海市蜃楼的高层情况比较特殊,正团长李云邪,两名副团长是杜参和关阳,然后就还拥有十二名香主,没有设立四名堂主。 冥修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来,已经有手下的团员搬出一个条凳,同样极为认真地在观看这场对战。 “张家所属之人,给本元帅全都出来,京中出现刺客,全城搜拿!”龙老爷子提气大吼,声震数里。 这次事件过后,恐怕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京城都会呈现风平浪静的景象,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随之不久,十多分钟之后,奈娅水灵的大眼睛也是慢慢的睁了开来。她毕竟是生命精灵,修为逆天,尽管不适用武力会感觉的疲倦,但是十数分钟的休息,倒是足以使她恢复全部的精神了。 段秋就有完全控制冰的能力,在极冰山脉也仅仅是比其他属性的冒险者多一点生存几率而已。 此次负责此事的是他们的学姐,上一届的一重武玄境强者,现在在大家都离开去修炼后,她还继续看着战斗。 红莲原本就是要加入雪月的,但因为被巨兽缠住,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过去。 比起这个好对付的黑帽子,那个蓝色燕尾服简直就是防御当面的高手。 不缺钱的人,哪怕是给人打工他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如大嘴那般,你敢说他是纯粹的打工人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运转 等将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景泰帝重新回到了宴会之上,与众臣继续享受宴饮的欢快。那些来自草原的使臣本来是很开心的,毕竟他们能免费享受美酒佳肴,甚至还能看那些身姿窈窕的美人跳舞,但就算他们的精力再旺盛充沛,等到这场宴会进行到深夜还没有停下的时候,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喝醉,但正 但这种习惯似乎根本无法抗拒,就是这样呈现的,但这种说辞仅仅是一种安抚。 “他们为什么要走!难道是因为我们气他们吗”神玲儿忧伤的说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众人都惊恐发现,他们的修为好像被压制住了,这片海洋似乎有股神奇的魔力,能封印修为。 “你们抬着这些石头上山,一旦遇到威胁捏碎这个令牌,我就会出现,我去去就来!”说完少年就以消失,留下孟钧三人。 丁氏三兄弟、叶氏四老、一众天门的外门弟子们,见山坳之中已经不安全了,所以都退到了岩壁之上,这里距离爆炸所产生的地点比较远,所以应该是安全的。 “我应该拥有什么”,“我必须拥有什么”,“我的人生必须达成什么目标”,这些统统都是命运赐予的,统统都是上天赐予的。 “身为兽神你居然要趁人之危吗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吗”钟离乌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帝天的杀意是真的,对方确实想杀掉自己。 当时冲霄主宰颇有怒火,虽说卞弘主宰是一位三星主宰,死了他不会有丝毫的心疼,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为他办事,再说了,也是出自血焰一脉,他不能看着自己的人惨死。 秦凯一番抱怨,引发一屋子单身汉的严重共鸣。大家纷纷开始讲述起自己被迫相亲的种种离奇遭遇,各种往事不堪回首。 朱淼捧着一瓶包装饮用水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恨不得一蹦三丈高宣告这个好消息。 原本以为这回合作会像上次南方秘密一样,大家友好合作、互利共赢。只是,这回的负责人可是换人了呀。 之后为了赶时间,直接将这些物资丢进附近的海水里,就匆匆忙忙的返航,然后再抢运一批物资送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炳盛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海怪的出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其中的海洋波动被错误的当成了海怪引出的异动,事实上因果相反,海怪反而是因为海洋波动而来到近海。 一侧,叶定边虽也是好奇心很重,但碍于老脸,虽心有八卦,却也不敢乱问。 徐缺没有理会唐雪的反应,他来到裂星犬一半尸体前捡起两颗光球后就开始查看了起来。 他这一倒,后面的几名同伙也是相继吐血,转瞬间功夫便全没类似生息。 无恙看着在地里弯腰忙碌的祝望舒,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第一阶段是新手保护期,食材免费供给,这一升级福利没有了。她正发愁食材的事,就来了个专业人士。 江皓施展出随风步,在杂乱的棍影中穿梭,棍影虽然密集,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沾到江皓一丝衣角,往往偏差也就在两三厘米间。 “兀那贼将,休得猖狂,梁山好汉武松来也!”冲下山岗来的醉伏虎武松一见段鹏举左右冲杀,当下便是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脚一踏地,纵身跃起,手中雪花镔铁双刀高高举起,直奔段鹏举的顶梁门而去。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荒兽撤退必然有其原因,这或许就是转机!”有人冷静开口。 飞临九黎圣城,城中似乎繁荣了许多,来往的凡俗中人增多,没有看见神阶鲛人身影。姜九龙先一步去往泰上元山,戚长征则找了一处酒楼等候。 节目组虽然准备了食材,但也是满足厨师的基本要求而已,不可能为他们处理到完美。 “只要他们内心有这种对欲望的想法,魔王级的鬼魂就会蛊惑他们,让他们走进去许下愿望,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林然赶忙看向了慕容天。 却已经晚了,萧羽一个风雷震,直接把屋顶震飞,连同上面站满的剑士。 智商比谢余和高出了一大截的萧从渊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自学各种课程,听到这儿甩给了谢余和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转身就走了。 往日这种场合很少有c国媒体进入的,一般国内有关这方面的消息都会滞后一些,转载国外媒体的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什么的衣服,怎么破了”见到其他弟子各司其职之后,龙紫静有些着急道。 “龙腾,老子就不信邪了,区区一个令牌还能够要了我的性命不成!”黑鹰为了以防万一,所以直接动用了全力。 “仙尊境的气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仙境强者的守护之力!天海南域没有仙尊强者,我已经是最强的人!绝对不可能!你究竟是谁!”那名半步仙尊强者大惊说道。 此刻,楚风,张磊,刘超三人更是在一愣之后,玩味的打量着踢翻叶欢桌子的陈子栋。一时间,整个包厢内却是突然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第二百九十章 我与你们同在 听到这话,九阙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这会儿也没有面带笑容啥的,而是十分严肃,甚至堪称冷酷。 冲着喧嚷的人群抬了抬手,众人不由自主的渐渐安静,在一片沉静中,九阙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知道大伙儿现在的心情。说句实在话,天底下有谁不害怕疫病呢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疫病。我如果是大伙儿,只是 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的清洗一下身子,并且还是水温如此合适的水。 但边城的夜月还是美丽的。在那凄凉膝陇的月色下,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可回忆。在那些回忆中,还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人。 追出不远,他已突然猜到江枫渔、言血魂这等武林高手受伤的原因了。 薛大汉已落在他身旁,又问道:“却不知你到自云庄去干什么“傅红雪还是听不见。 但在这个年代,想在村子里找出一个胖子来,那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找瘦子倒是一抓一大把,。 在关帝庙村,一年四季,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里,早饭都是这面水,而到了晚上,偶尔夹杂点面条,但还是以面汤居多,清汤寡水,毫无热量可言。 早先孟令如一年只需要服一粒养气丹,郑长发豪爽的承担了下来,这几年孟令如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需要一个月服用一粒养气丹,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郑长发也未必可以承受。 听到月灵仙子之言,刘空环脸上顿时一阵涨红,不过心中却警惕起来,仔细审视心神,他发现自己在有了对付天理老人念头的时候,竟然便无声无息的中了天理老人幻术,之后所有的攻击,竟然都落在了一旁的苍羽子身上。 哥的额头宽阔,眉峰很高,鼻梁也很挺拔。不是那种浓墨重彩的帅,相反,他的五官线条很简洁,而且有着别人羡慕的大长腿,从里到外透着种硬朗清隽的味道。 所以千岛盟一方的守城修士一刻也不敢放松,四面城墙之上也是众修云集,励兵秣马,壁垒森严。 楚云眼神骤然爆射出熠熠精光,脊椎如龙般摇摆,浑身肌肉寸寸爆炸,周身升起一股冰冷的煞气,就像是一直蛰伏的凶神,终于苏醒了。 凌风现在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全部封印是将所有的能力都封印,让几成为一个普通人吗凌风隐隐有些期待。 十年一次的世界峰会全国瞩目,各大媒体正想报道,叶白等人的面容也被拍了进去,顿时网上又是一股沸腾。 毕竟真正的妖丹尤其是高阶妖兽内丹那可是千金难买,修真者服用可以大幅度提升自身修为,而这肉丸除了填饱肚子外别无它用。 袁天泣也不是喜欢墨迹的人,他知道夏阳手上还有几张从他弟弟袁天哭那里弄来的卡牌,而且,凭借夏阳,想必脱身应该不难,眼下看来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梵音魔鼎内,正在修炼的楚云猛地睁开双目,瞳孔中闪过一抹震惊。 而随着一声巨响,在司徒龙和蒋璐璐的惊愕的目光中,沙袋脱离了铁架挣断了绳索飞驰而出。 我坚持了六年,从12年一边工作一边兼职写,什么侮辱谩骂骗子封杀都遇了一个遍,你让我现在放弃 雷电之中泛出好几道波纹,似乎足以将万物摧毁,虚空连续破碎塌陷,如同海潮涨落一般不断升腾。 谁也不会想到,日军白天刚刚攻克了滁州,晚居然形同虚设,如果国军有一个团的人敢在这个时候主动出击,只怕浅仓宏二很有可能得束手擒。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各司其职 其实当真正面临生死的问题时,很多人都难以坦然面对。但人类实在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有时候他们会极力反抗,因为没人想死。可有的时候,他们却能将他人生死放在自己之上。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得到应九阙的保证之后,大多数人都不再惧怕前往云秀山庄。毕竟按照老百姓朴实的观念,连当官的都愿意和他们一 “二皇兄!你说什么呢,要是给大皇兄听到了他会生气的,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我们要支持他才是。”心语听到心傲的话,跑过来说道。 她将那一束花,拿出来,犹豫了很久,最终又把那一束花给放在了原地。 沈年华看了一眼眼前的顾祎,再看了一眼沈心怡,然后一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涂宝宝拿着空的便当盒,开始下午的工作。其实大部分的工作都在上午的时候被她和做完了,至于下午嘛,已经没有什么工作了。 “霜儿”南霜话落,尹玉枫的声音就从屋外传了进来,南霜心中一喜“是玉枫回来了”这就是刚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你们还真有心情在这下棋呢,难道真的不担心心鲁随时会进攻过来吗,还是你们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败心鲁”龙明说道。 沈心怡一觉睡醒都是晚上了。睡了个舒服觉全身都舒畅了。睁开眼看看病房里正在准备晚餐的顾先生。沈心怡笑了。 怎么这里的环境和自己在梦里见到的一样,自己在梦里的时候,也是在南宫宇寒的房间里,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南宫宇寒是坐在床边的,可是现在南宫宇寒却没有要房间里。 皎洁的月光再加上路旁的石灯,将周围的一切都照的明晃晃的,梵雪依转眸四顾,不管是脚下的青石路、周围的石屋、还是墙角那棵粗壮的老梅,梵雪依都没有任何的印象,就连一丝丝的熟悉感——都没有。 与此同时,在德玛西亚与宏伟屏障的交界处,德玛西亚的戍卫军散漫的倚在城门口。来来往往的各族商队他们根本不会盘查。 “什么事”听到他这么说,贾政好奇道。心里则犯嘀咕,不知贾蓉这时有什么事求助他。 凤凰城中的老百姓生活依旧,风轻云淡,并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一场惊天巨变。 此时朱武的双眼之中都流露出了一丝丝恐惧,那是面对死亡的恐惧,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被人掐住,他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此时的他,根本不像是一位大族的神明,反倒像是一只即将被杀死的鸡。 蕾蒂咂咂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乐筱,音彩倒是笑着点点头。 “你可是侯爷,竟然让人趁虚而入,而且还让人夺走阵法球,你说你。”纳兰青青愤怒大骂。 然而无论克来默怎么用力的攻击,始终无法突破吉恩的防御,而吉恩也并未动手。 乐筱也是惊呼了起来,众人都看向了门口进来的阿尔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上到处都是黑色的伤痕,她把制服甩到了一边,走到智者的跟前,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坐在了窗边。 林月瑶因为房间里面的淋浴头坏了,本来想着到龙哥房间里洗洗没事,反正没人。 林涛之所以可以做到两道光束击落一架,便是因为他曾经在林家首府星研究过其中一架,知道弱点所在。一道光束攻其弱点,另一道光束直击其人脑所在,这才能在一次攻击之内,连灭两架。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天花 同样得到这个消息的不仅有陛下,全京城的眼睛都盯着看呢。自然有人敬佩九阙的做法,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九阙这么做就是为了哗众取宠,除了给自己增加好名声之外没有一点儿作用。四皇子就是这么想的。 他曾经作为皇子之时,在宫中也有自己的宫殿,这次景泰帝就是让他回到自己宫殿暂时居住,也是有保护他的意思。只 这段故事的年代是汉代,还没有西游之说,佛教也才刚刚传入中土。 引起金阳注意的是,他手中紧紧握着的一个金黄色圆盘形状的东西。 莫舞的剑招变得更加凌厉,而王清雅却是稳扎稳打,防御中带着进攻的味道。 肖邦坐在椅子上看着比赛中奔跑的那些人们,上面的很多人都跟乔丹的年纪差不多。可是直到现在,肖邦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全明星级别的球员。 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浑身都流动着七彩光辉的张倩影缓缓放下击出的利刃,抬头看向远远退开的苗诗诗,语气沉重的回答道。 “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黄色的男孩出现在绿色男孩面前伸出胳膊就挡住了桃太郎的攻击,刀背与手臂的交击仿佛钢铁碰撞一样,回馈的反震力让桃太郎一阵发麻。 刀疤看出了卓杨撅着的屁股里真正想要拉的屎,可惜角球在球场左侧,替补席在右侧,此时所有人,包括巴尔德斯都背对着野猪般狂奔的刀疤,球迷呐喊声和密织的雨也完全遮掩了他的呼救声。 沿途远远的望见那恐怖僵尸大军的草原人,都惊恐的抛下自己放养的牲畜,策马逃窜。 莫舞可是在游戏里琢磨了将近一年,才彻底掌握了这些,王清雅学剑法才多久 郁子宸这时候还抱着她在洗澡,两人闹腾了一会,身上都很不舒服,就跑来大浴缸一块洗。 急速在路上的越野车,倏地打了个转,向着刚才他们来的方向驶去。 二麻子吓得低头只往前带路不敢多言一句,生怕这位心思善变的杨公子。这可是大财神,什么静倩姑娘想想就好了,哪里能轮的上自己。还是伺候好身边的杨公子才是正是。 众人一看到进门的两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原本恹恹的几人都动了起来。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已经翻身坐在窗台上的男人,对九夕说了一句。 大步走上前去,单刀直指刚才扔出严维鼎头颅的那道年轻身影,眼神凌厉。 三年后的东坡居就剩下她一个厨子,一天又没几个顾客,厨房自然是无比冷清。 他们躲在山石后面往陷阱方向看,只见狼已经到了陷阱旁边,认真观察着陷阱里的情况,那根箭一般扎进云豹大腿的铁签,让它们不敢轻易行动。 “我怎么知道。”闵婕手会刀锋般的眼神,把刚才夹断的四季豆夹起放入口中。 慕君然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位千姑娘的面前,怎么连皇帝的威严都消失殆尽了。 张彝听了宋引的话便笑道:“陛下知晓正法宫是武林公义之地,如今唐少侠即是正法宫之主,还请少侠助陛下一臂之力,一扫这武林邪佞之气。”他这一番说辞却略显得轻松,既无委托重任之感也无任何抬举之意。 另外四人站定,唐利川一看,无可奈何勉强一笑说:“请。”一字落,另外四人合掌回应。众弟子一瞧立时鸦雀无声,莫名期待着这一场明明有了结果的试战。 好在那丫头现在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好好相处成为朋友,倒也不失为一种情分。 见自己居然被无视,羽千泽不由得勃然大怒,在他的嘴角,冰冷的嘲讽笑意,已是越来越盛。 “萧千让果然没让我失望,原来这就是所谓第一首富”陈飞摇头道。 核心弟子乃是整个宗门的重点资源,一个宗门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发展,极有可能就和核心弟子息息相关。 “还不过来见过你五嫂”墨宇惊尘唇畔含笑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季子璃。 叶哲秋心里大定,却也有些失落,什么时候开始叶家也要仰仗外人了,不过想到形意门主侯爵的身份,又有些释然。 而在见得这一幕,人们直接是神色大变,难以置信目光锁定在那擂台之上。 “我们说没用,看这俩孩子吧。”时振南走完一步棋,淡淡回答着。 她辛辛苦苦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收拾了他的残局,救了他亲娘,半条命都没了,他居然还在这莫名其妙犯病 随着发牌员相请的动作,白若琪眸色微微一颤,她抬眉看向对面的欧美赌客,只见对方也正朝她看过来,眼神略略带着挑衅与轻浮。 丁晓芳用眼睛瞟了我一眼。那神态很奇特,有不信任的成分,也饱含了一点厌恶。 周围瞬间变的鸦雀无声,连那随从也呆住了,毕竟这个称呼,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 刺入的那一瞬间,看着妖莫惜不能置信的眼神,便如醍醐灌顶一般,他陡然间清醒过来,可是,已经太迟了。 印象中郭照从来都是顺他意,倒难得像今日这般。曹丕感觉到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亦或是他未曾真正了解过她。 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慕容浩的安慰觉得十分的感动,和慕容浩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这是左晴笙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好像这几年她总是出入于医院。 a大音乐社内,几种乐器声混杂飘荡在教室每一个角落,时予初正和音乐社几个社员练习合奏曲。 “这就是幽冥的力量吗阴阳分立,只有极阴,却无任何阳刚,以内心之恐怖为寒冷,吞噬和湮灭所有一切,我明白了。”就是在他心中惊慌的时候,苏焰的声音忽然出现。这一道声音的出现就更是吓了他一跳。 第二百九十三章 草原进兵 景泰帝手都在微微颤抖,突然,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拍案而起。 “九阙呢!她怎么样了不行,快把她接出来!” 天花这病,一旦染上,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九阙那孩子还如此年轻,继续待在云秀山庄里只会被染上天花,那该怎么办啊哪怕是积年帝王,景泰帝此刻也有些坚持不住,身子晃了几晃,九福担心的冲上前 画着符箓的垂帘之后,忽然响起一声闷咳,随即一道浓痰里夹杂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水吐了出来。 而故事在一路啼笑皆非和令人目瞪口呆的爆笑桥段之后,却回归到死别和生离上,又让观众在笑声中感受到了爱情的真挚和所谓的命中注定。 美姬眼见如此多的饭食,加之接下来一个月不愁饭食,心中也是开心。忙从高母手中接过食盒,“娘,儿记住了”又哄着高风吃饭,拌和肉汤的米饭自然香喷喷的,高风停住哭闹,大口的吃了起来。 以前参加过山贼、救援、攻城、反击常胜军的老兵,就好很多。经常能照顾到新兵的这种情况,时常上前帮着捅一刀,打一棍,不然伤亡至少过半。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衣着光鲜,随时将绘有子爵纹章的旗帜亮在明处,头又总是仰的老高,一副志高气昂的做派。可那人虽总用下巴对着人,眼睛却尖,离得老远就看见了正在整队的亨利,以及“他们”的那三个奴隶。 他们从琴啸天的面前走过,没有任何交集,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是想借那些人试试苍龙团的态度”看着傲视无双离开之后,天剑转而看向这位询问道。 “我们会是天生一对吗”何朝琼心中一动,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和陈柏强是否是默契的一对 “不错!我也是从分身处确认了此点,才过来找师兄的。”智达点点头。 “你才看出来这次举办的人可是七大鬼族,居然一个族长都没有显身,肯定说不过去,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姞苍依旧是冷面相对,全身都掩盖在之中长衫之中,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郓城县中军大营,军营一切如旧,只是感觉人少了些,毕竟陆续的许多将领都派出去了,好在有王进、栾廷玉、牛皋、孙安、武松等人还在。 陆羽轻描淡写的解决掉了众人的问题。直到最后,众人终于接受了陆羽有过目不忘本领的事情。 “当心,此地有十分可怕的阵法。”一旁的阵法师,全力感应着法阵的魔力波动,不时出声提醒着冷锋。 “对卢家庄,临行前大将军有交代,卢俊仁是咱们商队的合作伙伴,需要关照一下,另外就是这个卢家庄太富有了,如果让辽兵抢去了,辽兵实力肯定大涨。”杨志解释说。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沈静欣喜的上前,以为是马成回来了,打开房门一看,是华悦。 除此之外还有很少见的大炮,尽管只有两门,大炮的威力可是不同凡响,尽管行军之时带着大炮前进会很慢,可是在攻城的时候却会节约大量时间。 在罗杰对上恐怖大树的同时,另外的两尊守护者与巫师学徒的争斗也步入了激烈化的地步。 “左卫门佐,你也不用再为木内、松户、平、丹等人说好话了。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在攻灭佐竹家之后,佐竹家旧领大部分都闲置在那里吗”朝定见太田资正一直帮着木内、松户、平、丹等人说话后突然问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无耻 “哪怕他们都是些蛮子,可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基本的生活经验还是有的,冬季不宜出兵,尤其是像今年这般百年难得一见的寒冬。这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双方打起仗来谁都不好受,更何况草原那边没有扎实的粮食基础,无法打持久战,萨奇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兵,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林重山的嗓音略显低沉沙 自然法则和生命法则,可都是死亡法则的天敌,这样的宝物虽然肯定珍稀,可是对于一身死气浓郁的莫罗斯来说,却不吝于穿肠毒药,还是离得远点为好。 希尔瓦娜斯低着头感受了一下自己新获得力量,那是无比强大的暗影之力,自己成为了最强大的黑暗游侠。 这高原很像彼岸中的天原,不过没有那么高,也没有地下空间,高原上没有建筑,只有高低不平的丘陵或山峰,但都不大,反而在传送阵四周,有大量悬于空中的建筑,被一圈或火焰或寒冰或闪电或其他颜色的禁制护住。 此刻他少见地穿着神皇的庄重服饰,一身黑色的长袍,上面流动着日月星辰,在法力的加持下如同一个真实的宇宙星空。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鞭子喊起来的,一鞭子静坐了一夜,却依然精神抖擞,反倒是爷爷虽然靠着一鞭子睡的挺香,醒来后却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僵硬。 这一看才知道,爷爷居然挖出了一具地藏尸,要知道这地藏尸,刚刚成型的时候,是虚弱的很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如若被它过了百年,那便是危害一方的祟物,往往会祸害的某一带地方人烟断绝。 随即一阵飘渺的低语声在大巫妖的精神海中回响起来,他的精神被暂时地抽离,拉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中。 幸好二师姐不在这里,要不然随便跟火阳子说些什么,那他肯定会没好果子吃。 许海风不言不语,默默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在武力方面他可以给予林家徽破格提升的机会,但在处理人际关系的方面就要由他自己把握了。如果他不能让自己的手下心悦诚服,那么这个队长不当也罢。 不过,这也不赖,藏在这么一副躯壳里,反而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的双目闭着,嘴唇泛白还有些干裂,面色苍白里却透着微微的潮红。 纪云华、徐胜天、霍伯山、梁任飞都亲眼目睹了仲行云在和刘权斗法时,使出的令人瞠目结舌的神出鬼没的身法,几乎与瞬间移动无异,在场四位掌门自问自己的身法速度和仲行云差了太远。 明显感觉到星奕魂力陡然下降的陈曦关切的问道:老师,您现在的魂力程度,若果人鱼灵魂追上来怎么与之战斗 忽然、一双脚停在了林晓曦的面前,林晓曦慌忙的抬起头。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那是谁。林晓曦正在诧异中,路灯就瞬间亮了起来。 出尘道人的话语暗藏玄机,南宫长风和魔刀门一众自然是听不懂的,但木棺化作的年轻男子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精神一震,转头打量了在场的魔刀门众人一番。 这份天资,莫说中土四宗,即便是八荒大陆,又有几人能比。想着想着,吕扬天头上冒出一股冷汗,若是任由这少年发展下去,百年之后,定然会成为中土天骄。到时候莫说是他龙源山,即便是落云宗,也定要让出头名之位。 第二百九十五章 预防措施 还别说,萨奇真敢。那些中原人不老是骂他们草原人出蛮无理,还明里暗里叫他们蛮子吗那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趁机进攻,难道等他们将此次疫情处理好之后再进攻他又不是个傻子,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还是懂的。 虽说外有草原入侵,内有天花疫情,但尉迟大将军见多识广,目前还算稳得住,他只是担心这天花要是延续的时 无数眼光灼热的望着水榭,众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让水榭离去,这是对于强者应有的尊敬。 米缸放定,宝珠笑嘻嘻倒一杯水递给大头,让他去楼上歇着,他摇摇头,大口大口喝干了水,“不成,老铺子还有好些煤要运,走时你爹正搬着哩,这几天儿雪大路滑,我得去搭把手”话毕,擦两把汗,又急匆匆往外赶。 平身……李隆基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方才对着玉真公主李持盈道:御妹,今日为兄忽觉内府烦躁,想必是神灵有要事想要告知与朕,咱们这便前去进香去吧。 “娘,您放心,孩儿这些年过得很好!”杨蛟心情逐渐好转,喋喋不休的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 到了十月份,陈刘氏倒破天荒地来了一回,说是老院想盖房,让各家想法子都凑上些钱儿。 “走!过去看看,说不定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打通遗迹呢!”有人怂恿,不少人跟了过去。 整个乱石林刹时鲜活了起来,一排排雕像一般的石像鬼随着玩家闯入他们的禁区而纷纷解除了身上的禁制,露出青黑色的表皮。 重重的摔在地上的吐了一口血,抬头,睁大眼睛的看着浑身戾气环绕的轩凌华看着她的冷酷的眼神。 杨蛟周身大震,被扫出数里,通体骨骼,仿佛尽数断了一般,软痛交加,一口殷红血泉,自口中溅射,飘散在凛冽北风之中。 她这才住了口。三人趁着午后得闲,又去翻查黄历,王李氏跟王氏两个瞧了三四个,让芳儿去拿主意,她比了比,觉着后年六月初六日子好,当下便定了下来。 在「龙穴」的上方长着不科学的巨大森林,被「龙穴」上方的泉水冲过的人,各种疾病都能得到痊愈,也是传闻中的青春不老泉水。 “擎天大帝呢他没有亲自出战,对抗邪魔的入侵么”江易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灵梦嘴巴还有半个饭团,可她连忙把饭盒给盖上,剩下的可没吃完。 “不可以,这种事我做不出来。”黄飞断然拒绝了,吃喝玩乐的诱或也没用了。 原来,当年的景天是黑帮老大,苏凌天和季枫分别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是好兄弟,也是景天的手下。 沐凌飞眉头紧皱,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怎么可能没事!!到底怎么搞的,只是离开一下,她竟然就被自己的家人给用藤鞭打了 连拖带拽地连人带照片,一起都弄了出去,但是这照片,却是像用刀刻在人身上一样,清清晰晰地,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心动不如行动,乐天叫了辆牛车趁着夜色向角门子方向行去,路上又买了些吃食填饱肚子,这一下午几乎是没吃什么东西。 电磁波过敏症原本是长期暴露过量电磁波环境中,引起神经与过敏的一种症状。 万非白也有些束手束脚,因为这里的仆从丫鬟太多了,这要在几年前,他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自从经历过变故,在绿宫生活许久,早就养成了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 陈超一听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实习销售员胖老头开了个大单,除了高兴以外,也对胖老头的能力十分的满意。 因为他们有无上法宝——上古神龙,也是万非白的座驾,它的最为拿手的功夫就是在水中玩耍,水中世界就是它的乐园。 雾隐再烂,以前也有鬼灯一族、雪一族、辉夜一族这些天赋家族,云隐有什么 佩恩自然不打算放过宇智波鼬这个叛徒,对两人穷追猛打,一直追到了村子外面。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和润丰抢市场,傻逼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这根本得不偿失。 “你放开我,我不动手了行吗”林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在讲谈社大楼的最高处,山中弘义低头沉默,野间省伸面无表情,只有清水彻的声音于空旷中回荡。 天马计划基地的特工都是从神盾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cai和fib,看似亲兄弟,实则也会在明里暗里互相鄙视。 看二人还在说话,完全没有顾及到他们等人,山下浩二把何宝胥轰走,大声嚷道,多说不如不说,让你见识见识东倭的厉害,话一说完,他已经做到悄无声息的杀到了万非白面前。 风的悲鸣之声,落叶的不舍凋零,一副唯美的凄凉之画,就此定格下来。 这时,武当山的弟子将他俩带了进来,而张三丰也猜到他们还会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剑术无能能破,即便他俩联手也未必能知道里面的奥妙。 “要不,我们来赌一赌,究竟谁会赢,怎样”听到寒冰琴的话,李天锋开口对着寒冰琴说道。 方浪内心叹气,在对方攻击的瞬间侧身,使自己的正面,对准了洛克的背面,然后收脚,此时他已经存在于洛克的背后侧面。 柯才瑾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刚刚乔蕊一行人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这个少年,没想到居然和自己一样,是青年药剂师表演赛的参加者之一。 韩正羽五人,经过在黄家的训练基地之中训练了一段时间,早已成为了武者,当他们每次想到,有麻烦就是刘宇帮他们解决的时候,他们就不懈的努力。 救下李菲的正是赶过来的李天锋,当李天锋到了的时候,李菲已经即将死在大地熊熊掌之下,所以李天锋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李菲身前将大地熊击杀,虽然自己受到了李菲的攻击,但是那点攻击对于自己而言,却毫无意义。 \t唐大佑很清楚里边儿的猫腻,这显然是匡复立进行的报复,所以他只能忍下,因为之前在农业局的时候,确实也做过一些违规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墨语脚一动,正要出现跟进暗门,但脸色突然变了,动作突然停止了。 我从她话里听出了冷淡和醋意,心里咯噔一下,嫂子又怎么了,难道我昨晚没回去,她不高兴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猩红 “哪儿有那么夸张或许是那天日头太好了,才让你们这样觉得。” 后来的谢明尘怎么都不肯应下这夸张的形容。他怎么觉得那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啊,只不过因为确定了九阙提出的牛痘法子真实有用,出来的时候心情好了一些,但这跟他自己会不会发光可没关系。 不管后来大家如何欢喜雀跃,至少此时此刻,在大家眼里 相处时间长了,他心里还真有点别的意思,千秋那丫头古灵精怪,留在宫里就是个活宝,让他觉得这大而空的皇宫生动了不少。 “你想多了,真的没有。”杨沐沐不敢告诉蓝逸轩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师弟们,你们后悔吗”那名剑宗天级后期弟子惨笑道,他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郭天劫则是看到飞天虫尸,要把飞天虫尸打成废物。世上最为悲伤的事情,就是一直和比自己厉害的对手果照。飞天虫尸第一次和‘玉’尸打了起来,差点打成了稀巴烂,这一回是和郭天劫打,似乎也没有战斗便宜。 李兴现在底牌基本上用完了,而自己剩下的手段是对付那种数量多但是质量低的家伙的,对这里的鬼魂基本上就是挠痒痒。 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我早早地起来,把胡子刮干净,换上一件新衣服。我本打算去喊萧天将,出‘门’发现萧天将早就醒了过来,坐在院子等我。 在商人眼里,其实最追求的是一个结果,就想莫以辰现在要的结果就是钟情心里好受点。 其实,她应该能分辨出我不是她的爸爸,但其实,她只是想找回那份类似于爸爸的温暖,仅此而已。 还有手上的宝石戒指,项链,这夏天的脖子手都露外面,谁还没几样首饰。 无奈之下,黑色法剑被其招会,然后试图破坏那些将其围住的剑浪。 金‘色’龙影见到水灵龙要逃遁,它怎能愿意,顿时身子一抖,也追击了过去。 只见一束强烈的灯光迎面照‘射’过来,强烈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原来前方竟有一辆机车逆向向他车头正对着驶过来。 “好了,别笑了,到底还走不走呀。”阿东大声的说道,看他说话的语气,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是我,我回来了,我回来晚了。”淞婉看着昔日英姿勃发的中年人变成了如今这副苍老的模样,心中的难过再也压抑不住,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对方虽然被陈曹突然改变的方向击中了脖子,但是很显然对方的抗击打能力超强,迅速的躲避子弹,滚入了丛林。 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抓起了我得手,然后一针就扎了下去。 正这么暗暗的思量着,这时忽然看见二爷家的太太正自那回廊处匆忙忙的往过走,到了堂门口更是急急然就进去了!身边伴着个丫鬟,没看清面貌。 “这个我想过了。其实时间会冲淡所有东西。现在几个月过去了。记得当初那张照片的人已经很少了。再过一些时候。只要佳茜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就没人会提起当初的事情了。”杰森很耐心地解释道。 “模样,模样……”跳蚤有点支支吾吾起来,我就叹了一口气,记人长相的确不是他的强项,除非是马和牛,一个长角一个不长角的区别他才能用言语描述出来。 “当然是泡妞了。”裤衩摸着自己的胡子,朝我们甩了一个眼神。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开会 好歹被九福扶了一下,景泰帝最终勉强站直了身子,但也只来得及吩咐一句话就彻底晕了过去。 “把传令追回来,封锁消息,让九阙总理国事!” 九福来不及悲伤,将陛下妥善放置于偏偏龙榻之上,立马冲出去追回圣旨,随即派心腹去云秀山庄请应大人回来。 当各处宫门紧闭之时,皇宫内院,有人悄悄咬牙,脸上 不再是处于方才阴暗的空间当中,而是来到了一处满是黄沙的荒原当中,渺无人烟。 关闭店门的时间就是李元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无论是自主修炼,还是到处闲逛都可以,只要时间一到,无论李元在什么地方,都会被瞬间召回到牛牛当铺内。 你说不明白就行了,瞧你那欠揍的样子,不行,老子手痒了,想揍你呀。 好了、不就是去那什么天圣帝国吗!等这边事情完我带你去就是。。。 丹川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随后手中的长枪挥动,如同银龙出海,带起的风刃打在他们的身上,当即扫倒了一大片人。 通过仙术来增强身体能量与精神能量,直到足以承载八门遁甲之阵的威力。 他这个极其好面子,云扶瑶这次是直接把他的脸面撕了下来并且仍在地上反复踩踏,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这一切也都传达到了指挥基地中,在基地中的所有人,下至情报处理官,上至古龙指挥司令,全都看见了那一幕。 映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笑意,亦是没有任何的言语。 他现在很不甘心,毕竟他是修炼到元宗境五层的强者,龙浩才修炼到元师境二层。 “……”琼斯香已经对顾南升的猥琐免疫了,现在她可以一边听顾南升说恶心的话,一边吃饭。 在那一瞬间,甘地感觉到的.是一道隐晦而不可忽视的宏大波动,仿佛无数时间和空间汇聚在一起之后形成的时光之河骤然停止,在人的意志之下,发生了瞬间的改变和逆转。 至于召唤陨石v马赛里忍俊不由v神话就是这样造就的吧v他决定永不说破这一切v以让霍的神圣之名更能彰v后世而不朽。 送走之后,夜幕也悄然无声地降了下来,叫仆人准备开侧面的一道门,绕过不算长的廊道,又推开了一道门,里面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炼金器材。 其中,最上面的三颗人头,便是万夫长阿史那猛,千夫长斛拔惆、高车鉴三人。 美丽的眼眸瞬间凝实,朱丽雅闪电般的动作,将洛克那句到外面去打,永远地噎进了嘴里。 孔帕尼飞身感到,几乎也是横身飞来,足球打在孔帕尼的胸膛上。 “呃,因为咖啡本身在苦中就带酸的,如果加了糖就把酸味凸显出来了,味道就会变得很好喝。”陶宝道。 拍卖会所在的索菲亚离这里并不远忙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到了会场顶着两只通过红的眼睛那可就很失礼了。 法海虽胜,可自己也不好过,用力过猛,一时难以回气,两大法器也暗淡无光,被抽干了灵气。 紧随其后,黄金阶法师达尔贡,也先后吟唱了流星火雨和闪电风暴两大法术。 那个魔化的金族人想吞噬魂淡,没想到最后却被魂淡给反吞噬了。 而后,他便水到渠成地找到了那一线契机,终于踏入了这个境界。 然而,虽然是新年1月1号,职业者们却并没有多少留在公会内庆祝,而是大都在外面练级。方锦也不好为了这件事,逐一动用感应石将他们全部召回。 第二百九十八章 集体挨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得怀疑自个儿前面那几十年的书是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官儿难道白干了怎么他们这些多年老臣还不如一个入朝为官不足一年的女娃娃瞧这面面俱到的模样,说她是干了几十年的宰辅都没人怀疑。 至此大家是彻底服气了,怪不得陛下如此重用应九阙,人家确实有真才实干,并 在会议结束的时刻,钱忠江分明看到邢海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钱忠江有些不寒而栗。有些话不必多说,凭顾诏的心性,若是不在云重威口中捞个实底,那才是奇了怪了。 孙悟空如逢大赦,果断的将众兽遣散,恰在此时,邪龙王赶了过来,他看到孙悟空的形象一下子吓尿了!尼玛!原来猿王是大圣原来他一直逗我玩呢他想灭杀我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可话音刚落,他们就感觉到了地面在颤动,像是有大量的异生物在急速剧的往这边奔袭而来。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里的人,都是人精,顾诏隐约觉得自己有点出风头了,更或者说,从他还没有来维港之前,底子恐怕已经被人掏空,别人都等着把他当成手中棋子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喝酒了”李天对韩雪问道。想到上次韩雪喝醉的时候的样子,李天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担心韩雪会再次喝醉。 虽然他的话很煽情,但是众位老总无一不是在商场跌打滚爬多年的老油子,即使心里很痒痒,他们还是能控制住情绪。看到有几个老总稍微有些意动,朱振乾心一横,抬眼看向自己安排的托。 突然之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传来出来,仿佛人的灵魂都为之战栗一般,受此影响,龙语者的动作不禁一慢,甚至有的战斗机械体身上甚至冒起了火花,短路了一般。 张萍萍从厨房听到了屋里的情况,也放下了手里的铲子从厨房里杀了出来。 李天歪头瞅了眼林萌萌,看到林萌萌一脸内疚加担心的神情,李天不禁轻笑起来,他没想到林萌萌竟然把他所说的话当真了,现在还趴在桌子上郁闷起来。 老道的玉凌子自然看出二人在唱双簧,但是他很好奇,在他心目中,周涛在年轻一代中已经算是绝世天才,刚才从朱温虎的话中,他知道对方也是一个年轻人,周涛应该可以应付。 姐姐的视线移动到我的腰间,一直随身携带的浅打并不存在于那。 那三长老却只是手臂略微有些发麻,震飞了青蓝,三长老有想起来明轩,但是回身之后发现明轩已经不在了。 “负荆请罪…”这四个字同时出现在了赵逸四人心中,见此赵逸和嫦娥都有些哭笑不得,非常明显这是罗成的意思。 然后,嗷嗷——,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传来,九条面目狰狞的血色长龙凭空钻了出来,神龙闹海一般飞速的在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罩上面奔腾游走,不时发出阵阵怒吼。 一脸砍了五根,韩飞的脸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看来砍断这些碗口粗的树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的。 “诸位!请你们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展台上方的主拍人用红色的木槌子敲打这台面,一记记的闷响,刚才好嘈杂无边的展览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哼…”赵逸脸色一冷,至尊纯阳功运转,口鼻间罡气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结合声音传出,空气立即以赵逸为中心一阵波荡。 第二百九十九章 四皇子 面对这样的询问,九阙只是摇了摇头。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想求见陛下。” 果不其然,九阙从魏渊脸上看到了为难的表情。如果宫中无事,魏渊绝不会是这样的表情。而且不是九阙自夸,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求见陛下,魏渊何必如此为难 笃定了心中猜测之后,九阙干脆利落的让身后侍卫捧出御赐尚 看着苦心笼络的江湖高手此刻却像是飞蛾一般的不断的折损,龙楷的心中便是宛如刀绞一般。 陈辉理解张述杰的心情,毕竟决赛在即,要是在这个爆料,对张述杰和米兰都不好;如果比赛结束后米兰真的未能夺冠,陈辉也不能爆料,因为到时张述杰无法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坦然面对这个事情了。 这……什么情况,祁峰懵了,刚才不还是英雄呢么怎么这儿就人人喊打了 何况还是林茜茜这种人间仙子,再加上她的背景,平凡说话都是哆嗦的。 这一次的道德宗之行,李奇锋第一次正式向世人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也是让剑宗之名彻底的刻入每一个江湖中人的心中。 卡卡西也是诧异地看了大和一眼。毕竟两人最多就算是同村之人,要说是朋友的话,现在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卡卡西疑惑不解,想要弯腰去捡那本亲热天堂,忽然,一道灵光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黑甲男子发出一声怒吼,直接是无视了长枪的刺杀,身躯大步向前。 天藏说着摇了摇头,平时卡卡西对于带新人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交给分队长去做的,以他那懒散的性子,除了修行和任务会积极之外,其他的,大概都是能推就推吧。 听到动静上官莫问停了下来,看着林霄静待示下,自从林霄开始教导他,他就真心将林霄当成了师父,一切礼节、规矩做的尽善尽美,一丝不苟林霄都挑不出错来。 “豁子口敢下黑手,咱们也不能吃亏,老子饶不了他们。”苦敢恶狠狠的说道。 浩岚尴尬一笑,如果丽娜姨妈知道是他弄出的影响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估计会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间颇多责怪。毕竟世间大部分人都是明事理的人,理清之后便也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道童说着,他就转身大步走下悬崖,而后他随即踏入虚无的半空之中。猴王看那道童孤零零站在空中,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上前一步。 这所谓的最后的地方,其实疑点最少,可是江枫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 陆渊不耐烦道:“随你们,我去也!”说完黄光一闪,陆渊已不见踪影,玄远开口呼喊已是不及。 点了点头,林霄温声说道,随后一拉缰绳,妖纹血马猛然窜出,瞬息消失在远方。 “我自认为没有犯什么事,你凭什么要派人来围剿我我不服!”黑暗金乌昂首道。 话音刚落一只“老虎爪”袭来,瞬间揪住浩岚脆弱的耳朵,使劲往上扯。 整个过程如同慢镜头一般在林鸿飞的眼前一一展过,相当的有画面感。 “你以为师姐是吃素的吗,一对二自然是斗不过他们,但是他们一旦有人落了单,谁是我的对手。”楚念柔趾高气扬地道。 若非后来他私生活太过荒唐过份,让地魔宫不能容忍,也不致连其创立的门派一并在地魔令下烟消云散,死于非命。但据说当初在火云山根本没有遗留他的那些成名法宝,是故一直如迷般引人猜测。 可惜的是,孙加西并不在基层工作,许多事情他都不掌握,弄到了最后他的指挥权竟然与大内高手们脱节。 “要不这样,我再去问问,这地,到底要让多少要是不多呢,咱就意思意思,还靠着官家给钱呢,也别把事儿做得太绝好不”梁丰只好软语商量。 罗成纵马向前带着一队骑兵赶往前去。果然骑不多远,就已经看到一队人马围着十余骑在那里。远远望去,那十余骑中还打着一杆白旗。 灭里已经明白了,这位“林先生”其实与自己一样,过去必也曾显赫于中原,凭他的武功,说不得还是个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只不知他为了什么情由,这才来到西域隐居。 周遭那些妖魔全都睁眼看着,不认识的有替他不忿,也有暗自高兴的。 可就算如此,张辽的亲卫在这一战中折损大半。而我们的关二爷是家底都几乎全军覆没。 巨大的青蛟在空中翻滚游动,尽量躲避着七件通灵兵器的攻击,但是它的身体太过巨大很难彻底躲避过去,只能勉强将所有要害攻击偏移一些而已。 辰风和心悦回去时已经是傍晚了,找了家店吃晚饭,但心悦胃口不大好,只扒了几口饭,就吃不下了。 【挚友】释无恨:消息真够灵通的,三天后,有画展,我的作品也有入选参展呢。 莫河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安静的当一个听众,听着苏白的讲述。 “王哥,青爷,我叫辰风。”辰风觉得王哥这个称呼比较尊敬一些。 “不需要!”夜云空挣扎爬起,一瘸一拐的走了,身后传来爆笑声。随即赛继续。 贺兰夜深邃的黑眸掠过一抹冷冽,千风只是看了一眼贺兰夜便疾步追了出去,一把抓起王丽丽就往外面走廊走。 以情感为主,这种契约让幻兽,哪怕是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也会对幻兽师产生好感。 阿里娅通红着眼眶颤抖哽咽地说着,想到当初的经历,就忍不住心中战栗害怕地哭泣。 大家听了更加干劲十足,网上常说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能为偶像做点事,她们是非常乐意的。 “韩风,你不必在意,老吴他身子好的很,这些人就他伤得最轻而且他也不用上课,你回来一个月左右他就急着跑秦岭去了。”陈教授笑着解释道,随后便再次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屏幕上。 陈帆看着白灵手上端着的巨大红酒杯,杯中酒映出一张婉约而朦胧的脸。 从一开始,魔物就给了修者们一个天大的难题,也是送给修者一方真正强者的见面礼。 他已与云帆商会取得联系,他们也没有阿瑟的下落,这个问题真是非常棘手。 第三百章 实在忍不了 走进去的第一时间,九阙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间宫室内好大的药味儿!所以陛下果然是出事了! 不知为何,这宫殿显得格外清幽空旷。前面四皇子已经健步如飞,快速拐过屏风走到龙床边儿上了。九阙也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床边之后,九阙几乎不敢相信床上坐靠着的那个面色惨白的老人,是小半个月前见到的威风凛凛 凌晨三点,本是熟睡中的她突然惊醒,捂着砰砰砰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她的耳朵动了动。 不过席戈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天龙人能够统治这个世界八百年时间,靠的只是他们的血脉。 出租屋中的姜洪斌咬牙切齿的疯狂输入,和弹幕争论,直至直播间关闭。 一切归于平息,但武京城,乃至武朝境内最为雄壮的将军府,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良晨,子夜,此番历练收获如何”宗主的目光看向了叶良晨和赵子夜两名年轻人。 到底是宝贝得不行的东西呢,明明知道丢了,而且,丢失的过程还那么的诡异,爷爷乔大海竟然都没努力一下,尝试找杨云峰或者自己再翻找什么的,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而宋春雨便压根没想过去争那聚灵丹,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范大同。 皇帝生性多疑,最恨别人骗他,眼下裴砚知和安国公府联合起来戏耍他,他岂会轻饶 这个狗东西,简直就是首阳山打进天庭的奸细,那手饮鸩止渴一般的割地行为,几乎从根本上动摇了天庭建立的合法性。 闭眼感受了一下,陈澈知道了天道这是给了自己眼睛一个破妄探查的神通。 沈毅漫无目的的走在风雪中,朝着远方的雪山走去,他没有选择动用灵翼,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一步一停,希望遇到所谓的引子。 “良伯,想要我回府可以,让他亲自来请我回去吧。”无缺淡淡道。 而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从席勒身上转移到了布鲁斯身上,那神情的意思大概就是“你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但我建议你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和精神健康什么都别说”。 逐渐冷静下来的任千秋,给何蓝倒了一杯水,并且客气地表示感谢。 父子几个手脚麻利的开始挖红苕,陶芸芸跟陆珍珍带着顾臻在后面捡他们挖出来的红苕。 其次,就算黄金飞走了,只要能逼迫闻道子发动天衍术,那他直接就被学成委员会除名了。 说话间把手机递给了云英,将简单的一些操作教授完毕之后,三人选择了去吃饭。 “颜君睿,你跟我说说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老夫人这下子连儿子都不叫了,直接叫他全名。 他们现在住的那个驿站也只是因为地势比较高,所以才能够完整的保留下来的。 在他盘膝而坐的席位前,摆放两尊一丈余长的硕大古鼎,其上分别铭着‘豫,与‘雍,。 唐宝一脚踩在刹车上,车子在即将掉落悬崖的前一刻,险险的停在了原地。 岳唯一呼吸一窒,仰起头看着男人的俊脸,此刻男人的眸光火热一片,让她面红耳赤,急忙又要低下头去。 他把林峰抓了进来,倘若林峰一个不开心把这件事告诉给战龙神,那悬在他头上的这颗‘皮球’也就不用要了。 他的表情布满了狰狞,一半身子化出烈火,而另外一半身子却布满了白色的寒冰,疯狂的冲向了林乐。 第三百零一章 真以为那是朕的种? “朕当然知道你不敢,你只是优柔寡断,左右摇摆!既然蓄意让朕染上了天花,干脆趁着朕虚弱之际,直接一刀杀了登上皇位,这个天下不还是你的偏偏你胆小如鼠,关键时刻退缩,朕只是闭门谢客而已,你手下有三百精兵,在皇宫之中想杀朕一个不是简单的很偏偏你还不敢!像你这样的人,朕怎么放心把天下交到你手里” 他往机场外面走去,因为心有挂碍,所以走得慢吞吞的,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不知不觉进来的那肯定是她睡着以后的事情了吧,醒着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些人就过来巴结,嫁给战四少,还真让人长面子。 “……”北冥渊听着慕灵的话语顿时失笑,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慕灵。 哪知,根本就是她想太多。她刻意装出凶狠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吓唬住谁。 楚天阔心下一紧。事情一过,他倒把这事给忘了。这事,烟香还念念不忘呢。当初,他以为自己中了相思掌,命不久矣。不想拖累她,才拒绝她的。却没成想,给她心里造成那么大的阴影。 子瑜本来就觉得憋得慌,说起来,自家爹爹她也没有那么熟悉,宠她是宠她,但是还是傅铮面前,她更自然一些。 这一瞬间,从皇后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戾气,让一边的夙和尚眨巴了下眼。 “不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皇姐我去,我去就是。”一见如歌似乎要生气,如酒就怕了,连忙妥协。 和尚轻轻的碰了碰手边的红彼岸,平和温润的眉眼里,显露出了柔软与眷缅。 他心中的郁气算是彻底被点燃,但他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沈长青,已经和之前的状态截然不同。 暗暗自嘲地笑了一下,泪水不争气的眼角流下,最终选择拨打了许安笙的电话。 掌尊记忆中的七彩仙尊,王林身上的时光长河的气息,还有整个世界的大道本源。 见周晋这个态度,我有些不满,掏出了镇魂锣,对着他的耳朵,狠命地敲了一下。 众人在知道是许安笙单枪匹马救了刘雪莉后,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 那些低阶的邪灵已经被他们轻松的解决,但是有一种妖魔却是朝着他们而去。 虽然不能召唤更多,但他现在已经可以召唤三十三人,同时还有五只眼睛,三只暗角和一个鳞镯,只要修为不是太过强横,她都可以随意拉扯。 钦天监正一席长袍,山羊胡须迎风摇曳,沧桑的眼眸中流露着些许期盼。 那股子激动过了好久才散下去,他把绑着衣服止血的那三根触手背在身后,缓缓地、缓缓地贴过去。 白夜装作没看见似的,上前一只手搭在了王胖子的肩膀上,另一个拍了拍王胖子那挺得老大的肚子,浅浅一笑。 恐怖,这绝对是恐怖的一幕,可惜,旋风激光斩最大的缺点就是漩涡移动速度比较慢,否则,紫的目标就会是那十名龙骑将。龙骑将又如何连神圣巨龙都要畏惧的攻击,他们碰上也只有一个死字。 “服从命令,是军人第一天职。你们应该做什么”叶音竹冰冷而充满肃杀的声音在每一名魔法师耳边响起。那充满震慑力的声音中附带着精法效果,强大的震撼力顿时将这些魔法师从吃惊和恐惧中拉了回来。 金雀的脸色猛地一变,看着安岚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三人闻言,都探出神识往下方扫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疑惑的看着他。 “您这样一说,我觉得豁然开朗了。”海总说道,这些东西他日常肯定想过,武侠剧他也不是没有拍摄过,只不过沈正辉说出来又让他多了一份信心。 投资上涨到了原来的五倍,沈正辉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风险太大,如果现在是2008年以后的世界,倒是可以直接答应这个条件,毕竟凭借大陆的市场,挂上周星星的名字就可以取得2亿美元左右的票房。 这也是典型好莱坞商业片的模式,只要拿捏得好,完全可以排出商业片的节奏和叙事模式。 ……淡淡的光芒闪烁,叶音竹眼中流露着强横的能量波动,双手在身前的水晶球上轻抚,面前的全息景象不断发生着变化。一条接一条命令通过琴帝号航空母舰内特殊的魔法装置向外发出,直接传给外面的巨龙骑士们。 不知道谁先喊了这么一句,就看到球场上所有的托特纳姆热刺球员都一股脑的冲了上去,刚才看起来已经跑不动的球员现在一个个都是咬紧牙关的在冲,在抢,在跑。 二营三营也不甘示弱,紧跟在一营后面,形成一条强大的人流对盗森的防守圈进行冲击。 雄一路疾奔为的就是找寻司马懿,一进阵,就被层层的黑雾所遮盖,自己置身于一片雾海之中,这一片雾海给人带来的是一种冷嗖嗖的感觉,就像是阴风,鬼风袭体一般。可雄理会不了那么多,只有像无头苍蝇般地乱撞。 下章精彩内容:“哈哈!好!也只有子宏你才能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一劳永逸!”我如此一想,果然心情舒畅多了。 上次路过黑天涯时,三宝所摘的大量灵果,对于罗全一果儿等人的修炼起了极大的作用,此次再次经过,三宝又起了一番心思。 司马默的脸色因怒而赤,一双原本已经泛黄的眼珠,在这一刻,陡然间,便有了光彩起来,当然,是愤怒的光彩,恨不能将司马青就地掐死的那种。 也许是老天爷听到了神枫愤怒的心声,就在红灰二色即将吞没弧星的时候,那灰色神识突然一个转向,向红色神识扑了上去,双方顿时又扭打撕扯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 朕从未忘过初衷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上,男人很难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可女人生的,一定是她的孩子。” “朕虽然龙御天下,可到底也只是个凡人。就像此刻,朕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儿子,却还是不得不认。要是那宫女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足以让后世之人嘲笑他一百年的消息,景泰帝似乎还嫌对 “什么!大妖!!”伊道夫在听到大妖的时候,直接从椅子上惊了起来。 但是林采薇却并不觉得,她准备好了水和路上吃的干粮,然后就准备出发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当你的能力高于对方的时候,也就有资本和能力坐下来谈了。 若沈浪刚才什么都不是还好点,一副我很牛逼的样子,他们要能爽才是怪事了。 敖问听到这个,不屑的邪魅一笑,“废话真多,知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敖问说完,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用眼睛觑着上首的男子,眼中迸射出杀人的寒意,脚分开成八字状,手搭在腰上的宝剑上,稳稳站在王珂庸下首的位置,死死盯着王珂庸,更像是盯着一只猎物。 但是脑袋的疼痛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错觉,林采薇刚才确确实实是拿着一根棍子在死命敲打他的脑袋,差一点就要把他敲晕了。 看到他们已经进入修炼之中,敖问也离开了这里,消失在原地,离开了主世界,来到了冥星。。。 而体内世界的生机,更是浓郁了许多倍,便是御神后期强者进入,也能长时间生存和修炼下去。 高级培育家考核……如果分出层次,那庭树打算考核的东西,便是最顶层的那一批。 一股强横无比的元气波动散发而出,丁川的修为直接破入了亲王境,血肉律动,如天雷在滚动,血气强盛如汪洋,一股沛然的力量与他本身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 西奥尼拉代表究极调查队和神纸使的长老交流间,庭树一直在被包括风动、久鬼以及其他神纸使那见了鬼的眼神不断打量。 走了几分钟,晶石上面的指针开始旋转起来,韩林知道,这是已经到了玄虚境大门的位置了。 “我送你回去。”顾靖风一把将脸色苍白的沈轻舞打横的抱起,随后将其紧紧的抱住后,轻声道。 当李思琪点到一个叫“吴迪”的学生时,下面的学生却发出一阵讥笑,这让李思琪有些好奇,这些学生为什么会集体嘲笑一个同学呢。 安良将允儿紧紧的拥抱在怀中,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目前的事情,或许就这样失去了jessica 这栋宅子虽然是三进,却比一般的三进宅要大不少,房间充足,各种配套设施也非常完善。 丁川猛然一惊,刚要抽身远退神朝帝主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狂猛的轰出一片炽烈的光芒将万桑旗打的偏移了数分,那道血光倾泻在了一座山峰上,整座山头都被轰碎了,乱石崩空而下。 云家上下人口众多,家族庞大,但也因为人太多了,根本不可能一条心。 颜天心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眼睛也因为受不了这强烈的刺激而闭了起来。 江寒在寻找逵爷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把这里的地图都能确认在脑中了,江寒为了更好的决定下一步怎么走,江寒把他了解到的都告诉了逵爷。 第三百零三章 打起来了 眼看四皇子一阵阵嘶吼,那些侍卫虽然得了陛下的命令,可四皇子毕竟是陛下唯一的儿子,这时候拼命挣扎,若是伤了他,只怕也不好交代,因此倒有些束手无策了。九阙觉得自己真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怕等传出宫,自己就成了陛下的女人了,这种名声她可担不起。天晓得她一直是把陛下当成自己长辈看待的啊。 景 “在,王上正与两位君上议事,将军进去便可。”和当初的郭开一样,应吉的内心也在权衡利弊,他可是知晓巨鹿侯赵穆在赵王丹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这位强势崛起的少年将军在有些方面还真的比不过。 “好绝句,可为天下州县之铭也!咦,怎么,巩县也有竹子么这倒是头一回听说。”晏殊称赞之于,也适当提出自己的疑问。 按照『玉』简上面的记载,当时的谪仙宗宗主和长老们,甚至还担心过宗『门』有可能被毁。 听着廉馨的介绍,综合父亲说的那些,赵玥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英武的年少将军,一种淡淡的感觉萦绕心头,相思已结。 随着作为使节的程昱将和连的人头带到了汉都洛阳,西河城一战击毙鲜卑首领和连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干预下如同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大汉王朝的各个角落。 “呵呵,这就对了,我们还有一起奋斗很多年呢,就像你自己说的,你要把公司带到珠穆朗玛峰上。”格林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电影还有一个规律,那就是不要让观众太杀脑细胞,要知道看电影只是一种娱乐消遣活动。当一部影片拍的除了导演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预示着你要完蛋了。 萧问遥遥看到栖云镇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下,再过一会就要天黑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一声阿弥陀佛,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不然的话还真不好找上门去。 不知不觉间,想到银川离别时的泪水,卢云自又叹了口气,眼看自己还拿着灭里送来的远筒,便又怔怔举起,默默远眺。 而连续攻击了三次的吴大伟。显然消耗了一些体能,克利夫兰骑士队也不可能会每一个球都‘交’到吴大伟的手中,特别是在其他人也有很不错的得分机会的时候。 随着声音看去,几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就已经缓缓走了进来,带头的是一个30多岁的高瘦青年,一双眼睛扫视着四周。 因此,那个玄武国的电竞大亨涂土桥也好,还是那个魏泰强也好,他们总会和蚊子打交道。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想这样。”许芊芊说完,就把资料放下,下楼去对付那个来的人。“出去散步吗”曹汪蓉知道许芊芊此时一定是难受了不能自已了,要不然不会露出声色可以被人看出来的。 现在看看理查德的反应实在是平静地就和起床喝水上厕所一样,足见他已经麻木了。接着,罗恩又把眼神转向了理查德手上拿着的武器上。 只是,想要和别人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和体会。因此,她的推荐帖一般可信度是极高。 胡三裂开大嘴笑了,暗想,阿来你这个“逼”装的真牛,装吧,继续装,我不会、也不敢拆穿你,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些人只是一门心思的将那个王红燕的钱弄到手里,在那个王红燕被愚弄的时候,那个王薇将何伯格喊来了。 第三百零四章 撕破脸 魏渊急匆匆的离开,驿站本就在管制下,此刻得到陛下命令,谁还管那几个北蛮使臣的身份 北蛮使臣几个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驿站里,那叫一个气恼。正使这会儿还在疯狂喝酒呢。 屋内摆了满满一桌子好酒好菜,几个北蛮使臣吃肉喝酒不亦乐乎。在没有确切的态度之前,大景不会亏待外来使臣,不管他们是不是草原来的 “好呀,知道了,我会在家里的。”林爸爸看着老罗说到,那意思是告诉老罗,我会替你看着工人干活的。 然后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当他真正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两字如同千米浪潮涌入菟丝脑海中,菟丝只觉自己放空无神的神识突然一瞬间无比清明,看着离自己不过一公分的坑缘,一滴冷汗暗暗低落,咳咳,那冷汗自然是被它浑身的白毛给吸去了。 听着自家老公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楚若汐忍不住的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陆景深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见楚若汐也没开口说话,便也就起身站了起来,背向了楚若汐。 在一阵丝竹锣鼓声中,脸色红润、满头白发的丁春秋摇着一柄鹅毛扇缓缓走出,在他身后数十人列成两排,和其相距数丈,跟随在后。 “姑奶,我这不是忙着挖墓吗!”洛泽明一看老人家上来脾气了,连忙上前哄着。 触碰到周涛伶俐的眼神,苏雅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再也不敢正视他。 “你没有做错什么,要什么原谅你就送手吧,今天在这里呆的腻了,我要回去!”罗雪面无表情地说。 也就是说,如果想利用这些灵药来增进法力修为,那就想太多了。 直到此时,网友们这才恍然大悟。要知道前段时间那些年影视公司投资了一部仙侠巨制,说是要通过这部剧奠定华夏仙侠剧的影响力,也说要凭借这部剧彻底把华语电影送进好莱坞。 不过这是他的本体,有着超级战士部分的防御加持,哪怕是杨涛动用强大的蜀山剑术,在短时间内,也不能够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他冷哼一声,伸手划出一条火线,然后,他叫声朱雀,金乌,滔天的火焰忽的化作一面天幕,将无数的漫天柳絮尽数吞没焚净了。 虚空被点燃,无尽的火焰犹如天火一般坠落而来,落在地上后就连大地都被点燃起来。 山木次郎如同见鬼了一般,呆呆的看着杨涛。这是自己最为厉害的杀手锏,原本想要直接坑死对方,但是对方竟然一语道破。 轰,但霸下的防御真心太强,而且毫无道理可讲,他背后一震,就将神山化成的石碑给震碎了。 杜娇娇还来不及看清,下一条信息便又已经在屏幕方弹出、一闪而逝。 易凡也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单手朝着江山印之中打出一道法诀,顿时江山印停止崩溃。 可也有一点是能够预料到的,那就是凤凰之力到来,第一个要倒霉的一定就是他。 随即便可以看到一辆马车,两匹马紧跟其后穿梭在大街上,只是今日马车的行驶方向不同,不再是朝向刘福通的府邸,而是走向了列一个方向,朝向宫殿的方向。 这都是巩宇桐在面对阿森纳的时候得出的经验,他们虽然没有巴塞罗那做的那么过分,不过阿森纳确实也是一支喜欢围攻裁判的球队,或许是因为他们真觉得全世界都想铲断他们的腿吧,谁知道呢。 要不是因为特助先生跟那个部门高管的交情到位,特助先生又怎么会来寻陆易呢。 “果然,我们来自非洲的野兽,现在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它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来自非洲的丛林之王,都无法和我们的相提并论,现在为了我们的胜利而感到欢呼吧,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弑神座简直就是王者,超神了,它正在大杀特杀,一只又一只神兽倒在地上。 而在这万株灵芝之中,才有可能生长出来的一株“龙血芝”是何等的珍贵。 然而这也是不由得就让韩林儿对这样的说法更加的有些想要问个结果了,随即便是说道:“盛将军不如详细说一说吧!”韩林儿说道。 阿森纳在控球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开场以来他们频频进攻,控球率一度超过百分之60,这也和曼联后卫们的传球成功率低下有关。 众组员讨论了半晌却没有得到组长大人的回应,也就慢慢禁了声。 “魏助理,你不觉得你这颗电灯泡瓦数有点大吗这里很安全,不需要你这么兢兢业业。”玲玲机灵的说道。 “又是这狗屁宗门么!”慕雪沃儿脸色一沉,当年华天宗对她如何她可是还深深记住的,后来被氏族长老带走,才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这颗药,你先服下。”禹城将一粒加速复原的丹药扔给顾倾城。 原本很认真听着张扬打电话的大炮和会长,在听到张扬的手机铃声后,对视一眼,笑了,笑的是那么的轻松。 “伊博士后来绑架你,也是你们一手策划好的为的就是帮他说顺利抓走顾倾城”萧少卿看着无话可说的雪落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顾倾城动作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可是浅浅的一吻早已惊醒了熟睡的男人,出于本能,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少卿不管睡得怎么熟,也会立刻醒来。 “没,没有。”顾倾城看着萧少卿燃起熊熊烈火的眼睛,舌头不自觉的有些打结。 “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说的是假话,你就永远留在在这里,给我的基地陪葬,别想再见天日。”伊博士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至少乔远也要帮助他们通过这些通道,虽然曲云薇很可能不需要他的帮助就能通过,但唐厉、林万天与谢飞宇三人想要却是需要他的帮助。 第三百零五章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更何况他们的家人还都在草原上。等等,所以他们才是这场天花疫病的元凶那岂不是说明,他们这群人身上也带的有天花他们也都染上了 牟文巧这会儿悄悄咽了口口水。安那其平日里一向粗俗野蛮惯了,此刻却如有神助般猛然转头盯住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告诉我,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牟文巧其实 能够成为生物工程合作的中医院,都是比较出名的,有一定中医底蕴的医院,这也可以让医院更好的将患者情况反馈到曾慈这里来。 林宇又坚持炼制了一会,发现杂质全部清除后,他的手一抖,火焰消失了,而他自己也躺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噗,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莉可第一个没绷住,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其他人也是,脸上绷着笑意,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围着墨潭的众人,感觉到冷气消失了,纷纷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潭底。 段红叶虽然施展灵品武技,不过仗着修为较高,竟然与江枫打得势均力敌。 “不,不少。”寒羽捂住莉可的嘴。和艾丽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完全清楚她的腹黑程度,她完全可以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反观紫月,则与姐妹们在偌大的帝宫中共度冰寒,令人唏嘘不已。 王逸开启了帝形,且上衣崩碎化为齑粉,露出扎实的肌体,右半身魔纹丛生,气势冲霄。 七号包厢,四个保镖守在门外,门内烟尘弥漫,音响震耳欲聋,桌上、地上散乱的扔着几个酒瓶。 所以朱警官谨慎的说道:朱先生,这位先生所说,是否属实你是否也愿意跟这位先生去做鉴定 萧龙巨雷巨牛叉的手机玲声响起,拿起一看,对方竟然是一个陌生号码,萧龙心道莫不成有生意上门 安念楚肚子已经吃不下去,想拿卫生纸的时候,乔楚递了过来,她擦干净嘴巴,安静的坐在一旁。明明她是想破坏形象,是她破坏的不够成功,还是他们眼神有点偏 苏念安咬紧牙关,她该不该回绝,她又能不能回绝。如果她答应,是不是又给了他假的希望,可如果她拒绝,在还没有尝试就拒绝,万一他可以拉着她走出名叫‘秦慕宸’的沼泽呢 “切,如果是长成你那么胖还差不多!请问连想同学,帅字跟你有关系吗”萧箫不给连想留情面道。 在连想和纳兰熏儿将所有物品都整理好后,幻影飞船公司的销售人员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别墅外。 她有些怨念了。余光一直定格在他的身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呸,就看不到里面。 没有气息,魔族统领很难发现这里,这一点毋庸置疑。今日林逍不但逃生,还引走魔族统领这等高手,九曲坡上广王城等人的压力顿时锐减。 就在连想的狼吻即将碰到萧箫红唇时,萧箫的下巴突然挣脱连想的手,脑袋向后仰了半头,并用手抵住了连想的狼吻。 “连少,这两天你帮我留意一下天字一号牢房,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异样!”傅之山对连想道。 而现在林毅打破常理的表现,自然会引起这两个老头的注意,却是一直让人想不通。 酷赤图道:“但裁判是隆克,他不喊停,这场比赛就得继续下去。”酷赤图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赛场上的隆克,心里也是狐疑万分。 随着一声“噗”响,李慕那空间极大的银白色戒指居然粉碎,李慕感觉空间一阵波动,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出现,似乎要将整片天地吞噬,李慕的肉体的扛不住。 在那宽厚无峰却好似能斩断一切的剑身即将落下之时,一道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剑锋堪堪止住落下之势,停了。 一进入船舱,西蒙便径直朝浴室走去,简单地将身上的血液冲洗掉,换了一套毫无特色的黑色衣服,仅花了一会时间便又再次朝甲板走去。 前几日张贴的皇榜,景麒是看过了的,司马青下诏废帝,而且,还把司马玉关进了天牢,想必,他如今身上的伤,便是在天牢里受的。 前面有一队官兵蜂拥着三辆槛车,我害怕兵士们发现我,我只好躲在山坡的拐角处,而在槛车中的一个犯人瞥见了我。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槛车这一边,见到三辆槛车上囚禁着的是张范、张承、舒仲。 随着被蓝光包裹的飞镖挥起,波克的全身顿时绽放出刺眼的蓝光,那飞镖几乎在蓝光中融化,成为一团蓝的发白的光芒,光芒周围,无数水因子活跃的抖动,像电流般猛烈的闪烁。 “成功了!成功了!哈哈——”维斯教授挣脱两人的搀扶,兴奋地扑到养生槽上疯狂地大笑起来。 亡灵军团的后方红光隐现,隐隐可以听到沉闷的龙吟声,只是不知道到底它们出动多少头冰霜巨龙,除了冰霜巨龙之外,他们还会有更加强大的役使生物吗 “猪大哥,是不是域外古战场的出口要打开了”青云一出来就立刻问道。 萧晨有些无奈,耸了耸肩便朝着傅雪瑶的家开去,反正傅雪瑶的血已经止住了,也不需要缝针,拿点‘药’膏涂抹一下,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实验基地被摧毁,这件事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全身多处血脉隆起,条条黑丝清楚可见,又当年伤口处蔓延全身,高以至颈,估计再过几年便能入脑。 “既然萧少这么相信我,那我就不推辞了,我一定会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的。”张山坚决道。 “我们好了!”郭梦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不知道自己该喜该悲,她开始恨自己的不争气,为何如此的依赖他,为何不能放他自由没有他的话就真的活不下去吗 “姑娘,你这么拿飞镖,肯定一环都扔不中的。”老板在一旁看着凌芳说道。 这时,青云的‘雷焱火狱’也已经被血罗魔帝和禹光仙帝给生生破开了。当两人毁掉那漫天的火焰牢笼之时,正好震惊地看到了两个九级天仙被杀的场景。禹光仙帝这才猛然惊醒。 第三百零六章 好生眼熟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朝中女官的数量也在逐渐增加,偏偏草原竟想出这么个亡国灭种的主意。真是叫人意想不到。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淳于霜自然不可能眼巴巴的看着。 “既然萨奇遮遮掩掩,连自家的使团都不肯告知真相,那咱们总得助他一臂之力,这样好的计策,总得宣告的全天下都知晓吧不仅是咱们家的百姓,草原 接着逍遥又屁颠屁颠跑了回来,看模样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这可是准备了半天的法术才这样,竟然被人如此轻松就化解了,这太恐怖了。 闻离从前没有人互诉过衷肠,自然不知同有情人背诗词都是这般情意绵长。 它在叛主的烈火中忍受了七日,终于吞噬掉青年的魂魄,占据了他的身体。 杨家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不管家族权势,还是家族企业都不是符家能比的,如果说杨家是一个巨人,那符家只是巨人的一条腿,符家想攀上杨家可不是一件易事。 周北环威望不够,他就什么都借着钱宸的威望说话,学钱宸总不会错。 刻晴都没来得及想这些问题,身体就已经往着可莉所在的方向去了。 可惜没过多久,她忽然感觉到元素之力迅速减少,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够再引动一丝元素之力。 杨紫琪再次拉起苏闲的手,沉浸自己的歌声里,这一首歌是比较悲情的一首,此刻很符合她的心境。 景烨对于苏青雪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哪怕自己愿意和她说上几句也是因为看在三王爷慕辰澈的份上。 虽然陆家的人看起来还有别的意思,但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缝到是有,可完全用不上力。”她说。把福乙和魏孟季两人累的不轻。 “姐姐告诉你,病的人身份不一般,只要你可以将其治好,我敢保证以后你再云城会在进一步。”柳初妍神秘的说道。 忽然,这个时候,一头霸王龙朝这边冲来,巨大的脑袋朝苏闲砸落。 山海奇闻社不过成立了数月,就一跃成为人世间顶尖的自媒体公司。 唯一几个将江茶茶逼到绝境的人在厕所中领略到江茶茶之前所受到过的苦。 苏闲四处走动了一会儿,最后找了个地方隐藏了起来,说是隐藏,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只不过这里有一块大石头,又比较靠近那五色花。 只见以他为原点,周围的一切立刻被冰所覆盖,眨眼之间!他们这个地方就变成了一边银白。 听这白槿的话,方正点了点头,但是依旧坚持着将白槿送到了门口,并看着白槿开车离开俱乐部。 电话那头声音很吵,盛晓阳好像又在夜店什么地方嗨玩呢,声音嘈杂,听不太清楚。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陈白搂着满脸幸福的邬雪从雅间内走了出来。 “特别是王首富,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哪里受过如此戏谑,一巴掌就朝我扇来。 不过也许是因为白槿太忙了,所以有的时候则修发的消息打的电话都会不回。 半壁天穹都成了一局迷乱的棋,落子伴着电闪雷鸣,哪个敢问,棋手是谁 三日之后,武安国陈到二人也得胜凯旋,将义成拿下,淮南郡自此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军师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有什么事情吗”武安国在一旁问道。 屋内的袁雪儿应声跑了出来,原本穿的颇为妩媚,画着浓妆的袁雪儿,今日却换了素静的打扮。 第三百零七章 感染了 北境,九阙不是没去过,毕竟她才刚从那地方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前往边境了。想起如今可能已经与草原人打起来的诸位将士们,九阙心中就无比焦急,因此等辞别了陛下之后,九阙几乎可以说风驰电掣的赶往北境,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全都在赶路。 因此她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只是刚抵达军营,就明显感觉到 廖辽的这一身衣服,乃是提前让朱昱给设计,然后经由四名刺绣师手工工作了八天半,才终于完成的。 冬儿说着都带着一股骄傲,说起音霸,她似乎也融入成为一份子。 进了这家沉睡巨人旅店,林克顿时有一种回到人族世界的感觉,宽敞的石屋、充斥着奶酪香味的空气,大厅中坐着的大部分竟然都是人族,这些都让他松了口气。 唐铭清楚的看到一张横幅上面写着:救一只海豚,吃一个日本人。 在回来的路上,他便感觉到北山村中可能会发生了一些意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意外竟然会这么严重,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意外竟然会是由云轻舞所带领,由云轻舞所设计。 林克心中一喜,如果这些约伯人能加入他的领地,那自然再好不过,他们的魔能机械技术非常强大,大力发展,能将菲尔德领地的力量提升好几个层次。 “可陛下才拥有最纯粹的龙王血脉。”林克实在不想当这个冤大头,这不符合他心中的未来战略。 sara无耐还是完全按照老板的吩咐,果然大空头之后,苹果股票还在涨,账面出现了不少的亏损,紧接着在十点半的时候,就在华尔街都盯着苹果股价时,情况出现变化。 而且让唐铭没想到的,除了里斯马场的主人马洛里之外,还有人把铁王座比喻成了澳洲的海饼干,这遭到了许多人的反驳,大多数人都认为铁王座会成为一匹优秀的赛马,但成为不了海饼干这样的传奇。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他感觉不能这样下去了,昨天忙了那么长时间,才弄好一百桶潭水,而现在每个月需要九百桶潭水,他一个月什么都不干,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要浪费在这上面,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以一种慈母般的口吻免去了她们的礼仪,那一瞬,大殿内弥漫着一股难得的温馨。 而我们石头寨,恰好就能够达到他的要求,最重要的是,我们石头寨接下来的发现方向也是向海外扩张,这个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系统估计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愤怒,于是主动给了一段vcr给他们看。 苏欢喜放下还没有晾凉的药就往外跑,知道这事是瞒不了的就如实告知了苏大壮他们。 旁边的赢勇,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在旁边跟着拱火。 火炮营等了一天,也准备了一天,一直都在等着自己表现的机会。 此刻,纪芜看到了自己黑暗生命中仅有的一束光,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吴玉凤一想到倭寇和叛军很可能回去攻打安东卫城,刚刚因为获胜的喜悦就荡然无存了。 皇后内心五味杂陈,面上却依然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个“避难所”极为实用,林风不禁对白海山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他现在纵有豪情万丈,眼下却并无一兵一卒。 第三百零八章 全军努力 好在身边跟着的谢明尘等大夫之前在京城对于种植牛痘和治疗天花病人已经熟能生巧,此刻在九阙的命令下迅速铺陈开来,先将军中没感染天花的士兵聚集起来,朝他们展示了自己身上种植过牛痘后的痕迹。那些饱受天花折磨的士兵虽然自己还没感染上,但每日作战时看到那些草原人身上难以遮掩的痕迹,以及一个个倒下的同胞,心理压力 “你不知道当初咱们的抗日战争打的有多艰难!把你搁到那个年代,你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做翻译官,说不好听点就是汉奸!”姜子晋眼珠子一愣,说教着杨欣瑜。 在会议室角落里,有一间设备室,是用来控制会议室里大屏幕和音响灯光的,在设备室里,隐隐传出哭声。 他们回到城门处时,发现守城的变成了其他七大妖王的部下,胖妖王虽然是本土作战,可是优势全无,他的妖兵都不知还剩多少。 “先休战,不能让那几个捡了便宜,先救出妖帝,咱们再比!”叱咤妖王暗暗吞下了刚刚溢出的一口老血,这年轻人太猛了,自己好像低估了她。 在宫殿里继续的搜索起来,叶藏来到尽头,这里有有一扇黑石门,紧紧关闭着。似乎是封印了什么禁制,叶藏使出全力也无法破坏分毫,他拿出骷髅钥匙,才将黑石门破开,旋即走了进去。 此时我心沉似水,因为我知道,出现那枚印记就说明我这一下根本就没打到宋晓彤。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一切我都是按照残卷里说的做的。 百利山庄老板据说背景通天,在京都边上能搞一个如此大的山庄,没有两把刷子,绝对是干不起了的。 一只足足有五米多高的劣魔完全体横在叶藏的面前,能成长成这样的劣魔极为的少见,因为劣魔肉体力量虽然不俗,但智慧却极为的低下,大多都沦为了其他恶魔种的口食了。 而带土也因为承受了这至强的剑气,全身受到重创,甚至无法保持飞行了,砸到了地上,溅起一阵烟尘。 最近华夏支付确实牵动了不少人的心,郭董这一段时间跟李欢通了几个电话,基本上就是希望能够做大做强,董事会全力支持。 冉飞爬上去一看,当时就被吓得差点杀人,幸亏寒凌及时跟着他爬了上去,抱住了他,才没让悲剧上演。 本来由于那种汽油一样的东西,火势会很轻松地蔓延到隔壁房间的。但这火焰却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笼子里一样,那窜掇的火苗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展开成了一个平面。 第一次轮回让他收获颇丰,虽然实力没有突破到三阶神尊境,但却凝实了太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实力轮回已经有了一次经历,那后面的轮回就会更轻易。 冉飞此时已经算的是被吓得魂不附体,面前的人虽然是个让冉飞敬佩的汉子,但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货,没有点胆魄和实力,不然袁琪也不会把传递消息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哪里还敢乱动。 思前想去,白狼还是决定延后这次课程,现在是生产建设的重要时期,他们一刻都不能松懈下来,这么多教士倘若同时离开岗位,赶到他这里集合,到时候酋长国的行政体系肯定要乱套。 不过不知宁夜自己都没有发觉,还是刻意忽略了,重操旧业惩恶扬善成为正义的伙伴这些天来,他身上的很多东西都在无形变化着。 第三百零九章 你觉得有用吗? 就在萨奇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发呆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一前一后走进了王帐。 木尔顿和纳木措竟然默契的一起进来了,这个发现让萨奇忍不住皱眉。但他很快就发出爽朗的大笑。 “我的儿子们,你们把胜利带回来了吗” 木尔顿沉默的摇了摇头。他一向是个暴躁的性子,这会儿就意外有些沉默。 她本来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金领,现在,她言语间甚至可以左右一家公司生死。 “涵涵,这对你学姐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她以后的职业生涯都是非常有帮助的。”缪琛默十分认真的说。 清越的儿子听见自己的母亲这么说当即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一旁的楚纪云和李凡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心里一阵翻腾,这样的爱很朴实,很实在,很感人。 董经理的一番话,顿时让谢明涛吃了瘪,再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一张欠揍的脸,憋得跟猴屁股似的。 韩云手中的画,开始迅速的变换起来,那原本一片空白的白纸上,一道虚幻的人影,正在出现。 “本根摩登,你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否则你那么害怕”乔治布朗盯着本根摩登眼珠子就问。 很显然,展星虞也许被蛊惑,也许利欲熏心。但是她并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可以让一个男人失去生命。 “大姐,给我拿条中南海,点8的。”进了超市后我朝着超市的老板说到。 “没事的,璐儿。哥哥只是倦了而已。”尹俊枫回转头看着尹俊璐道。 又过了一日夜,萧涵行完两个周天的内力,于身体无碍,看见李孤行和骆大狗相对睡下,心绪稍安。 此时我哪里还有时间想什么,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王娉婷面前,将那重重一击给挡住了,只觉得胸口巨痛无必,血脉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若尘在治完苟大同之后,还想配置‘黑玉断续膏’,彻底治好王大锤的腿的。 李若尘一招毙掉黑狼白狼的那一幕,还犹如梦魇一样,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她此行的目的,他本可以拒绝,然而,他却说不出口。 煌从光脑之上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手上青筋暴起,猛地一下便捏碎了手中的光脑。 明夕抄近道去到那香艳一条街的时候,而那聂飞平等五人也一起跟了进去。 “什么香雪也到了祈月教”听到黑血这话,寒羽震惊,脸色一变。 可是话一出口,那孩子就直接瞪了我一眼,像是一只恶鬼一样眼睛猩红。 同样的道理,中国恐怖组织,他们的期望已经摆得很清楚,先打恐怖袭击战,再打游击战,最后正规军的阵地战,用武装力量强迫中国政府同意他们独立。 自从叶倾城离开九霄神山以后,九霄神王一直都在暗中为她护法。 好在,这皇后娘娘对其他两位公主好像也挺满意,一人赏了个玉佩,一人赏了根步摇。 时间久了,积劳成疾,导致血脉不畅,所以岳振山这些年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裴国方本意当然是好的,想要通过学武,让全村的男人磨砺出坚韧的意志,树立面对困难不屈不挠的作风,甚至他在宣传牌上写的“招聘+征婚”广告,也是想要转变本村人的人品素质。 第三百一十章 出击 “大巫让他把身上的疹子挖出来,那个蠢货竟然还真照做了,流了一床的血,身上坑坑洼洼的,没有一处好地方。你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其实最怕疼,小时候每次跟我摔跤被摔到地上,他都要疼的大叫。你说这样的人,他是怎么忍住疼一声不吭,连外面守着的侍卫都不知道” 纳木措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此时 想到这里,我的脑洞突然又开始变的灵活起来,想想之前容雪儿对我们说的话,这一切瞬间就能偶想得通了。 木香逼近她,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等逼近她三步之外,便脚步停住,“我是管不住你的嘴,可是我能揍你!”说着,她将手里的茶杯往刘氏脸上一泼。 至于赫连晟,表情淡淡的,不过吃饭倒是没耽误,吃的也‘挺’香。 黑色的烂泥已经覆盖到了脖子上,这已经是他努力挺直脖子的结果了,如果他松了这口气,臭泥就会糊到嘴上。 翌日一早,夏蝉醒的很早,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头顶的帐子,夏蝉一惊,急忙往身边看去,见玉自珩正安安稳稳的睡着。 “没问题。”白慕晴并不在意,也不敢奢望南宫宸会陪自己回去。 “随便,”吴青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把头转开了。嘴上说着随便,其实一点都不随便的。昨儿看她做了那么多糯米饭团,说不想吃,那是假的。 罢了,就让他们开心一下吧,可是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发生纠葛,恐怕难以善了。 他们全部都是走须弥创世道路的修士,自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就看明白,眼前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与须弥创世大道的关系。 主办方联合澳岛赌王,只是想借助这一次赛事来刺激一下人们的神经,顺便为澳岛赌业打打广告。内地现在抓贪官抓得厉害,赌业经济下滑得厉害,不想点其他的办法是不行了。 六条半透明的锁链接连断掉,空中的能量体被释放。能量球体不收控制的开始滚动,撞击在六个石柱上。沉闷的撞击声中,碎裂声不断。 五人见赵显成已然倒地,没了攻击能力,且先放下,纷纷朝着沈剑南而来,沈剑南一时茫然,眼花缭乱,正是应接不暇,面对五人的攻击,累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双脚,不停的舞动着。 他低笑了声说:“因为他当着我的面把子弹打进了这。”他用手指点了下我的唇。 侍卫将乡长拉了下去,齐王随后也离开了宫殿。众人见齐王走了,知道此事就此为止,也都纷纷离开。 杰马儿见状嘴角微微笑了笑,说道:“这种最简单的魔法,你也想来伤我”说着,他伸手将喷发而来的魔力打向一旁。 “姐妹们,我先上,给你们做个示范。你们随后就来。”卡巴耶娃尽显艺术体操皇后的模样,直接迎上凯飒。 冉飞陷入了沉思,但是这样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手下打断。不过打断他的不是监狱里的士兵而是临淄的绝密信件。 沈剑南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看见,曹震海却看的明明白白,只是无奈的叹气,自与李如归抬起了赵显成,沈剑南扶着王顾言,缓慢的向山庄走去。 翔龙听罢将前段时间在海上的遭遇与她们说了说,二人听到翔龙所说的话后有一些吃惊。她们没想到,伽伊洛居然带着安洁莉娜她们正朝这儿赶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单筒望远镜 尤其是这么多人都是冲着自己的命而来的时候,更会徒生恐惧。只不过看着看着,九阙发现了问题所在。 统领十万草原军的,好像是萨奇可汗本人啊,就算隔了这么这么大老远的距离,九阙也一眼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中那座金碧辉煌的轿辇。这萨奇可汗说起来也奇怪,之前小20年一直风平浪静,当然那是相对而言。这突然之间就 “啪”,又是一巴掌拍到了白柒柒的后脑勺,打断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 不是碎了吗怎么还有她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连手中的水杯,咣的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抱歉,因为她的关系,让南蜀最后一批孩子沦为植物人,让顾白楠明明看见了希望,却还是只能成为最后一个南蜀人。 田玉青把徐浩东叫成浩东,至少是此时此刻没把徐浩东当作外人,或者是到目前为止,徐浩东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 她早饿了,她必须要活着,因为外婆还等着自己救,多亏飞贼没有顺手把口袋中的八十块钱掠走,还有两天,她一定要想出办法筹到钱。 “叶董,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也是对我逃婚对叶家的赔偿,有错就必须接惩罚,希望叶家原谅我当日的莽撞!”她再次把东西推到了温秀宜的面前“叶夫人!”她真诚着,没有一丝的虚情假意。 抱着一盒资料,缓缓走出市政府的大门,冷国锡有一种苍桑的感觉。 苏青远一跃跳上苏茵的马车,坐在她对面,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男人就是有一种魔力,能亲得她手软脚软,像个软脚蟹一样瘫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敖千墨婚宴之时,季琰只是半仙,不符合带回天庭的要求。故而神穹嘱咐龙王敖广,待季琰飞升成仙,可直接到帝宫寻他。 回到东方,江萧到了昆仑山,麒麟崖在三清所在的玉虚宫山后,这里曾经是麒麟老祖出世之地,也只有玄武才会知道麒麟老祖会留下麒麟之灵在这里。 “汪锋,我就把梦胭交给你了。”秦浩将秦梦胭的手放开望着汪锋说道。 吕树身后的武卫军一拥而上,一千人对上五千人,看起来实力确实挺悬殊,可是真的打起来就不一样了。 陆正耀又打了电话给他的警察朋友,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朋友说明天晚上过来看看。 邪神献祭,是光辉教会最为忌讳的恶行之一,在某种程度上,还要超过对魔法师的重视。以同类之血进行献祭,是光辉教廷中规定的十大不可饶恕的原罪之一。 天空是蔚蓝的与外面一般无二,远处地平线与天际交接处看的人心旷神怡。 卡尔不禁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这位兄弟想多了呢,还是说他脑补的好。 今日整个酒楼都被柳如是包了下来,偌大的一楼大堂连一个散客都没有。 见此,南宫云遥也是向着那虫子射出了三支利箭,但还是让那虫子多了过去,毫不停顿的向着方华天他们飞去。 “我那不是无地自容吗难得可以像公主一样,还被我搞砸了。”我甚是可惜的说。 只是这样法术先前我也没有用过,而我的修为又不是很高,停下来后甚有些魂不附体之感。 第二天一早清凌从庄子主房那边回来,脸色微青。林柯见状追问怎么了。 所以梁诗秀是真的不想在二皇子府留下,她到我这处来躲着,我才勉为其难收容了她。 先把薛颜从这个房间里面弄出去才是关键。要不然,一会儿这屋子里战火的意味会更强。 她孔一娴是靠本事赢了比赛,赢了运动员资格证的,常翊做她的教练也没有教错任何东西,他们凭什么就要被别人看不起。 楚红衣的钓鱼竿上原本已经有鱼儿咬钩了,只要扯上来就行了。但她一看见刘东那满身黑漆漆的样子,直接连鱼都不钓了。就去摸刘东的脸。 林能进没点头,但孔一娴说的有道理,他也不敢乱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让他怎么给老常一个交代呢。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哪里冒出来的自信,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备水,我要沐浴!”苏锦璃没有理会她们的疑问,自顾自地命令道。 除了摔跤,那达慕上还有很多好玩的。等他们简单收拾了一身狼狈,会场边缘的烤肉也刚刚做好,运动开了身子之后吃着美味的肉食恢复体力,一切都很完美。 很显然,孙敬之尽管成功的击杀了莫名魔兽,但自身也遭受到了致命的创伤。 云飞扬虽然也是一身黑衣打扮,但并没蒙面,因为,他这张脸,就是为泡妞准备的,怎么能随便隐藏起来。 此次两界之战,真正主角,已然成为云飞扬,他的出现,总会凝聚诸界武者的目光。 蛊王立马开口回应道,他这不太敢把事情给做的太绝了,因为如果整的太绝的话,万一这枯瘦老头真不怕死那就不太好了,只得先看看他提出什么条件。 这一次幸亏花花是被苏明给救过来了,如果没好的话,也不知夏清婵会变成什么样呢。 喝了口茶,这也坐了大半个时辰了,天气又热,身边大勇的后背都湿了。 那些东西似乎都只存在于传说中,刻画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大陆,有着各种神秘与玄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叫阵 对方犀利的目光仿佛跨过这遥远的距离,甚至穿过单筒望远镜的镜片,直达九阙眼前! “!” 就连九阙都被吓了一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萨奇可汗竟然能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这或许是个巧合。 就在这时,九阙察觉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赫然发现周围围满了满是好奇和笑脸的长辈。 “那个, 风月希在景化乾轰杀左浮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防备了,当景化乾的手按在他胸口的时候,他借着这股力,飞速的退后,然后一个闪身就逃走了,中途不停的吐了几口血,可见也伤的不轻。 秦戈猛的瞪眼,侧着身子,硬生生的将众多考核者撞飞,冲向那里。 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上辈子李吏工作时的经验,没有耕坏的地,只有耕累的牛,所以……牛也得休息休息不是。 现在的陆羽不想过多的废话,他的目光远眺,翻出丝丝的凛然之意。 现在华弈这么做,岂不是赶尽杀绝吗越想,他越觉得华弈心怀叵测,越想,越觉得她是想来石目县取而代之。 “这些个按钮是干啥地这还有根绳子,这又是干啥子地,不管了都试试。”铁行好不容易把坦克掉了个头,慢慢是竟然掌握了控制坦克的方法。又开始研究坦克车其它东西,发现一根绳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了一下。 “嗨,哥儿。你是从低级战场过来的吧”光头大汉实在不适合笑,他勉强挤出的笑容使他整个脸部更显得狰狞无比。 “握草!握草!握草!”这就是吴错此刻真实的心理反应。他只觉得被闫儒玉这么故意一挨着,差点半身不遂。可是,脸上还要配合闫儒玉,做出淡定的样子。 秦戈满头大汗。神龙九变是身法又是轻功,第一变非常容易领悟,秦戈花费的精力也大多在这上面。现在第一变已经完全领悟,只是这第二变却出奇的困难。 这张告示一出,顿时让打这个心思的人都熄灭了自己重重燃烧的火焰,不得已打消了念头。 刘元达蹲下身,将房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而确确实实,他闻到了房主身上淡淡的啤酒味。 那样的话,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不可能对哈迪斯动手了,除非有能够处理战甲的办法。 “去玉湖湾,益航家里。”梁璐说话的气息很弱,仿佛丢了魂似的。 一路向西,众人想继续飞行,没过多久就抵达了一处帝朝的帝都,可是这片帝都竟然没有一尊强者。 一边想,囚牛便一边试图将囚牛本身的灵力调动而出,最终传入测试仪里。 夏至满脑袋黑线,郁闷地往自己嘴里扒着饭。她来了气,反正那堆药她是不吃的,晚上不让她出去,那她熬过今晚,明天早上自己去买,他们还能把她关在屋里不行 人类警察对于妖类精怪也常常会产生一些影响,对于无名而言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此时正从不远处走来,唐伯强和杨珑玥此时也正好靠在墙边聊着,并没有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 病房门外的洛棋坐在凳子上发愣,他听医生下了判决,心里难受的很。 不过可以预见,等陈牧之上百万后天武者到了突破先天的时候,这个缺口就会被无限放大。 就这样又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顾玉珩终于熄灭了手机屏幕。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军前对阵 对方是在故意挑衅,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但身为女子好像天生就能为同性哀悯,尤其那死去的人还是她们日夜相处的战友。 胡噜儿生性残忍,最喜欢做的就是这样挑战人性的事儿。之前,他在自己的部落里,没少折磨那些奴隶们。因此也知道,她们其实相当注重同类的生死。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女奴隶所说的什么同理心吧。但很 气得李满,猛的把箱子扔在地上,刚想破口大骂,可是刚张开嘴巴,话没有得以骂出口,血倒是吐出来两口。 荆建不想浪费什么时间。但也要给这位乐三诚一个提醒,就围绕着工作谈,别歪楼到情绪发泄上。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的时候,惊现ulove还趴在他的电脑面前,很显然,这家伙一夜没回房间,看累了就趴在电脑桌上就睡着了,这让我有些无奈。 杨天也是点头,这神丹乃是消耗生命力的神丹,不过也是保命的保命的好东西。 当简宁被推入手术室时,她躺在移动病床上,心里嘲讽连连。邱莎莎的事情她通过兰晓鹏早就知道了,傅天泽以为善后得干净,却不想已经惹恼了兰晓鹏。 看着那些变异型的猛兽,身上都是披着一层黑黑的东西,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看着龙天。 不过,身为一个帝王,绝对会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以前,他一直苦于没有相应的策略,此次两家之争,似乎是给他看到了一点曙光。 但是,在封建社会,别说儿子杀父,就算儿子告父母、祖父母,都是大罪,触犯礼法,因此这事情除非滴水不漏,否则贾琮不能做,不然就是自毁长城。 结果倒还算圆满。荆建并未碰高岚岚,也做了事。并且下令及时,没有把高倩倩逼到跳楼。就是心灰意冷,回老家找了个老实男人嫁了。不过,此后的高岚岚,每次她见到荆建,总是显得又惊又怕,让荆建都只能无语摇头。 原来,那只巨大的怪物不是为了张天养,而是非常痛恨这些个藤蔓,所以直接用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将其打断了。 他说他曾去过两湖,走过两三座城,虽是匆匆而过,但对当地状况还是有些知道的,这一次去,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傅太后抿唇含笑,微微俯身,右手轻轻搭上上官宛如皓腕,亲切地拉她入座。 “一会儿你去迎迎,看看他们到怎么回事儿。”趁着去仓房拿东西的功夫,苗然拽着何建国说了一句。 顾浅看一个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发现顾凉笙正眸光温柔的看着远处忙碌的林安暖。 “倘若你要轮值夜差,那我就留下来陪王爷用晚膳!”没等他坐稳,她又往下说起来。 后来发生的事,顾浅没有问也知道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那些怪……难道都是”苗然尚且没提出疑问呢,魁梧脸却忍不住了,难道当初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景象都是青尸囊造成的 这可不是走一步两步的问题,崎岖的山路都看不到头,靳蔚墨真的抱她下山的话,靳蔚墨的双手怕是也要废掉了。 一个是里面确实是有好东西,另一个就是也该见见世面,毕竟往后何建国的工作难免要关注并和这些地下势力打交道,最后,去的人多才不会引起怀疑,反正这次是难得的以物易物,正常交易,安全问题不用多顾虑。 就这样,随心他们几个带着满心的狐疑上了门,不过宋岩看上去倒是蛮轻松的,似乎丝毫没有去想为什么舒欣的母亲叫他过去吃饭。 “不行,因为我喜欢玩,你有意见吗,我可是老师。”蓝色奥秘用上一副公报私仇的表情看向众人说道。 当死亡人数达到一百二十人的时候,仅剩下的这七十个西班牙人受不了了。在墨西哥这片流传着各种印第安人传说的土地上。生长在这片土地的西班牙人怎么会不晓得。 郑仁基自会派人把那送信人找来,这样也可以避免郑世安在中途和那送信人串供。 而王行本和云定兴,都是杀害皇泰主的凶手……萧隋为皇泰主报仇,倒也不奇怪。 “东都给了我们四个军的建制。”李风云终于说到了“要害”,而大堂上亦是一片肃静,豪帅们目光热烈,翘以待。 段达为此要求郭绚和慕容正则,立即与李子雄联系,在许可范围内与李子雄达成约定,给予李子雄以最大支持,当然,考虑到南北关系还要维持,暂时还不能与突厥人翻脸,这一切都要暗中进行。 秦卫国本就对其颇为器重,加之他自己身体老出状况,张青云主持华东全面工作的局面前可能会出现。对这样的结果,占江晖觉得有些恍惚。 而且池临甚至是被虫卵上爆发了一股巨大的反冲力量,直接冲击得倒飞出去,手臂都是一阵的发麻。 看着太行那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越看他这笑容,众人心里越是渐渐的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着中银色穹主袭击杭州时就发生过这一幕,使得军法师们只能挥泪斩天鹰。 如今人族之中,禹是声望最高的,若是尧退位了,禹当然会成为下一任人族王者的不二之选了。 同一时间,一声鸣啼响彻天地,这是由先天四大本源之一的火之本源三成加上盘古经脉所化而出的凰母。 周围人虽然看见了,但因为云楚楚面色不好,他们又不敢得罪,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去。 看到顾九宸似乎已经逐渐开始相信他说的话,林丰故意做出着急的模样,催促起他来。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落,镜头和众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楚楚动人的脸颊飞上一抹晕红,余光偷偷瞄眼江余年,细语柔声的把想法说出来。 “没事的,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谢谢这位先生。”顾青禾朝他笑了笑。 “也有可能吧,那我还得先把里面的海水清空了再给你浇水才行。”伊流翎想起了柚笙讲过的那个齁死人的故事,便接过沙漠水鸟,打算把储水瓶拧开倒空。 第三百一十四章 斩杀? 也不知草原上那两个大小王子有没有钻进他们设好的套子里…… “轰轰轰!” 两股如云的黑甲流撞在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在那黑色之间,不时的有鲜艳的红意泼洒开来,那是人类体内沸腾的热血,落在了这片寒冷干涸的土地上。双方的每一次接触都会有这样大量的红色泼洒在地。但人类对这样的场景却习以为常, 令跟在王灵韵后头,当她看到饭厅里摆好的碗筷和饭菜时,也是一愣。她跟王灵韵一样,眼中尽是疑惑。 感受着彼此的温暖,少年将头埋在她的头顶,贪婪地呼吸着她特有的馨香,整颗心都在颤抖。 活在这个世上的芸芸众生,又有谁的心中没有故事,又有谁的心底完全的没有一丝孤苦呢 却总是将恶毒尖酸的一面留给自己的至亲,把他们对自己的爱,当作是可以肆无忌惮伤人的武器。 他并不怪樱一,因为他知道除了他之外,樱一从来不会和别的男生亲近,哪怕是握手也仅仅只是握对方的四指。 摄政王他们忌惮,可这一个废物傻子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如何能忍 此时不是想这道袍如此神奇的时候,现在他要想的是如何对抗之后的雷劫。第一道雷劫就如此的凶狠,让他的身体遭受重创,那后面更厉害的雷劫,就凭现在的自己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听到风不凡这说,薛冰渐渐的停止了哭泣,强忍着自己内心悲伤难过的心情,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 尹伊好奇凑上去看,蓦然发现竟然还有写着枫景名字的兔耳应援头箍。 太阳明明正挂在空中,然而东边的云朵却被一股红光烧得火红。在那红色的云层深处,只见有一条鱼在其间缓缓游弋。那条锦鲤身披鲜红,如初生骄阳般灿烂耀眼,即便是厚厚的云层,也无法隐匿住它的神迹。 尤其是程高寒、林昊乾他们,更是一脸困惑,开始打量旁人的反应,想要确定,这张脸究竟是不是苏扬。 手臂颤抖,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忽然看着空中,眼中杀机更甚。 唐志航明明睡得正香,却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难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被什么鬼压床,而是被林漠溪压在了身上。 辛将离暗中使神念一催,神念包裹着玉石髓在左君的内腑之中,直直的向丹田冲去。 而且因为自己的夺印大战的表现,作为全世界都想招揽的对象,杨家应该不会再瞧不起自己,也不会刁难自己了吧。 他身后的十来名骷髅士兵大呼嚎叫,一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二是为了给姓皓的头目加油。 “诶不会吧我姐也会看动画片”吴萱那一脸惊讶的样子,明明是亲姐妹的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喜欢看动画。 子墨早就知道,自己在大将军府时,就知道,在和末日逍遥,阿紫离开这里时就知道苍狼国忽然全面突袭。 两人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我师傅。师傅肯定地冲两人点点头,他们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砸到自己的脚。 可是刚轻松不过两秒,黄琳就看到杨边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时而又泛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变得干裂,表情好痛苦。 “怎么了你这是要打架吗看你这样子,就是个废材,你别自不量力了。”男人丝毫没有将瘦弱的白卿卿放在眼里。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计中计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林重山顺手从倒在旁边的尸体身上撕下来一块布,在自己左手上狠狠勒了几圈儿。只是那针上的毒太过剧烈,此刻顺着血液流动,大大降低了她行动的速度。以至于此刻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护卫都一时杀不了…… 不,不对! 面前这人并不是普通的侍卫! 在近距离的打斗中,林重山盯着对 欣喜,是因为完美之血,也有提升自身血脉的力量。真名抽奖的几率只有十分之一,在真名锁定失败的情况下,还能抽到完美之血,德古拉也算是有一条好命了。 随着两道狂喷的鲜血,两人飞跌而出,身上的护体灵光,也是“啪”的一下,破碎开来。 到底是属于我们,还是属于国家的财产,这话听来还真是颇有些耐人寻味。 现在的七心丹,因为九九八十一日的炼制,已经从穿变成了金银二色。张耀不敢肯定这样的丹药,是不是真正的七心丹,可白素贞二人的身体情况,却不允许他继续观望下去。 为齐宁设下的接风洗尘宴虽然十分简单,但众人却都是十分欢喜,吃饱喝足,韩愈让人将大帐好好收拾一番,请齐宁就在大帐内歇息一晚。 在仙魔战场混迹一年多了,宋清水对整体的人类布局,还是比较清楚,这五人算是巅峰实力,跟自己相差不多,甚至南宫秀还要更胜一筹。 无数溢美之词纷纷自众人口中而出,对此,君昊不过微微一笑,下一刻,镇虚塔倏地凌空划过一道弧线,朝着密境深处,那片蓄养有鲲鱼的海域飞驰而去。 不过,因为时间太短,君昊对这块阵盘的掌控并不能随心所欲,所以,他才没有一开始就动用这个杀阵,否则,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波及晏家武馆,将这一大片庄园付之一炬。 同时,王家不但是安古城第一大家族,还是奥创帝国八大家族之一的王家旁系分支,只是,这个旁系分支,和王家嫡系太远了,几乎到了不联系的地步。 这准提自天地初开时诞生,也不知道历经过多少劫难,绝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 一缕真元之力覆上,不久,长盒的盖子被掀开,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云萧儿一时感受到寒冷异常,耳边的发丝竟也浮现出零星的寒霜。 狮心的干员的眼中看到的画面相当连贯——大漠在尸体旁边开动森罗幻象,然后,连爆了两个灯管,再然后,大漠倒地。 苏辞一阵无语,关大爷什么身份,那可是九门提督,放到现在来说就是京城警署长的级别。 也可能,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已经完全“厉诡化”了。”苏午缓声开口。 而他们本来就是同门师兄妹,时隔九年有余,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情谊,也并非她所知的,这也让她心头莫名烦躁。 正此时,墨匣中跳出乔峰,五指成爪,直接捏住飞剑,一甩向天际之外。 云萧儿的语气平静至极,但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能够洗涤一颗顽石。她的确是在为方凡考虑,想要劝告他,不要贪图修炼速度。 大恒太祖开国之时,因前朝动乱,人口十去其三,百姓贫困,国力匮乏,无力与北狄征战,为免于北狄南下入侵,遂订门龙之盟,采和亲之策,岁贡币帛粮草。 由此,产生的后果便是辽军虽然顺利突入明军阵地,但却被明军牢牢地粘在阵地前沿,无法向前突破。 第三百一十六章 平地炸雷 此时此刻,萨奇死了当然比活着好,但重伤垂危的草原可汗,比死了的草原可汗更能搅乱一滩浑水。毕竟萨奇平里最器重的大小王子不在,剩下那几个儿子对可汗之位也不是全然没有想法,在看到自己如同一般的父汗此刻虚弱无比的模样,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点儿都不动心 说句大不敬的话。林重山其实挺庆幸自家陛下现在死 在血海碰到王靳的瞬间王靳就失去了意识,血魔传承这种级别的传承根本不是王靳能够直接接受的了的,就算是上清大洞真经完整版都比不上。 只是两人毕竟天生有缘,在分开后没多久,因为一次驱魔大事,两人在分开三年后,再度相逢在一起。 贝尔萨现在却未必需要这样防守意识的球员,他更需要释放进攻属性的边后卫,边锋出身的埃弗拉颇得其喜爱。 看到林晨的眼神冷了起来,章锋也是逐渐的握紧了双拳,出了一道咯吱的脆响,随即,脚下猛然一踏,形成了一个攻击的状态。 还有就是王靳得想办法赚钱了!王靳问过他爸那个天山雪莲了,他爸说了,亲情价,王靳要是有两千万天山雪莲就给他了,不然没门,这是他爸好不容易弄到的,要是卖的话可是无价之宝。 “佟莉你别去,我来!”但是王靳却拦住了佟莉,自己朝侧翼跑去,敌人太多了,佟莉要是去侧翼部位的掩体的话要跑过五米之上的空地,受伤的可能性太大了,王靳答应过杨锐什么,他没有忘,危险大的事情都由他来做。 若水很清楚,身上有纹身的人,是不可能被选召入伍的。更何况,他整个左臂上,纹着一条完整的青龙。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被教训一下。”楚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手上的火焰。 直到第三个月,大姨妈还是没有来临的动静。反而在清晨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有些恶心,蹲在树旁狂吐不止。 “冥后,你可知得罪本尊的下场!”鬼宗大长老一边让战神缠住玄罗冥帝等人,一边让太长老们护佑着他直接对着云落伊抓来。 因此,他们可是被惊吓的更加厉害,就是内心当中还有那么一些不服气的人,此时也是一个服服帖帖了,谁也想不到项目方竟然会做到这般的地步。 再说了,就算韩天齐真的在等她,这都已经过去一个下午了,人家还会在那里呆着不动等着她 听着莫凡严厉的呵斥,纵然是一向骄横的莫玲儿也是深低着头,不敢反驳半句。 侯昆的这番解释令林豪深信不疑;他撒这个慌的目的也是让依玉华没法在他这撒泼营救林豪。 当然,也是因为看到他们有本事,所以郑佳志三人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何莎莎低着头的眸光因为她的话而迸发出的冷意。 “其实在这片区域中那些土生土长的古人,有很多就幻想过真的可以成仙,而就在成仙的动力下,这里真的出现了一些超出一般人的强者。 “怎么样,成交不”罗刹笑盈盈地说道,看向对面的虚空,似乎是能看到莫凡一样。 发现司空家有这样的实力后,秦少御还顺便多要了一些药材,也好让自己的修炼更顺畅。 二皇子是有些生气,要不是在外头看到他的马车,还以为他不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困境 可惜撒气可汗已经晕了过去,否则清醒着看到自己筹备多年的草原军溃逃的场景,才会叫他生不如死。 眼看着这股将近6万的草原军主力狼狈败逃,已经回到城内的林重山强撑着精神,立马点将,让自己最信任也是最出众的五个属下率兵前去收缴残军。 “千万记住穷寇莫追,但那些落下来的残兵,定要一个不留,免得他们 巨灵神只觉得拳头上面传来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拳头撞击在不朽至宝上面一样,不仅打不动,甚至还有无边的龙气贯穿拳头,让他的指骨剧痛无比,而后裂开。 他们顾氏的少奶奶和其他男人般配这话让太子爷听到,会被气的走火入魔吧 于是,奥莉安娜也从亚特兰蒂斯回到了艾瑞莉娅号上,而带着她回来的时候,安宁和安静也都回来艾瑞莉娅号了,不过外面的暴风雪依旧没有停下。 这会儿,庙宇门开着,但从徐潇这个视角方向看过去,却给他一种黑漆漆的感觉。 “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怎的还不能习惯”苍擎好笑出声。 这种情况其实龙霄已经想过了,但他根本不怕,因为常生有着元婴中期的灵力波动,他叫阵那些元婴初期的修士,根本没人会上来。 十一二岁的少年嫌弃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似乎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么蠢。 “你还生气呢”乔言意看不到他的脸,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低头说着话。 这两个难兄难弟现在一边在吐血,一边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凌宇等人,恨不得吞了他们。 如今的坊市根本是一处死地,别说斩天骄,连元婴强者都不愿陷入大风沙当中,今晚在坊市里的人,谁也出不去。 boss上次的公开喊话收购怡置系系,是彻底把西门凯瑟克吓坏了,他慌乱中不顾怡置系的实际情况,硬是拿出了三十多亿港币与望北集团抢购市场上的怡置股票。 怪不得夜生活丰富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好,道理就在这了,钟情点点头。 当时听了之后,张一安就有些惊讶,荣耀学院里还有“给人白眼”这么一说 林枫来这边不仅坦克不放心就连姜老六也阻止过他,但来这里视察的意义很大,因为九龙寨城是港岛最有代表的地区。 说实话,这几个市政和房建工程,合同额太低,秦舒淮压根没看开标时间,便丢到一旁,所以也没怎么关注。 由于目前所有的唱将身份未知,所以无论是现场的一千多位观众,还是飞讯音乐看直播的一千多万观众,以及坐在电视机前数量更多的观众,都属于路人。 塞伦纳单膝跪地,行了骑士之礼,毕竟他也是一个骑士,一个梦魇骑士之王。 潘永年见过的歌手太多了,在唱功实力上能跟罗凯比肩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如今的罗凯早就告别了过去,达到了梦醒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境地,所以再看这片魔幻之地,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没有多少神秘感可言。 嘉华集团与大泉集团合资成立一家建筑材料公司,而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很老土,竟然是专营砂石与混凝土生意,但规模却是大的吓人,嘉华集团竟然向这家合资公司注资十亿港币。 黑面笑了几声,看着两姐妹说道:“你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说完黑面直接着兵器就向着两姐妹刺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剽窃\\’ 其实这也是北疆军这十几年来的困境,青黄不接,对军队来说是件很严重的事儿。可没办法,就算景泰帝与北疆军彼此达成了默契,景泰帝也相信北疆军不会叛变。可相信是一回事儿,制衡又是另一回事儿。再加上,似乎十几年前那场混乱不堪,震动天下的乱世之局已然耗尽了中原大地的将才,此后十几年间,不管景泰帝还是北疆军,竟真 明白了赵一山的用意,米妖、魅麒、阴篱、狂遂等人,也无法抑制的打起了地阶三足乌灭的主意。 楚柔摇晃着脑袋,感觉自己像是花了眼一般,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被叶欢裹着的一幕,是真是假。 林肯车停在一座位于山上的别墅。香江这种地方,寸土寸金,当人们在地面上无法获得太多空间时,便疯狂的向天空攥取更多空间。一座座高楼盖得,恨不能够着天上的星星。 如果这一击过后,顾南还是没有死亡的话,自我献祭的四名主神,也就再没有回归的可能了。 这让赛无雪很着急,更让赛无雪着急的是,身后的冰蝠太多了,想杀光冰蝠很不现实。 深以为然的李初一,想起道士教给他的方法,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陶碗倒了满满一碗清水,又祭出一张火符加热了半天,直到水温微微烫手,这才递到了紫鸢的面前。 送走柳洁,徐大山打算去玫瑰种植基地转悠呢,却被谢静檬叫住,说是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人们并不知道伊丽丝背后站着的是谁,只以为这位“扫帚星”姑娘病急乱投医,才出了这等昏招。 简单来说,各种调味品添加的先后顺序,以及调味时间长短,油温高低等等,都影响最终火锅底料的味道。 眼下半神级状态下的恶血大魔王,对比之前而言,的确是更加的难以应付了。 乔沅夕听见动静看了一眼,又懒懒地躺回了床上。江遇对自己越来越好了,他的喜欢她不是感受不到,只是自己心里还有未放下的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不过就是觉得利润稍微有些“微薄”,比飞达广场的火锅店业绩差很多,就没有直接下手。 宋昭绵眼见着自己的电话被挂断,就更加怀疑陆周尧是做贼心虚。 得到黑客给的房屋信息后,他让助理开f1赛车似的开着劳狮莱斯追到了这里。 听着那百转千回,带着伤心和哀怨的声音,戈馥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头目光淡淡地看向窗外。 每天营业额至少都能达到两万,遇到周末营业额突破三万也正常。 等到两三点,戈馥依旧在全神贯注地画着,那双眼睛一如最初那般柔亮专注,但面色却是越来越苍白,气息也有些弱了下去,好几次她动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打晃。 亲王居所已不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了,随处可见雕梁画栋,随意一件摆设便是价值连城。 这首有些拗口的诗,啦哆啦接连念了两遍,越念它的毛发变得越粉红。同时啦哆啦也松了一口气,毛豆毛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四处景色,不知何时变换,此刻隆豸、吴骓两人,正站在一处礁石上,一条高两丈的鲸鱼轰隆一声,跃出水面。 蔡晓宇冲着葛大壮做完鬼脸,刚一扭身,还来不及反应,一记饱含威力的粉拳就冲着蔡晓宇的面门打了过来。 短短的6手棋,何琪被迫停了两次,思考了十几分钟,这让外面的看客们着实淡定不了了,这可是自何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只有在村里,离家近,又能照看到狗蛋,还不用担心出事,更重要的,工钱稳定,完全能养活她和狗蛋了。 白蚁固然可分三六九等,分工明确,抱团抵御自然界的危险,这种行为,对于白蚁集团来说,是正确的,其首要目的是为了生存下去,也可以看做是自然演化的成果。 在商业竞争中,两方对立之下,为了能够赢得对方,会采取很多的办法。 毕竟,今儿就是进城来逛逛吃吃的,这一下给吃撑了,待会儿还怎么吃其他的 这才是琉星在这个世界中最为强大的技能,而不是‘末日之炮’这个能毁掉半个宇宙的技能。 电光火石之间,杜知卿头上的那根玉簪便落在了地上,化作了碎片,她那精心梳好的发髻,也如同瀑布一般的散落开来。 白七夏没有理会洛北辰的冷嘲讽,因为她也觉得有一些穿不出去的感觉,但是不穿这个去夏橙不知道会怎么想。 “哈哈,成了!梼杌已经降临,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你们是阻止不了我们了!哈哈哈哈!”天罡星纵声狂笑着,骤然消失。 同档期的电影,在差不多的时间上映,那势必会形成非常大的竞争效应。尤其是如果其中有一部电影特别热门的话,那么将会让其他同档期的电影变得很惨。 我乘车来到了颜清的家门口,上楼梯的时候我比较紧张,这时候他应该在家里,即将跟他面对面对话,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每一步台阶都会让我思考这个问题,我感觉这是我走过的最慢的一次。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谁能保证? 故人的音容笑貌犹在,只是那个人再也不会站在身前如最坚韧的山峰,挡去风雨。 但是没关系将军,我会成为新一代的高山,为九阙,为娘子军的同僚们,为全天下的女子遮风挡雨。只是我已经到了要培养下一代的时候。我没有你那么伟大,能拼上性命生养一个孩子。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都说当母亲的会把最好的一切给最疼 科技大佬们议论纷纷,最终他们得出结论,必须阻止高原和昆仑集团,让一个满脑袋异想天开的家伙,掌握种种黑科技,对西方世界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如果给了平常的家庭,只怕是早已家破人亡,这个家,全凭自己姐姐在支撑。 在第二日,那些闹事的人便纷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状况,并且没人看见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那帮迂腐的百姓被抓进来可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怎么今天我问你,带头的人是谁”大当家听到很生气的站了起来。 张成也没有把握,虽然应该是艾尔留下来,但张成也不知道他也没有使坏。 可能在曲妙凌心中,司徒怀决早就成了自己的相公,白头到老牵手一生的那种。 他算是看穿了,“数字人”的确是打算放弃原数字城的所在区域,主要物资都没有迁回的打算,各类设施也仅仅只是为了支援现在的各条战线。 而六道这里,却是欣喜不已,刚才在刘剑提出与对方交战时,他就高兴的不得了了,但现在近距离感知下,对方气息都有些许的紊乱,如此一来,他哪能不喜心若狂 或许这就是理工直男的世界吧,懂的人已经嗨了起来,不懂的人听了半天,也还是一头雾水。 贺慎轩有点意外,但他对陆漪嘉极其信任,夫妻二人的底双方都是晓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他也用了陆漪嘉手里不少人给自己做事。 李怜儿一转身,顿时连连的后退,没有想到紫雪已经是来到她的身后。 言木木已经习惯每次会议都要歪楼,她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长官大人,一同毕业的老队员,对于她来说是背靠背能生死与共的同伴。 早在前世中就有想过,如果将其他属性的性质变化加到螺旋丸中,那么会产生什么效果的螺旋丸,现在的结果令人无比的满意与兴奋。 一直忙于教导徒弟的晏老爷子竟然也来了,跟宋安泰聊的都比跟亲儿子孙子聊的多,足可见这老爷子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儿子孙子。 “樱之流,壹闪!”蓄满力量过后,祈樱将樱白雪朝前猛的一挥,一道乘着强力劲风的斩击旋即破空飞出,将前方而来的利刃斩去一半。 没有任何的技巧,他只是用了一半的力量。而这一半的力量就已经上千斤,而对方就这样轻松的接下之后,还能进行反击。 一旦肉身冲进风落山的元域之中,元域束缚囚困,就会直接成为待宰的羔羊。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祈樱的声音越来越轻,没过一会儿,身影便完全消失在了这村子中。 就在此时,四贞动了起来,她手里扣的铁弹子飞出去,打在赵都头胳膊上的麻筋,在他手麻,手里的匕首掉落地上之际,胖丫头黄莺像堵墙似的冲了过去。 一道道力量从她身体之中涌出,刹那间冲进了阵法之中,加固着阵法,防止被风暴和风暴之中的东西毁坏。 第三百二十章 她只能去 听到这话大家都有些沉默,当初那位应将军还没如今的九阙耀眼。毕竟在横空出世之前,她只是京城中默默无闻的大家闺秀之一。当初她能上战场,还是托了父兄的名声,即便如此,当时也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子能做什么。那时的阻力远比今天九阙面临的还要大。最后,还是应将军立了军令状,军中才有人将那些准备淘汰的兵将 干掉三人之后,晓宇这才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要至于他死地龙战还是游戏世界中得罪的黑社团的那些人 鲁宁不觉一惊。孙里仁的大名如雷贯耳,早就听说过。是赫赫有名的国军将领,和鬼子打过不少硬仗恶战,沿江老百姓称他为“活关公”,来到他的部队,鲁宁顿时心安了很多。 “让他进来吧。”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却没有景墨轩那般的清冷。 韩水儿磨蹭了15分钟才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粉蓝色的连衣裙,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用一个缎子绑了起来。 苍渊的噬魂枪狠狠地扎进凶兽的巨掌,但是这并没有给凶兽造成伤害,轻微的疼痛反而令它更加愤怒。 而一直支持的翰林院梅弄以及太傅袁权等一众站在徐阳这边的朝臣,始终不愿相信徐阳会贪墨。 “居然是融天境六重天!”林天啸暗道:“这下危险了!”自己不过地海境四重天,而凌师姐也不过即将突破达到融天境。 艾格正式宣布,自即日起,后冠镇将成为守夜人总部及赠地中心,守夜人总司令的办公及居住地点。 另一边,千若若打车来到了柳氏集团。这一路上,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虽然有点后悔这么冲动,但还是不想回去。 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在每一份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甚至那份同住合同。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两边不时传来欢呼声,到处都有人在拼酒。刘雨生闭目养神,并不开口说话,吉格斯不敢打扰刘雨生,只好摸着肚子担惊受怕。 而他手下唯一一个经验丰富的大斗师道格拉斯,还被他派到了死地,无声无息,窝窝囊囊地被亚历山大大帝随手给杀了。现在的道格拉斯尸骨无存,已经化为了野外野兽们的粪便了。 就在葬礼结束的时候,海牙国际法庭也一锤定音,判定前厄立特里亚总统塞拉西犯反人类罪等多项罪名,马上执行死刑。 穆里尼奥的压力也是非常大的,这个赛季他必须要率领皇马夺得欧冠。 可可飞至最高点向下俯瞰,发现这并不是悬崖,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深坑。 夏洛特和安洁母子仍处于昏迷状态,劫持她们的人没有用绳子把她们的手脚牢牢拴住,即便两人悄然苏醒,而且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不可能逃出这个房间,每一扇门都是特制的,此刻处于紧锁状态。 随着周玄越走越远,背后的洪荒已然完全感应不到,唯一能感应到的也只有人族那庞大的气运了。 阳光明媚,远处崇山峻岭,竟是给人十分开阔的感觉,要不是没有牛羊,怎么也得来一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边路拿球的张琳芃也没有粘球,拿到球带了两步后就传给了中场跑出空档的郑智。 赤红色的狐火将合欢的身体迅速灼烧,粗壮的树干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三百二十一章 对方察觉 “……” 面对林重山这掷地有声的话,尉迟将军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当过了那阵愤怒之后,他恍然发现,林重山说的话是对的。一个空有名头没有战功的将军不会得到底下将士的尊重。同样,一个没有兵权,一身荣辱皆系于帝王宠幸之下的官员,今天能被这份信任捧上天,明天就能被打下地狱。 他与林重山都没有子嗣, ……当天下午,薄妈妈果然再次遣人前来催问对策,被赶走后,去回了薄妈妈,薄妈妈哪还不知道,顾韶这是要抛弃她了 雷云子瞳孔微缩,不过他不认为叶云真的能够凭借短短十年的时间就拥有挑战自己的力量,十年了,十年前他就想杀死叶云了。 叶云如今算是明白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巫力,巫族才是真正的大地之主,无边无际的地气从土地上朝他涌来,他刚刚被雷云子击伤的肉体竟然只是瞬间就恢复如初,似乎他从未受伤过一般。 皇后娘娘也许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皇后娘娘再怎么也是皇后娘娘,几位娘娘也是担心,加上今天这样的日子。 无数强者惊骇万分地看着叶云,他们根本感觉不到叶云是如何出现在擂台上的,这一刻,无数人开始猜测,很有可能叶云当真有挑战雷云子的实力。 诗诗,等你守完孝之后,我们就能在首都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了,至于你的身世,我也会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慢慢地告诉你的。 “云表妹,如果你信我,就不要写信回京说和离的事,你要写给谁而且。”萧菁菁冷静了一下,劝云表妹不要写信回京谈和离,这样不好,和离不是这样就能办到,要当面,有什么回京当面再说。 怪不得这个警‘花’会突然出现,还穿着便服,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个不重要,我想知道根据你们以前对我的了解,为什么我会去极乐岛呢”苏木问。 房间内,阳光充足,帝国元首里奇冯葛丝运正懒洋洋靠在了窗口的沙发上,享受着太阳光恣意的抚摸。金光洋溢中,帝国元首此时就像个阳光少年,没有了王者霸气。没有了峥嵘壮志,有的只是普通男人最温柔的风貌。 “就在这颗星球上,据说这里是忍教余孽总部所在。就我们所知,忍教还有一块传承祭台。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在这里找到忍教余孽的总部所在。夺走传承祭台。”鹰王为古求解释道。 对于这种战术战略上的事情,现在绛雪可以说是绝对的权威了,因此他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就不能由得玄门中人不去重视了。 接下来就是被方尧劈头盖脸的凶一顿,弄得吴葛洲灰头土脸的,一定脾气也没有。 段青茗冷眼看着段正——此时,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他,怕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段玉兰这是明明在欺负她吧 疯子天才四大天王也陷入了挣扎当中。他们也不确定按照上面说的修炼是不是可以真的成功。 钱进突然将目光转向门口,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笑脸盈盈的男子。 杨涛和刚子黑子再次聊了几句后,就分开了。周围的村名也都慢慢的回去了,夜色不早,而且大部分人第二天还要去修路。 而这也被楚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楚天再也不理会任何人,直接转身便向着殿外走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九阙啊 她现在正拿着单筒望远镜往远处看呢。 她原本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沿着东南方向前行,毕竟按照之前探出来的消息,草原军会从东南两个方向来进攻北疆关。只不过走着走着九阙突然让众人停了下来,带了不多的人走上路过的一个小山坡,用那个怪模怪样的单筒望远镜看来看去,叫大伙摸不着头脑。 这次 “呵,还真是章云起。”萧墨尧并未觉得稀奇,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萧正和徐敏芝两人在房间内争吵不断,徐敏芝将房间内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她流着眼泪指着萧正。 季璟这会儿真恨不得把安泰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抓过来抽一顿,难怪从那之后时了了连骨头汤都不给他做了,让他连面都见不到,原来在这里就出问题了,可是同时心中又止不住欢喜。 临近下午的时候,季如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他的助理王峰。 也还是在这个令人注意的地方还都是可以提前的完成了,几乎要让他们能够达成了所有的部分,也当真是能够提前的保证了那些根本的事情。 地上的蒲团静静地呆着,殷玉芙心里叹了口气,双腿跪在上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手心没有完全的并拢,中间有一个空着的距离,稍微的举过了头顶。 三人同时倒飞了出去,其中两个摔在墙壁上,另外一个则是摔在地上,不过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摔在地上后,一时间没有站起来。 台上虽然混乱不堪,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站在擂台上不与人组团的那人。 过去遇到的那些拳法大师以及各类的军王,他们虽然身体素质一流,乃至于其中有厉害的能够靠着直觉避开子弹,但也绝对不会一点伤都不受。 “你说那些是什么东西竟然拥有堪比圣人的力量,太恐怖了。”李妙依神色凝重。 每当有一个孩子成长到五岁的时候,就会被拉去进行体质测试,一旦发现他没有修炼二玄金针的天赋,就会被放逐到外门。 诸王咆哮,身后无数冥兽响应,开始钻入迷雾之中,所有人在犹豫之后,也随即没入了迷雾之中。 紧张有用吗紧张没用,秋寒可不想就这样陷入一个僵局之中,要么就大战一场,直接翻转牌面,这样才好谈。对于梅雄带来的人,秋寒根本无所畏惧。 主要是因为,武者的传承,基本上都是武道世家。就算是有那么几个野路子,也是法不轻传。 众人刚落百丈开外,那千光雀旁边的山石飞起,一个身影从乱石中退出,只见他口角带有血迹,一只手血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手骨,看得众人不寒而栗。 一声狂吼震天,人形身躯顿时膨胀到两丈多高,一只狂暴的异兽出现在杨睿面前,黄金犄角,黄金战甲,黄金双瞳。 不用说,只要罗渊一动,不管是攻向那一边,另外两边都会立刻出手帮忙。 跟在罗渊身后的柳若欣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顿时就要放声尖叫。 人对话了一句,看上去是在口嗨,但其实都在拼命恢复力量,话音一落,周围的十里左右的地方,全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赵老脸上露出丝苦笑,他对化怨石出现在一座普通的墓葬里也很是疑惑。 第三百二十三章 埋伏 紧接着脚尖连点,踏上了那根旗杆的顶端。这个时候崔逐风拿出单筒望远镜往四周看了看,有些失望的摇头。见状,九阙倒是没说什么,反而弯弓搭箭,对准了站在旗杆上的崔逐风,这个举动让周围人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他们当然知道九阙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崔逐风动手,但这个距离,这个动作还是很危险。 九阙大声跟崔前辈打了 夏河这样担心,是因为珍妮花把半位面的坐标给了他,而且是更改过的。也就是说校长的半位面,现在皇帝都不知道在哪里。 蔡瑁闻言,也沉默下来,若真是黄忠杀过来,那还真不好办,新野可是屯驻了大量军队,而且手握大义,若真是他们,事情可就难办了。 不料,在凤翊歌刚说完,千若若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答应!”音落,千若若抬脚,缓缓走向凤翊歌,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 它们当然都是美国品牌,但平日里买到的‘双可乐’,肯定会国内,甚至说是周边生产的。 他对林阳也很好,但感觉却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对自己那么笑,不会专注的看着自己。 “好!”刘璝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一名嗓门儿比较大的将领去喊话。 我:哪又怎么样其实天上满满的写着:知足者常乐!可惜大家都视而不见,都去一窝蜂的去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和金钱上的富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林瀚宇,从现在起,你重新会到景氏的工作岗位。”景墨轩用命令般的口气说道。 此战虽胜,但纪灵经此一败怕是不会再在附近盘桓,若让纪灵回城,那刘协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不,其实没有觉得他有多么的热情,不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吗 王灵韵突然想起玖绫曾告诉过自己,他的死亡,以及……他的死因。 简言之,推理布阵看风水除邪祟,什么杂七杂八的阴符派都能鼓捣。 顿时,一股股热流,如同涓涓细水,缓缓流淌在了叶宇身躯的四肢百骸,不断加固着他的修为和力量。 没错,中国话的意思就是多。【】当那些意思全部跑到一起组队的时候,这一眼看过去绕来绕去的全是意思,很多人还真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最好拿出东西来证明你的身份,不然今天你就死定了。”鬼子中佐有点忐忑的说道。 呵呵!这钱周港说了那么多长篇大论的,重点无非就是肉突出他跟黄蜂那可是敌对的,没见咱在他那里几次差点没命吗 除此之外,叶宇当时在内院考核中,所展现的无与伦比的强大天赋,也是名动整个清平学院,不少闭关中的老怪物,都是听闻了此事。 随着何进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顿时有许多人上前点头哈腰的套近乎。 “父皇,减少粮税之法亦是可行,以十税一,剩余部分可以由朝廷统一收购,以钱财兑付!”刘淮进言道。政府收购农产品这是后世的普遍做法,可以保证了国家的粮食收入。 戏志才戏纵横师也于昨日一早抵达了大隋王朝,正在展开相应部署,但究竟是否能够完成使命却还未可知。 等最后一个完毕说完,宋冲就感觉脑海中,晕乎乎多了些东西,让他眼睛也微微眯起。 不算美味,却也不算太差的食物,再一次唤醒了周辰对于人类的记忆,但他却不能接受。 第三百二十四章 感觉有点不对劲 木尔顿和纳木措这对兄弟在所有人眼中,关系不好。毕竟因为草原上特殊的幼子守产风俗,就注定大小王子之间不会有什么和谐的关系。因此每每看到这对儿性情迥异的兄弟打在一起,大伙儿都会如此感慨一声,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二人不会再在众人面前大打出手,可在所有人的心里,他们就是一对不和睦的兄弟 清嫣儿落地之后,看到陈溪奄奄一息,脸上瞬间是露出暴怒之色。 幸好事先用定身符定住了白僵的身体,否则的话,此人暗中操控僵尸,说不定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个值得信任的家伙,现在竟然背叛自己,欺骗自己,怎么能接受。 陈溪想到了一个不敢相信的可能性,那就是——灵山宗门派人来找麻烦了。 “族长,人类最是可恶,依我看,不如我们就去进攻人类的地盘,告诉他们我们巨人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个青年走上前说道。 丁立的这建设思想,是公安、密探、反贪等职能合一,而刺探官员不法,在三国时代,将会成为白色恐怖的暴力机关。 直接秒杀掉,提升自己的实力了,很多人都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了各种各样花里胡哨衣服的众人在街上略一逛悠,最终还是克服了再抢点儿东西吃的醉人想法,正事要紧,找到大宅子,一人两大碗烩面,吃一碗,再吃一碗。 “公子,子龙求见”‘门’外的声音颤悠悠,显然是等到林卓唱完才敢打扰的,当然,听完了才发觉,好像更不该打扰,但是正事儿要紧,破坏了公子玩儿情怀,那也没办法了。 既然无法选择,那只能暂时的先走下去,走到哪里说哪里,整天盘算着这些东西,着实有些累心。 甲板上,熊样男子正与里昂扭打在一起,为了那个箱子他们也是豁出去了。 墨苒把这个已经将要撑爆的吸尘器收进u盘,再拿出了一个阴间的吸尘器。 “别人或许不行,不过用你的身份,要多少没有”夜影说着说着,心里酸溜溜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接下来整整两天,这些可怜的专家和学者就拼了命的研究起了历史和古籍。 “我是从天上来的,我名叫熠彤。你们来到人间还是多亏了我得帮忙,因为是我发动了引星诀。”熠彤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可不是自己自夸,还真是多亏了他。 之前杨茂让它们在森林中寻找过火系精灵的踪迹,其中火球鼠就是其中之一。 毕竟赢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两次也可以说是运气,可是三次四次甚至五次还能被当做运气来看待吗 抬头一看,自家老爹居然也跟自己同款表情,心里一乐,不觉搞笑。 “气氛不对,我还是走吧。”金驴一溜烟跟了上来,直接窜出了大厅,动作真他妈麻溜。 秋风卷起一丝丝的凉意,从半掩的窗子外面钻进被窝,金宝珠浑身一个哆嗦。 “麻烦村长了,我们这就进去!”铁木云含笑的对着他说了一句便准备飞去。 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教官连续数个深呼吸后,伸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相信李天畤。 看高宠把松木去皮。为什么去皮,皮不可以做纸可以!做宣纸的青檀树皮,还有桑树皮早就用来造纸了,但这松木的皮与里面的木芯有很大的差别,它处理困难,杂质多,做纸不合算。 第三百二十五章 葫芦嘴 这些年来,虽然碍于某种原因,木尔顿一直与纳木措关系不好,但也不知是不是演的时间太长了,就算如今身边没有父汗的耳目,木尔顿对纳木措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 尤其是他生性粗豪放达,最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偏偏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天生就是这样话多。其实也不算话多吧,只是纳木措天性多了一 一道雷法打在了石壁上,石壁上瞬间冒出强烈的金光,就像一面光罩一样。 “既然老婆盛情难却,那老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梁景城也是有意想试探苏凉凉的深浅,想知道她的功夫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天赋,根骨,心性都要选最好的,严格说起来,九阳城算是外门中的内门,据说真正的外门是在外围,拥有数十万的弟子,这一百人就是从数十万体修弟子中选出来的。 加上雷部总兵使者古苍这一层面,他确实是有极大的机会,可以获得这部功法的。 眼下局势未明,他不能轻易的把身家性命交到任何一位皇子的手中。皇帝微微皱眉,话锋一转:“常首辅,你觉得如何”常明生内心正在思绪万千之际,皇帝突然点到他的名,把话抛给了他。 随着这声音的回荡,醉美燕手掌赫然挥出,修为之力凝结成道道掌印,冲空中落下。 此刻更是从这巨大的手掌幻影之中,感应到了狂暴的修为之力。虽未接触到清扬的身子,但那强劲的抵触之力,也带起了阵阵强风,使得清扬发丝飞动,脸庞有了抽动。 此刻的这里,无论是元首冉,还是在场的一众帝国高层,无不哗然。 李晓白嘴角一翘,盯着陈明的脸蛋多了几眼,也坐下身子开始查看自己的背包。 最后这一句话,傅安安虽然是气呼呼地对傅悦铖说的,但她的眼睛却是看向已经一步一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陈思雨。 待得李青尘配恏药剂,重新长绌乌黑地头发和眉毛,已经使10忝辶後地事呢。 在对视向傅安安的眼睛时,她不由越发的可怜兮兮了起来,努力而试图地想要在傅安安的面前,争取一些同情分。 就在此时,林修屈指轻弹,一枚灵石瞬间飞射而出,众人只看见一道青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千缅认冷哼哼地所丕初话,勘者何千金趴洅李青尘背丄,腰妮豪勘地贤清,李青尘终与明百梁宽未伸麽遭倒则各混蛋吓茨卧底任务安排地缘由呢。 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一下子将他放在到处都是条框的规矩世界中,反而难以适应。 整个天都城寂静的气氛,立即就被打破开来,而后无数道破风之声,竟是在此刻接连不断得响彻而起,无数道虹光在叶默的眼前迅速疾掠而过,最后尽数汇聚向了城门口而去。 则救腰呢李圣地晓命,子易初涞闯荡奥吓,救使腰子由子洅,奥吓镁籹哪麽夺,怎麽珂螚救洅壹棵树丄吊死,达丕呢则各籹认丕腰呢。 就好比一棵果树,一般的树枝都是一个枝一个果实,却有一个树枝结了九颗果实。 中品还好些,已经过了那个阶段,淬炼的也是内腑,内腑淬炼,也会出现一些蜕变。 当然,三大界域之地人少,其实也不是不用,而是用不上了,不过有些东西他们可以用上,却是被强者霸占了罢了。 楚休教练神色冷冽,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笑容,话语之中略带一抹冷冰冰的语气如此说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爆炸! 那是一簇看起来很细小的火花,他还从未见过不需要点火就能冒出来的火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快退……” 这好像是大王子的声音,退什么这里难道有敌人不成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炸响从面前这个箱子发出,整个箱子猛然炸开,在发出巨响的同时,里面夹杂着的铁片,钉子等乱 陌玉侯伸手将这摇摇欲坠的人接了,坐上最后一辆马车,淡淡地吩咐车夫:陌玉侯府。 第一局比赛ob战队和bf战队就展现了各自强悍的实力,重组之后的bf战队的确强的有些夸张,但是ob战队的存在则更加离谱,经过和bf战队的两次比赛之后ob战队同样也得到了成长。 全明星周末正式落下帷幕,这一届全明星赛从第一天开始,就给球迷们留下了非常多的话题。直到最后科比举起全明星赛mvp奖杯为句号,洛杉矶全明星算是给了球迷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此温蒂表示:别着急慢慢来,本姑娘这么聪慧也是花了很多年才学会的。 千应臣看着季曼很是奇怪的眼神,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季夫子竟然认得在下 “别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上面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场必打的官司。”年与江皱了皱眉,说。 钟盛鑫毫不犹豫的拒绝,庄听荷刚拉开椅子,猝不及防被他的话弄得一脸狼狈,握在椅子上的手,骨骼突出。 “薇薇有点古怪,我闻到她上有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她却不告诉我什么。我想今晚在这里守一夜,明天待她出门的时候,跟着她去看看,到底她去医院做什么。”百合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说。 不过即便如此战队能够在上路这波四打五的团战之中强行完成2换3依旧可以说稳赚不亏,而商墨泽的剑魔更是下路偷了一波发育,并且成功见b战队的下路二塔也给一同拿下。 “啧啧啧,他这样子还打什么打!”卡莱尔扶住了额头,这家伙现在连球都带不稳,上场打球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伤亡情况如何”我没有问消灭了多少敌人,而是首先问部队的伤亡情况。 “海皇,你刚才说的肉身源子是什么东西”莉莉娅特听到了这个新名词,忍不住问道。 她果然现在就有武君中期的修为,血眸神法,本身就是修行精气神的特殊武学,对双眼的利用极高,破六识走天人之道,第一个破眼识也是正常。 距离松蓝庄园不远的一座山林里,妮妮萝插着双手一副悠闲的姿态眺望着远方浩浩荡荡杀向松蓝庄园的近卫军抿嘴轻笑道。 五个支队之外那就是黑旗军核心那只最精锐的一万四千人马了,那是是黑旗军中军护卫队,由廖金奎统领。 盐城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有三股势力存在,这三股势力都很强大,但是这三股势力表面上看很和谐,其实也非是表面那样,只是目前没有打破三家平衡的外来势力,所以一直维持着这个局面。 每年有三把以上的名剑出世,分别贩卖给各大势力,这是他们的技艺,也是他们的生存哲学。 等他通过拍卖行的传送环直接来到矮人城堡的拍卖行后,只跟加菲尔德打了一声招呼后便走出去前往学骑术的地方。 第三百二十七章 火油 “是!” 北疆军的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激动惊喜,在他们有生之年的军旅生涯中,还从未见过这样不损耗一兵一卒敌人就已损失大半的战局,怎能让他们不激动欣喜 众人几乎是眉开眼笑的冲上去。木尔顿和纳木措忧心忡忡的想要从葫芦嘴冲出去,但此刻人是在是太多了。在真正面对生死关头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想起身份 在这一刻,就算是夏诗诗与东方浔梦,也都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南越尘,她们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然会拥有此等逆天的体质。 一声令灵魂震颤的巨大响声在整个空间之内响了起来,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平静的空间开始不停的扭曲,水妖所释放的空间法则被补天道吸收,而补天道所塑造的法则则填充了这个世界。 简煜怔了一瞬,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唇瓣,眼底似有笑意慢慢绽开。 陶修睁着惊惧的双眸,死死盯着顾轻狂,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他不敢想象,如果被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会怎么样。 君悔和炎忆恍然大悟,可是当看到伦柔惊讶的样子之时,两人脸颊突然有些发烧,连忙躲在古辰的身后,羞死人了。 林怡见势侧身让出了去路,目光暗淡地看着地面,不再与江城策产生眼神交流,她怕,她怕她会忍不住向江城策表白,更怕江城策的心里没她惨遭拒绝,真是纠结万分。 顾轻狂这个澡洗了很久,直到陶修在纠结不安中睡着顾轻狂才慢吞吞地从浴室里出来,擦干了身体,也没有穿睡衣,就这样钻进了陶修的被窝里。 不过士兵对着飞在天上灯笼也还是蛮好奇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灯笼升上了夜空,银‘色’的月亮也羞涩的躲进了云层。 她越骂越恨,越嘀咕越苦。眼睁睁地望着陈容前呼后拥的阵势,直恨不得跑到那车队之前,跪在陈容的面前求她给个情面。 那时,高中每周都有一节体育课,安排在周三上午最后一堂课,但体育老师大多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府尹大人觉得此曲如何”邢大人一边享受着,一边问孙斌道。 云禾说的是实话,要不是自己带这么多人进店,也许,好多顾客还在用餐。 比如说鬼压床之类的说法,传统民间的鬼压床,指的是,晚上你睡觉的时候,鞋子后跟不能往外摆,如果是往外摆的话,鬼就会以外这是他睡的地方,从而压倒你的身上来。 上面还沾满了泪水,那秀丽的字迹被泪水冲的隐隐约约,那双黑眸幽沉幽沉,深不见底,静静的凝视着那张纸条上的话,他心脏猛然一痛。 苏雪看到杨长老对着张强冲去,她杀掉她的对手迅速冲在张强的前面,想要在他冲到张强面前挡住他。 “少夫人就好好休息吧,今天外面多云没太阳,估计到下午就下雨了。”雪姨一边收拾一边自言自语着。 麒麟山庄的人说了一句,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一个废物怎么就能突然修炼了。 “众卿家,你们可曾感觉的到。”昊天大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疑问。 不过这个分身没有自己的思想,虽然脑袋被削掉一半,腿也没了,但是还是往前爬去。 无极门,只有真正晋阶到了师傅辈后,才不会被降级了,才不会有朝一日被无情的逐出师门。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得归功于无极门优胜劣汰的晋阶制度。可也正是因为这种制度,无极门才兴盛到如今。 第三百二十八章 擒贼先擒王 大小王子不愧是萨奇可汗最出众的两个儿子,即便在这样的困境下,即便其中一个已经身受重伤,他们依旧勇猛无比。本来惊慌失措的草原军在他们周围竟渐渐恢复了理智。主要是已经脱离方才那个阴森恐怖的环境,站在他们最擅长的平原上,胯下战马还活着。只要有马,有刀,他们就能反击! 尤其是木尔顿,在已经受伤的情况下 “嘤嘤…”墨绿色魂种疯狂地震颤几声,在金色大网的笼罩而下,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辗转之间,这墨绿色魂种想要冲破层层阻碍逃出生天,显然不会那么简单。 有差距不去自省,反倒怨天尤人,还因此去诅咒他人,这品xing是真的有点儿问题。 “我也去!”方杰最后这句话不是传音入密,所以掌上明珠听到后,立马拦在了方杰身前。 斧影久久没有落下,并不是因李果不想,而是因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没有办法挥动这把开天辟地的神斧,就像是镶嵌在墙上的螺丝钉,虽然很轻但很少有人能直接拔它出来。 崖石从山壁上凸了出来,凭虚临风,离地至少说也有七八十丈,遥见飞冰溅雪,从崖上飘落,足见两人剧斗之烈,料想只要谁脚下一滑,摔将下来,就算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 李强到现在还是晕头转向,他怎麽都不相信,仅靠人力居然可以从地球跑到火星,想想也太匪夷所思。迫於无奈而离开地球,家人朋友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些,心里那份失落便一起涌了上来。 夏灵身边的剑魂看上去大多虚弱无比,而百合周围的灵气也稀薄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石磊越想就越发有些坐不住了,苏言之原本跟这件事毫无干系,他的工作也不太可能牵涉到政治斗争中来,可是现在,因为石磊的一个电话,却可能给苏言之造成不利的影响。 而事实上,每当这股香味出现的时候,就实实在在代表百合要杀人了。 胤禛想到上次与八阿哥在无逸前的一段对话,自然很是委屈,道了一声“是”。 “这两个该死的臭男人。”向田田想要劝宁远澜,却发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门突然被打开,冷纤凝惊诧的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呢 不需要柳木提醒,自秦以来,后宫太监出大事的就不少,而且每一次都是亡国之难。 在强光的照耀下,赫然有一条赤红似火的大蛇正抬起它烙铁似的三角脑袋,吐着长长的信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冷纤凝撇过头,不去看他的脸,那张脸会让她莫名其妙的心软,会让她不忍心伤害,她不要这种不忍心,更不要这样的心软。 柳木懂,冯盎的话也在告诉他,保护西港舶司的财产这是总舶司份内的事情。 林风做了一遍,便满头大汗,心中不禁想到这修炼的方法还真是困难呢,不仅要全神贯注,还有控制精气。林风转念一想,如果修仙之法简单,那岂不人人成仙了,那里还有凡人了。于是便又继续修炼起来。 芒语不朽依然身化光域,封禁围困着锦刹临、苟尚司两个太始仙,承受着一次次仙能轰杀。 凌羲看着她,她垂下头害羞的模样,让她心里一阵欢喜,如果说之前他对连绒的感情是不讨厌,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她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怎么称呼他们? 声音清亮,带着点儿似有若无的笑意,这竟然是个女子! 不,北疆军中出现女子倒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支强悍的军队里还有十几年前应重鸣搞出来的娘子军。但像这样年纪还在军中受到这般重视的女子,他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还有谁。 但与对方拔出的长剑相撞击的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纳木措猛然想起。北疆军中确实 所以说,你想要鼓捣火药可以,别想着从我这里拿技术,更别想着让我帮你抗炮,我不懂也不会,你别让我知道。 只是该走的还是得走,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的,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念想了。 大厅里,也就只剩下慕容楚、宁欢和南宫晚,赤练、安硕、映绿等人都是等在外面。 那种真实的感觉,让她嘴里发出哀泣般的叫声,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满足、放松、还是恐惧,又或是兼而有之。 尚嘉谦见状,一张冷酷的俊脸不带丝毫的表情,随后在心中深呼吸一口气,抬头冲着江晨皓不屑的冷哼一声。 贾琮看看她嘴角荡漾的笑容,出神了一会儿,身心俱畅之时,也不免考虑起来未来的正妻人选,是要听从父母安排还是一起商议 袁子霞望着他们恩爱的样子,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真正的幸福是什么就算激情退却,心中依然爱着彼此。就算生活平静无波,心中依然只想着彼此。 “你个猪脑子,让你多嘴,让你多嘴!”郝立波不禁狠狠的扇起自己的脸来。 邢岫烟的要害部位被袭,脸上的云淡风轻,瞬间被霞飞双颊所取代,可是她低着头不说话,甚是羞涩。 可是此时此刻,她那个懦弱的弟弟,手中挥舞着一把菜刀,挡在了她的身前,守护着他们最后的一处房产。这一幕,让许娇容有种似梦似幻的感觉。 “自然关朕的事。”齐恒微微扬了扬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无欢语塞,想到那日他对自己表白的情话,再看着这人的脸,竟是不觉脸有些发烫。 风暴平原并不是只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地,这里地形十分复杂,有河流、丛林、草原还有丘陵。利用有利的地形击杀地方阵营的玩家,或者npc、boss等,可以获得相对应的荣耀点和经验值、游戏币奖励。 “这倒是不多见,不过也是有的,不知道夫君为什么问这个”听到自己的夫君问这种问题,苏如微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而这时的汉献帝,知道了陈宫并没有投向他,同时又看到这么多的箭矢对准他,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对旁边的事也充耳不闻。 她压抑得太久了,无论是生理亦或心理方面她都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这一刻也是穆灵早就想到过的,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有些眩晕的,紧紧地搂着侯亮不放开,大眼睛也闭上了,就是和侯亮吻在一起。 其实凭借这么多年左戎的军功,封个大将军与萧辞安平起平坐也不是没可能,可是他却始终不接任何封赏,说只要做萧将军的副将就行。 弦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她已经不想再提起,于是也不再多做纠结,囫囵的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他的运气不错,路上遇到了一个大型的岩怪巢穴,虽然多花了他半天时间,但是收获了足足超过五百颗岩怪晶核,其中有三枚晶核像拳头一样大,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来自于三个筑基期的岩怪。 第三百三十章 气吐血 “……” 见应九阙当真点头,纳木措心里简直像被一万只牛羊踩踏而过。这是什么人啊,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称呼就对他下这样的狠手咳咳,当然也不一定是因为这理由,他们如今不是生死仇敌吗就算九阙放手,纳木措也不敢相信吧 而且,这算什么理由京城来的大小姐,就是娇惯! 看他这样子,九阙就知道 林宛彤并不知道有人想要伤害她,她微笑着低头看手机,余光看见有一个佣人过来了,应该是来送茶水的,她也没在意。 “咦他那个儿子不是短命的很。早入土了多少年了么。姑姑你也现在提这个有什么意思。”苏瑶光不满地说道。 也是,更何况她之前的身体的确是不好,现在才多长时间,她一点都不着急。 死了多少士兵,他心中有数,那么多场战役,最保守的估计也在三十多万人。 她得赶紧回去给江悠悠配药,伤口一旦发炎就必须得加紧用药了,否则很容易留下疤痕。 正说着,外面李光躬着身子进来,太后便关切的问道:“甘美怎么样了”仁寿宫的人做事,自然井井有条,不但着人去通知了澂嫔,连太医都传了过来,一切妥当,这才来禀告。 就算是在美味的东西,吃多了,或者单独吃也会觉得腻味。更何况是日新月异的歌曲。 只是,这电话还没打通,就有一辆车朝着苏念,闪了两下远光灯。 三个七味真火火球像炮弹一样向炼狱幽魂冥豹飞射而去,这一只炼狱幽魂冥豹一个闪避,七味真火火球就飞了过去。 郑辰侧头瞪了这只死耗子一眼,他此番前来,只有致谢的目的,对杜离本人,却是没有任何想法。可耗子这么一个举动,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弄得郑辰就像是来找杜离搭讪一样。 只有去尝试了,踏上从那些高高低低中的路面,去往前方不远的无向海。 在这汇集着三千道天顶尖妖孽之地,谁都不敢乱来,就连这不败圣族的白牧起亦不例外。 徐阔天在一旁顿时大吃一惊,慌忙出声提醒道,同时一脸凝重,连忙手掐法诀,一股黑色虚幻般的气流,萦绕在半空之中。 虽然陆厉霆和乔米米之间,关系不清不楚,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记恨过陆厉霆。 张婆子也是一个当娘的人,自然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叫她把孩子抛下,自己去享福去,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你要是真不想穿就算了,我也不出去逛街了。就这样子了吧。”乔米米丢下衣服,然后就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过,不要以为麦子装进了袋子,麦收这事就算是结束了,这还不算完呢,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还得天天拿到太阳下晒,要不然,麦子发了霉或是长了芽,这一季就算是白忙活了。 不过,别看这大缸厕所闻起来臭,看起来恶心,还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它可是村民们的宝贝,地里的肥粪全靠这口大缸积累呢。 手臂一伸,一团紫色的雷霆,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出现在林海的掌心。 “这个封印我有八成以上把握,只是大约三天左右。”战天看着雷纳斯急切的期盼样子后,微笑的道。雷纳斯闻言大喜之后当众亲吻了战天,看得远处的达斯嘴角一阵抽搐。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抛弃 情感上纳木措并不想相信应九阙所说的话,可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切确实有可能,就比如他们在进入这葫芦嘴之前听到的隐隐雷声。那个时候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是天上打雷了,先别说冬日打雷何其罕见,就在他们亲眼见到北疆军扔下来的会爆炸着火的火坛子,以及莫名其妙炸开的木箱子之际,这个猜想就被打破了。既然应九阙这么说,那就说明这些武器都是应九阙弄来的? “怪不得在你来之前,北疆军里并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武器。应小,不,应大人,这就更让我觉得好奇了。在此之前你只是京城里官员的女儿,就算不怎么受重视,也是大家闺秀,有谁会教你武艺,谁会教你这种古怪的武器。你总不会告诉我这是早已经去世的应将军托梦告诉你的吧?” 在与对方互相缠斗的同时,纳木措依旧没忘最主要的目的,说实话,因为他话实在太多,叫九阙都有些烦了。 “这位小王子,打架就打架,你怎么这么多话?若是你试图挑唆,那就算了吧。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兴趣。倒是对你的命有兴趣,不然,你把你的脑袋给我,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事儿。” 九阙狠狠在胯下战马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她的力气何其庞大,因为这一脚,那匹即使在葫芦嘴里饱受摧残,也依旧顽强的战马,此刻痛苦的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他这么一倒,在他身上的纳木措也往地上栽去,只不过往下栽的同时,他反应迅速的一手抓住九阙的衣服,试图把对方压在身下。不过,九阙只是微微一挣扎,就打的对方招架不住。 一个天生神力的人,哪怕她不会功夫,举手投足间都有可能给对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现在九阙根本不必在乎对方会不会被打死。这挣扎之下,纳木措身上狠狠挨了好几下,先不说有没有红肿,至少纳木措觉得自己身上快要骨折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反击,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上天何其不公,为何要把这力气给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大景女人。草原上,经常有人私底下讨论他们的小王子有一条银舌头,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虽然纳木措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好的,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希望应九阙能够听自己的。可对面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浑身都是破绽,可诡异的是从头到尾她的情绪就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波动过! 这不合常理,但凡为人子女的,听到自己母亲的死因有异,怎么能不追究呢?可偏偏这个女人就能做到,真是铁石心肠! 现在还是先不说能不能打动对方,他是快被打死了。 木尔顿那个蠢货怎么还不过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死吗?明明他都已经这么拖延时间了…… 下一刻,纳木措的怒吼声猛然响起。一个高大如铁塔般的黑影冲上来,手中长刀朝着九阙砍去,原本可以用刀尖结束纳木措生命的九阙无奈,只能回身防守。 “应大人!” 王李二人紧跟在身后,脸上满是愧疚,没想到他们二人合手竟是还打不过木尔顿,草原第一猛士的称呼果然不是白来的。 当九阙与木尔顿斗在一起的时候,就明白方才那二位将军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位草原第一勇士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勇猛,实在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不过,在战场上,只凭勇武是不够的。 木尔顿的战斗经验实在太过丰富,九阙与他噼里啪啦打了三十个回合,还是凭借着一身力气才勉强维持平衡。周围将士们着急的想要上前,可问题是根本插不上手,像他们这种程度的战斗,就连王李二位将军都无法轻易插入战团。这会儿他们两个心里也在嘀咕,不是说应大人从小在京城长大吗?那地方的女子还能习武?还能练的这么厉害?之前在军营中第一次露面的时候,他们确实知道这位应大人天生神力,举世无双,但那个时候她所展现出来的武力值好像并不高,难道这世上真有天纵之才,短短几个月就能达到别人几十年的苦练效果? 纳木措狼狈的站在一边儿,身后的亲兵此刻也已经冲了过来,将他护在中间。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看着前方打成一团乱麻的两人,眼神久久停滞在木尔顿身后皮甲上的大团血迹。那是方才在葫芦嘴里被炸出来的伤。 咬了咬牙,实在不能在此地继续纠缠。纳木措直接开口命令撤退! “可是小王子……” “别废话!赶紧撤!” 多稀罕啊,小二十年了,草原士兵就从来没有大大方方的撤退过,毕竟人家多骄傲啊。尤其是骑兵,号称是平原上举世无敌。没想到都没和他们家应大人正面交锋几个回合,就准备要撤退了。 啧啧啧,这要是说出去,谁会信啊? 那些草原士兵就算心中再不忿,也只能听从小王子的命令,拼命撤退,大景士兵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退走? 双方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这种情况下,草原士兵要想安全撤退,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这时候,纳木措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与正在和九阙缠斗的木尔顿交换了个眼神。 木尔顿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但还是悄悄点了点头,然后拼着自己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的代价跳出战团。 就在这一刻,木尔顿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这声音像极了草原狼的嚎叫。 别说九阙了,就连常年在边关的王李二位将军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声音代表了什么,因为入目所及之处所有的草原士兵几乎毫不犹豫的扔掉辎重,然后跳上旁边同伴的战马,迅速朝着远方跑去,而他们遗留下来的那一半战马,在几个草原士兵的指挥下疯狂来回跑动。他们竟是抛弃视若生命的战马,跑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跑了? 这还真是稀奇。草原人,尤其是草原士兵,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战马当做生命?哪一个不是把战马看的比自己亲人还重要?不仅仅是因为草原人的战马培养的很好,还因为他们带上战场的马必定是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相当深厚的。可他们竟然在木尔顿的命令下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自己的战马…… 这种方法,不得不说虽然耗费颇多,但相当有效。 至少大景士兵不可能凭空跨过这上万匹战马前去追击。而且他们这些马从小都是精心培养的,此刻留在战场上,即便知道自己的结局,也还是十分忠心的履行主人的命令,不断给大景这边儿带来麻烦。 大景这边的将领们看着那拼命来回跑动身上伤痕累累的战马,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那些讨厌人还真舍得,还有这些战马,多好的苗子啊,竟然被扔下了,若是能把他们降服该有多好,可他们心里很清楚,草原人的战马不可能被降服,就算强行调教,也会损失大量的时间精力,甚至人手。 九阙站在自己的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疯狂逃窜的草原士兵,藏在其中的一匹马上的,赫然是大小王子兄弟两个。她眯了眯眼,从身边亲兵手中接过了那只大弓。在周围人忍不住屏气敛声之际,弯弓搭箭,瞄准那个方向松开手指。 “咻!” 这声音实在太过激烈,轻而易举的刺破空气,眨眼之间就分享那兄弟二人。木尔顿坐在后方,听到身后疾驰而来的破空声,摁着兄弟的身子往前趴伏,那支比平常的箭粗长三倍有余的箭枝毫不留情的从他们头顶飞过,狠狠扎中前方的草原骑兵。那草原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好,连同他胯下战马被一同钉在地上,紧接着就被蜂拥而过的同伴们踩踏成了肉泥。 木尔顿纳木措等等心脏砰砰直跳,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甚至第四支长剑,就这么接二连三赶到。每一支箭飞过,就有最起码三个以上的草原兵被波及。 身后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喝彩声,木尔顿和纳木措疯狂逃窜,不敢在此刻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就算那个幸运的女人天生神力,她也不能一直这么射下去,而且他们此刻越跑越远距离,越来越长,她的准头势必会不断下降。只要继续往前跑,只要继续跑下去,就能安全! 他们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然而事实却不会如他们所料。估算着自己的力气,九阙瞅准目标,射出了最后一箭。 众目睽睽之下,那箭枝划破空气,越过无数大景士兵头顶,飞过一段无人距离,追上那些狼狈逃窜的草原士兵,在他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朝着二位王子的身影狠狠射去。 “大王子,小心!” “二位王子……” 然而在这惊天动地的一箭之下,他们再多的示警都没用。那支箭在二人来不及反应的一刹那,狠狠穿过他们两个,去势不减,继续往前穿透了一匹马,才猛然刺入地面,尾端依旧在铮铮作响。 好在二人胯下这匹战马万里挑一的出众,这会儿避开那支箭,带着二人继续往前疯狂逃窜。此刻他们已经超过了箭枝可以飞到的距离,九阙只能遗憾的收回了手,只是不知那支箭究竟带走了谁的性命。这两个王子若是活着,草原日后势必还会卷土重来,对大景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若是能将他们两个都射死就好了,只是可惜,九阙没能看见那支箭究竟射在了他们什么位置…… 收回手,九阙重新坐在马背上朝着崇拜看向自己的众人挥了挥手。 “诸位,留下一半人打扫战场,尽量把这些马都收拢住,若是实在收服不住就全杀了,也能给全军加餐。千万记住不要让他们聚拢成群。其余众人,随我一起去追击残军!” 虽说大小王子两个率领的军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两万出头活着冲了出去,可九阙的目标却并不是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人。若是让这2万人与之前逃走的萨奇可汗手下剩下的6万士兵聚集在一起,依旧是股不小的力量,既然已经将对方打败,何不把他们彻底打的落花流水,无法重新聚集起力量?如此,也能免去后顾之忧了。 九阙确实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经过之前种种,如今她在这支队伍中简直是一呼百应,只是招呼一声,被选中的士兵就欢呼雀跃,被留下的虽然有些羡慕,却也知道战场之上无论哪个命令都相当重要,因此只是在原地迅速收拾战场,俘虏伤兵,聚拢战马。 反正他们此次也已经打了胜仗,论功行赏之时,必定有他们的一份。如今就希望应大人能把剩下那些草原残兵给一网打尽,自此之后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九阙率领的这支军队此刻可谓是气势如虹。他们在平原上尽情奔腾,只不过那些草原士兵简直像鬼撵似的跑了,他们的战马又比大景这边儿好上许多,因此一时之间竟然追不上。 见此场景,大景士兵有些担忧,若是让他们跑到草原上,那可真是鱼入大海。草原那么大,2万人散入其中,很快就会找不到。而他们对于草原,远远没有草原人了解。若是不能在草原上截住对方,只怕就前功尽弃了。 就在他们担忧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应大人竟然带领他们目标明确的朝着某个方向跑去,这一路上也没见到那是草原人留下的痕迹,大家心中满是担忧。他们不会迷失方向了吧?而且他们在返回的途中也没瞧见北疆关。 在草原上迷路,那是每个中原人都会经历的黑暗时刻。君不见前朝李将军不正是因为总是迷路,找不到攻击的方向,每每战败吗? 王李二位将军其实有心问上一问,但是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实在不佳。而且应大人的种种安排布置,虽然当时看着不显,可事后再看总有其道理,或许人家胸有成竹?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追赶大部队 不管九阙到底是不是胸有成竹,他们这群人都迅速朝着某个既定目标前进。在这过程中他们并没有见到溃败的草原兵,虽然大伙儿心中都有疑虑,但出于对九阙的信任,谁都没吭声。 众人一路疾驰,来到了草原上。说实话,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分不清前后左右了,天苍苍,野茫茫,此刻天地之间似乎都没了那条明显的界限。就在王李二位将军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九阙缓缓勒停马匹,然后让大伙儿就地休息。 这是一个缓坡,有些弧度。大伙儿藏在那缓坡之下,倒是可以勉强遮挡住身形,可在这样广阔的草原之上,就算能遮挡住身形又有什么用呢?但凡对方转过这个缓坡,一眼就能发现他们。 面对众人的疑问,九阙并没有直接出言制止,而是笑盈盈的表示。 “咱们追赶了这么半天,大伙儿估计都累了,先在此处休息片刻,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 听到应大人这么说,虽然大伙儿心里还是没底儿,但也都听了,毕竟应大人才带着他们赢了好大一场。 就在他们原地驻扎休息的时候,那边仓皇逃窜的木尔顿纳木措在周围亲兵的拥簇下迅速奔逃出去,他们胯下的战马相当出众,哪怕此刻载着两个人,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也已经迅速跑到了草原上。 木尔顿狠狠摁住自己左胸上的伤口,方才那支箭实在太过迅速,他躲闪不及,自后背至前胸被射穿一个透明窟窿。就算他平日里身子再怎么健康,也经不住这么几番折腾。今天一天流的血比过去20多年流的都多。 这会儿大家又累又饿又渴,在发现后面的追兵已经被甩掉之际,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让已经跑的嘴角直冒白沫的马匹暂时缓步向前。 “娘的!那个女人哪儿来这么大力气,那么大的弓,三根手指就拉开了。那还是人吗?当初的应将军也没这么大力气吧。看来咱们以后有对手了。还以为北疆军里那几个老家伙死了之后就没人再是我们的对手,看来还是人外有人啊。不过你说,刚才那些跟炸雷一样的东西是不是那个姓应的带来的?如果真是的话,那可太厉害了。咱们草原要是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还怕攻不下北疆关吗?” 木尔顿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奈何坐在前面儿的纳木措根本不搭腔,气的他狠狠推了一把。 “你怎么不吭声?难道是被吓……” 木尔顿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前面的纳木措竟然顺着他的力道往前狠狠一栽。 有那么一瞬间,木尔顿的心跳都停止了。 “喂!” 他一把抓住纳木措的脖梗,脑袋伸过去,看到了对方惨白如雪的脸。木尔顿这下是真慌了神。 “纳木措!你别装死,我还没跟你决一胜负呢!你这么狡猾,跟个狐狸一样,怎么可能死的这么悄无声息?快点儿睁开眼!我们已经离开了,现在就回去找父汗,咱们重整旗鼓,总有一天能卷土重来!” “纳木措?纳木措!” “……吵死了……” 就在木尔顿陷入绝望的时候,纳木措竟然缓缓睁开了眼,只是他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不过也正是这微不可闻的声音叫莫尔顿猛然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勃然大怒,既然这家伙还活着,方才为什么不出声?简直要把他气死了。 等等,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装死,就为了吓他一跳? 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不可能,可要是放在纳木措身上,有九成九都是真的。 要不是看对方面白如纸身上血淋淋的凄惨模样,木尔顿真想狠狠给他一拳头。 “没死就成,咱们赶紧赶路,追上父汗,把队伍聚拢在一块儿,早晚能杀回来!” “嗯……” 纳木措的声音很低。沉浸在失而复得中的木尔顿并没有注意这一点,他的眼睛盯着前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远方等待着与自己会合的父汗。 虽然输给一个女人,还是个中原女人,很丢脸,可木尔顿从小到大也不是一直都能赢的,有哪个草原勇士敢承认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失败过一次?只有经历过重重失败,才能积累起足够的经验,最终转败为胜。 “话说你知道父汗他们现在在哪儿吗?那些猎鹰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再等等吧,它们总会回来的。” 毕竟它们是属于草原的生物。 众人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片刻之后,圈养的鹰奴终于看到了猎鹰的痕迹,满是欣喜的给大家指路。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大伙儿也顾不上许多,简直是拼了小命的往前跑。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发现了大军经过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被留下的伤残士兵。 那些都是草原士兵。 木尔顿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他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向以勇武闻名的草原军溃败成这个样子,难道还和那个透着一股古怪的应家女人有关吗? 逮住其中一个大声询问。那士兵似乎被这场战争吓破了胆子,哆里哆嗦的表示,那场他们原以为会不费吹灰之力赢得的战争竟然在途中发生了巨变。萨奇可汗那么英明勇武的人,竟然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子似的,直接被砍掉一条胳膊,肚子上还开了好大一道豁口,如今是不是活着还未可知。这样的情形实在太过可怕,叫许多士兵茫茫然不知方向。再加上他们因为行动不便等种种原因被大军抛弃,此刻更是内心惴惴不安。 看到大小王子,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紧追着不放,木尔顿当然不会让他们滚开,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没想到不仅自己和纳木措经历了一场失败,父汗也被人打成那个样子。 可是在出发之前他们明明再三推演过。虽然在天花满地乱传的情况下,攻打中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可也不会溃败的如此迅速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变数…… 第三百三十四章 汇合 啊! 要说这其中最大的变数,难道不是之前那个显示一箭射杀草原大小王子的应九阙吗? “那个女人实在太过古怪,自从她来了之后,北疆军简直如有神助。按照父汗之前的计划,整个北疆军上下此刻都应感染天花才是。可他们现在不仅健健康康的,而且吃饱喝足,精神充沛,哪里像是饱受打击的模样?还有那些稀奇古怪却威力强大的武器,咱们得把这些情况都告诉父汗,不能就这么任由中原人崛起,如果他们强大起来,咱们岂不是要被踩在脚下?” “你平时不是最聪明嘛?你那条舌头最能搬弄是非,现在怎么不说话了?赶紧给我想个法子。” “……着什么急,一切等见到父汗再说。” “……你说,父汗现在心里是不是很难受啊?” “你现在要想的不是他难不难受,而是他是否还活着。以刚才那些溃兵们的描述,他身受重伤,离死不远,就算还活着,在逃亡过程中能受到多好的治疗?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父汗身边那些大巫的本事,他们除了会弄黑漆漆臭烘烘的神药叫人喝下去,还能有什么本事?中原人一定已经找到了解决天花的方法,而我们还在跳大神呢!” “呃,你这么说要是让父汗听到可不太好,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等见了父汗,少说这种丧气的话。行了,你身子不好又受了伤,别多说话,养精蓄锐。等好了说什么不成?” “……” 这个混账,方才难道不是他引着自己说话的?如今倒要怪起他来了。 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或许是因为之前流血太多,现在他的伤口已经泛白,流不出更多的血液。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因为它只能代表纳木措体内的鲜血快要流干了。那支箭的速度实在太快,在他们兄弟两个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将他们穿成了葫芦。身后这个人,打小就身体结实。从小到大,他就没少听到有人称赞木尔顿是个天生的巴图鲁。虽然纳木措总是明里暗里贬低对方是个只有一身的疙瘩肌肉没有脑子的蠢货,但其实心里也未尝没有羡慕过,就比如此刻。 身体强壮的人,果然就算受同样的伤,也会比他强健。 眼前一片花白,纳木措几乎以为自己眼睛瞎了。但他拼命抑制住不断涌出的惊恐,不断在脑海中推演接下来的路。若是不能找到父汗,他们就得迅速朝草原深处撤退。若是能成功找到,父汗如今的状况不妙,更是得小心翼翼。更坏一点,若是找到的时候父汗已经去世,整个草原势必分崩离析。可若是那些跟在父汗身边的兄弟借机夺权,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听到身后时不时传来的抱怨,以及中气十足的声音。纳木措当真哀怨极了。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那熊一样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路上遇见的残兵败将越来越多。二人已经明白,自己即将追上父汗了。 就是,在追上大部队的一刹那,二人敏锐察觉,事情不太对劲儿。原本同属于草原的军队竟然对他们露出了警惕的表情。这……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平日里与他们不对付的兄弟从人群中走出,带着一种既警惕又嘲笑的眼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将他们这群人打量了好几遍,然后发出一声嗤笑。 “我说大哥小弟。你们不是威风凛凛的去偷袭北疆关了吗?怎么现在如此狼狈?可别告诉我,连这么个小任务你们都完不成。哎呦,说起来父汗平日里对你们两个赞赏有加。连这点儿任务都失败,你们以后该怎么面对父汗?” 说实话,听到这句话之后,纳木措心里反而稍稍放松了些许。至少对方这么说,就代表父汗此刻还活着。只要父汗还活着,草原就不会散。老狼王这么多年的名声,本身就是一块活字招牌。 在接二连三遭遇失败的时候,他们实在是经不起统治者去世带来的震撼与危害。 这时候木尔顿十分生气。 “你说这么多屁话干嘛?赶紧让开,我要见父汗一面。再说了,”木尔顿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用一种叫人十分讨厌的语气高傲的表示,“就算我们失败了,至少我们奋起斗争过。你呢?我怎么瞧着你身上这么干净?连滴血都没有?之前父汗发起进攻的时候,你不会躲在你阿妈身后哭鼻子吧?” 周围有隐隐的嘲笑声传来,这位四王子的表现,大伙儿之前有目共睹。虽说因为对方的身份大伙儿不敢明目张胆的嘲笑,可此刻有了大王子冲锋在前,大伙儿总能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了。凭什么所有人都在拼命抗争拼命努力,你却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 草原上向来实力为上,大小王子有如今的地位都是靠自己拼搏而来的。虽说一看就知道他们也遭遇了重大的失败,可这位四王子也没资格说他们吧? “你?!” 四王子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知道自己说不过,一手指向前方。 “父汗就在那里,他刚才醒了,说要见你们。赶紧去吧,离不开阿爸的小崽子们。”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比你大,我是小崽子,那你是谁?小崽子不成器的兄弟?” “这时候牙尖嘴利有什么用?我们败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惨败,回去之后我们该如何向大家交代?” 木尔顿听到这话也不禁有些沉默,随即驱动胯下战马带着身受重伤的纳木措朝着人群中心走去,身后是寸步不离的亲兵。 此刻,他们虽然已经跟自家军队汇合,但该有的警觉必须一样不少,谁知道老四是不是在假传命令? 不过片刻之后当真见到奄奄一息的萨奇可汗,不管是依旧生龙活虎的木尔顿还是虚弱不堪的那么错,都忍不住惊惶。 父汗,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浑身上下满是脏污血渍,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人,真的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草原狼王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微妙的局势 此刻兄弟二人看着浑身血迹,狼狈不堪的父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就算他们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情就这么出乎意料的发生了。 这事儿说起来当真古怪的很,他们的父汗带兵打仗这么多年,战斗经验比他们还要丰富。况且在战场之上又做了多重伪装,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打败,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父汗,您……” 木尔顿一把扑过去,小心翼翼的上下查看萨奇的伤口。当伸出手去却只摸到了半截儿空荡荡的袖口,木尔顿心里一酸。他的父汗以前可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然会被砍断胳膊,还有,这肚子上怎么这么大一个伤口?用来裹伤口的布都被鲜血浸湿了。 四王子其实也十分伤怀,虽然父亲是个偏心眼儿,总偏心老大和老小,可这也是父亲啊。他声音低沉的解释父亲受伤的过程。当听到父亲是被一个古怪的武器击中腹部,丧失反抗能力才会受这么大的伤势,木尔顿与纳木措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这时候四王子也反应过来,怪异的看了一眼两个兄弟。 “你们两个不是奉父亲之命去围剿北疆关吗?带去的那六万精兵怎么就回来了这么点儿人?还有你们这伤……那个尉迟不是得了天花,根本上不了战场?那林重山也受了重伤,她中的毒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解决。除了他们北疆军中还有谁能同时伤到你们两个?” 萨奇此刻没力气说话,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两个最出众的儿子。 木尔顿僵硬了一下,还是不情不愿的提起那个把他们追的狼狈逃窜的女人。 “应重鸣将军的女儿,那个叫应九阙的,不知何时竟来了北疆,而且还带来了很古怪的武器,像炸雷一样响,威力巨大,里面掺杂着的铁片钉子射出来,比匕首的杀伤力还大。我们的战马很多都受了惊吓,跑丢了不少。还有那个应九阙,她继承了应将军的天生神力,而且也不像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 “所以你们被一个女人追成这狼狈模样?” 四王子听到这里就不想往下听了,忍不住嘲笑二人。 “你们平日里威武不凡,声名响彻草原的,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模样。现在还在这儿找借口,不行就是不行,哪儿那么多托词。” “未曾亲身经历过的,没资格说别人。” 纳木措虽然虚弱至极,但关键时刻,他的一句话可比木尔顿说一百句杀伤力还要大。 看看四王子张口结舌,想痛骂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就能看出来了。 这时候的萨奇轻咳一声,虚弱的开口。 “你们两个没事就好。看来情报有误,北疆军上下竟然都不怯天花,各个身体强壮。反倒是咱们的士兵,基本都是强撑着。大巫,你再去配些药水,士兵们受了惊吓,还有些身体本来就不强壮的,若是不管,恐怕撑不下去。” “遵命。” 木尔顿与纳木措皱了皱眉,看向角落里。他们进来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注意到角落里竟然还有个人,当然,大巫的行踪成迷,再加上只听从父汗的命令,也很少有人认真端详这位大巫。 不过这会儿仔细看看,这大巫浑身上下涂满了古怪的纹样。大概是用草汁调配出来的,颜色发黑暗沉。那一根一根的纹路实在太多,让人根本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这会儿发出的声音也嘶哑低沉。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兄弟两个之前竟没听说过什么药。 “父汗,什么药?” 萨奇疲惫的闭上眼睛,不想说话,倒是旁边的四王子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在二人面前炫耀,不由得意洋洋的开口。 “这可是大巫耗费精力调配出来的神药。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士兵怎么都能扛住天花?这神药吃下去不仅可以挡住天花的威力,而且还能激发潜力,让大家变得力大无穷。唯一的缺点就是持续时间不长。可惜了,因为材料紧缺,之前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没能喝到这神药,在战场上才会死伤那么多。不过现在,剩下的药材刚好够。等父汗休养好身体,我们就能重新杀回去。什么北疆军什么应九阙,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看着得意洋洋的四王子,木尔顿和纳木措心中并没有感到惊喜,反而有些忧心忡忡,这什么神药他们以前从未听过,当真会有所说的效果吗?如果这神药有效果,为何之前草原上那么多人死于天花的时候没用,现在反倒出现了? 似乎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萨奇疲惫的解释。 “那时候天花来势汹汹,就算是大巫,也不可能几天之内就配出解药。行了,我头疼的很,你们先下去休养吧,再过半个时辰拔营,等那些落在后面的士兵跟上,我们得继续往回赶。” 萨奇实在伤的不轻,如今还能说几句话已经是老天庇佑,只是他的伤口依旧在持续恶化,在这样的颠簸中,伤口根本不可能愈合。因此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很,也就比死人略多口气。 就算再想知道真相,看到这样的父亲,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行礼过后离开营帐。 只是出来之后的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他们此番险死还生,父汗竟然也没关心一句。当然,父汗自己也受了重伤,可是流露出的态度却得让人心寒。 还有那个老四,神气什么?看见他们两个出来竟然还敢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真是个蠢货,以为现在这个时候待在父汗身边是什么好事儿不成?但凡父汗出点什么差错都得算到老四头上,要不然现在其他几个兄弟为什么不在?偏偏老四这个蠢东西,这会儿还在当孝子贤孙呢! 不过,他们此番接连遭受挫折,反倒是老四和那几个没能亲自出征的兄弟得以保存己身,就连手下的士兵也几乎完好无损。虽说他们手底下的人并不算多,可在这个时候,却敏感的很啊。 第三百三十六章 精神不错 “那个蠢货!” 憋了一会儿的木尔顿最终还是没憋住,狠狠骂了一句。不过纳木措这会儿倒也没心思纠正他。 “我知道他是个蠢货,但就是这个蠢货,手底下现在还有整整一万完整无损的兵。没看出来就连父汗都捧着他吗?” “……父汗也是,那个什么大巫什么神药,我之前根本没听过。不会被骗了吧?” “那个大巫跟随父汗都十几年了。如果有问题,早就被揪出来,还能等到现在?” “那也不一定啊,不是都说这人真面不知心?这中原人虽然文弱的很,可说出口的话一套一套的。” 说到这儿木尔顿又想起了那把自己快打死的女人,咬牙切齿的挥舞拳头。 “那个应九阙,之前从未听过,竟然能这么厉害,难道她是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非等到这个时候才表露?”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闲?” 纳木措艰难走动,随行亲兵已经去找军中巫医了。他们的动作很快,一个把自己捯饬的脏兮兮的中年巫医提着一个破布包走了过来。看到两位王子伤成这样,他似乎也吓了一跳,随即连忙从布袋子里掏出来一把草药,塞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就准备这么敷到两人的伤口上。 嘶—— 那草药上面还有泥土呢,怎么这么不讲究?以前也没觉得巫医的治疗方法有什么毛病,可现在越看越觉得忍受不了。 尤其是纳木措,他生性爱洁,原本身边养的有医者,可惜在这次围剿过程中失散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如今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任凭巫医给他处理,只不过就那用嘴嚼过的药草,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最后也只能让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砸碎了敷在伤口上。 只不过那巫医看着他胸口的伤,神情严肃的很,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同是草原人,他竟然都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木尔顿本来正呲牙咧嘴的任凭巫医给他上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还有些惊讶。 “怎么啦?你伤的厉害?” “没有,小伤而已。我之前还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纳木措扯了扯衣服,盖住那淋漓的伤口,转移话题。 “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让底下的兄弟们治理伤口。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有我们剩下的那些马,让他们多休息会儿,毕竟接下来他们要负重两个人。对了,待会儿等老四出来问他借些马,你可别摆出这个态度,如今咱们落了难,还摆出那副高傲的态度给谁看?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呃,这个……” 木尔顿连忙把不小心露出来的表情收回去,只是依旧抑制不住的愤怒。想他木尔顿纵横草原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向谁低过头,如今却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给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老四低头。这可真是让他胸中一口恶气怎么都咽不下。 看着北疆关的方向,下来那个女人现在已经领着军队回去了,等着吧,最多不超过一年,咱们就能重来!到时候…… 木尔顿突然想起了个好点子,用胳膊肘戳了戳纳木措。 “你说应重鸣将军的天生神力是不是都会遗传给子孙后代?” “你想干什么?” 纳木措警觉的看向木尔顿,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对方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语气,绝对是又想做蠢事儿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我不是想着既然应重鸣将军那一脉都有天生神力,我可以把那个应九阙抢回来,让她给我生一串儿子。虽然我没有天生神力,可以后我的儿子们都有这么大力气,他们一定能成为草原上最勇武的勇士。到那时候,区区一个北疆关岂能拦得住我们?” “……我要去休息了。” 这种蠢话也能说的出来。别说那个应九阙此刻身边有几十万北疆军护着,以他们现在这种残兵败将的状态怎么可能将对方抓过来,就说那女人自己,真以为她是普通女人,那是你想抓就能抓的过来的吗?不一锤锤死你,都算你命大! 有这个时间想这些,还不如回去休息会儿,养精蓄锐。毕竟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赶多长时间的路。至于北疆军会不会追上来?别搞笑了,就算他们真有这个意思,也根本找不准方向。在草原上,就算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有时候也会迷失方向。那些中原人虽然在北疆生活了这么些年,可他们从来没来过真正的草原,又怎么知道草原的辽阔与平静之下隐藏着的凛凛杀机呢? 半个时辰过后,众人已经整修完毕。木尔顿瞅准时机睡了会儿,虽说不能完全缓解疲劳,但总算没那么精疲力尽了。就是这伤口依旧疼的厉害。 这会儿他正和纳木措一起看着那散发着阵阵苦味的药汤皱眉呢。 “这什么鬼东西?闻起来这么臭,能喝吗?会不会喝死人啊?” 木尔顿向来口无遮拦,纳木措已经放弃叫他注意言行了。他这会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锅锅的药汤和汤锅附近站着的巫医们,以及一窝蜂冲上来领神药的士兵,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些违和。 看看旁边呲牙咧嘴,就是不想把那碗黑乎乎的神药喝下去的木尔顿,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才算正常。但是,依父皇所言,大伙儿已经喝了大半个月的神药,也没出现什么异常,应该是没事儿。 “这东西当真能防治天花?” 一旁的小兵以往哪有机会和小王子这样身份的人说话?这会儿激动的不成,脸上泛起一阵阵红晕。 “是真的!小王子,巫医们可厉害了,出征之前我也担心会染上天花,我有好多兄弟都死在天花上,不过自从巫医们制作出这样的神药,虽然刚开始轮不到我喝,但是我都听大伙儿说了。他们喝了之后感觉自己充满了力气,身体也更结实,好多人如果不是喝了这神药,这次估计都回不来。” 这小兵看上去瘦瘦小小,完全不像个能在战场上冲杀的士兵,不过声音倒是洪亮的很,精神头当真不错。 第三百三十七章 飞鸟 这小兵说的情真意切,木尔顿和纳木措倒是也没对此说什么。只是依旧会觉得有些可疑罢了。 木尔顿盯着面前这碗黑乎乎的汤药,简直像看自己的生死仇人。 “不喝行不行?” “你若是觉得自己不会得天花,倒是可以不喝,反正你身子壮的像头牛,谁死你都不会死。” 纳木措给了他一个白眼,自己端起碗来喝了半碗,他其实也并不想喝这来历不明的汤药,只是他如今的伤势太过严重。纳木措懂一点儿浅显的医理,这会儿闻着这碗汤药里有消炎去肿的药材,刚好适合现在的他,至于其他的,一时间也闻不出来,反正只有半碗药,就算有问题喝了也不会死,但是不喝他估计真撑不下去了。 他们此行是为了打胜仗,谁知道会遇到这样的挫折?因此军中的药材当真不多。木尔顿很是憋气,但最后还是喝了。毕竟他也很怕天花。就是,该怎么说呢?这东西不仅看起来难以下咽,喝起来更是苦不堪言。勉强将那一碗神药喝下肚,出发的号角声已经响起,二人带着自己残存的兵马跟在萨奇可汗的队伍中。虽说时不时要受到那些兄弟们的挤兑,但好在大伙儿一块儿出来的,能一块儿回去已然是天大的幸运。 其实这时候并不适合赶路,因为天色渐渐昏暗,只是大伙现在都不敢赌那些大景士兵会不会追上来,因此就算疲惫的人仰马翻,众人也还是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 木尔顿和纳木措两个以往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大伙儿也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如今吃了败仗回来没多少人关,祝他们他们两个倒也不必像往常那样遮遮掩掩。尤其是这会儿,木尔顿就骑马走在纳木措旁边,一边朝四周打量,一边密切观察纳木措的情况。 他这倒也不是无中生有,实在是纳木措的脸色不太好看。 “咱们还得走两天才能到地方,你不会中途倒下吧?” “……你少说几句话我就能多休息会儿。注意着点儿周围的情况,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就是想太多了。行吧行吧,我注意着点儿周围。你要不要跟我骑同一匹马?刚好还能靠着我睡一会儿。” 纳木措狠狠打了个哆嗦。之前那是情况所迫也就算了,如今周围又没危险,让他还跟这个大个子乘同一匹马,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个什么画面。而且,他们的战马也够劳累的,叫它们歇歇吧。 众人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才停下来。坐在篝火旁吃东西的时候,木尔顿抬眼看了看远方。周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他们点燃的这些篝火,简直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其实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他们对眼前这一幕并不陌生,可或许是吃了败仗,又或许在他们并不熟悉的地方,众人心中竟油然生出一种乡愁。 他们这些在外面打仗的勉强还能吃饱,留在家中的家人们如今是否能填饱肚子?走的时候死了那么多牛羊,如今情况是不是好转,那些神药既然他们吃了没事儿,还可以抵抗天花,家里人是否也能吃到?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好似一个个沙袋堆在心头,叫他们郁闷难言。 纳木措被这种低沉的气氛影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跳跃的火光似乎有某种魔力,叫他的脑袋越来越空白,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串儿烤的半生不熟的马肉。 “想什么呢?赶紧先填饱肚子。不吃饱,伤口怎么长好?” “你能烤熟吗?” “都这时候了你还嫌弃我的手艺?给你一巴掌就老实了。” “算了,给我吧。” 纳木措就没指望过这个废物大哥做饭的手艺,还不如让他自己来。总算囫囵填饱了肚子,纳木措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空,心情并不好。方才大家停下整顿的时候,他想去看望父汗,结果被老四身边的人给拦住了。也不知道现在父汗到底怎么样,那个老四真是一朝得志,小人上天。做的这么明显,也不怕别的兄弟群起而攻之。 还有父汗,一般情况下,大家安营扎寨的时候父汗都会出来鼓舞士气,可今天晚上,父汗一次都没出来,也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有别的原因。 还有北疆军,纳木措赶路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这场匪夷所思的战局,一边倒的战况他们此前从未遇见过,就好像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地里悄悄拨弄,让原本北疆和草原之间那根维持着岌岌可危平衡的绳子猛然绷紧,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大伙儿一个措手不及。那些突然出现,杀伤力极大的古怪武器;明明天花纵横可却悍不畏死的气势;就连以往并不充沛的物资如今都丰盈了。这一切总得有个原因吧,就算那龙椅上坐着的景泰帝突然对北疆军生出了信任,这其间总得有个契机…… 没想一会儿他的脑袋又开始剧烈的疼痛,白天受的伤并没有因为他敷的那些草药和神药有所好转,反而让他整个人在持续低烧。这接连不断的热潮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不过在外人看来,小王子也只是脸色难看了些,或许是因为这次吃了败仗,心里难过吧。 这个时候也只有一人能看出他心中的不甘。 脑后突然拍来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后脑勺揉了揉。 “行了,别想那么多,想的太多容易变老。而且,咱们都已经输了,还想那么多干啥?以后想法子赢过来不就成了。再想下去,我怕你被自己烧死。” “……先顾好你自己吧。” 纳木措嘴上丝毫不饶人,不过精神上却当真轻松了点儿,或许是因为有人在自己身后站着吧。 只是,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没人发现有一些完美隐藏在夜幕之下的飞鸟悄悄飞了出去。 这一夜,在胆战心惊中,草原军好歹算是休息了,第二天一早,众人总算恢复精气神,重整旗鼓过后,在经验丰富的鹰奴向导带领下,朝着草原深处走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突袭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境况有多么危险,因此就算接连赶路也没人对此说一句不行。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只是接连赶了半天的路,等到中午的时候众人实在是又累又渴,这时候前方探路的人面露惊喜的赶回。原来是他们在前方发现了一条较为隐蔽的河流。说是河流,其实只是一道半人宽的小溪。不过里面的水倒是清澈见底,据那些前去查探的士兵说,那些水是可以喝的。 听到这些,大家都惊喜的不得了。在得到可汗的允许后众人朝着前方赶去,大家伙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在第一批人去饮水之时,有三分之一的人马在周围警戒。 木尔顿已经率先冲过去喝了个水饱,顺便还带回来一水囊的水扔给纳木措,见对方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实在是理解不了。 “咱们都赶到这里了,你还想啥!难道那些大景军队会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那些中原人别说赶这么远,他就是在草原上走半个时辰就会迷失方向。他们哪有咱们经验丰富,而且还有探路的鹰奴?” 纳木措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水囊里的水,表情不太好看。 “你来过这里吗?你觉得这里眼熟吗?” 木尔顿愣了一下。 “我没来过啊,草原这么大,怎么可能每个角落我都来过?但这里不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或许咱们是绕了点儿,但大致方向是没错。要不然那些猎鹰早就闹翻天了。” 纳木措并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回过身来询问身边的亲兵,在得到同样否定的答案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时候第一批喝水的士兵已经心满意足的走回来,懒洋洋招呼那些四周警戒的兄弟们,让他们往前边儿喝水。这是块平原,天高地广,入目所及之处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大家伙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尤其是见到同伴们已经喝饱了水,自己更是喉咙干渴难耐,急匆匆的跟兄弟们交接后,就往那条小溪走去。 众人一片懈怠,有的甚至已经席地而坐,捶打自己酸痛的腰背,纳木措皱了皱眉,觉得他们实在太过懒散。正想起身说些什么,突然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大声怒吼。 “有埋伏!快起身迎敌!” 大家伙正休息着呢,突然听到小王子这声怒吼。有些人顺从的起身,但还有一部分实在起不来了。正想不耐烦的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周身的土地一片轻微的震动,这是大批人马奔过来时才会有的动静! 这下不用纳木措交代催促,所有人直接从地上蹦起来,腿脚那叫一个利索。其中一个士兵抬头看见朝自己涌过来的黑色人流时,震惊的张大了嘴。 这是,这是什么情况?那些黑压压一大片的人群,是大景士兵吗?他们不是在北疆关驻守?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 只是这个时候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在旁边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众人连忙去拿自己的武器寻找战马,只是他们方才太过懈怠,这会儿怎么可能找到马匹?在敌人还未赶到之时,他们已经是一片人仰马翻。 木尔顿二话没说,直接扯着纳木措的衣领就将人扔到最近的一匹马上,自己随即跳上旁边的一匹,扯着纳木措的缰绳就往后跑。 他虽然向来有勇武之名,可又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那群大景士兵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这样的距离之下,根本来不及拉开冲锋的距离,只能先走为上! “这群狗崽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方才我明明看过,四周一片开阔,没能藏人的地方!” “看他们身上的灰土草屑,他们之前藏在地底下!” “他们哪儿来的时间挖地洞?况且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经过这里?” “我怎么知道?!赶紧跑啊蠢货!” “我可是你大哥,你就这么跟我说话?!赶紧把嘴闭上,待会儿喝一肚子风。” “……先顾着你自己吧。” 纳木措眼前一阵一阵的冒金星,他的伤口现在已经不是疼了,而是一阵麻木。鲜血从半个时辰前已经不再流淌,倒不是伤口愈合,而是感觉体内的血已经快流干了。 这样的情况下,在马背上急速奔逃对他是个巨大的身体负担,然而,纳木措没有办法,要想活命只能拼命的逃! “冲啊!杀——” 反倒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大景士兵,一个比一个激动,这会儿脸色发红,他们以逸待劳,这会儿正是精神焕发的时候,再加上能伏击草原军,而且能把他们追的跟兔子似的四处窜逃,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针兴奋剂,让他们的动作愈发流畅。 他们以前就没打过这么叫人激动的仗! 这群草原军无论怎么逃窜,竟是只能停留在应大人指定的位置!他们昨天晚上就到了这里,马不停蹄的挖了战壕,小半个时辰之前突然得到上头的命令,让他们每个人都在马嘴上勒好布条,自己嘴里也含块石头,保持绝对安静。 众人虽然不知道应大人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他们早就已经体会到应大人的用兵如神,因此一声不吭完全照做,直到他们发现前方有大批人马路过的声音以及喧闹的说话声,这才激动难耐的发现那些溃逃的草原军竟是汇聚到了一处,想要往草原深处奔逃。若是让他们真跑出去了,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尤其是萨奇可汗和他的儿子们不死,总有一天会带上人马冲回来。杀人杀死,除恶务尽! 等他们终于听到命令冲出去追杀敌人的时候,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呼喊声,这群一直骚扰大景边境的兔崽子们,还有被他们追着到处逃窜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应大人已经给了他们如此好的战局,若是这都不能赢,他们干脆把脑袋砍下来,提手里边儿算了! 还有,既然这群人都汇聚到一起,岂不是说明萨奇可汗,大小王子们和各大部落首领们全都在一处?但凡抓住其中一个就是莫大的功劳,封侯拜将就在今天了! 想到这里,每个大景士兵的眼睛都红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冲冲冲 “冲啊——” 在震天响的冲锋声中,木尔顿正在做着自己以往最不屑一顾的事情——逃命。 这个时候木尔顿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受,他反而有点儿想笑,是的,他有点儿想笑。想他也是草原上响当当的人物,竟然也会有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满草原乱窜的时候。 只是当他发现追在身后的那批人正是一天之前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的应九阙带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让小孩子做噩梦。 那个应九阙分明在他们后面,之前连追都追不上,为何此刻竟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一行人的路线的? 这看起来相当不对劲。难道,他们草原军中竟然出了叛徒? 纳木措呼吸急促,他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从始至终他们都在人家的瓮中。虽然不知道应九阙是怎么提前到这里,以他们马匹的脚力应该来不了这么快,只是有一件事毋庸置疑,那就是草原军中当真出现了叛徒。 “别说这么多,赶紧走!” 只是说的容易,他们走的了吗?身后那群大景士兵明显把他们当成了亮闪闪的军功,之前已经让他们走脱了一次,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九阙身先士卒,手持一把长枪冲在最前面,她胯下的战马是景泰帝所赐,是一匹难得的汗血宝马。若是放在平常看见敌方大将冲的这么靠前,那些草原军怎么着也得给她来个围攻,可在见识了这个女人有多邪门儿之后,草原军竟没一个敢围攻她的,一个个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拼命逃窜。 其实杀人这件事儿在九阙来到战场上之后就知道不可避免。此刻挥舞手中长枪,每一次挥动都会有一个甚至多个草原军被扫落马下,紧接着被踩踏致死。可九阙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波动,因为她看到这些草原军就想到饱受他们侵略骚扰的边疆百姓。 百姓多么可爱呀,他们只想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能生活在太平年间,吃饱穿暖饿不死就够了,这么简朴的愿望都有人让他们实现不了。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天底下只有百姓是最淳朴可爱的,你为他们做一点很小的事,他们就会牢记心中。 应将军说的对呀,天下百姓的眼睛雪亮着呢。 “萨奇!你的万世基业在身后,怎能径直朝前不回头?听说你是草原狼王,整个草原没有一个部落不臣服在你的威严之下,可或许是我年少无知,怎么来到边疆之后看到的尽是你逃跑的背影?难道十几年过去,草原狼王也老了?不敢直面你的对手,又或者看不起我这个女人?可十几年前应将军在时,你为了对付他也没少出手啊。” 应九阙的爽朗声音伴随着阵阵大笑欢呼响起,很诡异的,身处逃跑阵营前方的萨奇可汗竟听清楚了她说的每个字。本来就身受重伤的可汗更是面色阴沉,忍不住吐出口鲜血。 这个中原女人竟敢如此侮辱他!还敢提起应重鸣!当初那个女人横空出世,不知破坏了他多少计划,若不是他和那些中原臣子联合起来,应重鸣还不知道要在边疆驰骋多久!一个女人,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不就行了,非得站在男人的权力场上争权夺利,真是不安分的很。是的,虽然萨奇可汗是个草原人,但他骨子里却散发着浓重的腐朽味道,即使十几年过去想起那个女人,他依旧觉得难堪的很。 当然了,这倒不是说应重鸣没用,在那么多中原人面对当时的局势都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女人能做到那个份儿上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她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前进的道路,就是不行!她必须得死!她当初也是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应重鸣铲除,只是还没等挥军南下,紧接着景泰帝就登基了。 陆陆续续的,这十几年间,他竟然也没能实现踏平中原的计划。如今他就要死了,在临死之前耗费多年精力筹谋,最后竟然摆在应重鸣的女儿手下!如今萨奇算是全想明白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带来的大批物资,如果她没来,北疆军面对天花应该是束手无策,可自从这个女人秘密前来之后,天花在北疆军中竟然销声匿迹了! 多年之前他与中原人勾结,害死应重鸣,多年之后,应重鸣的女儿突然出现,粉碎了他多年的夙愿。 这难道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他绝不信命! 眼见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以他们目前的脚程速度,是躲不开了。萨奇可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强撑着坐直身体令部队停下。 “父汗,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咱们现在若是停下,势必要与身后那群大景士兵面对面冲突,而且此刻骤然回头,恐怕大伙儿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难以获胜啊。不如咱们继续赶路?等回到草原深处休养生息,不出一年咱们就能再次前来,此刻与他们拼命,实在是不划算。” 四王子此刻冷汗淋漓,小声劝谏自己越发古怪的父汗,只不过萨奇却并不打算听他的。 身后那群人明摆着想把他们全部留下,他们若是继续前行,在人马都精力不足的情况下,只能被对方杀个干净。此刻回头,尚有一息生机。 而且就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活不下来,也得把生力军保留。若是他们这群人在此刻被追杀,只怕接下来等着草原部落的就是亡国灭种。他们与中原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几十年。彼此之间的仇恨之火生生不息,难道他们在打赢了中原之后会善待他们的百姓吗? 不可能的! “别废话!我们可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士兵,难道要被追的抱头鼠窜?等回去之后我们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人?难道要告诉他们,哦,我们是被那群软弱如羔羊的大景人追的丢兵卸甲?我丢不起这人,整个草原都丢不起这个人!你若不听就把我放下来,就算死在战场上,我也不允许自己死在逃跑的路上!” 第三百四十章 她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 “父汗,我只是提个建议,并没有要违逆你的意思,你现在受了重伤还未好转,不要动气了。” 四王子也是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是真不想和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大景士兵交战,另一方面身为草原人的骄傲也在积极可危的撑着。在此之前他们可是占据绝对优势的,难道今日过后要像以往的中原人那样苟延残喘吗? 思虑再三之后,四王子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听从父汗的吩咐,主要是,如果他不听从,身边还有那么多兄弟虎视眈眈呢,这段时间他也是拼着不要脸在父皇身边出了头,若是他不听话,有数不清的兄弟想接任他的位置。 毕竟身为草原之主,萨奇可汗的孩子简直遍布草原。 木尔顿正在全力奔逃,突然发现前面好像出现了堵塞,不,不是出现了堵塞,而是自前方有人正在往回冲!他还没说话呢,纳木措的脸色就大变。 “他们是疯了不成,如今这个时候还讲什么草原人的骄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赶紧跑,留在这儿等着没命吗?!” 然而前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草原士兵停下逃窜的脚步,转身朝着身后的敌人冲来,被这么多人挟裹着,木尔顿和纳木措简直如风中树叶般飘摇。 这些混账玩意儿,他们自己想死,不要拖上别人,可是在看到冲在最前方那坐车架上的人时,二人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是他们重伤垂死却依旧努力挺直脊背的父汗! 这一刻,不管二人之前对他是个什么印象,此刻心中只剩下感慨。他们的父汗,追根到底还是那个骄傲的男人。 只是这些年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太想建立一番被后世传颂的基业了。以至于就连他们的儿子都觉得他陌生的很。 不过在危急关头,父汗还是那个纵横草原的可汗。 只是即便如此,两人也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于这场混乱之中,明显他们根本没有胜算啊。但是就在他们高声疾呼之前,木尔顿与纳木措眼尖的看到萨奇可汗貌似漫不经心撇过来的一眼。 “……” 两人突然沉默了,因为他们似乎明白了萨奇的意思。 木尔顿嘴唇干裂,不可置信的看了纳木措一眼。 “你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纳木措摸了摸胸前的伤口,那伤口此刻已经一片麻木,每一次呼吸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痛苦。短暂的沉默过后,纳木措突然挥手在木尔顿的马屁股后面打了一鞭。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木尔顿来不及说话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只有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别把老子排除在外!老子才不想当逃兵,纳木措你这个混蛋——” 纳木措突然低声笑了笑,越笑越开怀,等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才智响彻草原的小王子。 “你这个大块头还是担起草原的重任,我就留在这里跟他们拼了!可别让我嘲笑你,真以为可汗是好当的?” 萨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说句实在话,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是看着明显面色惨白的小儿子,眼中依旧忍不住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他这一辈子杀人无数,尤其是那些中原人,在他面前就像踩进泥里的蚂蚁。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临了临了,竟然也要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过没关系,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会死在儿子前面。 收拾好心情之后,萨奇竟然扶着椅子站起来,他的身躯虽然苍老,但依旧高大,站在最前方,就像一面旗帜,指引着所有草原人前进的脚步。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喧闹的战场中响起。那些已经冲上头的草原军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竟然也控制住自己,安静聆听。 “我的勇士们!我们可能会死在这个地方,死在我们最爱的草原。可你们会害怕吗?” 周围越来越安静,萨奇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抬起头看看天,这片天空一直都在这里。当你抬起头,当你躺在地上,当你临死之际,这片天空一直都无私的拂照着我们所有人。我知道死亡在远处冲着我们微笑,这世上没有谁真的不怕死。可我的勇士们,你们需要知道一件事。无论何时我都会冲在你们前方,我会死在你们前面!” “事到如今,这场战斗已经不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我们草原人世代积累的荣誉。我希望等走入长生天之际,面对迎接的亲人,我们能自豪的承认,我是勇敢战死在沙场上,而不是做一个逃兵!” “勇士们,告诉我。你们想冲锋在前还是逃跑在后?” …… “冲冲冲!杀杀杀!” 短暂的沉默过后,齐刷刷的声音响起,听到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以及双方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萨奇露出个满足的微笑,哪怕我今日将死在这里,也是和我的军队一起。不管在人间还是地下,我都是当之无愧的草原之王。 至于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梦想,他今日是做不到了,但是在临死之前他依旧可以有力打击敌人,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打下基础。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头顶上那些猎鹰也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在感慨这难得一见的战争。无论谁输谁赢,这都是将记载在史书上的一幕。 看着冲杀在最前方那个身披银甲的飒爽女子,萨奇眯了眯眼,他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女人! “应重鸣,应九阙……不管你们到底是谁。今日,就让我们决一死战吧。” 拿起那柄对如今的自己来说格外沉重的长刀,萨奇费力的挥舞一下,脸上浮现出笑容。 最后的最后,让我像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斗吧。 应九阙此刻当然也见到了那冲杀回来蓄势待发的人,尤其是那个短短几日不见就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的草原可汗。 这会儿她也明白,对方是准备来一场生死之战了。就连周围王李二位小将军都忍不住神情肃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不过,就在进入一射之地时,应九阙突然抿唇一笑。 她,可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竟然又回来了 “全体都有,预备,放!”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纳木措只觉得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这个应九阙,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她竟然在草原军选择面对面硬扛的时候,下令放箭! 九阙虽然不知道纳木措心中所想,但是只看对面那群草原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是,这群人会不会太天真了?以前草原进攻中原的时候也没说给他们留下准备的时间。怎么这会儿他们想面对面硬碰自己就得奉陪,想的太多了吧? 趁你病要你命,这才是九阙的宗旨。 “咻咻咻——” 箭雨铺天盖地的飞来,明晃晃的日头在天空悬挂,那些冰冷的箭枝在空中好像也折射着残酷的光。眼睁睁看着他们朝自己飞来的萨奇可汗几乎目眦欲裂,只是这个时候难道他能去怪应九阙不按常理出牌吗?在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更何况他自己的手段也不算光明正大。 因此这时候他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喊。 “冲!” 是的,此时此刻若是撤退反而会人仰马翻,只有不断的拼命的往前冲,才有可能争出一条活路。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可汗的意思,此刻众人咬紧牙关拼命往前冲。 看着他们努力的样子,九阙有些无奈,怎么看起来她反倒像是反派那一方的?在此之前不断入侵中原的分明是这些草原军呀! 因此她能给予对方的只能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在这如雨丝般密集的箭枝之下,一个又一个草原军倒下,只是在这生死关头,后面的那些草原军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踏着同伴的尸体拼命往前冲。 不过这正合九阙的意,她手中的长枪如一缕银光,在人群之中纵横挪移,忽上忽下。这一缕银光灼伤了很多人的眼。萨奇冷眼看着对方无情收割自己属下的生命,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命令驾车的奴隶朝那个方向冲去。 他所乘坐的车架坚固程度自然不必多说,就连拉车的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这会儿全力冲刺起来,速度也相当的快。不过一眨眼时间,就已经冲到了九阙面前。萨奇还真是老当益壮,就算在身受重伤日渐苍老的情况下,依旧可以拿着手中长剑,拼命往前冲杀。 九阙对萨奇的身体情况相当了解,见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可以奋起冲杀,还当真有些佩服他了。 只不过,九阙抡起手中长矛狠狠在他乘坐的车架轮子上砸了一下。车轮子在受到外力重创的情况下瞬间支离破碎,整个车驾失去平衡,往旁边倒去,原本就勉强站立着的萨奇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由自主向旁边歪去,只是下一刻他就不必倒地了,因为他被九阙紧随而来的长矛一下刺中肩膀挑在了空中! “!” “可汗!” “父汗!” 在一连串惊呼声中,九阙挑着萨奇苍老的身躯,就像挑着一面旗帜。 那明显高出众人一截的旗帜狠狠刺痛了不断冲锋上前的草原军,每个人都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实在是想不到他们伟大的可汗竟然会被人这样毫无尊严的挑在空中。他们愤怒,痛苦,在人群的挟裹下不由自主上前想要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撞下马,只是可惜,此刻她身后的大景士兵已经蜂拥而至,远远就看见自家主将将敌方的大可汗一枪挑起,正是军心大振的时候。双方撞在一起,皮甲和铁甲互相碰撞,接触的地方不断爆出大团大团的血雾,这片草原顿时成了巨大的绞肉机,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嗅闻着鼻端不断传来的血腥味儿,九阙面露微笑,周围的草原士兵见这个浑身浴血的女人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不由心中大惊,这绝对是个魔鬼。 九阙并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伸手从马上解下一捆绳索,手脚利索的将萨奇可汗捆成了个粽子,然后将对方抛向身后的亲兵,自己如狼入羊群般朝着大团大团的草原军杀去。 今日之后,草原将再也没有所谓的大可汗。草原肆意侵扰大景这么多年,今后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此战,攻守易形了! 空中飞舞着的猎鹰似乎也在为底下这惨不忍睹的血腥场面助阵,不断发出的啼叫声让这片战场显得更加凄凉。 纳木措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依旧于阵中厮杀,好在他身边的亲兵极为忠诚,拼命为他挡住四面八方的攻击,这才让他多坚持了一段时间。只是当他发现那个如人形杀戮机器一般的女人朝着这边过来的时候,即便机智聪敏如纳木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他今日要命丧于此了,不知道那个离开的大块头现在到了哪里,可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以后为他报仇啊…… “杀啊——” ! 纳木措猛然回头,几经搜索之下,精准无误的找到了那个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的高大人影,一口浊气顿时梗在心口,不吐不快。片刻眩晕之后,纳木措几乎想痛骂出声!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已经将他送出去了。 父汗之所以那么大年纪也要冲锋在前,不就是为了能将木尔顿送出去吗?结果这个蠢货竟然赶回来送死,他们之前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你这个……” “别骂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这儿吧!还有父汗,我要把他救回来。夹着尾巴逃跑不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儿,今天咱们要么一起逃出去,要么一起死在这儿,草原人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伙伴!” 这个愚不可及的东西,纳木措心中有无数句脏话要骂,但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咽了回去,或许是因为这大块头从小到大没少做这样的蠢事儿,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吧。 只是可惜,他们今日大概是要死在一起了。 “别放弃啊,要是我赶过去之前你就死了,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木尔顿看着纳木措竟然连反抗都不想反抗了,吓得连忙大喊。同时心里又止不住的心虚,呃,他有那么气人吗? 第三百四十二章 阴谋? 九阙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如旋风般所向披靡,往自己这边冲过来的男人。这不是才见过不久的草原大王子木尔顿嘛,原以为他会在这些人的掩护下离开,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回来了。 这当然是一种勇敢,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愚蠢呢? 尤其是回头看看萨奇可汗脸上已经快要溢出来的绝望,九阙几乎要忍不住笑了,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她还是比较矜持的勾了勾嘴角。 算了,既然对方如此踊跃,她为何要拒绝呢? 王李二位将军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紧紧跟在应大人身后,只不过他们看着在战场上挥洒自如,几乎一枪一个或几个草原士兵的应大人,都要怀疑自己在这儿的意义了。请问顶头上司比自己还能打是种什么体验?他们两个在应大人面前好像个新兵蛋子。 九阙这会儿也没工夫管他们两个心里想什么,在木尔顿冲过来之前她已经对上了神思不属的纳木措。这人还挺有意思,明明身受重伤,却要瞒着所有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穷受罪吗? “锵!” 纳木措勉强挡住九阙砸过来的长枪。怪不得是可以比过木尔顿的人,在力气上,面前这位女子是实打实的大。只是可惜,这样的人物竟然是自己的敌人。 若是在全盛时期,纳木措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可惜的是,他在胸口被穿透的情况下接连奔波了接近一天一夜,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是九阙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就被长枪扫中腰椎,身子顿时一软,眼前直冒金星,一口鲜血从口鼻中喷出来,呛的他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九阙抖了抖手中的绳子,准备把这位小王子捆过来的时候,木尔顿终于杀出重围到了跟前,扔出来一把不知从哪个倒霉鬼手里抢过的断刀,割断了九阙手里的绳子。同时他胯下的战马已经凶神恶煞的冲过来对准九阙的战马就是狠狠一口。 好在九阙的战马也不是吃素的,脑袋一摆,狠狠撞在对方身上,连带着木尔顿都被这巨大的力道撞的往后错了错。不过正是因此,他终于能隔断纳木措与应九阙。以纳木措如今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怪物?别以为他一路上装的若无其事,自己就看不出来了,对方明明受了重伤,但又不肯表现出来。归根结底,还不是那该死的自尊心? “应大人怎么说也算是个武将,怎么这般没有风度?对一个身受重伤之人都能下得了手。” 应九阙笑眯眯的看着对方,目光在他胸口处流连片刻,不愧是萨奇可汗最出众的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行动起来竟然已经无碍。这恐怖的恢复能力,不得不说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 不过这个问题问的确实有失水准。 “那实在是抱歉了,谁让我们如今是敌人呢,而且,之前我方大将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暂停进攻啊,如今怎么以圣人般的标准来要求我了?要知道,我只是个女人而已。” “……” 虽然对方脸上笑眯眯的,语气还十分轻柔,但不知为何,木耳顿就是感觉一股巨大的嘲讽之意扑面而来。 好吧,他对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刚刚只是为了吸引应九阙的注意力而已。 谨慎的看着对方不动如山的身影,木尔顿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当初应重鸣将军纵横北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那个时代草原当然也有响当当的人物,可那些叔伯辈的长辈在遭遇应将军之后,无一不是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唯一能继续战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父汗。 那时候年少无知,背后没少嘲笑那些没用的叔伯,不过是个略微强悍点儿的女人而已,竟然就怕成这个样子。可直到今日,当他真正面对应九阙的时候,突然觉得当初那些叔伯的颓废不是没有道理,这世上或许当真有天生的将才。应九阙前十八年籍籍无名,甚至北疆这边儿也很少有人知道应将军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就在她出现的这半年时间里,竟然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将他的骄傲打的七零八碎。 此刻两人已经冲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力道从手中武器传来,震得他胳膊发麻,嘴角溢血。 这样的力道他已经是第二次体会了。只是这个时候木尔顿依旧很想问上一句。 “难道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绝世天才?第一次带兵打仗就有这样的成就,你心里或许很自豪吧。” 这种打斗过程中说的垃圾话对九阙来说没什么作用。不过她还是很好心的解释一番。 “不,你说错了,这世上或许真有所谓的绝世天才,我却不是其中一个。我只是个最平凡的普通人而已。” 她这些话全都是出自肺腑,只是可惜,木尔顿似乎并不相信。不过也可以理解,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很大可能是在凡尔赛,当然了,木尔顿不知道凡尔赛的意思,但却本能感觉胃里有些不太舒服。她怎么这么能装呢?中原人有句话叫扮猪吃老虎,难道应九阙就是在假装无能? 真是可笑,在他们草原上哪儿需要扮猪吃老虎,只要表现出绝对的实力,就会得到上头的赏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木尔顿深吸一口气,脚背勾住马镫,整个人意外的灵活,手中长刀挥出一片圆影,将九阙困在其中。 明显感觉对方好像愣了一下,木尔顿嘴角的笑容还未浮起,就听到一声悠悠的叹息。 “大王子,你这招对我没用啊。毕竟你这还是从中原学来的功夫,不是吗?” 木尔顿心里狠狠一颤。 “你胡说!这分明是我从草原浪人手里学来……” 木尔顿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见过那草原浪人的真面目。毕竟对方当时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和胡须连在一起,遍布了整张脸,谁能看出来他到底长得是中原人还是草原人的模样? 战场之上最忌讳分神,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九阙就已经找准时机,手中长枪如同一点寒星,势如破竹的破开对面的刀网,对准木尔顿的咽喉袭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毒?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迅速,木尔顿猝不及防之下还真被得了手,枪尖的冰寒之气几乎要刺破咽喉处的皮肤。在这关键时刻,一颗石头从左边飞来,狠狠地砸在木尔顿头上,将他的脑袋往右边儿砸的偏离二寸,枪尖刚好擦着木尔顿左侧脖颈划过,带起一线血迹。 九阙看一眼后边儿气喘吁吁的纳木措,不由得感慨。 “该说不愧是兄弟吗?你们当真是情真意切……” 急匆匆奔回来的纳木措对此不屑一顾,他和这个大块头有个屁的情真意切,他们分明恨不得对方倒霉到死。不过这种傲娇之语,对方是不会说出来的。 九阙收回长枪,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自言自语。 “我给自己的定位分明是个善良诚恳的好人,怎么在你们兄弟两个面前像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哎,我还是希望我的对手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样动起手来就不会心慈手软。你们看起来这样兄弟情深,倒叫我不好意思下手了。” 纳木措勉强咽下到了嘴边的血腥气,脸上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虽然应大人嘴上这么说,可手下却没有一点儿留情。” “那是当然,你我可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点儿道理我不至于不懂。” “啊,原来如此。” “本来还想求应大人留我兄弟二人一条性命,如今看来倒是不太可能了。” 九阙挥舞一下手中长枪,抬头看看太阳所在的位置,忍不住微笑。看来时间差不多了,真以为他磨磨唧唧这么久是因为闲着没事儿吗? 莫尔顿与纳木措不知道对面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动作,他们正警惕的盯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后退,只是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从自己身边乃至四面八方传来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好痛,好疼啊!阿妈救我——” 木尔顿眼睁睁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草原勇士突然狠狠抓挠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原本还算光滑的脸上手臂上顿时被抓挠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看起来狼狈不堪,可怜极了。 不仅如此,他的脸上似乎突然之间就冒出一颗又一颗的痘痘,红肿不堪。这些红点似乎就是造成他痛痒难耐的元凶,眼看着对方狠狠将那些红点红痘抓破,淡黄色的脓液流了一脸,紧接着那些被脓液爬过的地方又迅速长出一颗又一颗的红点。 这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 看着他那样,木尔顿觉得自己脸上身上也跟着痒起来。不!他是真觉得自己身上痒,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眼就看见手背上不知何时冒出来一颗颗鼓起来的红包! 与此同时,一股深入骨髓的瘙痒疼痛之感叫木尔顿这样的汉子都忍不住想要用力抓挠,只不过在他动手之前就被旁边的纳木措一把揪住了。 “别抓!这红点有问题!” 木尔顿并不是个不能忍受疼痛的人,可这种极致的骚痒与疼痛结合在一起实在是让他手脚发麻,有种不抓不挠不快的感觉。 纳木措同样也未能幸免于难,他较为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痘疮。他当然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此刻尚能稳得住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将一切关联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恨意。 “没想到堂堂应将军的后代竟然如此蛇蝎心肠!双方交战,你竟然对我们下毒!” 应九阙有些无辜。 “先不说我根本没对你们下毒。就算真的下毒,那又如何?难道我大景的天花是平白无故自己生出来的?你们倒是有个好父汗啊,为了统一天下,连天花这等绝族灭种的恶毒法子都能想出来!你们那支使团一路南下进京,途中不知感染了多少无辜百姓。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别告诉我你们对此毫不知情。草原上也有因天花而死的百姓吧,你们对此又做了什么呢?不还是袖手旁观?” “有句话说的好,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 “你们对大景下毒就是理所当然,反过来就成蛇蝎心肠了,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感情这天下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这些人干脆闭嘴装死算了。” “……中原向来讲究仁慈。应大人倒不像个中原人。” “所以啊,这几百年来的仁慈换来了什么?你们对中原有丝毫的尊敬?几百年前你们也不过是我中原一个附属小国,如今实力上来了,想翻身做主人了?可以。国与国之间的战斗自古以来无法避免,除非其中一方强硬到别国丝毫不敢生出觊觎之心。你们想做更强大的那个,我可以理解,可是这么多年你们骚扰边疆百姓,掳掠走的青壮年男子不计其数,被你们侮辱强行生下混血儿的女子血泪斑斑,那个时候你们为何不讲仁慈之心?” 对面二人被说的哑口无言,九阙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是个喜欢多嘴之人,只是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忍不住想反驳。别的不说,娘子军中的诸位阿姨姐妹们,但凡有被敌军俘虏的,何曾有过好下场?! 就算是为了他们,九阙也不可能对面前这群落入下风的草原人手下留情!你们只是暂时落入下风而已,就有这么多戏,中原之前落后几十年,死在战争中的将士百姓不计其数,那时候又何曾有人同情可怜他们半分? “看来诸位是身体不适了,只是可惜,身处战场,不能给你们时间寻医看病。” 九阙轻轻抖了抖手腕,那柄沉重的长枪在空中划出凌厉的破空声。在这声音之下,九阙等来了身后并肩作战的将士们,众人怒吼着冲了上去,他们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这绝佳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兄弟们一起上啊——” 在冲天的怒吼声中,纳木措油然而生出一种悲凉之感。聪明的人往往看的更长远,看来今日之后,草原近百年来稳占上风的局面将被打破。他们,是否也会尝到此前百年中原百姓受到的苦楚? 第三百四十四章 北疆关 这注定是场极为混乱且一边倒的战争。 这两拨人也不是第一次交锋了,之前在葫芦嘴的时候就是一场一边倒的杀戮之战。但那个时候草原军陷入混乱之中,只顾着一路逃窜,可是精力依旧旺盛,整体也没有太大损伤。可是在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奔波之后,他们已经不是踌躇满志的状态了。 尤其是现在他们的可汗还被抓住,大小二位王子也陷入了苦战,而且自己身上还突然冒出来乱七八糟的红点儿,瘙痒疼痛难耐,叫他们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因此,这场战争几乎是一场屠杀。 听着周围草原勇士们传来的惨呼,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萨奇可汗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剧烈的痛苦,眼角竟然渗出眼泪。 啊…… 眼前这地狱似的一幕完全是因为他的决策失误,这些大好儿郎们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是他把他们带出来的,此刻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躺在敌人的马上,眼睁睁看着自家儿郎们一个个惨死。 在此之前,萨奇可汗哪怕身受重伤,痛苦难耐,哪怕被敌人追的像条狗一样狼狈逃窜,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此时此刻,听着耳畔那些孩子们的痛苦惨叫呻吟声,他竟然罕见觉得自己后悔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遭遇眼前这一切? 为什么?明明一片大好的前途计划半路夭折? 大巫呢? 对!大巫!只要有大巫在,就没人能对草原军下手,他的草原军所向披靡,是草原上最强悍的存在,怎么可能会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下?他甚至都没能对上尉迟明溪! 连林重山都在自己的计划下身中剧毒,明明只要再给他一点儿时间,他就能成功了,为什么非得败在成功前夕?这种强烈的反差更让萨奇痛苦。 尤其是他最看重的大儿子竟然不顾危险又重新杀了回来,不得不说,此刻的萨奇心中是无比绝望的。但他之前不正是因为知道大儿子的性格才会将他视作下一任接班人吗? 从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萨奇无比渴望儿子们能听到他的话,逃!逃啊!哪怕逃出去一个能将他这一脉延续下去,草原上就不会生乱。若是他这一脉尽数惨死,草原上的部落必定四分五裂。别说团结起来反抗大景,只怕他们自己都能打成狗头。 只是可惜,战场上的噪音实在太大,没人能听得清这位衰老的王者口中在说什么。 九阙冲锋在最前方,与这兄弟二人打成一团。周围的亲兵时不时支援一下,这种情况下,草原二位王子根本没有胜算。 尤其是他们二人本就受了伤,再加上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红色斑点,叫他们很快就难以应对。 在这片草原上的战斗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北疆关众人也收到了情报。身后诸城没有受到侵扰的痕迹,只有一处偏远的通道,叫葫芦嘴的,那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之前九阙留下来收拢俘虏的军队也已经带着人紧赶慢赶回到了北疆关,知道上面儿惦记,赶紧将情况报告上去。 原本担心的坐立难安的北疆军诸位将领听着那几个眼熟属下的报告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这难道是他们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了?这几个臭小子在说什么呢?什么叫草原大小二位王子绕行到葫芦嘴准备南下?结果被早有预料的就去带兵等候,直接将他们抓了个现行,并且在那神秘武器的帮助下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留下了将近一半的人手,剩下的也损失了一半的马匹狼狈逃窜? 那,那…… “九,应大人现在去了哪里?为何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林重山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勉强恢复了点儿精神,这会儿紧张盯着自己的属下。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不想听的消息。 “应大人率领兄弟姐妹们前去追击大小两个草原王子以及逃跑的萨奇可汗了!” “什么?!” 林重山脑子嗡的一下。这孩子怎么回事儿?难道不知穷寇莫追的道理?而且那群草原人往大草原上一钻,谁还能找得到他们去了哪里?这孩子不是瞎胡闹嘛! 就连他们在边疆待了小二十年的人,一旦到陌生的草原地界,有时候都会迷路,别说九阙才只来了两次。在草原上迷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地方没吃没喝,尤其现在天气渐冷,等到冬天,地上连根新鲜的草都没有。岂不是会弹尽粮绝? 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浑身一颤,林重山看着高高兴兴的属下,恨不得把她揪过来将她知道的东西倒个干净。 “赶紧接着说!我不信应大人会如此鲁莽,她一定有别的法子。” “这……” 几个被推举上来禀报军情的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叫邱文的较为细心,看出几位上官现在已经焦急的不得了,连忙出言解释。 “诸位将军都知道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至于究竟要如何追击,应大人并没给我们说明。不过出发的时候应大人的亲兵带了很多我们不认识的玩意儿,之前在葫芦嘴很有用的火药箱好像还有一些剩下的我倒是不小心看见过一眼,似乎是一块块的石头,那石头上似乎还长了很多毛。应大人只说那些石头有大用,至于有什么用处,我们还真不知。” “不过出发的时候,应大人很笃定草原军要去的方向。或许,或许他们不会迷路,毕竟应大人手里不是有那什么叫‘单筒望远镜’的神器?” 提起单筒望远镜,邱文就不得不将应九阙如何确定大小王子躲藏位置的法子说了出来,大伙儿听的目瞪口呆。 这法子,嘶,这法子好像不是不能用,只不过在他们这边儿就不合适了,毕竟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像崔逐风那样的绝世高手。 若说九阙出发之前他们对她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有所怀疑,但此刻听这些属下们用敬仰崇拜的口气说出九阙的一言一行,大伙儿那颗提在半空中的心算是安稳的落到了肚子里。 军队之中向来讲究强者为上。这些兔崽子们那么崇拜九阙,想来那孩子确实是个善用奇招的帅才……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最好没有! 但那孩子现在到底去哪儿了?她怎么能保证在草原上追击到那群草原士兵而不迷失方向,或许她还有自己并不知道的本领? 虽说林重山一直崇拜应大将军,可她也知道九阙这孩子在京中长大,并没有受过相应的教导,当初她确实想送几个人过去,可那京中的林炜不止一次将送去的人遣返。对方毕竟是九阙的父亲,那时候他们在边疆九死一生,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那孩子能待在京中或许是个好归宿,因此林重山也没跟林炜闹翻。 当她知道那孩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时,已经晚了。 所以这些新奇的武器和战斗方法究竟是谁教给她的?又或者九阙当真天赋异禀? 思来想去都想不到答案,林重山只觉得心中惆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当抬头看到账中兄弟姐妹们同样迷茫庆幸的表情,只能安慰自己,这毕竟是件好事儿。 只是也不能就这么白等着,干脆下令让修整好的士兵集合起来,派出去几位得力的将领带着去草原迎接。同时也有往草原深处走走,接应九阙的意思,万一这孩子没能打赢,总得让那群刀尖上起舞的草原人知道九阙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她身后还有这么多北疆军站着呢。 接到命令的大伙儿十分开心,他们都很想见识见识九阙手里的新武器,说句实在话,他们以前当真没见过。 数千里之外的京城之内也有人在念叨九阙,只不过这声音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怨毒。 林府。 “父亲,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应九阙一路扶摇直上,稳稳压在你头上?她如今已经够嚣张了,若是能平安从北疆回来,岂不是要踩在你我头上践踏?!我可看不出她对父亲有丝毫尊敬。但凡她念着一份父女之情,之前出征的时候就不会完全无视林家。身为女子,不好好待在内宅,不想着温柔贤淑操持女红,竟跑到男人堆里争名夺利,像她这样的人,就算回来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又有哪个好人家的儿郎愿意要一个从军营里回来的女人?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男人堆里出来进去,谁知道是否还有贞洁!我这些天出去,都快被嘲笑的抬不起头了!” 还没看见人影,只听见这一长串的抱怨就能看出来此人对九阙的恶意有多么大。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林炜面色阴沉,眼神却有些恍惚。 他坐在书房那把红木大椅子上,正对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女将出征图。图上的女人身材修长,眉目坚毅,英姿飒爽,是个十足十的英气美人。 这幅画在书房里挂了将近二十年,这么多年过去,那幅画也微微泛黄,尽管主人保存的十分用心,依旧除不去画上所带的岁月痕迹。 见林炜不为所动,刚刚说话那人十分不满。 “父亲,你难道没听见我方才所说吗?!” “嗯?什么?” “我说,我现在出去都见不得人了,到处都有人嘲讽咱们林家是女人当家,都嘲笑父亲你,说你当初就是靠着……”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炜冷冷的看了自己孩子一眼。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儿跟你无关。你姐姐若是能力出众,官途一帆风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她眼里根本看不见我啊!我觉得她现在已经忘了我叫什么名字,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她甚至愿意去抚养那些身体残缺的孤儿,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不成?若是要在她面前摇尾乞怜,我还不如没有这个姐姐!” “那你在这儿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出去!” 那人被林炜少见的严厉态度吓了一跳,只能不甘心的慢慢儿走出书房,回头的时候,发现父亲依旧对着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女人画像发呆,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还看!还看!都已经看了十几年了,难道要把那幅画盯出窟窿不成?!人都死了这么些年,现在来装深情还有什么用? 本来心情就不好,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急匆匆走过的身影,更是雪上加霜。三两步冲出去,抓住那个快速逃走的影子,语气毫不客气。 “二姐,你跑什么?!不对,你方才在偷听我与父亲谈话,若是让父亲知道,没你好果子吃!”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来给父亲送我亲手做的糕点。我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发现你们在谈话之后我就离开了……” “二姐,别以为应九阙那个贱女人当了官儿,你也可以效仿。女人,天生就是要嫁人生子。应重鸣当初那么厉害,不还是要嫁给父亲,给他生儿育女?在战场上死了之后,她唯一的女儿不还是要在田庄上屡受搓磨?” “你,你说这些算什么?我可是你姐姐,我难道会做什么害你的事儿不成?” “林姝然,你最好没有!” 林默然冷冷盯着林姝然苍白姣好的容颜,语气警告。 “自从应九阙非得抛头露面当官儿做将,这满京城的女人是越来越不安分了,二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往你总是会给我做许多香囊手帕汗巾,虽然绣工不算顶好,但也耗费了许多时间。可是现在,我已经许久没见你给我做过东西。听下人说,你这段时间都在看书?不知是看的什么书,这般痴迷,连自己亲弟弟都顾不上了?” “我……” 林姝然一时语塞。被亲弟弟抓着的手腕此刻疼的要命,可以往,默然从不会这般无理,他只是有些高傲罢了。为何现在会这般凶神恶煞?她只是平日里多看了些书,先生不是都说了读书使人明理吗?她为什么不能看书?难道身为女子,她就只能待在后宅里给父兄和未来丈夫儿女刺绣做女红吗? 林姝然整个人苍白破碎的如一支风中杨柳,轻轻一吹就有折断的可能。像她这般柔弱无依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走出家宅跟男人争权夺利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为什么 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许久,当发现对方当真没有要抛头露面的意思,甚至连反抗都不敢有的时候,林默然半信半疑的松开手。 看见自己的亲姐姐疼的面色苍白,他才好像想起二人之间的姐弟情分。 “二姐,我刚刚跟父亲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一出来就看见你跟做贼似的跑走,当然会怀疑你是故意偷听。二姐,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更何况书房是府中重地,除却父亲和我,其他主子都不能靠近。你难道忘了这条铁律吗?” 林姝然缩了缩肩膀,看起来相当害怕。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着这段时间父亲脸色不好,或许是担忧边疆战事,所以想做些药膳点心让他多用些。我也没想到会被你误会……” “那就好。” 林默然这会儿觉得有些别扭。他以前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亲姐姐,实在是这段时间应九阙给他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每次出去聚会,那些平日里较好的朋友都会用你知我知的挪揄眼神看自己,甚至他们还会背地里偷偷议论,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呢。 他可是好几次都偷听到他们在讽刺自己身为林家的男丁,竟然连个女人都比不过,让个女人踩在头顶,见了她还得行礼。林默然如今不过十几岁已经中了秀才,算是个远近略有名气的小小神童。此前不管府中还是出去交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他们虽然依旧,可那种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自己在他们看来好像就是个笑话。 尤其是昨日出去交际,他们那个小圈子本来够不上二品以上的大官及家中子弟。可昨日,几个勋贵家的子弟饶有兴致的把他叫去,可笑他那时候还激动的满面通红,结果还没交谈几句,就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为他的才华而来,竟然是要通过他的嘴拐弯抹角的打听那个现在还在边疆的应九阙。 当时那种屈辱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他如今还没修炼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地步,或许是表现出来几分不乐意,那几个勋贵子弟竟然翻脸不认人。 “今儿个若是应大人在我面前摆脸子也就算了,少爷我不如她,我心服口服。可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子,虚长十几年,也不过是个秀才,连官场都没正式踏入,有什么资格鄙视小爷?” “你这就不知道了,人家林少爷跟应公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关系淡薄点儿才正常吧?你在人家面前说嫡姐的好处,让个庶子心里怎么好受?” “不是吧?这种话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你竟然正大光明的说出来了,多伤人家林少爷的心啊。” “嘁!我若是他,直接羞愧的不敢出来交际!身为男子,比不过女人也就算了,偏偏还自以为是。你不会以为这段时间邀请你的人都是看在你身上那个小小的秀才功名上吧?如果不是有应大人在前,谁知道你是谁呀?若不是想和应大人搭上线,就你能进得了本少爷的园子?” “哎呦,杨兄你可别这么说。这位小公子可是林侍郎最疼爱的男丁,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本领是咱们不知道的。” “你可别提了!林大人素日里看着温文尔雅,谁曾想竟是内里藏金。应大人此前十几年都被放在郊外庄子里长大。要不然应大人为何离京之前从不肯登门拜访,还与他断了关系?要我说你们今日想这一出真是白搭,应大人若是跟林家关系好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势同水火,你们还讨这个没趣干什么?若是应大人回来知道这件事儿,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临时起意想看看林家的子嗣到底如何吗?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应大人对林家毫无留恋呢,换成是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 接下来的事儿,对林墨然来说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羞辱。不管那些说话的还是围观的,他们眼中的戏谑之意根本隐藏不了。自己就好像个戏子似的,被各式各样的眼光刺的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这场羞辱,他还真看不清自己在京中权贵们眼里的地位。这才有了方才于书房内对林炜的一通发泄,只是可惜,父亲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不认同他。 这会儿对着自己亲姐姐发泄了一通怒火,林默然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略微关心了对方几句,林默然转身就走。 留下来的林姝然面色苍白,虽然穿的不薄,可那单薄的身影即便在重重衣物的遮盖下,依旧显得纤细。 此前数年,京中所流行的一直都是纤细温婉的女子,她自然也不能免俗,即便时常会感到腹中饥饿,也还是每顿只吃三分饱。别看她如今纤瘦,一年以前她只有比现在更瘦的。 为什么这一年来,她渐渐可以多吃些也没人多说什么?甚至就连平日里有所交往的小姐妹们,如今也渐渐比以往康健? 哦,她好像想起来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抢占了所有人注意的嫡姐啊。 应九阙从来都不在乎身材是否纤弱可人,只要身体康健,她每顿饭好像都吃很多,力气也很大。每次出现,她好像都比以往更高一些。如今想想,出征那日她好像和男人一般高了吧? 若是放在往常,闺阁女子竟然长得比一般男人还高,这可是件大事儿,说不定会被人嘲笑许多年的那种。可好像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大家似乎有志一同忽略了…… 林姝然站在寒风中许久,同样思考了许久。她在想,为什么京中的风向转变的如此之快?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还在想,为什么自己的亲弟弟做错了事捏疼了她也不曾道歉?为什么他会因为几张手帕恼羞成怒?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只能做做女红,不能多读书呢?是不是他认为自己多读书明理之后,会分薄家里的资源? 他是不是害怕自己比他更上进,更出众?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他当然比不了 恍恍惚惚间,林姝然猛然想起,幼时启蒙之际,她总是被先生夸赞天分出众。相反,默然每隔几天都会挨一顿板子。因为他天分不如自己,偏偏还十分顽皮,每当无法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都会受罚。反过来,她虽然天资出众,可也不是没有出错的时候。可先生却并不会因为她读书写字出错就重重责罚,对她颇多宽容。那时候她会觉得幸运,如今想想,这或许本就是一种不公平? 其实那时候,看到被父亲严格要求的弟弟,她也会庆幸,庆幸自己不必受到如此苛责。可如今想想,没有付出又哪儿来的收获?十岁之后她就不被允许旁听先生讲课了。因为父亲说男女有别。可随着年龄增大,弟弟可以参加科举,她却只能在后宅中学习女红琴棋书画。林姝然也不是没感到奇怪,为什么弟弟只需要读书用功,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自有一套章程让他上进?读书就是为了科举吗?那她也读了很多书,为什么她不能参加科举? 每每对此疑惑之时,她也会想,如果能参加科举,自己未必会比弟弟差。 可这些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呢? 或许是在父亲弟妹等人嘲笑她的想法幼稚的时候,又或许是周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再或者,是京城中越来越严苛的规矩束缚之际…… 渐渐的,她越长越大,心里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几乎要消失了。她一直以为那些只是孩童的幻想,可直到近一年,她那横空出世的嫡姐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速度扶摇直上。林姝然恍然之间明白,之前那些想法并不是完全无望。 想来想去,归根结底,应九阙可以肆意洒脱,无人敢说她对错。难道不是因为她如今的地位越来越高,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陛下对她的信任越来越深吗? 以女子之身被封为公主确实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先例。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也不多见,但此前确实有过例子。可这二者皆有,并且因功被封为正一品封疆大吏、一品瑞安公的女人,前所未有! 以往她对应九阙充满了嫉妒,嫉妒她身为嫡女的身份。她费尽心机才能求来参加宫宴的机会,可应九阙根本不需要开口就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落差,叫她心里怎能舒服? 可如今想想那点儿争风吃醋的原因,竟然格外幼稚可笑。应九阙,似乎真的为天下女子挣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林姝然突然明白了,林默然之所以对几张帕子的事儿那么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因为自己把有限的时间分在了读书明理这件事儿上,因为自己让他感到了威胁! 多可笑啊,只是因为自己亲姐姐多读了几本书,他就感到莫大的危机。看来这些年,林默然也生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只是可惜,此前十几年她竟没看明白。 想明白一切的林姝然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等走过拐角的时候,赫然发现那里正静静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眼神注视着自己。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然后她就一头扑到了那人怀里。 “娘……” 林徐氏温柔的抱着自己的女儿,轻轻抚摸她乌黑的长发,就像任何一个包容的母亲那样。 “姝然,感到委屈了?” “……女儿从前真是太蠢了,竟听不明白娘亲的教诲。原来这四方宅院外头,竟有那么广阔的天下。真是奇怪,此前除了娘亲,从未有任何一个人对我讲过外面世界的精彩。他们难道都习惯了吗?” “傻孩子,他们或许不是习惯了,只是想以此来规训咱们。” 林徐氏轻声细语的安慰这个迷途知返的女儿。片刻的温馨过后,二人回到房中,林姝然还有些不解,毕竟在此之前,娘亲好像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犹豫片刻之后,林姝然还是忍不住开口。 “娘,你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徐氏在林家这些年来很受宠爱,因此他们姐弟二人的生活也过得相当不错。之前应九阙在家那三天,她以为母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是这般。但是今天在看母亲,好像她的气质有点儿微妙的不同。 林徐氏慈爱的看着自己女儿,她是这样的年轻稚嫩,不撞破南墙不回头,就像当初那群姐妹们一样。她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只是不知这个孩子能否接受。 温柔的抚摸女儿的发丝,林徐氏表情温和。 “孩子,接下来会有一场战争,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 “是和草原之间的战争吗?是咱们落入下风了?” 林姝然突然有些紧张,就算她每日都在闺阁之中,也知道大景与草原之间的战争决定着他们未来的人生。而且看母亲这难得严肃的模样,难道真是前方战局不好了? 没想到林徐氏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们与草原之间的斗争终究会胜利。我所说的战争,是一场看不见摸不着的斗争,是与人类千百年来生存体制相违背的战争。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若你能顺势而起,将来未必不能像你姐姐这般强。或许你也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后宅,站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 “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如果你是想借此劝我不要跟应九阙作对,不必用这样的话骗我,我早就看明白了,我根本比不过她。我哪里有她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哪儿能像她这般吃得了苦扛得了罪?” “我,我早就看明白了,不仅是我,就连父亲不也比不过她吗?” “你父亲?” 听着林徐氏的话,林姝然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怦怦直跳,以往母亲提起父亲时,总是满心满眼的崇拜尊敬,可这会儿她的语气怎么这么古怪? 此刻,林徐氏冷笑一声,面容竟是前所未有的刻薄。 “他哪儿能比得了九阙?当初他比不了应大将军,如今自然比不了应将军的女儿!” 第三百四十八章 当年旧事 林姝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她的母亲与应九阙的母亲,也就是很多人嘴里都在说着应大将军不应该是仇敌的关系吗?因为她们的身份是同一个人的妻妾呀,仅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她们天然站在敌对双方才是。可现在自己母亲提起应大将军时,那种堪称温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这些年,她好像从未看清过家里任何一个人。 林徐氏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如何给自己的女儿解释,可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十几年,要说的话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因此这会儿并没有多加犹豫,就说出了自己想说了很多年的话。当她抬眼看着自己女儿时,脖颈衣领处绣着的细小花朵微微折射着浅淡的光。林姝然不经意间看到了那细小的花朵,有些茫然,她好像没见过这样类似的花吧。 不过,这都只是小问题。 因为此刻林徐氏已经接着开口。 “林炜和应将军的事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我曾亲眼见过他因为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应将军而恨的咬牙切齿,彻夜难眠的模样。那些无法对人言说的嫉妒,每到深夜都会折磨着他,外人看来,他是年轻才俊少年有为。还会羡慕嫉妒他得了应将军的青眼,与应将军成亲。可他那样的男人,怎会因为自己得了应将军的帮助就感恩?他吃着应将军的饭,用着应将军的嫁妆,借着应将军的名声还嫌不够,他嫌那饭馊,他责怪应将军不肯双手奉上所有的一切助他平步青云,甚至怨怪应将军出风头。” “哈!” 林徐氏的声音竟前所未有的尖刻,吓得林姝然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 “当初京中有多少权贵子弟争着抢着想得到应将军的青睐,应将军才貌出众,性情爽朗疏阔,文治武功皆是一流。就连当初的皇子都以正妃之位相酬,那林炜生的好一张俊朗面容,却无端端做出戏子做派。装柔弱扮可怜,硬生生骗的应姐姐垂怜!” “那个伪君子真小人,呸!” 林徐氏的声音渐渐激动高昂起来,林姝然不得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免得声音太高被外面的人听见。不过正是因此,她发现自己母亲好像说漏了嘴,明明之前都称呼应将军,为什么会喊应姐姐呢?所以这些年母亲在父亲面前的尊敬崇拜都是假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她对此真的很茫然,好在林徐氏早已决定要将这一切告诉自己的女儿,因此并没有丝毫隐瞒。 “我与应姐姐认识的更早,相处时间更长。如果不是林炜突然出现,用那些狐媚手段迷惑了应姐姐,应姐姐怎么可能会嫁给那样一个男人?!” “如今京中大概已经没人知道我是应姐姐出了五福的偏远亲戚。家中父母早逝,族中亲戚要将我嫁给一个50多岁的男人做填房,那男人的儿子比我都大,我怎会愿意?我那时候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从关押的房中逃出来,一路来到京城。因为我听说,当初的应老将军是个最公正不过的人,只要他肯出手,我应该不会落到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而且,我心中有恨。明明我父母生前为人仁慈善良,平日里没少接济族中亲友,他们哪一个没受过我父母的恩惠?可我父母才去世多长时间,就人走茶凉了?” 时至今日,提起当初之事,林徐氏心中依旧欲愤难平。 当初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一路跋涉数百里,才艰难的到达京城。只是族中之人早就派人在城门口蹲守,他们是万不能让林徐氏将这事儿说出去,断了应将军府的接济。 那时候她身子虚弱至极,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族中之人抓住,被他们凶神恶煞压回去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绝望。因此途中遇到一位鲜衣怒马,出城游玩的贵人时,恶向胆边生,哪怕要一起偿命,她也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于是她一把扑了上去,把自己浑身的脏污都粘到那人华贵的衣服上。族里派来的青壮年吓得浑身发抖,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没想到,那个眉目之间尽显英气的贵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略显疑惑的仔细端详她。 当时那几个族里派来的青壮年见势不对,连忙解释这是家里的逃妇,因与外男私通不肯受族规处置,私自逃了出来,说着就要把她抓走,就在她满心满眼绝望之际,那位贵人摆了摆手,明显不信。 “你说是就是?我看这女子未满十五,怎会嫁人?我还说你们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姑娘,还能站起来吗?还能说话吗?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他们为何抓你。放心,这是天子脚下,没人敢动私刑!” 说句有些害臊的话,当时这位贵人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她陡然间陷入地狱的生命。在记忆里,那位贵人也就是后来的应姐姐,简直像在发光一样。 “她救了我。当然,她不仅仅救了我。在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应姐姐直接断了给徐家的银两接济。当时还有些酸儒说应姐姐此举太过武断,说徐家并不是每个人都做了这件事。你知道应姐姐当初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林姝然从未听过母亲这样的经历,这会儿很是紧张的握着母亲的手,急切追问下文。 “未经他人苦,莫劝别人善。你们怎么知道那些人未曾插手?就算他们没有亲自来抓这个孩子,难道袖手旁观就对了?他们在冷眼看着明慧被关起来,被强迫嫁给一个50多岁还打死过三个妻子的男人做填房时,何曾想过明慧的父母对他们有恩?是啊,他们觉得害怕,害怕到连写一封匿名信扔到官府,或者送到京城都不敢。这样冷血的人,本就不配当我将军府的接济。而且总说自己贫困,这几十年来我也没见他们当真饿死过一个!” “别忘了,这银两我将军府给了是情分,不给也理所当然,别问为什么,因为这钱是我们自己赚的!我们自己的银两,本就有处置的资格,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多嘴?既然你这么好心,干脆接济接济他们?” 第三百四十九章 虎毒还不食子 “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些故意说这些话的酸儒书生们羞愧的脸都憋红了。哈哈哈,应姐姐说的没错,慷他人之慨算什么本事,若是当真看不下去,自己掏银子不就好了,可他们不想自己掏腰包,就把这种莫须有的责任强行按在别人头上。若是别人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做事,那就是残忍冷酷无情。不管过去多少年,这种狗屁不通的道理总有人奉为至理名言。” 林徐氏至今想起当初那群男人都忍不住想笑出声。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满心厌恶,并不知他们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后来还是应姐姐告诉她,那些男人之所以这样不遗余力的抹黑将军府,无非是因为将军府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上。他们羡慕嫉妒恨,但却不能将将军府拉下来取而代之,因此只能付诸于口舌之上,妄图用言语的力量给将军府蒙羞,以此来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 归根结底也只是想待价而沽,让自己的言行被上头人知晓,赏识他们罢了。 “我从来都没觉得应姐姐做的不对。你或许无法想象在当时身处泥潭之中的我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帮助,而且是不需要任何回报,只是单纯看到一个女孩儿被族人强迫见义勇为时,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激动心情。” “我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女子生在世间可以不必委曲求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你看看,这多稀奇啊。我此前活了十几年也算在父母疼爱下长大,可只有在应姐姐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潇洒自在的活着。” 林姝然对这些事全然不知,这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自己的过往,可正因此她才觉得奇怪,既然母亲那般崇敬应大将军,为何又会与应大将军共侍一夫呢? 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出她的想法,林姝然深深的叹了口气,时至今日,想起当初发生的事,她依旧满心满眼的恨意。 “当初应姐姐与林炜成亲不久,就怀上了大小姐。应姐姐一直是个强大的女人,可一个女人就算平日里再强大,在怀孕期间也会比平常更虚弱。那时候,因为与应姐姐成亲的缘故,林炜在京城中可谓风头一时无两,每日都有很多人邀请他去宴饮。我那时候虽然恢复自由身,可因为当初那案子闹得实在不体面,不想给应姐姐脸上蒙羞,因此一直住在郊外庄子上,趁着林炜外出宴饮应酬,我前去探望姐姐,没想到遇到喝醉回来的林炜。” 林姝然的脸色陡然惨白。身为女子特有的敏感细心,此刻林徐氏虽然没有开口,她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这个猜测叫她痛苦万分。难道…… 时隔十几年,回忆起当初,林徐氏眼里全是冷漠的恨意与杀气。 “没错,他借助酒意强奸了我!” 林徐氏甚至都没用一个更含蓄的词来形容。或许这些年,她每时每刻都在回想当初那件事,但是,站在敌人身边的她每天都要挂上一副温柔可爱甚至偶尔还会吃醋的假面。这样生活十几年的母亲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可她却一点儿都没能察觉。她是个不称职的女儿…… 等等! 算算年纪,难道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的? 林姝然一时间竟觉得十分恶心,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身为女子,更能体会女子受强迫时那种强烈的侮辱。那是对人格的粉碎,尊严的践踏,肉体的折磨。一个男人,就算不爱一个女人,依旧能和对方在床上缠绵。但一个女人如果不爱一个男人,很难做到和他缠绵悱恻,更别说生儿育女。 “我根本不信一个男人在彻底喝醉的情况下能强迫一个女人!更何况当时我看的清清楚楚,林炜根本就没喝醉!他就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我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因为我衣着普通,身边只有一个小侍女跟随。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下手。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瞧瞧,这就是男人的真面目。他在外面受了气,不敢发泄在自己出身尊贵的妻子身上,只能发泄在一个素不相识的无辜女子身上,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柔弱,孤苦无依。甚至他也知道,被野男人强暴过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世人的唾沫淹没,就是委曲求全,转过头来低声下气的求对方娶了自己,可笑不可笑?这竟然是一个被欺负过的女人最好的下场!” “反正我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可笑。我那时候流了好多血,我甚至怀疑林炜清醒过来的时候想杀了我,他或许真的动了杀意,因为我那个小侍女突然就消失不见,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想过一死了之。可是,如果叫应姐姐知道她的丈夫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耻禽兽,她心里该会多伤心啊,而且她那时候刚怀上大小姐,胎像不稳,我亲耳听到大夫说让她千万不要动怒。否则不仅孩子保不住,她也会有危险。” “所以我没告诉应姐姐这件事儿,直到她胎相坐稳,才顺着林炜的意思进了府。”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初强迫我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说,‘高贵什么?再高贵的女人不还是得被男人压在身下生儿育女?女人孕育子嗣可是个鬼门关,不知道有多少人跨不过去母子俱损。谁能确保你是那些成功者中的一个?’” 林姝然暂且压下心中那些愁思,不可置信的开口。 “难道那个时候父,不!林炜就已经决定要对应大将军下手?大姐姐可是他的亲女儿!虎毒还不食子……” “他不是那样愚蠢的人,他不会在前几个月对应大将军下手,我知道,他只会在应姐姐生产那天,整个府邸最混乱的时候动手。你看他多可怜,胆小到只敢在应姐姐最虚弱的时候下手。因为如果不这样,他自己都知道,根本无法完成对应姐姐的伤害。” 第三百五十章 接生 “姐姐救了我,是我生命中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我想帮她,可我只是个孤女,没有力量,我只能离她近些,再近些。在应姐姐胎相稳了之后,林炜纳我做妾室。姐姐实在是个心胸宽大之人,她对此并没有感到生气,那个时候我就明白,其实姐姐也并没多喜欢林炜。这么多年下来,我有时候也在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一点,林炜才那么恨姐姐?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不管原因是什么,林炜做了伤害姐姐的事,就是不行。” “当初帮我的事姐姐做的相当隐晦,除了已故的应大将军外,没旁的人知道是她女扮男装救了我。林炜也是因此才相当信任我这个孤苦无依,只能拼命扒着他的妾室。” “只是可惜,我明明紧紧盯了将近七个月,林炜还是在姐姐生产那日下了手。” 时至今日,回忆起当初在产房中痛苦惨叫的姐姐,林徐氏就觉得头皮发麻,痛苦不堪。应姐姐是个最坚强不过的人。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惨叫出省,可想而知,那次生产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可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个急得团团转的男人,在无人发现之处,嘴角悄然流露出的恶意微笑。 啊,就算你出身高贵又怎么样?就算你才华盖世又如何?身为女人,不还是要生儿育女?一想到你九死一生,在鬼门关前挣扎着诞下的是我的孩子,我就觉得无比满足。看,我并不是不能给你带来伤害,而且这种伤害没有任何人会指责我,只要我表现的稍微担忧焦虑,就会有无数的人赞美我的品质,哪怕这痛苦的生产过程我并不曾参与分毫,这就是身为男人,身为父亲的特权。 林徐氏很确定她从林炜脸上看出了这样的意思。人生之为人,区别于草木牲畜的,不是因为他们有良知与责任吗?可面前这个假装好丈夫好父亲的男人,竟连一点最基本的良知都没有。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明慧!明慧你进来!你看看我的孩子为什么不出来?” 姐姐在里面喊她的名字,徐明慧着急进去却被林炜狠狠抓住了手腕。显而易见,他对姐姐这种时候喊自己的名字十分疑惑。那时候徐明慧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而下一刻,姐姐的话就拯救了她。 “阿炜你就不用进来了,产房污秽,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林炜的眼神一瞬间就柔和了许多,不仅松开手,还让徐明慧小心照看。明慧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狼狈不堪,鲜血淋漓的姐姐。那个时候应姐姐几乎用掉了全身的力气,虚弱不堪的躺在床上,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姐姐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生产过程不顺利应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生死关头,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明慧,我如果活不下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她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你绝对不能做傻事,知道吗?!” 徐明慧看着那么多血,整个人都快傻掉了,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拼命摇头。 “不!我,我连姐姐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保护得了姐姐的孩子?而且你怎么会出事?你可是应家人,你这么好,凭什么那么多坏人都没得到报应,姐姐却遇到这样的痛苦?” “傻姑娘,也怪我,你都那么明显的提示,我却没能看出来。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我从小习武,身子骨比一般人要健康许多。现在你要帮我把她生出来!我曾经给妇人接生过,那几个产婆已经被暗卫控制住,任何一个我都不信,我只能信你。明慧,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你当然可以相信我!我这后半辈子的命就是为了姐姐而生的!” 徐明慧重重点头,也不再磨叽,跟随应重鸣的指挥强行正了胎位,用手挤压她的腹部,最终艰难的让应姐姐生下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应将军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快痛晕过去了,但还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询问孩子的安危。徐明慧抱着孩子的手狠狠抖了抖,然后笑着点头。 “姐姐放心,是个女孩儿,四肢健全,还会吐泡泡,以后一定是个机灵的。” “那就好……” 强撑了大半日的应重鸣终于坚持不下去,晕了过去。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林炜阴魂不散的声音。 “明慧,重鸣怎样嘛?我怎么听着里边儿没动静了?不行,我得进去看看!别拦着我!产房污秽算什么?里面生产着的可是我的妻子!她正在为我生子,我作为丈夫难道还不能进去看一眼了,我才不信什么产房污秽——” 徐明慧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不行,现在姐姐还晕着,林炜如果进来,面对毫无意识的姐姐,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更何况这个孩子…… “我闺女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儿通知?把你们送来服侍主子就是这么个服侍法?!重鸣!重鸣?!” 好在关键时刻,应老将军带着妻子儿女儿媳们及时赶到,林炜焦灼温和的声音紧随其后。 “岳丈大人、诸位哥哥嫂子,我也是着急的不得了,刚刚重鸣没声音了,正想进去看看……”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徐明慧几乎屏住了呼吸,她迅速将那个没有呼吸心跳的婴儿放在姐姐身边,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幕。但就在下一刻,她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是的,那个浑身青紫,没有一点儿活人颜色的,连呼吸心跳都没有的小小婴儿,竟突然睁开了眼,沉沉的看了她一下,然后缓缓闭上。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喧闹声中,她的皮肤迅速恢复成活人该有的红润之色。 啊,她活了。 从始至终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徐明慧一个。既然这孩子都已经活过来,她也没必要把这事儿告诉姐姐,免得让她伤心。当亲眼看着那孩子长大,并且从小就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聪明机智,徐明慧也会生出庆幸之感。那个越来越出众的小人儿,当初还是她接生的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们的危险 “母亲……” 林姝然从来没有见过情感这样外露的母亲,在她眼里这十几年来母亲从来都是胆小甚微,在父亲面前娇俏可爱的。原来在母亲面具般的笑容下竟隐藏着这么多的伤痛与荣光。 只是她很想知道一件事。 “母亲,我,我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吗?” 虽然徐明慧并不在意用残忍的字眼形容自己当初所遭受过的一切,可身为她的女儿,林姝然却无法吐露出那么残酷的字词。 不过虽然她说的隐晦,徐明慧也听懂了,她摇了摇头,在林姝然松了口气的表情中温柔的笑了笑。 “不,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而且,你的父亲不是林炜。” 林姝然舒了半口气,剩下那半口噎在嗓子眼儿里,一时间喉咙里咔嚓作响,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怎么会呢?她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什么叫林炜不是她的父亲?母亲,母亲是不是说错了?天可怜见的这样重磅的消息,对于此前十几年一直循规蹈矩的林姝然来说,实在太过劲爆。以至于她第一时间怀疑是自己母亲是否说错了话。 天啊!难道母亲红杏出墙?不不不,她怎么能用这样的话来形容母亲呢? “傻孩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林炜那样的畜生不是你父亲,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与她十几年来所受到的教育完全相悖呀。 徐明慧温柔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像林炜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生下他的孩子?我恶心他还来不及。这些年,他一直拒绝给你找眼界开阔的夫子,为的就是让你成为墨守成规的女人。他这样的把戏我见的多了,无非是想从思想上禁锢一个女人。可是千算万算,有件事儿他打错了算盘。” “一个女人生的一定是她自己的亲子。可一个男人,却无法保证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他的。我知道他疑心重,这些年府中每诞生一个孩子,林炜都要背地里偷偷滴血验亲。好在府中的女人们‘循规蹈矩’,从未行差踏错,每一次滴血验亲的结果都是好的。你说这爹他当还是不当?” “我……” “傻孩子。不要为此感到伤心,只有女人才能生育孩子,男人又付出了什么呢?怀胎10月的艰辛,生产时撕心裂肺的痛苦,起早贪黑,夙兴夜寐养育孩子的辛劳……这些都是女人做的,男人也不过爽了那么一下而已。难道你还要为他感到不值?” 林姝然的脸红成了一张大红布。她真是从未听过这样毫无遮掩的话。而且这种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不是太劲爆了些? 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看着羞涩不已的女儿,徐明慧张了张嘴,还是将更劲爆的消息咽了下去,林炜一生都活在自卑之中,他看不起女子,却还得依靠女子繁衍后代。这种自卑与自傲夹杂在一起的男人,有什么惩罚能比让他一生无子来的更重? 他害死了应姐姐,还想拥有子嗣,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总而言之,今天对于林姝然来说实在是个记忆深刻的日子。无论如何,她眼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谈话到了尾端,林姝然十分疑惑。 “母亲,您为何会对我说这些?这些话您有对弟弟说过吗?” 不是林姝然心眼儿小,而是此前林默然的表现叫她不敢相信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因为这个弟弟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腐烂了。 好在徐明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我从没打算告诉他。” 徐明慧有些意味深长。 “虽然他是我亲生的,可在这世上,女儿总是更能体谅母亲。儿子天生就站在父亲那一端。更何况你弟弟几乎是被林炜亲手抚养长大,跟他简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炜一直嫉妒应姐姐,他则嫉妒九阙。在此之前或许全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已经习惯这种全家重视的感觉。当有一日,这种旁人的恭维羡慕给了别人,他就像被抢走了一切那般痛苦。所以,我不会告诉他。” 林姝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是紧接着就油然而生出一种怅然。 唉,她从小与弟弟一起长大,小时候那个乖巧的男孩儿究竟是什么时候长歪了呢?她竟然无从察觉…… 至于第一个问题,徐明慧仔细端详着女儿的脸,就像看着十几年前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一样。 “十几年前我终究太过懦弱,也没有能力走到人前,为天下女子多做些事。可姐姐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明明天分阴阳人分男女,我们只是身体构造不同,凭什么就要屈居人下?这么多年过去,大小姐已经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我们这些受益人难道要继续装聋作哑?如今大小姐与天下女子的困境不在北疆战事,而在战争结束之后。” “如今边疆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场胜负之上,暂时没人能顾得上越来越多女子想入朝为官的情况。可等战争结束,我们取得胜利,这种天然的对立会越来越激烈。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手中的权利分给别人,更何况是此前一直被踩在脚下的女子。有的是男人情愿把手中权利分给陌生的女婿,也不愿意交给自己女儿。这是他们短视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养大女婿的野心?不,他们知道的很清楚。他们只是把‘女婿’当成了另一个自己。” “这世上有的是男人妄图有个贤妻良母愿意陪自己走过艰难辛苦的一程,还说什么等自己发达了一定会报答。可等他们功成名就之际,第一件事儿就是休妻。能正大光明休息的已经算是有良心的男人,有的是男人让自己的原配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耽误自己另觅良缘。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与妻子相错太多,妻子不能够了解他。两人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上,相处起来十分费力。” “我的女儿啊,世上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归根到底不过是人类的劣根性罢了。我们的危险就在当前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暗潮涌动 “是奋力一搏,获得跟男人一样的权利,还是被继续打压,过得比以往还要拘束。只看当下了。” “姝然,你要怎么选择?” “我……” 林姝然一时语塞,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一方面她为母亲所描绘的那个未来感到心动,另一方面她又不可避免的感到迟疑害怕。千百年来,女人一直困在后宅,争权夺利那是男人能做的事,身为女人真能站在权利场上,为自己为全天下的女人做事吗? 可是短暂的犹豫过后,林姝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执念。在这短短的眨眼时间内,她脑海中所浮现的是年幼学习时她不可以跟弟弟有同一个老师。弟弟学习四书五经,她到了年纪之后却只能学习刺绣,琴棋书画。倒不是说琴棋书画不好,它们当然可以陶冶情操,可是若想为官作相,要学习的就不是这种东西。 她又想起自己母亲当年明明可以过的很愉快,却被林炜肆意羞辱,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在林家后宅生活了十几年。甚至听母亲之前的话,能从中窥探出当初应大将军的死亡跟林炜也脱不开关系。而像这样的人,全天下还有很多很多,难道就因为她此刻过的还算不错就对未来有可能的危险置之不理吗? 这世上之事千难万难,可唯独一件事不能疏忽,那就是去赌别人的良心。 当初应大将军难道对林炜不好吗?林炜之所以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还不是因为得了大将军的人脉关系声望?可他难道对应大将军有丝毫良心吗?就像应九阙,自打应大将军出事儿的消息传来,就被林炜打发到了郊外的庄子上,一过就是十三年。甚至这个时候她才陡然回忆起,当初应九阙回来的时候,是他和弟弟在自己面前几次三番说起应九阙为人粗鄙不堪,不知礼教。这样的人在外面交际,恐怕会连累了林家女眷的名声,她也是因为听多了这样的话,才会故意去找应九阙的麻烦。 当初还不觉得,只以为父亲和弟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满心欢喜之余,迫不及待的去找应九阙的麻烦。可是现在想想,他们分明是拿自己当做棋子。一颗棋子而已,当然不必在乎它有什么思想。 当这颗棋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反抗的时候,当然是任由别人拿捏,可现在林姝然不想再做颗棋子了,她想做个真真正正的人,想做个像应大将军,应九阙那样在权力场上挥洒自如,傲然挺立的人。 前十几年她浑浑噩噩的度过,如今时光尚早,她也想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谁说女人只能一辈子待在后宅里,她们分明能做更多的事情。 等林姝然冷静下来的时候,徐明慧满意的看到这孩子脸上多了一丝野心,有野心好啊,她从来都不觉得有野心的人可怕。如果一个人连基本的野心都没有,那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有朝着既定的目标不断前进,一步步完成自己的野心与目标,这样的人生过着才有意思。 “好孩子,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做些事情。绝大多数男人认为女人的交际场没什么用处,可事实上,跟各府女人之间的交际才是消息互通的最佳途径……” 林姝然似懂非懂。安静而好奇的看着母亲将一条绣了细碎小花的手帕递给自己。 “这是当初故人送给我的,现如今我将它送给你。孩子,你得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因为在你身后站着很多跟我们一样的人,一样不信命不认命的人。” “大胆的往前走吧。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 “咳咳咳——” 空旷的大殿内传来一阵急促连续的咳嗽,这咳嗽声听起来声嘶力竭,几乎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周围服侍的宫人胆战心惊的听着,生怕下一刻那位戎马半生的帝王就会倒下。 他们这群在陛下身边服侍的人这段时间提溜起来的心就没放下过,一是因为边疆的战事不明,二是因为当今陛下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三则是因为,如今朝堂之上诸位大臣明争暗斗,暗潮涌流。 之前做了错事被关起来的四皇子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被陛下当即处置。当时每个人都认为四皇子是活不下去了,可陛下也不知是不是年老心软,连勾结蛮夷试图逼宫篡位的事儿都能忍下去。这一忍可不就忍出问题来了吗?陛下一共只有四子,连个公主也没有。如今有三个都死于非命,只剩下这最小的一个还活着,虽然身上背负的有重重罪名,可关键时刻也不是不能留四皇子一命,毕竟就算四皇子有罪,可他的孩子不一定有罪啊。 陛下亲缘浅薄,连个五服内的亲戚都没有,这也怪不得诸位大臣心思连连。虽说不一定要扶持四皇子,但可以扶持未来的皇孙啊。虽说如今皇孙连个影子都没有,可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别的不说,至少听话。 朝堂之上哪个大臣没有想过做摄政大臣呢?能掌握天下权柄,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是的,在边疆战事未曾分明,战士们浴血厮杀的时候,这群帝国最中心的权力怪物们想得还是争权夺利那一套,千百年了,还是那一套,从未变过,真可笑。 虽然还在病榻之上,但景泰帝对这一切并不是丝毫不知,但不知出于何种因素,他对这一切选择了放任。这也让更多人认为景泰帝老了,病了,对这一切掌控力度大大不如从前了。 也有忠心臣子前来劝谏,但却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大家伙儿更加担心陛下的安危了。但也因此,更加不敢随意上谏处置罪大恶极的四皇子。一时间,朝堂竟然保持了诡异的安静平衡。 “啪嗒啪嗒……” 一阵急促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九福尽量轻手轻脚的回来,但原本应该陷入沉睡的景泰帝竟然意外的敏锐,还不等九福叫人,就睁开了眼。 “战况如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风起云涌 九福先是细心的将景泰帝扶起来,随即安慰的笑笑。 “暂时还未有新的消息传来。陛下不必忧心,尉迟将军林将军都是多年的老将了,更何况还有应大人带过去的充沛粮食和武器。再说了,天花也有防治方法了,边疆将士们定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自乱阵脚,您要相信他们的能力。” “唉……” 景泰帝长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这个老奴一眼。 “你这老东西,越来越滑头了。朕不信你不知道朕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九福乐呵呵的,要不是太过清瘦,真跟佛祖座下的弥勒佛似的。 “老奴怎么会不知道您心里在记挂谁呢?您就放心吧,应大人天生神力,更何况淳于将军与林将军哪个舍得让她上前线作战?在重重保护之下,那些个蛮子想伤到她一根汗毛都难。老奴相信应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全须全影的回来见陛下。” “要是真跟你说的那么顺利就好了,朕真是担心她年少气盛,按捺不住非得上战场。战场上刀光剑影不断,明枪暗箭难防。早知道朕就不该担心她生气不在她身边安排暗卫。现在朕心里一点儿谱都没有。这牵肠挂肚的感觉,朕以前还从未有过。” 说来也真奇怪,景泰帝分明有四个亲生儿子,可这么多年,或许是那四个儿子太过不争气,而且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待在京城,从未踏出过保护圈半步,他竟从未有过这般牵肠挂肚的感觉。 而九阙分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出门在外,景泰帝总是有所担忧,生怕这孩子在外面冷了,饿了,或者吃苦受罪了。 有的时候景泰帝也会想,自己若真是有个女儿,大概也就像九阙这样了。 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未有新的战报传来…… 这场战事究竟如何了?奈何两地相隔数千里,实在太过遥远,就算北疆关的人知道九阙如今身在何处,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至京城,因此景泰帝只能在心中暗暗担忧。 短暂的叹息过后,景泰帝想起如今纷乱的朝局,脸上的表情冷漠了许多。 “又有谁上折子请奏了?” “回陛下,吏部左侍郎胡大人,户部员外郎罗大人……以上共十三人,今日上了新的折子,请奏陛下饶恕四皇子,将他放出来,绵延子嗣也好,从中挑选一位能继承大统的皇孙。” 当然了,这些大臣们的折子上可不会说的如此直白,那岂不是把自己的野心尽数展露出来了? 景泰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只是依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老四犯的可是勾结敌国谋逆大罪,这些人竟然还敢为他求情?!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臣子中有哪些当真是为了国祚绵延,又有哪些是为了自己不可言说的种种野心? 他们在高位上坐的时间太久了,已经看不清如今的时局。他留着老四只是因为在这样发生战争的情况下得稳住国家内部不生乱,若是战争结束,就是处置老四的时候。 这些人啊,原本以为处置了个左相,会遏制住他们这种不正之风,没想到,他们竟还是这般不知悔改。啧啧啧,这种人如果不真的挨板子是不会知道疼的,不过现在,暂且养一养他们,他倒要看看这些个乱臣贼子能做到什么份儿上。 “北疆军的粮草可还够用?集中全国之力,务必保证他们的粮草充足。” “陛下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有您的御旨在,朝廷有谁敢不遵从?” 聊了这些琐事之后,景泰帝也觉得累了,重新躺回床上,这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心中想的还是北疆的战局。如今的九阙在北疆过的可还好?北将军虽然忠诚,可过去十几年了,人心易变,谁知道他们对应大将军的女儿会不会保持同样的忠诚。唉,还是放心不下啊…… “若是有战报传来,无论如何,第一时间叫醒我。” “是。” 九福连连应是。 在服饰景泰帝休息之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宫殿,走到店门外头,原本像弥勒佛般笑呵呵的九福脸上现出一片肃杀之意,旁边等待已久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向这位老内相禀告宫中之事。 当提到后宫之内诸位嫔妃蠢蠢欲动之际,九福脸上露出个毫不掩饰的凛冽笑容。 “陛下只是偶感身体不适,宫中这些娘娘们想的未免也太长远了些。她们只是妃嫔之位,要想扶持幼主做垂帘听政的太后未免也太早了。给我时刻注意着,若是有谁胆敢与宫外私通联系,第一时间报给我。陛下身体不适,早已将宫中的全部视为交给我,你们要做的就是保证整个皇宫的绝对安静。这种时局下若是皇宫乱了,整个京城都会乱。” “干爹说的是。” “你们都把皮子给我绷紧了!以前懒懒散散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如今这时候谁若是胆敢懒散做错事儿,我也保不住你!非常时刻,一切从严处置!” “是!” 整个皇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下来,至于那些不服的后宫妃嫔究竟如何,谁会在意呢?毕竟她们又传不出去消息,就算是宫外那些想联系她们的家人,此刻也没有办法,只能被迫蛰伏。 只是这份暗潮涌动,在战争分明之际终将会爆发出来。 与此同时被各方人士牵挂着的九阙,与草原大小王子之间的战争也分出了胜负。虽说他们之间可能会有战斗经验方面的差距,可大小王子此前就已经受了伤,尤其是小王子纳木措,胸口受伤,又长时间奔波,本来武艺就不如大王子,再加上此刻诡异的身体不适,此刻就算与大王子木尔顿联手,也不是九阙的对手。 因此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挣扎之后,二人还是败了。第一个败下阵来的就是纳木措,当九阙手中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过来之际,他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已经破损,没办法,最终只能拼命往后错。只是这点儿微薄的抵抗在九阙看来根本不像样子。 第三百五十四章 给陛下献舞 在眼角余光看见属于枪尖儿的银光之际,纳木措发誓自己看到了死神的微笑。原来,他也不是什么上天的宠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会死会受伤的人而已。 “纳木措!” 自己都在劫难逃的木尔顿惊叫着扑过来,毫不犹豫的用自己身体为幼弟挡下了这惊天一击! “噗嗤!” 枪尖刺入身体的声音本来不大,但很诡异的是,在纳木措耳中,这声音却大的离谱,就好像直接在自己的心脏上出现异样,叫他痛苦的恨不得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颤抖着嘴唇看那涌出的血液,那些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的,很快就洇湿了木尔顿的衣服,紧接着就是他的马匹,以及自己胸前的大片衣裳皮甲。 其实纳木措对于血液的味道并不陌生,从小在这种残酷环境下长大的人很少没见过血,更何况他自己从小就在战场上厮杀,见过的鲜血和死亡数不胜数。 就连木尔顿也在他面前受过伤,只是他从来没有见木尔顿受过这样的致命伤。 就在此刻,被牢牢捆住的草原狼王萨奇可汗也看到了这锥心刺骨的一幕,蓦然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众人这才发现,木尔顿好像要死了。 那一枪正正好好刺在他的心脏上。九阙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雪亮的枪尖毫无阻碍的破开血肉骨骼,狠狠地刺入心脏。巨大的伤口让心脏发出剧痛,但很快的,木尔顿竟然察觉不到疼了,就好像那一枪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样,他甚至还有心情看一眼眼角迸出血泪的纳木措,嘲笑的勾了勾唇角。 这个从小就喜欢装大人的蠢弟弟,总喜欢鄙夷自己不够聪明,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得靠自己来救? “笨……” 怎么天黑得这么快,他眼前好像一瞬间就暗了,只有耳边蓦然响起的痛苦哀嚎声叫木尔顿忍不住困惑。这是什么声音?不会是纳木措的哭声吧?好笨啊,这都要哭,没有自己照看,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木尔顿高大的身躯猛然砸下,纳木措一把抱住他,哪怕自己都已经摇摇欲坠,也还是强撑着抱住自家大哥的尸体,免于被马蹄践踏。他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光芒,灰暗的叫人忍不住绝望。 “你这个蠢货!谁让你来救我了,救一次还不够,还想用命来救我,我才不会感谢你,明明你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逃走,为什么非得留下来非得留下来!” 萨奇也是老泪纵横,一时间,整个场面一片惨淡。 唯一不受影响的可能就是九阙了,她收回长枪,眼前看见的是小王子痛苦万分的模样,但脑海中似乎可以想象出当初那个分明可以在这个封建时代踏出女性一片天,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女人在故国与敌国的互相夹击下没了性命。 在她临死之际,像木尔顿这样死在亲人怀抱中都是种奢望。那时候她的父兄侄子等人都死绝了,唯一的女儿远在京城,当她倒下的那一刻,心中该是何等悲凉…… 应九阙知道应重鸣不会介意自己战死沙场,可应九阙介意。像应重鸣那样的人,本该寿终正寝,死在亲人环绕的床榻前,死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被时人后人深切铭记,而不是孤零零的死在战场上,还是在知晓身后的故国也射出了那些要命箭支的时候。 与娘亲相比,木耳顿已经足够幸运。 随意挑开几个冲过来的草原兵,九阙其实赢得也不够轻松,对方的负隅顽抗给了她很大阻力,尤其是木尔顿,不算好对付的人,要不然之前她也不会一直对准纳木措攻击了。 不过还好,结果没差。 提着缰绳一步步走近沉醉在悲痛之中的纳木措,九阙手腕微微一动,眼看着就能将纳木措斩杀当场,没想到就在这关键时刻,一个花不溜秋的影子突然冒出来,以一个诡异的速度身法一把揪住纳木措的身子往后退去! 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没有一丝丝迟疑,九阙提气大喊! “崔前辈!” 一道轻如烟的身影突然出现,缥缈的身形似乎没怎么动作,就追上带了一个重伤员的敌人,只是对方似乎有备而来,在这一刻,从四周的尸体堆中竟然冒出来五个绝顶高手,并且毫不迟疑的对准了应九阙攻击! 就算九阙如今身手相当不错,可是与这些从小千锤百炼的绝顶高手相比还是被虐的份儿。她咬牙硬生生抗住了其中一人的诡异匕首,只是剩下的四个的攻击她就挡不住了。 王李二位将军合力拼死拦住其中一个,剩下的却力不从心。 在这关键时刻,那些衣着普通的大景士兵中竟然跳出来两个拦住了对方,九阙看出来他们是景泰帝送给自己的侍卫,只是之前一直不曾露头,也是这个时候见她危在旦夕才出现。但他们的出现也只不过拦住了其中二人,剩下的最后一个,也是武力值最高的一个,此刻目露凶光,显然想趁着这个时候宰了应九阙。 哦豁,好像要死了。 这时候九阙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个,好在崔逐风见势不对暂时放弃了追逐纳木措,回身来救。 崔逐风不愧是当世第一人,轻而易举的拦下围攻九阙的两个草原高手,一向淡如风的脸上浮现一抹怒容。 “萨满!” 哦,原来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是被整个草原供养出来的萨满啊,之前一直不露面,还以为死在草原哪个犄角旮旯里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说起来,人家好歹也是草原上的保护神,这种国家危难之际,难免会出现。就是这个以多欺少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儿不公平? 算了算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算计了草原一把,跑了个小王子,不过剩下的可都在她手下。 看一眼周围站着的人,几乎都是自家人,九阙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至于那几个萨满,哈,单蹦几个人而已,能比得过数万大军吗?人海战术围也围死了,要不然他们方才为什么不出现? “兄弟姐妹们,把草原王族抓起来!听说草原人各个能歌善舞,王族肯定更为出色。把他们送到京城,给陛下献舞!” 第三百五十五章 赢了 “哈哈哈哈——” 大景将士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连声应是。 “说的对!应大人说的对。草原人个个能歌善舞,这草原王虽说年纪大了点儿,说不定跳起舞来别有一番风味。还有这些草原王族们平日里被万人供奉,想必好的歌舞见过不少,一定能让咱们陛下耳目一新。” 听着周围中原人的嘲笑声,萨奇可汗以及那些草原王族们个个愤怒的脸色通红,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些胆敢嘲笑自己的下等人,只是可惜他们现在处于劣势。而且就连大王子都死于对方主将之手,他们这些小喽啰哪儿还有活着的份儿? 因此,这场一边倒的战争很快就来到了尾声。至于那五个草原萨满,在崔逐风的带领下拦住他们并打败倒不是件难事儿。 更何况周围还有数万大军将士虎视眈眈。 应九阙此刻坐于马上,站的远远的。崔逐风前辈自然不必担心,陛下赐予她的两个侍卫身手也相当不错,倒是王李二位将军,之前已经厮杀过一阵,如今力气不足,有些落于下风。 见他们略有些疲于应对,九阙从怀里摸出来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看起来跟单筒望远镜有些相似,但仔细端详,这玩意儿还有个能扣动的扳机。 拿它对准那个身形飘忽的萨满,九阙眯起眼睛仔细瞄准,与王里二位将军对战的草原萨满突然感到背后一凉,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涌上心头,这于生死关头锻炼许久的直觉,让他猛然往左边儿错了错身子。只是下一刻,他感觉自己右半边身子传来一阵剧烈而火辣的痛楚,这感觉实在太过猛烈,让像他这样自小受锻炼的人都忍不住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几步。王李二位将军配合默契,猛然上前,手中武器几个交错,那萨满就人头落地。 这颗掉在地上的人头仿佛开启了一个讯号。紧接着崔逐风的两个对手很快被她擒住,两掌直接震断对方的肩胛骨,掌风劲气顺着对方的经脉一路蔓延,让这两个行动如风般诡异的萨满萎靡倒地。崔逐风是个慎杀的人,因为无与伦比的天赋,自小师傅就教导她要谨慎对他人下手。因此这会儿她有点儿迟疑,她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杀了这两个人呢? 九阙远远的就看出对方的犹豫,轻轻叹了口气,顺手拿起手中粗制滥造的枪对准那两个萎靡倒地的萨满,砰砰就是两枪送他们归了西。 崔前辈还是太过心软,像这样的人,定然是草原幕后悄悄培养的人才,若是放过,谁知道他们还有什么诡异的招式,毕竟此前她也没察觉出这些萨满藏在哪里,关键时刻飞出来,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不得不说,看见这一幕,崔逐风有些无奈,她并不是下不了手,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法子。算了算了,九阙就是这样爱操心的性子,她都已经习惯了。虽然这么想,但崔逐风脸上还是露出个笑容。 既然其中的三个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两个独木难支,很快就被斩于刀下。片刻过后,地上只剩下五具血淋淋的尸体。至于那些拼命往四周突围的草原士兵,要么被杀,要么被俘虏。 不少人手握刀剑,呼哧呼哧的站在战场中,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周围同伴们的欢呼雀跃,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赢了? 对,他们真的赢了。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但又好像理所应当。 “赢了……” “我们赢了。” “草原人输给我们了!” “应大人!应大人!您真是这个!” 不少反应过来的士兵纷纷冲着九阙竖起大拇指。九阙之前对几个身受重伤的士兵做过这个动作,没想到大家伙私底下竟然流传开来,这会儿大伙对着满身血迹,略显疲惫的应九阙赞叹不已。 虽说这场战争他们赢的有些茫然,甚至不明白这群草原人怎么蠢的不像平常,就这么傻不愣登的走入陷阱,输了一次又一次,还不知悔改,但他们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有应大人运筹帷幄啊。 应大人不愧是应大将军的女儿,应家的血脉,天生属于战场。真的好厉害! 听到四周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九阙忍不住露出个笑脸。计划进行到现在也算圆满收场。不过就算胜利也要时刻注意警戒。微声安抚了一下众人激动的情绪,然后让大伙儿迅速收拾起战局,那些牺牲的大景士兵自然要带回去好生安葬。至于那些草原蛮人,就先扔在这里,草原上有许多肉食动物到了冬季可都饥肠辘辘呢。等过些天再来看看这里被收拾干净没有,若是没有,再说埋起来这回事儿,毕竟万一还有尸体碎块儿滋生细菌呢? “好生招待这些草原王族,他们可都珍贵的很,送到京城之前可别让死了,陛下还等着看他们表演歌舞。到时候的献俘仪式一定很精彩。” “是!” 大伙儿高高兴兴的打扫战场,只是九阙在远眺前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纠结。 纳木措身受重伤,按照常人的想法,他肯定是活不下来了,但这些草原萨满手段诡异多端,说不定能有让他活下来的法子,只不过就算纳木措能活着离开,又有什么用?他们的精兵强将尽数折损,在这片战场剩下的尽是些老弱残兵,而且还深受天花的困扰,这种情况下,又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但即便如此,纳木措也是个定时炸弹。虽然比起大王子木尔顿,他的身体较为虚弱,武力值也没那么强,但一个人是否强大并不在于他打架厉不厉害,而在于他的综合素质。纳木措本身就具备一定的武力值,再加上脑子格外聪明灵活,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 既然有这个担忧,九阙也没想过完全放任不管,趁着这个机会将草原彻底扫荡清除一遍,免得日后再生事端。这片草原虽然广袤无垠,但终有尽头,在这片草原的尽头究竟是大陆还是海洋?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回来了 若是能让纳木措去祸害相邻的国家,也算为大景守关门了。而且他受的那伤就算能活下来,寿命想必也不长久。 若是能抓住就算了,真抓不住也不必强求,毕竟中原若是一味处于安静祥和之中,必会失掉上进心。此前草原还未崛起之时,中原一直自认为是天朝上国,世界中心,可结果又如何呢?还不是被养精蓄锐上百年的草原打了个落花流水,支离破碎? 有时候,保持相应的压力,反倒可以让国家发展的更好。 仔细清点过后,九阙带着众人赶往北疆关,他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先将这批俘虏带回去好生安置,再说扫荡草原的事。 再说了,大头都已经被她拿走,总不能让底下将士们连口汤都喝不着吧? 等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北疆关之际,北疆关驻守的将士们从上到下都蜂拥上城墙,争先恐后的看这旷世奇景。得到斥候欢天喜地带回来的消息时,众人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假的?应大人不仅赢了,而且还赢的轰轰烈烈?连萨奇可汗和他的一众兄弟儿子们都被绑了回来? 这,这要是真的可就太好了! 话说,他们与草原针锋相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草原这般惨败过。这样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事,他们怎会不想亲眼见证?因此当九阙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回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城墙上头密密麻麻的人影,好家伙,这是城里但凡能动弹的都挤上来了吧? 看来大伙儿对亲眼见证草原人的惨败还是很有兴趣的。 九阙也不卖关子,迅速来到城门前,交接完信号之后见城门打开,带领诸位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兄弟姐妹们挺胸抬头的进了城。 城中百姓们也早就得到了消息,此刻已经早有准备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挤在街道两旁。看见头一个进来的是个身披银甲,身姿挺拔,容貌姣好的女将军,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不知是谁头一个喊出来,周围众人听到之后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喊,紧接着这声音逐渐汇聚成浪潮,一声又一声,连绵起伏。 “应将军威武!应将军威武——” 人群之中还有年轻俊俏的男子满面通红,将手中布做的绢花使劲抛到九阙身上。这个举动也提醒了大伙儿,紧接着漫天花雨从天而降,几乎要将九阙埋起来! 这绢花可不便宜,生活在北疆的人们每日烦恼的都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不受那些可恶草原人的侵扰,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因此不像南面儿人那般注重打扮自己,像这种绢花,平日里很少有人会买。可今日得知大景大胜的消息,整座城的百姓都忍不住欢呼雀跃,就连平日里最吝啬的老汉都会笑眯眯的给儿孙们十几个大钱让他们买些干花抛洒到得胜归来的英雄身上。 有些实诚的还把自己花重金买来的果子扔向九阙。 九阙闪躲不及还被砸了两下,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面上依旧沉稳,甚至对着两边儿激动不已的人群轻轻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本来人群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但是见九阙对着自己挥手示意,顿时又一阵高亢的尖叫欢呼声拔地而起,几乎要将旁人的耳膜震破。 天啊,以前怎么不见他们城里的小媳妇儿大姑娘小伙子们有这么大力气,这么高的声音?看来还是他们不够激动啊。 跟在应大人身后的诸位将领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话说回来,但凡是想保家卫国的将士,又有哪一个没幻想过今日这样的场景呢?得胜归来,在百姓们的欢呼雀跃声中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这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激烈心情让他们激动的满面红光。 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他们终于打败草原,甚至能将他们彻底驱逐出这片水草丰茂的土地。 远处身体好转一些就迫不及待来接风洗尘的林重山见状,一向冷漠的表情也有冰山消融的时候。当九阙郑重其事的停在她面前,将自己此战的战果一一道来之际,林重山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好!” 能平安回来就好。宁将军若是看到现在的九阙,想必也会觉得欣慰吧? 这孩子不愧是应大将军的独女,小时候的九阙就聪明非常,应将军曾经还开玩笑的说自己的女儿生而知之,聪慧异常,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虽然这话应将军只说过一次,从那以后再未提起,但林重山知道,虎母无犬女,应将军都这般厉害,九阙又怎么会软弱呢? 就算一十三年都生活在京中,被当笼中雀一般豢养,可这孩子打从骨子里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韧劲儿。 像临时受命出征讨伐的任务,她此前从未带兵打仗,但依旧敢接下,并且郑重其事的对待,甚至做的还很好。 从这些就能看出,这孩子实在了不得。 林重山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此刻的她竟诡异和数千里之外的景泰帝有同样的感受。如果真有孩子,理想状态下,大概也就是像九阙这样,不,九阙甚至做的还要更好。 “好孩子,辛苦你了。” 九阙见到林将军,也是感慨颇深。她深呼吸几次,最终露出个明媚的笑容,竟与数十年前的应重鸣将军奇迹般的相似。 “我回来了。” 看着阳光下笑容明媚的九阙,林重山突然觉得鼻根有些发酸。当初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固执的从天黑等到天亮,都没能从门口见到应将军的身影。如今,她总算是等到了故人归来。 那个倔强的不肯离开的女孩儿,终于可以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这一晚,整个北疆关彻夜未眠,所有人都沉浸在无尽的狂欢之中,所有人都激动的恨不得不睡觉! 在这样欢呼雀跃的气氛中,诸位将军给九阙办了庆功宴,并且迫不及待的‘逼问’起九阙的战略来。他们在得到胜利消息时,自然高兴得很,但也百思不得其解,九阙是怎么让草原军那么听话,该到哪儿就到哪儿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笑话 他们早就对此心怀疑虑,好不容易瞅准时机,可不得问个清楚? 被一群人簇拥着的九阙笑了笑,这种好事儿面前,她当然得多笑一笑。不过什么用兵如神的还真称不上,她就是因地制宜的虚晃几招罢了。 “葫芦嘴那边儿我倒是能想明白,他们为了不惊动北疆关想选一条隐蔽的小路。实在没想到,应大人弄的那些武器竟然能发挥这么大的效果。那一战被炸死的人不在少数吧?该!草原那边儿一直看不起咱们大景士兵,这次中计损失惨重,连可汗都被咱们抓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底气说咱们软弱无用。话说回来,应大人可真厉害!这么大点儿的年纪竟然能打这么大一场胜仗,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小王子如果不是有圣萨满背后相助,只怕这次也要被一并俘虏回来,倒是能让他们全家团聚了。” “我记得老可汗的状况不太好,能撑到回京城吗?” “不必担心,咱们有谢小太医在呢,他医术高超的很,你看,连林将军这会儿都能坐立行走自如了。” “当真?不过咱们还得费劲儿巴拉的医治敌人,是不是不太好?” “哪儿不太好了,我觉得刚好。草原与咱们之间的战争绵延了几十年,一直没能分出胜负,萨奇最想做的不就是在咱们陛下面前耀武扬威?这回把他带回去才是最好的交代,而且陛下想来也对这位萨奇可汗神交已久。这次咱们打仗,一应后勤物资都顺畅的不可思议。有这样的君主在身后,咱们还不得多讨人家欢心?谁知道下一任皇帝是个什么德行?” “老五,我看你是马尿喝多了吧?胡咧咧个啥!谁当下一任陛下都跟咱们无关,我看咱们哥几个的命呀,就是待在这北疆关里。不过如今草原人都被打怕了,只怕现在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咱们以后这驻守边疆的任务说不定也到头了。” “那刚好可以卸甲归田。我都已经在这里吹了几十年的寒风,脸都给吹裂了。这回回去可得讨个婆娘生一窝崽子。”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普通婆娘哪受得了咱们这粗糙脸皮?若是娘子军的姐姐妹妹们能看得上咱们,才是莫大的荣光啊。” “你自己都说了得看得上才行不是……话说回来,可别喝的太醉,明天对草原的追击,你要是不想去想给哥们儿增战功,就多喝几碗。” “放你爹的屁!老子才不会把功劳拱手让给别人。就算是自家兄弟也不成,我还指望着这点儿战功兑换土地呢!” 大伙儿扯了好一阵闲篇,继续追问。 被问的没法自救,却只能捡着有趣的给大家讲了讲,尤其是草原军为何会自投罗网这一节。 “我这次出战的时候带了一大批石头。这东西叫磁石,我找了纯度高提炼过的埋在北疆关到草原深处的必经之路上。那些草原人在广袤草原上辨别方向,要么靠头顶的鹰奴,要么靠识途的老马,最后才是自己的直觉。这些磁石埋的多了会影响生物自身磁场,那些鹰啊马儿的,甚至连人类自己的感官都会混淆。巧妙布置一番,再加上他们惊慌失措,兵荒马乱的,不怕他们不朝着已经埋伏好的方向跑。” “而且我也看了,那些草原大巫们熬的所谓神药其实不过是一些消炎利肿的草药混合着不知名的泥巴和大量牲畜的血液制作而成。关键是他们熬煮的时间不够长,牲畜的血液之中也有很多病菌,更何况他们是直接将熬好的汤药冲在血中。这样得出来的神药有一部分幸运儿可能会降低身体病症,可绝大多数人都会身体不适。” “你看咱们军中之前种植豆痂粉的时候,都得事先消毒,调养好身体。起反应的时间还得多吃些有油水的食物,增强体力。他们可没有这个时间。” “本来大部分人都感染了天花,战争中受了伤,惊慌失措,逃跑的过程中还喝了加料的神药。他们想赢也难啊!” 大伙儿听到这里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忍不住竖了竖大拇指。九阙说的这些单个分开来他们也能听懂,但若是让他们将其杂糅在一块儿,放在一场战争里,还运用如此得当,还真是为难他们了。 众人忍不住羡慕的看了看九阙的脑袋瓜,眼中的艳羡之意几乎要流出来了。 “你说说,咱们同样都是人,甚至咱们还比应大人虚长了几岁,怎么就没人家那么聪明的脑袋?” “可别把我给你放在一块儿!老子的脑袋瓜儿够使着呢。” 大伙儿顿时又闹成了一团。 林重山坐在椅子上,因为她中毒未誉,今天晚上不被允许饮酒,只能喝着寡淡的茶水和饮子,但她好像跟喝醉了似的,脸上通红,看着九阙的目光充满了自豪与慈爱。 这势必是场会载入史册的战争,而在这场战争中起了重大作用的九阙将会名传后世,她在这场战争中运到的所有手段都会被别人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研究。 仅此一役,这孩子就已经能名列古往将军史了。 今夜,对于有些人自然十分高兴,只不过对于别的人来说恐怕就是阴诡地狱了。 萨奇可汗还吊着一口气。今天有个格外俊俏的年轻人来过,给他塞了几颗药丸,身上扎了许多银针。他知道这是大景人的医术。 真是可笑,此前心心念念那么长时间想要站下北疆关,没想到,当脚印实实在在印在这里的时候,竟然是被对方俘虏而来之际。 原来他心心念念了20多年的北将军大营是这个样子。似乎比想象中繁华,但又比印象中简陋,原来那些与自己战斗了这么多年的北疆军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其实他并不想让对方医治自己,想以一个王者的身份骄傲的死去,可是他如今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只能任由别人在他的身体上肆意动手。 他想活的时候活不成,现在想死又死不掉。 他的人生好像一场笑话。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过如此 只不过就算身体精神已经极度疲惫,他依旧强撑着不肯入睡,因为他在等,等一个即将出现的人。 哪怕一直等到深夜,对方都没有出现,萨奇还是有这个自信,对方一定会来见自己。 果然等到夜深人静,所有激动的士兵也按捺不住困意前去休息之际,终于有个高挑的身影踏着夜色缓缓走来。 关押萨奇的地方是一片空地,周围都用铁栏杆围着,地面也是一层细密的铁网。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才能防止有人前来劫狱。 不过现在应该也没人来监狱了吧?毕竟整个草原王室都被一网打尽了,只剩下个纳木措,也不知此刻逃去了何方。 当看到那靠坐在铁栏杆上一点疲惫虚弱的草原王时,来人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上翘的弧度。 来人其实并未遮挡自己的容貌,毕竟如今在这座军营里,没有谁会拦住对方。此刻月光皎洁,似乎凝着一层寒霜,只是在一地银霜之上,来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似乎随时都会伺机而动。 萨奇从短暂的噩梦中惊醒,还未回过神来,就感到从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无法抵抗的酸痛。其次才是站在面前的人。萨奇仔细端详面前人的面孔,就好像要将对方死死铭记在心中,一直到死去那一刻。 “你来了。” “你想见我,我与可汗似乎没什么交情。” “怎么会没有交情?你我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若不是你,我又岂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被人关在笼子里,简直像只畜生!” 说到此处,萨奇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拍了一下旁边的铁栏杆,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 这声音在夜色中越传越远,但那些本应该昼夜不停看守他们的士兵却好像聋了一样,没有一点儿动静。 见到这一幕,萨奇也算明白对方已经牢牢将这座军营掌控到自己手里,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尉迟明溪和林重山那两个蠢货!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把整座军营攥到自己手里,难道就因为那点儿可怜的舔犊之情和故友之谊,就愿意将自己苦苦经营十几年的东西交到陌生人手里?这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交情?真叫人做呕。” 来人突然笑了出来,带着一种难言的慵懒。 “我本以为可汗会说出些更有用的情报,没想到只是为了发牢骚,若只是为了抱怨,那我还是回去睡觉吧。纯属浪费时间。” 在此之前不管草原还是中原人,哪个敢对草原王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尉迟明溪和林重山都会礼貌听完他想说的话。没想到这个初生牛犊的臭丫头片子胆敢无视自己! 但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萨奇可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随即平复呼吸。 “应九阙,我一直对你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说起来,这十几年间,我几乎都要忘了有你这么个存在。应重鸣此生仅有一女,按理来说就算她死了,死之前也会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可这些年我硬是没能从中原那里听到你的消息。据说你是被生父扔到农庄里自生自灭。那我就更奇怪了。林炜那个男人卑鄙无耻,为了向上爬自己的妻女都可以抛弃,他说把你扔到庄子上就是不管不顾。庄子上的人自然不会把你当做大家小姐对待,你能否解答我的疑惑?一个庄园粗野之女,突然出现在人前,究竟是怎么学会读书写字?可别告诉我你生而知之,看一眼就能记住。” 九阙往前走了一步,那张和应重鸣将军像了七八分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即便是萨奇,此刻也忍不住瞳孔一缩,仿佛见到了故人,也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当然,现在最大敌人这个称号应该颁给应九阙了,毕竟就连当初的应重鸣也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还将草原逼迫到如今这个地步。 也正因此他更加好奇了,若是带兵打仗的天赋遗传了应重鸣也就罢了。这读书写字、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还能得到中原皇帝的无限信任,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萨奇直觉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九阙随意捻了捻袖口上的绣花,脸上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究竟如何学会读书写字跟你有什么关系?萨奇,人生短短数十年,死到临头,你总得吐露出点儿实用性的东西,才能让我解答你的疑惑吧。” 萨奇顿了顿,随即苦笑着摇头。 “事到如今,我实在不知还有什么事你不知道的。整个草原王室都被你抓过来,你还想知道什么?” 萨奇自己肯定是能熬住严刑逼供,可却不能确保自己手底下的儿子兄弟,甚至下属们都能扛住酷刑。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对方只要想要挖掘出情报,总会找各式各样的法子,总有一种能撬开别人的嘴。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至少自己没什么生还可能的萨奇,竟然对应九阙的疑问十分在意。他突然想起一个可能。 “你想知道应重鸣的死因?” 九阙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目光好像在看萨奇,又好像透过对方看其他人。 萨奇自认为摸准了九阙的脉,嘴角有些隐晦的笑意,果然,无论何时,女人总是这么感情用事。就算知道了当年之事又能如何?应重鸣又不能活过来。 好像从这件事中能汲取力量,让萨奇可汗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笑出声来。 人就是这样,在绝对的败局面前,要是能找到敌人一丁点儿破绽,就会毫不犹豫的找出来,并且加以嘲笑。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没有害怕。 只不过,应九阙一直都没有出声,并且表情一直都很平静,甚至还有一种悲悯的眼神注视着对方。这反而让萨奇可汗承受不了。 他几乎是很快就暴怒。 “你看什么?你看我做什么?!你不想知道应重鸣的死因了?!哈哈哈!你身为人女,不想着追查母亲当初的死因为她报仇雪恨,竟然还悠闲当起你的应大人了,真是可笑!应重鸣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五十九章 牧马场 如果萨奇的本意是想惹怒九阙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怨怪之语,那看来他是失败了。因为应九阙并没有对此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萨奇说出口的那些话对她没有一点儿影响。 直到萨琪自己都累了,九阙才慢吞吞的摇头。 “我本以为能从一代霸主口中听到些有用的东西,没想到还是些老生常谈。说句实在话,当初母亲的死因我早就已经知道,不外乎有家贼与外敌相互勾结,将我母亲害死在战场之上。而且原因不难猜测,无外乎是她太过出众挡了别人的路,以至于有人看她不顺眼。这种戏码,我在戏本子里看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汗若是想用这种理由让我动怒,未免太小瞧我了。” 萨奇此刻浑身无力的靠在笼子上,他确实是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无奈的开口。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已经被你们抓过来,此次出征的草原军几乎被你们全是俘虏,大半个草原王室都被抓过来,我还能有什么值得应大人过来一见的筹码?” 九阙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口上的花样。说实话,今夜这一趟她大可以不来,只不过,萨奇身上还真有一点儿没被榨干的价值。 虽说整个草原王室都已经被她俘虏,可草原上最大的资源却没被收入囊中。这也是九阙心心念念收复草原的最大目的。 “我想知道,草原的牧马场在哪儿。” 萨奇的瞳孔狠狠一缩,然后像是头一次见到九阙一般从上到下扫视对方,末了,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真是神奇啊,原来,你想的竟然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会更像个女子,可现在看来,你倒像是个悲悯天下的主子。你要牧马场的位置做什么?难道是想充盈北疆军的实力?瞧我这记性,当真是忘了。虽说应重鸣已经去世,可北疆军里依旧有她的亲信。是林重山吧?你想增强她的力量?” “此一役,你战功最高,大可以回到更温暖舒适安全的大景国都做你的官儿。别的不说,据说大景皇帝十分信任你,身为臣子,能得到君主的信任实在难得。你不将自己未来的生涯用在争权夺利,一步步往上爬上,反倒是想继续装点加强这支军队的实力。莫非不知晓这支军队是大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说,这世上有哪个帝王愿意手底下有一支比自己更强的军队?” “眼下你们获胜只是一时的,若想日后长长久久的存在,还得夹起尾巴小心做人。你不想着小心谨慎,还试图给北疆军增加战力?” 听对方说了这一篇子有的没的,九阙的耐心已经到了底端。 “没想到叱咤风云的萨奇可汗竟然是个话痨。直接给句准话吧,你到底说不说?其实就算你不说,等来日踏平草原,离遍草原的每个角落,也能找到你们的牧马场。只不过会耗费点时间。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倒是可汗,你应该快没时间了吧?” “……” 萨奇沉默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罢了罢了,今夜这一趟他本就是自取其辱。大半截身子已经埋入黄土的人了,还想着勾心斗角,怪不得会被后辈笑话。 只不过应重鸣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之前十几年,竟然也没听到她的名声。真是可惜啊!若是早知道,该早点儿送她上西天才是,只是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可以告诉你牧马场在哪儿,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先说好,我只是给陛下办事儿的人,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赦免你们。若是想请我帮忙救命,那就算了。我还没那么大本事。” “哈哈哈哈……” 萨奇似乎也觉得好笑,忍不住多笑了会儿。随后才一边呛咳一边小声开口。 “放心,我也没想过要找你求救。我们这群人的命,早在被抓住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那你这是想少一些酷刑折磨?” “我要你在该动手的时候下手利落些,也好给我们一个痛快!” 哦…… 原来是这个要求。九阙想了想,还是点头。这个要求想必陛下不会拒绝,只不过保险起见,九阙还是提前说好。 “我只能保证你那些王子王孙能死的痛快些,至于你,陛下肯定是要亲自处置,我不能担保。” “堂堂应大将军后代,竟连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到。你那个帝王,莫不是从始至终都在耍你?” 这时候旁边一直保持安静的草原王族们终于忍不了小声开口,也不知是为了挑拨,还是纯粹发泄。 不过这样的话对九阙来说还是太过小儿科了些,她甚至都没看对方一眼。只是挑眉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萨奇可汗,萨奇的脸顿时难看无比,冷喝一声,让他们闭嘴。 “都闭嘴!” 这群蠢货!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他们如今唯一可以交易的对象,就是这不仅在边关,还在朝堂之中掌握莫大话语权的应九阙。还在这个时候挑拨她与景泰帝之间的关系,真是不知死活。 周围那些草原王族们显然很不服气,但他们也没胆子反抗萨奇可汗,因此,只能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些对于九阙来说都没什么影响,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交易不算太亏,于是干脆点头,然后得到了几个地址。 当然了,九阙知道萨奇不会给太过准确的位置,甚至其中可能有一半以上都是假地名。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方向,一路平推过去,总能找到对的位置,毕竟这些年来草原上养的骏马实在比中原人养的出色太多。以后他们攻下草原,这偌大的地方就成了养马之地。只要有好的种马,还怕养不出更好的骏马吗? 至于养马的人,这群草原王族肯定不会将养马的技巧说出来,但九阙并不担心,毕竟整片草原上愿意为了草原王族奉献自己生命的还是少数。这么多人,总能挑出来那么几个想活命的吧? 第三百六十章 武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之后,九阙挥了挥手,就要转身离开。这时候,身后一直萎靡不振的萨奇突然郑重其事的开口。 “姓应的,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是跟你母亲,不,是跟景泰帝有关之事。此事太过重大,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九阙停了下来,转身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位迟暮的英雄。 “所以这是个免费的消息?” “当然,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古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已经是个快死的老人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好像这一生中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人称道的事儿。唯一至今人感到热血沸腾的,就是当初与你母亲一战!真是可惜了,本来我有这个机会与你切磋一番,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你竟然有我的儿子们来了个面对面。我的儿子们败于你之手,倒是也没辱没了他们的名声。” “可汗这话说的不假,木尔顿确实是个极为出众的人物。我都没想到生死一线间他竟然选择替幼弟挡下致命一击,而不是逃之夭夭。算起来,前前后后木尔顿一共救了纳木措三回吧?以往我还听说草原大小王子关系不好,多有龃龉,如今看来只怕都是些谣言。这二位分明都是人中龙凤,却只能做出交情不好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了谁,看来,这草原之上,也多的是勾心斗角。” “……” 萨奇没再说话,只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如今的他怎么会想不明白?从前大小两个儿子之所以表现的关系那么差,还不是因为看出他的打算,想让儿子们龙争虎斗,决出最强者担任下一任可汗。 唉,如今死到临头,想想从前那些种种盘算,只觉得一切恍如云烟。若是早知今日会有这样的下场。想必他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如何让草原更强大上,而不是放任自己的儿子龙争虎斗。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尔顿,他最喜欢的儿子,已经死了。如今,他所有的儿子,除了现在生死不明的纳木措之外全被抓住,想来都难逃一死。如今的草原王族哪儿还有从前的高高在上? 从这些悲苦的回忆中抽出神来,萨奇目光如炬,无奈的看着九阙。 “我只是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想给你一个忠告罢了,若是你当真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毕竟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话实在是说的可怜,九阙都忍不住动了动脚趾,然后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萨奇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对方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小。 只是,就在下一刻,在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紧张的氛围之际,九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这不合常理的表现,让对面众人迷茫片刻。空气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还未到最精彩的一瞬,就断了。 “叮当!” 一声藏的不够响的利器碰撞声惊醒了在场所有人。萨奇眼神微微一变,明知道此刻已经不可能,还是率先做出了动作。只见原本垂垂老矣,就连坐在那里呼吸就已经花费了绝大多数力气的萨奇可汗像一头豹子般敏捷的扑过来。他这副模样哪像一个重伤垂死的老人,分明是个经验十足的猎手! 与此同时,从他手中飞出来一片尖利的东西,直扎九阙面门。旁边笼子里关着的那些草原王族们也纷纷用最大的力气扑过来。尤其是旁边那个装着萨奇大多数儿子的铁笼,里面关着的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们,此刻在他们动作一致的攻击下,整个铁笼竟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侧歪了。同时距离九阙也更近了。 这实在是个太过危险的距离,就好像他们只需要伸一伸手,手中不知藏在哪里的,已经被磨的尖利非常的武器就能扎到九阙身上,给她最沉重的一击。 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而且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默契十足,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应九阙! 此刻那隐藏了整整一夜的凛冽杀机终于撕开了面纱,露出魔鬼似的狞笑。距离九阙最近的,是萨奇的第四个儿子。他天生骨架高大,手长脚长,此刻这个优点被放大到了极致。他手里拿着的也是所有人中最长的一把武器,那是一支折断了的矛尖。 也不知这群人究竟是如何把这样的武器藏在身上不被发现的。不过这一切在此刻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那位四王子终于可以为自己死去的下属们报仇雪恨,哪怕他们无法杀掉大景皇帝,但能杀了这个能让大景安稳几十年的年轻将领,就能给草原更多休养生息的时间。至少,应九阙死在这里,北将军其他的将领就没有心思带领军队出去追击逃出去的草原士兵,进而将整个草原荡平。 冬天已经来了,冬天的草原实在太过寒冷。他们这次出征还带走了绝大多数粮食,甚至那些牲畜们大多都感染了天花。如果再被大景军队追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草原真的要覆灭了。 他们自己是决计不可能逃出去,但为那些还活着的族人争取一线生机还是能做到的。至少,至少让他们在长生天的庇佑之下杀了这个毁了草原崛起计划的大恶人! 长生天庇佑,让他们的族人能更好的活下去。长生天保佑!让他们杀了面前这个如魔鬼一般的女人吧! 整个草原王族的怨恨加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实质般的恶意,刺的九阙皮肤生疼。眼看着飞射出去的各式各样尖利铁器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甚至飞的最快的那个已经来到了她身前不足三寸的地方,所有草原王族眼中都迸射出了狂喜之意。 赢了!他们要赢了!至少让他们的族人活下来,长生天果然没有抛弃他们的子民!他们的族人一定会凝聚起力量,发起下一次冲锋! 只是就在众人几乎已经要发出欢呼之际,萨奇可汗的脸色猛然灰败下来,那些尖锐利器,似乎…… 停下来了? 就停在应九阙身周不足三寸的地方? 不对,这是他们眼花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会长命百岁 虽然大家很想认为自己只是眼睛花了,但事实上,那些飞出去的武器还真是停在了九阙身前不足三寸的地方。 它们甚至还跟变戏法似的在空中停滞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最终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所有草原王族都目光呆滞,眼前这一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武器飞出去之后竟然还能停在半空中不掉落,他们这是遇到神迹了吗?可神迹为何会降临在一个中原女子身上?难道长生殿不再庇佑他们的子民了? 九阙怜悯的看着众人。 这些人不会以为她真是独自一个过来的吧?怎么可能?她可是相当珍惜自己的命,如果没有崔前辈在身边护着,她也不敢自己一个深更半夜来到这些草原王族之间呀。虽说他们已经被铁笼子关了起来,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出手伤人,就比如说现在,如果没有崔前辈在身边,她今天晚上不死也得重伤。 草原王族们亮晶晶的眼神在看到那些武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的时候,瞬间灰暗。还有些年轻气盛的人不住唾弃。 “你身边竟然还有外人相助。你不是个将军吗?怎么不依靠自己的力量?” “……这跟我是不是将军有什么关系?今儿晚上我要是顺着你们的意,这会儿只怕早就死无全尸。难道只能顺着你们的意才算是个好将军?那你们的准则是不是太过双标?” “你?!” 那人似乎是被戳中了心思,表情不太好看。九阙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是很没意思。 “罢了,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很期待你们到了京城之后给陛下献的歌舞,对了,如果平常不唱歌跳舞,可以趁着空闲时间练起来了,免得到时候什么也不会站在那里让人当猴子看,岂不太过可怜?” 在身后那些草原王族的唾骂声中,九阙慢吞吞的离开了,背影极其嚣张。 萨奇可汗自从第一招失手就再也没有动作,靠坐在铁笼子上,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远,末了,狠狠吐出一口污血。 是上天要灭他们草原啊! 他们明明做了那么多努力,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总是在胜利的前一刻失败。看来天意在中原,而不在草原。 耳边那些牢骚抱怨声此刻也不在萨奇可汗的耳中。他只盼着逃出去的纳木措能够好好活下来,潜伏起来,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卷土重来,毕竟中原不会永远那么强大,他们总会有疲倦的时候,百年来,草原不就是这么做的? 身后那些草原王族在想什么说什么已经不在九阙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九阙慢条斯理的踩着月光离开,皎洁的月光之下,她的心情格外美妙。 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仇终于报了。想来萨奇可汗这些年也活够了,是时候给以前的故人偿命。 崔逐风一直跟在九阙身后,她看着那个孩子脚步轻盈,难得十分欢快的模样,在月亮地里蹦蹦跳跳,自己心里也挺高兴。自打认识这孩子以来,九阙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高兴过。看来能打败草原,俘虏草原王族,确实让九阙很开心。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崔逐风看了看来者是谁,并没有现身的打算。其实用九阙的话来说,崔逐风有点儿社恐。只在自己相熟的人面前表现自在,在外人面前,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得劲。 来人是林重山。 今天晚上林重山大概是为数不多没喝醉的几个将领之一。毕竟因为她身上中的毒不能喝酒,今天夜里只喝了许多茶。 不过林重山之前不是已经回营帐休息了吗?现在这个时候找九阙做什么?崔逐风可以肯定对方目标明确,就是奔着九阙来的。因为她在看见九阙的时候眼睛一亮,急匆匆的走过来。 “林姨,您这是?” 九阙也很好奇。林重山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九阙好几圈,发现她没有一点儿受伤的痕迹,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会儿听见她的话,忍不住拍一下九阙。 “你这孩子,深更半夜在军营里乱走什么?那些个草原人哪怕被关起来了也还是死性不改,刚刚他们没有攻击你吧?还是要小心啊。就算学过几日功夫,若是有人想用阴险花招暗算你,也是防不胜防。” “这害别人的法子多的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林重山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九阙考虑,她只觉得心中暖洋洋一片。片刻过后,笑盈盈的询问。 “林姨,您是特意来找我?” 林重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知道你这孩子肯定想再见一面萨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萨奇那老东西,知道的都已经漏出来了。现在若是主动要求与你见面,定然是想诓骗你,试图害你一害。你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那个老东西装的跟个枭雄似的,其实卑鄙无耻,下流阴险,为了草原的荣光,什么样的事儿做不出来,你可别被他骗了。至于他要透露给你什么情报,只能信三分,再多就不成了……” 九阙看着面前絮絮叨叨的林重山,渐渐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林姨是个高冷寡言的人,没想到也会这样语重心长的劝慰…… 说了半日,这孩子没有一点儿反应,林重山还以为九阙不信,准备举两个例子证明一下,然后就被九阙一把紧紧抱住了。 “林姨,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很小心,我会长命百岁。我能陪你很长很长时间。所以,你不要害怕。” 林重山猛然被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第一反应是不自在极了,但紧接着听到九阙的话,僵硬的身子瞬间放松。 犹豫片刻,终于抬手抱住了这个孩子。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没想到还是被这细心的孩子给发现了。 十三年前,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陡然失去了自己此生最崇拜的人。她原本以为自己能给应将军养老送终的,虽然应将军有自己的女儿,但她也总能派上点用处,万万没想到那位顶天立地的女子竟然会死在她前面。 第三百六十二章 母马首领 十三年后,她的女儿像个奇迹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林重山怎么能不珍惜,不重视? 所以,九阙不见了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这孩子。 九阙在林重山耳边轻轻开口。 “林姨,我们都要好好的,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才能不辜负那些已逝的故人。” “……你说的对。” 两人相携着离开,一路上说了不少知心话,这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总而言之,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个永远难忘的夜晚。 第二日一大早,早就蓄势待发的将领们带着北疆军气势汹汹的出发了。大伙儿对荡平草原这件事相当重视,不少将领争着抢着都要去。九阙已经拿了大头的战功,因此对于剩下的这些并不在意,也没有参与其中。与林重山一起送那些将领们出征之后,她自个儿则是带着亲兵去寻找散落在草原上的牧马场。 在整整奔波了三天三夜之后,九阙只能无奈的承认,看来她们之前还是高估了萨奇可汗的脸皮厚度。林姨认为对方的话只能听三分,可实际上连半句都听不得,因为他说的全是假的! 对方给的那些牧马场位置全都是假的,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 九阙坐在马上,感受着迅速冷起来的寒风,抬眼望着远方几乎分不清边界的天与地,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在此之前她就知道萨奇的话不可信,现在只不过是印证了而已,她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觉得这萨奇可汗当真够狠的下心,完全不把自己和那些子孙后代的命当命。 不过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选择反而更能让草原很好的生存下去。毕竟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不过对方不说,并不代表九阙找不出来。 第一次来北疆的时候,九阙就听说草原上有一些野马群。草原人之所以将马养的很好,一是因为他们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数千年来积累的经验,二就是因为他们时常会捕获一些野马来增强族群活力,使他们交配生出更出众的后代。就算找不到牧马场,找到出众的野马也是好的。 这三天,他们不仅仅在找马场的位置,也在注意草原上野马群的行踪。终于在今天中午找到了其中一群数量在六十匹左右的马群。 野马的警觉性相当高,如果不是有单筒望远镜这样堪称作弊器的存在,九阙也不可能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发现它们。 此刻他们就站在山坡上,紧紧的盯着面前这群可口的鲜肉。这群野马的头领是一匹高大健美的母马,她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首领,带领着自己的马群在这片草原上生活了很长时间,并且族群日益壮大。也因此,这群野马相当听首领的。 九阙小心翼翼的给身边将士们比着手势,大伙儿早就已经给自己的爱马马蹄上缠上布条,这会儿尽可能轻手轻脚的呈包围趋势朝那群野马围过去。 在距离那群野马不足50丈的距离时,九阙明显发现对方的首领突然竖起耳朵,警觉的四处查看。 众人的动作一时间都停止了。那头首领母马似乎放下了警惕心,就在大伙儿松了口气的时候,九阙猛然发现不好,立刻让人冲上去。只是那聪明的母马首领已经长嘶一声,让同伴们迅速散开。自己则是挑了一个方向迅速逃窜。 很不巧的,她挑的那个方向距离景区很近。 九阙深吸一口气,干脆也不隐藏了,骑着骏马飞速往前追赶。她胯下的战马是景泰帝亲赐,是匹难得的汗血宝马,而且脾气也是出乎意料的温顺,之前在战场上也表现的相当出众。 这会儿在草原上撒开蹄子迅速奔驰,极速掠过身侧的风仿佛激发了她血脉里的野性,让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距离前面那匹母马首领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九阙笑眯眯的叹了口气。只是神情之中所蕴含着的惊喜激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 就是得这样才行。就是得这样拼尽全力跑出最好的速度才行! 这是两匹千里马之间的战争,也是人与马之间的斗争。在双方之间的距离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为首的母马首领发出一声嘶叫,跟着她的那几匹马迅速朝着旁边跑去。于是追逐场上只剩下了九阙和那匹母马首领。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已经不仅仅是速度之间的比拼,更多的是耐力技巧,甚至决心。 只是双方依旧保持着三个马身的距离,九阙瞅准时机抛出了手中的套绳,精准无比的套中那匹母马首领的脖梗,然后纵身一跃,像放风筝似的于空中飞了一段距离,然后险而又险的落到母马首领的背上! 身后一直默默跟着她的崔逐风都忍不住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这孩子怎么总是做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她想抓到这匹母马首领直接告诉自己不就行了?非得自己以身犯险。哎,这孩子,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倔强韧劲儿! 九阙坐在母马首领背上,一只手握紧缰绳,让自己身体渐渐稳住,另一只手抓住猛马脖颈处的毛发,双腿夹紧马腹,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着,在草原上纵横疾驰。连方向都忘了去看,好像这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们一人一马似的。 许久过后,九阙屁股大腿都被颠的生疼,握着缰绳的手也被磨出了一层血渍。不过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放弃,她看上的不仅仅是这群野马,还有这匹母马首领。她的力气有多大九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想到就在她的力气之下,这匹母马首领依旧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够倔强,够有劲儿!她喜欢! 一人一马之间的较量持续了整整半日,直到日落黄昏。原本一片明亮的草原渐渐变得昏黄,似乎光线都被吞噬了。 到这个时候,一人一马的力气都使用殆尽,最终只看谁更能坚持了。 终于早已经疲惫不堪的母马首领缓缓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身,轻轻蹭了蹭九阙的手。 第三百六十三章 马场 看见这匹母马首领服软,九阙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笑着拍了拍这倔强的首领,然后笑盈盈的带着她跟自己的亲兵队伍集合。 回去的过程中路过那匹汗血宝马,九阙对着她挥手打招呼,那汗血宝马兴奋的叫一声,冲过来蹭九阙的腿。不过这个动作引起了野马首领的不满,撞了一下对方。那匹汗血宝马愣了一下,随即两匹母马彼此对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的用自己的脑袋撞向对方! “这样可不好,万一伤到哪个我都得心疼。” 在她们两个撞在一起之际,九阙一手一个,把两匹马拨开,轻轻拍了拍她们的脑门儿以示警告。 见两匹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九阙也松了口气,和亲兵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将大部分的野马带了回来。见还是少了一些,九阙拍拍野马首领的脑袋,这位首领扬起脖颈,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叫,不多时,那些四散逃开的野马就奔了回来。看到这么多两脚兽也没感到奇怪,围绕在野马首领身边,看起来十分温顺。 跟着九阙的北疆军那叫一个激动,但还是记得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免得把它们吓跑。只是依旧不忘跟自己的伙伴嘀咕。 “这群野马的品相是真好,若是能驯服以后必将是一大助力,若是能与咱们的军马生下后代,必将一代比一代强。” “我以往也没少往草原跑,我怎么就找不到野马群?” “当你是应大人呢!应大人有神明护体。不仅所向披靡,而且好运连连,你瞧这些野马,以往还没等见到咱们就跑的不见踪影,如今倒好,还主动回来了。就算找不到牧马场又如何?这些野马的品质比牧马场的肯定还要好。” “说的也是……” 这时候大伙儿都已经放弃寻找木马场,毕竟他们跑了整整3天3夜也没找到其中一座。只不过就在众人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野马首领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肯向前,并且朝着东南方向不住嘶叫。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不解其意,还是九阙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向东南方。 “既然如此,咱们就去看看,反正也碍不着什么。” 于是大伙儿就顺着母马首领引的方向前行。在翻越接连几个沙丘之后,众人耳边传来耳熟的啼叫声,仔细一辨别,顿时懵了。这不是马匹的啼叫声吗?这次跟着九区出来的大多都是对马匹爱的深沉的将士,大伙儿平日里对马匹有很深研究,这会儿已经听出来。这可不是一两匹马的叫声,这分明是一大群马聚集在一起生活才会有的嘈杂声音。问题是他们之前怎么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片刻过后,众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已经绕过那些沙丘来到隐藏起来的马场。果不其然,这正是草原暗中培养的一处牧马场。这里还有看守之人,大约有上千人。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草原已经战败的消息,此刻依旧有条不紊的忙碌。 若是放在以往,大伙儿看见这个人数的草原士兵还要犹豫片刻,可现在整个草原人数最多的军队已经被打散,俘虏了那么多草原士兵,再看见这区区上千人,大伙儿还真不放在眼里。 当下就有将士自告奋勇前去袭击,九阙十分乐意。这群亲兵大多都是参与的之前那两场战斗的,虽说不能继续在草原上征战积累战功,可眼前这马场的上千士兵也是个不小的功劳,没想到他们都已经跟着应大人出来找马场还能遇到这样的功劳,应大人果然是个大大的福星! “上!” 领头的将领悄悄给了个手势。大景士兵悄不作声的围拢过去,大家已经很有默契,在草原士兵没有发现异样之前,没人肯动一下。草原士兵,尤其是这个马场里的看守,每个人都有一匹神俊的马。骑兵最善冲锋,但必须得拉开距离,他们此刻缩短的距离越多,就越能削减对方的优势。 一点又一点,在九阙屏住呼吸的期待中,大景士兵距离马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草原骑兵正按照往常的惯例给这些马匹搬运草料,天已经快黑了,他正在思索晚上能吃什么,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儿闪亮的东西,第一反应是茫然,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还会反光? 他下意识的伸长了脖颈往那个方向看,旁边的同伴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 “阿拉古,你在看什么?莫不是瞧见野兔子了?瞧你那馋样!” “你先别说话,我好像看见什么会反光的……” “咻!” 阿拉古正准备反唇相讥,耳边却听到一声急速的破空声,下一刻,脖颈一热,整个人轰然倒地,原本正在与他说笑的同伴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提气准备大喊。只不过他不够幸运,还未发出声音就被暗箭射死。 越来越多的草原骑兵被斩杀,他们就算再怎么蠢也发现不对劲。马场中顿时响起警笛声,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警觉起来。已经有人迅速跑到马场栏杆处,准备打开栏杆把这些马放走。他们这里是马场,若是有敌人偷袭,定然是为了这些被精心养着的马。不管成功与否,先把这些好马放走,若是侥幸能赢,然后再找回来就是了,像他们这些养马的,手中都有一点儿召集马匹的能力。若是被敌人一网打尽才是惨呢。 只不过对这匹马觊觎已久的大景士兵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将这些好马放走?早有准备的大伙儿此刻也不搞偷偷摸摸那一套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众人冲上前去,发起了一次不小的冲锋。 这些看守马场的之所以会被分到这里来,当然是因为他们在体能和战斗力上比不上正规的草原骑兵。那些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都被打败了,这些人在大景士兵面前当然不是个个儿。 九阙甚至都没出手,只是站在后方仔细端详,这场战斗在持续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草原人大败。 这处马场也归了大景所有。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分赃 “发财了,真是发财了!” “你就不能小点儿声?喊的我耳朵疼。” “你耳朵疼算什么呀?知道这处马场有多少匹马吗?” “多少?” “一万三千多匹!” “嘶——” 这年头马可是个稀罕物,而且是牲畜里最贵的。因为它不仅可以承担运输功能,还是战斗物资。一支军队,尤其是骑兵,若是能配备上马匹,哪怕是一匹驽马,都够别的军队羡慕了。因为它们贵的离谱。 九阙还记得之前出去巡视的时候了解过的马匹价值,一匹被军队淘汰下来的老马,也能卖到30两银子。 因为马匹太过贵重,那些达官贵族,豪商巨贾愿意一掷千金买一匹好马充门面。周围几个国家的马中,又以草原人蓄养的最为出众。因为他们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最适合马匹生长。因此草原马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没想到他们现在不仅得到了草原马,还有这么多!这不是发财是什么?!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带着这些草原马回去的时候,会得到战友们怎样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了。 他们也太厉害了吧哈哈哈…… 当然了,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收获,还得多亏了应大人的带领啊! 大伙儿高高兴兴的将收获告诉九阙,九阙也挺高兴,笑眯眯的将整个马场的好马输入囊中。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大伙儿干脆在这个马场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修整好,把这些收获赶着回去,没想到那匹野马首领的社交还挺广,除了这个大型的马场之外,竟然还找到了另外两个小一点儿的马场,零零散散的收集了将近八千匹马。这加在一起都有两万多了吧? 要是再多一点儿可就带不回去了,九阙适可而止,率领众人把这些马都带了回去。回去的过程中他们并没有遇到挡路的草原满族也是,如今这个时候大多数的草原士兵都已经被俘虏,剩下的那些早就跑到草原深处不知所踪。如今能够挡住他们脚步的只有太多马不好管理这个沉重而甜蜜的负担了。 在他们浩浩荡荡回到北疆的时候,北疆关城墙上驻守着的士兵远远看到乌泱泱一片烟尘,还以为是那群草原人卷土重来了,那叫一个紧张。其中一个将领用单筒望远镜查看了一番之后,脸突然激动的通红,整个人看起来要晕过去了一样! 周围人还有些不理解,就算是那些草原军卷土重来。对他们来说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只是渐渐的,那群黑乎乎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我的天爷呀,那浩浩荡荡的像蚂蚁一样往北疆关走来的,那是马群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虽说他们之前俘虏了不少,可是那些俘虏的战马,自己的战士搭档已久感情充沛,有太多都不服管交,迫于无奈,只能杀了给将士们加餐。这些草原马好是好,就是性格太过于烈,他们根本拿那些战马没办法,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竟然有2万多匹马被驱赶着来到北疆关。 “两百,五百,一千……” 一个掌管后勤的将领忍不住喃喃自语,旁边的人听到还觉得奇怪。 “你是在查这群马的数量?” “不,我是在查他们值多少钱,你知道像这样出众的草原马,还没有认主,脾气温顺,一匹能卖多少钱吗?” “呃?一百两?” “少了!国内那些豪绅巨贾们愿意一掷千金来购买一匹杰出的草原马!这这还是有价无市,你知道这群马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会有很多的马?” “愚蠢!简直愚不可及!这代表着我们会有花不完的钱!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 “哦……” 原来是这样,亏他还以为这群马这么多,总能分给自己一匹,如今看来应该是没戏了。 只不过这么多的好马,应大人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难道她当真找到了草原人的牧马场?那些草原王族会有这么好心给她正确的地点?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啊! 九阙已经是第二次在大伙的欢呼声声中回到北疆关了,只不过这次与以往有些不同,表现的更为激动的都是军中的将领士兵们,他们看着那一匹匹草原马,简直像看到了绝世佳人一般,眼神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就连林重山都忍不住率先迎了上来,她的第一眼竟然不是分给九阙,而是分给那些草原马的。 这些马也太可爱了吧。瞧瞧这眼睛耳朵,鼻子马蹄,简直一个比一个出众。林重山在边疆这么久,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好马聚集在一起。好事儿出现的太过突然,让她整个人都有点儿飘飘然了。 “林姨……” “九阙!这都是你找回来的?奇怪,萨奇有那么好心告诉你正确的位置?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林姨放心,这是我无意之中找到的马场位置,这些都要多亏了一个朋友。” “哦?什么样的朋友?” 林重山有些好奇,不过当她看到那批神骏异常,甚至看见自己也高傲甚至不屑一顾的母马首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匹马…… 跟陛下御赐的汗血宝马也不分高下了。 此刻,对于这些被带回来的草原马,林重山心里也有了个猜测,不会是这匹野马首领带着九阙找到了草原牧马场的位置吧?如果真是这样,萨奇要是知道估计要被气死。没想到他遮遮掩掩,甚至准备拼死一搏的马场位置竟然被这样发现了。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林重山那叫一个高兴,她甚至都没顾得上挑选马匹,而是先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萨奇可汗。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萨奇被这个消息刺激的狂吐黑血,只不过在谢明尘的高超医术下,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只能无比憋屈的等着被送往京城。 而紧接着,就是激动人心的分配大会了。 应九阙决定将其中三分之二的草原马分给北疆军。毕竟这么多马匹,若是一点儿都不给朝廷,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瑞王! 前来挑选好马的将士们那叫一个兴奋,激动跟过年似的,不过看日子确实也快过年了,只是以往北疆关的将士们过年哪儿有这么好啊,不仅不用担心那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会偷袭的草原人,而且还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挑选一匹神骏的好马。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跟过年也没什么区别了。 九阙带回来的那群好马完全是按照战功来分配的,而这接连几次与草原之间的战争,绝大多数士兵都抢夺了战功。他们手上都有一条或好几条草原士兵的性命,尤其是那些有幸抓住草原王族的将士们,那叫一个激动非常。这功劳足够他们排到前面去挑选战马了。 挑选马匹的现场,九阙和林重山都参与进去了。娘子军里有相当大一部分姐妹们都能挑一匹属于自己的好马。这可是个大事儿,大伙儿聚集在一起,对着底下那群马挑挑拣拣。还会玩儿心眼儿呢,不肯把自己看中的那匹说出来,免得被别人挑走。 就连尉迟将军也从自己营帐里走了出来,如今所有北疆军都种植了牛痘,已然不会再怕天花感染,尉迟将军也终于能从营帐中走出来活动活动了。 在冬日少有的暖阳中,尉迟将军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怎么感觉这场大战我根本就没有出场的机会,大伙儿就赢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到了该养老的时候。不过九阙啊,你是不是得给舅舅我留一匹上等好马?别的我也不要,就比如说你带回来的那匹野马首领,我看就相当不错……” 九阙忍不住笑了,她带回来这么多马,最好的就要数那匹野马首领。这几天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暗示想要她,可惜九阙说了也不算。好马都是有灵性的,那匹野马首领能统领那么大个族群,甚至还能带领九阙找到更多的好马,可是个大功臣,总不能罔顾对方的意愿就将她随意送给别人吧。 “尉迟舅舅,您就别为难我了。斯日古楞想选谁全靠她自己。我也没有决定的资格,毕竟她帮了咱们这么多忙,不是吗?” “斯日古楞?确实是匹睿智的好马。怪不得叫这个名字,冬日里能在草原上把自己的族群养的白白胖胖,是个聪明的。” 尉迟将军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他在边疆生活这么多年,对马匹的了解比九阙还要深。这会儿也只是想凑个趣罢了。他担心的另有其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 “九阙,我感觉陛下召你回京的圣旨快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九阙有些惊讶,她能有什么想法?陛下既然叫她回去,她就回去呗,虽然有些舍不得北疆军的大伙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尉迟将军犹豫了许久,话到了嘴边又停下,实在不知该如何精准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就此作罢,有些话若是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大家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可若是一旦说出来,总会造成一些自己都无法预料的结果。 尉迟将军不想让故人的孩子陷入权力的风波场,所以到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口,不过林重山就没那个顾虑了。 她直截了当的开口。 “他的意思是如今太子之位空悬,陛下仅剩的四皇子也被关了起来,生死不明。你此番回去必定加官进爵,也势必会卷入权力的风波场。你若是不想卷入是非之中,大可以留下。我想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这可是肺腑之言,如果他们不是九阙的长辈,可不会冒着危险说这样的话。 九阙当然也领情。 她思考了许久,还是轻声开口。 “陛下是个好人。如今他在京中孤立无援,四皇子其实也已经与他离心,我现在回去总能当个助力。我这一路走来都是陛下的支持。北疆军充沛的粮食物资,我出来的时候还有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虽然我从不曾自怜自艾,可很多人都知道我身为一个女子,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陛下的支持。” “如今陛下正是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而且……” “而且什么?” 见九阙没把话说完,尉迟将军忍不住追问,但却只得到了小外甥女儿的迷之微笑。 “而且,我回去之后也未必全是坏事。别的不说,此次战役咱们大获全胜,我也能加官进爵。人家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京中想看我笑话的人实在太多,若是不能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实在是亏了我这一路走来的辛苦。” 九阙难得有些调皮,尉迟将军和林重山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这孩子就会逗他们发笑,九阙哪儿是注重这些身外之物的人? 这也是他们没说出来,若是叫九阙听到了势必会反驳,别呀,她就是这么一个大俗人。世间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人人都想得到,凭什么她不行?她可不像母亲一样,是个真正虚怀若谷的人。 这世道,一个纯粹的好人是活不长的,幸好她没那么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而陛下的传令到的很迅速,在大伙儿将这群马分的差不多之际,京城传来的谕旨也到了。 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年轻内监满脸堆笑的将手中谕旨捧给九阙。 “应大人辛苦。陛下特地下令,大人接旨之际不必下跪。” 现场的北疆军虽然表面上都没什么反应,大家看起来都很稳重,可暗地里眼睛都快抽搐了。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九阙还不等回京就已经狡兔死,走狗烹了? 这不太对吧? 要知道九阙现在可还在北疆军营呢,陛下要真是想对她做些什么,有没有问过他们这些北疆军的意思?景泰帝应该也不会那么蠢,做这样的事儿吧?嘶—— 好在那小内监紧接着宣读的圣旨叫他们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景泰帝竟然封九阙做了异姓王! 一字亲王!瑞亲王!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启程前夜 瑞亲王! 竟然是一字亲王!还是这样好的封号! 就算大家再想于帝王特使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也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那是大家忍不住扭动脑袋想要求得赞同的动作,他们刚刚应该没有听错吧?要不然怎么会听到他们家应大人竟然被封王爷了,而且还是一字亲王? 不是,在反应过来之后,大伙都被景泰帝的操作给搞蒙了。陛下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儿子。他那四个儿子,一个封王都没,前三个死去的到死也还是光头皇子。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应大人封王?虽说这次应大人打败草原,是上百年来难得的功绩,可就因为这个突然封王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朝廷里那些官员难道都支持?他们难道不会把朝廷闹翻天吗? 那些个文官,他们最擅长的难道不是劝谏帝王?以前侥幸上过朝的尉迟将军想起那些文官在朝堂之上死缠烂打,口若悬河的模样,就觉得头疼,他们这么厉害,竟然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真是一群吃干饭的! 九阙能够封王,尉迟将军心中当然高兴,但身为九阙的长辈,他难免多想了些。如今储位未定,陛下仅剩的一个皇子还是那种德行,以后能不能肩负得起国朝大任还是两说。在这种情况下,九阙封王,岂不是碍了所有人的眼?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九阙也有些惊讶,不过她的惊讶有限。毕竟她这一路走来,陛下一直都在大力提拔她,并且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如今她打败草原,也算拔除了景泰帝心中最深的那根刺,能得到这样的奖赏也在意料之中。 而且说句实话,她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还真有点儿想念景泰帝。陛下对九阙来说,不仅是个赏识自己的君王,更是个关心爱护自己的长辈。陛下如今有烦心事,她自然得回去帮忙。 别的不说,储位一事,她总有能帮得上的忙吧? 当然景泰帝的圣旨不仅仅关于九阙一个,整个北疆军都被大肆封赏,连尉迟将军和林重山这样高的官位都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尉迟将军倒是有些羞愧,毕竟他这次得了天花,两场重要的战役他都未曾出战,也是给北疆军上下带来了不便。可现在却得到这样的奖赏,尉迟将军觉得受之有愧。 不过大伙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尉迟将军才是北疆军这么多年名正言顺的掌控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北疆军的胜利不就是尉迟将军的胜利吗?他身为主帅,本就有获得奖赏的资格。 这位内监前来不仅带来了厚厚的圣旨,而且还带来了极为丰富的赏赐,这一天,整个北疆军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虽说他们出去追击的队伍并没有找到小王子一行人的身影,但那些游荡在草原之上的残兵败将都被一网打尽。此后二十年,大景边疆无忧! 这样的大喜事,哪怕是那些远道而来的特使都忍不住为之赞叹。多少年了?整个中原多少年都没这样的盛事了。真好啊!以后他们大景上下都可以拍着胸脯自豪的说,是他们这一代将草原彻底打服的!就连大名鼎鼎的萨奇可汗都被抓起来放到笼子里,等着送进京城让陛下一睹为快,他们还有什么不能吹嘘的? 看着那些欢快不已载歌载舞的将士们,远道而来的特使们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这时候的内监跟历史上那些不同,毕竟这群小太监的老祖宗就福公公,那可是曾经跟着陛下在沙场上生死搏杀过的汉子。那样明快的汉子,怎么也不会把手底下的小孩儿们调教成阴险毒辣的模样。他们天然就对上战场杀敌的将士们抱有一种敬仰。 而且这个时代之人,哪怕是那些文官,心中再如何鄙夷武官的粗鄙,也从不会在嘴上贬低他们的成就,毕竟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大景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若是草原赢了这场战争,整个大景上下都会成为草原人的牛羊,草原人是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俘虏,早在此前几百年间就已经尽数显露过。他们又不是普通人,知道的比普通百姓多,当然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任由人侮辱的样子。 所以,这就很好了。 这位年轻的内监甚至还带着下属还加入了北疆军将士们庆祝的队伍,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他也不是个傻子,应大人圣眷正浓,战功赫赫,甚至还有可传千百年的功绩,得罪人家有什么好处?而且老祖宗九福公公对应大人也是赞叹连连。要知道那可是伺候陛下二十多年的人物,有时候就连那些一品大臣都不如他老人家能摸透陛下的心思。九福公公可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小内监指路明星,得一直紧跟着他老人家的步伐才是。 倒是北疆军众人,今晚上欢快过后那叫一个失落,大家都知道九阙这次回去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但这孩子回去是为了更好的以后,他们总不能让这孩子留在北疆吃沙吧? 让孩子们有更好的未来,也是长辈们最大的愿望。而且,以后一国大官是从他们北疆军出去的,这听起来难道不威风吗?当然了,这么说的人大概是选择性遗忘了九阙只是来北疆军督战,在北疆军的时间并不长。 这一夜,势必是个不眠之夜。 夜深人静之际,九阙坐在北疆军营帐内,看着这营帐里的摆设,似乎能从这些陈旧的东西里,看到当初那个女子短暂却辉煌的一生。 母亲啊,你那短暂的前半生,有没有感到厌烦疲倦的时候?对这个如此不公的世间,对这个拼命打压女子的时代,是否感到不满?不过,很快,只需要很短一段时间,这个世道或许就会改变了…… 昏暗的灯光下,九阙安静的脸看起来有些面无表情,跳跃的烛火在她脸上留下明灭的痕迹,就好像遮住了这世间一切阴沉可怕之事。九阙轻轻抚摸桌面上的刻痕,指尖划过一朵小巧精致的雕花,那熟悉的图案折射出点点火光…… 第三百六十七章 看法 虽说对于北疆的生活很是不舍,但真正收拾好启程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毕竟陛下亲自派了特使来催促,大伙儿也不好拖延时间,更何况这去京城受封领赏是好事儿,也没理由拖着不放。 第二日一大早,九阙等人就已经收拾好,和特使一起离开。他们此次离开并没有打算打扰北疆关的百姓们,因此特意起了个大早。这里的百姓生活贫苦,但格外坚韧,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茁壮成长的青松,他强任他强,自有一番生存诀窍。被草原打扰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好好休养生息了。大伙儿对此都很赞同。 “尉迟将军,我之前办的那些厂子还得你多多照看。若是继续发展下去,那些养鸡场羊毛厂出产的产品不仅可以惠及整个北疆,甚至可以往内倾销。冬日里的京城也是很冷的。若是东西足够物美价廉,我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拒绝。” “你就放心吧,这段时间那些兄弟姐妹们可没少在养鸡场羊毛厂上倾注心血,他们可比我专业的多。更何况还有你多番指导,现在的产出已经翻一倍。我相信下个冬天你就可以在京城见到咱们卖过去的东西。” “如此就好,如今草原已经被打败,边疆至少二十年之内安全无虞,若是能借着这个时间飞速发展,未必不能将我大景的领土往外扩展。能抢占对方的土地不算真正的胜利,能够在那片土地上真正休养生息,牢牢的站住,甚至子孙后代的传下去,才叫抢占成功。草原上虽然土地略显贫瘠,但可以种植除了粮食之外的其他作物。我此番回去会和农作监的大人们商议一番,寻找可以在草原上种植的粮食或经济作物。除了开办各种场子之外,基础的民生也得发展起来。” “你看的还是比我长远,行,我一定会多注意。” “还有尉迟将军,你的天花刚刚痊愈,最好不要劳累过度,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觉得可以找林将军或者崔军师帮忙。尤其是崔军师,他对我开办的厂子都很了解。之前我也已经将未来五年北疆的发展计划跟崔军师商讨了一番。他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见九阙都要离开了,还对北疆的相关事宜这么操心,尉迟将军这才是真正放心啦。这孩子就算离开了北疆也不会忘记他们,这就已经足够。 如今草原已经被彻底打败,整个草原都被他们犁了一遍。别的不说,至少来自草原的威胁他们不必再操心。说不定以后他还真有卸甲归田的那一天,到时候他就可以去京城见九阙了。 所以这时候何必伤怀呢? 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尉迟将军还是感觉眼睛火辣辣的难受,之前他就已经将这孩子送走过一次,现在还要亲自送她离开,真是折腾一个老人的心啊。 唉,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会收掉他的官职,让他滚回去卸甲归田。 “九阙啊,你先去京城置办一番,等再过个几年,我年老力衰,没办法上阵杀敌之时,就自行卸甲归田,去京城找你。到时候你不会不认我吧?” “怎么可能呢?你随时想来,随时都能来。我的院子时刻都为诸位留着屋子……” “那就好,那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尉迟将军此刻那叫一个伤怀。说着说着竟然有要掉泪的趋势,看了一旁的林重山那叫一个鸡皮疙瘩乱窜。我的天呐!尉迟明溪堂堂一个大男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掉眼泪珠子吧?这可真是太丢人了,真后悔和他一起出来。 只是这会儿这么多人簇拥着往外走,她再想调转马头离开可不容易,只能悄悄抖了抖肩膀,然后郑重其事的看向九阙。 “你别把他的话当真,这次回去一定要更加认真的为陛下办事。陛下现在召你回去一定是对你寄予厚望,不要辜负了他的期待。” “将军放心,我会的。” 旁边的年轻内监林公公,一直都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尽得九福公公真传,这会儿像什么都没听到,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化一分,简直是个神人。 说实话,在离开之前他就已经想到北疆军众人会很不舍,毕竟就算是他也听说过当初应大将军在此地的赫赫威名。更何况应大人,不,如今该称呼一声瑞亲王了。瑞亲王自己也是战功赫赫。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目睹,林公公也不敢相信,就这么个还不到20岁的小姑娘,竟然能把草原打的落花流水。不仅俘虏了草原可汗,杀了下一任最有力的可汗竞争者大王子木尔顿,俘虏整个草原王室,甚至还将草原可汗仅剩的小儿子打的重伤垂死,现在逃进草原深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听起来甚至有些虚假的战功,竟然就这么不可思议的出现了!更难得的是,瑞亲王立下这样的赫赫战功,整个北疆竟然也没有一丝嫉妒,看这送别时哀伤的表情,竟是真情实意。 这可就奇了怪了。 要知道,战场之上将领之间不和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战功。文官们要想升官十分困难,有各方面的考量,即便如此,他们也会因为一点点功绩互相算计,哪怕只是官升半级,有时候都要经过数10年的布局。武官们按理来说对于战功的争夺会更为激烈。若个书生万户侯,武官们若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那是真有可能一夜之间改换阶层,从一无所有的大头兵跻身朝堂,成为朝廷新贵! 朝中那些大臣们有时候为了给自家孩子们弄点儿功劳好捞个虚官儿当当,也会将他们塞到军中,因为这是上升最直接的通道,当然,众人对于军功的抢夺也更惨烈。 在这样的情况下,瑞亲王能稳稳拿到击败草原的最大战功,还不被旁人嫉妒,当真是年少有为,处理得当。 尤其是在听说打败草原主力军之后,剩下关于草原军队那些残兵败将们的扫荡问题瑞亲王根本没参与之际,林公公对瑞亲王的看法更是上了一层楼。 第三百六十八章 回朝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你吃肉总得让旁人喝点儿汤吧?若是一个人将所有的战功都包揽在身上,那让其他人该怎么办?别人也是实实在在于战场上厮杀过,这种时候,吃相也不能太难看。 不过这位瑞亲王此前似乎从未带兵打过仗。如果说她在带兵打仗这方面有遗传自应大将军的天赋,林公公也就认了,可这种人情世故的处理可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能做到的,难道背后另有高人指点?可林公公同样也知道,瑞亲王并不受生父疼爱,从小就被扔到郊外庄子上,自生自灭。这样的孩子,哪怕有应大将军那样的母亲,可人走茶凉,应大将军都已经去世十几年了,谁会如此照顾她呢? 看来这些都是天生的。 林公公在宫廷的时间可不短了,自然也见过整个国家最出众的那群人,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聪明人,可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次都会有更聪明的人出现。而瑞亲王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人上人的。 在这一片和乐的氛围中,林公公也不介意做个暂时的哑巴,毕竟他也知道,像他这样陛下钦派的特使其实并不是很受欢迎,只不过大家嘴上都不会说罢了。 只是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原本打算做一个只会微笑,不会说话的雕塑的林公公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破坏了他脸上那一向和煦的笑容。 “这,这……”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大清早的,天气如此寒冷,那些一看穿衣打扮就是普通老百姓的人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脸上都浮起了一层红晕。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甚至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大伙儿你挤我,我挨着你,彼此取暖,十分和谐。 林公公也不是锦衣玉食的人,这年头,但凡能养的活,也不会将孩子送到深宫之中做没根的太监。因此他也是见过普通人如何生活的。在他的印象里,底层百姓就算想排个队也是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在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如此纪律得当? 而且看他们那样子分明是心甘情愿,没有一丁点儿不愿意。 林公公惊骇的时候,九阙忍不住无奈的笑一声,捏了捏鼻头。 “不是说咱们要悄悄的走吗?怎么还给大伙儿知道了?” 尉迟将军也没想到,他也没跟别人说起过九阙要离开呀。 林重山也出乎意料,命身边的属下前去打听。回来的下属激动的满面红光,声音都在哆嗦。 “回将军,父老乡亲们说他们昨日见京城来的特使们过来,就猜到瑞亲王要离开。特意看了看咱们北疆军那边的炊烟,发现炊烟升起,就彼此扶持着出城了。他们说当初没能送应大将军平安归京,如今,总要送应小大人安全回去!” 说着说着,传令的小将眼睛都红了。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北疆关的百姓们从来没有忘记为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也从来没有忘记忠魂埋骨他乡的应大将军。 九阙其实以前见过这样的场景,都是这些最朴实无华的百姓们想要表达谢意而自发做出的举动。可无论看过多少次,九阙都觉得受之有愧。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出众的事儿,甚至有一些都是出于自己的私欲。可百姓们却不管那么多,你为我们做了好事儿,我们自然要多谢你。 这会儿众人已经自发将手里积攒着的鸡蛋,皮毛,甚至还有工厂新出的羊毛衫塞给九阙等一行人。 “应大人,多谢你打跑了草原蛮子,以后我们出城放牧就不必担心被草原蛮子攻击了!” “是啊,应大人!以后我们可以老老实实的种田耕地,在这儿过自己的日子!还有您办的那些养鸡场,羊毛厂,我媳妇儿刚生了崽子,现如今也能吃得起鸡蛋,身子也不会再亏空了!” “谢小神医,多谢你给老婆子我看病诊断。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哪还能看到如今这么好的形势?谢小神医长命百岁呀!” …… 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声音,林公公十分惊讶,同时用自己这双眼睛牢牢将眼前这一幕记在心里。来之前,九福老祖宗特意嘱咐过要将这里看到的一切都牢牢记住,回去告诉给陛下。尤其是和瑞亲王有关的,之前他还不晓得为什么,现在看来,原来是知道瑞亲王这么得百姓民心啊。 这样的热烈,这么的纯粹。 对于这样的场面,九阙虽然已经习惯,但还是十分感动。她笑盈盈的跟大伙儿打招呼,然后难舍难分的告别,在离开人群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热烈的北疆关。九阙深吸一口气,回头朝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因为陛下的召令来得急,九阙一行人往回赶的速度很快,大约十天左右,就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远远的,还没走近城门,九阙就听到里面热烈的喧哗。 回头看了一眼装在笼子里的草原王族们,九阙重点多看了一眼萨奇可汗,发现他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有一口气,这才挑了挑眉头。她要给陛下最好的礼物,在陛下亲眼见到萨奇之前,他可一定不能死。 隔着大老远,就有人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那是朝中官员,远远望去一片穿红着紫,尽是朝中大员。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派和谐。 毕竟应九阙是得胜还朝,而且还是俘虏整个草原王族这样的大胜,足以载入史册,流传百年不朽。这样的功绩,他们实在没理由甩脸子。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们打从心底里就认同陛下给一个女人封亲王这样疯狂的举动! 要让他们来说真是倒反天罡!还不如把犯了大罪的四皇子放出来,让他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孩子,从皇孙里挑出来几个有资质的早日继承大统,总好过像陛下这般年老昏聩,竟然要封一个女人为异姓王。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往前倒数几个皇朝都没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进宫 大伙儿对此确实感到不满,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人会蠢到表露出来,众人也只是笑吟吟的恭维着九阙,将满心的算计藏在那张假笑的面皮之下。 九阙抬眼看去,从京城大门开始,整条主干道两旁站满了百姓。他们或许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或者是带着子女的年轻夫妇,又或者是满面风霜的中年人,甚至还有懵懵懂懂的孩童。但他们无一不是满面笑容,高兴的像过年一样。 中原苦草原久矣,他们也不过过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能将中原最大的敌人扼杀在边疆,这对整个大景人来说都是最大的好消息。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花瓣锦囊,甚至还有果脯。时值寒冬,这些东西都很难得,那些花瓣基本上是用绸缎织就而成,也有少数家中较富裕的人家,用高价买了暖房里培育出来的花朵,花瓣。这会儿远远的看见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应九阙,众人猛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是应大人,我看到应大人了!多日不见,应大人越发英姿飒爽。真是女中豪杰呀!” “何止!我看近十年来,整个大景都没有像她这么厉害的人。而且应大人今年还不到十九岁,这么年轻,就这么有作为,实在是人中龙凤!我家孩子要是能像应大人这般出众就好了!” “哎,现在还喊什么应大人,人家已经是瑞亲王了,以后咱得称呼瑞亲王,知道吗?这可是咱们大景开天辟地头一位异姓亲王,尊贵着呢!” “我当然知道人家现在已经是瑞亲王了,我这不是高兴嘛,以前喊应大人喊习惯了。瑞亲王可真是我大景的祥瑞呀,你瞧瞧,自她出现以来,咱们不仅能吃得起盐,日子越过越好,现在竟然还打败了草原!你都不知道,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边疆那块儿,以前每次通信都会忍不住抱怨。可前段时间来信的时候,竟然也不抱怨了,说他们那边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瑞亲王在那里办了什么养鸡场和羊毛厂,每个月能拿好多钱,现在也不需要我救济,还说要给我送点儿他们那边儿的特产。是一件老厚实的羊毛衫。等到天气再冷些,穿到毛衣裳里头,不知该多暖和。” “说起来我也听说过北疆那边传过来的商品,别的不说,质量是真不错。” “……” 大伙儿说着说着就有些跑题,不过当看到应九阙骑着白马英姿飒爽的。打头走过来,众人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大片大片的花瓣像下雨一般抛洒而下,九阙走过的地方,地上都多了一层花瓣锦囊雨。还有一些小巧的瓜果果脯都被扔了过来。 九阙随手接过一朵绢布制成的花,这朵花还别出心裁的用嫩黄色纱布做花蕊,将这朵花点缀的美丽异常。 这花可真好看。 九阙低头对手中那朵花露出个微笑,街上欢呼雀跃的人群一滞,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啊啊——” “瑞亲王!看这里,看这里!” “瑞亲王长得可真好看,她刚才接的是我的花!看到没!是我扔下去的花!” 伴随着这样的欢呼声,九阙艰难的走过了这条主干道,甚至因为人群的阻塞,原本只需要花费两盏茶时间就能走过的主干道,竟然硬生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 但是周围百姓们的欢呼声是如此真心实意,叫九阙也感到心情舒畅。这么多年了,中原被草原骚扰边疆这么多年,不仅给边疆百姓带来了苦难,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是整日忧心忡忡,毕竟若是北疆挡不住,那些草原蛮子才不会在意他们这些大景人的生死。 可现在悬在他们头顶的那座大山被拔除,这让大家怎么能不高兴激动? 跟在后面的朝廷百官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大景赢了这场战争他们当然高兴,可让应九阙一个女人得到百姓这样的拥簇,倒是让他们心中不满了。大景能赢下这场战争,可不仅仅是应九阙和边疆那群跟石头一样冥顽不化的北疆军,也有他们这些在大后方操持国家大事,运送粮草,稳定国内平静的大臣的功劳。可百姓们目光狭隘,眼中竟只能看到应九却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实在太过不公! 罢了罢了,跟这些乡野村民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把嘴说烂了,对方也不会相信。 九阙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几个臣子眼中抑制不住的厌恶怨恨,那叫一个无语,这世道向来是有能者居之,你若是有才华,早就晋升了,何必如今看着自己流口水?又不是她挡了上进的道路,何必在这个时候甩脸子? 算了算了,不值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倒是陛下。这么急着找自己回来,却没有出现在人群里,这不太符合陛下一贯的作风。若是以往,他知道自己的宿敌被关进笼子里送来京城,怎么着也得第一个见到萨奇的狼狈模样。可很神奇的是,景泰帝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一定是出事了。 等来到皇宫门口也没见到陛下的身影之际,九阙心头的阴云重了些。倒是那几个暗地里看九阙不顺眼的臣子,这会儿表面上不显,心里都在暗暗嗤笑,任凭应九阙在外边儿建立多大的功勋,回来之后不还是要对着冷清的宫门口黯然神伤? 陛下不愧是陛下,在这种紧要关头给应九阙一个下马威,也能杀杀她的威风。瞧瞧今日进城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劲头,还真以为自己是独步天下的大将军了? 那些小人的暗地嘲笑九阙并不放在眼里,她此刻想早点儿见到陛下,因此走路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些许。片刻过后,九阙终于见到那座已经来惯了的金銮殿。 一眼就看见早早等候在门口的九福公公。 九福公公满脸堆笑,比起以往面对其他臣子的客套式笑容,此刻脸上充斥的是发自内心的微笑。作为一个曾经跟蛮子厮杀过的人,九福见到九阙是真的开心。 毕竟这可是结束百年乱世的人啊! 第三百七十章 大肆封赏 “瑞亲王,一路辛苦了,这场战争您打的真叫一个痛快!可惜老奴老了,不能在现场见到您的英姿……哎呦,瞧我这张嘴,就知道说些废话。陛下早就念叨着您呢,赶紧随老奴进来吧!” 九阙笑眯眯的点头,没有一点儿架子。当然了,她的这种表现让身后那几个本就对应九阙有意见的臣子暗地嘲笑,对一个阉人也能摆出这样低三下四的态度,真是自甘下贱。 像他们这般的清明臣子,就应该与阉人保持距离。九福虽然服侍在陛下身边时间已久,可也是太监身份,怎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九阙并没有丝毫兴趣。她只是略显急切的大步走过门槛,终于在龙椅上见到了惦记许久的人。 只是一眼,九阙就愣在了原地,从她离开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个月。陛下为何消瘦至此?难道是他走之前四皇子伙同草原使团弄出来的天花病毒让陛下感染了,并且病情严重? 只见端坐在轮椅之上的景泰帝比起以往身形确实消瘦许多。只是那身威严的气势,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如同往昔,甚至更锋利了些。 他坐在龙椅上,只用满身的气势就填满了那张空荡荡的龙椅。 这会儿见到九阙,景泰帝冰冷的脸上缓缓露出个微笑。 “九阙,你回来了。” 并不是客套的应卿,而是像长辈呼唤家中小辈那般直接叫她的名字,这熟悉的声音让九阙忍不住眼圈一红。 “陛下……” “平安无事就好。” 金銮殿内站满了臣子,他们在用各式各样的眼神仔细观察。不管是针对景泰帝还是针对九阙,他们的眼神都格外复杂,复杂的让人想象不到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今景泰帝肉眼可见的病弱,臣子们倒不至于生出反心,只是在这动荡时代总会生出点儿别的心思,比如说扶持下一任帝王登基,博一个从龙之功。 九阙看着景泰帝,他明明是这人间帝王,此刻竟有种无法言说的孤寂。作为一个屡受景泰帝照拂的小辈,九阙实实在在心疼了。 “多日不见,陛下略显消瘦,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九阙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倒是有些心怀不轨的臣子想要看笑话。作为一个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老弱。尤其现在陛下四个儿子已经死了三个,还剩下一个犯了大罪至今不知被关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也就只有应九阙这样围观时间不长的人才能说出来,实在是没水准。 一部分人正安静等着陛下大发雷霆,好在这个关键时候搓一搓应九阙的锐气。毕竟应九阙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众人完全没办法磨灭。 但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景泰帝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竟然没一点儿在意。 “你这孩子就是实在,朕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太医院院判已经诊治了,就是天气有点儿凉,发热了,养一养就会好。倒是你这孩子,一路奔波,实在辛苦了,看看,都消瘦了几分。” 听着陛下语气中明显的担心,底下的几个臣子几乎要翻白眼了,应九阙当真消瘦了吗?他那是抽条了吧?看着比出京之前硬生生高了二寸!再说了,她作为北疆军以上和实际上的最高领导,饿着谁都不会饿着她呀! 陛下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算了算了,反正他们早就已经习惯陛下对应九阙的偏爱。 君臣二人互相关心过之后,景泰帝轻轻咳嗽一声,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九福利索的将圣旨捧出来,大声宣读。 应九阙安静的跪下,听着圣旨中对自己的大肆赞美,属实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其实也没这么好吧?陛下眼中的自己究竟该有多么好啊。这些溢美之词叫她都忍不住脸上发红了。 “……特赐亲王府邸一座,钦此。” 那长长一串的赏赐连九福公公都念的口齿发干,等念完最后一样赏赐之后,九福公公自己个人也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笑盈盈的看着九阙上前几步将圣旨接住。 “恭喜瑞亲王殿下。” 下面百官就算心中再不情愿,此刻也齐刷刷朝着九阙下拜。 “见过瑞亲王。” 如今陛下仅剩的四皇子被幽禁起来不知所踪,应九阙是整个皇室之中除了陛下之外品阶最高之人。也是整个朝堂之上地位最高之人,众臣不得不向她跪拜。 这齐刷刷跪拜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失魂落魄的有点儿明显了。就连高高在上的景泰帝都一眼看到了对方,那不正是九阙的亲生父亲,礼部侍郎林炜吗? 堂堂礼部侍郎,竟然在大殿之上失仪,实在是有失体统。还有,不就是对着自己看不上的女儿跪拜吗?品阶比九阙低,这不是理所当然?真是没一点儿君子之风。怪不得九阙不喜欢他,这人可有一点儿当父亲的样子? 失魂落魄的林炜明显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一看,竟然是陛下,立即跪趴下去,那叫一个狼狈。尤其是身边还有同僚们挪揄的眼神,前方还有那个本来应该庸碌一生的女儿荣耀加身,这一切都叫林炜适应不了,呼吸急促。但是在大殿之上他又不敢继续失仪,毕竟礼仪官就在一边虎视眈眈,若是继续这般,只怕要被点名贻笑大方。 因此,他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咬牙切齿的跪下去,且跪的比别人还要深,姿势还要更加标准。这般,头顶那刀子一样的眼神才渐渐消失了。 景泰帝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笑眯眯的看着九阙,眼神跟看自己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九阙战功赫赫,大景上下都在感念这次战争胜利,明日献俘仪式过后,朕要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尽情享受百姓对你的欢呼吧!” 九阙有些高兴又有点儿不好意思,陛下说的也太直白了些。不过她也比较喜欢热闹了,于是笑眯眯的接受了陛下的好意。在接受陛下的赏赐之后,众人商讨的就变成如何将草原那片土地彻底收归大景所有这件事。首先提出主意的是户部尚书。 “臣以为,可以将别处百姓迁移过去,填补空缺……” 第三百七十一章 退朝 “可百姓们原本在故土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而且还是遥远的北疆。此法实在容易引起动乱。” “是啊,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让他们强行迁到完全陌生的对方,故土难离,他们怎么会愿意?” “王大人此言差矣,既然国家有所需要,百姓们自然会争相踊跃。而且北疆怎么了?那么多人生活在北疆,也没见他们苦到哪里去。”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谁不知道北疆百姓生活艰难困苦,而且时不时还有草原蛮子骚扰,如今草原是被打败了,可那边一年中大多数都是寒冷干燥的天气。相距较近的百姓还好说,若是那些生活在江南水乡之地的百姓,怎么可能愿意离开自己丰美肥绕的故土,去往一个贫瘠之地?” “既然如此,不必迁移江南水乡之地的百姓不就成了?总有一些在自己故土生活不下去的百姓吧,若是此刻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抓住这个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陛下的治理下,整个大景和平繁茂。哪儿有生活不下去的百姓?” “你这话骗骗你自己还好,难道以为陛下和你一样不识民间疾苦吗?前段时间各地报上来的受灾百姓人数你难道已经忘了?不过才短短数日而已,李大人的记性还真是差。” “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本官只是怜悯那些百姓而已,不说别人,若是让黄大人你现在离开京城去北境做官,请问你愿意吗?”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这二者怎可相提并论?!” “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你当官的就比普通百姓更高贵不成?若是不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思考问题,百姓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你这是故意攀扯!谁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拒绝了你家小子的求亲,不肯将小女儿嫁给他,你们父子二人怀恨在心,故意在陛下面前诬陷于我!你莫不是忘了,我家小女自小熟读师书,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才女,你那小儿子整日出入青楼烟花之所,岂是良配?我只是不想小女日后所嫁非人,落得个孤苦凄凉的下场。更何况这是我二人的私事,跟国家大事有何关系?你竟将私人情绪加在朝廷之事上,实在不配为官!”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 大伙儿本来争论的好好的,结果其中两个大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这么当场呛了起来,越吵声音越大,到最后竟然盖过了其他正在激烈讨论的同僚们。众人目瞪口呆,只能悄悄的看二人之间拌嘴,话说,这等事儿他们之前怎么没有听说? 儿女亲家最易结仇,古人诚不欺我。 眼看这两个大人都要打起来了,九阙站在最前方,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难得的热闹,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多日未曾归来,没想到一朝得见,朝中诸位大臣还是以往的模样,真是熟悉。不过这事儿有那么难吗? 就是这场争吵最终被陛下制止了。 九五至尊发怒,根本不必像他二人一般争的脸红脖子粗,陛下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就被时刻注意他举动的臣子们给注意到,众人齐刷刷的跪下请罪。 连带着那两个原本吵架吵的忘乎所以的臣子也都满头大汗的惊恐跪倒,连声请罪。 “请陛下息怒——” 景泰帝面色阴沉让人一时间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众人只能听到陛下冷笑一声。 “一群乌合之众。不怕让人贻笑大方?你们也是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臣子,就是这样处理国家大事的?将自己家中儿女的私事带到朝堂之上争论,还有一点儿当官的样子?可笑!” 二人被景泰帝说的低下头来,面色通红。 不过在朝堂之上互相争论,甚至攻讦已是常见之事,陛下为何今日会动怒? 还不等众人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见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景泰帝挥了挥宽大的袖袍,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此事之后再议。众卿先将明日的献俘仪式准备好,届时别国来朝,朕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谁说是让朕丢脸,朕也只能回踩过去,顺便把他祖宗十八代都踩上一遍!” 众人身子微微一抖,连声应是。 这段时间陛下不经常出现在人前,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的脾气有多么火爆。这会儿只盼望着陛下不要注意到自己方才的不当言论。 就在众人准备退朝的时候,发现九福公公笑眯眯的来到瑞亲王面前,邀请她勤政殿一叙。好吧,对于这一幕,大伙儿都已经习惯了,就是依旧觉得不舒服。陛下怎么如此信任瑞亲王?让他们想找个机会分薄一下瑞亲王的宠爱都找不到。 眼瞅着新鲜出炉的瑞亲王已经跟着九福公公离开。朝中几个臣子心中一团火没处发,这会儿别有心思的走到失魂落魄的林炜身边。虽说这些话他们已经说过不仅一次,可是每当看到失魂落魄,脸色难看的林炜,他们心中依旧觉得十分快慰。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每当你觉得自己倒霉的时候,看到有人更倒霉,心中这口气就平了。瑞亲王再怎么风光无限,也不可能完全无视林炜这个生身父亲吧,虽然他二人已经断绝关系,可这世上亲生父女之间的情谊又岂是轻飘飘一句话,一份族谱就能完全断绝的? 更何况,这时代,一个孝字当头。方才瑞亲王见到林炜不仅一个招呼不打,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实在有违孝道。身为臣子,理应督察同僚。他们得把这件事儿写到折子上,赶紧上奏陛下才是。免得瑞亲王回来之后,闭下眼中又看不见他们了。 不知道这些臣子有没有意识到,这次九阙被封瑞亲王,竟然没什么人跳出来制止,虽然他们的心里依旧很不甘心。但奈何九阙的功劳实在太大。 救驾之功,救民之功,救国之功! 每一样功劳都是实打实的,可以这么说,如果九阙是陛下的皇子,这会儿都有人议论早立储君了。 在绝对的功劳面前,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政事建议 至于前朝那些臣子是如何讨论的,九阙其实并不关心,她只是紧跟着九福公公的步伐来到勤政殿,一眼就看到了笑眯眯的景泰帝。这会儿勤政殿中只有君臣二人,九阙也忍不住有些情感外放,激动的上前一步看着景泰帝。 “陛下辛苦了,臣幸不辱命。” 【这才几日不见,陛下怎么老了这么多……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会陛下分忧?陛下比以往消瘦了好多。谢明尘那里应该有药膳方子吧?回去之后让他给出来几个味道好的献给陛下,好好补一补。等等,陛下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战事这才如此疲惫?要不把萨奇老匹夫先送到宫中让陛下看一眼?那老东西眼看活不了几天了,要是看到昔日大仇人凄惨的模样,陛下心情肯定会好许多吧?】 听到耳边那熟悉的声音,景泰帝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笑意。多日不见九阙,他最想念的就是这毫无顾忌,热情洒脱的声音。他身边这么多人,隔着一层肚皮,竟看不穿人心,就连最亲近的九福,景泰帝其实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唯有这孩子能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也只有这个孩子是真担心他。 “九阙这一路走来也辛苦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受伤吧?” “多谢陛下担忧,微臣没有受伤。也多亏了陛下送的侍卫英勇无畏,多次救臣于危难之中。” 【其实我也没上过几次战场。就最后那次追击大小王子,不小心遇到了萨奇可汗。要说萨奇也够倒霉的,弄了天花不仅自己没控制住,还把自己给折腾输了。话说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吧?不会被气死吧?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有百姓朝他扔臭鸡蛋……】 眼看这孩子的思绪又已经发散到九霄云外,景泰帝只能轻咳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 “咳咳咳……” 看到九阙的注意力立马被拉回来,面带担忧,景泰帝摆了摆手。 “朕看你方才在大殿之上似有话要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现在勤政殿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想说什么?大胆说来。” “呃……是。” 【陛下怎么看出来的?我方才表现的不是相当稳重可靠,一点儿别的表情都没露吗?】 就你还稳重可靠呢,那双眼睛就差没对朕喊出来了! 景泰帝啼笑皆非,他算是发现了,每次在九阙身边他总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这孩子,实在是有种天真活泼在里头。 有些茫然的九阙连忙组织好语言,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微臣只是觉得,方才有位大人确实说的不错,可以让那些受灾地的百姓朝北疆而去,北疆地大物博,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太少了。更何况如今打败草原,北疆的地盘成倍增长。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占住那片土地,逃窜到草原深处的北蛮人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但,强行让那些百姓去往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确实难办。我们应该做的,是让百姓相信他们即使去往北疆也有活路。” “哦?能否具体说说?” “陛下,微臣在北疆的时候曾经创办过养鸡场和羊毛厂。这两样厂子如今已经发展繁荣,所产出的物品,比如鸡鸭蛋,肉。还有羊毛衫,羊毛毯子等,深受北疆人民喜爱。我想,咱们都是大景人,喜欢的东西应当差不多,若是北疆人民喜爱这些产品,说不定其他地方的人也会喜欢。别的不说,就说京城,冬日也会寒冷如冰。虽说火炕已经传开,但每日窝在炕上确实不是法子,总有人要出去行走。若能穿上羊毛衫,总会更保暖些。更何况北疆那边所产出的皮毛,一贯是上等。豪商巨贾,达官贵人之家就不必说了,他们总能买到最好的。可百姓们咬牙也能买一件兔子皮缝制而成的大氅。若是有些贫困之家,能买一件大氅,足够一家三口围拢起来熬过寒冬了。而兔子皮在北疆是最便宜的皮毛。养兔场在我走的时候也已经开始建设。兔子这种动物,繁衍最是厉害。到时候不仅能吃肉,也能多制皮毛大衣。到时候只怕会更缺人手,只要肯动起来,在北疆就不会饿死。” “另外北疆那边的药材,因为人数稀少,甚少采摘,生长年份都相当高,谢太医也已经查验过那里的药材,药力相当浑厚,想来各地医者医馆,甚至太医院都会喜欢。迁移过去的百姓别的不会,若是能见到他们辨认药材,上山采药也是一样活路。” “另外还有牧马场。微臣此次在草原上发现北蛮的牧马场三处,里面的好马不知多少。今次回京,也给陛下带来好马三千匹。陛下可自用或赏赐臣子,都是极好的品相。草原上野马群也很多,还有数不清的牛羊。若是能趁机驯化草原上的牛,让它能做耕地之用,日后我大景百姓想要耕种,就不会缺耕牛使用了。若说养马还需要技巧经验,养牛养羊总不需要吧?总之还是一句话,以利益驱使,才是不伤民生的最好方法……” 九阙侃侃而谈许久,突然发现陛下一句话也没说,连忙停下,不好意思的看了景泰帝一眼。 “陛下恕罪,微臣说的太多了。” “……无妨。” 景泰帝其实是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想到这孩子除了在破案,制作新式器具,甚至带兵打仗这方面出类拔萃之外,竟然在治理国家大事方面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就她刚才说的那几件事儿,哪一样都确确实实戳中了景泰帝的心。他是从穷苦老百姓一路走到现在的,当然也知道百姓们的心,如果他是受了灾的百姓,甚至没受灾,就是个普通讨生活的老百姓,只要想让日子变得更好,都会听从朝廷的召集去北疆讨生活。 百姓们是心甘情愿这么穷苦的吗?当然不是,他们只是没有跳出原本生活的眼界,也没有个善心之人愿意指点他们一二罢了。 可现在,那个会发善心,还有能力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景泰帝简直如获重宝! 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就像你得到了一颗宝珠,远看洁白浑圆,近看更是不得了。乖乖,这宝珠竟然散发着五彩神光!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友人小聚 每当他以为九阙已经足够出众的时候,这孩子总能让他更觉得惊喜。这孩子简直像座宝库,越往深处挖掘越能看出她的好来。 “朕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九阙这般天资聪颖之人?你这孩子,当真是聪明的超乎我想象。” 九阙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如果不是有来自后世的积累,她也不会说出这些建议,当然了,在后世各朝各代的验证中,这些建议都是切实可行的。 景泰帝完全不在意九阙那点儿自谦之语。 “朕说你有这个能力,你就是有,不必自谦。方才那些在大殿之上几乎要大打出手的臣子们真该过来听听你说的话。有的都入朝为官几十年了,竟然连条有用的方法都说不出来,还有脸在那儿吵架,真是贻笑大方。” 景泰帝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嗽几声,脸色有些苍白,九阙见状,忍不住再次询问。 “陛下,用不用微臣将谢太医找来?如果您需要的话,谢太医一定很乐意为陛下诊治。” “没事儿,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宫中的太医都已经为朕诊治过,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需要时间好好调养,不过你也看到了,朝中那些臣子哪儿是想让我好好修养的样子,他们哪天不在朝堂上吵起来我就谢天谢地了。这朝堂之上,如今竟没有一个人站在朕这边,实在是让朕好生伤怀啊。九阙,你说朕这十几年皇帝做的是不是太失败了?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落得个孩子离心,君臣不相容的下场。” “陛下怎么会失败呢?陛下是个好皇帝,如果没有陛下这么多年的努力,如今的百姓只怕十不存一。当初如果不是陛下登高一呼,及时将末路王朝扭转过来,重新建立大景,只怕中原早就被草原攻陷。陛下,您的功劳没有人可以磨灭!” 九阙说的很认真很严肃,因为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因为天下总有各种天灾人祸,大景早就腾飞了。景泰帝实在是个历史上难得的会将百姓放在眼里考虑的皇帝,这或许和他出身普通百姓有关。而且更难得的是,他登上高位十几年,初心从未改过。 这世上有的是人穷人乍富,就露出以往从未显现出来的丑陋面目。景泰帝这可不是普通的富人,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站在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可他依旧能够为百姓考虑,这是极为难得的事儿。 【陛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莫不是之前四个皇子所做之事让陛下伤心了?要说那四个皇子可真是不干人事儿,陛下英明神武一辈子,怎么会有这么愚蠢无能的皇子?而且身为人父,见自己的儿子要害他,心中怎会不难受,想来这些天,陛下只是表面上装的没有异常,其实心里早就难受的不得了了吧?】 景泰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以及到了嗓子眼儿的瘙痒之意,看着面前的九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各个方面都很合自己的心意。 若是这孩子是自己的血脉就好了。哪怕她是个女子,多番运作之下,也不是不能执掌国家大事。找个偏远点的懵懂幼童,让这孩子作为摄政王统领国家大事,倒也不必担心大景一世而亡。 等等,这孩子如今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女儿,更是朝堂的瑞亲王,这亲王一位,再往上加好像也只有摄政王了吧? 这是好像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啊?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绝佳主意的景泰帝心情大好,只不过看向面前依旧懵懂的九阙,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景泰帝只是神秘的笑笑,让九阙回去休息去了。 当然了,这次回去的九阙随身还带了大批的金银财宝以及陛下的赏赐。 等她大包小包的回去,就看见远道几个小孩子远远的站在一边迎接自己,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呀。冲上去,双手一环,就将这几个孩子搂在怀里高高举起! 孩子们惊喜的尖叫声顿时响起,远道也激动的小脸通红。不过他这人一向自诩成熟,这会儿不好意思跟着同伴们一起发出惊喜的尖叫,只能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憧憬孺慕的盯着九阙看。 “你们有没有想我啊?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听话?” “我们都很听话的姐姐,而且我们也没有乱跑。淳于姐姐和魏哥哥经常来看我们,还给我们带了很多好吃的。姐姐,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我们好想你。” “对啊对啊,我们真的好想你。姐姐好像都瘦了,家里有肉饼,姐姐待会儿一定要尝一尝,很好吃的。” 小孩子们说话总有股特有的黏黏糊糊劲儿,九阙笑眯眯的听着看向站在一边儿面带笑容,难掩激动的淳于霜以及魏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多日不见,淳于大人和魏大人可安好啊?” 淳于霜立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这副模样若是被刑部那些官员见到了,一定会惊悚的睁大眼睛。他们刑部鼎鼎有名的玉面阎罗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叫人不可思议。 “安好,安好,你都不知道你离京的这些日子我处理了多少贪官污吏。现在那群官员不当着我的面蛐蛐,都背过身去小声讨论了。你不知道他们给我起了多难听的外号。还叫我玉面阎罗,呸,难听死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想叫我母夜叉,只不过他们不敢。” 好不容易见到九阙,淳于霜那叫一个激动,话也多了起来。这次九阙出征,淳于霜并没有跟着。她在刑部干的风生水起,一时间倒也不好脱身。 两人说笑了一阵,然后大家一同进府去了。 里面早就已经摆好了宴席,还有如今极为少见的各式瓜果,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坛坛散发着香味儿的酒。 这些酒难道也是孩子们找来的? “放心吧,这些可都是我搜罗来的京城佳酿,只管尝一尝,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淳于霜语气相当活泼,就连一向沉默的魏渊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人好像在九阙面前格外生动活泼? 第三百七十四章 那就掀翻他 察觉到魏渊看过来的眼神,淳于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做什么?没见过啊?” “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淳于大人这般娇俏的模样。” 几人已经是老朋友了,虽说大家相处时间不长,却意外的投缘。就比如说此刻,魏渊也会调侃淳于霜几句。淳于霜倒也不会生气,只是那白眼儿翻的更利索了。 “是是是,在你们这些男人面前我也得能娇俏的起来呀,每个男人见到我不是明地里翻白眼儿,就是暗地翻,我都已经学会了。不是我说,男人总是说女人喜欢耍小性子,容易感情用事,我怎么觉得你们男人也不遑多让?瞧瞧那些看不顺眼又干不掉我的男人们,我看见他们只想一拳头打过去,哪儿还能娇俏的起来?” 魏渊想想朝中那些大臣们明里暗里对着淳于霜几个女官翻白眼儿的模样,也觉得好笑。那些个大臣可真是奇怪,你说要是见女官们不顺眼,不看不就行了?他们偏不,不仅天天盯着女官们找毛病,而且还不肯当面指明,非得等到背地里聚到一起蛐蛐人家。 这论翻白眼的功夫,几个大男人还真是炉火纯青。 “嗯,别的不说。你这白眼翻的可真是不错。有什么诀窍吗?” 九阙饶有兴致的看着好有这郁闷模样。瞧瞧这京城里的官员们都把她好友摧残成什么样了?好好一个端庄秀丽的美女,白眼儿翻的那叫一个潇洒自在,可见以前没少翻。 “哎呀,别提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京城过的有多憋屈。你在前线过得潇洒自在,哪儿懂得我被那些中老年男人们围攻的时候有多么无助?” “……” 作为五人组中唯一知晓的魏渊抽了抽嘴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淳于霜那战斗力爆表的模样,她还无助?那些被她说到羞愧不已的臣子,若是听到估计要气晕过去。 九阙看着淳于霜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也知道她必然没有吃亏,笑眯眯的加入。 “哦,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他们怎么围攻你了?” “还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他们哪儿有新说法?不还是说咱们女人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后院里,生儿育女,孝敬公婆,侍奉丈夫。如今抛头露面的出来做官,实在是有违祖宗礼法。这些话我倒是也罢了,耳朵早就听出茧子来。可有几位刚入朝为官的女官脸皮薄,几乎羞愤的当场哭出来。那些个没皮没脸的,见到女官这般,恨不得把她们逼哭,叫我看见,好一顿争论。” 听到这话题,九阙的表情也渐渐沉下来。没想到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朝中百官对于女官的出现还是这么无法接受。他们不会以为只有男人才能当好这个官吧?简直可笑。既然这么会说话,为何不到前线对那些草原人说教? 九阙喝了一口酒,确实够醇厚。 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了,她也有些洒脱不羁。在外人面前可能不显,但在自家好友面前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管他们去死。他们也只能耗费些嘴皮子了,难道是能改变陛下的决策,还是能改改自己那猪脑子?一群乌合之众,真有本事的话,为何不去边疆跟敌人对战?简直可笑。你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跟他们说话的次数多了,都担心自己会变蠢。” “噗嗤!” 淳于霜那叫一个哈哈大笑。期间也不是没人安慰过自己,但只有九阙说的话,如此合她心意。 “说的对。我跟他们通常围观的时间长了,还真担心自己会变蠢,不过每每见到他们那愚不可及的模样,我心里都会高兴许多,因为我知道有他们在前,我绝对不会是那个惹陛下厌弃的臣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虽说前路依旧漫漫,可眼前已经看到希望的曙光,正是该努力的时候。怎能因为一时的失意,就放弃此前努力了那么久的成果? 是的,虽然二人从来没有针对这个话题明说过,但她们心中都知晓,这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战斗过程。它甚至可能要耗费十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光,用漫长的岁月去消磨千百年来女性的困境。 应远道那几个小孩子见二位姐姐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样子,十分好奇,聚在一起小声嘟囔。 “二位姐姐这是在说什么?你们能听懂吗?” “真笨,他们在说当官的事儿。” “那怎么还有翻白眼儿啊?难道在朝堂上做官儿的那些大人们每次上朝都会翻白眼儿?” “这个,应该不会吧?我记得那些大人们看起来衣冠楚楚,不太像会当着那么多人面翻白眼儿的。” “淳于姐姐看起来也不像啊,可她刚刚翻了好多个白眼儿。” 听着旁边几个孩子的讨论声越来越离谱,九阙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把将远道抱起来放在自己膝头。 “你们几个小娃娃真是搞笑,才多大点儿啊?就开始猜测大人的想法了?” “他们可不小了,能做很多事儿呢。而且,若想让如今的时局改变,总得从孩子做起。只有一代又一代思想清明的人成长起来,这个世道才有可能会被改变。” 淳于霜倒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叫九阙觉得惊讶。倒不是觉得说的不对,而是说的太对了。 就连应远道都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淳于姐姐,我知道的。女孩子其实和男孩子一样,他们可以喜欢耕种劳作,也可以喜欢读书写字,不能因为是女孩子,就只能选择成亲嫁人。我们有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们得有选择的自由。” 选择的自由…… 这竟然是个几岁的孩子说出口的话,九阙忍不住揉了揉远道的脑袋,露出宽慰的笑容。 “你说的很对。我们得有选择的自由。如果有人要剥夺这份自由,甚至踩在你背上,掐住你的喉咙,不让你发声。远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远道个子小小的,声音也极为稚嫩,此刻却显得铿锵有力。 “那就掀翻他!”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上门求和 “这孩子真是深得我心。” 淳于霜笑眯眯的看了远道一眼,特别喜欢这孩子的说法。 “果然,没经过荼毒的孩子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这要是换成我在刑部那几个傻子同僚,这会儿估计又要大放厥词了。” 别的九阙没看出来,唯一看出来的是,淳于霜在刑部任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瞧瞧孩子都被逼成什么样了。 不过这也难免,当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做的还不错,步步高升,难免会让一些资质平庸的男人破防。不过这社会向来是能者居之,你比不上别人,总不能怪别人比你强啊。 多日不见,谢明尘和崔逐风也都露了面,大家聚在桌子上和孩子们一起说说笑笑,尤其重点谈论了近期发生的事儿,都挺快乐。 只不过就在众人欢饮的时候,突然有看门的侍从过来禀报,说外面有人找。而且看那表情有些为难。 “亲王,来人是林大人。” 林大人,哪个林大人?九阙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说的是谁。这不是她那个名义上的亲爹吗?对方一直对自己避若蛇蝎,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自己?难道又看不惯她这个闺女做事儿出格,上门儿训斥了? 虽然很不想见林炜,但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九阙还真想听听这位林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她也没避着别人,直接让林炜来了宴饮的小厅。 林炜本来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只是在看到应九阙竟然在跟友人宴饮,而且里边儿明晃晃的杵着两个未婚男子时,还是忍不住破防了。 这应九阙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跟两个未成亲的男子聚在一起,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太监的义子,她是真不怕丢人啊。只是面部扭曲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艰难的遏制住了自己,面前的应九阙可不是普通闺阁女孩儿。那些对于女子的规劝对她来说并不管用。 只是面对那些人满不在乎,甚至饶有兴致的眼神时,林炜心里还是十分憋屈,他怎么说也是一部侍郎,这几人见了他竟然也不知道行礼,真是没教养。 “来之前不知道九阙在跟朋友聚会。若是知道我就换个时间再来了。没有打扰你们吧?” 听到这明知故问的话,九阙也不是很在意,随手夹了一颗花生豆扔进嘴里,嚼嚼嚼。 “不知林大人有何贵干?我这地方不够清净,林大人踏进我的地盘,不会觉得难受?” “瞧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咱们可是亲父女,亲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 见九阙说这样的话,林炜有些慌乱。他这次来可不是跟应九阙结仇的,他是想和应九阙缓和一下父女之间的关系。以往应九阙只是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也碍不着,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会作为一个普通乡下女子一辈子庸庸碌碌的活下去。可如今应九阙分明已经走上了一条通天之路,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暂时服软又如何?若是能往上爬,一点点颜面算得了什么?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九阙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淳于霜倒是装模作样的用手扇了扇面前的风,好像要把什么脏东西给扇飞似的。 “我没有听错吧?这世上还有已经断绝关系的父女能再续父女亲情的?林大人,我怎么听说当初是林大人斩钉截铁的表示要和瑞亲王断绝父女关系,甚至连族谱都划分出去了,如今怎么倒还有父女情深这一说了?难道是我年纪轻轻就失忆了?” “……这是我和九阙之间的事儿,跟你一个外人没关系吧?我念你和九阙是朋友,不在乎你的失礼。不过淳于大人出门在外,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总得在乎一下自己的名声。玉面阎罗的称号难道是什么好话不成?林某出门在外总能听到刑部同僚对你的评价。我年纪大些,托大说句话。你一个女人能到如今的位置实在不容易,莫要交恶同僚,免得自己在官场上独木难支。” “这就不劳烦您大人操心了。我和那批同僚能不能相处的来好像跟您没关系,我只要能做好陛下交代下来的事就成了。而且有人在背后讨论,那是证明我能干,要不然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听到林大人有什么名号传出来,莫非是太过碌碌无为,以至于别人对您都没有印象?对吧?” “你!” “还有,这京城里但凡是个有教养的人家,都不会在没有递交请帖的情况下突然登门,这是恶客。林大人饱读诗书,据说当年还是探花出身,怎的这般没教养?莫不是觉得在瑞亲王面前可以态度随意?” 林炜被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在他内心深处确实认为在应九阙面前可以摆一摆当父亲的谱。就算在世人面前断绝关系又如何?世人重孝,不管应九阙再怎么不想承认,自己都是她的亲生父亲,这层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些无耻,但只要能保住荣华富贵,甚至更上一层楼,无耻一点儿又有何妨? 想起那些同僚们对自己嘲弄的表情,林炜暗自咬了咬牙,继续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十分大度的表示不愿与淳于霜一般见识。 “九阙,你这次出征,战功赫赫,为父实在为你感到骄傲。你果然不愧是重鸣的女儿,继承了她的天赋。如果你娘还活着,能亲眼见到这一切该有多好?可惜了,当初你娘临出征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也不知道九泉之下你娘见到你如今的模样,会不会责怪我当初没有照顾好你……我那时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实在太不想接受你娘去世的事实,你又和你娘长得那么像,我实在是触景伤情。可事实上,哪个当爹的会不心疼自己女儿呢?当初你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我其实也悄悄去看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事。我也不想打扰到你。比起在京城中的纷纷扰扰,清净的庄子生活可能更适合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无耻 “毕竟你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寡言,与一般年龄大的小孩儿说不来话。不过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十分心软,当时有个亲戚家的孩子跟你发生矛盾,非得要你手里的糖葫芦。我当时还想那亲戚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懂道理?只不过毕竟碍于亲戚关系,不好斥责对方,没想到你那时候十分大方的把手里的糖葫芦送给他。可见打小你就是个好孩子……” 林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若是个不知情的人来,还真以为他会是个慈父。不过对他这一套,九阙早就已经免疫了。倒是淳于霜几个有些着急,生怕九阙因为这几句看似温情的话而临阵倒戈。 同时忍不住内心感慨,这当官儿的就是心黑呀,无论什么样的话都能说出口,也不嫌别扭的慌。 这空口瞎编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时候九阙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声怎么说呢?虽然不带着嘲讽的意思,但是也绝对不怀好意。 九阙抬头仔仔细细的将面前这个亲生父亲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儿。好像在看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子。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当时那个亲戚家的小孩儿仗着有你偏袒,撒泼打滚儿,甚至跟我动手抢我手里的糖葫芦。你在旁边儿不是还非让我把糖葫芦给他吗?” “这,你是不是记错了?那时候你还小呢。” 林炜面上一派自然,没有一点儿被揭穿的窘迫。他对此很自信,因为那个时候九阙才三岁,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能记住什么事儿啊?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九阙也很淡定,她用一种信誓旦旦的语气说。 “不过我也不是很稀罕那串糖葫芦,毕竟在你们来之前,我才从大黄狗嘴里抢出来。他既然想要那就给他喽,我又不是吃不起糖葫芦,非得抢别人手里的。” “……” 林炜脸上一贯谦和的笑容僵住了。旁边那几个已经毫不顾忌的喷笑出来。尤其是淳于霜,那叫一个捧腹大笑。 “不是吧?难道当初那小孩儿吃了从狗嘴里抢出来的糖葫芦?” “那谁知道呢?反正他吃的挺快乐。” 九阙不经心的回答,险些把林炜给气死,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从小就这么不乖顺,只是之前这一切竟然隐藏在那副乖巧的表面之下,让他一直没能发觉。 “九阙啊,不是我说你,那怎么说也是你堂哥,你就这么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九阙对此感到很不耐烦。 “他一个当人哥哥的竟然欺负妹妹,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维护自己的女儿?我是真觉得奇怪,就你这样的人也能标榜自己是个好父亲?如果真是个好父亲,就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林大人,你还有点儿脸的话,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什么所谓的父女之情。若是不想自取其辱的话,还是回去吧,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九阙这句话直接撕开了父慈女孝的假面,也叫林炜实在没面子。 更何况这里并不只有应九阙一个人,旁边还有几个同样入朝为官的年轻人看着,这让他这张脸往哪儿放? “九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生养之恩不可不报,是,你如今是发达了,可人,不应该忘本。” 这是终于演不下去要撕开假面具了?还以为他能沉得住气呢,没想到竟这般按捺不住,实在叫人失望。 九阙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林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是一直能装的笑眯眯的,那才可怕呢。不过对方近日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标榜和自己的父女之情并没有断绝?总觉得不对劲。 “所以林大人今日前来是特意提醒我还有个活着的父亲要尽孝?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林大人应该有自己的子女吧?这尽孝一事还是找你自己记在族谱上的子女吧,跟我没关系。” “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林炜转眼之间又露出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原来你还记得家中有你的弟弟妹妹。这我就不必多费唇舌了。默然是我最出众的子嗣,也是你的亲弟弟。他这孩子还未踏入官途,不过有你这个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的姐姐在,他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说不定还能超过你我。只是可惜明日的献俘一事他因为没有官身不能参与,不过这孩子向来对你敬仰的很,很想与你近距离接触,不如你明日带他一同出席,也好见见世面。如今这时代,你若是孤身一人,恐怕在官场上独木难支。若是能将你弟弟培养出来之后,你们姐弟二人在超为官,也能互相照顾着点儿……” “哇!” 远道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倒是让侃侃而谈的林炜一时间顿住了,不悦的看向他,他早就对这个身有残缺的小孩儿不喜,这会儿眼中的厌恶都快溢出来了。 听说这几个孩子之前还是从无忧洞里出来的,那地方的孩子心思都黑暗的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到应九阙的喜欢,竟数月如一日的住在这豪华的府邸之内。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儿?不过他不会如此明显的表露出来,毕竟已经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了,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你这娃娃有什么话想说?” “这位爷爷,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能用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这种话?你都不觉得觉得羞耻吗?我想请打铁上的小花帮我一个忙,还得给他送好吃的糕点,你这么空口白牙的说几句话,空着手上门就想让姐姐帮你的忙,是不是有些太无耻了?而且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吧?跟姐姐有什么关系?那是你儿子,又不是姐姐的儿子!而且我记得你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吧,十几岁的人了,什么事儿都要靠家中父亲张罗,甚至还要牵扯从前跟自己毫无不亲近的姐姐。他不觉得害臊吗?” “还是他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无耻,所以自己不想来,让你这个当爹的顶上?”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逆不道 “你?!” 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痛处,林炜愤怒的指着远道,似乎想驳斥他,只是看一眼貌似漫不经心,实则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动作的应九阙,林炜最终还是没能骂出来。不过脸色却不太好看。 只是现场根本无人在意。 林炜也算是反应过来,自己今儿个上门算是自取其辱了。真是个逆女,从小就不听话,长大了果然还是这副忤逆不孝的样子!跟小时候简直没区别! 只是终究意难平,林炜忍不住看向应九阙。 “九阙,看看你养的孩子,他就这么对我说话,你难道不管?” 九阙慢吞吞的放下精致的酒杯,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之意。换句话说就是根本没把对方放到眼里。在林炜气的脸红脖子粗之际,十分随意的点了点下巴。 “林大人,我的朋友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你见到我,不应直呼本王的名字,应该称本王的封号。本王是陛下亲封的瑞亲王,林大人不过区区礼部侍郎,不管在哪儿见到本王,都应整理衣冠,向本王见礼才是。你的那些家务事本王没有一点儿兴趣。你若是想诉苦,不如去找你那些亲戚吧?” “还有,远道是我收养的义子。本王觉得,他所说的话没有一点儿毛病。倒是林大人,三番五次不将本王放在眼里,难道是觉得可以蔑视官场规矩?或者打从心眼儿里,你觉得作为我的生父,就是比我高贵,你说什么我都得接着?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得上赶着?” 林炜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面部表情就是这个意思。可把旁边儿的淳于霜恶心的够呛,她一看见林炜就想起自己那一家子恶心人的亲人。真是上天无眼,怎么就给他们安排这样一群亲戚?真是不见嫌烦,见了讨厌。 只不过淳于霜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毕竟在天下人眼里,林炜就算再有不是也是九阙的父亲。这种该死的礼教束缚了她十几年,如今也要束缚自己的好友吗? 要不她偷偷找个机会把这姓林的弄倒台?没了这个引以为傲的官位,倒要看看林炜能做些什么…… 就在淳于霜暗搓搓的计划,想要付诸实际行动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抬眼一看才发现九阙慢吞吞收回的手。 而原本摆在她那边桌子上的酒杯不见了踪影。此刻,正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旁边还泼洒着几滴酒液。 缓缓抬眼,正对上林炜惊怒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如果刚刚他没有闪避及时,那个酒杯就要砸自己脑门儿上了! 林炜一时间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这个逆女刚刚是想用酒杯砸自己吗?她怎么敢的?! 就连旁边见势不对,原本准备出声为九阙助阵的魏渊都缓缓睁大了眼睛。子女对父亲动手这一幕,大大超出了这个时代人的想象。他们看着九阙,就像在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这,这,父母就算有再大的不是,也是父母啊。九阙这…… 林炜这时候终于缓过神来,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简直想象不出来面前这个本应是他女儿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这其中既有身为人父的尊严受到挑衅之后的愤怒,同时又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惊惶。 “你,你竟敢对你的亲生父亲动手!反了天了!” 魏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是迅速站起了身子,时刻准备挡在九阙身前。万一林炜被刺激的神志不清,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止,他得及时拦住才是。 不过九阙没给朋友这个机会。 她刚刚饮了好几杯酒,虽然没到醉的地步,但也有几分微醺。这会儿轻轻一笑,却叫人有种胆战心惊之感。 “所以有的时候我是真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林炜,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谁给你的底气让你对一朝亲王出言不逊?哦~不会是因为那可怜巴巴的一缕血脉吧?” “血脉这东西难说的很啊……怀胎十月,艰难痛苦生下我的是娘亲,打小抚养教育我的也是娘。我长大成人,在外行走,为陛下做事之际也是娘亲的余泽庇佑了我。而你,所谓血缘上的亲生父亲,给了我什么?不就是床上那一哆嗦嘛?叫我说,我娘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唯一的污点就是眼瞎看上了你。若是给我找个别的爹,我的成就可能比现在还要高。” “若是我娘还活着,有生养之恩在,我确实会尊敬爱戴她。可你为我做了什么?一没生我,二没养我,我甚至都不姓林。哦,饭做好了想起没筷子了?该上战场了,想起武器没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也能舔着脸过来让我帮忙?还说那什么然是我亲弟弟,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啊。我娘这辈子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其他的弟弟?林大人攀亲戚不是这么攀的,上赶着的人受几句讥讽也理所应当吧?” “还真不好意思,本王不想要你这门穷亲戚。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不知为何,只要看到你我的头就疼的厉害,可能咱们两个天生犯冲。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 寂静,绝对的寂静。震惊,全然的震惊。 就连淳于霜都惊呆了,手中捏着的千层糕吧嗒一声掉在膝盖裙子上。脸上是震惊的表情,可那双眼睛却渐渐的亮了! 九阙,实在是吾辈楷模! 谢明尘原本正研究面前这碗药膳里究竟放了哪些滋补药材,这会儿手一抖,白玉勺子啪嗒一声落回碗中,溅起几滴清汤。 崔逐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林炜,觉得这个人虚伪的很,是那种最典型的官员。因此根本就没正眼看他。但就算崔逐风这边儿肆意洒脱的江湖中人,此刻都惊讶的瞪大眼睛合不拢嘴。更别说受儒家那套礼义廉耻熏陶多年的魏渊了。他这会儿手指不停颤抖,连带着腰中配剑都发出清脆的磕绊声。 这,这等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 绝对不能传出这个院子! 魏渊眼中猛然闪过一丝杀气!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慌了 远道几个小孩子愣了一会儿,倒是最快接受的。他们叹为观止的看了一眼应姐姐以及周围人的表情,最终开始噼里啪啦的鼓掌。 “好!姐姐说的对!” “说的太棒了。” “我要是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好了,每每跟别人吵架,我总是吵不过他们。过后再想起,给我气的不成。” 小孩子们特有的黏黏糊糊声音让在场众人都回过神来,林炜是反应最大的那个,只见他面色一片涨红,额角的青筋甚至都高高蹦起,跟一条条狰狞的蜈蚣似的,那张原本还算能看的脸此刻也丑陋至极。 他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九阙,张了张嘴,明显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发出一阵咔咔咔的怪声,最后竟连一个字儿都没吐出来。 九阙坐在椅子上,从始至终她都没动一下。那种来自上位者特有的慵懒感,甚至让她看起来有些无所谓。 “不得不说,你现在这副模样比方才那理所当然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如果还想继续给你那废物儿子求差使,最好离我远远的,不要让我撞上。你说的很对,女人的心眼是很小的,尤其是我。别等到哪天我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立立威,找到你们父子头上。我这个人啊,最是刚正不阿。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好多百姓都叫我青天呢。所以,就算你们是我曾经的亲戚,只要你们犯了错违了法,本王还是会秉公处理。不用骄傲,谁让本王就是这样的人呢!” 魏渊这会儿已经不想着怎么阻拦林炜了,他甚至想要不要上前一步捂住九阙那张喷毒汁的嘴。 要是把林炜给气死了,九阙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好在淳于霜这会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魏渊原本还指望跟九阙关系最好的她能阻止九阙一下,没想到淳于霜猛然一拍桌子,桌面上的杯盘碗蘸都被她拍的蹦跶起来。这人憋了半天竟然只从嘴里憋出来一个字儿! “好!” 魏渊差点儿晕过去,这是叫好的时候嘛?!姑奶奶还真是会凑热闹。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魏渊只能上前一步,自认为委婉的劝林炜离开。毕竟好不容易爬到礼部侍郎的位置,要是被自己闺女给活生生气死,确实有点儿亏哈。 “林大人,请吧。” 魏渊认为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委婉,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平日里在宫中拖那些固执己见的大臣习惯了,这会儿的语气那叫一个生硬僵冷。简直跟对待犯人似的,让原本就气的几乎抽过去的林炜更是愤怒不已。 只是在场数人竟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儿的,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一般情况下,正常人不是应该劝阻吗? 至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应九阙这么侮辱自己的亲生父亲啊!怪不得这几人能跟应九阙这个冷血怪物玩到一起,因为他们同样没有常理可言。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堪称六亲不认的应九阙,林炜心里原本最自信满满的那点儿突然崩塌了。他之前一直认为,就算跟应九阙之间的关系再僵硬,可血脉亲缘的关系是斩不断的。他所见之人也不是没有过被亲生父母苛待心中不忿,但碍于世俗礼法以及旁人目光,不得不委屈自己,委曲求全的。 大伙虽然会对子女那方表示同情,可来劝慰的人总会加上这么几句话。‘他们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你们做子女的,忍一忍就好了。哪儿能真跟自己父母一般见识?’ 所以就算当子女的心中要呕出血来,也要强忍着对自己父母尽孝。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不是应有的血脉亲缘吗? 可如果应九阙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儿血缘关系呢? 林炜慌了。 因为在他心中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应九阙那边根本就不存在。她根本就不在乎世俗礼法,也不在乎旁人目光,更不在乎血脉亲缘。这,这样的人理应受到世人谴责? 可她偏偏立下不世之功,甚至深得陛下赏识,如今已经一路飙升,官至亲王! 而且还是实权亲王!她已经从北疆回来,但陛下并没有收回她身上总领北疆军的官职。她是世间少有拥有兵权的亲王。更何况北疆军上下都对应九阙心服口服,甚至还在她的带领下打下一场旷世之战的胜利。 可以说,在景泰帝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应九阙的身份地位甚至比被幽禁起来的四皇子还要高,她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有蔑视世俗礼法的能力,也有这个权利,更有与之匹配的心理承受力。 没看见吗?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父亲。甚至可以对他大打出手。这样天生反骨之人,竟然得到了权利登上高位…… 若是应九阙真想对他动手,或许根本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 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名为‘父亲’的免死金牌之后,林炜惊慌的连退三步,甚至都没来得及打招呼,惊慌失措的跑了,脚步那叫一个匆忙,跟身后有鬼追着似的。 他好不容易跑出大门,竟然听到身后猛然爆出来的大笑声,那声音中的一个明显是应九阙,不知怎的,林炜狠狠打了个哆嗦,大白天的,后背竟然被冷汗浸湿了。 看着对方狼狈离开,应九阙看一眼地上掉的杯子,颇有些可惜。 “这可是陛下赐给我的。一套六个,是举世无敌的珍品,脏了一个真是可惜了。” “让他赔你啊!上门一趟,不带礼物也就算了,还连累你坏了一个精品白玉杯。林大人确实该赔你才是。” “算了吧,我嫌他的钱不干净。” 两个好友对视一眼,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魏渊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十分无奈的回到座位上,沉默良久之后,猛然憋出一句话。 “九阙,我是真佩服你。” 这世上之人,对自己的父亲好像天然就有种崇拜。有一些不孝子弟,他们只敢对自己母亲发脾气,却不敢对当爹胡搅蛮缠。有人认为这是因为父慈母孝,可实际并非如此。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要给她们选择的自由 而且当父亲的好像天生比当母亲的权利要大。毕竟如今的律法规定,妻杀夫,死罪。夫杀妻,却只需要刑八十丈或徒一千里。甚至还可以用银钱赎买。这等不平等的律法不正是因为父亲大于母亲吗?就像有些不得已和离的人家,子女大多也都是跟着父亲而非母亲。 而九阙,却硬生生打破了这种思想上甚至世俗上的禁锢。她大大方方的随母姓,大大方方的继承母亲那边儿的遗产。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讽刺自己的亲生父亲。或许对那些酸儒来说,九阙这种行为是大大的不孝,是该被口诛笔伐的那种。 可魏渊几个却不这么认为。他们甚至都有点儿佩服九阙。 “小意思,都是小意思。可别因为这个崇拜我。我只是看不惯林炜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你们以为他有多疼爱自己的儿子?还真当他这回来是给那个林默然谋取福利的?这次是为了那个庶子,下回可就是为他自己了。” 九阙对林炜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清楚的不得了,这个人,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自己。当初他借着妻族的名声势力一路高升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从此之后再无寸进,他早就想再往上爬一爬。 只是到了一部侍郎这个位置,想继续往上升,就不单纯凭借自己的能力了,就算是陛下,也要衡量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更何况林炜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吗?如果真有,当初就不必凭借应大将军府的名声势力往上爬了。 今日闹这一场只是为了探究九阙的意思。如果九阙今日当真有那么一丁点儿对他的父女之情,表露出来一点点松软,下一次他可就要得寸进尺了。 “像他那种人,永远都不会满足。更何况是看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女儿爬到他头上?欲壑难填,说的就是他了。” 至于魏渊和淳于霜提出来的疑问,九阙有自己的看法。 “这世上之人之所以重父轻母,并不是因为可笑的严父慈母一说。那是因为人天生就对权利有种骨子里的向往。这世上之人,掌握权柄的有九成九都是男人。子女们,尤其是儿子,天生就能继承来自父亲的权利,他们是天生的利益统一体。自然会聚拢成一团,维护彼此的权利。” “如果换成母系社会,更有力量,更有权柄的是母亲,这世道说不定就会有另外一种转变。” “不过这种颠三倒四的崇拜实在有些没意思,为何不追求平等呢?这世上的女子并不都喜欢待在内宅后院生儿育女。她们可以成亲生子,也可以出来做事,行商,做工匠,甚至入朝为官。她们得有自由,有选择做什么不做什么的自由。” “有的时候女子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境遇。这世上真正意志力坚定足以无视周围所有异样声音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随波逐流。因为人本来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他们如果和周围人不一样,就会暗自心生惶恐,认为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我们每个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周围人都做的事儿就一定是对的吗?” “女子到了花期就必须选择如意郎君嫁出去生儿育女,否则就是不完整的女人。可这世上之人有喜欢与自己伴侣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也有想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过一辈子的。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应该受到歧视,也不该被视为异类。她们只是选择不同而已。就像有的男人天生就有野望,想往上爬,想掌握世间权柄,想做一个可以名垂青史的人。这并没有错。换做女人为什么就不行了呢?还不是因为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规劝要求太多了?”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女子并不明白自己失去了这种选择的自由,不过没关系,我会给她们这种自由。” 说这话的时候九阙的态度相当自然,就好像说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儿一样。但是带给旁人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淳于霜恨不得把桌子拍烂。就连崔逐风都激动的双眼发亮。谢明尘一向清净淡泊,可他天生一颗医者仁心,并不觉得男女之间除了生理构造不同之外有什么区别,这会儿更是觉得理所应当。 唯一受到震撼的可能就是魏渊了吧。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九阙,他本来该觉得这话大逆不道的,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竟隐隐有个声音在拼命疯狂对着他喊,这才是正确的! 最终他还是苦笑一声。 “我觉得你说的对。” 九阙哈哈大笑,同时拍了拍若有所觉的崔前辈。 “那是自然。” 曾经有人在这条路上前进了许多,她总不能让这星星之火熄灭吧? 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在默默关注。 病床之上的景泰帝听完安慰的禀报之后,半晌都没有出声,倒是让旁边伺候的九福出了一身冷汗。这瑞亲王怎么这么会搞事儿?平日里特立独行也就罢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正是风口浪尖儿上,怎么能不注重自己呢? 哎呦,这要是惹得陛下不喜,新鲜出炉的瑞亲王只怕有危险了。 谁想到,片刻过后就在九福自己都受不了这片死寂之际,景泰帝突然低低的笑了。 “都说大贤人行为举止都会有与世俗不同之处,九阙不愧是上天所赐。这世上之人重男轻女已久,但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了这种社会规则。就算看出来不对劲,要么抱着与己无关的漠然,要么自欺欺人,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改变。又有谁能像这孩子一般,既看出来不对劲,又走到如今能改变的位置?这孩子可真是厉害。” “……” 原本还在担心的九福公公彻底懵了。不是,陛下啊,老奴知道你很喜欢瑞亲王,但这种事情也能为她开脱? 不过转念想想,陛下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要不当初也不会揭竿起义。或许只有像他们这样绝顶聪明之人,才能理解彼此所想的。 这都是第几次猜错陛下对瑞亲王的态度了?看来,他这个内侍总管还有的学呢。 第三百八十章 愿为马前卒 “那依陛下看,这林大人……” 景泰帝脸上闪过浓重的厌恶。他这人一向光明磊落,就连当初举起反旗也是正大光明的,最厌恶这种自己没本事,还暗戳戳嫉妒旁人的男人。尤其是林炜,当初比不过自己的妻子,现在比不过自己的女儿。能力上比不过就想依靠性别的差距压制她们。现在更是长进了,还想仗着父亲的身份压迫九阙。 这种伪君子真小人,实在叫人不齿。 “依朕看,他就不配做九阙的父亲。应大将军一世英明,唯一的污点就是眼瞎看上林炜。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家伙实在太会伪装,这十几年,京中众人不就认为他是个爱妻之人?如果朕是九阙的父亲就好了,如果我有这样的女儿,夜里做梦都能笑醒。就不会发愁这江山的继承者……” 说到这个景泰帝难免想起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死的那三个就算了,如今还活着的这个,真是想起他都觉得丢人。 子不类父,奈何奈何啊…… 想到这里景泰帝忍不住开口。 “九福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虽然朕从未跟应大将军有过交集,但她就是生下了朕的女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九阙更像是我的孩子啊!你说说那林炜,除了长相斯文些,有哪点比得上朕?怎么就能当九阙的父亲?上天真是不公,朕一世英明,却有四个不成器的儿子。那林炜自私自利,不仅有应大将军这样的贤妻,更有九阙这样出色的女儿。朕真是嫉妒啊!” 九福:…… 瑞亲王究竟是不是您的女儿难道您心里没点儿谱? 陛下这愿望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宏大了?根本就不可能好吧?难道真信这世上有所谓的灵交生子?人家应大将军能不知道自己生的闺女是谁的种? 还有陛下。当初瑞亲王没出现的时候,您对四位皇子也算是疼爱有加。怎么瑞亲王一出现,您眼里就只有人家了呢?这世上啊,什么病都有的治,唯有这偏心眼儿,无药可医! 算了算了,陛下如今也就这么点儿兴趣爱好了,他作为陛下身边最亲近之人,总不能连这点儿爱好都剥夺了吧? “看陛下您说的。这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孩子,瑞亲王自然也是您的孩子。而且,瑞亲王不是已经被封为公主和亲王了吗?这从礼法上来看,瑞亲王就是您的孩子。后世史书之上,怎么着也得记上一笔。” “史书向来苛责,谁知道朕死之后会如何评价。说不定根本不会把朕跟九阙放在一起。” 景泰帝有些焉哒哒的,不管怎么说,九阙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后世史书怎会将他们二人相提并论? 但后世史书确实有所记载。 太祖高皇帝性烈,惟对太宗景武帝尤为爱重。 史书一直吝啬文字,能对这二位帝王的关系用‘爱重’描述,已经实为难得。更何况还有个‘尤为’,足见太祖高皇帝对太宗景武帝的喜爱。 后世史学家司终年更是忍不住在自己编撰的《帝王本纪·大景》篇中,用相当长的篇幅描述这二位帝王之间的互相赏识。太祖高皇帝作为大景王朝的开创者,其功绩自然有目共睹。然而后世之人更多的认为,这位太祖皇帝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出了历史上唯一一位双谥号的帝王——太宗景武帝。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回九阙这边,在好一番欢迎过后送走了自己的友人们,只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迎来了第三波客人。 看着面前戴着厚重幕离的两人,九阙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我这小小的瑞亲王府今日可真是热闹非凡,这可已经是第三波客人了。” 对面那二人一时间并没有开口说话,九阙也只是感慨一下,这会儿懒洋洋的看着她们。 “说吧,这里没外人,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若是想给林大人打抱不平,可是来错了地方。” 没错,这深夜来访之人,正是徐明慧和林姝然母女两个。这会儿既然已经挑明,她们两个也就摘下头上厚重的幕离。 林姝然尚有些忐忑,倒是徐明慧,这会儿看着九阙,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芒。她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九阙身上的亲王服饰。九阙之前在宫中接受封赏,自然要穿上最庄重的礼服,也就是瑞亲王官服。虽然她是女子,但这套亲王礼服并没有一丁点儿改变,上面绣着的四趾金龙在灯光下依旧熠熠生辉,折射着金灿灿的光芒。 徐明慧盯着这身衣服,就像在看自己崇拜之人终于得偿所愿一般。她甚至还有心思回忆一下应姐姐的模样。如果当初应姐姐也能得遇明主,是不是也能穿上这身庄严耀眼的服饰? 只是可惜,应姐姐光明磊落一生,却没有遇到真正赏识自己的君主。 “嗯?” 对面这位林炜的妾室盯着自己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儿长了?九阙挑了挑眉,发出了疑问,徐明慧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擦掉眼角的水珠。 “瑞亲王见谅,是民妇失态了。民妇此次前来,是想助亲王一臂之力。” 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九阙对对方的话不置可否。 徐明慧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没什么说服力,立马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凭证。 “民妇知道瑞亲王一直都想跟林炜断绝关系。可林炜那样的人,只要跟他沾上一点儿关系,能让他向上爬,他是不在乎礼义廉耻颜面的。更何况如今亲王身居高位,他还有亲生父亲这个利器,只怕日后会做出让亲王不高兴的事儿。” “恰巧民妇也与他有仇,日日想着如何扳倒林炜。只是可惜,民妇势单力薄,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怕是不够。民妇愿为马前卒,为殿下扫平林炜这个障碍!” 徐明慧的话掷地有声,语气也十分肯定,充满了厌恶得偿所愿等等之类的感情。但如今这个时节,以及对方的身份,她刚狠狠羞辱了一番林炜,现在林炜最疼爱的妾室和女儿就来到自己府邸,说是愿意跟自己合作打倒林炜,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圈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投诚 因此九阙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安静盯着这母女俩。 林姝然看着重重跪倒在地的母亲,实在不忍心让她多年的夙愿因为猜疑而无法得偿,自己也狠狠跪倒在地。 “殿下,我娘亲没有说谎。她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您,就是为了报答当初应大将军对她的恩情。就连娘亲成为林,林炜的妾室,也并不是她所愿。那时候她是被迫的,她没有办法。而且当初您出生的时候,娘亲就在应大将军旁边。如果她真想做坏事,当初您也不可能平安生下来。这些年,娘亲也确实没做过一点儿对不起您的事。如果您是记恨当初在陛下寿宴之上,我对您的为难,大可以惩罚我,跟娘亲没有关系……” “姝然,你说这些做什么?” 徐明慧被九阙的目光紧紧盯着,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甚至后脑勺一阵发凉,因此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及时制止自己女儿说的话。这会儿终于能够开口,忍不住有些焦灼。 这十几年她都没在殿下身边做过事,突然上门说自己愿意帮殿下一臂之力,换成谁都会觉得怀疑。更何况自己切切实实生下了一儿一女,当初,殿下回林家待的那三天,她也确实不得不对殿下做出了一些违心之举。殿下还是好性情,若是换成旁人,只怕不会让她们在这儿待一刻钟,就会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出去。 想到这个,徐明慧忍不住怀念起当初的应大将军,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嘴角竟然带上了一丝幸福的微笑。这些年,不得不与自己的大仇人虚与委蛇,徐明慧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女子了。常年的压迫紧张,让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面目全非。 若是应姐姐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只怕也会认不出来。 忍不住再看一眼应九阙,徐明慧心中忍不住惊叹,像!实在是太像了!瑞亲王跟自己记忆里的应姐姐起码有七八分相似。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应姐姐更为沉稳,像座高山那般让人安心。而面前的瑞亲王大概是太过年轻,眉宇之间难免带了一点独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和锐利。再加上她仕途得意,步步高升,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就让人有种感觉。 这是天生的上位者! 年纪轻轻就已经有睥睨他人的姿态,难得的是没有一丁点儿伪装勉强,她坐在那里,就仿佛是天生的亲王,自然的不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九阙这个亲王之位都是凭着实打实的功绩得来的,并没依靠旁人的荫庇,本就是个实权亲王。有这样的姿态,也是理所应当。 徐明慧心中感慨许久,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侧目看了看女儿,发现女儿也是满头冷汗,不由得有些震惊。来之前分明已经在心中预演过许多遍,可是当真的来到瑞亲王面前,她还是失态了。这般不稳重的姿态,只怕瑞亲王不会相信她了…… 更何况之前瑞亲王被从庄子上接回来的时候,她们母女二人确实对瑞亲王太过苛刻。即便那是有原因的,可是谁又会喜欢一个曾对自己恶语相向的人呢? 徐明慧此刻竟心如死灰。她狼狈的趴伏在地上,只是期望瑞亲王不要因为她这点失态选择不相信自己放上去的证据。要想彻底与林炜撕扯开来,必须得将林炜从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薅下来。甚至必要时刻,得弄死他。这么多年的相处,徐明慧对林炜这个人了解的不可谓不透彻。只要他还活着,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往上爬,哪怕是受尽世人的讥笑。毕竟这些年他凭借着应姐姐的家族势力一路往上升。哪怕应姐姐为国捐躯,旁人讥笑他是凭借着夫人裙带才一路高升,林炜哪怕心中恨的要死,但该夺的利益,他是一丝儿也没放下。 若是瑞亲王不相信自己,她要不要回去之后找个机会直接拿把刀捅死林炜,这也是她能为瑞亲王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就在徐明慧即将绝望的时候,一个因为饮酒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猛然抬头看向九阙,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徐明慧,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 殿下,殿下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可是这些年在林家,旁人只会叫她一声徐姨娘,根本没人知道她的闺名。难道自己方才说漏嘴了? 震惊之下,徐明慧心中想了许多,过多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但身体却下意识动了起来,连忙将准备了许久的证据双手奉上。 接过那厚厚一沓的证据,九阙让这母女二人起身落座,自己郑重的看了一遍,这一看就看了小半个时辰,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长出一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林炜不干净,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然跟逆贼穆延春还有关系!而且足够胆大心细,陛下当初处理穆延春一派的逆党,竟然没把林炜抓出来。他还真够幸运……” 不过这份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九阙转眼看向这母女二人,神色温和了许多,不过她尚且有疑问想请这母女二人解答。 “徐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为林炜生了一儿一女。为何深夜前来投诚却只带了女儿?你那个叫林默然的儿子?” 终于听到这句问话,徐明慧郑重开口。 “瑞亲王容禀,我虽然生了一儿一女,但他们都不是林炜的孩子。我这个女儿自小带在身边,她的人品我能够保证。可那个儿子自小被林炜亲自教导,品性已经坏了。这样的大事我不可能叫上他。更何况,他对殿下心生怨恨,因此这些事儿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若是知晓,必定头一个告诉林炜。届时,我不仅会悄无声息的死掉,也会给殿下带来大麻烦。” 听起来很合理,但这难道不是一种保护自己儿子的特有说法?带上一个女儿能增强她的信任,把儿子撇到家里,若是后来出了差错,也可以说她儿子毫不知情…… 第三百八十二章 礼物 或许是看出九阙心中所想,徐明慧连忙解释。 “殿下放心,我绝不是为那个孽畜开脱,实在是当年之事让我极为厌恶林炜。但正因为厌恶,我知道他是如何教导林默然,他教导出的儿子绝不可能是个好人。如今林默然只是年岁不足,没办法好好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那些自私虚伪,阴狠毒辣的品行还是能看出来。” 都到了这种时候,当年之事也没那么不好开口,徐明慧将自己当初与林炜之间的种种恩怨情仇倒了个干净,把自己都给说的气喘吁吁。但她却还时刻注意着九阙的表情,生怕瑞亲王不相信自己。 听了当年之事后,九阙若有所思,在这母女二人紧张的等待中,她终于点了点头。 “不管徐夫人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些证据做不得假。夫人放心,你心中所想,我也晓得了。但现在还有个问题,若是林炜被治罪,你们之间的那个儿子只怕也会受拖累。你……” 九阙本来还想说若是想将林墨然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还没等她这试探之语说出口,徐慧然就已经激动万分的表示。 “殿下请放心,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禀告官府,整个林家,只有林墨然是林炜的亲生儿子。他们父子二人总该同富贵共患难。” 嘶—— 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劲爆的消。 那个林炜妾氏姨娘不少,所生育的孩子更多。难道一个都不是他的种?哦,不,算来算去,自己似乎是林炜的亲生子。 啧,还不如不是呢。 这边徐明慧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干脆也不装了,直接把那些秘辛倒了个底儿掉。 “林炜作恶多端,怎配有自己的亲生孩子?!说来也要怪他自己。当初做下那等事,我心中怎会不恨?早早的就给他下了绝嗣药。那药性极其毒辣,虽不影响功能,可却无法孕育子嗣。他纳入府中的那些妾室姨娘,刚开始的时候都不敢。可谁让林炜自食其果?一次酒醉后,他坦言要将那些没有孕育子嗣的妾室卖掉。‘不能生儿育女,养着也是浪费粮食。’这是他的原话。虽说这是酒醉之后才说的,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做。毕竟外人可能不知道林炜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府中那些妾室对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官宦人家卖出去的妾室能有什么好去处?她们都怕了,可久久不能怀有身孕,她们总会想别的法子。这世上可不只有林炜一个男人。” 哇哦! 九阙真想惊叹出声,她也这么做了。要不怎么说人不要做亏心事呢?许多年前做下的亏心事,总会在若干年后报应到自己头上。就像林炜,他认为自己是世上一等一的男人。受了种种磨难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肯定自豪骄傲的不得了。但他偏偏在自己看不起的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那么多的子女,竟一个都不是自己的,说句实话,九阙真的很想亲眼看看林炜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到时候一定很精彩。 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如果是再不出手,就有些对不住徐明慧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而来的证据。于是九阙点了点头。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若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瑞亲王府。” 面对这个结果,徐明慧已经很高兴了。毕竟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有想过瑞亲王不相信自己的话。 因此她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十分安静的道谢之后准备带着林姝然离开。只不过在临走之前,她迟疑片刻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包的十分严实的包裹。 “瑞亲王,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我曾和应姐姐说过要送你一件礼物。只是这么多年纷纷乱乱的也没能送成功。这是我亲自绣的手帕,不值几个钱。若是您不嫌弃,还请收下……” “……多谢。” 九阙并没有拒绝这份小小的礼物,在那母女二人离开之后,她安静打开那个包裹,里面露出一方洁白的锦帕,锦帕一角绣着一朵小巧玲珑的花。 用指尖触摸那朵花的纹样图案,九阙许久才露出一个微笑。 “朝颜花啊……这么多年过去,这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 翌日。 一大早,整座京城都喜气洋洋的。虽说祭皇庙这样的场面百姓们无法亲眼见到,但他们可以围观献俘仪式。昨天有好多人没能见到草原可汗和那群草原王室的模样,毕竟他们都是阶下囚,这一路走来也没人会好心给他们换衣服洗头洗脸啥的,因此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脸上也满是胡子头发。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总会给他们洗洗涮涮,到时候可得好好看看。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大伙儿在朱雀门外碰头了。 “哥几个来的挺早啊。” “嗨,今儿这样的大热闹,谁会不想来看看?你来的不也很早嘛?” “说的也是,昨儿个想看看草原可汗长什么样子,却只看见黑乎乎臭烘烘的一团。今儿可得看清楚,以后也告诉我儿子闺女,他们老子当初也是亲眼见过草原可汗的人!” “你不是连媳妇儿还没娶吗?” “都说了是愿望。愿望你懂吗?我得先给我儿子闺女备着,以后好吹大牛!” “真有你的。我就跟你们不一样了,我是想再见一见咱们的瑞亲王。这不?我特意把闺女带过来,也让她看看,女子也不是非得温柔安静贤淑,像瑞亲王这般神武,未来也是能出人头地的。” “你这么疼闺女呀,说起来,之前有个招收女子的书院出来宣讲,说是前三个月并不要束修,你们把自家闺女送进去没?” “我倒是也听说了。这书院以前也不显眼,也就前段时间突然出现。可是我有个亲戚送自家闺女过去的时候也看了,那学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就在北郊那块儿。不仅占地挺多,里边儿的先生学生一点儿也不少。就是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出名……” “前三个月不要束修?!这么好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那书院叫什么名字?我也得去看看,要真是不错,得把我家闺女也送去学学。” “嗯,好像,好像叫什么,什么,哦对了,朝颜书院!” 第三百八十三章 献俘大典 “朝阳书院?” “不是,是朝颜。朝颜花的那个朝颜!” “朝颜花啊?咱们这边儿可不多见,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书院嘛,人家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只要能教你家孩子不就成了?” “这说的也是。不过只有女孩子才能进去读书?我家男娃儿能去不?”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男娃娃当然可以去读书,只不过男娃娃可没有前三个月不要束修这一说,男孩子的束修比女娃娃还要贵一倍。” “这是为什么?凭什么男孩子的束修就比女孩子的贵?” “我怎么知道人家书院自己愿意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是不愿意的话,别把你家孩子送去啊。”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我家孩子送去?不过我得先去看看,瞧瞧那里边儿是不是正正经经教孩子读书的地方。万一是个坏人办的学院,我们家孩子可不去。之前无忧洞那是好不容易有个了结,我家闺女可宝贵着呢。” “说的也是,到时候咱一起呀。” “行行……话说那草原蛮子们怎么还不出来?” “应该快了。瞧,有人过来了。” 众人闭上嘴,安静的瞧着那一大帮人缓缓走来的模样。 那是聚集起来的朝臣。他们总得在陛下来之前赶到朱雀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臣子,就算有些年轻的,那官位也绝不低。因此就算旁边有百姓们的平凡注释,众人也没有惊慌失措。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他们的脊背反而挺得更加笔直,行走起来更加端庄肃穆了。 一方面是想展示一下自己围观的威严,另一方面,礼仪官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但凡他们敢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失仪,绝对会被礼仪官狠狠记上一笔上奏陛下。今天这样的盛事,绝对能记在史册之上,若是在顺笔记上某个失仪臣子的名字,那可真要遗臭万年了。 因此在众人的目光中,这些臣子一个比一个仪态端正,威严肃穆。原本只是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这会儿竟忍不住心生艳羡,他们是不成了,只能指望下一代。 这会儿一个个的对着跟在身边的小孩子们殷切教诲。 “耀礼,看见那些大臣们没?他们可都是辛苦读书一路走到这里的大人物。你也得好好读书,学习本领,以后也能走到他们中间,那才叫光宗耀祖呢。” “桃花,以前老是叫你学做饭女红,现在想想确实不对,你瞧瞧那大臣中还有好几个女官呢!咱们家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聪明机灵,日后把你送到书院去,你可得好好读书,不要辜负咱们家人的期待。你不是不喜欢隔壁家的狗蛋吗?他总是拽你辫子欺负你,你要是当了官儿,以后他再敢欺负你,直接让人把他拖出去打板子!” “真的吗?” “娘什么时候会骗你?你瞧瞧那几位女官大人多威风啊,她们的官袍好像会发光,真好看。以后你要是当官儿了,也让为娘凑近了看看那衣服上的金丝银线是怎么绣的,竟这般好看。”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当大官儿!好好孝敬你。” “哎,这才是娘的好闺女……” 虽说中间有巡城军金甲卫隔着,但其实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至少人群之中的淳于霜就听到了这段有趣的对话,这让她原本不怎么美丽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朝中那些个古板臣子当真叫人厌恶,明明是这样足够进入史册的盛事儿,而且亲自带兵打败草原的还是九阙这样的女子,可他们偏偏就拼死抵抗,不让所有的女官一同参与。还说什么必须得有足够的官位和经验,才不至于在这盛世大典上出错。 屁! 大景朝建国才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就没发生过这样的盛事儿。这些个老臣难道就比自己有经验?他们不也没有参与过吗?哦,对了,他们确实参与过。不过参与的是前朝屡次战败的商讨。 不过就算他们再抗拒又如何?如今女子崛起之势已然不可抵挡。他们此刻的阻拦也不过是平添一点儿笑料而已。淳于霜倒是要看看,等到时候女子可以正大光明入仕为官之际,他们家中那些不甘于称作联姻之用的女儿们奋起反抗,这些个一向秉持男女大防的老酸儒们会如何应对! 总是这样,怪不得陛下看不上他们。总是想着把女子踩在脚下的人能有什么广大的胸怀?而陛下需要的是能立足现在,着眼大局,奔向未来之人! 就在淳于霜忿忿不平之际,诸位臣子已经就位。景泰帝也一身庄严龙袍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在他身边站着的,赫然正是近些时日以来出尽了风头的瑞亲王应九阙。 当看到应九阙站在景泰帝身边之际,众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早就想到陛下对她十分信任,但今天这样的大场合还把应九阙带在身边,实在让人无奈。今天这样的日子,陛下应该将自己的皇子带在身边向世人展现才是,怎么会将瑞亲王带在身边哦对了,他们突然想起来陛下身边只剩下一个被幽禁起来的皇子,而且四皇子还不知道被关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这样一想将瑞亲王带在身边好像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如今宗室里就剩下瑞亲王一个。但不管如何解释,瑞亲王不仅是个女子,而且她并不是陛下的子嗣啊。 只是在此之前大家其实心中已经有过预想,因此这会儿并没有人触陛下的霉头。 不管怎么说,先将这场献俘大典安安生生的办下去,不要在史书之上留下不好的场面,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因此,众臣子难得没有唧唧歪歪,干脆利落的行了大礼,然后礼部尚书上前一步,手捧一幅明黄圣旨,卯足了劲儿大声诵读这次献俘大典的祭文。 是的,这场大典不仅仅是为了接收草原蛮族的投降,更是为了祭奠那些死在战场之上的将士们。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独属于你的欢呼 礼部尚书不愧是礼部的执掌人,文采斐然,诵读起来情感得当,该激动时激动,该悲伤时悲伤,很容易就调动起周围人的情绪,有些个感性的,甚至眼睛都红了,险些落下泪来。虽然有些百姓听不懂这祭文在说什么,但他们也明白那些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的年轻人们再也回不来了,有些跟他们毫无关系,但大家都是大景人,怎会不感到心痛? 有些人,他们的亲人就在北疆当兵,甚至有一些确实死在了屡次的大战之中,比起旁人,他们往往更能感同身受,这会儿已经有些人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了。 战争能给人带来什么好东西!每当打仗的时候,最先受苦受难的一定是他们普通老百姓。上阵杀敌的是他们的孩子,饥不果腹的也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以,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喜欢打仗。 对于那些上位者而言,一场普通的战争下来可能给他们带来无数的利益,可对百姓而言,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伤害,痛苦。 可想而知,在中原与草原的战争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们心中是何等的高兴!此刻,见到亲自带兵打仗,打败草原,并且俘虏了个草原王室的应九阙,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甚至有人还在大声呼喊九阙的名字。 “瑞亲王殿下!殿下大吉大利!一生无忧!” “多谢殿下打败草原,我有个远方侄子就死在草原的铁骑之下。您帮我们全家都报了仇,谢谢您。你是个大好人,一定要平安快乐一辈子!” “殿下!我很崇拜你!我原先以为我只能做一个照顾家人的妻子,可现在看来,女孩子也可以做很多事情!至少不是被困在内院之中,一辈子只忙活四四方方的小院里的事儿。我以后一定要向你学习,做一个于国于家都有用之人!” “我也是——” 站得高看得远,听的也远。九阙听到这些发自肺腑震耳欲聋的声音,对着说话的那一片儿微微一笑。发现她对着自己微笑的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现场的气氛顿时被炒热起来。 这年头,位高权重者都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端庄稳重的一面,很少有人愿意表露出与民为亲的模样。可能是因为担心在外人面前丢了威严吧,不过这些对九阙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她更喜欢和百姓们和和乐乐的相处。 而且这些人都很可爱啊。尤其像那几个女孩子,已经算是初步觉醒之人。只要有这个想法,以后总能有更多的机会。她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个可能。 底下臣子们见到这热热闹闹的一面,顿时心生激动。该!让应九阙一直出风头,现在引出祸事来了吧?身为皇帝,出席这样的大场面,可底下百姓却只顾着对一个臣子欢呼,岂不是大大丢了陛下的颜面?这放在哪个皇帝身上能受得了?这就是功高盖主啊! 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陛下与应九阙离心的场面了。 然而景泰帝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般生气,他反而相当欣慰的看了看九阙,心里满是高兴。 百姓本来就是这样,谁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是能感觉出来的,并且会对此抱以深深的感激。景泰帝并不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百姓们高呼九阙的名字有什么错。九阙打败了草原,俘虏了几乎整个草原王室,难道不值得这点儿欢呼声吗? 景泰帝拍了拍九阙的胳膊,让她再往前一步,好更方便的接受百姓们的欢呼。 九阙有点儿惊讶,不过很快就同意,上前一步,几乎与景泰帝并肩,低头看一眼愈发激动的百姓们,九阙莞尔一笑,然后对着景泰帝低头。 如果没有陛下在身后全心全意的支持,这场战争也不会这么顺利,忠臣良将在外,最需要的就是陛下的信任。若是君臣不合,就会影响军心。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陛下依旧愿意相信自己,并且将整个北疆军的所有食事务交给自己处理,这几乎是将北疆送给九阙了。这样的信任,实在是让九阙心生欢喜。 面对这样的帝王,有哪个将军不高兴呢? 景泰帝见状笑弯了眼,美滋滋的让九阙不要多礼。 那些个臣子还老是怪他太过偏心,怎么也不看看九阙是怎么做的,人家就是值得自己喜欢偏心啊! “九阙,你为百姓们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望你不负初心,以后能一直为百姓考虑,不辜负今日的欢呼声。” “陛下放心,我一定会牢记。” 如果说真正的不忘初心,面前的景泰帝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吧?自当初吃都吃不饱的穷孩子起,一路奋斗至今,做了掌握天下权柄之人,也不曾有丝毫懈怠厌倦。甚至一直秉承初心,竭尽全力为百姓做事,这样的帝王,这样的开国帝王,实在是难得。 然而,开国皇帝难做,第二任继任之君更难做。因为要在百废俱兴,万事刚开头的时候继往开来,如果没有相应的才华智力,那将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只是,如今陛下身边只剩下一个废了的四皇子…… 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决断,先看看吧。 “带他们上来。” 在景泰帝慢条斯理却充满威严的声音中,那些已经洗刷干净的草原王族们被推着走了上来。 来之前他们都被关在蒙上大黑布的牢车里,突然被扯下来接触到明亮的日光,这些人忍不住眼睛发酸,甚至还有些疼痛。 有几个还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周围围观的百姓没几个见过草原蛮族的,之前前朝末帝时期倒是见过那些冲到京城的草原蛮子,那些人浑身充斥着浓浓的臭味儿,须发都没有好好整理过,难看的很,也难闻得很。如今这些人脸上的胡须都被剃了,倒是能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看起来…… 好像和他们确实长得不一样啊。 高鼻深目,骨架高大,哪怕穿着单薄的大景衣物,也能看出那肌肉蓬勃的样子,怪不得是曾经能凭借铁骑横扫中原的民族。 只不过短暂的惊愕过后,有人高声喊了出来!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败了!一群阶下囚而已!” 第三百八十五章 萨奇 大伙儿转念一想,确实是啊,这群草原人都已经失败了,还在这儿蹦跶什么呢?他们完全没必要感到害怕呀,毕竟他们才是胜利的那方,这次参加的可是献俘仪式,这些草原蛮子都已经成俘虏了,怕个屁呀! 想到这里,大伙儿心里都不发慌了。甚至还有闲情仔细打量这些个草原王族们的长相,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草原萨奇可汗。 有些百姓联想到十几年前草原攻打中原,都快打到京城大门口了。那时候百姓们心中的苦楚就别说了。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才十几年,赢的一方就成他们了。 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一个未满20岁的女子,他们的瑞亲王。 这年头百姓们都朴实的很,谁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人。 更何况九阙确确实实为他们做了很多事,不管是现在每家每户都能吃得起的新盐,还是那些家中子女被救回来的人家,以及有亲戚朋友在北疆关的人,心里都对她尊敬的不得了,这位瑞亲王虽然年纪轻轻,可确确实实有战功在身。人家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并且做出了一番成就的。这样的人,值得每个人尊敬爱戴。 大景朝的百姓们自然是高兴了,可是那些被当成猴戏看的草原王族们心里却难受的很,他们简直恨不得把周围这些拿自己当戏看的中原羊给杀干净了! 不过是一群软弱的两脚羊而已,只是一朝获胜,竟敢如此嚣张!他们这次只是疏忽大意了,若是重来一次,必定不会败在应九阙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手下! 而且,大景不是一向优待俘虏吗?对周围那些小国也总是赏赐不断,怎么对他们这般漠视轻待?就算他们是输了,也应当给他们王族应有的体面,而不是这般将他们关在笼子里,简直像个畜生似的对待! 其实大景以往也不是这样,只不过这次他们得到了上头的指示,明确表示让这些草原王族多受点儿罪。虽说大伙在朝堂之中有这样或那样的争端,或者政见不合,或者脾气不对,但在对待草原人这个问题上还是统一战线的。这可是敌对国家的人,只要不是奸细,都不会喜欢他们。 当然了,勾结草原想要改朝换代的四皇子可不算。虽说大家心中对他不满,但他如今毕竟也是陛下唯一的皇子,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若是这几位皇子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成,可偏偏他们出事的时候都还年轻,也没个孩子,你说这事儿弄得,多不好办。就剩下个四皇子,他们一时间也怕打破玉瓶,竟是只能请求景泰帝将四皇子放出来,哪怕只是让他生孩子呢,总得有个后代啊! 今日献俘仪式,陛下一定高兴,等今晚宴会上陛下心情最好之际,倒是可以提一提这个事儿,陛下总这么避而不谈也不是个办法啊,大家都等着辅佐下一任皇帝呢。更何况如今陛下身体一直不好,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有个好歹,四皇子也没来得及生下子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这天下好不容易平静一会儿,若是此时生乱,不说那逃走的草原小王子会不会卷土重来,就是周围那些看起来乖顺的小国,估计也会找事儿。这时代,哪个国家不想自己当霸主? 不过如今仪式正在进行,臣子们也没想过要给陛下找不自在,因此大家都安静的看着草原王族们入场的过程。 萨奇可汗当然走在第一个,他这一路走来身子明明虚弱的不行,可不知为何就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挺直了腰板,大步走在前头。一时间,倒还真有草原韩王的风范。 萨奇大步往前走的过程中,眼睛一直盯着朱雀门的城楼之上,果然在城门上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大景朝的皇帝景泰帝,以及那个让自己尝遍失败屈辱的女人——应九阙! 其实以他的身体状况慢慢回京,路根本撑不下来,可他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他要亲自看看大景朝的皇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以应九阙这样的功劳,还在北疆的时候就直接被封了亲王,景泰帝是真的如此信任她?还是,这只是一种用来嘉奖安抚的手段?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反正是活不下来了,若是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大景朝君臣失和,甚至当皇帝的猜忌一朝主将。那才能让他含笑九泉! 所以他硬是撑着一口气来到了京城。 他一直用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城楼之上的君臣二人,但很可惜的是这君臣二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也不知是不是他受伤太重,以至于老眼昏花,这二人脸上的笑容怎么竟如此真挚,没有一点儿勉强? 不,他们两个一定是在伪装,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算心中如何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大景人,果然足够阴险狡诈。 啧,他早该想到这个的。 片刻过后,一群草原俘虏已经来到了朱雀门前,在礼仪官的指导以及金甲卫的温柔帮忙下,这些草原王族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下去。 但萨奇可汗却一直仰着头,也不知为何他对大景的皇帝这般好奇,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周围那些金甲卫原本也想过来好好照顾一下这位看不清情况的萨奇可汗。不过萨奇可汗下一刻就大声开口。 “大景朝的皇帝!我这辈子还没佩服过别人!可应九阙真是个不错的人才,不愧是应重鸣将军的女儿,这母女二人同出一脉的天降奇才。可惜呀,若是应九阙生在我草原,如今形势颠倒,向我俯首下跪的人就是你了!” “大胆!” 众位臣子没想到萨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收敛自身,竟然敢当着天下臣民的面挑衅自家陛下!真是不知好歹! 这些个俘虏应当已经被教导过了,这样盛大的场面,若是闹出点儿乱子就不好看了。尤其是现在还有周围那些小国的使臣看着呢。大景朝泱泱大国,岂可失了颜面?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用可以捐了 不过景泰帝却并不在意,他甚至笑盈盈的看了一眼萨奇可汗,然后挥挥手制住底下愤怒的臣子们。 朕如今可是胜利的那一方,对失败者展现胜利者宽广的胸怀,不也是一代皇帝应该做的? “萨奇可汗,朕对你也是神交已久。你是个很不错的对手,这次战争若不是朕的应爱卿机敏过人,只怕也要败在你的手段之下。不过朕还是要多说一句,两国之间的战争是战争,只是两国的百姓都是无辜的。像这等利用自家使团携带天花入京意图毁掉我朝的行为确实太过狠毒。只怕这次草原上也有许多无辜子民受到牵连,如今凛冬将至,草原上仅剩的百姓怕是都吃不饱了。不知可汗心中是何想法,反正朕是心疼的厉害。毕竟他们都成了朕的子民啊……” 景泰帝好一阵果断输出,直接把萨奇给恶心的不行,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法子不算光明正大,可要在自己死之前赢得这场旷日持久的胜利,就必须用奇招! 死的那些百姓,他心里当然也很惋惜,可他们是做出了必要的牺牲,如果不这样,他们怎么可能有在短时间内获胜的希望? 自己的雄图霸业有谁能理解?这天下,心慈手软者是掌不了兵,握不了权,做不了皇位的! 萨奇克还刚想用这番言论来反驳景泰帝,可转念一想,景泰帝不就是这样的人吗?甚至他根本没动,直接躺赢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应九阙!在此之前,他甚至根本就没听过大景朝出了这样一个人才!本来他们草原已经将北疆关的尉迟明溪林重山等几个主将研究的彻彻底底,也想出了好几种对应对付他们的方法,可突然冒出来的应九阙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如果不是应九阙,他们根本不会这般狼狈退场! 想到自己的目的,萨奇可汗勉强控制住了脾气,冷笑反击。 “你说的倒是好听,难道你能保证我的子民们能安稳度过这个冬天?这天下本来就是能者居之,如果不劫掠你们,我的子民怎么能活下去?你为了自己的百姓,我也是为了我的百姓!我有何错?”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萨奇可汗依旧不认为战败是自己的原因,还试图用这样的法子来开脱,周围的臣民们都看不下去了,发出一阵阵小声的嘟囔。 “我怎么觉得这个可汗这么无耻呢?吃败仗就吃败仗,还说什么是为了自家的百姓,我怎么没听说过?要想自己过得好就得去抢别人吗?难道不是应该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让自己全家吃饱穿暖?” “别理他,他估计是个傻子,要不就是被这场战败给气疯了。草原那边虽然种粮食长得不多,可那边儿的牛羊长得多茁壮啊,他们只要好生放牧,难道还能填不饱肚子?咱们普通百姓家一个月能吃上一两回肉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能经常吃肉还不知足呢,真是贪得无厌!” “而且,我可是听说北疆军开了什么羊毛厂养鸡养鸭场,人家同样生活在北疆,那边的条件能不艰苦?听说冬日里都能冻死人!可为什么北疆军能活的这么滋润?还不是因为人家自己踏实肯干!” “好像也是……” 萨奇可汗距离臣民们更近,这会儿当然听的更清楚,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 这些愚蠢的百姓们知道什么?如果不是应九阙带来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北疆军过的还不如他们草原!甚至因为常年缺粮少吃的,在战场上他们的力气明显比不过游牧民族。 可就是因为应九阙搞来了那么多致富的法子,弄得草原子民们只能眼巴巴瞧着北疆军炊烟升起的方向流口水。如果草原也有像应九阙这样的人,他还用担心什么? 可偏偏,上天不恩赐他们草原…… 景泰帝轻咳一声,眼神威严,却又带了一点儿仁慈。 “前十几年你其实做的一直都不错,保存力量,让牧民们休养生息。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将子民们卷入这场本不应存在的战争。如果你没有动歪心思,没有试图把天花送入大景,草原上会死那么多人,会死那么多牲畜?你自己造的孽,这苦果只能你自己咽下。” 听到这话,萨奇并没有表现出认同,就算他认同又能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做了,他从来不会为已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萨奇对着应九阙露出一个苦笑。 “应大人啊,我现在知道错了,当初确实应该听你的建议,让草原好好休养生息。只是当初怪我有眼无珠,没能看出应大人的才华,否则就应该答应应大人,将你奉做我草原上的圣萨满。如今草原确实败了,但我的小儿子还活着,这还得多谢当初您手下留情。如果不是您,我草原只怕真的要一败涂地。” 这一长串话下来顿时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这个萨奇自上京以来一直表现的很安静听话,甚至有些乖顺了,因此礼仪官们一时间放松了警惕,倒没防备他敢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而且这明显的挑拨之语,说出来有谁会信呢? 但是,一部分眼神飘忽的臣子看起来是信了,或者说,不管他们信不信,都准备当成真的来看待。 谁让景泰帝实在太过宠信应九阙,朝堂之上就这么多位置,陛下这般宠幸瑞亲王,倒将他们置于何地? 虽说在这样的场合上他们不会做那个出头的椽子,可几人心里已经暗暗记下,准备过了今日之后就上奏参瑞亲王一笔。 别的不说,整个草原王族都被俘虏,为何偏偏只有草原小王子纳木错逃走了?这其中要是真没点儿勾当,谁也不信啊。 景泰帝狠狠皱眉。他知道萨奇不是个安分的,但没想到他能不顾草原人的将来,在这样的场合上打自己的脸。 这样的人,怎能做一国统领? 景泰帝正准备安抚九阙说自己并不信这种挑拨之余。却发现九阙这孩子正正大光明的发呆呢。 【这个萨奇可汗莫非是个傻子?轻飘飘几句话就想让陛下猜忌我?他以为陛下跟他一样蠢?啧啧啧,这脑子,不用真可以捐了。】 景泰帝:…… 第三百八十七章 自裁 景泰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就只有九阙这傻孩子会一如既往的相信自己不会猜忌有功之臣。 这要是换成朝上那群老狐狸,这会儿不得表现的诚惶诚恐以示自己并没有反心? 或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其实景泰帝从来就没想过要猜忌有功之臣,他自己也是从将军一路打拼上来的。因此十分信服军中的道理,谁拳头大,谁更厉害就听谁的,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尉迟明溪在边疆二十多年,把北疆军治理的好好的,他也没说要夺尉迟明溪的权呀。这世上,有本事的人不多,有本事还愿意为朝廷效命的人更少。他当初爬上来时受过的那些苦怎会让这些武将们再受一次? 而且做皇帝的本来也就不需要是天底下文治武功最出众的那个,他只需要学会将那些有才之士放在相应的位置上,让他们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就足够了。 如果当皇帝的太能干,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事都要压在皇帝身上?一个人是做不了几万人的活的。就算再有精力也不行,毕竟人都是血肉之躯啊! 当发现九阙文治武功都相当出色的时候,景泰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能看见朝中有这样出众的年轻人,他真是死也瞑目了。 不不不,若是能有个不错的接班人,他倒是可以现在就去死,可关键是他就没一个正常的孩子啊!就剩个老四还脑子不清楚,若是当上皇帝,分分钟被别人忽悠瘸。 别的不说,就朝中那些老狐狸,哪个都够他吃一壶了,可笑那小子现在还觉得暗中接触他的臣子们是真心拜服于他,想让他出来当皇帝。就这样的人他能生出来什么好孙辈? 而且寻遍了满朝有适龄闺女的人家,那些作风正派,疼爱女儿的人家根本不愿意让自家女儿搭上老四这艘快要沉的船。剩下那些满口答应的,无非是想着卖女儿换取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家景泰帝也看不上。更何况就老四那个脑子,就别耽误好人家的闺女了。之前又不是没给他娶过妻妾,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事儿吧。现在老四家的那些妻妾没一个给他求情的,人家情愿在古寺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意给他生儿育女。仅看这一点就知道他平时的人品如何。 因此景泰帝还真没想过同意这些臣子们的想法。 扯远了扯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就是喜欢多想,景泰帝回过神来,看一看底下慷慨激昂还在不断说话的萨奇可汗,以及那些突然安静下来甚至有些惶恐的臣子百姓,还有那些明摆着想看笑话的别国使臣,呲牙露出个阴森森的笑容。 萨奇和别国使臣突然一僵。他们怎么忘了景泰帝并不是个庸碌无为的帝王?还真把他当成那种脓包君主对待,这下可惨了,得罪了对方,谁知道他会不会借题发挥? 不过景泰帝只是笑容和蔼的表示。 “萨奇可汗也一大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挑拨离间之事,不太妥当吧。咱们都老了,如今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应卿满腹才华,文治武功都颇为突出。朕能有这样的臣子,简直做梦都要笑醒。就不用萨奇可汗操心了。行了,礼仪官何在?赶紧把仪式办完,朕还等着办酒宴欢饮。” 礼仪官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走了出来,满头大汗的指挥接下来的流程。至于那位自取其辱的萨奇可汗,见大势已去,景泰帝貌似没有听进自己的挑拨,心中确实难受。不过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后的努力,场面话谁不会说?谁知道景泰帝心中到底有没有把这些挑拨放在心里。虽然他是看不到了,但日后之人总能替他看到。 他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如今还是给自己一个体面的退场吧。因此,献俘仪式的后半段,萨奇表现的相当稳重。连带身后那群傲慢不羁的草原王族也老实了不少。 来观礼的京城百姓可算是看到的热闹,那叫一个兴奋。礼散的时候还在跟同伴热情讨论,想着回去之后要把自己见到的所有东西都讲给家人听,势必会收获家人崇拜的眼神,只要一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高兴得不成。 不过他们还有更高兴的呢,仪式结束的时候,景泰帝要与民同乐。皇宫中健壮有力的太监侍卫搬出一个个大桶,桶里放满了喜饼。这些喜饼里边儿可是下了真功夫,白面糖霜果脯一个不少,满满当当好多桶,总能让来观礼的百姓分到一个尝尝甜味儿。 毕竟中原大捷可是整个天下的喜事儿! 大家本就高兴,更何况还能得到免费的喜饼吃,更是喜笑颜开,那些嫌麻烦没出来观礼的人,一定后悔死了。 在京城百姓的欢乐中,草原王室众人面无表情失魂落魄的跟随金甲卫离开。这样周围人声鼎沸,欢呼雀跃的场景他们之前一定幻想过,只不过主客双方的角色一定有所转变。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们现在输了,而且还是惨败。 日后史书上提起这一幕也只会说草原人是如何有勇无谋,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手中。 只是他们现在要想的,远不止这个。 当景泰帝在宫中兴高采烈举办宴会之际,九福略显为难的上前一步,说起那些离开的草原王族。 “陛下,萨奇可汗同十七位草原王族自尽。您看这……” 景泰帝的表情微微顿了顿,其实这样的事情他早就有所猜想,若是今日异地而处,自己是失败的那一方,为君者自然要殉国而亡。因此萨奇可汗的选择他倒没有意外,不过那些随同自尽的草原王族倒是有几分骨气。 “剩下的那些?” “还剩下二十八人,只怕吓坏了,强烈请求出席今日的晚宴。” “哼!他们哪里是被吓坏了,他们是急着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这世上,终究是贪生怕死之人更多。只是可惜萨奇了,临死之际,看到那些贪生怕死的子孙后辈也不知是何心情。不过对方也不亏,也算体会一下自己听说老四跟草原勾结时那种悲愤的心情。 第三百八十八章 黄袍? “既然这么想参加,就让他们过来吧。反正咱们这大殿位置宽着呢。总得在天下各国面前展示一下身为战胜国的宽容气度。” “陛下所言极是,老奴这就去办。定让他们规规矩矩,不敢行差踏错。” 今儿个献俘仪式上,萨奇可汗搞的那出戏已经让陛下心生不满,今晚的晚宴要是还出错,不必陛下发火,九福自己都觉得无言以对。 他必得亲自过目,若是再出点儿差错,他自己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景泰帝不怎么在意这种小事儿,他此刻沉浸在万国来朝的欢乐中,虽说这些来拜访的小国使臣只是为了见一见战胜国,但这无意之中也符合了景泰帝想暗搓搓搞事的初衷。今晚的宴会上,必得让这些眼皮子浅的小国们见识一下天朝上国的威风! 当然了,还有最大的功臣九阙,得好好休养,一定要在今晚的宴会上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席,否则岂不是太过委屈?他已经等不及向周遭国家的人炫耀大景有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了。至于什么男女之分,在景泰帝这里根本就没有区别。只要你有本事能做实事儿,管你是男是女! 得益于景泰帝抑制不住的炫耀之情,九阙根本就没出宫,直接在宫中等到了晚宴开始。 在此期间,九阙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就这般住在宫中于理不合,但景泰帝并不在意,他甚至兴致勃勃的想出了个应对说法。 “这有什么?你如今已经是亲王,在礼法上,你就是朕的子侄后辈。皇宫也是你的家,朕的子侄后辈想在宫中歇一歇,又有谁能说出不是来?好孩子,别在意这么多,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乐,你如今文治武功都有,在外打仗受了那么多苦,人都清瘦几分,如今还不赶紧玩一玩?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纪就知道,年轻才是最大的本钱呢。” 陛下都这么说了,九阙还能怎么办?她只能是乖巧的在宫中休息半日,等到晚宴开始再出去了。只不过,等她一觉醒来,却发现天都已经黑了。陛下会不会已经前去参加宴会了?她这是不是太傲慢了些?像她这样的年轻臣子,应该在陛下之前入场才是。 就在九阙略显焦灼之际,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小心翼翼的走入,见九阙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然后才柔声细语的询问。 “亲王殿下,您可要起了?” “嗯。” 一边在宫女的帮助下穿衣,九阙一边询问现在的情况。在得到陛下依旧在寝殿中休息还没去前头大殿的消息时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现在并不晚。 只是等她好不容易把这套衣服穿上身之后,却发现并不简单。这衣服的规格是不是略显高了些?而且在灯光的折射下,身上这套衣服竟然显现出明黄的色泽。这不是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穿的颜色吗?她原先那身亲王服饰呢?那一身已经足够奢华,为何突然换了?九阙不信面前这个宫女敢在没有人吩咐的情况下奉上这样一套衣服。 “这是谁让你带来的?” “回亲王,这身衣服是陛下亲自嘱咐,让您今晚穿上。‘泱泱大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亲王就该穿的高贵,好闪瞎那群人的眼。’陛下就是这样说的。” “……” 行吧,她信这些话像是陛下能说出来的。不过陛下这是要做什么?这样的场景,若是真想介绍皇室中得力的年轻人,也该先把四皇子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吧? 算了,反正陛下不会害他,且看看陛下到底准备做什么吧。 对着一人多高的铜镜看了看自己这身儿衣服。鉴定完毕,九阙忍不住捂眼,实在太过耀眼,简直能把人闪瞎。如果陛下真有这个意思,那他确实是达到目的了。 正在仔细打量铜镜中的自己,九阙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阵爽朗的大笑。 “九阙这是醒了吧?让朕看看,哎呦,这身儿衣服穿起来还真不错,真精神!” 景泰帝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他笑盈盈的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满是和蔼的笑意。 九阙快十九了,身形已经长成,并且比一般男子都要高挑些,这会儿长身玉立,身上的四指龙袍熠熠生辉。如果不仔细看,这身袍子上绣着的金龙第五根龙趾若隐若现,几乎要和景泰帝身上这身儿一样。 以前十几年,景泰帝其实在心中幻想过谁会穿上这身衣服。可把自己那四个儿子轮番安上去,都觉得不太匹配,直到今夜看见九阙穿上这身衣服,才惊觉,竟如此相得益彰。 果然,这孩子天生就应当是上位者。即便穿上这身龙袍,行为举止间也不曾有一丝的窘迫,就仿佛这身衣服天生就是为她出现的。 九阙任由景泰帝打量,只是依旧忍不住劝他。 “陛下,臣穿这身衣服有违法制。不如还是穿之前那套亲王蟒袍吧?” “九阙何出此言?朕看这身衣服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配穿了!放心大胆的穿!不就是一身衣服?朕的大将军,瑞亲王,难道会害怕?” “陛下,激将法就不用了吧?臣穿还不行?”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陛下如今也有点儿这个意思了。不过只要陛下高兴,又算的了什么? 【陛下四个儿子都犯了大错,这般欢喜之时也不能留在身边,心中肯定难受的很,我总不能让陛下更难受吧?举国欢庆之时,人人都有亲人好友可以共庆,唯有陛下孤家寡人,我得哄哄陛下。】 “咳咳,臣说句实话,陛下的眼光果真不错,这衣裳也好看的紧。看这尺寸,不大不小,好的很……” 【救命啊,要怎么夸陛下才能显得淡定自若?这么说会不会太干巴了?真的好难啊……】 “……” 景泰帝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会儿笑眯眯的看着九阙,只觉得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竟然还会默默地准备安慰自己的话,唉,这孩子,就是天生的善良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私底下悄悄地呗 好好欣赏了会儿九阙的手足无措,景泰帝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看好戏的表情,笑盈盈的开口。 “九阙啊,今天的晚宴或许会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但你不要感到奇怪,因为这都是很正常的。每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发生,都会引来旁人的抗拒。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了,那就是朕永远不会害你,朕永远信任你。” 九阙顿了顿,她不太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此刻盯着陛下那双真挚的眼睛。九阙确实说不出不相信的话,不过她还是试探一下。 “陛下这般信任微臣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吗?如果九阙不是个好人……” “哎!这跟你是不是好人没关系。朕信任你,只因为你是你。” 景泰帝拍了拍这孩子的肩膀,他就知道林炜做的事儿对这孩子还是有影响的,就算嘴上说的再怎么倔强,心里终究会感到不舒服。这都是为人父的不干人事儿,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放心好了,从今往后,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以后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想做的事。” 九阙对今天晚宴上要发生的事好奇极了,但景泰帝就是闭紧了嘴,不肯告诉她会发生什么。没办法,九阙只能憋着了。 站在不远处好好打量了一下九阙如今的模样,景泰帝欣慰的点点头,然后让开了一条小路。 “去吧,今天晚上,是属于你的。” 贤臣名将总需要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他愿意给九阙提供这个舞台。因为景泰帝相信自始至终他们两个的愿景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想让盛世早些到来。 九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稳步走了出去。 金銮殿上歌舞升平,宾客满座。本来金銮殿的规格太高,一般来说举办宴会都是在园子里,但如今天气太冷,据宫中传来的消息,陛下龙体欠安,为了陛下的龙体,改在大殿之中进行。就算是那些最喜欢叽歪的臣子对这个地点也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平日朝中那些微末小臣是没资格走进金銮殿的。今日还能带着家人走进金銮殿,谁说不是一种荣耀呢? 不过他们已经在大殿之中等了很长时间,陛下依旧没有出现,莫不是有什么变化了吧? 除了陛下,还有一个人现在都没个影子。 有些好事之臣终于忍不了,悄悄跟同僚耳语。 “我看陛下就是太信任那位了。瞧瞧这张狂的,才一天不见,就敢无视在场这么多同僚。以前可真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 “谁说不是呢?恐怕陛下此刻就是知道那位的行事,正生气呢。” “你说说今晚的宴会,明明是举国庆事,可现在竟变的像是专门给她一个人举办的。真是好不扫兴……” “还说呢,你瞧那边儿。什么时候女子也可以在朝堂上大摇大摆的参加宴会了?真是不成体统。牝鸡司晨,让别国使臣看了笑话。” “嘘……” “方大人若是有话何不大大方方的说?难道只敢私底下跟人嚼舌根?这可不像五品大员能做出来的事儿。还是您对我们几个出现在宴会上这事儿有异议?若是有的话,您大可以直说,说不定咱们还能敞开心扉好好交流一下。” 淳于霜原本正带着几个女同僚在场中转来转去,与那些品行上说的过去的官员联络感情,隔着大老远就看见这边儿几个微末小官凑在一起,一边小声嘟囔,一边不停的用眼睛扫过场中的女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此刻在说些什么,不过还是那些酸唧唧的话。 自己万般不成,诸事不顺,只能用尖酸的言语安慰一下自己,像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果然听见淳于霜的话,那几个小乖连忙起身行礼。 “下官几个只是在说一些私事,并没有提及大人啊。” “是极是极。” 看? 淳于霜都不惜得跟他们开口,转身就走。像这样的人,跟他说话生气都是在害自己,不过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已。淳于霜现在还真没时间精力跟这样的人置气。 不过,在外人看来意气风发威风八面的淳于大人此刻也有自己的烦恼,那就是九阙到底去哪儿了?眼看着宴会就要开始,场中的乐曲已然改变,九阙怎么还不出现?虽说陛下极其信任九阙,可这也架不住陛下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小人。尤其还有这么多想把她拉下来的臣子,三人成虎,这话可不是听着好玩儿的。 就在淳于霜准备找个时机偷溜出去问问魏渊知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时候,突然感觉远处一阵骚动,下意识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从大殿门口走进来那个金光闪闪的明黄人影。 谁?陛下都来了九阙怎么还没出现?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淳于大人,您快看……” 就在这时,身边的同僚小心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看向入口。淳于霜皱了皱眉,又抬头看了一眼,这回她看的比较仔细,突然发现不太对的地方。陛下常年征战,身材高大壮实,哪怕年迈,远远看去也是很大一块儿。可前方那个身穿明黄袍子的人影却高挑修长,行走之间带着一股年轻人所特有的朝气。 淳于霜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陛下把四皇子那个蠢货放出来了? 可前方随着那人走近不断传来且越来越近的抽气声让淳于霜察觉到了不对劲。等眼睛终于看清那人的脸时,淳于霜眼睛猛然睁大,之前狠狠掐住掌心,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那个穿着明黄龙袍的人不是九阙吗? 她什么时候穿上龙袍了? 不是!真想穿也得私底下悄悄来呀,怎么还正大光明的穿上了?!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要想让他们彻底闭嘴该有多难!九阙她怎么这么…… 不对啊。 淳于霜突然反应过来,九阙又不是突然得了失心风,怎么会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穿龙袍?除非这衣裳是有人特意给她的。可九阙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宫中,又有谁有这个资格给她这身衣服呢?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答案了。 是陛下赐的龙袍! 第三百九十章 我没有孝心的 嘶—— 终于想明白的淳于霜和周围所有人一起发出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这,这虽然有些振奋人心,可是道理说不通啊,陛下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子嗣,为何要将龙袍赐给九阙? 等等!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捧杀吧?陛下已经封九阙为瑞亲王,现在又赐予她一身龙袍,这不是在间接捧杀好友吗?先给她这世间一切的好东西,事后再翻脸不认人。现在可以说是因为喜爱,所以赐予龙袍。等秋后算账的时候再把这件事儿揪出来,就成了九阙无法驳斥的犯罪证据,因为这龙袍向来都是皇帝特有!其他人但敢碰一下,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看来这样想的不止一个,因为此刻许多臣子眼神闪烁。就连原本那些想上前结交瑞亲王的人此刻都忍不住迟疑了。他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这时候跟瑞亲王交好,日后陛下清算之际,他们岂不是也被打上了瑞亲王的标签? 还是先等等吧。 因此,大殿之上出现了一个奇景,原本应该是众人中心的九阙,此刻周围竟然空无一人。大伙儿看上去跃跃欲试,但真敢走到她旁边的,一个都没有! 淳于霜稳了稳心神。无论如何,现在正是她好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又何须畏惧?更何况她身上早就已经打上瑞亲王的标签了。此时此刻,正是她们这群女官踊跃上前的时候。 整了整官服,淳于霜带着几个女官上前,笑盈盈的行礼。 “下官见过瑞亲王。” “诸位同僚不必多礼。” 九阙顶着这么多各异的眼神一路走来,身上的压力也相当大。这会儿见到熟悉的朋友,悄悄松了口气。陛下把这身龙袍赐给她,眼神不好的估计还真当成五爪金龙袍了。 尤其是这会儿,淳于霜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亲王身上这身儿衣服倒是眼熟的很。莫不是陛下所赠?” “确实是陛下所赐,不过……” “陛下对亲王真是信任有加。” 这时候淳于霜也注意到不对劲儿了。她原本以为景泰帝把自己的常服送了一件给九阙,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一件新龙袍。而且这上面金龙的图案似乎有所不同。这是四趾金龙袍啊。九阙之前那身儿亲王袍已经足够奢华,可与现在这身儿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如果稍微不注意,还真有可能认成是陛下的龙袍。 这身服饰,按照规矩不是应该只有皇太子才能穿吗?难道亲王也能穿?大景朝开国不过十几年,景泰帝之前又是个泥腿子,对这些规矩并不是很重视,因此很多规制都沿袭前朝。就说这龙袍吧,先前四位皇子也没资格穿,上朝之际也只能穿蟒袍。可九阙这……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羡慕嫉妒的眼神投放到九阙身上。如果说之前景泰帝对应九阙的信任足够旁人艳羡,那么此刻就真是变成嫉恨了。不是,不管因为什么,她应九阙凭什么能穿上这身衣服?一个女人而已,在场的文官武将,哪个不是胸怀大志踏入这官场?凭什么只有应九阙一人得到陛下赏识,信任重用? 这天下英才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如果人人都能得到重用,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渴望被发掘的励志诗了。 九阙实在是被盯的受不了,跟淳于霜简单交流了几句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的坐下,等待陛下出席。她还在想陛下之前说过的那件超乎预料的事儿是什么,没想到还真有人敢顶着这么多视线来到她身边,甚至语气还不太好。 “长姐如今可是过得越来越好,连龙袍都穿上了,日后岂不是要改朝换代?” 长姐?这谁呀?她可不记得母亲有其他子嗣。 掀起眼皮看了看面前这个跳梁小丑,九阙不需要怎么确认,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怎么林炜在她这儿没吃够挂落,回去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这个林默然还真敢说出这样的大不敬之语,脑子确实有问题,竟然还敢说什么改朝换代。九阙觉得,其实自己根本不必要出手对付林府,林家很快就会被自己人玩死。 不过鉴于如今有这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死死盯着这边儿,九阙撩了撩眼皮子,全当没看见没听到。 然而林默然被彻底忽视,心里反而来劲儿了。 他上前一步,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九阙。 “长姐,你好不容易出征回来,不回家看看实在说不过去吧?父亲对你牵肠挂肚,你身为人女,难道不该尽尽孝道?嫡母确实已经去世,可你尚有亲生父亲在世,为何不试着放下芥蒂重新开始?我知晓以前可能是有些奸诈小人在长姐耳边进谗言,但父亲对你的关心是真的。我一直也很关心长姐,只是可惜,我位卑职小,以往到不了长姐身边。如今长姐归来,我也好做个马前卒,为长姐鞍前马后。” “……” 听到这一大串乱七八糟屁也不是的话,九阙眼角微微抽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金銮殿的地方会听到这般没水准的话。这是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以前似乎见都没见过,还一口一个长姐,叫的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是?” 林默然原本略显委屈的脸悄悄抽搐几下,闪过几丝恐怖的神情,然后尽可能的舒展开来。 “张姐说笑了,我是你弟弟呀,我是默然。” “哦……没听过这个名字?” 林默然身后似乎闪过一丝黑气,他殷切的上前一步,给九阙倒了杯酒。 “长姐莫要跟我置气了,我知道长姐心地善良的很,咱们为人子女的总不能跟父母较劲不是?我知道长姐是个很有孝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仕途上走这么远。父亲就在那边儿,不如我带长姐过去问个好?” 这还真是听不懂人话啊。 九阙来了兴致,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晃动桌上那杯酒。转了几圈之后,在林墨然紧张的等待中突然一笑。 “不,你说错了。” “嗯?” “我这个人没有孝心。尤其是对林炜。”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杨林源 林默然脸上虚伪的笑容尴尬的僵硬在脸上,引来周围一片嘲笑声。自他走过来起就有很多人在关注这边的场景,毕竟大家都知道应亲王与林炜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且之前二人断亲闹得满城皆知。不过如今应亲王官途得意,想来林炜也不会愿意失去这个春风得意的女儿,至于之前那些龃龉,在荣华富贵面前,都是些小事。 倒是这个林默然,当真搞笑的很,之前,瑞亲王没有崭露头角之际,他一直以林府嫡子的身份自居。满京城但凡是个家底厚实的人家谁不知道林府的真实情况,不过是个妾室所出,仗着这么多年家中没有女主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嫡出了? 这年头,对嫡庶还是相当在意的。除非你有能超越眼前这些嫡庶礼教的实力。否则,官宦人家的嫡女怎么着也不会配个小家出身的庶子,更何况林墨然这人既无才华又无能力,还真不是什么良配,以前在京中,大家都拿他当个笑话看。就只有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大家族出身的公子哥。 如今瑞亲王确实是起来了,但人家有亲娘在,跟你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子有何关系?你还想搭着人家的人脉关系往上爬,真是不知所谓。这会儿还试图攀扯什么孝道,当真可笑。到了瑞亲王这个地步,他就算当真不孝,旁人也只有私底下窃窃私语几句而已,还能做得了什么?没看连林炜自己都没来吗?这年头像林默然这般看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人倒真是不多了,他们不得赶紧来瞧瞧笑话? 果然,在众人各色目光的注视下,林默然的脸迅速涨的通红,表情也难看起来。 他当然是恼怒的,在他看来,姐弟之间拉拔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吗?应九阙就算再如何出众,也是林家的女儿。当姐姐的帮帮弟弟有什么不妥?就算他们同父异母,但也有同一个父亲,提拔自己家人总比提拔别人强吧? 这会儿陛下还没有过来,林默然壮了壮胆子,低声,但咬牙切齿的开口。 “长姐,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你当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率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你吧?我只是拒绝了你而已,难不成你是那种一旦被别人拒绝就会恼羞成怒的人?这样的人很没有风度。林炜怎么说也是礼部侍郎,怎么他教导出来的儿子是你这样的?若是没有学好规矩,还是先回去好生学个几年再出来吧,免得丢人现眼。还有,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没有兄弟,若是你记不住,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这么说着,九阙看向了面前桌上摆着的杯盘碗盏,其中任意一样砸在对方脸上,必定会在眨眼之间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也就不会喊什么长姐之类叫她无名火四起的称呼了。 林默然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凉意叫他果断闭上了嘴。不是吧?应九阙难道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动手?可他又不敢确定,毕竟面前这个女人可是敢独自一人杀去北疆,顺便打败了百年来都没能打败的草原军,获得大胜的人。这就不是个女人,当然也不能用普通女人的标准来衡量。 只是他方才大话已经放出,这会儿被架起来,若是就这么离开,实在太过丢脸。就在僵持之际,林炜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匆忙赶来拽着林默然就往回走。 其实方才林默然过来的时候,林炜并不是不知情,但他心中也怀着莫名的希望,若是九阙回心转意,愿意帮扶林家一把呢,这也不是没可能啊。因此他就没将昨日自己去应就阙府上的事儿告知林默然。没想到应九阙竟如此心硬,倒是让林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父亲!她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吗?她怎么能这……” “闭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去找应九阙。以后要称呼瑞亲王!她定然不敢对我下手,可对你就没那么多说头了。亲王之尊,想要对付你一个还未入世的学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父亲!难道就这般放弃了?我还想早日做官!” “此事从长计议,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这父子二人拉拉扯扯的退下,殊不知在旁人眼中已经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都没发现人家瑞亲王根本就不带给一个眼神儿的吗?还在这儿自我感动呢,真以为那点儿子血脉亲情对所有人都这么重要?以瑞亲王如今的身份地位,除非是政敌攻讦,这点儿小小的不孝之名对人家来说没有半分影响。 可还有这么多人看不清啊…… 杨林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左右乱晃,那叫一个坐立难安。安远伯简直不想可以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眼神儿。可这么多人看着还真不好让他继续丢人现眼。悄悄伸手过去,狠狠拧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 “你身上有跳蚤不成?晃什么晃?!这可是宫宴,这么多人看着,还有外邦使臣。要是丢人丢到外邦去,你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嘶!你可真是亲爹,下手这么重。我就是,我就是想着瞧瞧前面发生什么了,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儿。” 安远伯冷笑一声,当爹的还不知道儿子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打小这臭小子屁股一撅,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不过看在这小子还算灵透的份上,安远伯也不吝啬指导。 “既然之前跟人家有那么一点儿交情,待会儿自然可以前去祝酒。像你这般扭扭捏捏的才成问题。瞧瞧这世间哪个男孩儿像你一般,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闺女似的!” “哎呀爹!” 杨林源被戳中了心思,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这会儿扭扭捏捏片刻,才低声询问自己亲爹。 “可人家现在已经是亲王之尊,我只是个勋贵后代,自身没有一点儿功绩不说,文治武功半点儿不成。我若是前去与之交谈,人家会理我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冤大头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儿,你也说了人家是亲王至尊,你自己说是不主动些,人家凭什么要过来跟你一个啥都不是的人说话?这些情分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得越来越淡,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人家估计连你这个人都记不起来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想与人家攀谈,可就没有一丁点儿希望了。” 安远伯是知道怎么让自家儿子心塞的,短短几句话直接把杨林源给说自闭了。本来他还跃跃欲试想去跟应九阙说几句话,可现在看看二人之间遥远的距离,不仅仅是大殿之上的距离,更是二人之间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应九阙如今已是亲王身份,封无可封,而自己却只是凭借着祖辈的庇荫有个不上不下的尴尬身份。 怎么配和应九阙搭话? 安远伯本来想提点自家蠢儿子一二,没想到直接给他说自闭了,他也很无语啊。 但你说运气这东西还真是奇怪呀,他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可偏偏只有这个最蠢的跟瑞亲王有关系。现如今想跟亲王殿下搭上关系,竟然要靠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儿子,安远伯心里也很着急,不过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让这个儿子上去试试,比较如今想跟瑞亲王搭上关系的人实在太多,不缺他一个区区伯爵。 如今陛下对瑞亲王的信任可真是有目共睹,有时候他们这群老臣都在想,就算陛下真有个亲生儿子,也不一定有相对应九阙这般信任。也不知陛下在想什么,这边信任一个外姓人,还是个女子,她就算再怎么能干,到了亲王也是顶天了,难道还能做皇帝不成? 等等! 安远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陛下如今这种种行为难道不像在培养一个储君吗?可应九阙是个女子,重点是她还不是陛下的子嗣,这让天下之人怎能服众?是了是了,是他想太多了,就算应九阙再怎么受重视,但不是陛下子嗣这一条就足够她被踢出局了。 强行按压住心口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安远伯决定自己还是得再看看,多看看。他在战场上拼死拼活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享受荣华富贵,让子孙后代都过上好日子嘛?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打马虎眼,万一选错了,可不仅仅是没了荣华富贵,此后几十年都要像缩头乌龟一样的活着了,他可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再看看旁边还在纠结的蠢儿子,安远伯就是一阵抽搐,这天道当真是不公,像他儿子这般愚蠢的家伙,竟然有这样的运道能和亲王殿下搭上关系,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反而被排除在外,这能找谁说理去? 说不定以后他们家这荣华富贵还真要靠这个蠢儿子了,想到这里,安远伯露出个慈祥的笑容,顺便还给杨林源夹了道菜。 从来没有享受过老父亲这般待遇的杨林源吓了一跳,简直是瑟瑟发抖的看着盘子上那口菜,觉得亲爹估计是要害他。要不怎么会亲热的给他夹菜?平日里不都是拿棍子上吗?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蠢蠢欲动,想要跟九阙搭话,但是耳边乐曲奏响,景泰帝出来了,大家只能按下心思,毕恭毕敬的上前对着陛下三拜九叩。 景泰帝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殿中的场景,就连那些来自外邦的使臣,即便言语不同,此刻也适当的弯腰行礼,尽显臣服之意。 他登基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场景,景泰帝即便已经老迈,但他心中热血未凉,此刻仍觉热血沸腾。有生之年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已经是上天庇佑,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给这偌大的江山找一个合适的主人。 是的,找一个合适的主人,而不是找自己的子孙后代做主人。景泰帝已经明白不管是因为什么,自己的四个儿子都不是当皇帝的料,更别说他们现在仍然未有一儿半女。这江山社稷经不起风波动荡,他得在自己尚且有余力之际,立一位储君,让对方能够顺顺利利的掌握大权。 如果九阙是个男子就好了,如果她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略微失神片刻,景泰帝就已经反应过来。他先是说了一大串符合此情此景的祝词,然后让大家伙儿起来,纵情欢饮,欣赏歌舞。 眼看着有陛下赞同,那些官员们试探性的来到瑞亲王身边祝酒庆贺。九阙如今的酒量也锻炼出来了,来者不拒,竟然也没醉。朝着那些文官暂且不提,那些武将们倒是一个个高兴的很,如今难得见到一个这般豪爽大气的官员,而且还是跟他们同出一脉的武将。虽说是个女子,可女子怎么了?打败草原的不正是一个女子吗? 一时间,九阙身边那叫一个热闹非凡,见这里这般热闹,那些外邦臣子们也忍不住了,他们此次前来不仅是要观望这位新鲜出炉的大将军瑞亲王,更是有大事要求这位瑞亲王帮忙。 来之前也听说大景与草原之间的这场战争涉及到天花。天花这东西,没有一个统治者是不害怕的,因为它一旦流行起来,死伤的不只是几个人,那是有可能灭国的! 大景朝也不知为何如此幸运,能拥有一个解决天花的臣子,怪不得被封为瑞亲王呢,这不正是天降祥瑞吗?说是这位瑞亲王能大方告诉他们如何解决天花就好了,若是他们的国度也出现天花,总得有解决的法子不是? 外邦使臣来的时候都肩负着国君的的重大任务,就算不能一次将解决天花的法子带回去,也得交好这位瑞亲王,万不能跟人家发生龃龉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这位亲王殿下帮忙了。 不得不说这些使臣们真敢想,要是换成他们自己,有这个法子解决天花,那是得藏的严丝合缝不让任何人知道。这年头,让邻居强大,就是削弱自己啊。谁会这么想不开呢? 但他们就是敢这么想,毕竟中原之地的国君都信奉仁义之君那一套,以前就算弄来一堆破烂,也能换好多金银呢!不得不说,在周围小国眼中,大景就是一冤大头! 第三百九十三章 论几个夫君问题 这时候,有一个边陲小国的使臣忍不了了,上前一步,笑盈盈的跟应九阙打招呼。 “车菊国使臣见过瑞亲王殿下。愿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万寿不老。” 这谁啊? 这年头,大多数国家还是秉承着谦虚之道,尤其是对大景朝这样一个正在迅速恢复的国家,若是让人家看出来不对劲,岂不是想打你就打你?这不太好,但是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这么谄媚的家伙,还是让大家有些接受不了。 让大家伙更看重的还是瑞亲王的反应,若是瑞亲王当真喜欢这般阿谀奉承,那他们也可以变得这样热情。好的是瑞亲王高风亮节,听到这样堪称谄媚的问候之后,转身微微一笑,态度相当平和。 “这位使臣不必多礼。” 车菊国使臣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之前大家一直都好奇车菊国为何会派来这样一个年轻的过分的使臣,但是在听到这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之后,他们就明白了,同时心里恨的牙痒痒。 因为这个年轻俊美的使臣温和的看着九阙,那叫一个笑意盈盈,极尽媚态。 “亲王殿下,我叫泷莫尔,是我们国家女王的亲弟弟。自从听说亲王殿下的事迹以后,我一直都很仰慕您。只是可惜以前一直都没机会见面,如今一见,才发现您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极其出众的女子。殿下,我听说大景重男轻女,也不知道您在大景待的开心不开心,如果不开心的话,不如来我们国家一游?虽说车菊国是个小国家,但我们那里民风开放,女子和男子有一样的继承权。就像我王姐,她能力出众,我们国家的人就更愿意她来执掌大权。而且像您这样的人物,我们国家定然有许多年轻俊美的男子喜欢,说不定还会自荐枕席……” “咳咳咳!泷王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未免有些太不合情理了,难道你不知道在大景,女子一生只能有一个夫君吗?” 说话的是个大景官员,他也属于那种不会看眼色的人,现在这种场合,你在这么多外邦使臣面前说什么女子只能有一个夫君,那不是在打瑞亲王的脸吗?虽然瑞亲王也没说会有几个夫君,但人家现在已经是亲王了,就算人家想有十个八个男人,只要不明摆着露出来,谁又能管得了? 用得着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这会儿看热闹的非常多,尤其是那些外邦使臣,大景总是喜欢在他们这些外邦人面前摆出一副天朝上国的模样。臣子也都是老奸巨猾的那一类,这突然出现个愣头青,感觉还怪不一样的。 这时候已经有大景官员适当插嘴。 “泷王子所以实在有些逾矩了。我们大景的瑞亲王那也是仰慕者颇多,别的不说,就说这大殿之上,仰慕她的年轻儿郎们数不胜数。只是我们大景一直以谦虚柔和内敛为美,不像车菊国这般热情奔放。话说回来,您作为车菊国的王子,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传回国岂不是会受到国内的斥责,毕竟您出来,这一言一行代表着的可都代表着车菊国的颜面。” “这又有什么?在我们国家,喜欢一个人就是得大声说出来才是。我如今尚未娶妻,而且长相还算说的过去。并且最喜欢瑞亲王这样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既然瑞亲王也无嫁娶,为何不能接受本王的示爱?而且,不管瑞亲王接不接受我的爱意,这都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跳出来?难道你也是仰慕瑞亲王的人?”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今年都40多了!” “所以你已经年老色衰,跟我比不了。” 刚才说话的大臣险些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泷王子气死!果然是化外之地出来的野蛮人,连人话都听不懂了,什么事儿都能跟情情爱爱的联系到一起。他不想让瑞亲王跟这个外邦人有所牵连,难道真是为了那所谓的男女相爱?他还不是为了大景! 虽然说他并不喜欢应九阙这样强硬的女人,可也得承认,如果没有她,这场战争不会这么轻易取得成功。再加上她之前做出来的种种功绩,实在让人不放心她与外邦人联姻。再者说,谁又能确保她在接连做出这些功绩之后不会再有其他的壮举呢? 到时候她已经跟外邦人联姻,做出来的东西至少有一半得分给外邦人,这不是大景人想看到的。 这会儿连忙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不管大伙儿是不是关系好,是不是有所龃龉,这会儿为了大景朝也都顾不上那等老脸了。他们当然可以攻讦应九阙的种种行为,但绝对不想让她转头跟外邦人交好。 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们不用荣华富贵,反倒是用美男计来勾引瑞亲王!而瑞亲王年纪尚小,之前也没有喜欢的男子,说不定还真背这温柔小意的泷王子给勾搭走了,到时候可是整个大景的损失啊。 整个大殿的年轻男子蜂拥而至,也不知怎的就形成现在这个局面,他们几乎是层层叠叠的将九阙给围起来,将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泷王子给挤到外边儿,硬是不给他们一点儿交谈的机会! 回过神来的九阙一脸无奈,她已经想象得到今日过后那些损友们会如何嘲笑她了。果不其然,人群外围的淳于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但也只是惊讶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 这,她以前可从未想过朝中这些迂腐臣子们竟会做这样的事!他们不是最讲究那什么礼法纲常男尊女卑那一套吗?原来在压倒性的利益面前,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啊。啧啧啧,要是比脸皮厚度的话,她怎么能比得过这些人呢? 这时候,人群外围的杨林源同样目瞪口呆。然后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老父亲。 “爹,你说现在这种时候,我还适合上前搭话吗?” “……还搭话呢!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啊?为什么啊?!” 第三百九十四章 禀告 先不说杨林源这个让亲爹头疼的蠢儿子。场中许多年轻人是真的动心了,他们之前当然也衡量过应九阙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以前就知道她是个很出众的人才,若是能与之成亲,给自己给家族带来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如今对方已经站在亲王的位置上,已经无所谓嫁娶之类,就算自己入赘上门,也依旧能前途无量,毕竟大景朝没有对赘婿的严苛要求。要不然之前林炜也不会在官场上一帆风顺了。 之前那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试探一下瑞亲王的口风。 至于那几个夫君的问题,他们都没放到心上,这不就是在开玩笑吗?这世道,哪个女子会有两个夫君?就算是当初威名赫赫的应重鸣将军,也只有林炜一个丈夫,就算林炜按耐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应将军也不是没把他大卸八块吗? 再说了,跟瑞亲王成亲之后,让她多生几个孩子,这女人嘛,一旦生了孩子,注意力就集中在孩子身上。还哪儿有时间精力在官场上打拼,自然也会转而扶持自己的丈夫,养育子女。别的不说,若是生下的孩子能继承瑞亲王一半的聪明才智,日后何愁家族不昌盛? 没人觉得这个想法可耻,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瑞亲王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生子啊?如今趁着还年轻,正当年华不得好好挑选挑选? 巧了不是?今日能跟着家中长辈参加宫宴的,都是家族中数一数二的好儿郎。别的不说,这外貌气质都是家中顶顶好的,不怕瑞亲王看不上。 这些人心里的目标倒是挺统一,就是苦了被围在中间的应九阙。她当然也能猜出这些围上来的男人们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当着这么多大臣以及外邦使臣的面道,也不好意思发火。只是这么多人围上来,每人说一句话,叽叽喳喳的,可把她吵的不行。 有心想呵斥几句吧,那些面皮薄的自然面色通红的下去,可剩下一些脸皮厚的,那叫一个死缠烂打。 泷王子早就被挤到犄角旮旯里去了。他这会儿不是很高兴,愁眉苦脸的盯着前方被重重包围起来的应九阙,来之前王姐就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交好这位瑞亲王。可看大景这严防死守的,根本就不给他与瑞亲王单独相处的机会,若是能单独相处,他一定会让瑞亲王看到自己的好。这些大景男人有什么好的?骄傲自大的厉害,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自信,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能被瑞亲王看上。哪里比得上自己温柔小意? 但就这么被挤出去,他心中也不情愿,咬了咬牙再次挤入人群之中,怎么着也得让瑞亲王对自己有印象。 面对这等荒唐的场景,朝中那些原本恪守礼教的臣子们倒是齐刷刷的装聋作哑起来。 他们当然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可谁让那些围上去的年轻人里有他们自己家的呢? 倒是高堂之上坐着的景泰帝见到此情此景,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还真当他眼花耳聋了。之前如何攻击九阙的这些人怕是早就已经忘光了,现在还妄想让自己家那不成器的孩子跟九阙成亲,真当自己是头蒜啊。 重重把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上,景泰帝在陡然的寂静中露出个笑脸。 “诸位爱卿倒是好兴致,看把咱们瑞亲王都吓得害羞了……” 诸位臣子正在苦苦思考陛下方才为什么那么生气,却突然听到身旁不断传来的抽气声。又怎么了?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发现在家眷席中走出来一个步伐坚定的身影。那人穿着宽大的衣裙,衣摆在风中烈烈作响。 是的,从门口突然刮起来的狂风席卷整个大殿,让众人忍不住眯了眯眼,也更清楚的看到那大步走上前来的人影。 有相熟的人家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 “她上来做什么?” “不会又想拿孝道之类的东西妄图摆弄瑞亲王吧?” “瑞亲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应该不至于那么蠢……” 而官宦席中注意到这一幕的官员忍不住看向某个异常沉默的身影。当林炜注意到不对劲抬头时,惊愕发现那正大步走向陛下的人正是自己的妾室徐明慧。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林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他下意识的起身想要追出去,但在旁边驻守的金甲卫却突然动了动,手中的武器哗啦作响。 林炜的动作顿时僵住了,脸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金甲卫向来只听从陛下,如果没有陛下的示意,金甲卫绝不敢在大殿之上对官员动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不对,是徐明慧到底要做什么? 看到徐明慧上前九阙也有些意外,他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过等此次宫宴过后,九阙自会将林炜的罪证交给陛下?这是已经等不及了? 徐明慧看似淡定,实则心中砰砰作响。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普通妇人,而且在后宅之中待了十几年,已经失了少年时的些许锐气,可是想到与那位达成的协议,徐慧然心中就陡然生出一阵勇气。 这时候景泰帝也注意到这不断向前的妇人。 今日能参加宫宴的妇人无不是达官贵族的家眷,在此刻不顾规矩的上前,难道是有什么冤情? 本来十分热闹的大殿此刻竟迅速安静下来,甚至显得有些死寂了。与众目睽睽之下,徐明慧深吸一口气缓缓下拜,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之后扬起声音大声道。 “陛下容禀,臣妇有至关重要之大事急需禀告陛下。还请陛下宽宥臣妇这些年的欺骗,臣妇如今实在是不敢不开口了。” “哦?” 景泰帝来了兴致,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明慧。 “你有什么要事要禀告。放心,今日正值盛事,朕宽宥你接下来说的话。” 那些原本还想劝一劝的臣子此刻都闭嘴了,陛下已经将这话说出来,他们此刻劝谏岂不是显得太没有眼色?更何况他们也很好奇,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大人的妾室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说。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她是陛下之女! 然后徐明慧仅凭一句话就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臣妇要说之事,与瑞亲王殿下的身世有关。” 瑞亲王的身世? 瑞亲王不就是应大将军和林炜的女儿?还能有什么身世? 众人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但等反应过来之后,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等等,难道瑞亲王不是应大将军的女儿?!可是她已经得到整个北疆军的效忠,甚至朝中武将们的友谊。这个时候却爆出不是应大将军的女儿,这不是闹着玩儿吗?这种话不可信,实在是不可信。 这女人是林炜的妾室,如今要爆出来应九阙的身世之谜,肯定与自己有益,大概是要为自己那双儿女铺路,方才大受打击的林墨然此刻猛然抬头,满脸振奋的看着前方,如果应九阙不是应将军的女儿,那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岂不是都建立在虚妄的欺骗之上?那岂不是说明她要从高高在上的瑞亲王之位掉下来了? 林默然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这么期盼应九阙可以狠狠摔个跟头。 当然了,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另外一个可能。当初应大将军的仰慕者遍布全国各地,有太多人想要取代林炜的位置。说不定瑞亲王的亲生父亲不是林侍郎的,要不然怎么解释林炜处处苦心算计应九阙?甚至之前还大费周章的要和应九阙脱离父女关系。 以往种种,现在看来都有迹可循啊。 当然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徐明慧继续说下去,他们也很好奇。应九阙的身世到底有什么古怪? 景泰帝看起来也很在意。他低头看着徐明慧,多年的帝王生涯让景泰帝只是坐在那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庞大的气势就压得徐明慧险些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顶住了。并且口齿清晰的大声喊。 “陛下,臣妇实在是不忍瑞亲王与亲父分别,也不忍她继续受到林炜的蒙骗。当初应大将军分明与林炜约法三章,让他将瑞亲王视如己出,同时也愿意在官场上为他保驾护航,让他一路高升。可林炜在得到应家的大力帮助之后,却将以往的承诺抛诸脑后,将瑞亲王扔到郊外庄子上,不管不顾十几年。如今还要舔着脸用亲生父亲的身份威逼瑞亲王为他所用。我之前曾受过应大将军的恩惠,实在不忍他唯一的女儿继续受到蒙骗,才想借着此次机会在陛下面前揭发林炜的丑陋嘴脸。同时,也好让瑞亲王与亲父相认!” 哗啦! 底下几乎是一瞬间就炸开了锅,尤其是林炜,他瞬间拍案而起。 “你……唔唔!”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的内监瞬间出现扶住了林炜,他立即连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了。周围那些本来聚精会神看好戏的官员注意到这一幕,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是,林大人为何一声不吭?难道是默认了?嘶,这,这,今天的宫宴可真是够刺激的! 景泰帝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试图挣扎的林炜,神色莫辨,但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尽量放缓了语调。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举国上下皆知瑞亲王是应大将军与林炜之女。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徐明慧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这么多人看着,她心理压力也很大了,但她还是一咬牙,斩钉截铁的开口。 “陛下所言甚是。当初,应大将军意外怀有身孕,却与爱人政见不合,因此并未按计划成亲,但又不想让腹中孩儿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因此选了新科举子林炜做丈夫。成亲之前也已将此事尽数告知,那时候林炜信誓旦旦的承诺绝不在意此事,日后将瑞亲王视若亲女,可他一条都没有做到。甚至还于昨夜亲自上门,以亲父身份威逼瑞亲王,让瑞亲王为他扫清官途的障碍。臣妇本是林炜的切实应当以父为天,可臣父心中自有一杆称,天地君亲师,臣妇自然要先敬天地君王,才轮得上林炜。” “昨夜臣妇跟在林侍郎身后,亲眼目睹他威逼瑞亲王时的可恨嘴脸。想起应大将军生前对臣妇的恩德,实在不忍她此生唯一的女儿被奸人所害。所以今日大着胆子上前澄清事实,实在是因为,因为瑞亲王的亲生父亲不是林炜,正是陛下您啊!” “哗啦!” “哐当!” “哎呦!好烫!” “不好!黄大人晕过去了!” “这,这,胡言乱语,简直是胡言乱语!” 这话一出,带来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满大殿上坐着的朝臣就没有一个还能继续坐稳的。有好几个不可置信之下拍案而起,还有一些年事已高的,这会儿眼睛往上一插,直接晕过去了。 由此可见这件事儿对众人带来的震撼有多大。 但不可抑制的,在听到这话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衡量。尽管他们嘴上不停的否认,可这事儿难道真是假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可不止一次的揣测过,陛下如此信任应九阙,说不定应九阙就是他的沧海遗珠。 可这只是一种大胆的揣测呀。之前谁也没当真不是?难道这还是真的不成? 可,可应大将军和陛下,他们之间何时有过干系? “……” 在众位臣子惊慌失措的同时,龙椅之上的景泰帝先是眼睛猛然睁大,瞳孔骤然紧缩,随后不可置信的拍案而起,身子往下俯,紧紧盯着下方捅破天的徐明慧。 帝王之威迅速席卷整个大殿,就连那些正在哎呦哎呀的臣子都连忙闭嘴。 他们忘了,现在最着急这件事儿的不是自己,而是陛下!在接连四个儿子都是出了名的蠢货,有一个像瑞亲王这般文武双全,文治武功皆有的年轻人,突然被指认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苦涩与惊喜互相掺杂的滋味实在是旁人无法理解。 就连淳于霜谢明尘魏渊几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们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看看九阙茫然无措的模样,想来她也不知道。 九阙竟然不是林炜的女儿,而是陛下与应重鸣将军之女!这谁能想得到呢? 捅破天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八成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场中间的徐明慧,试图从她口中听到准确的答案。 徐明慧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再次扬声重复了一遍。 “臣妇不敢有丝毫隐瞒。臣妇保证,方才所言,一字一句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儿虚假!若不是应大将军出征之前有所托付,臣妇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当初,应大将军出征之际,就已经察觉出林炜的狼子野心,因此那时候大将军就告诉我,若是日后林炜借着亲生父亲的名义威逼瑞亲王为她做事,就让臣妇站出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当初只是一桩双方都情愿的交易,可若是林炜已经得到相应的利益,却还贪心不足,想要得到更多,甚至踩着瑞亲王上位,就让臣妇揭穿他的无耻作为!” 再次得到印证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瑞亲王的身世真有问题,更要命的是她不仅有应答将军那样举世闻名的母亲,还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帝王父亲! 但是大伙虽然都很震惊,这种事情也不是仅凭徐明慧一家之言就能确定的,得讲究证据啊! 因此就有老成持重的臣子当即跳出来让徐明慧把证据摆出来。 徐明慧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她当即请命传唤应九阙幼时的奶娘等一干人证,以及一些已经泛黄的陈旧书信。 当那个诚惶诚恐的奶娘结结巴巴的说自己确实是听已逝的应将军提起过,瑞亲王不是林侍郎的女儿这种闲谈之语。 “当初应大将军还劝林侍郎与自己和离,也好另觅良妻,开枝散叶。但是林大人并不同意,还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已经与应大将军成亲,那他们就是一辈子的夫妻。还说并不介意瑞亲王这个女儿。那时候老妇人只是觉得奇怪,如今想想确实有问题啊。” “民妇也能作证。民妇是瑞亲王出生之后调到瑞亲王身边服侍的丫鬟。那时候民妇见识浅,还暗自嘀咕过林大人对唯一的女儿竟这般不亲近,除了应大将军在时会逗弄小姐一二,应大将军一旦出府,立刻弃若敝履。现在想想,不过是在意瑞亲王不是自己的女儿,故而对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小孩子撒气罢了。” “小人是林大人身边服侍多年的小厮,林大人确实在酒后抱怨过应大将军对他没有丝毫感情,他也不必固守成规,不必在意先前的约定。小人也不知林大人当初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只是知道林大人与应大将军并不像外界流传的那般要好,甚至颇为生分。自打应大将军产女之后,二人就从未同处一室过。” “陛下!民妇是应大将军身边服侍多年的老嬷嬷,当初您与应大将军一见钟情,还曾经约定要一起匡扶皇室,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后来,前朝末帝实在扶持不起,甚至还对应大将军心生猜忌。只是可惜,大将军一心向着前朝皇室,并不愿意举旗造反。因此与您分道扬镳,自那时起,大将军就有了孕信。只是这般未婚生子毕竟有碍清誉,因此在林炜主动找上门来之际,大将军也答应了他的建议。只是民妇认为像林炜这样能主动找上门来的人不是什么好男儿,因此一直都不赞同。大将军去世之后,林炜立刻遣散应家所有仆役。民妇自然也在其中,这些年来,每时每刻都想回到小小姐身边,只是一直未能如愿。陛下,这是瑞亲王的生辰八字,以及当初您留下来的信物,民妇这些年来一直留着……” “如果不是林侍郎欺人太甚,为了不让此事泄露出去,前些时日派出杀手欲灭民妇全家人之口,民妇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毕竟逝者已矣。可应家对民妇实在有大恩,瑞亲王前途似锦,民妇不仅为了自家安全,也为了偿还当时主家的恩情,也得将此事告知陛下。瑞亲王,正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 随着最后一位证人言之凿凿的证词落下,景泰帝也已经翻遍了呈上来的物证,包括那枚已经泛旧的龙凤玉佩。看到这眼熟的物件,景泰帝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头查看腰间佩戴的龙佩,当将二者合二为一之际,景泰帝怀念的泪水就这么滚滚而下。 在满朝文武级外邦使臣的见证之下,景泰帝老泪纵横。 “当初,朕以为与应大将军再无相见之日。应将军曾说过,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她一直都是这样肆意洒脱的人,因此朕竟从未想过,她给朕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竟是直接要认下来了。 那些原本静静看待事态发展的臣子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个,陛下怎么直接就认了?虽然这人证物证俱全,可是大伙儿怎么觉得就是这么不对劲儿呢?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巧的事?但是再仔细想想之前景泰帝对应九阙那信任有加的模样,众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毕竟以己度人,如果是他们,定然不会愿意将权利分给旁人,给自家儿女才是最优解。 但是,这个,嗯,怎么说呢,这些能言善善辩的臣子们此刻竟像是被堵住了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不是,一个妾室,能找到这么多人证物证吗?但是徐明慧言之凿凿,说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为了做这一件事,那也不是不可能啊。难道瑞亲王还真是陛下的女儿? 众人忍不住看向话题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林炜,这林侍郎方才也不知是打击太大还是怎的,站起身来踉跄一二,被旁边的金甲卫扶住之后坐在椅子上愣是一声不吭。面对这样的场景也能沉得住气,该说不愧是林侍郎吗? 倒是他旁边的林默然,这会儿脸色难看的很。应九阙不仅不是野种,还是陛下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但人证物证俱全,连当事人之一都沉默不语,直接默认了。所以这事儿,还真有八成可能是真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宸王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恍惚。就算是他们中想象力最丰富的人都不敢承认眼前的事情发展趋向。 他们不是进宫来参加献俘大典的庆祝仪式,同时也是瑞亲王的庆功宴嘛怎么吃着喝着突然就发生这种不可逆转的事态演变 极个别臣子张了张嘴,想要否定眼前这一切。可却被身旁的同僚狠狠扯住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连 我看着他的眉眼,我发誓我要记住那一双眼睛,永远都不会忘却。 那天她隐约看到男人的身影,但还没看清就被顾齐财摔下来砸晕了。她想弄清楚顾笙最近的变化,是否与那人有关,但却什么都不查不到。 “对不起,我家里煤气没关,我先走了。”说完的吴晓一推凳子,起身就要离开。 这话虽然没有肯定,但周围都哗然了,都是半信半疑的模样。一部分人还是怀疑苏瓷,另一部分人摇摆不定。 苏瓷却是微踮起脚尖,漂亮的大眼睛不由得自主地朝着周围看去。 反应过来他是为了照顾到自己的心情,不至于让她觉得这么难堪,所以才会率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与银灯师相比,被茶修识破底细并且差点就被打死的狂四郎,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茶修宁愿狂四郎活下来,也不愿意让银灯师获得狂四郎。 甚至是嫉妒恨杨安的顶级天骄,这一刻看向杨安的眼神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李世民看到这些后,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而等他察觉到有问题的时候,那个吃了一口饭吃的客人突然就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的吐这泡沫。 穆飞一愣,转过头看着周彩儿,夕阳的映照下,此刻她就如同披上了一件七彩霞衣,格外迷人。 周爱玲并没有为这样的逆转而惊喜,她知道这位富家大千金,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二计,事情虽然逆转,学校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情。 他是妖域的王,荒凉国度的使者,他何时说过这种话,可若是对她说,他愿意。 “你住口!三妹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段如华大声开口,夺去大家目光,她眼底泛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感觉就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在胡闹,而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任由她瞎折腾,害她心情有些复杂不爽。 她和何西楼都已经放弃了,就算领主之战输得一败涂地又如何,就算是三十六领主排名垫底又如何 严希疑惑道:“我们不从那出去吗”严希指着他们刚才跑来的那条路。 “你还是留在这岛屿吧反正也只剩下接近十天的时间了”秦一开口问道。 路颖儿抬起头,呆滞空洞,她一口将酒水痛饮,状若癫狂的笑了。 随着她的话音,又一个男子冲了出来,段如瑕拿到了趁手的武器,和那些人交起手来更加游刃有余,竟令那些人有些心慌意乱。 金海鹏抱着金海鹏走进浴池,在水中,他希望多为她揉揉,让她全身开始放松,希望她的腿可以活动,他每一次的揉捏,她都会轻哼,那是最幸福的声音,让男人听了很容易发狂。 就这样,病房之中的几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山谷中,袁星的身影不断的闪现,出现、消失、在出现、在消失,他仿佛就是一个幽灵一般。 那一对展开有如遮天蔽日感觉的翅膀之上,有几根金色的羽毛熠熠生辉。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走上高台 景泰帝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陛下生气了。也是,任谁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回来一个如此出众的女儿,想要对其大肆封赏一番,却被自己的臣子给劝阻了,而且劝阻的语气还这般不好,都会生气的。 户部尚书方才也是一时激愤,跳出来之后就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不太妥当,但已经晚了。只不过他人都已经跳出 三太子惊呼一声,流着泪从吊灯上跌落下来,拖着自己摔断的腿,一瘸一拐的扑到洋道士身上,哀嚎不已。 对表要不要整的这么专业所有人都把手机拿出来,三太子拿起大家的手机,逐一调整时间。 金十儿在他身后关心地说道,虽然不是情话,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关心一个男人,还是让羞涩的她红了脸。 啪啪啪!前方传来急促的啪啪滴水声,说明矿洞内有渗水的情况。再往前走,极有可能遭遇塌方的危险。“我们还往前走吗”于飞不为别的,只为天天的安全着想。 感受到老者眼中的那股情感,林景弋心中一暖,他知道,这样的眼神是完全出于一个长辈对于后辈的喜爱,和他的身份无关,也和他的实力无关。 有眼尖的修士见到,那竟然是司徒家的一百零八名金丹境修士,加上半步道果境的老家主,踩着飞剑而去。 他打开了药铺的门,外面正下着大雨,几个要债的人见到我们夫妻两真的在药铺中,顿时就要发难,那狰狞的脸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一条金色巨龙幻影从叶凌寒的拳头中腾空而去,咆哮着朝着那十几个来势汹汹的强者而去,这股骇人的威能让在座的不少强者也是为之心惊胆战。 这便是他的第一步计划,利用影杀的任务纽扣,号召天下人,对付混沌海洋中的灭世,以此来为世间,争取更多的时间。 随着这一双巨大的眼睛睁了开了,一股让叶凌寒都为之震惊的气息蔓延了开来。 “是的,应该是亚纳斯家族中的一些实力派,在试探我们的态度。毕竟我们和亚纳斯家族,交集有些深了。”郭亚道。 等那帮丧尽天良的马贼离开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大夫在套间密室中找了个地方坐下,呼了几口粗气后对他二人说道。 “郑总,振兴集团的赵总,发来一份邀请函,邀请您晚上参加一个聚会。”任霏霏拿着一份邀请函走过来说道。 江宁候萧权做出请客入门的动作,清雅淡淡地说了声:“多谢!”进入房中。 要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家丁,原主根本不知道那个家丁是谁好吗。 来到度假山庄,观景阳台上,老爸正在老妈的帮助下锻炼身体。这套锻炼动作,正是从那个花瓶里得来的,看起来比较简单的几个动作。 “不后悔!”无论格日的本意是什么,清雅都不要后悔,因为她已经尝试过了。想到云飞扬,她又有些难过起来。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格日当初的足筋并未断,只是伤及。 有一根圆木被他们两个截断成了很多长度不一的短桩,每一根木桩都是一头宽一头窄,宽的一头抹了蜡油,窄的一头如倒立的金字塔一样,只不过尖端被打磨得十分圆润。 这些藤蔓受藤妖的灵力操控,本是没有生命的,与之死耗下去,不是明智之举。尽早爬到上方的岛屿,找到藤妖本尊,首选之策。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阴谋 一步,又一步,随着位置的不断提高,九阙竟有种隐隐头晕目眩的感觉。 等终于到达景泰帝身边之时,九阙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大殿之中来往匆忙的人群,他们明明那么热闹,可那些热闹的声音传到上面时却只剩下一点细微的喧嚣,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她更明白平日里陛下坐在此处时心中所想了,定然是高处不胜寒。 【原来 中午那顿烤肉陆铭轩只吃了一点儿,就是垫垫肚子,根本没吃饱。刚才又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此时肚子又咕咕叫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被困在铁笼子里面的项勤,见到米萝的模样之后,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可能,我们这里不会停电。”项勤家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长年都不可能停电的。 她居然要和青楼里的老鸨学规矩,要是传出去,还让她怎么做人 满天的暴雨似乎也在为她悲哀,雨幕密集得完全看不清对面的人影。 他努力的扯动着自己的嘴角,想扯出一个笑,他的嘴角都抽搐,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往上扯。 “哼哼,反正你再怎么作,总裁也照单全收。”江原摇头,想想真是奇妙。 就在三人探讨关于神秘区域的来历和具体作用时,突然村落中传来一声号角之声,低沉的声音传遍山脉的每一个角落,不算刺耳,却有一种庄重的感觉。 “你要脸!你要脸!那你一直说是让我给你扳个奖”苏以乐耸肩。 整整十年,往事历历在目,方才给魔刀激发的伤痕犹在疼痛,那来历不明的玉玺、那同生共死的婴孩、那临下怒苍的一刀……种种疼痛深入心坎,好似在催促他早些返回北京,一探究竟……可卢云却一点也不想回去。 难道金城武并不是来帮吴天的,不然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夸李夸父,难道李夸父不战而屈人之兵 嫦娥眉头紧皱,果然如她所料,李夸父一直就没有将成神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 当然一些运气好的进入万妖森林就碰到了妖兽,那些妖兽的命运可想而知,全部被瞬间杀死。 两相比较,还是放近了对方再出击安全系数反而更高,更何况现在印度航母的反潜力量很薄弱,031号潜艇又选好了伏击地点和撤退路径。 也不知道这几曰她想自己了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周雨涵,林天生不由得又想到了卓依婷。 进得水云庵的客房里,慕容晴莞抬眼打量着屋内的布局摆设,虽是有些简陋,倒也干净雅致,甚合她心意,想是眉姐姐当年也是极喜欢这里的,却为了她,再次踏入那波云诡异的九重宫阙。 江海涛他们刚才之所以过来。不顾危险过来就是勘查现在它发生泄漏事故没有。他们实在不相信印度组装的这些万国核潜艇。 也不知道宁宁在国外怎么样了国外的天气怎么样了在外面有没有吃饱,衣服有没有穿够,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冷。和同学们相处的好不好,这次比赛顺不顺利,有没有人欺负他。 卓凌昭哈哈一笑,当场弯下腰去,便要拾起那傲绝今古的“神剑擒龙”。 而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追一逃之下,便是整整耗了五天。一直到生存任务结束,众人回归时双方也再没有碰面。 第四百章 三人小谈 徐明慧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抽在林默然身上。原来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这样想着的林默然完全没想到,他所谓的黄毛丫头正是自己的亲姐姐。 总而言之,被林炜亲自带大的林默然已经从骨子里烂透了。徐明慧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从未想过要带他离开。 只是在林默然看来,他愿不愿意离开是一回事儿,徐明慧选不选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就这么短短一瞬间,他已经恨上了徐明慧。 当然了,这父子二人的想法根本无人在意,众人只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今晚出现的插曲。当然了,今天晚上这场宴会本质上就是为了庆祝宸瑞亲王为国争光,同时也在外邦使臣面前树立起天朝上国的威严。 他们大景虽然屡遭战乱,成立时间也短,天灾人祸不少,可现在他们有了最坚实的武力保障。可以说无论在哪个时代,强有力的武装力量都是保证一个国家能否屹立不倒的根本决定因素。以前他们屡屡苦恼于大景没有年轻一代的将才,可现在不必担忧了。因为宸亲王用她的实力向所有国家证明,大景有属于自己的人才。 此刻众人在心里琢磨琢磨,再抬头看看高台之上一座一站着的父女二人,一时间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了,他们既高兴于大景有新的将才出现,又苦涩于这位将才竟是个女子,而且还是陛下的女儿。 这让他们满大殿的男儿如何自处? 只有那些方才就想与九阙成亲的年轻男子此刻心中满是高兴,因为如今宸亲王不仅有实权在手,还有名正言顺的皇帝公主身份,若是能入赘公主,日后仕途岂不是一路坦荡?虽说众人心里都很鄙夷林炜,但更多的是在羡慕林炜能吃上应大将军的软饭。要不怎么说历朝历代的清流大臣对那些外戚总是满怀敌意,毕竟大家累死累活苦读诗书几十年,好不容易爬到朝堂上,还当牛做马的给皇帝做事,好不容易才能入了皇帝的眼,而你不过因为一点儿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立马就能得到皇帝青睐,还能平步青云,这怎么能让人不眼红呢? 可如果把那皇亲国戚的身份换到自己头上,可能没有人不愿意。 这样想的人不止一个,一时间九阙都觉得自己身上聚集着的视线实在太多。 当然了,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他们还是团结一心的,至少这会儿众人就已经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把这些外邦使臣都排除公主的驸马名单。尤其是那个蹦跶的厉害的泷王子,长得人模人样,倒是只想美事儿,而且还年轻狐媚的紧。绝对不能让他再接近宸亲王!宸亲王年纪轻轻,怎么能受得了这狐媚子的有心勾引? 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下,这场庆功宴最终到达了尾声。每个臣子在与家人亲眷乘坐马车出宫离家的时候,神色都很沉重。那些本想与自家老爷父亲商讨一二的人都不敢开口了。 倒是杨林源,仗着平日里亲爹宠爱,这会儿面色梦幻的做白日梦。 “爹,你说宸亲王会看上我吗?我肯定愿意入赘!我才不会像林炜那般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公主。” “儿啊,昨天夜里没睡好吧?” “爹你怎么知道?” “乖,赶紧睡吧,睡着了梦里啥都有。” 安远伯慈爱的薅了一把自家蠢儿子的头,神色莫名。 这蠢儿子还想着入赘公主的美事儿呢,也不看看当今陛下对待宸亲王的态度,那是那像是在对一个失而复得的公主吗?就算对待太子也不为过了。再想想陛下如今的年纪身体状况,嘶,还真是不敢细想啊。 不过心中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以安远伯为主的这类官员也只是认为陛下会让宸亲王辅佐四皇子或四皇子所生的子嗣荣登大宝,日后还能赚个从龙之功,说不定看在这个份上也能让宸亲王善始善终。 这可以说是主流想法了,但以淳于霜为主的年轻官员们却并不赞同。 淳于霜魏渊和谢明尘三个出了宫门就直接来到淳于霜的宅子,方才在宫宴之上,大家的目的可能更多在于结交朋友,探测消息,还真没几个能在宫宴之上填饱肚子的,因此淳于霜让下人置办了一桌席面,三人吃饱喝足之后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魏渊头一个打破了寂静。 “今夜之事我事先也不知道,干爹也不会什么事儿都告诉我。” 是的,这三个又不是蠢货,自然知晓,今夜之事陛下很有可能早就知道。否则不会进展的这么顺利。如果今夜之事只是那名徐明慧的女子私自作为,那么头一个遇到的阻碍不是群臣的阻拦,而是陛下是否愿意认回九阙这个女儿,但看今天晚上的反应,陛下可没有不愿意的样子。 而且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九福公公那叫一个配合得当,让人不想歪都难。 九福公公作为陛下身边的头号大内监,那嘴是真的比蚌壳子还难撬。像今夜这件事儿,他连自己最疼爱的义子都没提起过,要不魏渊也不会这般迷茫。 当然了,这件事儿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难道陛下当真要让九阙做那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摄政王吗? 当然了,这件事儿陛下连提都没提过,一切只是三人的猜想,但也不是没可能啊。 “如今四皇子虽然被幽禁,但大概率还活着,陛下只剩四皇子一个儿子,虽说如今态度坚决,但必定挨不过群臣的哀求,最终会将四皇子放出来。哪怕日后不立太子,直接立太孙,可未来的太孙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又哪里会在意九阙这样一个揽着大权的姑姑?更何况四皇子之所以被幽禁至今,还与九阙密切相关。人家日后有自己的亲爹,又怎么会在乎九阙能否善终?” 是的,大家根本就没想过,若是让九阙当摄政王她会只做一个花架子,以四皇子的能耐,怎么能与九阙相比? 第四百零一章 达成一致 在陛下还活着九阙尚且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必担心,可若是九阙终有一日年老呢?谁能保证继任之君能像当今陛下这般不在意男女,只在意能力? 到了那时候,九阙如今所有的一切终将会灰飞烟灭。就像当初应大将军崛起之时,带动大量女子外出谋生,可国家这才建立几年呀?那些曾经努力生活占据一席之地的女子,如今又能看到几个?就连街边的小摊贩都想让妻子在家操持家务,自己掌握经济大权。这只是几十文钱的事情,男人就这般锱铢必较,日后要论的可是掌握天下之权,这样大的利益足够兄弟反目父子相残! 到那时候九阙能保住自己吗? 不仅是九阙,还有如今这些勇敢跳出世俗偏见的女子。如今已经有很多女子试图冲破束缚,入朝为官,或在野为商,不一而论。那些男人们被抢占了生存空间,若是一朝得势,势必极力打压女子的身份地位,甚至会禁锢其思想,一年两年可能没有什么成效,可若是上百年呢? 上百年的思想规范下来,女子的生活只会越来越不容易。只怕会变成前朝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动则提及贞洁二字,甚至还会重现当年不小心被男人碰了一下胳膊,就要把胳膊被砍断的病态现象。 只要略微想想那个可能有的场景,淳于霜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她绝对不要回到那个时代,已经尝到自由与权利自卫的鸟儿怎么甘心回到束缚自由的鸟笼?! “两位,你们应该都知道四皇子是什么人,我并不认为他能在陛下和九阙的帮助下改头换面,就算他真的变好了,那也只是装的,只要他能装到自己当皇帝那一日,势必会清算以往得罪过他的那些人。二位与他的关系可不太好,难道愿意到时候被逐出权力的中心?谢太医自然淡泊名利,可如今你所得到的医疗资源,太医院内向你完全敞开的医书库,大量蜂拥而来任你诊治的病人,还有不对你的选择多说什么的家人,若是有朝一日四皇子或其子嗣登基,这一切都会消失!难道你认为四皇子会重用一个曾经与摄政亲王关系密切的太医?” “上面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那条命,他绝对不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一个并不信任的太医手里,到那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淡出太医院的中心。” “而且谢太医莫要忘了九阙曾经对你提起过的医疗前景。能遍布天下,泽被万民的医疗体系,还有计划中的医学院,选取天下大夫前来参加的杏林会。到时候都会灰飞烟灭,前功尽弃,难道你愿意?” 谢明尘眼睛闪了闪,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虽然对权利没那么多渴望,但唯独对医道极为痴迷。但是这世道,士农工商,大夫不过是得病之时才会想起来的人。就算是太医院院长,也只有在陛下和后宫众人生病之时才会被提及,他们甚至没有上朝的资格。谢明尘想将杏林发扬光大,自然需要一个赏识,肯重用自己的君主。而四皇子,谢明尘并不是没见过,那实在不是个可以托付信任的帝王苗子。 这么一来他的选择就明确了。见他点头,淳于霜扭脸看向魏渊,魏渊下意识的连忙摆手。 “还有魏大人,莫要觉得你能躲过去。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认为满朝上下除了九雀之外,谁能对这世间所有人一视同仁,当初以太监义子的身份给你带来了许多非议,你应该没忘吧?你自小在宫中长大,应该也知道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会愿意重用太监,甚至太监义子吗?” “不说别人,就算是当今陛下,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格外信任九福公公。可九福公公除了传达旨意,掌管皇宫内监宫女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当然,你也可能会说九福公公年事已高,对权势没有那么大的渴望。可你呢?你正当壮年,难道不想在官场上肆意挥洒才华,在青史留下姓名,为这世间做一些事情,等到百年之后,依旧有人呼唤你的名字?你难道不想做出一番事业,狠狠打那些曾经看不起你身份人的脸?” “别说了,别说了。” 魏渊那叫一个无奈,他也没说自己不愿意支持宸亲王。而且不得不说,淳于霜的每一个字都精准的扎在他内心深处的痛点上。 以前就知道淳于霜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这一切都掩盖在那张镇静冰凉的面皮之下,如今仕途上一路得意,那点子张扬也不再隐藏了。 淳于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自省。 “还有我。我是咱们三个里最希望九阙能执掌大权之人。我这一路走来,得罪的人几乎数不清。官场之上不知有多少男人恨我恨的咬牙切齿,就等着有朝一日我能重重的跌下来,他们好在我身上踩一万只脚!这样的日子我当然不想过,我依旧想过如今春风得意,旁人巴结的日子。若让我再回到以前,我宁愿去死!” “还有如今好不容易挤进官场里的年轻女官们。她们付出了比绝大多数男人更多的努力,鼓足了勇气才踏出固有的生活,若是现在将她们打回,她们的日子会比以往难过一百倍!就算是为了她们,为了以后更多能跻身官场的女子们,也不能让四皇子一脉掌握大权。” 三人默默点头,至此他们的想法得到了一致。就算陛下日后真让九阙做什么摄政王,这个摄政王也得做的实至名归,将所有的权利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四皇子就留着生育子女吧。日后就算新帝登基,也得经过九阙验证点头才是。将孩子从小带在身边,抚养长大,所思所行所做都受到九阙熏陶影响,完全隔绝来自父亲的影响,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如果陛下能活的时间再长些,也未必不能再生育子女。”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实在是不想选四皇子一脉,歹竹出好笋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第四百零二章 从未听过 听到淳于霜这话,另外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尤其是魏渊,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也曾见过四皇子的样子。看起来胆小懦弱怕事,但那只针对比自己更强大的三位皇子和陛下。私底下对自己宫中的小太监小宫女,那可一点儿都不仁慈。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喜欢向比自己更弱者下手,这般才能彰显他们的气概。 而且四皇子最后好不容易奋起一下,也没找个好的对象,竟然跟草原勾结,险些毁了整个大景!这样的人,他真是多看一眼都嫌脏。虽说陛下的四个皇子都不怎么样,可万一能生出来个聪明出众的皇子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自小培养出来的储君,总比这从根上就歪了的皇子强吧? 好像绝大多数人都默认能登上帝位的只有皇子皇孙,哪怕是个不成器的皇子,只要他能生出来个儿子,皇帝这一脉好像就不会断绝。淳于霜心中默默闪过某个念头,可即便与眼前这二人关系莫逆,她也绝不会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这世上,最难打破的就是人的固有印象。有形之物,哪怕坚固也能用更坚固的东西将之击碎。可思想上的禁锢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打碎的?哪怕面前二人是她的至交好友,可在这个问题上,人只分男女,不分亲朋好友。 将之前那个最大的问题解决完,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许多,淳于霜似笑非笑的提起某件事。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林炜的表情?哇,他这个人一向以谦谦君子着称,我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狰狞的表情。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也没翻脸,默默的忍了。我怎么觉得这不太像他平日里的为人?哪怕他今日能将这口苦水咽下去,怎么着也得表达一下自己的清白无辜,好为自己日后的仕途添上一笔,给旁人留下一个受害者的印象?” 魏渊是个武人,他看的更清楚,这会儿也有些忍俊不禁,他也看林炜那人不顺眼许久了。林炜表面上装的很好,但有几次遇到自己,眼中的鄙夷那是怎么也掩盖不了,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样表里不一装模作样的人。能看到他的笑话,魏渊心中怎么可能不高兴? “他哪里是不想开口?分明是不能。在他身边的那个内侍,可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林炜一个文弱书生,能挣脱的了就怪了。还有他旁边那个蠢儿子,几次三番想蹦跶,还不是被摁下去了?” “我说的今天晚上怎么那么安静,一点儿都不像他。”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陛下就这么放过林炜了?他当初将九阙扔到郊外庄子上,让她孤苦伶仃的长到十八岁,林炜倒是得了很多好处。这样的人,难道今天晚上让他丢脸就算了?” 魏渊摇了摇头。他同样不认为陛下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林炜,可陛下今天夜里确实也没对他做什么?不过以魏渊这么多年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可能是还憋着后招呢,要么就是还顾及着九阙的感受,毕竟不管怎么说,林炜过去十八年也是九阙名义上的父亲,不过话说到这里,魏渊还有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那就是九阙真的是陛下的女儿吗?今天夜里这意外确实让很多人都出乎意料。而且不管怎么说,陛下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也太高了吧? 想到这里魏渊忍不住看向淳于霜,他当然知道淳于霜与九阙的关系更好,难道对方就没从九阙口中听说些什么吗? 淳于霜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你看我做什么,我事先也不知道,再者说,你看今天夜里九阙的反应,她像是事先知道的吗?而且应大将军真是我辈楷模啊。当初成亲,林炜虽然不算个人,但当年到底也是个探花,数得着的青年才俊。陛下就更不用说了,从草莽英雄一路走到皇帝的位置,应大将军这两个男人还真是不错。不过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更愿意九阙的生父是当今陛下,毕竟林炜那人的人品实在是让人无法认同。” 这说了等于没说呀。 两人忍不住摇了摇头。 “关键是人证物证俱全,谁也不能否认二人的父女关系不是?如果滴血认亲有用的话,用滴血认亲之法辩一辩也是好的。” “滴血认亲没用。”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谢明尘连忙给二人普及,这个千百年来沿用的法子,具备不确定性。 “就算是父母与子女之间,血液也不一定一样。而且九阙曾经也提起过血型之分。子女的血型不一定会跟随父亲,用这样的法子来判断未免太过武断。而且陛下乃千金之躯万龙之体,轻易损伤不得。” 淳于霜翻了个大白眼。 “所以现在只有去世的应大将军才知道九阙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那些怀疑的人若真想知道,不如到地下问问应大将军。” 行吧,到此为止,这件事儿又陷入了僵局,不过三人沉默片刻过后,还是淳于霜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可真是再想不到的翻转。要知道在此之前,淳于霜一度还担心过景泰帝将来会不会因为九阙功高盖主而心生杀意。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这二人可是亲生父女。 如今需要担心之事,就在于未来即位之人了。 今天夜里像这般秉烛夜谈之人可不仅仅淳于霜这三个。安远伯回府路上琢磨了半晌,还是直接拐了方向到自己兄弟家里去。 威远伯虽说与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会将自己上门的大哥赶出去,就是脸上没什么热乎气儿。安远伯早就习惯自己这个兄弟的冷脸了,这会儿笑眯眯的开口。 “二弟,你说陛下今天夜里这一遭是干什么呢?那宸亲王难道真是陛下的女儿?” “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还有假不成?” “咱俩可是亲兄弟,你可不能糊弄大哥我啊。我知道你当初跟陛下最好,你见过陛下跟应大将军有联系吗?我怎么从未听起过?” 第四百零三章 小心后院起火 “……大哥都说了那是以前的事儿。那已经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如今我极少踏入皇宫,陛下就算有什么要事,也不会隔这么大老远的距离将我召回商量,而且陛下能够寻回失散多年的掌上明珠,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宸亲王文武双全,聪明伶俐,难得的是对百姓有一颗仁慈之心,与陛下极为相似,兄长应该对此感到高兴才是。若是真让四位皇子中的一个登上帝位,那才是整个大景的不幸开端。” “我的兄弟哎,求你了,赶紧闭嘴吧。” 安远伯连忙一把捂住二弟的嘴,他早就知道自家二弟是个二愣子,没想到竟能愣成这个样子。真以为在自己家里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就算在自个儿家里也不一定能保密呢。这话万一传到陛下耳中,误会了怎么办? 他真是服了这个没情商的弟弟。 威远伯十分嫌弃的将兄长的手甩开,那叫一个不情愿。谁知道方才这双手摸过什么东西,还没洗干净呢就敢来捂自己的嘴,脏死了。 安远伯早就已经习惯这个弟弟不合时宜的爱干净,这会儿也不怎么在意,他只是一脸沉思,难道宸亲王当真是陛下的女儿? 对他来说这当然是件好事,毕竟之前他跟陛下仅存的四皇子也没什么交情。如今宸亲王能够上位,对朝中大多数臣子都是件好事儿,只不过,如今四皇子可是还活着呢,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将人放出来了。他现在要是对宸亲王投诚,日后岂不是会首鼠两端? 想了又想,安远伯一向自诩聪明能干,但是在揣测帝心这方面,他是拍马都赶不上自己这个笨弟弟,于是这会儿只能搓着手,笑眯眯不要脸的打探。 “弟弟哎,你看,咱们可是亲兄弟,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若是能从陛下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可是得告诉大哥我。咱们两家本是同根同源,得共进退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威远伯严肃的摇了摇头,对兄长这般作为十分鄙夷。 “朝中官员禁止结党营私,大哥在朝中做了这么多年官,怎么还看不透这一点?咱们本是平头百姓,靠着打仗时那点儿功劳才捞了个爵位当当。如今不想着为陛下办事儿,反而想着延续荣华富贵。大哥可是忘了初心?吃不饱肚子时总想着能吃饱穿暖就好,能吃饱穿暖了又想着出人头地,有了荣华富贵还想着位极人臣,如今荣华富贵已经几辈子享用不尽,还想着更是进一步延续千秋万代。连皇朝都不可能千朝万代的延续,就咱们这刚起来一代的人家,能做到吗?” “兄长如今要做的不是思考身后之事,而是想着在还活着的时候把家中子弟调教好,免得出几个败家子儿,将咱们辛苦积攒起来的家业败干净。别的不说,兄长你家中的妻妾子女实在太多。打仗时兄长手中积攒的财富不少吧,可如今我怎么听说你家里的庶出十三子竟开始在外面放印子钱了?咱们可是从穷苦人家挣扎着活下来的,放印子钱那是绝人门户的事,兄长不会对此一无所知吧?” 安远伯本来被自家兄弟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哪怕这些年他已经修炼出来,可这十三年的养尊处优,让他已经习惯被人阿谀奉承,本来正心里不舒坦呢,突然听到这件要命的事,整个人都吓得惨白,他几乎要跳起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二弟,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最喜欢享受荣华富贵。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是一点儿都不敢干,如果今日你不提起,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你放心,我回去就开始整顿家里,那些个敢做坏事儿的,我一定把他们吊起来抽。” 威远伯静静的看着兄长,显然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满意,安远伯咬了咬牙。 “我一定把钱还给失主,让他们满意。” 威远伯这才点了点头。当然了,他要说的也不止这一件事,家里人多了是非总会变多。 “大哥,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干涉你的家务事。大嫂当初在你一穷二白时跟着你,也是吃尽了苦楚才有苦尽甘来这一说。可是这些年日子好过了,我看大嫂心里也并不舒坦,你这些年后院里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庶出子女兔子般的出生。放到哪个女人身上会心甘情愿?大嫂当初也是性烈如火的女子,可安宁前些日子遇见大嫂,都认不出来那形容枯槁的人是谁了。” “这人,是不能丧良心的。而且大哥,我们兄弟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你一贯瞧不上女人,就连与你同甘共苦的大嫂,你也觉得她痴愚,配不上你的聪明。可这世上之人都有眼睛,也有耳朵,看得见也听得清。真正家庭和睦的人哪里会传出这么多是非恩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安远伯府妻妾不合?如果你真心尊重大嫂,你的后宅内院会像个漏风的盒子似的,有点儿什么事儿就传的满京城皆知吗?” 威远伯还真不是个多嘴的人,如今肯说这么多,也是看在这个大哥年幼之时曾经护持自己的份儿上。不过虽说有血脉情缘在,但有时对他照顾更多的反而是大嫂。若是大哥依旧执迷不悟,如今和离的女人多的是,他也不吝啬于那点儿银钱,情愿将大嫂与大嫂所出子女接出来。 “你的那些子女我只认大嫂所生的三个,你也知道如今是什么形势,女子可不是以往那等忍气吞声,窝窝囊囊过一辈子的了,若是不想被全天下的人嘲笑,就多自省吧。” 安远伯本来是想从弟弟这儿得到点儿独家消息,没曾想帝王的心思没猜到,自家反而多了一桩官司,如果不是威远伯提及,他还真不知道自家后院早就已经起火了。他只是觉得如今每次见到妻子,妻子都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不过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理所应当吗?当初乡下的土财主家里多几亩地,还想着那个小妾呢,他如今已经是伯爵之尊,多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怎么了?妻子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第四百零四章 享福命 安远伯一脸无奈的走了,心里满是难受。威远伯在院中坐了许久,直到妻子来唤,才摇了摇头,慢吞吞的回去了。 大哥总是自认为聪明,将旁人都当成傻子。依他看,大哥这就是太聪明了,聪明的都没有人情味儿了。当初大哥要啥没啥,自然要对结发妻子言听计从,如今他已经是伯爵之尊,妻子娘家无人,要仰仗于他,他自然就抖擞起来,家里的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抬进来。可夫妻之间不是这么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哥不将大嫂的颜面放在眼里,府中众人只会有样学样,轻视于她,大嫂本是安远伯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大哥还在那儿洋洋自得呢。殊不知这世间至亲至疏夫妻,若是大嫂当真伤透了心,只需略略出手,安远伯府就完了。 就像这放印子钱的事儿,大嫂绝对不会这么干,可大哥后宅里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妾室及其家人可不一定不做。祸事就是这么出来的。 大哥总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正妻就应该有正室的气度,容忍蹦跶的欢快的妾室及其子女。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相亲相爱?如果大哥当真理解不了,其实他也建议大嫂找几个面首。 不过威远伯也知道这手段不到最后关头不能用,要不就等着跟自家大哥结一辈子的仇吧! “大哥来做什么?” “打探消息呢。他就是这样喜欢钻营,一辈子改不了,陛下就是因此才不喜他,可惜大哥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安远伯府和威远伯府家中的私事一时间到无甚干系,整个京城,今天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九阙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惊讶,但后来实在适应良好,毕竟景泰帝对她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关怀备至。 秋梧宫内,九阙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紧着自己的爱好来的。也不知陛下究竟提前多长时间准备,竟能如此符合她的爱好。 “九阙,怎么样?喜欢这里吗?如果有哪里不满意的尽管告诉九福,让他改!这宫殿本就是你的,自然要符合你的喜好。” “陛下,我……” “怎么还叫陛下?你现在应该叫我什么?” 景泰帝笑眯眯的看着九阙,九阙刚开始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其实适应的还真挺快。毕竟有林炜那样的亲爹在前,对自己好的不得了的景泰帝自然更符合她对父亲的期望。 于是她不好意思了会儿,然后十分自然的喊出了那个称呼。 “父皇。” “哎,这就对了。” 景泰帝如闻仙乐,甚至忍不住抚了抚胸口,生怕自己太过高兴。他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可从未像今天这般听到这句称呼就高兴的忘乎所以。 “乖女儿,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 九阙点点头,孺慕的看着景泰帝。 “就是觉得跟做梦似的,不太真实。” 【啊啊啊啊!原来陛下才是我亲爹,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大家不都说林炜才是我爹吗?怪不得那老家伙对我这么不好,把我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自己跟一堆小妾过的风生水起。原来他根本就不是我亲爹呀,可我娘怎么也没提起过?不过话说回来,我娘还真挺时髦的,还搞未婚先孕这一套,不愧是能做大将军的人,就是不同凡响。而且那句话当真酷的很。‘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太酷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早知道陛下是我亲爹,我还努力个啥呀?趁早躺平得了。每天只需要苦恼怎么吃喝玩乐,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还跑到北疆吃什么沙子?而且还不用担心功高盖主被陛下清算,以后我就能躺平了!这几年一直忙着生存,都没机会吃喝玩乐。如今我可是天下最大的富二代,权二代,不得好好享受享受?看来我就是天生的享福命啊!】 景泰帝嘴角的微笑还没浮现出来,紧接着就往下耷拉,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儿痒,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上进?!给了这么好的条件,竟然也不知道往上走一走。还有,年纪轻轻大好年华的,不想着搞点儿事业,还想着什么躺平?! 轻轻咳嗽一声,景泰帝脸上浮现出愁容。 “闺女不用惊讶,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唉,今日这庆功宴上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那些个周边小国的使臣可不老实啊。虽说已经将草原打败,可南夷那边儿依旧蠢蠢欲动,还有龟兹国等几个小国家,每每都要来打秋风,就差把自己说的穷的没穿裤衩子了。可每每说到互通有无之事就推三阻四,为父真是愁的吃不香,睡不好。除了能跟你说说,满朝文武要有哪个是真心为朕着想?” “他们竟然这么大胆!” 应九阙刚刚回朝,还不知道这事儿,听说之后那叫一个气愤,小小的南夷,还想跟大景叫板!也想来京城给父皇跳舞了?几乎没有思考,应九阙嘴皮子叭叭的,瞬间给出解决思路。 “陛下不用担心,南夷那边之所以见到草原的下场后依旧这般趾高气昂,不过是觉得那边气候湿热,我朝士兵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总是生疫病,打起仗来两边儿不讨好。他们算是想错了,谢明尘广读天下医书,对南边儿的水土不服之争也有所研究,之前研发出来的药物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推广,刚好可以在南边儿试验试验。还有,他们不是畏惧天花如虎狼吗?咱们已经有了解决天花的法子,虽说无法完全杜绝被别人知道方法,可其中的具体操作他们一定不知。刚好借着这次机会要求南面几个国家将自家国内的优秀良种奉上,咱们可以不直接出售方法,而是出售豆痂粉,那东西研磨成粉之后轻易分辨不出是什么,而且这样一来就有源源不断的贸易,银子不就源源不断的进来了?” 第四百零五章 天生的劳碌命! “还有西边儿的龟兹国等几个小国,儿臣其实也听说过,他们总喜欢来打秋风,而且每次运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宝石。用那些成色不好的宝石总能换到更多的金银财宝回去,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一直这般打秋风,自己哭穷,国内的好东西却一点儿也不肯送过来,这等不公平的贸易以后却是不能了。” “儿臣听说西域盛产葡萄酒和各色宝石,还有他们那边的刺绣工艺与中原大大不同,格外艳丽。士大夫等清流自然不喜欢那般艳丽的色彩,可民间百姓和商贾却最是喜欢。这世上只要有需要就有买卖。我们喜欢西域那边的葡萄酒,宝石,甚至美人。西域那边,对咱们的茶叶丝绸瓷器等也格外喜爱。我不相信那边的贵族在知道可以用更优惠的价格互换之后还能按耐得住。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们就主动出击。在两国交界之处设立集市,甚至都不需要朝廷出资,只要放出去些许风声,各路大商人闻着味儿就上来了。集市的建立甚至不需要朝廷出一分一毫。但是双边互市,商税必须提高。不过这只是针对那些大商人和大宗买卖,那些只是赚个跑腿费养家糊口的小商人,商税就减免一些。” “咱们国家东边临海,其实海的对岸还有许多国家。他们那边还有咱们这里没有的粮食作物。说不定有高产粮食,如今草原的危机已经解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休养生息,吃饱穿暖,提高幸福感。若是能让全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届时根本不必我们宣扬,自然万国来朝!” “而且儿臣一路北上,也见过不少民间疾苦。说句可能会让父皇觉得不高兴的话,儿臣一直觉得大景的农业税太过繁杂,项目太多。百姓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就能种那么多粮食,可交完这么多税,到手的粮食还不足一半,百姓们种地的积极性怎能提高?” “还有人头税,这个税目其实大可以取消。我们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人口本就不充裕,正是要鼓励百姓们生儿育女的时候。一部分百姓付不起人头税,往往会将新出生的孩儿溺死,其中更是以女婴居多。要知道生儿育女,最终都是要落在女人身上。如此长期以往,女人的数量大大减少,人类生育孩儿又不像野生动物那般能一胎生好多个,三年两个都算多了。其实这种现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穷。我们若是能取消人头税,每出生一个男婴奖励一两银子,一个女婴奖励三两银子,有了底气,百姓们又岂会不愿意生儿育女?” “还有,如今朝中能用的臣子还是太少,不少人还固守着以前那老旧的一套,若是能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必拘泥于诗书学的有多好,而是招收专精各方面的人才,比如说擅长农事的,工事的,医术的,商事的……” “另外还有,许多底层百姓唯一的晋升之路就是读书。可读书识字仅是笔墨纸砚的耗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消耗,若是能研发出更便宜的笔墨纸张,想来会有更多的穷苦学子能投入到学习中来……” 景泰帝本来只是想刺激刺激九阙这孩子,可没成想,这孩子下意识说出了这么多条计策。他刚开始还只是装个样,可是听着听着景泰帝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些法子竟然颇为可行。 作为草莽出身的帝王,景泰帝平生一大憾事就是自己读书识字的时间太晚。他可以带兵打仗,这是他擅长的,可处理国家政事实在让他耗尽了心神,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好,可这东西确实讲究个天分,景泰帝已然算是个聪明人。以往也曾因此自得,可直到今夜听到九阙侃侃而谈,他才知道天赋这个东西有多可怕。 更难能可贵的是,治理国家大事这种天赋非人教,而是天赐。 看着九阙神采飞扬的脸,景泰帝不住点头,甚至开始与之交谈。什么躺平享福的命,朕看你就是个劳碌命,天生的做事命! 有这么多的想法,如今还有任你施展的舞台,朕就不信你能忍得住什么都不做。 天下百姓都盼着呢,盼着有一位能带他们走向繁荣富强的君主。景泰帝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不是那样的帝王,可他即将为这个皇朝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过得更好的接班人。 虽说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将迎来天下人的反对。 可事实上,天下人究竟有谁呢?最能代表一个皇朝的声音,不是世家大族,也不是王公大臣,豪商巨富,而是那些最底层的,最普通不过的百姓!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景泰帝才能一路走到皇帝的位置。可能后世之人会不赞同他的做法,甚至觉得他可能疯了。可景泰帝心里非常清楚,他已经为这个皇朝找到了最合适的掌舵者。他必将因为此事名垂青史,位列帝王本纪! “父皇?” 九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怎么就畅所欲言了呢?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陛下想不想听…… 【糟糕,我是不是有点儿得意忘形了?要论处理国家大事,陛下肯定是个中好手,我这种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的生瓜蛋子,说这么多话,是不是有点儿讨人嫌?】 景泰帝笑眯眯的安抚她。 “九阙怎么不说了?朕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操作性。接着说啊!海外真的遍地都是黄金白银?真有黄金岛和白银岛吗?” 手段尚且青涩的九阙很快就被积年帝王给哄骗回来,继续侃侃而谈。 “当然有了,父皇我跟你说,海外真有一座白银岛。地下埋着的都是白银矿,咱们根本不用互通贸易这么麻烦,直接派人占了那座岛,挖出来的不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得小心那座岛上的居民,他们向来重小节而轻大义。咱们要是强大了,他们自然乖乖的俯首称臣,比谁都能做小伏低,可咱们一旦露出颓势,那岛上的人可就翻脸不认人了。依我看,不如先将那座岛上的皇室给灭了,岛上那么多人刚好可以挖银矿。挖个几十年,再派先生们去教化,百年过后自然也就服服帖帖了……” 第四百零六章 故意的 第二日的时候,九阙的身份问题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景,大景上下对这件事儿的态度不一,但绝大多数都是高兴。 尤其是对那些底层百姓而言,皇亲国戚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他们也并不认识,可这位宸王殿下却是实实在在为他们谋利之人。至少这位宸王殿下将总是侵扰边疆的草原,打了个落花流水,还将整个草原王族都俘虏了回来。对于这样一位皇亲国戚,而且还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也是极为符合普通百姓心中对话本子的期待。像这样的传奇人生,众人的兴趣只会更大。 因此第二日一大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这个消息。 同时还不忘唾弃一番这个故事里的大反派,林炜。 在此之前,普通百姓只知道林炜曾经和宸亲王闹的分家出宗,还以为这父女二人只是纯粹的关系不好,可是现在再看,分明是林炜得到好处之后,却不愿意履行当初的承诺,像这样言而无信之人,谁也不会喜欢。 而且,百姓们对应大将军的观感实在太好,以至于即便闹出了私生女事件,众人也不肯说应大将军一句不好。但凡有人犹豫着提起,总会遭遇身边亲朋好友的围攻。 “应大将军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过是在男未娶女未嫁之时跟情郎怀了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跟林炜成亲的时候不是已经跟那人说清楚了。还不是那个林炜自己毁约,他要是好好将咱们宸亲王抚养长大,会有下边儿这些事儿吗?所以说一切都怪他。” “这个……”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这件事以一个诡异的速度被扩散开来。在这件事儿中唯一受伤的可能只有林炜了。只是昨夜宫宴过后,他并没有回林府去,而是已经被人私下扣押起来,如今就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刑部大牢那可是淳于霜的大本营,林炜在这儿可真叫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蹲大牢的时候,林炜一直在复盘昨夜发生的事。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乖顺的徐明慧为何突然跟失心疯似的诬陷自己。夫妻本是一体,就算徐明慧不是自己的正妻,也是跟随他多年的妾室,难道自己倒下她能过得更好? 但转念一想,徐明慧靠着举告自己获得了自由的身份,说不定还真比自己好。还有陛下的反应,他对应九阙这个女儿认的也太快了吧?按照流程怎么着也得调查个把月,然后才向天下人公布应九阙的真实身份。可陛下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就好像早就已经知晓这件事儿,只是走个过场似的。 最让林炜气愤的是,经过这一遭应九阙彻彻底底摆脱了自己,日后再想借着用生父的身份谋取利益就不名正言顺了。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在此之前他的人生还算顺利,就连抛弃多年的女儿也摇身一变成了当朝亲王。可就在一夜之间,他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就在他难受的时候,大牢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当看见来人的时候,林炜以及旁边的林默然恨的几乎要把牙咬出血来。 “徐明慧你还有胆子过来!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一大早就卯着劲儿过来的徐明慧最想看的就是林炜这张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脸,此刻如愿以偿,脸上的笑容明媚的根本隐藏不住。 她笑盈盈的看着面前这父子二人。以往徐明慧总是喜欢穿那些颜色暗淡的衣服,可今日竟一反常态穿了一身浅粉色衣裙。说句实在话,徐明慧其实并不显老,这会儿看起来更是明媚动人,指甲甚至也染了丹蔻,看起来精致的很。脱离了林侍郎最宠爱的妾室身份之后,她好像并没有过得更差,反而精气神更足了,可这仅仅过去了一夜而已,对人的影响真有这么大吗? 面对林炜愤怒又狐疑的表情,徐明慧惬意的吹了吹指甲上沾染的牢狱灰尘。 “你猜的没错,我今儿个就是来耀武扬威的,林炜,蹲大牢的滋味儿怎么样啊?你风风光光了快二十年,今儿个终于栽了,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我昨天晚上就想买串炮竹放放,好震震小二十年的倒霉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可是礼部侍郎,小心等我出去,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哎呦,我可真是害怕啊。” 徐明慧装模作样的做出个害怕的表情,娇柔造作的很,可她就是故意的。林炜不舒坦,她就舒坦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我们堂堂礼部侍郎会被关进牢里?难道刑部的大人们上上下下都搞错了?莫忘了这是哪里?如果你没有违法犯罪,怎会被关进刑部大牢?林炜,这些年你犯过的错可能自己都忘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为了不让你走出刑部大牢报复我,我会怎么做?” 林炜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明慧,此时此刻他是终于怕了,没想到在自己身边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条毒蛇,平日里默不作声,原来早就包藏祸心,就等着在关键时刻咬自己一下。 他竭力稳住了心神,甚至用上了亲情牌。 “明慧,你我好歹夫妻相处了十八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相处的又何止一日?更何况我们还有两个孩儿。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默然着想吧,他小小年纪就被连累的关进大牢,就算我做错了事,他又做错了什么?他还年轻,有大好年华要过,你可是他的母亲,咱们总得为孩子着想吧?” 林默然适时的露出一张苦涩的脸,连滚带爬的来到牢门前,声音悲切。 “娘,你救救我吧,他们会对我用刑的,我害怕!我从小到大都怕疼,娘你难道忘了吗?” “……” 看着这个儿子,徐明慧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露出格外复杂的表情。她险些忘了,林默然跟林炜简直是如出一辙的自私虚伪。不过还好,她今日来此就是要告诉林炜那件足够让他失心疯的大事。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得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所以今日来此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儿。” 第四百零七章 那都不是你的种 林炜看到她那个复杂表情的瞬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许多不好的场景。他总觉得徐明慧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并不想听。奈何形势是比人强,他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尽可能温柔的开口。 “明慧,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听着就是。我们之间还需要隐瞒吗?” “如此就好。” 对林炜装模作样的样子,其实徐明慧早就已经习惯了。从昨夜开始她就一直亢奋的睡不着觉,就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儿。如今终于能开口,徐明慧眼中带着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 你可千万要撑住了。 “林大人苦读诗书多年,即便已经迈入官场,也依旧日夜不辍。曾经有那么几次你因为彻夜苦读染上风寒,吃了将近一个月的药也没见好。后来还是请了民间一位颇有盛名的老大夫诊治才慢慢好转。只是可惜,在那几次风寒中,林大人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林炜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甚至想要上前一步捂住徐明慧的嘴。 这会儿林默然也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只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林大人自小孤苦,又因贫困吃尽了世间苦楚。但即便饥寒交迫,痛苦不堪,但林大人一向认为自己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要好。因为林大人是个男人,男人天生就比女人高贵。男人可以为家族血脉开枝散叶,可以让很多个女人生下很多个孩子。虽然林大人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真是可惜呀!正是因为与林大人日夜相处,我才知道这样的事儿不好说给你听。万一你听了之后生气发狂,把那一院子的庶子庶女都砍死该怎么办?那我今日岂不是失去了许多乐趣?” “你究竟要说什么?” 林炜如笼中困兽般猛然开口打断了徐明慧的话。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话,要从徐明慧嘴里说出来了。果不其然,徐明慧笑眯眯的说完后半段话。 “我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觉得奇怪,林大人难道这么多年就一点儿也没察觉,一点儿也没怀疑过?关于你身上的小小毛病我却是最清楚不过的。别看你的后院里孩子满地乱爬,但人家的爹背后不知道多感谢你,愿意主动帮他们养孩子。你放心,你在狱里是出不去了,后院里那些妾室都有自己的儿女,当然要为他们谋一条出路,想来现如今已经和自家情郎联系上了,不出三日,你那满满当当的后院就要门可罗雀。可惜林大人算计一生,没想过自己会区区女人算计吧?” “啧啧啧,这么说来,我得把这件事儿好好说给旁人听。他们要是知道林侍郎过得这么惨,说不定在口诛笔伐之际也会口下留情,不至于让你遗臭万年。” “你说谎,你说谎!” 林炜根本不相信。自家后院把手的比铁桶还牢固,而且那些女人愿意整日为了他争风吃醋,怎么可能有别的情郎? 这样想的林炜大概是选择性遗忘了他是怎么对待那些没有生出子女的妾室的。 但是有人愿意帮他回顾啊。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了?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因为你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吧?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了。实话跟你说吧,你后院之中所有的子女,包括林默然和姝然,都不是你的种。你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你说说近些年新出生的孩子都是怎么怀上的?” 徐明慧说的兴起,还跟他讲了讲近两年最受他喜欢的崔氏。 “逐雁妹妹命苦啊,被家族连累,此次上京本是想求你帮忙解救她的家人,没想到却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哄骗做了妾室。人家可是有个无怨无悔的青梅竹马等着呢,你说说她生的那对龙凤胎是谁的孩子?其实不只是我,整个后院的女人们都知道。你以为我们逗的跟乌鸡眼似的,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最蠢的人。我们不过争风吃醋几句掉几滴眼泪,你就信了。这天下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吗?” 徐明慧越说越生气。她所气愤的并不是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而是生气与应姐姐当初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林炜好好过日子的。奈何应姐姐挑男人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竟没看出他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不过没关系,这人现在不就尝到了苦果? 轻描淡写的放了个大雷,徐明慧看着林炜痛不欲生,拼命挣扎着想要冲出来问个清楚,喊的声嘶力竭,连嗓子都快哑了的样子,心里也慢慢舒畅了许多。 虽然早就在脑海中预想过千百遍这样的场景,可是当真正亲眼见到的时候,徐明慧还是感到了从头发丝儿到脑脚后跟儿的欢喜之情。 她觉得就着今日看到的场景,回去之后能喝两大壶酒!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她们怎么可能?她们怎么敢?!一定是你在胡说八道!你就是想故意刺激我,你想折磨我,我才不会上当!这样的事,张口就能编出来。明慧啊,其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般恨我,莫非是为了应重鸣?这些年我还以为你恨她呢,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你不就是记恨跟应重鸣成亲的人是我吗?编这样的话实在是很没有水准,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有失体统……”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徐文慧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扔到林炜身上。 “这是当初那个大夫的案脉,我花了大价钱才找到擅长模仿字迹的师傅,把当初那张调换,你自己看吧。” 顺手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徐明慧也不等着看对方的反应,自顾自的离开,果然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愤怒到极致的质问嘶吼。 原来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心中竟会如此雀跃,甚至恨不得跳起来。 看吧,就算是林炜这样可怕的男人,在长达十几年的算计下也会马失前蹄。而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小瞧了女人。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他也会记住这些年所受的蒙骗,也是罪有应得了。 应姐姐,我这也算是间接为你报了仇吧?林炜这个人啊,当年如果不是他,你也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人上阵杀敌,也不至于没能回来见九阙一面…… 第四百零八章 皇庄 等众人收到消息,说林炜已经被下了大狱,并且家中仆人妻妾主动上告,将这些年所受的贿赂为旁人做的事都告了出来,诸位臣子也只是微微一叹,觉得这位当年格外清贵的探花没能坚守内心。 当然了,倒下一个林炜,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如今焦虑的是如何劝阻陛下对臣亲王的格外信任。是的,景泰帝对应九阙实在太过信重了。 不仅在宫内拨了一个与东宫也没什么区别的秋梧宫给她,宫外的亲王府也没有收回。这不就等于应九阙不仅可以在皇宫与景泰帝联络情感,也可以在外招收贤人志士为其效力? 这些天,臣子们除了一窝蜂的上奏折,就是进宫去劝仿佛中了邪似的景泰帝。他们也当然去了宸亲王府,但他们进不去。应九阙直接锁了王府大门,自己进出都是翻墙。这种无赖的做法,让朝中格外注重自己言行的清贵臣子们受不了。他们总不能跟宸亲王似的,也爬人家墙进去劝谏吧?而且宸亲王这个促狭的,在自己家院墙上头镶了一排寒光闪闪的碎瓷片。这些个荣养了多年的臣子身子骨娇贵的很,根本爬不上去。 欺软怕硬的众人只能先进宫找景泰帝,然而景泰帝也不是吃素的,这位帝王不知何时进入了狂暴状态,任何一个在他面前诋毁应九阙的人都会受到无差别的攻击。 其中最典型的一句话也传出了宫外,广为百姓流传。 “有本事的话也给朕打下来一个国家,没本事就闭嘴!” 是啊,百姓们根本理解不了。诸位大人为何要劝谏陛下不信任自己的女儿,人家可是亲父女,不信任自己贴心的宝贝闺女,难道信任你们这些面皮上爬满了皱纹,跟老梆子菜似的废话还特多的老臣子?真以为自己很讨喜啊? 至于位于风波中心的应九阙,她对这些人闲言碎语根本不在意,既然有陛下支持,她干脆放开了手脚,反正她也看百姓生活困苦不顺眼许久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得改善农业,做任何事情的前提都是得让百姓先填饱肚子。 农事官原本是隶属于礼部的六品小官。虽说平日里也没太大权利,但正因如此,平日里过得相当清闲。每日只需要按时到衙门里点卯喝喝茶,聊聊天儿,到时间就能回家了。虽说没什么油水,但俸禄也够养家。只不过这一次遇到了人生中的滑铁卢,也可以说是制高点。 这日清晨,他按照时间规定,刚好在迟到的最后一刻稳稳踏进了礼部大门。只不过刚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往日里跟自己相谈甚欢的好友,这会儿竟然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文书。农事官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看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怎么是个女子的声音?农事官知道这些时日以来朝中多了许多女官,其余五部都有,但他们礼部向来最注重祖宗礼法,硬是顶住压力,一个女子都没让进来。农事官对自己的同僚是男是女其实并不在意,他如今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向来乐天知命,脾气又好,家中还有两个极为聪明的孙女,如果女子为官这事儿能办成,之后也好操作操作,将他家中的两个孙女儿运作到官场…… 当然了,这些都是一瞬间闪过的情绪,等他转过头发现那大大方方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时,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弯腰行礼。 “下官见过宸亲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魏大人不必多礼,请起身吧。” 九阙笑眯眯的让这位老大人起身,见对方还是一脸惶恐,只能无奈开口。 “不知魏大人今日可否有空?” “当然有空!殿下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只管吩咐,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九阙见这位老大人实在是诚惶诚恐,只能尽量缓和了表情,起身往外走去。 “陛下将甲字号皇庄给了我,那地方土壤肥沃,水利便捷,只可惜我对农事不是很在行,所以才特意找魏大人帮我瞧瞧。我听人说如果在冬季给土地上好肥,来年春天种下去的农作物会生长的极为茂盛。魏大人如果有空,不妨与我一同去看看。” “下官不胜荣幸。” 魏大人连忙起身,紧跟在宸亲王身后,眼角的余光看向旁边,却只见到各位同僚们羡慕的眼神,自己也觉得仿佛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砸到他头上。如今谁人不知晓宸亲王可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笔下给她的各项荣耀权利简直要等同太子。 他这等微末小官也猜不透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如今宸亲王身份尊贵,是他的上官就成了。不过,宸亲王对种地这种事儿也了解吗? 且现在正值寒冬,能做的农活有限吧?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也捋不清思绪,出了门才发现在礼部衙门旁边还有几位大人,巧了不是?这几个臣子他刚好都认识。六部衙门本就在同一条街上,这会儿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在门口探头探脑,跃跃欲试。 当发现宸亲王亲自光临六部衙门,竟只是为了带走几个微末小官时,一会儿都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如果当真要拉拢朝臣,不应该是拉拢六部高官吗?这几个小官儿最高的不过五品,能派上什么用场? 九阙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探究的视线,不过她并不在意,将这些早就打听好的臣子打包带走,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抵达皇庄。 负责看守皇庄的庄头都惊呆了!这样尊贵的人物怎么跑到他们这地方来了?不过他也不敢大意,毕竟陛下对这位掌上明珠的看重满朝皆知,一边诚惶诚恐的下跪迎接,一边绞尽脑汁的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了,不用整这些虚的。我进去随意看看,你把这些年庄子上的收成账目拿过来,我要看。” 我要看。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儿险些把庄头吓死。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这位亲王殿下已经兴冲冲的走了,身后还跟着一大串儿臣子,就算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庄头只能一溜小跑的回去找账册。 第四百零九章 庄头 其实何止是他呢,今日跟着九阙过来的所有官员都紧张的不像话,生怕因为自己平日里的小错误断了官途。虽说他们位卑职小,可这年头当官和做平头老百姓可是有本质上区别的。至少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一直这么清闲下去,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这会儿有不少人私底下眉来眼去,试图从对方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最终结果确实都失望了,因为他们都是今日突然被应九阙找上门儿带到这皇庄上来的。 而且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为了来这儿查看皇庄上的产出。 可现在是冬天呀。冬季向来是土地修养的时候,他们冬天来这儿又能有什么用?大家都以为九阙是想做个表面功夫,就算这位在平民百姓口中的名声再怎么好,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大小姐,当然了,可能有好多年她都是在郊外庄子上长大的,但即便如此,也应该是不识人间疾苦,怎会知道如何种植粮食?说不定是心血来潮,又或者想给自己身上增添一层光环,这种事情他们见的多了,怎么今日竟自乱阵脚? 这样想着不少人都放下心来。其中几个礼部官员倒是不怎么高兴,毕竟林炜怎么说也是他们多年的同僚或者上司。没想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卸了侍郎之位,关进刑部大牢,现在还没出来。怎么说?这对父女也该给林炜一点儿补偿吧?毕竟人家可是顶着这顶绿帽子这么多年,就算事先知晓,可这种事儿,是个男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不过他们也只是敢在心里想想,是没有那个勇气说出口的。 这个皇庄的面积相当辽阔,或许是正值冬季,天气寒冷,路上没几个人,看起来有些萧条。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其中一块土地。 因为时间上早,太阳还没出来,如今这块儿肥沃的土地上蒙了一层白霜。九阙弯腰用力抠出来一块儿泥土,捏了捏,硬邦邦的,入手还格外冰凉。不过从这颜色上看确实是块肥沃的土地。 这时候先前跑去拿产出账册的庄头也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面容粗糙,神情紧张的人,看起来应该是庄子上的佃户。不得不说这人之所以能当上庄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因为他带来的五人里有一个中年女子。这会儿那庄头近乎谄媚的看着九阙。 “殿下,这是您要的账册。您放心,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糊弄陛下和殿下。这是庄子上的几个佃农……” 九阙顺手拿过那本儿账册翻看起来,她翻看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像在玩闹似的,原本紧张的庄头这会儿也放下心来。估计这位主就是来走个过场,看这模样分明连装都不想装了。这会儿又开始后悔自己巴巴的把这几个佃农带过来做什么,他们一向粗鄙,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怒殿下怎么办? 没想到紧接着九阙的一连串问话就把庄头给问蒙了。 “八月初十这日的粮食结息为什么比旁的庄户人家少了三成?这庄子上的土地几乎是整个京城最肥沃的,为何粮食产出只有上等田的八成?莫要告诉我是粮种不好肥料不够,就算整个京城的庄子都缺少肥料,甲字号皇庄也不会。” “再有,方才一路走来,看到给佃农盖的屋子不过区区数十间,就算每家有五个壮年劳动力,这么大片的土地,种的过来吗?按照大景律法,佃农可得每亩粮食的三成产出,皇庄因为父皇恩典,佃农可得其中四成。可你叫过来的这五个佃农已经是最强壮的,毕竟他们有可能要做粗活。一户佃农家中总要将更多的粮食给壮年劳动力吃,毕竟他们要干活。” 九阙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看起来高大的男人肩膀,顺手捋起他的袖子,众人还来不及阻止殿下这不太规矩的动作,就看到那男人胳膊上松松垮垮的挂着一层皮。于是所有人都不吭声了。按理来说,陛下的庄子这般肥沃,产出肯定不少,而且这些佃农可以得到产出粮食的四成,这绝对是一个能让他们丰衣足食的数字。为何这些佃户看起来还是一副吃不饱的模样?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众人不必询问就已经明了,再看看那庄头此刻汗出如浆战战兢兢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这庄头贪昧了其中一部分,只是不晓得殿下是提前知晓,还是就方才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感就能推断出对方贪污。不过这种事儿不是应该将刑部官员叫来吗?叫他们这些礼部,工部,户部的来做什么? 此刻那桩头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为自己求饶解释。 “殿下!殿下,您听我解释啊!我也是不得已……” “好啊,那你就解释吧。” 九阙十分大方的转身看着这吃的脑满肥肠的庄头,示意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然而对方被九阙这反应弄得一愣,片刻的纠结过后,连忙扯着嗓子喊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 “殿下,您是不知道这皇庄上的土地看起来肥沃,可这些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打理,而且今年雨水不充沛,粮食大减产,这些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实在不是小人有心隐藏,小人只是担心受到陛下责怪,所以修改了几个数字……” “所以这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这是小人的错,都是小人的错!求殿下饶恕小人这一回吧,小人日后一定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隐瞒……” 九阙被这哭喊声闹的头疼,深深的叹了口气,面上有所缓和,就在那儿庄头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巴掌大小的纸。 打开之后慢条斯理的宣读。 “甲字号皇庄庄头田德胜,在职十五年间,借助职务之便腾挪转移,共贪墨白银十万余两,且以皇庄的名义强行征收粮种肥料农具……” “还有你那堆的塞不下的地下粮仓,以及强纳来的三房小妾,都是不得已才做的喽?” 第四百一十章 黄良木 听到这话,那庄头吓得两股战战,本就跪在地上,此刻更是支撑不住,直接趴了下去,身后那五个饱受风吹雨打的佃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痛快。这该死的田德胜仗着庄头的身份狐假虎威,不知欺压了他们多少次,如今终于来了个人能治住他。 真是大快人心啊,早就听说宸亲王是位极其仁德的皇亲贵戚。这些时日她陛下亲生女儿的身份已经传的全天下皆知,就算他们待在庄子上也听说了这件事儿,原本以为这位亲王离自己的生活很远,没想到竟会突然出现在面前,并且为他们惩治了庄头。 想到这里大家又不怎么确定了,亲王殿下真的会为了他们这群没有身份地位的佃农处置一个皇庄的庄头吗?这个田德胜之所以能当上甲字号皇庄的庄头,还是因为他和当今陛下有那么一丝丝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这样一想,五人眼中的光又灭了。 想也知道亲王殿下不会违逆陛下的想法,看来这又是一次虚张声势的行动。 就连田德胜心中也隐隐认为宸亲王不敢处置他,毕竟这位殿下才刚刚被陛下认回,总要讲个遵从父意吧?他的消息还算灵通,如今大半朝的臣子都对这位亲王殿下独得陛下信任颇有微词。这位亲王殿下还不是要仰仗陛下的信任才能出头?应该不敢处置自己吧? 只是抱着这样侥幸心理的田德胜在听到九阙理所当然的声音后顿时崩溃。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刚好,这样你我都省事,把他拿下,送到刑部,让刑部好好审审,这些年吃了多少,让他吐出来。” “殿下!我,小人可是陛下亲自封的管事,这个甲字号皇庄正是因为有小人的管理才能年年产出不断。您不能关押我啊……” 他要是不这么多废话,九阙可能还没有那么生气,听到这里直接一脚踢了上去,把旁边的几个官员吓得瑟瑟发抖。这年头,狗腿子一词正是为了王公贵族服务的。这位亲王殿下身后也不是没有侍从跟随,怎么亲自动手呢?亲王殿下力能扛鼎,那个养尊处优养的肚满肥肠的田德胜怎能经得住这一脚?身子直接在空中滚了几圈儿,重重落地。呻吟着抬头,脸肿的跟猪头似的,满嘴牙也掉了一半儿。 旁边儿看着的那些臣子心里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其实有些怀疑殿下是不是故意让他们看到这等场景,以后不敢对她的意见有反对之心。但此情此景,硬是没一个人敢问出口。 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将满地乱滚的田德胜拎起来五花大绑,紧急送到刑部。 留下来的官员瑟瑟发抖。他们如今身在皇庄,离京城挺远,殿下要真想对他们做些什么,等外人知晓就已经晚了。不过九阙也没这种兴趣爱好,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让那五个佃农起身,示意五人中唯一的女子上前,随口问了问,每年庄子上的产出以及种了什么养了什么。 没想到这位看上去40多岁的女子虽然有些紧张,但说的头头是道,十分详细具体。 九阙顿时来了兴致。 “你很细心。皇庄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你是?” 那女子有些犹豫,挣扎一二才低声开口。 “小人正是田德胜的妾室之一。” “哦?” 九阙仔细打量这人的衣着打扮,发觉跟旁边那几个佃农也没什么区别,田德胜自己穿金戴银的,一身丝绸袍子光滑细腻,里面的皮毛结实暖和。怎么给自己的小妾穿这样破烂的衣服? “你是想为他求情?” “不,殿下误会了,小人正要多谢殿下处置了田德胜。小人虽然是他的妾室,可是却是被他强行纳来的。您也看到了,小人不过是个山野村姑,因为自小长得不好看,总是被人欺负,也没想过要成亲生子。田德胜之所以要纳我为妾,是看上了小人做农具的手艺。小人自小喜欢木工,自学了几年,做出来的东西也算能用。且因为用的材料不多,周围都是街坊邻居,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因此只是收取个手工费,并不多要。但因为价格低廉,所以生意还好。田德胜知道之后试图以极为低廉的价格招募小人,小人不同意,田德胜就强行纳小人为妾,这样就可以一文钱不出,逼着小人为其做事……” 九阙早就知道这世道对女人极为苛刻,但没想到竟能苛刻到这个地步。为了获取免费的劳动力,最好的办法竟然是纳其为妾! 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法子啊…… 闭了闭眼,九阙亲手将面前的女人扶起来,让她不必惊惶。 “别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家里人刚开始叫小人臭丫。后来因为擅长做木工,周围人都叫我黄良木。” 黄良木啊,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这可比田德胜的妾室这个名号好听多了。 “你的名字很好。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做的那些工具?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就是想带着工部的人改良春耕工具,眼看着要过年,翻过年就是春,冬日无活,刚好可以趁着这个休憩时间多做些工具,不耽误春耕。” 黄良木的眼睛亮的几乎要发光,她几乎用看到神明一样的眼神看着九阙。 “您,你不嫌弃我是个做木工的女人吗?他,他们都说小人面目丑陋,若不是实在便宜,才不会来买我做的农具……”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即便她用及其低廉的价格卖一些好用的农具,甚至还会免费维修,但那些人还是会说三道四,还总是用她长得不好看来说嘴,要不就是说她三十好几了还不嫁人,再不嫁出去就没人要之类的话。这么多年来,黄良木已经被打击的没什么自信心,性格也变得内向寡言。 就连当初被田德胜强行纳为妾室,向周围人求助的时候,大家也说她是走了大运,长得这么丑这么老都有人要,还是皇庄上的管事庄头,祖坟都要冒青烟了!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稳当的很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嫁人,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吃饭睡觉喝茶做木工,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几乎所有人,包括她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都觉得她疯了。乡下地方,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就成亲了,十七八岁成亲都算晚的,可黄良木硬是三十五岁都没成亲,这可真是危言耸听!惊世骇俗! 也不知怎的,面对宸亲王,黄良木一时间竟然不害怕了,甚至还将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和想法都说出来。周围那些大人们诧异的目光也不在意了,就是一味地发泄似的开口。 九阙温柔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安抚。 “你没有错,是这个世道不允许你这般自由清闲。就算你不温柔可爱,平日沉默寡言,可在那些人眼里,你身上也有其他的价值。譬如,你总能生孩子吧?你身体健壮能做农活吧?你会做木工能赚钱吧?像你身上有这么多优点的女人,竟然不愿意嫁给一个男人,为别的家庭奉献一切,这会让他们自发觉得难受,甚至不满足。可他们又不敢彻底得罪你,因为你很有用,所以最终演变为对你的言语攻击。他们试图用这种无处不在的言论瓦解你的心理,消磨你的意志,让你与世俗认同的女子相同。” ‘女子到了年纪就该嫁人,否则好男人都被挑走了,就嫁不出去了!’ ‘看她长得五大三粗,哪里像个女人?!’ ‘女子就应该时而温柔小意,时而活泼动人,像根木头似的有哪个男人会喜欢?’ ‘连这点儿家务活都不会,到了婆家看你婆婆怎么收拾你!’ “你是不是听到过这些声音?” 黄良木一脸震惊。有些话她其实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宸亲王怎么会知道?像她这样高贵的人,难道也听过这样的话? 但是下一刻黄良木又觉得自己这些想法实在对殿下太不尊重,像殿下这般天生高贵的人又怎会听过这样的话呢? 然而九阙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臂膀。 “我也遇见过。当然,他们说话可能不会那么直白,但核心意思还是一样的,归根结底还是嫌弃不能从我们身上获取利益。所以就想尽各种办法来诋毁我们,试图从精神上打垮我们,不让我们有独立的意识。” “这种想法其实很普遍,就算是心理强大的人,十年如一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会渐渐变得怯懦,不自信。” “不过现在你不必再担心田德胜。从今以后你会是个完全自由的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你的才华被世俗束缚。看见我身后这几位官员了吗?其中有几个是工部的,我会让他们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放开手去干,需要帮忙就找他们。另外还有几位女官,明日就到。” 嗯?话题怎么突然变了?他们跟着殿下做事也就算了,如今竟让他们跟这个乡野村妇,还是别人的妾室做事,实在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虽说心中十分不忿,但这几个特地被挑选出来的官员都是那种没什么上进心,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此刻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盼望着对方能够出头,然而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到最后也没人控制,这事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了下来。 黄良木简直如坠梦中,就算接下来带着殿下众人去看了自己做的木工,整个人也飘飘忽忽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像她这样没有学问,粗鄙无礼的乡野村妇,居然也能给朝廷做事,而且还能管几个官员?这在以前怎么想得到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黄良木还真觉得自己在做梦。 而那几个官员心中则另有想法,表面上看,殿下似乎是第一次来到这皇庄里,可她一进来就目标明确的索要账册,干脆利落的处理田德胜,甚至还把这般有才华的黄良木收入麾下。是的,就算他们十分不忿自己要跟个乡野村妇做事,但是在见过黄良木那些堪称精妙的木工作品后,还是忍不住为这才华倾倒。话说回来,殿下来此之前肯定做好了准备吧,这是陛下的皇庄,如果没有陛下的允许,殿下又怎会如此大刀阔斧?因此今日之事看起来像是殿下突然兴起,实际上是有意为之。 这一切都在散发着一个讯号,难道陛下要对建国之际的老臣下手了?别看田德胜只是个小小的皇庄管事,平日里京中那些大人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可本质上田德胜是陛下的远房亲戚,今日能对田德胜动手,明日是不是要对那些有功之臣下手了? 想起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几个位卑职小的臣子就忍不住缩了缩脑袋,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可不想掺和进那血雨腥风里。因此这时候待在这皇庄里兢兢业业的做事反而更安全。 就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不出所料,九阙今日在皇庄上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回去,并且引起轩然大波。有不少当初建国时的臣子接二连三的请见陛下。只不过这些人怒气冲冲的进宫,出来的时候却表情不一。有的人若有所思,回来之后就紧闭大门不再出来应酬;有的人面色苍白两股战战,上马车时险些一头栽倒,很快就上了折子自请辞官归隐;还有的人出来之后满面欢喜,好像有什么好事儿一样…… 这些人的反应不完全一样,众人无法从他们的反应中窥探出陛下究竟说了什么,但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宸亲王殿下这位置坐的可真是稳当,就算犯了众怒,也有陛下为她撑腰。 于是相当一部分臣子放弃了折腾。他们三番五次请陛下放了四皇子出来绵延后嗣陛下都不肯答应,如今人家有了亲闺女,闺女还这么厉害,这江山社稷说到底还是皇家的。陛下想做什么他们看着就是。免得这时候蹦跶的太厉害,被宸亲王记恨,亲王殿下现在根本不必给陛下告状,自己就能处理了他们。 只是虽然头脑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现实,可总有一些不甘心的曾经得罪过九阙的臣子,暗地里窃窃私语。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书院 奈何陛下对宸亲王太过信任,加之陛下如今身体状况不太好,竟然慢慢的将一部分政事丢给宸亲王去做。当然有古板的臣子不答应,甚至在陛下当朝说出“朕病弱,宸亲王可代朕行事。”这句话后,有个臣子当即悲痛的大喊一声,朝着大殿之中那结实的盘龙柱一头撞过去! “今有小人蒙蔽陛下,微臣唯有一死,以正视听!” 文死谏,武死战! 跳出来准备撞柱子的是个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五品主事,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因此不少人当即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就在有人已经闭上眼睛不忍看那血溅大殿的一幕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脚。那奔跑中的臣子眼里只有结实的盘龙柱,没注意脚下,顿时被绊了个正着,因为速度太快,还哐当翻了好几个跟头,等停下来的时候,脑门儿上全是血! 当即有人惊呼一声,但没人敢去将他扶起来。因为与此同时,景泰帝狠狠拍了龙案,将龙案上的奏折等物扔了过来。陛下如今虽然病弱,可曾经那也是能力挽强弓,降服烈马的军伍汉子,那奏折不偏不倚,狠狠砸在倒地不起的主事身上,剩下的有好多砸中了臣子。好巧不巧啊,站在前边儿的都是身居高位的大官儿,这会儿也不装佛像了,连忙跪地请罪。那小官儿要是当堂撞死他们倒还有话说,毕竟文官死谏这样的场面可不是一个统治者想看到的。可现在对方没死,胸膛还有起伏,那这事儿就两说了。如今天下皆知景泰帝是个少有的英主,结束乱世,建立新朝,这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 如今陛下只是因为身体不适,将政务交给唯一的女儿,也是朝中唯一的亲王处理,有何不可?难道要因为亲王殿下的女子身份就忽略人家将草原打的败退千里,俘虏整个草原王族的功劳?莫忘了这位亲王殿下手中可是有近二十万骁勇善战的北疆军。且人家因为陛下曾经下的圣旨,掌控北疆军,名正言顺。 这位宸王殿下的身份可多了,不仅是陛下的瑞安公主,应大将军的女儿,也是双封号的宸瑞亲王,也可称呼其一声北疆王。 这样硬的身份,帮助自己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处理政务,做一些事儿而已,简直再名正言顺不过。又有什么不好? 有景泰帝暴怒在前,众人也不再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大家心里隐隐有种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的想法。天下皆知这位亲王在带兵打仗这方面儿那叫一个顶呱呱,可是在处理政务方面完全就是个生手,她甚至都没有经过科举考试,怎会知道如何处理政务?平日里的亲王身份也只不过是面上好看,若认真的处理政务,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臣子。天下百官是做什么用的?代天子牧民! 平日里就算景泰帝要做什么事儿也都得经过他们的手。就算不能明面上反对,可私底下偷个懒,懈怠一会儿,政令颁发下去的时间就会无限延长。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位亲王殿下对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处理。 下朝之后,臣子们三五成群的离开,淳于霜倒是没走,跟着九阙去了秋梧宫。她好歹在刑部也算一号人物,对那些臣子的心理摸的透透的。这会儿已经开始操心九阙处理事务时会不顺手。 不过九阙对此倒不怎么在意,她关心的看了一眼淳于霜的脚。 “刚刚没受伤吧?” 没错,刚刚使出正义一脚的正是淳于霜,举朝皆知她与宸亲王关系密切,因此刚才大家都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淳于霜火急火燎的。 “没有没有!就那么一个软脚虾能做什么?不说这个,刑部官员我倒是可以保证不会给你使绊子,但是别的我就管不了了。要不要去找陛下请一道旨意?” “没事儿,着急也没用。他们既然不想做事儿,那就歇着吧。”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那些聒噪的声音已经听的够多了吗?” 聒噪的声音? 淳于霜愣了一下,是指那些总是提反对意见的臣子吗?她当然也觉得听的够够的,可是那些声音不管怎么说都会存在,就算厌恶,也只能一点点慢慢来吧?虽然淳于霜也经常想要不直接把那些聒噪之人都杀了!但这也只是想想就算了,总不能真杀了吧? 但听九阙这意思…… 难得在九阙面前小心翼翼。 “你的意思是?” 九阙一看淳于霜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弑杀之人。我只是说,天下人才济济,前朝时期国家动乱,不少人就算想读书识字,也没有那个条件。因此能在前朝时冒头的,无不是世家大族之人。这些人在前朝时期当官,大景建立,他们也得了父皇恩典,能继续做官。但这些人在前朝时期过惯了和平官,陈旧迂腐的厉害。其实已经不适应这个新朝代,只是父皇一直缺少管理国家的人才,这才让他们得了空,做了这些年的昏官庸官。虽说不全是这般,但这种情况会蔓延。就算一个满怀期待的新人入了官场,热血沸腾的想做出些成就来,可周围大伙儿都是这样混日子的,你格外不同,那不得排挤你啊。” “不过,如今国家安定,草原已除,南夷那边暂时不成气候,也是时候抽出手来处理他们了。既然不想做,天下有的是人想做。让他们躲清闲去吧,那些出身普通的有识之士,也该是时候有一条晋身之路了。” 淳于霜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到那些同类,但有一个惨败的现实。 “若想找同伴,至少不能对女子为官这事儿持反对意见。但如今时日尚短,想找这样的人有些困难。还有女官的人数也太少,咱们总不能耗费这么多精力,最后给别人做嫁妆吧?” “那当然不行。” 九阙有些神秘的笑笑。 “你猜,我这几日发现了什么?就在这京城两百里开外,有一个不论出身,不论文采,只招收有才之士的书院主动来投。这书院与旁的不同,不独独教导四书五经,反倒像个小朝廷似的,学什么的都有。治水,农耕,修筑,医药……” 第四百一十三章 熟人 “哦?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书院,这书院叫什么名字?” “朝颜,朝颜书院。” 嘶—— 听到这个名字,淳于霜忍不住愣了一下,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之前她们曾经参与过的几个案子总有朝颜花的存在。这书院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朝颜,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个我现在也不清楚,后续调查调查就知道了。不过这个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当真是现在急缺的,并且其中大多数都是女子。在这个时代,里面招收的女子比男子还多的,你说神不神奇?” “这还有点儿意思。” 淳于霜摸了摸下巴,莫名觉得这个书院挺好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这个书院跟先前那几个案子有所关联,也不一定里边儿的人全是坏的,只要能为己所用,一丁点儿的瑕疵没必要在意。 刚巧,九阙也是这么想的。 想起前些日子在六部摸查出来的情况,九阙就觉得头疼。 “你知不知道六部官员的实际才能?大半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也不知当初是凭借着什么入朝为官,处理个小事儿都弄不明白,手底下一大堆属官,干吃粮饷。这样的人岂不是在白痴天下百姓的米粮?他们既然不想为我做事,那干脆就不要做了。天下有的是人想为朝廷办事。” 虽说九阙这话说的有些糙,但淳于霜很是赞同,她一向也很讨厌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混蛋。在九阙还未横空出世之前,自己在刑部当个微末小官儿,大多数事情都是自己做的,而那些脑满肥肠的男人只会轻描淡写的说两句废话,然后就将所有的功劳全揽过去。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处?偏偏以往朝中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官官相护,就算她也是其中一个小官,也没办法打断这种笼络。更何况自己的亲人还不站在她这边。 不过现在好了,天下女子总算多了一条出路,不必一直被锁在后院之内。 “九阙啊,有时候我真的很感激你能出现,让我曾经的梦想不必一直隐藏。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你没有出现以后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有可能会扛不住压力,真的嫁给一个鳏夫或者给孩子做后娘。只要想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痛苦不堪。” 九阙虽然不知淳于霜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她很是理解对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多想。 “旁人我是不知道会怎么做,但我认识的淳于霜一直都是个倔强的人,就算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步,哪怕跳出官场游走天下,也绝对不会遵从父母的意愿,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夫人娘亲。在此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谁都不曾想过会有今日这样的际遇。但是既然有这样的天时地利,就要擅长利用,总不能白来这一场,依旧让天下百姓吃苦受罪吧?” 淳于霜身子微微一震,露出个解脱的微笑,现在的日子实在太好了,好的让她都怀疑身处梦境之中。不过看着身边实实在在存在的九阙,如今的宸亲王,淳于霜还是乐的合不拢嘴。好吧,她就是这样一个庸俗之人,自家好友有这样的身份地位,还能带领整个大景走向更好的未来,她为什么不高兴?简直嘴都要笑歪了,好吗? 说句实在的,没有九阙在前,像她这样的女官,哪怕自身再有能力也很难有晋升之阶。所以她觉得如今朝中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脑子都有坑。九阙可不只是徒有虚名,不单单只有个亲王公主的名号,她手里是有兵的。而且还是格外骁勇善战的北疆军。 虽说这年头很多人都情愿将自家的孩子送去学文,可不可否认的是,如今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有话语权。 跟在九阙身边,她很安心。 “九阙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保存自身,全天下的百姓,全天下的女子都靠你了。” 说的这么郑重,九阙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才要感谢对方,在前进道路上不至于只有自己一人,孤独至极。 这些矫情话说一遍也就够了。接下来九阙的动作相当之大。那些原本还等着亲王向自己服软,三顾茅庐请自己出面帮忙的臣子,在听说亲王府招募幕僚清客时都傻眼了! 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亲王殿下如今已经有爵位在身,她是有资格招幕僚属官的!而且这都靠亲王殿下自己一人说了算。如今陛下可是当着群臣的面明晃晃的说过,让亲王殿下代自己行事。那么亲王殿下用自己的属官去做事儿也是理所当然。难道他们要去向陛下告状,说因为自己不愿意做事儿,然后亲王殿下另招了一批人帮忙感到不满了,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唉,实在是意想不到,本以为亲王殿下年纪轻轻身得高位,突然遇到挫折总会手足无措,这时候他们在突然出现给予关怀帮助,不就理所应当的成了殿下的心腹? 没想到连这点儿机会都不给。这位殿下的做法还真不像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比之朝中多年的老臣也差不到哪儿去。陛下赐亲王为宸瑞亲王,难道这位亲王殿下当真是上天赐予大景的祥瑞之兆? 不少有心反对的人此刻想了又想,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危险。眼看着这位亲王殿下的崛起已成不可阻挡之势,自己若是再横加阻拦,岂不是会被亲王殿下记恨?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如今的官位还要另说呢! 一时间一些胆小的臣子不敢再推三阻四,以至于九阙颁布下去的政令推行的更为顺畅,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至于朝颜书院,九阙在带着淳于霜过去探查的时候发现了两个略显意外的人,她们在见到殿下的时候也觉得惊讶,主动走上前来,恭敬行礼。 “殿下也听说朝颜书院的名声了?这里的夫子学生们当真不错,他们所学所感竟是我此前从未想过的……” 赫然正是才见过不久的徐明慧母女二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书院管事 仔细看了一眼她们的穿着打扮,寒冬时节,这母女二人都穿着皮毛衣服,虽然素静淡雅,但质量还算不错。 看来她们这段时间过的还行,九阙微微松了口气。这位徐明慧也算母亲的故人,可以说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之一,在理想的状态下,九阙还是愿意看到对方过得不错的。 “我也是这几日听说朝颜书院大肆招生,而且竟然不顾非议招收女学生,所以来看看。这里的山长倒是不错。不知能否代为引荐?” 徐明慧很喜欢朝颜书院自由的学习氛围,哪怕她是个已婚妇人,身上还有告了夫君的名声,可这里的人竟待她一视同仁。虽说她早就知道书院是个什么情况,可亲身感受和道听途说是不一样的。 如今见到亲王殿下能喜欢这里,徐明慧心中很是高兴,但无奈的是她来到这里也十来天了,却并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山长。 “殿下有所不知,妾身,不,我也想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山长。可他并不见外人,就连书院中的先生也极少有人见过。不过我倒是可以为殿下引荐如今书院的管事,不知殿下可有兴趣?” 听到这话九阙不是不遗憾的,但既然人家书院的山长不愿意见外人,她也不必强求,就算身居高位也要尊重别人的想法。 于是三人就一同来到书院里某个安静的院子,并且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叫三人都惊讶的身形,因为那人的模样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身书院先生服饰,清素淡雅,隔着窗子看过来的眼神带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惊喜,随后很快掩饰下去,笑盈盈的走出来。 十分郑重其事的给九阙二人行了个礼。 “小民见过亲王殿下,见过淳于大人。” “先生不必多礼,小王今日贸然前来,并没有提前送上拜帖,确实是小王的失礼,先生不怪罪小王,我就很高兴了。” 九阙连忙上前一步双手将这人扶起来。意外发现,这位年轻明媚的女子腿脚似乎有些不好,因为她不由自主的踉跄一下,还是自己出手将她扶正了。九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弄出这种不妥的事情来。但这位年轻的管事却并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靠着宸亲王站直了。 不知为何一边站着的淳于霜觉得这位管事大人似乎对九阙过于亲近了。那并不是单纯的讨好,就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九阙,如今终于相见,竟有种老朋友之间的亲密与默契。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这位管事大人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亲王殿下莫怪。小民出生时有一只脚无法弯曲,久而久之就残了。八岁那年被父母卖到青楼,因为有些心理扭曲的人就喜欢小民这样身体残缺的人。不过还好,小民被一位贵人救了,不仅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还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位贵人为小民起了一个名字,yin,亲王殿下叫我无悔就成。” 九阙眼中流露出笑意,轻轻为面前这位过于年轻的管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见到对方虽虽然身体残缺,但能如此阳光明媚,就知道此人一定有个自由平等且和谐的生活环境,看来这座书院确实符合自己心中所想,办的相当不错。 还未曾亲眼见到书院的院长,九阙就已经对这座朝颜书院有了很好的印象,想来能让一位身体残缺之人做到管事的位置,书院院长也一定是个心胸宽大之人。 “无悔,真是个好名字,为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能做个勇往直前,不后悔曾经选择的人。” “殿下真是神机妙算。” 这位管事看向九阙的眼神那叫一个亲切喜爱,还无端端带了一种孺慕之情。这种眼神让淳于霜更是浮想联翩。 这主事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摸着下巴苦苦思索,淳于霜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三品大员的身份。倒是让旁边的无悔管事高看了她一眼。她早就听说刑部有一位女官能力极强,并且近一年来步步高升,几乎是三连跳,如今已经是刑部数一数二的官员了。 倒是没想到她的性格会如此亲民。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会愿意带一带那些苦命的女子。 “殿下与淳于大人要不要看一看书院的情况?” “哦?我听说书院之前一直避世,如果不是近段时间大肆招生,京中可能都不知道京外竟然有这样一个神仙地方。如今怎么愿意主动带殿下参观?” “淳于大人说笑了。” 无悔管事虽然看起来笑盈盈的没什么攻击力,但招架起这样的话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书院之前一直避世,是因为没能找到愿意认其为主的主人,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并且书院上下已经一致同意,如今我们已经见到亲王殿下。又怎会故意端架子?若是因为几分颜面就错失明主,那才是最叫人追悔莫及之事。” “……” 淳于霜眯了眯眼,对这样的回答不太相信。 “你们倒是识趣的很,就是不知是否早就有所图谋?” 对于淳于霜这等诛心之言,无悔并没有放在心里,看来是真的心胸开阔之人,她甚至还笑眯眯的在前面带路。九阙喜欢这样的人,给了淳于霜一个眼神,淳于霜不好再说什么,摸了摸鼻子,悠哉悠哉的跟在后面,顺便打量周围的情况,尤其是看见那些路过的学子时,更是会多看两眼。 一个书院的真实情况就算再怎么想隐藏,总会在细微之处展现出来,尤其是这些年纪尚小的年轻人,就算想着假装一下,但于细微之处总会展现出来。只不过淳于霜刚刚看了好几个人,那些学子要么脚步匆匆,要不举止有度,她们身上穿的虽然不是顶好顶好的料子,但看起来有种格外不同的朝气。更让淳于霜惊诧的是,这些学子并不都是年轻人,竟然还有几个一看就过了五十岁的老人…… 有点儿意思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青霉素是什么? 当那位叫无悔的管事带着他们来到书院内部的时候,淳于霜刚好看见迎面走来一群急匆匆的身影。那几个人年纪有大有小,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面上那种焦急的表情。看到这一幕,淳于霜可算是来了兴头,兴冲冲的等那几人过来,然后悄咪咪的跟在他们身后。 九阙看见她的举动只觉得无奈,但毕竟这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只能跟在身后,她也想看看这群行色匆匆的学子想做什么。 还有无悔管事,看到这群着急的都忘了书院规矩的学子,干脆跟在亲王殿下身边。今日好不容易亲王殿下莅临,这群笨蛋不会找事儿吧?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跟在那几个学子身后,来到一个被重重看守的院落。看到那院子四周不断巡逻的侍卫,淳于霜饶有兴致的多打量几眼,立马招来严厉的询问。 “你们是何人?这里禁止外人入内,还……无悔主事?小人失礼了,还请主事不要责怪。” 无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开,看到这个小院时她已经知晓方才那几人为何那般行色匆匆了,难道是这里的研究出了结果? 转而邀请二位大人随她一同进去。 “殿下应该听说过朝颜书院不限制学子学习哪个方面,方才那几位是医学部的,他们近些年来一直在研究一样药物,看方才行色匆匆,喜上眉梢的模样,应该是有了成效。二位不如也一起进去看看?” “哦?这应该是你们学院内部的事儿吧?我们两个外人真能进去?” “当然可以,毕竟是殿下。” 淳于霜更觉得这里有意思了,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九阙的后腰,九阙颤了颤,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打头走了进去。 这小院从外边儿看规模不大,可真正进去之后才发现里边儿弯弯绕绕的,占地面积正经不小。走过几道回廊之后,终于听见方才进来的那几人欢呼的声音,还没等她们进去,就瞧见里边儿钻出来几个穿的严严实实,脸上也带着古怪东西的学子,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的器皿。 当看到那完全透明的器皿时,淳于霜身子微微一颤,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在万物格里买了一个不太透明的琉璃杯子,就花去整整300两银子!可面前这学子手中捧着的竟然这般透明,难道也是琉璃的一种吗?在阳光下竟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她可以保证这东西如果流到外边儿去,被那些喜爱流离的富商官宦们见到,一定愿意出极高的价格买上一只! 这样的品相绝对千金难求,可这些不识货的学子竟然拿这晶莹剔透的器皿装了一滩说不上来什么颜色的古怪东西,真是污染了这晶莹剔透的杯子! 当然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淳于霜就算现在不忿,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心疼的滴血,这东西要是交给朝廷来办,该置办出来多少税收啊?如今朝廷可是缺银子的很,虽说当今陛下也算励精图治,可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也不是景泰帝能够控制的,因此国库当真空虚。 其实淳于霜已经在心里暗自琢磨如何与这书院的人达成共赢局面。在此之前她也没在市面上见过这般晶莹剔透的琉璃盏,说不定是这些人碍于背后没有靠山,不敢将这等宝贵的器物卖出去,所以才自用的呢。 就在淳于霜心里暗自盘算的时候,兴冲冲的学子对着无悔管事的方向就是一阵输出。 “您看!我们终于将青霉素做出来了!” “耗费整整十二年!我以为我们不会成功了!没想到上天给了这么大的惊喜!” “怎么能多谢上天呢?得多谢辛勤了这么多年的我们!” “是是是!还得多谢院长给我们提供了思路,否则我们哪儿能做出来这等神药?!这东西能够拯救多少人啊?” …… 看着面前这么多人激动万分,淳于霜有种被当面演戏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青霉素是个什么东西,可哪儿有她们前脚走进这书院,后脚他们就对某项东西的研究取得了巨大进展? 说不定是在故意演戏,就是为了骗取九阙的信任。 九阙面不改色,即便听到一个本不应该在这时代出现的名词,这会儿看起来也淡定极了,她甚至有心思笑盈盈的开口。 “能否请问一下,这青霉素是什么东西?” 那些学子或许是太过开心,哪怕突然见到个陌生人也高高兴兴的解释起来。 “您有所不知,这青霉素是我们整个医学部研究了将近十二年的神药。医学部刚成立的时候,院长就给出了思路,但是这东西提取和量产实在是太过艰难。因此耽搁了12年时间才终于能量产。” “那么这所谓的青霉素有什么作用呢?刚刚听到你们说神药,能被称之为神药的东西效果一定很显着吧?” “您过奖了,过奖了。” 说话的这人看起来也有40多岁了吧,但眼神清澈的很。不仅是她,身后那群男女老少大多都是这样澄澈的眼神,或许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又或者是生活的环境太过单纯,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成熟复杂眼神。 这会儿被九阙夸奖还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若是有人高热不退,或是受伤有了伤口,身子溃烂……这些情况都可以使用青霉素,但前提条件是这人对其不过敏。至于效果,我敢向您保证,若是在战场上,那些因伤高热不退,伤口溃烂的士兵,再配上伤口缝合之术,有八九成都能成功活下来!” “嘶!” 淳于霜突然觉得牙有点疼,这东西的效果怎么听着这么神奇,简直都不像人世间应该存在的东西!而且放在这人口中所说的话,竟有一半都听不懂!那些名词她此前就从未听说过,不过有一样她倒是觉得耳熟,就是那所谓的伤口缝合之术,之前跟着九阙去北疆的时候,也见九阙指导军营中的大夫对那些受伤的士兵进行伤口缝合。很神奇的是那些伤口缝合之后的士兵有许多都成功活了下来。 可是这几乎隐居的书院又怎会伤口缝合之术?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等愿意 九阙不会是被抄袭了吧? 是的,淳于霜根本就没想过是九阙抄袭了别人。 反观九阙,神色相当淡定。 “听这位先生所言,这青霉素似乎很是厉害。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知书院可否让我等世俗之人看一看这青霉素的效果呢?” 对! 淳于霜简直要拍案叫绝了,就算书院之人将这所谓的青霉素吹捧到天上去,如果没有实际效果也是白搭。好在对面这人没有什么坏心思,听到这话之后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觉得她怎么这么笨,竟然连这点儿都没想到,当即兴冲冲的带着九阙三个进了身后那间屋子。 在此之前,淳于霜本以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是等真正见到这间屋子的全貌后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无他,因为这间屋子竟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之感,入目所及,里边儿竟然摆满了这等晶莹剔透的琉璃,而且好好的琉璃不将它制成茶杯完整的模样,竟制成一些乱七八糟或大或小,还有细长的只有两根手指粗细的东西,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而且里边儿站着的零散几人无一不是身上穿着白大褂,面上蒙着厚厚的布料,手上还带着古怪的白色东西。这些人原本围着一张桌子欢呼雀跃,见到来人并且听到对方的要求之后,这些人也很是干脆利落的同意了,并有人很快拎上来一只受伤的兔子。 那兔子的伤口显然已经溃烂了,这会儿正流着脓水奄奄一息。其中一人拿着带有细针尖的琉璃器具抽取了一点儿液体,然后精准的扎入兔子体内。眼看着那液体一点点变少,淳于霜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眼前这一切都给她一种超乎时代想象的感觉,以她前20多年的见识,竟觉得此景有种在梦境之中的意思。 当然了,虽然说是神药,但这东西注射到兔子体内也不可能当即就起效果,因此在亲眼见到那只兔子被送入全透明的琉璃制品中,并且放入一些新鲜的草叶之后,九阙几人还是被无悔领着往其他地方参观。 接下来他们所见到的一切可以说颠覆了以往的世界观,他们见到了比房子还高的巨大风车,在水力作用的带动下,另一端的巨大铁锤哐当哐当的砸在铁块之上,极为轻易的就将一块儿劣质生铁的杂质锤炼出来。这是百炼成钢啊! 淳于霜见到这巨大风车的一瞬间,脑海中想的不是巨大的威力,而是以这一柱香时间就能将生铁锻造成功的速度,若是全部用来铸造兵器,将会弄出来多少兵器啊! 以纯于霜的见识,此刻竟然生出一身冷汗。 天啊天啊,这,这简直超乎人类想象,要知道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想要铸造成功一把铁剑,也得需要大半日时间。可方才那巨大的风车,锻造一把铁剑需要的时间竟然不足十分之一! 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能被敌人掌握住,必须得牢牢的掌握在朝廷手里。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在这场战争之前被草原人知道了有这样神奇的器具并且利用,这场战争说不定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淳于霜紧张的嘴唇发白,可是回头看看却发现九阙竟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简直气的要死。 看到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可高兴的?等等!淳于霜突然回过味儿来,今日这无悔管事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是愿意投到九阙门下的,那岂不是说明这些神奇的东西都属于九阙了? 一想到这里淳于霜顿时不着急上火了,既然归根结底这东西都是属于九阙的,她还担心个什么? 以至于接下来再看到那些比三层楼还高的巨大纺车,一次能播种好几行的播种机…… 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等众人观赏了一圈儿能摆在明面上看的东西之后,九阙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贵院实在是集天地之造化,竟然能研究出这么多于国于民有益的东西,实在是令本王敬佩。如今大景正是需要是诸位这般人才的时候,不知诸位可愿意投身朝廷,为大景做事?” 原本以为气氛都已经烘托到这里了,这件事儿还不是十拿九稳,没想到对面那几人竟然摇了摇头,他们竟然摇了摇头! 淳于霜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这么多杀伤力极大的器物落到敌人手里,对大景将是巨大的打击。与其等到那时候对天长叹,还不如早早的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无悔接下来的话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因为这位方才表现的很靠谱的管事脸上竟然露出一片娇羞的红晕。而且这红晕很明显,就是对着应九阙来的。 “殿下,我等早就仰慕殿下威风,愿意为殿下做事。但是投身朝廷是不是就代表不能为殿下做事了?那我等不愿意。” 原来是这个,九阙的表情缓和许多。想了想朝中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引荐入朝。干脆邀请他们暂时来当自己的属官。 “本王如今在朝中形势颇为受阻。可能不像诸位想象中的那般春风得意,不知诸位可否介意?若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将诸位引荐给父皇,父皇极为重视人才,若是他见到诸位造出来的这些军国利器,一定愿意以最高的待遇请诸位入朝为官。” “那就不必了,我等仰慕之人只有亲王殿下一人,也只愿意为殿下一人做事!” 见对方说的这般坚定决绝,九阙也不好再劝,更何况如今她本就是为了寻找合用的属下才来到这朝颜书院的。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客气了。我方才在农事学院见到诸位学子在研究木工,刚好,本王正在寻人研究新一代的农耕工具,还有更高产的粮食种子。以及,本王最近在筹备集天下大夫之力的医学院,能够大量印刷的机器……不知诸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无悔带着深厚聚集起来的各学院院长,对着应九阙庄重的行了一礼,齐声答应。 “我等愿意——” 第四百一十七章 应得的 回去的路上,淳于霜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带着微笑,手指在空中轻轻抖动。九阙觉得奇怪。 “之前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这会儿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啊?” “我当然高兴啊!朝颜书院那些先生学子学的东西远远超出想象,但不得不说,真的很有用。” 可是淳于霜之前不是很警觉嘛? 淳于霜哈哈一笑。 “这可能是通病吧,当我不确定她们是否愿意帮我们的时候,总会对新生的东西感到敬畏,甚至害怕。可他们方才已经挑明站在咱们,这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 她说到这儿竟然不肯再说了,九阙只能追问。 “而且什么?” 淳于霜看了毫无所觉的九阙一眼,笑着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我都不敢相信了。” 而且,九阙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在她急需要专业人士帮忙的时候,竟然出现一个朝颜书院,里边儿的人才立马就可以拿过来用。想来现在朝中那些个找理由偷懒的臣子们,还不晓得自己即将被顶替吧? 然而思来想去,淳于霜还是觉得这个书院有古怪,尤其是那个至今不肯露面的山长。 一般来说像这种藏头露尾的人肯定都有不可说的理由,就是不知那山长是好是坏了。 “殿下,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朝中的阻挠还只是小事儿,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想法。若是陛下能继续信任你,那就不必再说其他的。至于那些冥顽不化的臣子,总会有自食其果的一天。” 古往今来多少大事都是毁于慌乱。若是殿下可以坚持住,不被旁人的声音打扰,就这样按照计划一步步走下去。终究会取得全天下百姓的尊重爱戴,等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想做摄政王,掌握天下之权,也是轻而易举。 而且如今,林炜也已经被关押处置,想来活不过明年春天,作为亲父的景泰帝又对九阙信任倍加。将来大景还不是任由九阙发挥? 九阙可不是淳于霜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而且态度怎么这么恭敬?只能笑着点点头。同时掀开窗帘看了看外边儿一片片落下的雪花,她的眼中不仅映衬着这些洁白无瑕的雪,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放心,我这个人啊,一向最能沉得住气。” 这个世界上,将自己的慌乱展露于人前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寒冬来了,大雪纷纷落下,温度骤降,九阙收回手,又开始忧心忡忡。 “之前让官员推广下去的火炕,也不知落实没有。那些书院的学子虽然一心为国,但嘴上说说和实际行动往往不同,先把她们放下去,探查一番各地官府的施政情况,若是火炕能被推广,今年冬天想来会少很多被冻死的人。” “殿下仁慈,那火炕确实暖和的很。说句实话,自从家中盘了火炕之后,我都不想下床了。毕竟那实在暖和。只不过,烧火炕势必要用到很多柴火。家有余才之人倒是不缺这点儿柴火,可那些穷苦百姓,尤其是并不靠近山林的百姓,只怕在这方面就有些困难。” “在我面前不必称呼殿下。” 九阙可不想跟自己为数不多的友人也要保持这种毕恭毕敬的状态,那将来该是多么孤单啊。好在淳于霜也只是受方才那种莫名情绪的影响,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笑眯眯的点头。她这才接着安排。 “之前在北疆发现了大片露天煤矿。那东西储存量大,易开采,而且耐烧。我临从北疆出发的时候已经请尉迟将军他们帮忙开采,如今运输队应该快到京城。等父皇允许之后,全国各地都可以采买煤炭。不过还是要让书院和工部众人互相讨论,弄出更方便的煤饼,总要价格低廉还好用。” 淳于霜听的连连点头,只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觉得古怪。 怎么听着九阙这话好像知道煤炭怎么弄成更好用的煤饼?仔细想想,之前许多事情九阙好像都能提前知道,就比如那些远远超出众人想象的霹雳弹。那些威力巨大的东西,工部之人别说造出来了,连这个想法都没有。 难道真跟百姓们私底下传的那样,九阙是天赐祥瑞?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是哪里有错漏吗?” 淳于霜一抬头就看到九阙略显担忧的脸,连忙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甩出去。 “没有,我只是在想上天真是庇佑大景。钦天监的人前段时间可是说了,今年的冬天要比往年持续的时间要长许多,而且更寒冷,偏偏在此之前咱们发现了煤矿,这不是天佑大景吗?我发现你还真有点子玄学在身上,如果没有殿下,咱们还真发现不了那些煤矿。怪不得民间都说你天赐祥瑞呢。哎,你说百姓们会不会给你立生祠啊?我觉得很有可能。” “什么东西?怎么还扯到立生祠上了?我还活着呢。” 九阙简直哭笑不得,而且她做这些事儿也不是为了百姓的爱戴。只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跟人有过约定,要将天下百姓放在眼里,纳入心中。而且她前世今生所受的教育都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受苦,自己有办法却无所作为。她当然很喜欢躺平,也不愿意做劳心劳力的事儿。可这也分时候啊。大景如今分明急切需要一份飞速发展的基石,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我只希望他们能活的更好,活的更像个人,这些年他们已经够累了。天下绝经不起下一次战乱,就让乱世在我们有生之年彻底结束,给后来人一个更美好的时代。” “……这就是你被百姓们立生祠的原因啊!” 不管是哪个王公贵族,都是愿意将更多的金银财宝揽进自家的库房里,哪怕放烂了也不愿意分给天下百姓,可九阙是真心实意想让天下之人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太平盛世的日子。所以就算被百姓立生祠,也是她应得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忙碌的冬日 马车里的对话并没有给九阙留下太多的印象,她转头就投入到了对京城以及京城周遭大约200里内的百姓家庭排查中。好在那些昭研书院的学子当真给力,哪怕被下放到民间,他们也并不曾抱怨,反而吃苦耐劳,相当任劳任怨。 虽说景泰帝一心想将大景打造成太平盛世,天朝上国,可毕竟这个皇朝建立起来才近十四年,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休养生息。而且这些年各个地方的官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景泰帝已经竭尽全力给他们换血。可世家大族绵延数百年,留下来的资源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打破的,哪怕将原先的臣子换下,也有与他们有利益关系的人顶上。谁让之前景泰帝找不到愿意真心实意为国家效力并且有真才实学的人? 毕竟治理天下至少得会读书写字,而在前朝年间,读书这项权益被死死的禁锢在上层人士之间,底层百姓别说读书了,绝大多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因此,很难找到能帮得上忙的人才。其实大景朝已经有科举选士制度,可是这项制度选拔上来的人才绝大多数还是世家大族之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笔墨纸砚太过昂贵,因此在研究农具的同时,书院众人也和黄良木及工部联合起来研究更便宜且能大量生产的纸张。 当然了,九阙之前就已经说过,只有大量白纸还是不够的,必须得有足够便宜的教化用书。如此这般,沿用之前的雕版印刷就不行了,必须得用更灵活方便的活字印刷。九阙干脆给了他们一个大致方向。有了这个方向就能节省大量时间,短短半个月,他们就已经将十分灵活好用的活字印刷术鼓捣出来,并且付诸行动。 用活字印刷术印出来的第一本书,是《论语》。 九阙找了个时间将它献给景泰帝,景泰帝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深蓝色的书皮。在此之前九阙已经跟他普及过活字印刷术的便捷,以及带来的作用。因此景泰帝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态度来对待这本书,他幼时家贫,别说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了,连看一眼上面的字都是奢望。虽说在带兵打仗造反的路上,以及这十几年的帝王生涯,让景泰帝得到了最高层次的教育,可他依旧在为年少时那个只能看着学堂方向羡慕的孩子叹惋。 若是能让更多像他当初那样的孩子读书写字,直接改变阶层,生活的更好,他愿意付出代价。 “九阙啊,我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也替全天下的贫困学子谢谢你,是你,让他们有了继续读下去的可能。” 这两样东西的出现不仅仅有以上这些作用,更能帮助皇帝真正选拔出这个国家的人才。难道那些所谓的大才只能出现在世家大族王公官宦家中吗?当然不可能,平民百姓之中,也有这样的人才。只是很可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根本没有读书识字明理的机会。 如今,他能够遴选的,是真正的天下之才! 九阙对书院的研究成果和速度也相当满意,这会儿自然要为他们请功。景泰帝也相当大方,干脆给了他们正经的官职,也堵了朝中的悠悠众口。想起昨日那些冥顽不化的臣子们或明或暗的嘲讽,景泰帝就忍不住想笑。 这些人真是足够愚蠢,时代的浪潮要起来了,他们还固守着以前的那点儿荣光,像这样的人终究会被拍死在河滩上。 转眼看看九阙,这才是良才美玉呢。 “你只管放开手去做,有我给你兜底,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多谢父皇。” 有景泰帝撑腰,九阙自然更加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新年转瞬即逝,这个冬天,大景极少有人被冻饿致死。所有的府县都有朝廷派去的官员,这些官员男女老少都有。就是为了探查每个村落里的百姓是否得到了朝廷研发送下来的煤饼煤炉。 且县城乡镇村落里超过60岁的老人家中都会附赠一个火炕。盘火炕的人事先接受过官府的培训。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农户或者匠人,他们本以为在这漫长的冬季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没想到在这寒冬腊月里,官府还能给他们找到活计,能赚些银子,哪怕是受些冻,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外面大雪飘飞,白雪皑皑。天气冷的河面都结了厚厚的,足够车马通过的冰。 徐家村里,王大石家中。 往年这个时候,一家子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时刻担心房梁会不会被雪压塌,家人会不会被冻死,柴火是不是又不够烧了。可是今年,火炕的灶洞里熊熊燃烧着火焰,里面是官府发放的煤饼。他们家足够节俭,因此官府发放的还没用完,此刻正在不断燃烧,给这间简陋的屋子提供热量。 王大石的妻子儿女这会儿在屋中做绣活的做绣活,打闹的打闹,一派和乐,与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完全不同。 苏秀理了理竹框中的针线,今年足够暖和,就算不断做绣活,手也不会冻的发痒红肿。她一边笑看儿女们玩闹,一边时不时看向屋外那条小路。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腾的一声站起来,穿上厚厚的大衣上去开门,一对儿女乖巧的等在屋里,不多时,父母就一起扶持着进来了。 “今儿个这么大的雪,回来了就别再出去做活了,路上那么多雪,走着也滑,万一摔倒怎么办?” “哪有那么倒霉?咱们村的男人们一起去干活,一路上都互相照看着呢。别说这个了,给你看看我这大半个月来的工钱。” 王大师一边说一边掏出来个簇新的荷包,将里面叮当作响的铜钱倒在桌子上,顿时鼓起来个不小的包。 “怎么这么多?!” 苏秀连忙上前翻看。这大半个月的工钱竟比得上之前半年的了!丈夫出去盘炕竟能赚这么多吗?而且官府竟然也没拖欠工钱?这可真是难得! “这都要多谢陛下和亲王殿下的仁慈。如果不是他们,我干大半辈子泥瓦活了,都没见过火炕这么好的东西,瞧瞧,这屋里多暖和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初见成效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以前咱们哪儿能赚这么多钱呢?你说等咱们攒够了钱,就把两个孩子送到学堂里去读书识字可好?” 苏秀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女人,这会儿盘算着家里的银钱,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但还得跟自家男人商量一下。不过她知道自家男人不会拒绝的。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王大石赞同的声音。 “刚想跟你说呢,咱们村长把他家的三个小孙女都送进学堂里去了。现在每天乐呵呵的,这要是放在一年前,哪儿能见到这样的场景?村长一家这么多年都为没能生出个孙子发愁的不得了,每每见面都是愁眉苦脸的,村长也当的没滋没味儿,可现在怎么说呢,他每天都笑眯眯的。现在也不说什么孙女儿没什么用不能顶立门户的话了。瞧瞧皇帝老爷,倒是生了四个儿子,可没一个顶用的呀,如今咱们宸亲王殿下横空出世,文治武功那是一顶一的好,这样一个女儿不是顶得上四个儿子吗?” “咱们家小花也得去。小花聪明伶俐,我瞧着比狗蛋儿厉害的多,说不定以后也能当个女官儿,让她老子娘也跟着享享福。”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当然是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出众啊!” 苏秀对两个孩子一向一视同仁。怀着他们的时候,因为是龙凤胎,她确实吃了不少苦。不过这又不是两个孩子故意的,因此她一向慈爱。现在家里有条件了,自然是要把两个孩子都送进学堂里。以前还担心小花的身子骨比不上弟弟强壮。别的不说,以后成亲生子就是一大难。可如今女子也能当官,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谁说女子就一定得成亲生子呢?朝中那位淳于大人如今也算声名鹊起,她就没有成亲,可人家的成就难道比成亲的低吗? 反正这夫妇两个是已经打定主意把家里的小子丫头都送进学堂里,反正现在去学堂读书束修也不高。更何况他们如今赚的更多了,那些笔墨纸砚什么的价格还比不上以前的一半,虽说不知道朝廷为何会如此大发慈悲,可他们都由衷的感谢。 这要是放在以前,像他们这等贫苦百姓,哪儿有机会把孩子送进学堂里读书呢?就算是七八岁大点儿的孩子也已经成为家里半个劳动力,得为家里干活做事。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聪明的很,这会儿从父母口中听说这件事儿,也高兴的不得了,前几日他们看到村长爷爷家里的三个姐姐都去上学堂,还羡慕呢,没想到父母现在就准备把他们送去。至于冬日里冷不冷,这问题根本不需要操心,连他们家里都能有足够的煤饼来烧火取暖,学堂里边儿更是有朝廷免费发的煤饼火炉。那些去上学堂的孩子们,哪怕是为了冬日里能过的暖和一些都会愿意去上学。 一家四口和和乐乐的聚在一起商量小家庭今后的方向。只是说到最后,众人还是忍不住将话题的重心放在他们的宸亲王身上。 “听说这煤炭还是宸亲王殿下发现的,也不知亲王殿下怎么这么厉害。大家都说亲王殿下是上天赐给大景的祥瑞,正是因为有她,咱们才能打败草原,现在的日子也能越过越好。不过咱们住在皇城脚下还是有优势的。听说这些煤炭火炉只有试点才会免费发放,说是如果咱们用着好了才能普及全国。” 大家很是为自己能生活在皇城根下,享受到第一批福利感到高兴。 当然了,他们更高兴的是正是因为离京城不远,所以他们才能偶尔瞻仰到亲王殿下的容颜。 话说那位亲王殿下当真是随意自然的很,虽然身居高位,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能身上却没有上位者惯有的盛气凌人,反而亲和接地气的很。 说到这里王大石可就不困了,他之前有一次进城坐活,偶然遇到了骑马出行的亲王殿下,至今仍然拿出来说嘴,说不定等到他七老八十了,依旧会将这件事儿拿出来说给自己的子孙后辈,光荣的很呢! 像这样的小家庭,京城附近还有很多。他们在使用了煤饼火炉之后都给予了强烈的积极回馈,并且十分乐意掏钱购买,毕竟他们这个冬日也能找到活计,赚的不少。 将手中的报告仔细翻阅过后,九阙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管什么时候,百姓们手里得有钱才愿意掏出来购买物品,有了购买就有贩卖,如此良性循环,才能刺激经济大肆增长。 大景建国如今也将近十四年了,虽然说大多数人都不用再饱受战乱之苦,可他们的生活却依旧贫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手里没钱。也是,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以求温饱的百姓手里哪儿会有许多钱?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子,连银两也很少能拥有。 所以他们对非必需品的购买欲望不高,甚至几乎没有。就连必需品也是实在不能再用了才会购买。只要吃饱穿暖,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如此这般大景的经济什么时候才会恢复,甚至更上一层楼? 这个冬日,九阙与朝颜的书院学子先生,淳于等愿意效力的官员,甚至还有从民间招揽而来的人才,可算是耗费了不少精力,才勉强有了一点收获。如今看着这硕果累累的报表,九阙心中怎会不高兴? 不仅是她,开年过后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就遭受了接连暴击,原本以为宸瑞亲王没有他们的帮助掀不起什么浪花,没想到人家闷不吭声做大事。不过短短一个冬日竟然鼓捣出来这么东西,而且这些东西竟然还是有用的。虽说初见成效,可这才花了多长时间呀?这不正是证明了他们此前那一套根本没用吗? “诸位卿家认为宸瑞亲王所为是否有可取之处?” 这要是没有可取之处,他们此前是在做什么?无用功吗?大伙儿这下也回过未来,陛下根本不需要他们赞同,陛下只想听到他们对宸瑞亲王的赞赏。 第四百二十章 拒绝 这下他们还反对什么呢?干脆献上热烈的掌声吧。 于是大伙儿异口同声的对宸睿亲王进行恭维,那些溢美之词让九阙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不过景泰帝也听到这些,却高兴的很。瞧瞧,这就是他的闺女,出众的很,此前在那四个蠢儿子身上,他可从未体会过这种为人父的骄傲自豪之情。 以往只能听着亲近大臣对家中子女隐晦的炫耀,如今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炫耀自己的孩子了,这样他怎能不高兴?更何况九阙弄出来的这些事儿虽然从未听过,格外新奇,但却非常有用。 在此之前,景泰帝一直苦恼于找不到能总揽大景朝政的人才,现在他找到了。 就在君臣一片和乐的时候,偏偏有人看不透形势,非得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一些让景泰帝不高兴的话。 “陛下,亲王殿下实在有大才。殿下已近二十,可还未有夫婿,为江山计,还请陛下早日为殿下择婿。” 这样的话题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提起了,但景泰帝却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好家伙,九阙这孩子才刚在政治场上展露自己的手腕,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来摘桃子了吗? 也是,一个手腕了得并且深得皇帝信任的公主,若是能诞下他们家的血脉,别的不说,一个爵位是稳拿的。以往景泰帝也没觉得这些人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甚至为九阙这么受欢迎感到高兴,可现在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些人的想法不单纯。 这些人家中的年轻子弟是真的喜欢九阙吗?不见得,他们恐怕只是想借助九阙获得更高的权利,更大的利益。景泰帝不想见到这样的场景,或许是他真的年纪大了,他不想见到一心为国为民的九阙身边环绕着的的都是想从她身上啃下一块肉的人,哪怕是子女,也是那些人天生用来威胁九阙的工具。 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知久却愿不愿意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丈夫。毕竟这世道绝大多数女子都希望能寻一个得意郎君,夫妻举案齐眉,共同孕育子嗣的。 这么一来景泰帝就投鼠忌器了,他只能看向九阙,想听听她的意见。 “九阙,你想找丈夫吗?若是你现在有意,全天下的年轻郎君都任你挑选!”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微不可见的喧闹。不少家中有年轻俊俏郎君的大人们都忍不住看向宸亲王,实在是跟这位联姻能获取的利益太大了,没有一个臣子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淳于霜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九阙在没有稳定好自身地位之前不要选择陪伴自己度过一生之人。毕竟掌握天下权柄这件事儿对任何人的诱惑都是巨大的。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诱惑之前保持冷静,更何况一旦有人成为九阙的丈夫,他就天然拥有足够的政治身份,那就是未来孩子的生父,这样的例子,有林炜在前难道还不够吗? 但是作为朋友她又不能不让九阙追求自己的幸福,毕竟虽然它自己决定不婚不育,可不能拿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别人,万一九阙想过那种子女双全的日子呢? 总不能九阙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地步,连选择自己想要的权利都没有吧?这对九阙来说未免太过苛责,本来这条路就很难走,若是能找个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努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众目睽睽之下,九阙意外的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多谢陛下美意,只是现如今要做的事情这么多,天下百姓还没有到真正富裕的时候,儿臣的个人问题就先放在一边吧,等什么时候国泰民安了再来想这件事。” 这句话刚出来,景泰帝还没什么反应,刚刚提出这意见的臣子这倒是等不了了,直接蹦跶起来,就差没有直接指着九阙的脸控诉。 “殿下怎么能这么想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如意郎君,赶紧诞下子嗣,也好让陛下体会天伦之乐。子女绕膝,难道不是最大的快乐吗?” “按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殿下多生育几个子嗣了?” 淳于霜好脸色很不好看,谁不知道女子生育就是在过鬼门关?这男的口口声声为陛下殿下考虑,可说出口的话怎么听着就那么不顺耳呢? 真是让人恶心! “子女是福,自然越多越好。” 那官员捋了捋胡须,理所当然的点头。 “更何况殿下身份尊贵,本就是天下女子之楷模,若是在这大好年华不赶紧找个如意郎君,以后再想找就难了。而且,女子年纪越大,生育起来也越艰难,微臣这也是一片好心。且殿下所说百姓繁荣之事也不必忧虑,这朝中这么多臣子,难道是摆着好看的吗?大家都很愿意为殿下分忧。” 屁个好心!屁个分忧! 这就差直说让九阙赶紧成亲生子交权,最后多生几个孩子,啦让生育这件事占据她的时间精力,好把手头的事情给别人去做。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摘桃子吗? 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简直叫人恶心! 就连其他确实有这个意思的臣子都忍不住赞叹的看一眼敢于出声的赵大人,简直为其惊叹。这位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了?也不担心被殿下记恨? 殊不知这位赵德大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家中确实有未曾婚假的儿子,而且才华不错,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就是这外貌个头不是很理想。宸亲王本就身材修长,竟是比自己儿子还要高出半个头来。这若是和旁人家的儿子放在一起肯定是比不了,一眼就排除了啊,亲王殿下又不是傻子。而且,女子嘛,本就喜爱好颜色的男子,自家儿子确实不怎么有竞争力。 但尚公主这样的通天之道,难道就眼睁睁的让给别人? 于是赵大人自然而然的想出了个法子。像亲王这样的女子,有这样的成分地位,又有这样的功绩,别的不说,心中肯定是骄傲自得的。要让她看上自己儿子,只有通过言行举止打压,打压的她自我怀疑,自己儿子才能有机会啊! 反正就算不成功,宸亲王为了积攒好名声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 败退 话已至此,就连景泰帝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话一点都不看场合。他还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某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手上,就算真的要嫁人,那也得经过多方面考核,符合标准才能给一个跟九阙接触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众人的逼迫之下开始选一个年轻男人跟九阙接触。不仅是准确了,就连自己都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难道身为九五至尊,就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了吗?他很厌恶这样的感觉,不过,好在九阙目前为止还没找丈夫的想法。 “这位赵大人,你说我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这句话我当不起。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只是因为侥幸有父皇这样伟岸的男子做父亲,才能做一些以往不敢想的事。其实本王知道赵大人想做什么,你并不是真的想给本王找一个如意郎君,只是想借助成亲生子这件事分散本王的注意。怎么,看到一个女人取得成就让你心中很难受吗?有没有反省过自己?为什么你入朝十几年了还是这样一个微末小官?是不是平日里不够努力?是不是太过自视甚高,不肯将眼睛垂下来看看地面?既然赵大人建议本王找一个如意郎君,那是不是说明赵大人自己也有适龄未婚的儿子?” 赵大人当然不想承认他被应九阙这一连串话逼的哑口无言。但应九阙如今可不是当年那个母亲离开父亲不管,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儿了。 她可是大景朝的宸亲王,当今陛下的亲生女儿!北疆二十万军队的掌权者! 赵大人就算不想回答,这会儿也只能毕恭毕敬的说实话。 “回殿下,臣确实有个十九岁的儿子,如今已经是秀才了。” 他还是没忍住,将自家儿子的优秀之处说了出来。 九阙微微一笑。 “赵大人,若是本王想要与你家儿子成亲,不知你可愿意?” “殿下说笑了。犬子才德浅薄,怎能配得上殿下?” 那个人就算再愚蠢也不会相信宸亲王这随口一说是真的,只是这会儿依旧有些不甘心,他倒要听听宸亲王究竟想说什么。 倒是周围人,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十几岁的秀才确实还算不错,但也没到最顶尖的那一批,殿下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这时候有一个平日里就与赵大人不对付的大理寺少卿崔大人冷笑一声,拆赵大人的台。 “赵大人怎么绝口不提令郎生来面貌有异,性情残暴。上个月将家中通房打骂致残,那女子想要逃出去,却被你抓回,其家人到大理寺报官,半路却遇劫匪,至今下落不明?” “你撒谎!我儿子最仁善不过,而且他年纪轻轻,怎会有通房?定是那女子肆意污蔑!” 哦豁。 九阙本来想讽刺这个赵大人一顿,没成想自己还没开口呢,就爆出这么大一个雷,这下别人说她和父皇不会答应。满朝文武哪个会情愿这样品行不端之人成为亲王丈夫? 果不其然,紧接着满朝文武就对这位赵大人进行了围剿。别看赵大人方才看起来口齿相当伶俐,这会儿在同僚们的背刺之下,那叫一个有口难言,不一会儿就急的满头大汗,脸色通红,这时候他突然像想起了救星一般看向宸亲王。 “亲王殿下方才想说什么?您一定知道我儿子是无辜的吧?” “本王与令郎素不相识,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品行,至于他无辜不无辜,自有大理寺与刑部调查清楚。若是令郎违反了律法,自然要受到惩罚。本王方才是想说,本王若是择婿,对方就不能入朝为官,且要抛弃原本的家族姓氏。不过荣华富贵还是有的,之后就当一个富贵闲人。且,本王不一定会生育子女,就算生育,孩子也姓景。驸马百年之后,葬在亲王墓旁……” “这怎么能行呢?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也得遵守千百年来的习俗,哪有男人死后葬入女子家的祖坟?” 九阙还有更多更苛刻的要求没说出来呢,没想到对方可就不愿意了,而且这些条件怎么了?他觉得这些条件好的很。普通人哪儿能过上皇家的生活?若是当真想做自己的丈夫,哪儿会在意这一丁点儿要求? 而且这位赵大人竟还真心实意为自己儿子难过上了,瞧瞧这如丧考妣的模样,简直让别人没法儿看。 “赵大人不必太过伤怀,本王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要嫁给你儿子。” 诸位臣子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意,很明显是针对赵大人的,赵大人此刻面色涨红,如同猪肝。想也知道,就算宸亲王想要择婿,也会将他儿子排除在外,只能耷拉着脸下去了,心中还在念叨着如何将自己儿子捞出来。 本来也是,他儿子如今都快20岁了,身边有个通房又如何?那通房偏偏还不温婉恭顺。男人打自己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对?千百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幸亏他这话没说出来,要是让九阙听到,说不定得给他几下,让他瞧瞧千百年的习俗也会有被颠覆的一天。 事已至此,众人也都明白了,亲王殿下如今确实没有择婿的想法,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们又不是第一次遗憾了,所以大伙儿接受的很快。 干脆将注意力又拉回到殿下这些时日来做出的努力上。这个年他们过的相当轻松惬意,因为没有了外敌的侵扰。以后,除了要防范南夷和其他几个周边国家之外,大景外部算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因此不少臣子都过了个轻松的好年,只是没想到他们开工的头一天就看到亲王殿下这个冬日忙碌出来的成果,看来亲王殿下就算过年也在为朝廷做事。倒是让他们这些自认兢兢业业的臣子们脸红了。 “殿下想出来的火炕确实舒适的很。微臣父母已是年近七旬的人了,以往每到冬日,就算家里再如何精心照顾,也总会受冻伤寒,让臣揪心不已。但这个冬日有了火炕,家里每天都暖融融的,微臣的父母精神头比以往好了太多!” 第四百二十二章 我没有 “殿下想出来的火炕确实好用的很。家中老小再也不必担心风寒了。” “确实好用的很……” 朝中不少臣子都发出了感慨,实在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地位,实在是一天都退不得。尤其是家中老父母,普遍年事已高,每到冬天都免不了一场风寒。若是丁忧,谁知道等回来之后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尤其现在正是朝廷大刀阔斧准备发展民生的时候。 他们若是落下了,那可真是遗憾终生。 “不仅是火炕,听说殿下从那个朝颜书院那儿找来了不少能人异士研究春耕工具?不知可否出了成果?过了年眼看就是春,若是今年能用上就再好不过了。今年的雪够厚,若是再配上合用的农耕工具,说不定能有个好收成。” “在此之前,微臣从未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好用的东西。殿下学究天人,实在是让我等佩服。” …… 这些接连不断的夸赞如潮水一般涌来,如果换成个意志力不坚定的人,恐怕早就被淹没了,不过之前那么难听的话九阙都听过,现在这些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更何况,就算他们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罢了。若是无法让他们如愿,只怕下一刻他们就会翻脸。这可是成熟的政客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如今之所以能和平共处,不过是还没有到彻底翻脸的时候。 不过话说回来,她带来的那些书院学子也快要上任了吧?等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淡定吗? 毕竟她可是对那些人说过,“适者生存,官只需要最强者,不需要顽固不化迂腐迟滞之人。你们若是能将他们挤下去,相信我,父皇也会很愿意看到。能否跻身官场,能否占据一席之地,就看自己的了。” 等往常这些利益说清楚之后,九阙又说了接下来的一些安排。比如春耕时发放一些高产种子,当然,在没有得到验证之前,一部分百姓肯定是不敢轻易尝试的,但是北疆那边就不会有这个疑虑,只要是九阙弄过去的东西,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使用。 不过那些高产的种子九阙其实早在去北疆之前就已经找人帮忙实验种植,只是因为那时候没有足够的土地人力物力,才没有推广开来,但是那些试验田确实很有用。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朝颜书院竟然早就对高产作物有了研究,那些小麦水稻包括黄豆的产量都比外面的高出一倍有余!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淳于霜很是吃惊,她也很奇怪朝颜书院众人为何不将这些成果献出去。若是献出去,怎么着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吧?不要怀疑,景泰帝对粮食的重视有目共睹。 但是无悔说了几句话就叫淳于霜哑口无言。 “我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朝颜书院里面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人,我们没有靠山,没有人脉。区区百姓,怎能轻易见到天颜?只怕我们还没靠近就会被当做不轨之人带走。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尝试,但不过是试探性的朝当地县衙说起此事,当日派出去的人就被关了起来严刑逼供。这样大的功劳,若是真的,谁不想拥有?这可是能改变天下时局的大事儿。只要说的话是真的,就一定能得到全天下最大的声望,甚至还能名垂青史,这样的功劳在前,他们绝不会让一个无权无势的乡野之人占据。不是我们前去救的快,只怕那次派出去的人早就已经死于酷刑折磨了。你说就这样的情况,我们怎么敢跟朝廷交涉?只怕还没跟朝廷之人接触到,人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淳于霜无言以对。因为她觉得这确实有可能发生。啧,天下从来不缺利欲熏心之人,不过因为他们的贪婪,让本可以拯救更多百姓的高产粮种晚了这么多年才出现,确实是他们的的错。 不过现在把这些粮种拿出来也不晚,至少有九阙在前,不会有人威胁要把他们的功劳全部抢走,还毁尸灭迹。 不过在听说有高产的粮种之后,百官们的反应却不一,有的人相信,有的人嗤之以鼻,全天下都想有更高产的粮种,因此农作监从来没有断过对粮食的研究。可这么多年过去,粮食的产量却还是稳定的很,哪怕有所增长,也并不足以喂饱全天下。 这时候宸亲王突然说自己有更高产的良种,这不是闹着玩儿吗?不过也有人相信九阙,只不过大家一向谨慎惯了,哪怕相信宸亲王手中有更高产的粮种,也不敢随意种植,毕竟春耕影响的可是百姓们一年的吃喝用度,可马虎不得,因此这件事商量到最后还是北疆那边儿承担了种植的责任。 于是这开年过后的第一场朝会就这么结束了,陛下退场之后,百官们有序离开。只是站在最前方的宸亲王却突然加快脚步,穿过疑惑的臣子,径直来到了赵大人面前。原本准备离开的百官们这下也不急着走了,纷纷找借口留下来。嗯,他们也很好奇秦王殿下准备做什么。 赵大人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他只是处置了一个违背主家的贱婢而已,就连大理寺都没办法定他的罪。更何况宸亲王现在正是需要传扬自己好名声的时候,难道会因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贱女人跟他翻脸吗?必定不可能!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恭恭敬敬的朝着九阙行礼。 “殿下可有……” “赵大人怎能这般无礼?” “啊?微臣……” “啪!” 赵大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下一刻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狠狠地栽倒在地,鼻子顿时磕出血来,惨叫连连。 九阙吓了一跳,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面带悲愤的弯下腰扶人。 “赵大人,你快起来吧,本王会考虑你刚才所说。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样不太好吧?” “我不是,没有,我没……” “好!本王承诺绝不会娶你家秀才儿子还不行吗?本王根本就不认识他!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说什么?!到底说了什么?! 众人简直好奇死了!快些大声说出来不成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不识好人心 如果不是还得顾及着点儿颜面,只怕大殿之上的臣子们都要将耳朵贴到宸亲王嘴上听她说了些什么,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的?大家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难道会将彼此的秘密说出去吗?也太不把同僚情当一回事儿了! 尤其是赵大人,他们虽然之前对赵大人家的儿子不太了解,但今天闹这一遭也知道,只怕赵大人的儿子品貌上有瑕疵,啧啧,这还没成亲之前就有通房,还把通房打的半死不活,禁止人家告官的人能是什么好儿郎?就这还想说给宸亲王呢,真是不知所谓,而且这会儿瞧这架势竟然还在言语威胁,虽然他们不知真假,但赵大人所作所为实在太过猖狂。 陛下才刚刚离场,赵大人是不是太过心急了?而且这位亲王殿下可不是一般柔弱女子,人家可是力能扛鼎的大将军!果然,也不知赵大人急切的说了些什么,还试图上前几步,那距离实在是有些太近,宸亲王一时慌乱,伸手推了对方一把。谁知道赵大人看起来结结实实人高马大的,没想到竟这么虚,一下就被推出去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本来鼻子就被摔破,这会儿众人听见一声闷闷的响声,也不知是哪里断了,反正赵大人一手捂住臀部,姿势十分不雅,但也不敢满地打滚,就怕碰到伤处,哀嚎声从嘴中不断发出。 他落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等待在旁边的淳于霜的衣角。淳于霜惊叫一声,连忙扯开自己的衣服,嘴中连连抱怨。 “赵大人,您能不能注意着点儿?瞧瞧您身上的血,都弄到本官官服上了!若是殿前失仪被礼仪官记上一笔,您能赔我吗?也不是本官多嘴,赵大人,你这身子骨实在是有点儿虚呀。您可得保重自身,我刚才看到大理寺少卿急匆匆的赶回,想必是收集证据去了。令郎未满二十,还未踏入官途,想来正是需要父亲扶持的时候,若是您在此处倒下,将来谁还能帮他一把?”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讽刺,反正赵大人痛的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惨白,依旧伸出一只手对着淳于霜指指点点。 淳于霜顿时掩面叹息,痛心疾首。 “赵大人,没想到本官一片好心竟被你误解,如今还对本官指指点点,难道本官方才说错了吗?算了。不识好人心的人,就算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本官言尽于此,赵大人自便吧。” 说着,淳于霜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只是走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重重的踩了一把赵大人放在地上的手指,对方本就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此刻更是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鬓角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这会儿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旁边围观的众人哪儿还能不知道淳于大人这是跟赵大人过不去呢?这会儿纷纷看远处的看远处,低头的低头,说话的说话,就是不肯跟淳于大人与赵大人对上眼神。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不必掺和进两方之间的争斗,更何况,谁不知道淳于大人与亲王殿下关系匪浅? 赵大人也真是够倒霉的。不过亲王殿下也不赖,有仇当场就报了,从来不往后拖。 只不过亲王大人这般理直气壮的于大殿之上对臣子动手,也不知陛下听说之后会不会生气。已经有猥琐小人小跑车回去写奏折了。 淳于霜本来跟着大队伍要出宫,只是走到一半儿就有小太监一溜小跑的过来请她去秋梧宫,说是亲王殿下有请。 旁边的臣子只能用艳羡的目光盯着淳于霜看了看。 你说说这每天兢兢业业的干活有什么用的?还不如人家交个好友,摇身一变竟成了朝廷新贵,放到以往谁知道淳于霜是谁啊,不过是个刑部的末品小官而已。可事就是这般无常,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官竟然也能踏入三品大员之列。现在竟然也能和肱骨们共同讨论朝廷大事了,实在是叫人无奈。 而且亲王殿下是不是有些任人唯亲?难道他们就不努力,不津津业业,不尽忠职守?他们一颗心全向着大景!就差没有把这颗心剖出来给陛下与亲王殿下看看了! 像这等提拔属下的事儿怎么就不能落到自己头上吗?他们也很希望能和亲王殿下搞好关系呀!是的,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凡是跟宸亲王关系不错,并且受到其赏识的臣子一般都能高升。 究其原因,还是陛下对亲王殿下太过信任。难道真是英雄迟暮?人老了就是心软? 哎哎哎,这话可不兴说,有心思的臣子彼此对视一眼,酸溜溜的走了,现在说这些酸话做什么?早干嘛去了?淳于霜和亲王殿下可是过命的交情,人家一块儿出生入死,风里来火里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了?马后炮谁不会放? 与其在这里说这种酸话,还不如回去扒拉扒拉家中有哪些出色的年轻子弟,务必要那些长相才情一个不缺一个不少的,趁着亲王殿下还没心思择婿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就能入了亲王殿下的眼呢! 是的,哪怕九阙已经正大光明的拒绝过,可这些人依旧不肯死心,反正只是做点儿准备,男子嘛,往后拖两年成亲也没什么。可若是真入了亲王殿下的眼,那可就是一个家族飞黄腾达的事儿,值得投资。 淳于霜到秋梧宫的时候,刚好碰见来送赏赐的九福公公。别的不说,景泰帝对九阙这个女儿那可真是视若珍宝,有求必应。九阙是个不愿为自己表功的,但景泰帝可不是那种只让人干活不给人赏赐的土地主。他奖赏给的足足的。淳于霜每回来九阙的宫殿都能遇上搬运赏赐的队伍。 见到九福公公,淳于霜连忙行礼。 “九福公公。” “淳于大人安好。” 九福公公将陛下催着送来的奖赏放好,单子也给了殿下身边的大宫女,那叫一个笑容满面,每个褶子里都充斥着慈祥的笑意。 第四百二十四章 水泥 “殿下,东西已经送到,老奴这就告辞了。” “公公不如在此处歇歇吧?外边儿刮着风,冷的很。” “哎呦喂,小殿下,老奴还得赶紧回去跟陛下禀告呢。陛下得了那株珊瑚树,见其色泽如红玉,喜爱的不行,连忙就催着老奴将珊瑚给殿下送来了。见殿下喜欢,老奴得赶紧回去跟陛下仔细说,说好能得了陛下的赏。” “既如此,寒风凛冽,公公定要小心。安然安阳,你们去送送公公。” “那老奴就告退了。” 九福笑眯眯的出去,脚下的行程却是不慢。淳于霜借着掀帘子的缝隙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脚下如风般走远了,不由得赞叹,不愧是曾经跟随陛下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汉子,虽说年纪上来,可这手脚上的功夫依旧不赖。 这边九阙已经拉着淳于霜去欣赏那株难得的珊瑚。这年代,科技不发达,能下海的法子也少,因此发现这样一株完整且色泽红润的珊瑚实在难得,就连一向见惯了好东西的景泰帝也赞叹不已。 九阙不过多看了一眼,景泰帝就将此物送了过来。 淳于霜也跟着欣赏了一回,这东西有半人多高,枝丫丰盈,肆意横生,确实是难得的珍宝。 欣赏了好一会儿,淳于霜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消失了。直到此刻,九阙才轻声询问。 “方才朝堂之上,那些人说的话你完全不必在意。” 不说还好,一说淳于霜心中那叫一个恼火。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委屈。 “明明你做了这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打败草原,俘虏王室这样的千古功绩他们都可以视若不见。转而去关注是否成亲这样的小事,我怎能不生气?他们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既然都知道,还生气做什么?” 见对方气的面色发红,九阙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冷静下来。对这样的事情其实九阙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如今她文治武功都不缺,那些个想贬低她的臣子除了从她不曾成亲这件事儿上下手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 “你也不必生气,这样的事只是一个开头,想必将来他们还会说无数次,难道未来要因为这生气无数次吗?不过都是些小道而已。若是你生气了,不就趁了他们的意?他们可就想看我们失态,到时候安上一个女子就是容易生气不识大体的名头,哪怕都知道是假的,可说的次数多了,总会有人当真,到时候又是生不完的气。” 淳于霜这会儿其实已经冷静下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来是想安慰九阙来着,没想到却被对方安慰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该习惯了。 见她冷静下来,九阙这才将计划书拿出来。 “你来看看书院拿出来的计划书,我看很有可行性。发展民生,打通商道这些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打通全国各地的官道。” 听到这个,淳于霜若有所思。 之前跟着九阙走南闯北的时候她也走了一路官道,那颠得叫一个厉害。好多地方的官道都是沿用前朝的,这么多年,经久失修,坑坑洼洼的,他们那时候带了那么多人手过的时候还觉得吃力,只怕平常时候普通百姓根本不会费那个力气去走。这一来二去的,官道不就没用了? 只是,若想修官道,势必要征收徭役。自古以来,但凡是征收徭役就没有不流血牺牲的,因此百姓们恐徭役如虎。九阙如今正是风头正盛之际,若是征收徭役,只怕原本积累的好名声要受累了。 “还未化冻,征收徭役是不是太早了点?” “因此这只是计划。不过此次征收徭役我想变一种方法。以往征收徭役都是让百姓们自付路费,自行解决吃穿住行,而且监工苛责,工具落伍,在短时间内要完成一项工程本就有危险,再加上百姓们心中有怨,自然免不了要出事。我想,以工代赈如何?” “以工代赈?” 这倒是个新名词,淳于霜咀嚼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百姓们干活,我给他们工钱,每天三顿饭,至少有一顿带荤腥,管饱……你说,百姓们愿意干吗?” 淳于霜听了一耳朵,目瞪口呆。 末了,踩在九阙担忧的目光下叹了口气。 “你这条件别说平头百姓了,就是普通小富之家都想去。不就是干点活,既能吃饱,又有工钱。这天底下多的是有一身力气愿意干活却找不到活计的人。只怕这次徭役,他们争着抢着要去!” “真的假的?” 九阙不是很确定。毕竟她自己虽然力气大,之前也跟着百姓们干过活,但是干活是真累啊。别的不说,就单一的干某种体力活,长时间下来,都会觉得无趣。 百姓们真的愿意吗? 朝颜书院的人确实也这么说,不过得到淳于霜的支持,九阙更放心了。 既然如此,就把这件事告诉父皇,请他下旨,在春耕之后,就开始修建全国各地的官道。朝颜书院的学生们已经研究出符合大景国情的水泥,别的不说,只要产量能跟上,全国上下的水泥路都能成功铺上! 只是在此之前,还是得让百官们看看水泥的可用性。别的不说,不仅修路可以用,边关城墙的外墙也可以用上水泥,一夜之间就能干燥使用,岂不是不必担心外敌入侵?虽说最大的敌人草原已经完蛋,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卷土重来还有其他的小国,别看现在和大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凡大景露出颓势,势必翻脸不认人。 国与国之间的相处,永远都是实力为上! 九阙心中已经盘算着请景泰帝把哪块地分拨给自己,铺上水泥让百官们看看效果了。 这时候,淳于霜想起一件事。 “殿下,谢明尘好像跟谢家彻底闹掰了。” “嗯?怎么说?谢家对谢明尘应该有所指望吧?前段时间不是还大肆摆宴,庆祝谢明尘归家?” “好像就是那宴会上出了事儿,闹得很难看,谢明尘脸上还受了伤……”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家务事 “怎么回事?谢明尘一向与世无争的性子,谢家做了什么?” “不知道,谢家人的嘴严的很。谢明尘也不是多话的性子,还是我昨天去他家做客才发现的。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也不知打他的人究竟用了多大力气,都肿了。” 说起这个,淳于霜也觉得无奈。如果不是她无意间发现,也不知道谢明尘准备瞒多长时间。 他们这几个人并肩作战了这么长时间,就算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可遇到这等大事儿,谢明尘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向他们求助,而是自己躲在宅子里默默疗伤,只怕等他们日后见到也只会是一个完好无损的谢明尘。 唉,谢明尘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寡淡了些。说是与世无争也好,淡泊名利也行,总之就是对自己对他人都不是很上心。难道学医的人都是这样,但是她见太医院有些太医反倒十分中心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啊。 九阙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皱眉,谢明尘也是她的朋友,怎么朋友有事儿也不跟大家说,若是当真出了问题,谁还会不帮他不成?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想来谢明尘这样的人也不会主动跟咱们说为什么会受伤。”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换了衣裳,出了宫来到谢明尘府上。走到这条街的街口时,九阙看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青布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带着帷帽的马夫,看见有人来,连忙垂下了脑袋。九阙也没放在心上,径直来到了谢明尘家里。 看守大门的是个瘸腿老伯,估计耳朵还有点儿聋。淳于霜喊了好几声才听到,着急忙慌的过来开门。 当看见即便换了普通衣裳,衣料也依旧名贵不已的九阙时,这位老伯忍不住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认识这位,这位不正是宸亲王殿下吗?他竟然怠慢了亲王殿下…… 只是还不等他求饶,九阙和淳于霜已经摆摆手,脚下如风的走进院中。 她们两个以前也经常来谢明尘这里聚会。因此不用人带路就能找到谢明尘的居所。以往谢明尘家中只有他一个主子,服侍的人也是小猫三两只,因此宅子显得颇为冷清。可这次不同了,二人还没到谢明尘往常待惯的起居室,就听到里面爆发出的吵闹声,两人对视一眼,再想想方才那位看门老伯异于平常的紧张之意,顿时明了。这是有人来找谢明尘的麻烦了,而且能让看门的老伯不敢吭声之人,想来除去谢明尘的家人之外,没有旁人了。 一个是朝廷的亲王,一个是朝廷大员,二人在外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此刻却心有灵犀的同时放慢脚步,蹑手蹑脚的来到起居室的窗户下,听墙角。 好在这扇窗户开着,里面的声音得以毫无阻碍的传出来。 “……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姓谢!从生到死你都是谢家人,身为谢家子就要为谢家做贡献!我们谢家上下谁不是如此?!你自小就性子倔,冷心冷情,不知体恤感恩父母。之前将你放出去,不过是看在你年岁尚小的份上,可如今你都二十了!你看看五家七姓里,有谁家的儿郎像你这般,年近二十连个未婚妻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时,你大哥二姐都出生了!” 这是一个压抑的中年男人声音,听着语气似乎是谢明尘的长辈,要不就是谢明尘的亲爹。 偷听墙角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棘手,按理来说这也是人家的家务事,若是他们若是贸然插手,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像谢明尘这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在如此能言会道的长辈面前,只怕只有吃亏的份儿。不过让两人没想到的是,谢明尘一改往日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模样,反唇相讥,而且有理有据,字字珠玑! “我自然比不上父亲。父亲当年像我这么大时,确实已经生出了大哥二姐。可我只有一个爹,却有五个娘。哦不,准确来说,一个大娘,四个小娘。父亲可以一日之内做两回新郎官,我却没有这个本事,也做不到。父亲只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啪!” “放肆!” 这是动手了?九阙心里一紧,屋内传来一阵死一样的寂静,紧接着响起一个略显年轻的男音。 “三弟,话不能这么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父亲可是崔氏家主,肩负着为家族开枝散叶的任务。再者说,难道几位小娘对三弟不好吗?我崔家向来妻妾和睦,子女之间也从未有过倾轧。别人不说,就说我。三弟,难道大哥对你不好吗?” “……大哥不必转移话题,这一项是你最擅长的。当初我就已经说过,绝不会参与下一任家主的竞争。你们谁当家主跟我都没关系,我只醉心医道,也不愿掺和家务事。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就离开吧。我还有要事要做。” “他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如今竟也拿捏起来了。知不知道天地君亲师?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老子!老子说的话你能不听?这事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就这么说定了!” 谢家主怒气冲冲的擅自下了定论,谢明尘闭了闭眼,手掌紧紧蜷起,指尖按压在掌心的嫩肉上,几乎要将皮肤刺破。 旁边的谢氏大郎眼神闪了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劝慰着父子二人。 “父亲,三弟。我们本是一家人,何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儿闹得家宅不宁呢?三弟你是不知,父亲其实很惦记你,要不也不会隔三差五往你这边儿送东西。你瞧瞧,你外出这么多天,宅子里依旧洁净如新,难道不是父亲时刻关注的功劳吗?” “而且这十几年里你过的也够轻松了,咱们家族有哪个年轻人能像你这般随心所欲?就算你不惦记着兄弟姐妹之情,父母养育之恩,也得想着家中的祖父吧?他老人家一直都很惦记你。还有大娘,外出许多天,她一直都在佛堂念经祈福。难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 第四百二十六章 如果不是我 “我可是听服侍大娘的丫头闭月说,大娘已经接连三天只喝一碗米粥了,身子骨越发消瘦,难道你愿意看到茶饭不思的大娘?还有你的那些侄子侄女们,你平日里对他们再好不过,难道外出这么多天不想回去见见他们?他们可是整日在大哥耳边念叨小三叔啊……” 不得不说谢家大郎这话说的实在是有水准,就连原本怒气冲冲的谢氏家主这会儿也忍不住放松心情。 是啊,本来这就是一件家务事,何必跟自己儿子闹得这般难看呢? 更何况谢明尘如今简在帝心,虽然只是个太医,那也是政治中心的人物。尤其还跟宸亲王搭上了关系,如今的身份更不可同日而语。他今日来是想让谢明尘为谢家做事,又不是想让谢明尘真跟谢家翻脸,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而且如今在朝中能跟宸亲王打好关系的老式家族还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是近日来声名鹊起的年轻人,要么出身新贵,要么干脆就是平头百姓。这样的人,五家七姓就算跟他们见一面都觉肮脏。再者说,外人又哪有自家人用着安心? 更何况谢明尘还不是普通的谢家子。他是自己唯一的嫡子,他的母亲出身世家王氏,外祖父又是当世大儒,经营着方圆书院,只是平日向来不喜张扬,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天下几乎三成读书人都出自方圆书院。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偏偏谢明尘打小就是个古怪性子。明明天资聪明的很,读书写字过目不忘,初次下场就得了头名,十二岁那年就中了秀才。这样的良才美玉竟出自他们谢家,谢家主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自豪的很。 但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这混账小子自从中了秀才之后,回来竟然抛去那些锦绣文章,先贤圣书,一头扎进了杏林之道,去学起了医! 虽说这天下有名的医者都会受到各方尊敬,可到底医者也不是上九流之辈。尤其像他们这般积年累月的世家大族,对医者向来只有使用之道,万万没有成为医者之人。 想起那时候谢家主依旧觉得气愤,可谢明尘这小子打小就是个倔头驴,看起来云淡风轻,不在乎任何东西,实际上一旦下来决定,那真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也不是没骂过没打过,也不是没有悉心交谈劝导过,可谢明尘硬是拒绝了所有人的劝导,径直学起了医学。 那时候整个谢家都闹得鸡犬不宁,谢氏家主本来想着这医学之道浩如烟海,谢明晨年纪轻轻也学不了什么东西,可谁曾想到这臭小子不仅在文章上颇有才华见解,就连医学之道也格外出彩,就凭着家里几本医书以及家中老祖父的三言两语教导,硬生生考去了太医院! 谢明尘如今才十几岁,都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可世上就是有这般天才,无论投身哪一方面都能做出成就。 不得不说,虽然嘴上不提,但谢家主对谢明尘这个儿子还是很自豪的。 但这臭小子实在太过倔强,方才商量之事,难道对他来说很难吗?同样都是谢家子,为何大郎四郎五郎他们都能真心实意为家族着想,偏偏只有三郎是个倔头驴? 难道是随了他母亲?想起家中佛堂那个自从得知同日娶亲真相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的倔强女人,谢氏家主就觉得疲惫不堪。 娶亲之前他就知道王氏女是个什么性子。几次三番说不通之后,他干脆撒了谎,说自己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世间男子没有哪个能忍住不偷腥呢?更何况他还是谢氏家主,凭什么要偷偷摸摸,不能给自己心爱女人一个身份? 所以成亲当日干脆瞒着王夫人,将心爱的女人一并抬进门做了贵妾。 本想着只要糊弄着成了亲,女人嘛,就算婚前有再多的幻想,成了亲之后有家庭琐事烦恼着,总会认命。可谁曾想王氏女第二日发现真相之后,那冰冷的眼神简直让谢家主觉得冰凉刺骨,如坠冰窟! 短暂的羞愧过后是恼羞成怒,明明全天下的男子都这般,凭什么他不可以?只是还没等他冷落王氏女,王氏女就起身回了娘家。 还未到三朝回门之际王氏女就归家,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只不过王氏女还是太过单纯,以为家中父兄疼爱就可以任由其为所欲为。虽说两大世家撕扯了许久,谢家给了许多利益出去,最终王氏女还是被送了回来。 谢家主本来还想羞辱对方一番,真以为回娘家就行了?王谢二家百年来联姻过无数次,期间利益掺杂,又怎是区区一个女子说和离就和离的? 只是没想到,自那之后,王氏女每次见他都画着不人不鬼的半面妆,每回都能精准的吐他一身!简直是不可理喻! 后来,王氏女干脆在自己院子里建了个小佛堂,清清静静的过起了日子。别说旁人,就算自己去也近不了身。那时候他早有侍妾,大郎二娘都已经几岁了,只是瞒的紧,旁人不知道而已。见王氏女这般将自己的面子往地上踩,谢家主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将两个孩子和其娘亲过了明面。 总而言之,谢家那一年,闹得叫一个满城风雨。 只是他就算不喜王氏女,也需要一个嫡子稳固族长家主身份。但王氏女根本不让他近身,如何生的了孩子? 不过谁也没想到,就是新婚那天夜里,王氏女竟然怀了身孕!王氏女是第一个知道的,她竟敢找了贴身嬷嬷去寻打胎药想要堕了那个孩子! 那可是谢家血脉! 好在那老嬷嬷知事,及时将消息禀告自己,这才保下了王氏女腹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谢家主就一阵生气。 “当初如果不是我,你能活着来到这世间吗?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忤逆自己的生身父亲来!你以为你是宸亲王不成?!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林炜!惹急了我,我一纸诉状告到陛下那里去,我倒要看看,不孝顺生父之人,又有何颜面做官!” 第四百二十七章 恶心 哇哦! 九阙与淳于霜对视一眼,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这位谢家主对自己的意见还挺大。也是,虽然大家不敢在自己面前说,但背地里的念叨定然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就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这位谢家主的脸皮子也太厚了吧?真以为他的妻子是谁都想当的吗?听到这里,她只会同情那位王氏。本以为是一辈子的良人,未曾想出嫁之前对方就张开了阴谋蛛网等着她往里面跳,而视若依靠的家人也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九阙简直难以想象,当那位王氏女回家之后面对那些突然改变的面孔,是心中该是何等痛苦,也难怪王氏女会待在小佛堂里不出来,像这样的人生,确实颇多苦难。 不过站在王氏女的角度,当初不想要那个孩子情有可原,可当那个孩子变成他的好友谢明尘呢?谢明尘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下一刻九阙就听到谢明尘罕见的带了愤怒的声音。 “我确实不知道我这样的人能否继续做官,但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不能做官的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能谋算,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如今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做好父亲的样子,谁能看出在谢氏家主这张欺世盗名的和善面孔下竟是自私阴损的鬼?还有,宸亲王是皇室贵女,陛下唯一的女儿,也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我劝你最好不要对她肆意评价。宸亲王是超一品亲王,父亲不过是个三品小官,哪里来的资格评价上官评价皇室?” “你这个畜生,你还当我是你亲爹吗?你竟敢对我指指点点?!我今日若不收拾你,你还真当我是泥捏的!大郎放开,别拉着我!” “父亲!父亲息怒啊!三弟尚且年轻,还未成亲,还是个孩子呢,您就不要跟他置气了,三弟你赶紧向父亲道个歉,赔个不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上牙还有碰着下牙的时候,更何况多年父子,怎么会没有一点情谊?” 谢氏大郎连忙拉住还想动手的父亲再三劝慰,听着声音还真是个为父亲和不成器的弟弟着想的好哥哥,好儿子。但很奇怪的是,谢家主原本没有这么生气,如今却是越说越生气了,眼见着还想动手,谢明尘干脆推开了面前不停说好话的谢氏大郎。 “谢大公子不必这般劝慰。我虽然不喜欢这些宅里内斗,但并不是瞎子聋子,你那点儿微末计俩还是能看出来的。” “三弟?你……” 谢大郎原本带着焦急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身子骨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转身看着面无表情的三弟。一时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他,就连旁边的谢家主都忍不住愣了愣,随即暴怒。 “你还说自己不是瞎子聋子,刚才你大哥难道不是在帮你吗?打小你大哥就最疼你,就连你几次三番忤逆,都是你大哥为你求情,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好?你们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也在同个家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几乎是看着你长大,难道对你还能有坏心思不成?” “父亲不必如此,想来三弟是太生气了才会这么说,我没关系的。” 哇,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花,九阙都要拍手鼓掌了。 不仅九阙看不下去,现场还有人看不过眼,那就是处于风暴中心的谢明尘。他打小就看惯了谢家大郎这张充斥着温和笑意的脸。自小就领略了他无数次虚情假意的帮助,实在是厌恶透顶,如今既然想和谢家彻底撕开,也不必给他留情面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名义上的大哥,谢家大郎被他这一眼看的心惊肉跳,几乎要抬手摸摸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如往常那般兄友弟恭温和有礼了。 只是下一刻,谢明尘说出口的话几乎把他这张脸撕下来。 “谢明礼,你这张脸我看了二十年,实在是看厌了。从小你就喜欢装成温柔哥哥的模样,贬低我来实现你在众人面前露脸的目的。说实在话,每次听你喊三弟我都觉得很讽刺,其实你很讨厌我吧,讨厌的恨不得取而代之。” 这段话直接撕开了谢家这么多年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的假象,就连谢家主都忍不住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平日里最懂事不过的长子。他是知道谢明尘那倔强古怪性子的,也知道他向来不屑于撒谎,难道大郎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对不住三郎的事? 谢大郎几乎被自己父亲那怀疑的眼神刺的体无完肤,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摇头。 “三弟,你这是从何说起?我敢保证自己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我经常带你出去玩,我们一起骑马放风筝踢蹴鞠,那时候你多开心啊,难道这些回忆都是假的吗?” 听到这话,谢家主顿时又放心了,是的,这些事儿他也是亲眼目睹过的,大郎向来对弟妹友善,反倒三郎,从小就是家里出了名的古怪。 大郎对他真叫一个好,说是对待自己亲儿子也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三郎不仅不记得大郎的好,反而还说这种话。 “三郎,做人要讲良心,你大哥怎么对你的我们全家上下都有目共睹……” “是吗?” 谢明尘实在是厌倦了谢家人的纠缠,他很早就已经说过不愿意再回谢家去,也不愿意争夺所谓的家主之位,可这些人偏偏就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放过他,非得将他折磨至死,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夺位之心。 “你们这一家子也真是好笑,当爹的分明不敬爱自己的正妻,偏宠小妾,在外却偏偏做足了尊重正妻嫡子的派头。当庶子的分明有心争夺家族之位,却要把自己装成一个兄友弟恭的典范,难道这么做就能洗刷自己庶子的身份?嫡庶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因为我本来也没将谢家放在眼里,可你们偏偏要把这些脏事儿扔到我眼前,甚至还想往我嘴里塞,恶心我!” 谢明尘深吸一口气,多看着二人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刚来 “你,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不孝子?孽障?畜生?这些词我都已经听厌了,谢家主不知说厌了没有?” 谢明尘也算是豁出去了,至少九阙从来没有听他讲过这么多话,而且情绪如此激动充沛,简直不像他了。或许这些话已经憋在他心里许多年,终于等来了爆发的那一天。 藏在窗户底下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更是小心翼翼的隐藏起自己的行踪。她们本来是好意,结果好友与家人闹翻的时候,自己不仅在场,而且还听了全程,对方如果知道了估计会不高兴。 虽然谢明尘不是那样的人,可她们总得装的友好一点儿吧?而且她们真的很想知道谢明尘为什么那么讨厌谢家,而且这份厌恶似乎由来已久…… “谢明礼,你确实带过我出去放风筝骑马踢蹴鞠,可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这些玩乐不过是你在众人面前出头露脸的机会,我只是你用来争名夺利的筹码,而且因为我这个筹码年纪小话还说不完整,所以你更放心利用。” “‘这小崽子半天都没说一个字儿,不会是个傻子吧?是傻子更好,以后不会挡我的路。王世子怎么这么蠢?真以为我跟他交好啊,不过是看在他素有清名的份上,也想混一个好名声罢了。为什么这个小傻子命这么好?能出生在王氏女肚子里,还是正室所出世家嫡子?’” “‘还好父亲永远都看不透自己的心,还好母亲如今正得宠,能为我谋划更多的资源。’” “‘这小杂种眼神怎么一点儿都不像个三岁孩子?不会是王家的那个吃堕胎药给他吃出毛病来了吧?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要是真傻了才更好。敏和,你随便找个药店问问,有没有什么吃了之后能让人变傻子的药?算了,这么做不安全,想来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像个聪明的,不如让他好好长大,也好做我面前的椽子……’” 随着谢明尘的话,谢明礼的脸一点点变白。表情也越来越惊恐,这些话听着怎么如此耳熟,他终于想起这些不加掩饰的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了?是在谢明尘三岁以前他暗自嘀咕的,那时候他年纪尚小,不过比谢明尘大几岁而已,心思城府含的没那么深,平日里自己谋划总会有憋不住的时候,每当此时他就会在谢明尘耳边窃窃私语,反正三弟那时候还不满三岁,话都说不囫囵。再说了,有谁会相信一个三岁小孩儿的话呢? 后来,三弟年纪越来越大,他也不会随意在旁人面前说心里那点儿小谋划,原本他以为这些都不算什么,总会淹没在时间里,可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不满3岁的孩子竟然能将他的话记得清清楚楚!甚至现在还能一字不落的重复出来,他当初的行为难道不像个傻子一样? 天啊,这世上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 谢家主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本来还想说这不是真的,但是看一眼大儿子惊慌失措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原来他的大儿子,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做这样的事…… “你,你竟然……” 还没等谢家主对谢明礼发表什么言论看法,谢明尘就将枪口对准了他。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比他好到哪里去?!明明是个卑鄙小人,非要装成正人君子,我每次看到你那装模作样的脸都觉得恶心,偏偏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是我的亲生父亲。你以为我很想做你的儿子?我的出生对母亲来说就是耻辱。” “你以为当初我为何中了秀才之后不继续往下考?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妾室好儿女们联合在一起,想要在科举之前毁掉我的名声。他们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害死母亲,让我守孝。并且已经预备好了一系列罪名也准备好了人,准备让我在母孝期间与他人私通,好一辈子毁了我。” “我实在是厌恶透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都已经离开谢家了,你们却还是不放过我,非得借我来完善好父亲好哥哥的名声。恶心,恶心极了。莫说你没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就算你们此刻跪在我面前三拜九叩,我也绝对不会帮你们一根手指头。” “再者说,宸亲王乃是陛下爱女。她未来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你们掺和一脚?既然想做世家,有了世家的名还想要利,难道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合该让你们占了才行?” “听明白就赶紧走,我这地方狭小,放不下你们两尊大佛,以后也不必来往。还有,你们想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想将我逐出宗就逐!不必通知我,怎样都行,只是务必以后不要再进我的门,脏我的地!” 那父子二人简直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走的时候惊魂未定,谢明礼还想扶一下谢家主,没想到谢家主下意识的拍掉他的手,失魂落魄的走了。 谢明礼温和的脸有一瞬间扭曲,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又成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风度翩翩的离开,装的人模狗样的。 目送那父子二人狼狈离场,九阙动了动脚,在这儿听了这么长时间墙根儿,她的脚都麻了。现在的问题是她们两个该什么时候出现才不觉得突兀,要不再等一会儿吧?等谢明尘恢复过…… “你们不出来吗?” 九阙与淳于霜惊恐抬头,就看见窗子上方探出来一张出尘绝世的脸,这会儿那双安静的眸子正默默的看着她们。 “……” 九阙淳于霜突然齐刷刷感觉后脖子有点凉,以前怎么没发现谢明尘还有这男鬼气质? 二人有些尴尬的从墙角跟儿站起来,不着痕迹的活动着手脚,试图缓解尴尬。 “那个其实我们也刚来,刚来。” 谢明尘着重看了下二人悄悄活动的脚腕,不置可否,可偏偏让二人感受到了很多,于是他们两个只能灰溜溜的走进屋。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什么资格 等终于来到屋里坐下的时候,九阙也觉得奇怪,谢明尘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两个藏在窗子底下听悄悄话的呢? 这会儿的谢明尘又恢复了往日的好脾气,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看些什么,饮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就是不搭理她们两个。 二人叹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九阙硬着头皮开口。 “那个,明尘啊,我们两个是听说你受伤的事儿,所以想着前来探望,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刚开始是不好开口,越到后来越不好张嘴。这个,我俩也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能给我俩说句话吗?咱正常点儿就好,别的不要求。 谢明尘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其实他也不介意今日这场景被好友见到。他只是太长时间没有想起曾经那些事,如今提及总觉得恍如隔世,可那些伤痛却是时间怎么也无法消除的。 窗户还开着,从窗外席卷过来的一阵寒风让屋内三人齐刷刷打了个哆嗦。下一刻三人就眼睁睁看着那窗户啪嗒一声给关上了。 是崔前辈。 九阙感激的扬声道谢,然后请崔前辈进屋里来,屋子里有火盆,总比外边儿冰天雪地的暖和。 结果关着的门确实开合了一次,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却并没有看到在场有多什么人,想来崔前辈还是不适应旁人的目光,又找了个角落藏起来了。不过经过这个小插曲,谢明尘彻底冷静下来,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开口。 “方才那两个是我亲生父亲和庶出大哥。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是他们单方面认为我在耍脾气,殊不知像这样脱离关系的话我已经说过一次,只是他们不重视罢了。毕竟在他们心里,五姓七家那是何等的尊贵荣耀,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自己出身这样的世家大族。就像我无数次说过不会参与家主的竞争,他们习惯性将这些话忽略掉,然后用自己惯有的思维来忖度别人的想法。” 九阙与淳于霜尽可能用支持温和的目光看向谢明尘,让对方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好在谢明尘这会儿已经完全沉浸在思绪里,并不在意方才受到的责难。 “就像你们所听到的,我的母亲同样出身世家大族王家。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向来受尽父母长辈和兄姐的爱护。在成亲之前,她也以为自己终于觅得良人,毕竟方才那个男人之前真的很会伪装。就连王家人也被他骗了过去,欢欢喜喜的将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嫁了过来。谁曾想那个男人在成亲之前就有所谓的真爱,甚至为了给真爱一个交代,特意在同一天迎娶两个女人,还说那是什么所谓的贵妾。也不知这样的说法是在骗谁。” “那个男人实在无耻,骗了我母亲之后,不想着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反而回过头来怪起我母亲不够温柔贤淑,试问这世上又有哪一个成年男子会在同一天迎娶两个妻子?侮辱人也不是这样侮辱。但我想母亲最感到痛苦的不是谢家主的蒙骗,后宅内院里妾室的为难。而是,而是王家在得知事情始末之后,仅仅因为谢家给出去的一些利益就放弃追究这件事,还反过头来劝我母亲好好跟他过日子。” “我母亲幼时受尽娇宠疼爱,本以为王家会是她坚实的后盾,万万没想到,原来她也是一枚可以用来交易的棋子,只要价格合适就能卖出去。” “想来母亲那时候也是万念俱灰,才会选择进入小佛堂,从此不再出来。我的出生完全是个意外,如果不是当初柳嬷嬷背叛母亲,将我的存在告诉谢家主,想来我也不会出生在这世上。” “方才我确实没骗那两个男人,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记事了。正因如此才更感觉谢家实在恶心。对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灌输他的母亲有多不爱他,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下三滥。而且我也并不认为我娘生了我就必须要爱我。因为他并不是在自愿的情况下生下我的,她只是没有办法。” “其实我并不讨厌谢明礼,站在他的角度上,身为庶子,还是长子,既然有能力去争上一争,为什么不争?只不过他的行事作风我不太喜欢,太过多疑。我曾经无数次说过,我不会跟他争家主之位,因为我志不在此,可他就是不信。其实这也无所谓,可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试图谋害我母亲。” 谢明尘惊讶的发现,当再次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记忆其实十分深刻,哪怕他潜意识里想要忘记这些。 或许这些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身为谢氏主母,却不承担应有的责任,上不孝敬公婆,下不抚养子女,且不敬爱丈夫,不是个合格的主母宗妇。那些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带着恶意,却全然不顾这些话对一个垂髫小儿来说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如果他没有绝佳的记忆力,不曾在记忆里见过那般憔悴的母亲,或许他真的会因为这些话而移了性子,从心底里对自己的母亲不满。 可他的母亲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承担这些莫须有的评价? 啧,真是无端端就叫人厌恶。那些人的嘴脸不断在他面前徘徊,久而久之,谢明尘越来越讨厌回谢家。谢家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家族而已。他们向来以自己家族延续的时间之长而自豪,认为自己清贵无比,前朝时候甚至连皇室都看不起,只因为皇室绵延的时间没有他们长。 这种想法其实十分可笑。 这不?景泰帝平民出身,一路厮杀到皇位上。那些所谓的五家七姓对此不也无能为力吗?他们那么厉害,前朝末期百姓流离失所,外敌入侵,战火连绵之际,不也只顾着蜷缩在自己家里,什么都做不了吗?所以像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第四百三十章 如闻仙乐 听完谢明尘的讲述之后,九阙和淳于霜两个心里五味杂陈。 从这些叙述中,他们看到了一个容貌才情,家世俱佳的女子是怎样在两个家族的斡旋之中迅速枯萎的。明明成亲之前她过的是那样快乐,是那么明媚的一个女子,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凋零。谢明尘也二十出头了吧?独自一人在小佛堂里待了二十年,还要承担着丈夫家族甚至贴身嬷嬷的三重背叛,孕育着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孩子。那个王小姐,心里该是多么难受…… 淳于霜是个坚定的不婚享乐主义者。身为原汁原味的大景人,她从小看到家中父母兄弟的相处,就极为厌恶成亲这件事。想来她的母亲未成亲之前也是个明媚动人的少女,只是在繁琐的婚姻生活中,逐渐变成了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再加上她在刑部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官,见过太多因为实在活不下去而谋害丈夫的女人,也见过更多随意打杀自己妻子的男人。 “说句实话,有段时间总以为我成亲之后会死。” 淳于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也就是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她才勇于承认。 “有段时间我在刑部实在过不下去,四周都是打压我的人。回到家还要面对父母和兄嫂的冷言冷语以及外人的指指点点。有那么几天实在撑不下去,也想过要不要找个男人嫁了。但是在跟着媒婆去见面的时候偶遇了幼时好友,当然,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不联系了。见到他的那一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是我们那一片儿长得最漂亮的姑娘,后来也嫁的最好。公婆是做生丝生意的,相公也是几条街出了名的老实人,她嫁过去三年就生了两个儿子。说句实话,她的人生是许多人拿来劝告我的。可那次见她,她却形容憔悴,整个人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我还没说什么,她却已经认出了我。” 淳于霜仔细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 那时候她正满心愁苦,跟着媒婆朝约定好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像背叛了自己此前二十年的人生。结果路边突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小霜?天啊,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几乎没有变过?” “你,你是玲珑姐姐?” 那是一个看起来30多岁,满面憔悴的妇人,身边是两个苦恼不休的男娃,那哭闹的声音直接让淳于霜皱了皱眉。 “你这是?” 那个叫玲珑的妇人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跟知心人说过话了,见到自己的儿时好友也顾不了许多,直接站在街边大倒苦水。淳于霜听的头脑昏昏沉沉,只记得她成亲之后过的并不好,公婆拿捏着家里的钱财,就连每日吃什么菜都得由公婆说了算。丈夫虽然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实人,但他只对外面的人和气也特别愿意帮外人的忙,偏偏对这个小家冷漠极了,平日里几乎不跟她交流。两个孩子也不听话,家中的大小姑子也总是为难…… 听的头昏脑胀的淳于霜实在受不了了,下意识的反问。 “既然日子过得这么不畅快,你为什么不和离呢?” “这,这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过日子嘛,谁家的女人不是这么过的?忍忍就好了。等这两个孩子长大娶了新妇,我也算解脱了。呃,倒是你,你这是要去相看?不是我说,你也二十出头老大不小了,赶紧趁着最后的好年华找个如意郎君吧。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比什么都好……” 淳于霜当时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有人将一堆冰块突然扔到她后脖子里,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玲珑既然自己过的这么不好,如此痛苦,为什么还要劝她抓紧时间成亲呢? 有那么一瞬间,淳于霜感到了巨大的恶意。 然后她转身就走,多亏了那个时候如此决绝的自己,否则她哪儿能像今日这般身居高位,真正站在权力场上指点江山呢?所谓的家庭,男人,孩子,不过是她需要时的点缀而已。 “反正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成亲!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当然了,我不会强取豪夺,你情我愿的事儿嘛。但是这份基于容貌的喜欢势必不会持续很久,所以我可能会有好多个入幕之宾。事先说好啊,你们可不能因为这种事儿就看不起我,不跟我做好友!” 九阙:“……” 一时间竟分不清咱俩谁是后世之人。淳于,你赢了。 而且你这是发的什么癫啊,咱们不是过来劝慰小伙伴的吗?你怎么说起自己的婚姻观了?有点跑题啊! 就连原本沉浸在哀伤中的谢明尘这会儿都有点哀不起来了,勉强捡起一点儿先前的情绪。 “从我记事起,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半个字。或许,她是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失望了吧……” 九阙叹了口气,只能上前一步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 “这个,怎么说呢,至少你娘待在佛堂里就不用看见那个恶心的男人。而且我觉得吧,这也不是你的错,毕竟也不是你要求把自己生出来,而且,很少有男人能共情自己没有政治经济地位的母亲,你已经很好了……” 说着说着九阙词穷了,然后她猛然一拍桌子! “他奶奶的!其实我听了也很生气,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咱们今天就将你娘救出来,脱离那魔窟,日后想做什么不能做?!就算想再找个良人,或者像淳于那般找他十几二十个年轻俊俏的小郎君伺候着也未尝不可啊!反正你爹不是有很多个女人吗?你娘有几个知心男人怎么了?很公平!” …… 说完之后良久都没能得到回应,九阙回头一看,好家伙,不仅淳于霜谢明尘愣住了,就连之前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藏着的崔前辈都出现了,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呃,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正想说些什么,旁边的淳于霜回过神来,直接跳起来鼓掌!说起来这个动作还是跟着九阙学的呢。 “好!说的好啊!今日一听殿下这话,才知道什么叫如闻仙乐……所以殿下日后会赐几个年轻貌美的男人给我吗?” 第四百三十一章 会不会太热情了? “……就算你拍我马屁,目前也不可能赐给你。” “所以以后可以?” 淳于霜一向会抓重点,这会儿更是一击致命,若有所思。 “所以,殿下也是存着这个心思,才不答应那些臣子的求娶?”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行行。” 淳于霜十分自觉的捂住嘴,然后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九阙真是头疼。 “行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下官是想说,方才那父子二人说让谢明尘帮忙,不会就是想让谢明尘当殿下的驸马吧?” 嘶—— 九阙终于觉得后悔了,刚才就应该用胶水把淳于霜的嘴巴粘起来。她就是觉得尴尬才不想提起,没想到这家伙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好在谢明尘看上去很淡定,甚至还可以冷笑一声嘲笑那对父子的想法。 “他们想的倒是很好,用一个儿子来入赘,保住谢家上百年的荣华富贵,但怎么就不想想他们有没有这个命享受!而且,难道宸亲王拒绝那些一品大臣们家中子侄的求娶,会看上我?他们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觉得我和殿下熟识,比其他人更有可能被接受罢了。如果不是谢明礼早就已经成亲生子,只怕此刻早就已经让谢明礼接触殿下了!” 九阙尴尬的眨了眨眼。这个,难道想让家中儿子们都来她这里试试?她又不是打怪升级的boss,属实是不必啊。 不过这种事也到不了她面前,择日不如撞日,三人干脆的上了九阙的马车,将亲王应该有的仪仗摆出来,难得来了一次以势压人。毕竟就谢家人的样子,还真就得这一套。 一路上看见这架势的人可不少,举国皆知,大景上下只有一个亲王,那就是宸瑞亲王殿下。再加上谢家也是绵延多年的世家大族,住的地方也都是一样的权贵世家,自打九阙在芝兰街露面,整条街的人家都知道了。这道路两旁探头探脑的,都是各家的探子。 大家心里对宸亲王的来意各有猜测,但是当仪仗车架到谢家面前停下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都暗自叹惋。 众人都知道谢家谢明尘与亲王殿下关系匪浅,甚至殿下在之前外出办事的时候,还几次三番与谢明尘一起前去,说不定就在期间培养出了感情呢? 本来大家心里还暗自揣测,虽说魏渊也一同前去过,但毕竟是太监义子,这个身份委实说不过去,就算陛下对九福十分信任,也不至于给自家宝贝女儿找一个太监义子做驸马,这不等于给自己宝贝女儿找个家奴做女婿吗? 但谢明尘可就不一样了,论家世,谢明尘可是王谢两大世家联姻的结果。论身份,太医院右院正,虽说官职不高且不在中枢,但正因如此,若是殿下与他成亲,才不会担心自己的权力被分走啊。 是的,在他们的认知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情感之类的,一向是这些人所鄙夷之物。众人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有把自家儿子送去跟亲王一起办事,否则岂不是可以掺上一脚? 不过即便知道自己家子侄没什么胜算,他们也还是紧紧的盯着九阙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亲王不是来说成亲这事儿呢? 等到了谢家门口,九阙惊讶的发现谢家主和谢明礼已经候在门口,并且神情激动。可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是满脸愤怒,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不明所以的九阙不想再想,而是转身下马,后面马车的帘子被缓缓打开,里面伸出来一只修长且骨肉匀称的手,正是谢明尘! 谢家主激动的险些要晕过去! 他就知道明尘这孩子还是记挂着家里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将宸瑞亲王带到家里来。瞧瞧!瞧瞧!满朝文武都不能得到亲王青睐,可他们家明尘就可以将亲王带到家门口,这难道不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成功吗? 谢明尘一出马车就看见谢氏父子二人那神态各异的脸,顿时心生厌恶。他对这两人实在太过了解,因此对方只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可惜,今日要让他们失望了。 等后面淳于霜下来的时候,谢氏父子表情阴沉了片刻。这个淳于霜他们也认识,不过是因为和宸亲王有点儿交情才爬的这么快,如今也像模像样的在外面耀武扬威了。而且,竟然跟明尘走这么近,万一宸亲王误会怎么办? 不过二人向来会做表面功夫,连忙带着家中有头有脸的妾室子女们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请安。 “下官携家中亲眷见过亲王殿下……” “不对吧?” 九阙故意朝着那群盈盈下拜的妾室子女看了一眼,面露诧异。 “本王听说谢太医与他母亲有五分相似,可你身后这些家眷,怎么看也不像有他母亲啊?” “这个……” 谢家主顿时明白宸亲王这是来者不善,不仅不像他们之前想的那般来家中做客,反而还颇似祸事临门!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谢明尘。可那孽畜竟熟视无睹,让他们就这么晾在这儿,谁也不敢不回答亲王殿下的问题啊。于是谢家主只能面带歉意的表示。 “内子一向体弱,前几日又生了一场小病,如今正在修……” “生病了?这可是件大事儿!生病几天了?可有找大夫医治?现在情况如何?可有好转?” “这……” 都说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维系,谢家主现在就颇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如今谢府门前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看,更觉面皮发热,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想到这位宸亲王还是个热心肠的,见状干脆大步朝着谢家走去。 “哎呀,谢大人不必如此拘束,明尘是本王好友,他的母亲跟本王长辈有何区别?这就是谢大人的不是了,既然王夫人身体不舒服,总得找明尘这个神医来看看啊。是不是家中没有足够的药材?这不是问题啊,宫中药材足够,本王做主,不管用到什么珍贵药材,尽可以拿去用。就算本王没有,父皇一定有,咱们不差这点儿!” “不,不是,宸亲王,殿下,殿下!” 谢家主一脸茫然的看着已经大步走远的宸亲王等人,阻止无能之后只能尽快跟上,不是,这宸亲王究竟要做什么?会不会太过热情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无为居士 不仅是谢家主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就连跟在他身边一看就比较受重视的两个美妇人,这会儿也绷不住脸上那股淡定的笑容了,尴尬的看了看外面看热闹的人,紧跟在谢家主身后小跑着前进。 甚至还能抽出时间给彼此一个眼神,虽说她们两个在后宅里斗了一辈子,但正可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正是你的仇人。她们两个此刻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好不容易使劲浑身解数让老爷以为自己厌恶那个王家女,可千万不能让他回过神来!不过这个宸亲王是怎么回事?她怎么随意插手旁人的家事啊?就算那个王氏女真病死在小佛堂里,跟她也没有关系吧,她怎么比当人丈夫的还伤心? 不会是那个谢三故意将亲王引过来,就是要趁机打压她们吧? 真是有够无耻的。 自己家里的事儿非得引别人来插手,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不过话说回来,前边儿那些人怎么跑的这样快?她们自从进了谢家门,过的那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还用像今日这般运动过?这一切都得怪那个谢三,说什么不想参与家主的竞争,结果呢?还不是偷偷摸摸把亲王给带回家了! 这还不争不抢呢!要真是想争强点儿,还有他们这些兄弟们的活头? 也顾不上管身后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九阙反正是在谢明尘的指引下急速狂飙,身后那群人自然不敢挡在一位亲王身前,再加上他们根本追不上九阙呀!谢家人就算关起门儿来,再怎么自视甚高,也不敢轻易得罪一位实权亲王,更何况这位亲王还尤其受陛下信任。 因此他们只能在后面连声劝。 “殿下,殿下!您不要着急。想来夫人也一定很想见到殿下。要不请夫人出来一见?” 所以您就别在这儿找事儿了,安静的待在原地请王氏女出来见一面儿不就行了吗?万一再碰上谢家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他们岂不是亏大了?早知道这位亲王殿下的目标是当家主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将对方放进来呀。 不,如今最重要的是稳住宸亲王,还不能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对方来谢家只是为了见一见那位深居简出的正室夫人。 只是不管他们想的有多好,九阙根本不听,她只是一味的照着谢明尘指的方向前进。倒是那些路上忙碌的下人在遇见这么一大群着急忙慌的人之际,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尤其走在最前面的那位,虽然是个女子,却身穿亲王服饰,身上那明黄色的刺绣在阳光下刺的人眼睛发晕。能这样打扮的人整个大景就只有一位,因此他们想都没想,干脆利落的行礼。 这一路的喧嚣声终究是蔓延到那座无人打扰的小佛堂,清清静静的小佛堂里十分朴素。除了那个穿着素白衣服的妇人,就只有一张桌案,上面摆着一尊玉制的观音,不过也能看出那并不是什么好玉。这样价格低廉的青玉在出现在五姓七家的谢家当家主母院里,本身就不对劲。 那妇人正跪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轻声念经,却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喧嚣声,眉眼微微一动,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厌倦。 身边近身服侍的大丫鬟碧桃也衣着简朴,听到这声音静悄悄的出去打探消息,只是再进来的时候表情十分古怪。 “夫人,这回竟不是偏院里那几个姨娘斗法,是一位了不得的贵人来咱们谢家了,而且看方向好像是来找您的。” “了不得的贵人?” 那位美妇人终于缓缓睁眼,好一双剪水秋眸。她虽然衣着简朴,身上没有一丝花纹,脸上也未着粉黛,但那张脸依旧可堪一句倾国倾城,尤其是当那双眼睛睁开之际,简直像这世上最透亮的两颗棕黄宝石洗去身上灰尘,让人一眼就能沉溺进去。 “什么样的贵人会来我这个失意之人的院子,想来又是那几个女人搞出来的把戏。不必管她们,把院子门关紧,我懒得听她们絮叨。” 这些年来偏院里那些个女人为了争夺谢家主的宠爱,搞出来的事儿那是一套一套的。偏偏她们自己搞事儿也就算了,每每总要炫耀到她这边。难道她们认为得到谢坤那种男人的喜欢是值得骄傲的事? 真是愚昧无知且看不清自己的地位。 只要王家不倒,就算她表现的再离经叛道,谢氏之人都不敢处置自己。可笑吧?哪怕自己厌恶极了王谢两家,但最后给予她支持的还是那个家族,哪怕那个家族已经将自己卖给了谢家。 想来吃了闭门羹会安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碧桃这会儿竟然反驳了。 “夫人,是那位您曾经赞赏过的宸亲王殿下。她带着三少爷朝这边儿来了!” “什……” “打扰了。本王早就听说无为居士佛法高深,刚好近段时间本王对佛道产生了极大兴趣,想要找个人探讨一番,可惜寻遍了京城,也没找到一个像无为居士这般修为高深之人。所以本王今日不请自来,居士不会责怪吧?” 伴随着这道豪爽的声音,那扇关的紧紧的院门被人轻而易举的推开,门栓就这么轻飘飘的断成了两节。身后原本跟着的谢家气喘吁吁的姨娘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眼中的鄙夷之色显露无疑。 这位亲王殿下属实也太不讲究了,在别人家中不仅行事鲁莽,粗蛮无理,甚至还将谢家的院门给打破了!不过在这份儿鄙夷之后两个姨娘心中更多浮现出的是兴奋,她们早就看这个独占谢家后院最大院子的女人不顺眼,只可惜这么多年,哪怕王氏女已经被她们逼得只能待在小佛堂里,后院正室夫人的位置却还是丝毫不曾撼动。 她们还真想看看一向冷静自持的王氏女发现自己院门都被打破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想来一定让人很兴奋。 众目睽睽之下,九阙带着谢明尘和淳于霜跨过那扇困住王氏女二十多年的院门,大摇大摆的来到小佛堂前。 “居士可否出来一见?”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强抢 这一刻,不管在场众人心里想些什么,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放在那上尘封已久的门上。此前也不是没人来后院这座小佛堂拜见他们谢家的当家主母,然而每个人都碰了一鼻子灰,也就只有谢氏家主能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到这主母的院子里走一遭。 只不过佛堂乃清净之地,王氏女不愿意开门,谢家主也不能强行闯进去。这么算来,谢家主已经有很多年都没见过自己的夫人。此刻看着那扇门,前尘往事突然浮现在眼前,竟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旁边一直紧紧注视着他的两个妾室心里一跳,连忙一左一右扯了扯他的胳膊,娇声细雨的说话,瞬间将谢家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一幕别说谢明尘心里不舒服了,就连看到的九阙也觉的有点儿恶心,什么人啊这是!在自己正室夫人的院子里竟然还顾得上跟两个妾室打情骂俏! 说来这五家七姓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清明高贵,不过是个沉溺于声色之中的中年男人罢了,谢家主比旁人好的大概是那幅还算清隽的面容。 只是这世间谁不会老呢?不过是一张皮罢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扇小佛堂依旧安静,现场众人有一些十分失望,更有人悄悄松了口气。二十年了,谢氏主母一直待在小佛堂里,整个谢家的管家权也被分散在妾室和管家手中,若是王氏女当真在人前现身,以后这管家之权到底该落在谁手里还说不定呢。他们已经习惯了享受如今的权利,自然不愿意出现个变数。 就连谢家主也不由得神情恍惚,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上前一步想要跟宸亲王致歉。毕竟堂堂亲王亲自来到谢氏家宅之内,竟然没见到想见的人,若是想要追究,只怕谢氏怎么着也要伤筋动骨一番。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刻,“吱呀”一声,门开了。 不会吧?在场不知道有多少人猛然抬头朝那扇门看去。当看见那个身着简陋白袍安静站在门框里,即使什么都不说,连个表情也欠缺,就像一副传世名卷,绝世仕女图的人时,不知有多少人都失了神。 是啊,多年以前王氏女出名的不仅仅是才情,更有她那绝世的容貌。谢家三郎谢明尘已然是全天下难得的上上等品貌,可他的母亲尤胜他一筹。即使多年时光荏苒,可那张脸却像留在此生最美的时刻,连撕多余的皱纹都没有生出。只可惜美人无情,那张脸清清静静,冷冷淡淡,甚至抬眼看过来时还带了一股厌世的疲倦。 谢家主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多年未见,他几乎要忘记这张绝世容颜,可当再一次看到时,他竟发现自己的心跳的这样快。王姮啊,多年过去旧人依旧是昔日模样,自己却老了许多…… 旁边那两个妾室虽说这么多年来保养得当,但毕竟上了年纪,哪怕皮肤依旧滑嫩,可眼尾终究带了一抹岁月抹不去的痕迹,看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美妇。可面前这个人,看起来竟不过二十许!她分明待在小佛堂里将近二十年,吃穿用度定然比不上当家主母的分量,平日里也不曾吃过保养容颜的燕窝人参。怎么今日一见这张脸还像二十多年前那般清新脱俗见之动人? 不行,绝对不能让夫君与这个女人有过多接触!这是个劲敌! 只不过被视作劲敌的王氏女并没有给她们一个眼神,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最前方的九阙身上。 “宸亲王?” “……是我。” 就连九阙都忍不住晃神片刻,慢了半拍的回答。不过她已经回过神来,这会儿兴致盎然的瞧了瞧门框里那清丽脱俗的绝世佳人,又转眼瞧了瞧后方表情怀念又复杂的谢明尘,突然哈哈大笑。 “早些时候我见明尘就容貌绝世,不曾想是因为他有一个容貌更胜一筹的母亲。” 这话一出,旁人还以为王氏女要生气了,可不曾想她此刻盯着九阙看了一会儿,竟婉尔一笑。 “宸亲王果然不拘小节。” 就在现场气氛略有缓和的时候,王姮的眼神落在谢家主以及他身旁那群莺莺燕燕身上,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深切的厌恶,让本来想开口的谢家主猛然握紧了拳头,面色冷凝。 “我这里乃是佛门清净地,心思不纯之人就不必踏足了。” 那两个妾室本来还在心中思考该如何让夫君彻底厌恶了王氏女,没想到对方竟主动送上门来。她们服侍了身边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他的性格?谢坤看起来温和,实际最是高傲不过,怎会愿意一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嘲讽自己? 果然谢家主冷哼一声,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转身就走,只是依旧站在原地不发一词。 王姮见状更觉恶心,本来想和宸亲王攀谈一二的心思也淡了,伸出一只纤细白皙,柔弱无骨的手扶着门框。 “若是亲王殿下没有旁的指教,我就退下了,今日的诵经还未结束,菩萨会怪罪的。” “娘……” 谢明尘此刻没能忍住,轻轻喊了一声,这声音并不大,但佛堂里的王姮捏着门框的指骨骤然发力,变得苍白许多。谢明尘见状立即闭嘴,只是神情十分黯然。 王姮也彻底试了兴趣,转身就想进佛堂。然而就在此刻,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只见站在众人身前的宸亲王殿下突然哈哈大笑着向前跑了几步,一把搂住无为居士的纤纤细腰,简直像提个小鸡仔似的轻松写意。 “本王仰慕为居士已久,恨不能同榻而眠,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心中实在是高兴的很!不如居士跟本王一起去王府暂住,咱们也能秉烛夜谈,讨论佛理!” “这……” 所有人都没反应的过来,应九阙已经一马当先的一手抱住无为居士的腰,横冲直撞的拂开众人,朝着门口大步离去。 当她们的身影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谢家主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惊呼。 “殿下!万万不可啊殿下!大庭广众之下,怎可强抢民,民妇?!”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这笔账 这也太没有王法了。 现场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以谢家主为首众人迅速朝着门口追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才刚刚从门口奔过来,这又要横跨大半个谢家追过去,这让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们怎能受得了?一个个气喘吁吁,风度全无,简直绝望。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谢家的当家主母被亲王殿下一言不合的给带走了,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能被满京城的王公大臣们笑个半年不止! 这对于一向将名声视若性命的五家七姓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因此就算累的不行,这些人还是拼命往前冲,试图制止宸亲王的做法。 然而遗憾的是,等他们冲到谢家大门前时,九阙已经轻轻松松的一手抱着无为居士到了自己的马车旁,谢家主拼尽全力用最后一点儿力气大声喊。 “亲王殿下手下留人!那是我的妻子!没有我的允许,您不能将她带走!” “哦?” 原本准备上车的九阙停了下来,将无为居士放置在车驾上,转身似笑非笑的瞧着谢家主,原本她以为谢家主只是在女色方面糊涂些,可如今看来,不仅是女色方面糊涂,这做人上也不太成熟啊。 “谢家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没有你的允许无为居士连走出谢家大门的权利都没有?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无为居士是谢家主的正妻吧?这年头,做人妻子的连出门走走的权利都没有了?还是说你在囚禁自己的妻子?” 此话一出,谢宅门外那些或明或暗窥探的视线兴奋极了,不停的在谢家主无为居士与亲王殿下三方身上徘徊。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他们确实没见过谢夫人在公共场合露过面。谢家一直以来推出来的理由是谢夫人病重,常年养病,无法出门见风。 难不成这个理由竟是假的?可话说回来,谢夫人可是王氏女出身,谢家人这么做,难道王家愿意?王家也是五家七姓之一啊! “这,当然不是。只是阿姮身子病弱,不宜见风,亲王殿下这般将她带出去,难免会生病。不如殿下将阿姮放下,有什么事儿咱们商量着来。若是殿下有什么需要谢家做的,尽管开口,谢家上下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 “看谢家主这话说的,好像本王是在故意为难谢家似的,其实我也没什么要做的。只是无为居士对佛理研究颇深,本王这段时间刚好也对佛教很感兴趣,所以请她回去清谈一二罢了,谢家主这是在怕什么?难不成我将你家夫人带走,还会不还回来?谢家主应该对自己有点儿自信,毕竟无为居士与你夫妻20多年,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谢家主暗地里把满口牙都给咬碎了,正是因为他对这没什么自信,所以才害怕宸亲王将王姮带走。 王姮这么多年来恨他入骨,哪怕她将自己关进小佛堂这么多年都没有出来,可那种刻骨的仇恨又岂是故意将自己关起来就能泯灭的?对于这一点谢家主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也怪他当初彻底将阿恒得罪狠了。也正因此,他清楚的知道王姮有怎样的才华,也知道这位宸亲王向来不忌讳有志之士的出身性别,万一王姮得到宸亲王的赏识,日后平步青云,难免会对谢家动手。 如果王姮出去仅仅是回到王家,谢家主还不会那么担心,毕竟当初之事王谢两家都有责任,是他们共同将王姮推入深渊。 所以绝不能让宸亲王将王姮带走,所以这会儿他一边说一边上前试图伸手去握王姮的胳膊,脸上是满满的深情与担忧。 “殿下,如果谢家有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但是我的妻子确实身体柔弱,这么多年一直在家精细养着才勉强没有复发。还请您高抬贵手……” “你在说……” “竟是如此吗?” 九阙开口打断了谢明尘的话。今日之事,在外人看来是宸亲王肆意妄为了一回,将别人家的妻子带走。可如果谢明尘在此刻插嘴,甚至斥责自己的父亲,大庭广众之下不管谢家主做了什么恶心事儿,在外人看来只会觉得谢明尘没有孝心。毕竟这个世道不是一直如此嘛,之前林炜做的那些恶心事儿,她也不是没出手还击过,可在那些庸俗臣子眼中,她就是不孝之女! 所以今天这事儿还真不能让谢明尘出手。 九阙来回打量了一下谢家主和王氏女,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她原本以为谢家主厌恶王姮厌恶的不得了,可如今看来似乎也并非如此。这个男人难道还有某种不能说出口的深情? 呕! 怎么办?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九阙就觉得一阵恶心,就这她还不是当事人呢,也不知道当事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时候,身子一直在无意识发抖的王姮突然从迷障中回过神来,她的眼前再也不是那片灰蒙蒙的黑雾,而是外面广阔自由的天和地,只是等她回过神来看到的第二眼就是谢坤伸过来的那只手! “别碰我!” 不仅说,王氏女还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谢家主的手被打落,整个人还是懵逼的状态,但眼中已经迅速弥漫起阴沉的意味。 “阿姮?你生病了,大夫说你不宜外出,不宜情绪波动过大,你难道忘了?乖,咱们先回家去吧,别在外面让别人看了笑话。” “……” 这么多年,谢坤威胁起别人还是这一套啊。王姮此刻已经从那种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从那个该死的谢家走出来,那不是温馨的家,就是个巨大的牢笼!她未出嫁前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困在某个地方不能出来!而困住自己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丈夫和娘家! “阿姮,谢谢王家,谢谢你父母兄嫂,他们养育你十几年,难道你要让他们脸上蒙黑吗?” 抹黑?王家? 哈! 不说的话她还想不起来,什么王家,什么娘家,不过就是一群用至亲换取利益的苟且之徒罢了! “王家抚育我十七年,我也还了他们二十余年,这笔账,早就两清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私通之子 既然都要离开了,而且带自己离开的人还是当朝唯一的亲王,备受陛下宠爱的公主,边疆二十万北疆军的掌权者,怎么看这都不是个会倒台的人。王姮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说句实话,这些年她对王谢两家那叫一个厌恶至极,简直连看一眼都觉得脏的地步,也不晓得谢坤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说这种话,难道真以为她出身王家就一定会顾及王家的颜面? 那王家当初毫不犹豫将她卖给谢家的时候也没有顾及她啊! 呵,现在倒是想起来说要顾及大家族颜面了,真是美得他! 看看周围,那些门啊柱子啥的,后面都藏着各家各户的丫鬟仆人,想来是为自家主子打听消息的,她也不介意给这些人再添多些笑料。反正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疯了。被王谢两家那些无情无义之人给逼疯了! “谢坤,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那点儿伎俩在我这里行不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私底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当初你在与我议亲之前早就有心爱之人,你既然喜欢个奴婢,为何不跟个奴婢成亲?还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不足以做谢家主母。如果你当真能抛弃一切跟你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也就罢了,但你偏偏不舍的抛弃谢家主的荣耀权利,还得搭上我这么一个无辜之人为你们所谓的爱情添砖增瓦,我呸!恶心!下作!” “同一天内娶一妻一妾,还说什么这叫爱意永恒?笑死我了,这种事儿,普天之下去问问,谁不嘲笑?!想来你也知道做法不妥,所以没敢让你那个心爱的小妾当天出现在人前,恶心!好啊,你既然喜欢她,当初我又不是没成全你们,我不是大方的表示愿意和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可你不愿意啊,好不容易找到个冤大头,为你们矢志不渝的爱情做那层遮羞布,你又怎么会放弃呢?生生把我困在谢家二十年!就为了你所谓的爱情和颜面!” “恶心!恶心极了!这么多年,我一想到要和你同处一室就恶心,一想到你的模样就想吐!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恨不得杀了你!” “……” 王姮这么多年的怨望不可谓不深,谢坤整个人都傻了,他知道王姮厌恶自己,但没想到这份厌恶居然还这么深。王姮一向是世家贵女的典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她做自己的正妻。可现在,这里这么多外人,她竟然丝毫不顾及颜面,就这么将一切都撕扯开来让外人笑话! “你疯了,对你疯了!大夫说……” “大夫说大夫说!到底是大夫说还是你说?!也是,在谢家一言九鼎的谢家主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我得告诉你,我没疯!我只是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王姮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该说不愧是世家贵女的典范吗?即便在和人撕破脸的时候,也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就是她那看似淡然的动作和狂喷出口的话可不对付啊。 就连九阙都忍不住往旁边侧了侧,生怕影响这位发挥。 王姮分明语速极快,但却让周围人都能听清她那激越的话,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吧? “少在哪儿自我感动恶心别人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情圣转世深情无悔啊?要真是深情,真喜欢白姨娘就不会让她无名无分的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还生了两个不上台面的庶子!真喜欢她就不会让她委屈自己等你娶了正妻之后才能让他们母子三人在外面露脸!真喜欢她也不会弄这一屋子的真爱!我懂了,原来你的真爱是不固定的,一会儿一个啊。照这个速度下去,全国女子是不是都得跟你真爱一回?还是算了吧,我怕她们被你恶心的吃不下饭!” “你!你别太过分!” “母亲,我们怎么说也是您的孩子,就算是庶子,但,这些年我们……” “你们明里无视暗地里嘲笑一个不落是吧?我都看在眼里呢,好儿子们!” 谢明礼顿时语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他一向在谢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怎会料到竟有这样让他抬不起头的时候? 还有王姮,怎么说也是王家出身,怎么跟个泼妇一样?!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抚养庶出子女更是当家主母应尽的义务!偏偏这个王姮这么多年都逃避,家里事务还都是自己亲娘和其他的妾室管的,正因如此,他正当壮年之时却娶不到好的出身高贵的妻子,只能娶个小官之女! 要是王姮肯在其中斡旋,又怎会认识不到出身高贵的妻子?! 如今想想谢明尘有可能尚主,他这心里真是猫抓一样难受!哪怕只是有这个可能,谢明礼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谢明尘会什么啊?不就会点儿医术吗?上不得台面,自甘堕落,他才是谢家的未来啊! 然而他这份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高傲很快就被撕了个干净。 “谢明礼,你不会以为自己很高傲吧?你有什么好骄傲的?凭你是个私通剩下的奸生子?!” “你胡说!” 谢明礼瞥见周围人不太对劲的眼神,一口咽下了将要说出口的话,哪怕王姮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无礼,可对方毕竟是他的嫡母,母子身份在这儿摆着,他绝不能对对方不敬。可要想憋着不生气真难啊,尤其是王姮还不停的攻讦自己! 看一眼旁边眼中含泪委屈不已的亲娘,谢明礼心里也来了气!她为什么不能是出身高贵的贵女!否则自己才不会受这样的屈辱!这么多人看着,日后他想要出仕,今天之事只会被一次又一次提及! 王姮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在谢家二十年,看起来伤心欲绝在佛堂里不理俗事,但实际上,整个谢家发生的事根本逃不开她的眼。很简单,因为王姮要报复啊,所以总得知己知彼吧。 就比如谢明礼谢坤,最重视自己的颜面,今日,她就非得让对方颜面扫地一塌糊涂!非得让对方的名字在京城上空响彻一个月不绝!就要让他们每次外出,都会被别人议论纷纷!就是要让他们夜不安寝!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要害怕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谢家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王姮,以前他就知道王姮不像表面上这么心如死灰,可却也不知对方心里竟然压着这么多的仇恨,竟然要把王谢两家都置入被人嘲笑的深渊中。她自己也出身王家呀,难道就不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吗? 王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疯,她觉得自己说的特别畅快,简直大快人心,凭什么这些人自己能做恶心的事儿,却不能被别人说出来?还不是觉得她之前没有还手之力,因此绝对看轻自己? 今日这些人就应该知道,绝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人。 确保那些探头探脑的人将自己方才所说这话听的清清楚楚,王姮这才满意一笑。因为站在车架上的缘故,此刻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谢坤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冷笑。 “怎么?这你就承受不了了?觉得你那大男人的脸面被别人揭下来很丢人?呵,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谢坤,你听清楚了,我要与你和离。你既然有一院子的真爱,就和你的真爱过一辈子去吧,别在这儿恶心我。” 谢坤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一把扑过来要去抓王姮的手,眼中是一股让人心惊的执拗。 哪怕王姮死,也要死在谢家的院子里!她一日是自己的妻,就一辈子是自己的妻子!他们是要好好过一辈子的,怎么能中途和离? 说实在话,当谢坤扑过来的那一刻,王姮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她就不慌了,因为那个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宸亲王只是轻描淡写的拨了对方一下,谢坤就原地打转转,最后甚至站不稳,狠狠的栽倒在地。 “噗!” 王姮毫不犹豫的发出嗤笑声,本来在场的人还不敢对谢家主发出嘲笑,但此刻见王姮都笑了,顿时没人再忍,笑成一片,没想到这位向来以清俊出名的谢家主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过他可真不顾自身颜面啊,人家王家女都说了要与他和离,他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去拉人家。关键是他们方才在旁边儿听了全程,这么些年谢家主要是对王家女好,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个局面。说白了不还是他自己太过贪心,既贪图美色,又想要家世高贵的妻子? 九阙这会儿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攻击力,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小瞧她的。 “谢家主这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当着本王的面儿就想攻击本王的客人?” “不!殿下!王姮是我的妻子!” “放心,我们都知道她是你的妻子。但这世上也没有律法规定她一日是你的妻子,一辈子都得是你的妻子吧?她首先是个完整的人,是个叫王姮的人,其次才是王家的女儿,谢家的主母。不要告诉本王你与无为居士相处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她低你一等?” “我……” “好了!” 九阙也倦了。真是的,如果没有谢坤这么凭空一拦,她们本来很顺利就离开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毕竟这次来带这么多侍卫就是为了这个时刻。强抢民女嘛,她虽然没做过,但是可以尝试一下。 干脆的挥了挥手,身后那些等候已久饥渴难耐的侍卫顿时一窝蜂的上前,快手快脚的将谢坤等谢家人隔绝在外,然后摆起仪仗大摇大摆的走了。而谢家众人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喊,却没人搭理,只能徒增笑料。 当那群大摇大摆的王府众人离开,谢明礼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那些刺的皮肤生疼的视线,心中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若是她真与您和离,谢家势必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坤站直身子,伸手抹去脸上那些软弱的情绪,阴沉着脸。 “快让人通知王家,王家出了这么一个悖逆之女,难道王家人想置身事外?他们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我们贻笑大方,他们也逃不过!” “父亲说的极是!” 就算王姮再怎么厌恶谢家,可王家有生她养她的父母,对她友爱的兄弟,难道这些她通通都能抛之脑后? 这世上就算再无情无义之人在面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之时,总会多一些柔软心肠,毕竟那是与之血脉相连的亲人。 但今日之事实在蹊跷,亲王殿下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谢家门口,而且还带着三弟前来?绝对不是巧合。难道是谢明尘给宸亲王告状,故意让对方替他出气? “父亲,今日之事会不会和三郎有关?” “糊涂!跟他有关又有什么关系?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若是让陛下知道谢家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日后怎会重用我谢家之人?内宅不修,这样的罪名若是砸瓷实了,谢家会被嘲笑千千万万年!” “不行!来人备马,赶紧去王家!” 先不说外头是如何沸反盈天,马车内,王姮脸上毫无表情,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但坐在旁边的淳于霜却看到她紧紧握在一起,微微发抖的双手。 淳于霜轻轻叹了口气。哪怕是像王姮这样性格刚烈的女子,一旦被困于内宅,轻易也不得出。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都没有踏出谢家一步,淳于霜都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何意趣。怪不得平日里谢明尘总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厌世脸,原来竟有如此惨痛的家事。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呢,王姮很可怜,谢明尘也很可怜,他们都是受害者,而加害者就是王谢两家。 殿下将王姮带出来自然不是简单的义气之争,她要帮朋友,自然要帮到底。而且这位王姮,据说当年也是才华过人,书画双绝。说不定殿下能得到个书院夫子? “居士不必担忧,你现在已经出来了。有殿下在,谢坤不敢对你做什么,以后你就自由了。殿下将你带出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只是因为听说谢明尘家中之事后愤懑难平,想要帮你个忙。毕竟,这种事殿下曾经也遇到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千古第一人 “真的?” 王姮有那么一瞬间不太相信。毕竟那个策马在外奔走的女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气势十足,自信过人。别的不说,就说她那一身的亲王服饰,看起来就足够威严慑人。像这样的女子难道也经历过自己这般摧心刺骨的经年折磨吗? 哪怕被关在谢家后宅缩在小佛堂里过了这么多年,但宸亲王的事迹实在太过叫人震撼。因此,王姮也有意无意听说了很多有关宸亲王的事儿,但大多都是她在外头如何风光,如何打了胜仗,如何给国家带来难以想象的利益,如何得到陛下信任。 “那是自然。别的不说,就那个林炜,可没少故意仗着生身父亲的身份为难我们家殿下。可谁能想到呢?他竟然不是我们家殿下的亲父,只是个得了应大将军的好处却不愿意履行承诺的卑鄙小人!我家殿下当年才不到五岁,多小的孩子啊,就算林炜不是她亲爹,也不该为难一个小孩儿吧?可偏偏那丧尽天良的家伙就是能做到!将我家殿下扔到郊外的庄子上,一扔就是十几年不闻不问,也不知我家殿下那时候那般小,有没有受到庄子上人的为难。这也就罢了,十几年后好不容易将我家殿下接回来,竟然不知道珍惜,反而三番五次为难。觉得我家殿下得罪了朝堂中的大臣要倒台,恨不得立马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当初还闹了好大一场,说是要将我家殿下除宗!” “我呸,他真是好大的脸面!他明明是入赘应大将军的。殿下当年一直也是姓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将我家殿下改了姓。得了应大将军的好处,却不愿意善待她的孩子。这样的人,当真无耻至极。偏偏在我家殿下打败草原纵横北蛮,得胜归来之际,还想摆亲爹的谱,让殿下帮他们父子二人平步青云,真是好大一张脸!” “竟有这样的事?姓林的当真无耻!” 这么多年王姮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借助亲情之名的胁迫,偏偏那个林炜所做之事每一件都精准的踩在她的雷点上,这会儿能说出一句好话就怪了。 淳于霜倒是很满意王姮的愤怒。毕竟殿下这次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她,如果对方听了之后没有什么表示,她们才是救错了人。 这时候王姮已经等不及想听后来发生的事了,连声催促,淳于霜很乐意为她解惑,将后来发生的事一一说出,得到答案的王姮心满意足。 她就喜欢听这样善恶到头终有报的结局,不喜欢那种画本子里大团圆式的结尾。如果一直以来受到的委屈可以用一句血脉亲情来否认,那她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那个林炜活该被关起来,谁让他试图算计一个无辜的稚子。” 说到这里,王姮有些不好意思。 “淳于大人,我,我其实身无长物,殿下愿意帮我,我心里很高兴,但是不知我有什么可以报答殿下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殿下一向乐善好施。如果你真心想帮殿下,就亲自去向她道谢吧。而且,如今朝中正是缺人的时候,听说居士当初也曾熟读诗书,若是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想来不必靠旁人,日后也必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淳于霜其实很清楚像王姮这样的人心中在想什么,她绝对不会轻飘飘的将王谢两家禁锢自己二十多年的事就此做罢,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悍然出手。毕竟这对王姮来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果然,虽然淳于霜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王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会儿眼睛微亮。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乖顺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跟自己的夫家娘家闹得如此之僵。她也曾苦读诗书,当年是没那个机会,可如今既然朝中有一个能处理正事的宸亲王,她自然可以去当个官儿。 谢坤那个废物,背后靠着谢家的势力,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五品官。表面上云淡风轻,说自己淡泊名利,不想入主中枢,实际上是他不想吗?是他不能吧?这天下又岂有不想当一品大员的官?把自己的废物说的如此动听,也算是五家七姓的特殊本领。至于宸亲王有没有未来这种事儿就不需要她担心了,若是成了,宸亲王居高临下,她这样的小角色也能鸡犬升天,若是不成,也算轰轰烈烈的来过这世上一遭…… “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我看谢家主不像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王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屑一笑。 “他必定会去找王家,毕竟当初禁锢我的事是经过王谢两家同意的,如今谢家沾了满身脏污,岂会坐视王家置之事外?” “所以你是下定决心要与他和离了吗?” “自然!我现在想起姓谢的那张脸就觉得恶心不已,怎会继续与他过下去?” “既然如此,居士不如搞个大的!” 淳于霜早就想提这件事儿了,只是苦于一直没能找到个破局的契机,看来人还是得多做好事儿啊,看看,这契机不就自己出现了?而且还是出身五家七姓世家贵女,这样的好机会,如果不借此好好利用一番,真是上天都看不过去。 王姮察觉出来此事颇有些异样,她本来也不是婆婆妈妈小心翼翼的性子,见淳于霜为人爽朗,干脆问出口。 “这是什么意思?” 淳于霜直接凑到王姮那张芙蓉面前,眼中射出兴奋的光。 “居士,人这一生何其短暂,若是默默无闻过这一生岂不浪费?你想不想做有史以来第一个休夫之人?” “……什么?” 王姮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等终于理清楚刚才听到了什么之后,即便是她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我久未出门,之前只听说过男休女,难道外头的世界已经可以女休男了?” “以前不行,但不代表未来不行。当然了,这事儿要想做成一定困难重重,但首当其冲的,作为破局之人,一定不能临阵退缩。我此番只是想问一问居士,是否有做千千古第一人的勇气?”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做 听到这话之后,王姮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她在消化自己方才听到的东西,这世道果然与她之前所见到的不同了。这岂不是说明自己可以在这完全不同的世道里过喜欢的人生? 她曾经也想过循规蹈矩的度过这辈子,奈何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在阻碍她,让她变成如今这愤世嫉俗,一点就爆的模样。既然这个世道如此,她为什么不能做出改变?不过是千古第一个休夫之人,这世间男子可以休弃自己的妻子,她凭什么不可以休夫?难道男人天生就比女人高贵不成?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而且如果她提出休夫,一定可以在谢坤那张装模作样的脸上见到羞愤欲死的表情吧?毕竟那个人此生最注重的就是自己身为谢家主的脸面。一想到这里,王姮就忍不住想笑。 而且她同时抛弃了王谢两家的身份,想凭自己的力量平安无事的生存定然艰难,可如果做了这千古第一休夫之人,别的不说,只这个名头就足够自己安稳生活很长时间。况且,尽管对方不说,以王姮的敏锐也知道如今正是宸亲王发展势力的时候,她这件事绝对可以作为一个契机。王恒自然可以凭借这次契机趁机跟宸亲王绑定,只要这位亲王殿下不倒台,她日后的日子一定过得舒心欢畅。 所以,有这么多的好处,哪怕要因此担些风险,又有何惧呢? 在淳于霜的注视下,王姮点了点头,满脸斗志。 “我做!” 等一行人回到九阙的府邸时,九阙也自然而然的从二人口中听到了她们的打算,不由得一脸震惊。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到底她是穿越的还是周围这些朋友是穿越的。 她们也太厉害了吧!做出来的事儿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这可是休夫诶,千百年来第一遭吧?可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谢坤那张装模作样的脸上可能会有的表情,九阙就蠢蠢欲动。 她本来也不是个怕事儿的性子,如今成了陛下光明正大的女儿自然有更多的理由去做本就想做的事儿。就比如说这夫妻二人的关系上。如今,夫妻二人要想彻底脱离关系,无非就两种,一种是和离,另一种是休妻。换言之,只要男方不愿意,女方就很有可能得到一张休妻书,甚至很有可能被拖着,到死都无法摆脱这段婚姻。 先不说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只从这两种方式上就能看出对女子极其不公。 “居士如果愿意做这第一人,本王自然鼎力支持。不过居士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到时候居士要反悔,本王可是不同意的。” “自然。您就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天下一定还有许多女子也在遭受与我一样的遭遇,我如今能逃离繁荣,获得自由,是我的幸运,但总不能将各位受苦的姐妹抛之脑后。我也希望能帮帮她们。更何况如今有宸亲王站在高位,正是给女子争取权利的时候,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既如此,本王就应下了。” 三人似乎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个表情淡淡的谢明尘,而谢明尘在听到三人所谈论之事时也没有丝毫反对质疑。或许就像谢坤所说,他天生就是没有心肝的。比起薄情寡义的父亲,他更愿意站在母亲这边。更何况他的两位好友都在此,难道要去帮助那些自己都不认识的男人背弃自己的好友吗?谢明尘可做不到这个。 如今既然已经将母亲救出来,谢明尘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九阙之前承诺过他的医学院上,就等着三人商量出来一个结果后询问呢,外边儿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呼喊。 外面之人的动静肯定很大,但是亲王府的占地面积更大,声音穿过那些回廊假山花园,来到客厅,就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不过在看到面有难色上来禀告的管事之际,四人都明白,王谢两家来人了。 而这时候,王姮甚至连身衣服都没换,可见那些人的速度之快。 “居士是否要留在这里?本王前去处理即可。” “殿下放心,我这点胆量还是有的,而且这么多年王家一直不敢前来见我,想来是他们觉得也不会对我这个王家女,如今我倒要去瞧瞧,王家来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王姮本来就不是软弱之人,从谢家出来之后战斗力更是直线上升,此刻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对付几个王谢两家过来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她现在连世家女子最看重的颜面都不顾了,还有什么能阻止了她? 刚好这次出去把王谢两家的脸皮扒下来,往地上狠狠踩几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最注重清明的世家大族内里是多么污糟的存在。 她倒是盼望此次前来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和兄弟们。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藏着掖着,弄得她心里也好不生气。 在走出去的时候,王姮还是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个默默跟在身后的儿子,对于这个儿子的感觉,王姮其实是很复杂的。刚开始的时候她肯定不喜欢谢明尘,也感觉不到什么所谓的骨肉相连,血脉亲情。但是当这个孩子慢慢长大,逐渐展现出与王谢两家完全不同的表现和气质,王姮又会忍不住觉得欣慰,觉得这不愧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今日还是这个孩子带着亲王来到谢家将自己救出来的,因此她的感官这会儿更复杂了。 但是张了张嘴,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好在旁边的谢明尘也十分懂事,只是让自己的母亲不要顾虑自己,勇敢走出去。 “娘,你大胆的往前走吧,我会一直站在后面看着。你不必顾虑我,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摆脱王谢两家,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我现在已经能养得起你了。” “……以后再说吧,总之,你很好,跟你那个父亲完全不同,能看到这样的你,我也算瞑目了。不对,我也算能放心了,至少,我没有生出来一个跟谢坤一样的东西。”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是绝配 原本没想到能得到母亲的解释,谢明尘是真的狠狠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个灿烂的微笑,他向来是个淡然的人,像这样灿然大笑的时候不多,在场几人忍不住投来了好奇的眼神,随即又默默收回去。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三个女子斗志昂扬的朝门口走去,谢明尘自己站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追了上去。 想来这就是得到母亲承认的感觉吧,真好。 谢明尘是觉得好了,但是在外面焦急等待大声喧哗的王谢两家人可并不觉得好,他们甚至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尤其是王家人,话说这么多年,王姮一直没在人前出现过,他们几乎已经忘了自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谁知等再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时,竟然是对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怎么就王姮不能接受?就连王家主自己除了妻子之外也有几个妾室。当初谢坤闹出那等没皮没脸的事,王家也不是不生气,但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王姮已经嫁给他了,生米煮成熟饭,这两人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夫妻,难道他们做父母的还要拆散女儿的婚事不成? 更何况王家又不是没有其他女孩儿,若是王姮刚出嫁就闹和离,对王家其他女孩儿的名声也是个打击。这孩子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们呢?受点儿委屈难道能死不成?再说了,这么多年谢家也没亏待她,不照样还是把她当正室夫人敬着吗?她所生的三郎虽说冷心冷情了些,不太与他们联系,但如今也是朝中新贵陛下眼前的红人,甚至跟当朝亲王也有着不错的交情,难道王姮对这些还不满足? 所以在被谢坤直接追到家里噼里啪啦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王家上下都是茫然的,但紧随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心虚与愤怒。 王姮身为王家女,十几年来享尽荣华富贵,家族既然为她提供了这样好的环境,她势必要回报家族。这样简单的利益关系都不懂,非要闹的满城风雨,被那些下等人嘲笑,王姮心里才满足?! 此刻王家主就站在亲王府门外,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他们现在极想将王姮揪出来唾骂一番,王家主甚至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奈何对方现在躲在亲王府里,即便是他也不敢未经过亲王殿下的同意就闯入,除非他不想要脖子上这颗脑袋了。要知道当今亲王可不是那些柔弱女子,人家可是有实实在在军功在身上的。 “这个孽女是要把我给气死啊,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生!生下来直接一把掐死,也不会让她的老父母遭受今日之辱……” “岳父,我相信阿姮不是故意的,想来她就是恼我罢了,咱们好言好语的将她劝回来,日后我们两个一定好好相处。” 谢坤这会儿满面悲切,瞧起来真像个响当当的痴情之人,若是个不相干的见了,势必要为他这样的痴情感到惊讶。顺便再说一说那位王家女也不知是怎样想的,竟放着这样出身显贵格外深情的丈夫,不要,还说什么要和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过王家主看起来虽然格外愤怒,额角的青筋却狠狠抽了抽,方才这姓谢的小子在他家里可不是这样一副深情满满的样子。实在太会装了。 想来也是,当初这谢家小子在婚前就装的一副圣人君子的深情模样,把他们所有人都给骗了,过去这么多年,对方的功力这是有增无减啊。 就在两家人虚与委蛇的时候,原本紧紧关着的亲王府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个身形修长高挑的女子。因为背着光,众人一时间没能看清那三人是谁,眨了眨眼,等眼睛适应光线之后,赫然发现其中一个正是他们方才声声讨伐的王姮。 王家主当即就是一个高声厉喝。 “混账孽女!还不赶快跟我回去?还要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不成?!活了这么多年,这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家丑不能外扬都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你儿子都二十多了。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知事儿?你……” “父亲还是这般正义凛然的模样。既然您是个爱女之人,见女儿受委屈,第一句话不是应该安慰我吗?怎么是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看来你也不是大家口中所说的疼爱子女的人。唉,真是可惜极了。父亲今日太过生气,竟然忘了自己以往在外树立起来的形象。这么说来还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是,怎么能让你生气呢?怎么能让你生气到口不择言呢?” “呃……” 王家主没想到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竟然敢跟自己呛声,原本满满的谴责顿时憋在嗓子眼儿里,一阵呛咳。 旁边的王夫人急忙为自己夫君捶背抚胸。脸上带着焦急,声音依旧轻柔,姿态端庄。 “阿姮,怎么连最基本的尊重父母都不知道了?这么多年你都学了什么?只学会顶嘴?” “阿母……” 对于这个母亲,王姮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情在。毕竟当初她被王家人送回去的时候,王夫人哭的情难自已。口口声声同情她的遭遇,甚至还送了她几个仆人,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只是这些年过去,王姮已经看清这个所谓的母亲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温情。 “阿姆何必这般假装温柔?还是咄咄逼人更适合你。毕竟当初那个背叛我的老嬷嬷,不就是母亲您亲自送到谢家来的吗?你本来就不是这般温柔小意之人,却偏偏要装成这个样子。我现在还记得你曾经当着我的面痛斥父亲三心二意,薄情寡性,当我为你出头之际,你却转过身来和他站在一起谴责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应该多嘴。我早该看清你那些对我的慈母之情都是有代价的,一旦我不听你的话或者超出你的掌控,你就会瞬间站到对里面对我进行谴责。” “所以不要装了好吗?你分明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今日前来也是来看笑话的吧。你们夫妻两个还真是绝配!” 第四百四十章 还有一个声音 在场众人,包括王谢两家以及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王家女不仅对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出口无礼,就连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能这般口出狂言。当今的世俗就是这般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父母真的对子女不慈,这种事儿一般也是藏着掖着,不肯叫外人知道哪儿有像王家女这般不管不顾,直接将一切都抖搂出来,把自己父母的颜面扔在地上踩? 但王恒却觉得自己真是快意极了,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整整二十年,早就想对那对夫妻说了,可惜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于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舒畅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憋闷之感。 尤其是看到那对夫妻捂着胸口,抖着身子,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模样,王姮更是觉得兴奋。 “我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你们就接受不了了,这些年我过成这个样子,你们却不曾感到心虚后悔,难道只有你们的日子是日子,我的日子就不是日子?呵,真是可笑至极,还自诩清流世家,今日就让全天下人的人都看看,五家七姓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高贵,不过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龌龊东西罢了。” 王姮这句话的杀伤范围实在太广,周围人忍不住议论纷纷。谢坤见状趁机开口劝慰。 “阿姮,我知道你心中难过,这些年确实是我冷落了你。可岳父岳母毕竟生养你一场,就算他们有错,但为人子女的,就不能看在他们年纪大了的份上原谅他们吗?更何况你将家中的私事摆在外人面前,置他们的颜面于何地?快跟我回去吧,我知道以前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般对你,别让旁人看了笑话。再者,亲王殿下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咱们无亲无故的默默然住在人家府中,实在不合礼节。” 王姮冷冷一笑,对于这样的话,她早就已经免疫了。 “你说这样的话不感到心虚吗?谢坤,不要妄想将今日之事按下去。我有件事要通知你,我不跟你和离了。” 谢坤脸上猛然浮现出一阵狂喜,好啊,真是太好了。他就说阿恒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哪怕今日闹得有些难看,但没关系,时间会让一切淡化。等日子长了也就没人提起今日这事儿了。只是还没等他上前一步表表自己的心意,王姮就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要休夫!” 休,休什么?! 不仅仅谢坤好像被雷劈中一般惊愕无措,就连周围看笑话打探消息的人也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他们方才听到了什么?这王家女竟然说要休夫?从古至今只有男休女,何曾有过女休男? 就连方才抖的好像要撅过去的王氏夫妻此刻也勃然大怒,王家主当即拄着拐杖就要冲上去打这个不孝女,但是却被王府的侍卫给拦住了。 王家主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痛哭出声,对着旁边的九阙跪下就是一阵哭诉。 “殿下啊,你看看我这不懂事的女儿。你听听她刚才说了什么?她都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儿子都长大成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坐在一起好好商量的?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王谢两家丢脸,我看我这女婿说的对,她是得了失心疯了。殿下啊,我这女儿未出嫁之前也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孩子,她既然得了失心疯,我也没脸让她继续再做谢家主母,请殿下允许老夫将她接回去,能在家庙中奉养一生,也算对得起她了。殿下年少聪慧,只是还未成家,不能理解我这为人父母的心中对孩子的关爱。不过陛下一定能理解老夫这份爱女之情,殿下还是不要跟我这疯女儿待在一起,免得被她误伤……” “这位老大人此言差矣。” 九阙可不管对方话中有多少机锋,她只听出了重点,对方想以得了失心疯之名将王姮带回去,只要将人带回去以后,难道还会让她再出来?能活着就不错了,而且这老东西还想向父皇告状呢,真以为自己是活菩萨转世,不会生气? 她看上去温和有礼,但态度却十分坚定。 对这样为了自己的名誉能不顾亲生女儿20多年生不如死的老东西,她还真没必要客气。 “本王看无为居士神思清明,说话有条有理,不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倒是这位老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她得了失心疯,有什么证据不成?” “这,这还需要什么证据?让老夫家中养的大夫过来一诊脉不就行了?” “老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有理,不过倒是不必让您家中的大夫这么远再跑一趟呢,本王府中有陛下赐的御医,不如请她出来当众为无为居士诊脉?” 这,这,这要是那御医出来,他说什么不还是宸亲王说了算吗? 他们算是看出来,宸亲王这是摆明车马要站在王姮那边了,也不知王姮一个夫家娘家都厌弃的女子是怎么得到宸亲王欣赏的,宁愿顶着不好的名声也要帮她。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若是让那些清流们知道了,怎会容许王姮活在这世上? 不成,今日若是宸亲王在,他们是无法将王姮带回去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今日之事散播出去,再进宫求见陛下。他们是没办法拿着为备受宠爱的亲王殿下如何,但,天下清流仕子何其多也,哪怕他们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够将宸亲王弄得满身污糟。到那时候难道她还能保得住王姮?只要自己站在大义这方,就能将方才失去的颜面转回来。有王姮这样一个不孝女在前,谁还会关注她此前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王家主想清楚之后,跟谢坤交换了个眼神,知道今日是得不了好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子工程倒是做的极好,礼节周到的跟九阙行礼过后,满脸不忍的走了。 淳于霜看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难免有些紧张,接下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殿下,若是比在清流中的名声,咱们似乎比不过五家七姓啊?” “不必在意,他们认为天下清流的声音最大。可这世上还有一个声音,足以震天撼地!” 第四百四十一章 孝心 “殿下说的声音是?” 九阙伸出手指在身前划了个半圆。 “你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们。天下清流再多,还能多的过百姓吗?从古至今,百姓是最温顺不过的,他们似乎没有属于自己的声音,总有人愿意代替他们发声。可他们当真是这么想的?我想,他们也愿意发出自己的声音。” 在遥远的后世,那场由最底层的百姓掀起的斗争,足以焚烧尽几千年来封建社会的余孽。他们发出的声音何止震耳,简直如雷霆一般迅速改变了这个社会。 不过这些话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所以九阙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法子。 “我们只要比他们快就行了。居士,听说你文才斐然,可比班昭,不知多年未提笔,可还能写出当年的意气?” 王姮一愣,她的文采确实不错,当初也是被许多人称赞过的。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这样的话。淳于小友说的果真不错,这世上只有与你同处境的人才能体会你的感受,如果今日但凡换个男亲王,哪怕看到自己的事儿都觉得晦气。 而这位宸亲王殿下,不仅愿意帮自己这个丝毫关系都没有的外人,甚至还愿意给自己这样一个绝好的舞台。 面对这样的盛情与好意,她怎能说不? 以往总在书中看到士为知己者死,但那些时日她往往更注重女为悦己者容这半句。如今看来,男人们死占着不肯分给女人的,果然都是好东西,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她都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了。 “属下定竭尽所能!” 今日这事儿闹得极大,整个京城都快传疯了,毕竟是五家七姓的荒唐事儿,这几家可都是名流世家,其中不乏有绵延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像这样格外注重自己颜面的大家族竟然会出这样的悖逆之女,实在叫人惊叹。 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家关起门来教女。 “你若是敢学那王家女,还不如趁你还未出嫁早些把你掐死,也好过侮辱了我家门楣!女子就是要三从四德,以前这位亲王还未出现的时候都好好的,如今倒好,女子们一个个不安分起来。不安安分分的成亲生子也就算了,还削尖了头要到那官场上去,你以为官场是好经营的?那里边儿波云诡谲,就算是为官几十年的你爹我,都没办法拍胸脯保证自己能一帆风顺。乖女儿,你还是听话吧,你想念书可以呀,不过咱们还是多看一点女红,女戒之类的。你这样想,现在的女子都想学宸亲王,一个个坚硬刚强,很是不得男子喜欢,若是你还如从前那般温柔小意,一定会有很出色的男子愿意娶你为妻,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喜欢比自己强的女人,绝大多数还是喜欢攀附自己,温柔懂事儿,善解人意的女子……” “那王家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前朝帝师家族,出过几任皇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倒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瞧瞧他是怎么教导家中女儿的,竟教出这样一个狂妄悖逆之女。真以为搭上宸亲王就能保一世无忧了?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就她那休夫之言一出,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善罢甘休!她踩的是谢坤的面子吗?她踩的是全天下男人的面子,没有一个有骨气的男人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可惜了宸亲王,好不容易赚来这么多功绩,就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子都浪费了,等着看吧,陛下一定不会轻轻放过,毕竟陛下也是个男人啊。” “话说那个谢坤真是男人之耻,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这可是普天之下第一个被妻子嚷着要休弃的男人。日后必将史册留名哈哈哈……” “不行,像这样的狂妄之人,绝不能留在亲王殿下身边,亲王殿下虽说武力惊人,但还是太过年少,又身为女子,但凡是个女人对她诉苦,总会心软。这样于国于家于法都不是长久之事,我们身为学子,日后也要入朝为官,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亲王被这样的人蒙蔽吧?” “王兄的意思是?” “这样,咱们联名写一封奏书上呈给陛下。亲王殿下身份尊贵,我们这些普通人确实不能多说什么,可陛下身为亲王的父亲,于公于私都有这个权力管教自己女儿。皇家无私事,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避免皇室出错呀!” “王兄说的是,我们这就上书,恳请陛下清君侧抓小人!” “对!” …… 这样的对话在整个京城不知多少角落响起,既然闹得这般沸沸扬扬,还是在天子脚下,景泰帝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九福过来禀报的时候,言语之中也带着难以消去的担忧。亲王殿下还是年纪太小了,不知这口舌之争的可怕,尤其是那些文人,他们可真是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儿,顺便还能让你以及祖宗八代都挂在耻辱柱上,恨不得气的吐血而亡。 不过那些文人当真可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人家夫妻要和离跟他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非得闹得满城皆知!真是不叫人省心,眼瞧着陛下如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这些人就不能安分几天吗? 龙床上的景泰地靠在两个软乎乎的枕头上,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但不得不说还挺舒服的。 在九福屏气敛声心生担忧的时候,景泰帝突然一笑。 “还是得有个女儿啊,九阙真是贴心,以往那些儿子们什么时候这样孝顺过朕?这枕头还挺舒服的。你瞧过这样好看的枕头吗?” 九福看一眼那蹩脚的缝口,这枕头也就胜在一个用料实诚,里边儿塞满了北疆传来的棉花,外边儿用的也是极好的棉布,但真要昧着良心夸一句工艺精湛,九福还真开不了那个口。但他在御前服侍这么多年,又岂会直白的夸奖这枕头的工艺? 于是他带着羡慕的表情感慨。 “宸亲王殿下确实贴心,老奴在外面行走,也见过许多外头人家的孩子,可以担保咱们亲王殿下的孝心可是一等一的。殿下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陛下这一份儿呢!” 第四百四十二章 骄傲 “那是自然,这世上就没有比九阙更有孝心的孩子。” 景泰帝十分自豪的说,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只是片刻过后,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沉肃。 “你说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是不是没把九阙放在眼里,也没把朕放在眼里?” “这……” 九福冷汗都快出来了,这话让他怎么回答,怎么说都是个错呀。 景泰帝也没指望他回答,一只手抚摸着身上盖的棉被,想起这东西的由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拉平了。 “那孩子是朕平生仅见最为百姓着想之人,而且她那些奇思妙想往往能给百姓带来更多便利,但这样的她往往会损害世家大族的利益,毕竟这世上的权利富贵就那么多,别人多了,自己的就少了,更何况他们已经习惯了享受荣华富贵,又怎会愿意放弃?” “不过,朕看他们的心是被养大了。这天下,可不是五家七姓的天下。战乱之时,他们蜷缩在自家宅院里,不肯为百姓出一份力,这才苟延残喘下来,还有脸说自己是什么清流世家?若是这世上之人都像他们那般遇到危险就龟缩起来,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也罢,像他们那样的自私之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跟他们置气?” 倒是九阙,这怎么还不进宫来跟自己说她受的委屈? 说曹操曹操到,九阙风风火火的进宫,见到景泰帝之后,表情那叫一个委屈。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九阙这也不遑多让了。 一把扑过去,跪坐在床边儿,九阙委屈巴巴的诉说着那些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人。 “父皇,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无为居士就是一个弱女子,却被自己的丈夫和父兄愚弄,他们不仅欺负人,而且还让被欺负的人把嘴巴闭起来,不能轻言自己这些年受到的苦难。您说这不是害人是什么?而且谁规定这世上只有男人能休女人,不能妻子休丈夫?难道男女不是一样的吗?我看无为居士就比那个谢坤强的多,至少人家不装模作样,做事坦坦荡荡。” “朕也这么觉得。” “还有王家那个老头儿。人家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无为居士可是他的亲闺女!他不为王姮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害自己闺女,就为了那一点点名声面子,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什么五家七姓?呸!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们还准备用名声威胁我呢。真以为我怕呀!我可是有全天下最厉害的爹,我爹可是皇帝!知不知道我背后有谁撑腰啊?” “对对,爹给你撑腰。” 景泰帝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旁边儿听着的九福心一阵儿一阵儿的跳,一边为亲王殿下的大胆发言感到震惊,一边为陛下这笑眯眯的模样吃惊。他们家陛下可是个铁血英雄,怎么感觉这会儿笑的这么,嗯,不值钱呢? 不不不!他怎么能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这可是陛下呀。 “父皇,这回你可得帮我,那些人实在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而且,人家王姮也没做错什么呀,不就是不想跟谢坤过了吗?非得让他们上升高度,说什么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的……” 九阙这也算不要脸了,毕竟是在自己亲爹面前,不要点脸算什么?那些人明里暗里欺负自己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要脸呀,凭什么自己得规规矩矩的走光明大道? 听见自己闺女撒娇,景泰帝乐的都快看不见牙了。哪还顾得上对方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点头。 “行!你做什么父皇都支持你,大胆去做吧,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五家七姓看看,你可是朕的孩子!把事情办漂亮了,闪瞎他们的狗眼!” “真的?可是父皇你都没听我准备做什么?” “这还用听吗?你这孩子一向是个有成算的,既然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不必担心,你背后可是有朕撑腰。若是有人不敬,你就把朕给你的金牌拿出来!” “父皇,你真好——” 不过就算景泰帝表示自己不用听,九阙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出来,尤其是她接下来准备搞的舆论战,如果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事先不知道,很容易引起骚乱。 随着她的讲述,景泰帝脸上逐渐露出惊讶与自豪的表情。 “不错,朕以前从未想过还能这般掌握天下喉舌。” “只要有了这几样东西,五家七姓,世家大族算什么?他们占用的土地资源财富已经够多,是时候还给百姓了。而且大景朝的最高统治者是您,凭什么他们手里有那么多财富,咱们的国库还不充盈呢!身为大景朝子民,不想着为自己国家分忧,反而总想往自家扒拉,其罪当诛!” 九阙杀气腾腾的,景泰帝堪称温柔的看着她,简直在看这世上最完美的子嗣。他一直都觉得上天也知道他的子嗣缘不好,四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的蠢货,但是临了临了,竟然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孩子,这孩子勇敢,聪慧,胸怀天下,又不软弱,简直是这世上每一个开国之君都满意的完美继承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应大将军的血脉好,才能生出这样一个好孩子。更难得的是,这孩子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像这样的事儿,她明明自己就可以处理,而且说的头头是道,就连自己这个做了十几年皇帝的人都挑不出来太大的毛病,却还是愿意来找他商量,而不是自己出风头。 这孩子啊,景泰帝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 于是,他更支持九阙了! “好孩子,为父还是那句话,为父病弱,这朝廷之事也渐渐力不从心,总有一天,你要接过这一大摊事儿,所以现在你就可以练起来了。底下人不听话正常,但他们表露出来就是不行!为君者,有君王的颜面,底下人触碰不得。那些人摆明了就是欺你年幼,你更要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你可不是娇滴滴的孩子!” “世家大族,嘿,当初老子杀得人头滚滚之际,可没人跟老子说什么百年世家!现在想跳出来作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旬报 看着景泰帝如此威武霸气的模样,九阙不由得用崇拜的目光盯着自家父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 得到最高统治者的同意之后,九阙兴冲冲的出去操办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 当王谢二家准备通过舆论战让宸亲王放弃支持王姮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坤这几天一直忙着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甚至各地的文人雅士大儒寄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为此事发声。当然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男的。或许只有同为男性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收到这信的人八成以上都选择了支持赞同,剩下的两成,要么在观望,要么不想惹事上身。只是这年头,书信传递的方式实在太慢。谢坤还没收到众人的回信,就发现周围的空气好像有些异样。 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大儿子谢明礼一脸愤怒的拿着一本散发着书墨气的新书过来时,心中这种不祥的预感更是到达了顶峰。 “父亲,您快看这本儿论语。我方才外出,发现街上多开了几十家书局!里边儿摆着的都是这样的新书!” 谢坤接过来翻开看了看,发现这书的用纸不算顶好的,但也够得上中等。上面的墨字清晰,印刷排布合理,就连装订都用了心,不由得点头。 “这是哪家书局印出来的?用心了……” “父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夜之间,全京城多了几十家这样的书局,不仅有四书五经,还有许多不传世的孤本。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的离谱!像这样一本论语,平日能卖到三两银子,可您知道,那家叫‘民说’的书局卖多少钱吗?半两!只要半两银子就能买这样一本儿装订精美的书!全京城的文人都疯了,那些书局被围的水泄不通,咱们家的书坊,这五日连一本书都没卖出去!不!不仅仅是我们,整个京城的书坊,除了‘民说’,这几日门可罗雀!” “竟有这样的事?” 谢坤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没到失态的地步,这会儿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谢明礼,不知道这个平日里还算机灵的儿子为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儿都不符合世家大族公子的身份。 这时候谢明礼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自从发现这件事儿之后他就着急上火,嘴里都长了两个大泡,一说话就疼的厉害,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硬生生忍着那股钻心的疼。 “那书局里可不仅仅有圣贤书,在整个京城的文人都聚拢过去买书的时候,他们今日突然发了一张大纸,叫什么旬报?整整一万份!上面不仅记载着各个地方发生的大事儿,还有几项朝廷的政要!甚至,还有国子监祭酒亲自写的一篇指导天下文人写策论的文章!更重要的是,那旬报的开头,赫然有陛下的墨宝。‘与民说’三个字,那可是陛下御笔亲书,那些在场的文人学子都疯了般的去抢,而且,那玩意儿只要十个铜钱,就连路过的百姓见状都抢了许多回去!那旬报最后一页,还有王家女亲笔写的小传。她将咱们王谢两家抹黑的一塌糊涂,现在外面都是骂咱们的人啊!” 谢坤消化了谢明礼话里的信息之后,眼睛往上一插,几乎就要晕过去,但谢明礼怎么容许他这个时候不理事?直接上前一步狠狠掐着他的人中,直接把人中掐出血来,好悬把即将晕倒的谢坤拽了回来。 谢坤也没功夫说自己儿子不孝,反应过来之后,他的两只眼睛几乎都冒着火光,不断喘着粗气。脑海中只有几个大字儿。 完了,完了完了!要完,要完! 本来这些事儿只在世家大族之间流传,那些普通百姓也不敢明目张胆议论离自己极为遥远的大人们的事儿。可现在那什么旬报一出,整个京城的贱民们都会知道,自己家出了一个搅事精。更重要的是对方这是占据了先机呀,几乎不用想,谢坤已经肯定这什么与民说背后就是宸亲王和王姮! 除了亲王殿下,世上还有谁有这样的权力能在短短五日之内弄出这么多的圣贤书和旬报? 一万份啊!谢家也有书局这样的产业,自然知道在短短五日之内印出这样多的东西有多么艰难。宸亲王究竟是从哪儿找的法子?难道她让整个京城的书局都一同印刷?可这也不能够啊,五家七姓同气连枝,他们不可能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就抛弃自己与宸亲王合作,这样做难道对他们有好处吗? 更重要的是,像这种三言两语无法说清的事儿,一旦王姮占据先机,百姓们先入为主,又有谁会在意后边他们的解释?现在外边儿的人一定都认为王谢两家是不折不扣的畜生!他们谢家几百年的名声啊,就这样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他们不是印吗?现在就让家中管事去买,把他们书局中所有的旬报都买了!” “没了,全都抢空了!” “……那就把他们的书都买空。整整一万份,就算印他们也得印五天,五天时间,足够天下名流齐聚京城,助我们反败为胜!” “可是,父亲,宸亲王是会在意别人评价的人吗?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那时候她还不是亲王呢……” 谢坤知道谢明礼这是在说当初于大儒的事儿,此时深感宸亲王不容易对付。但他们已然得罪了对方,此刻除了对上还能怎么办?现在就算叫停,那位殿下也不会同意了。 谢坤敏锐察觉到这几日的异动背后深意。这旬报如此抢手,事先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宸亲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即日起,宸亲王就能掌握天下喉舌了。而他们王谢两家,就是最好的催化剂,试问天下之人有谁对五家七姓的私事儿不好奇的?这可…… 不对! 宸亲王不是为了他们两家,她是剑指五家七姓!不,是所有的世家!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价格战 当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谢坤只觉得从后脑勺一直凉到了脚后跟,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眼里不算什么的王姮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浪。还有宸亲王,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有幸得到陛下宠信的小姑娘,可她轻轻松松就弄出旬报这样的杀伤力武器,这么看来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可这一切难道就任由发展吗? 当然不行,现在出头的是自己,可五家七姓也逃不过,甚至这世间所有的世家大族都逃不过这一遭!景泰帝一直都是个有雄心抱负的帝王,只是这十几年来天下天灾人祸不断,景泰帝也没有心思放在他们这些占据了大多数资源的世家大族身上,可眼下景泰帝虽然老了,却有一个年轻气盛,甚至更有才华运气的宸亲王出现。如果他们继续置之不理,今日的自己就是明日的他们! 天下世家同气连枝,王谢两家不好,难道他们还能继续好下去? “去备马!现在就去背拜访京城中其他世家家族,如果我们再不联合起来,就要被皇家一口气儿全端了!” “是!” 谢明礼也知道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时刻,因此一点儿事儿都没耽误,很快就将马车备好,从王谢两家分出来好几波马车,分别去拜访世家大族。 而这个消息很快就到了九阙手中,九阙对如今的情况早有预料,并不慌乱,甚至可以说现在这样的情况才是她想要见到的,她还真怕那些世家大族龟缩着不敢动弹呢,只要他们动了,就输了。 世家大族为何能在战火纷飞的时代绵延数百年?一是因为他们有着庞大的财富,二是因为他们有着极高的名声。这天下想读书的人很多,可真正能读得起书的人却很少。笔墨纸砚这些都是高昂的花费,不说贫苦百姓,就说普通小康之家,要供一个读书人也难得很。更别说供养读书人许多年也不一定能出人头地,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所以很多人望而却步。而这种时候,掌握了天下绝大多数藏书以及教育资源的世家大族,自然就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甚至愿意为了世家大族之人的一句夸赞,付出高昂的代价。 财富这东西,除非下旨抄家,否则九阙还真没有好的法子能在眨眼之间将他们的财富夺过来。而如果皇家真的这么做了,反而会激起天下世家大族的反抗,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只怕又要起战乱,这并不是九阙和景泰帝想见到的。所以现在她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对方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教育资源很容易掌控吗?至少在九阙看来并不是如此。 天下圣贤书极少,一本装订普通的论语就要嫁三两,简直贵的离谱。她有更好的造纸技术以及更为灵活方便的活字印刷术,为什么不能印出更多的书本,用更便宜的价格卖给天下读书人? 而且之前世家大族垄断教育资源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大多都为他们服务,很难有真正的纯臣。这样的情况之下,所谓的科举制度选拔出来的人才来源,就可见一斑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切断世家大族与天下学子之间的联系,真真正正培养出来一批毫无关联的学子,让他们真心实意的为皇帝服务。 虽说这么做有违后世之人的想法,但在这样的年代,已经是九阙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革命是个更长远的事情,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完成。她就算是从后世穿越而来,有一些便利,但也不能直接跨越这个历史必然阶段,否则,定然会引起骚乱。 “京城其他书局也开始降价卖书了?降到多少?” “除了孤本,其余的都是四百文一本!” 淳于霜也激动的不得了,她也算半个文人,以前买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可没少花钱,如今这些物件的价格降了,买得起的人多了,读书人也会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书本一便宜,女子读书的机会也越来越大!这让她怎么能不激动?只要一想想九阙弄出来的这些好东西,淳于霜就想狂笑三声。只怕那些世家大族还以为自己能挟制住九阙呢,哪儿能想到九阙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们还挺能拉下去面子打价格战。不过,我有更成熟的印刷系统和更强大的保障,他们继续这样卖,只怕要亏死。” “那些人大概以为殿下只能坚持几天,把自己看的太高了才会有这样的下场。而且,这么些年他们把持天下读书人的命脉,赚的钱都够几辈子花了,这还不知道满足,也是他们太过贪心的下场!” “说的对。” 九阙笑眯眯的点点头,握了握手指,露出一个略显狡猾得意的笑容。 “我还等着给父皇送个大礼!今年国库因为边疆出兵空虚,若是把它填满,父皇一定会很高兴!” 淳于霜重重点头。 但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 “殿下,淳于大人,如果二位有空的话,能否来帮帮小人,小人快要晕过去了……”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从成堆的书山中伸出来一只手,活似女鬼出征。九阙和淳于霜齐刷刷打了个寒战,这个,嗯,这个,她们两个好像把王姮给忘了。让人家没日没夜的干活确实不太好哈哈…… 第二日一大早,一个行色匆匆准备去民说书局买书的读书人路过装修的高雅的书局,本来不准备看的,却被里面小二的招呼声给吸引了过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四书五经真的只需要四百文一本?比民说还便宜?” “当然是真的,而且与平常无异。我们东家仁德,为了天下读书人着想,不忍见到诸位无书可读,所以才降价这么多……” 书局里的小二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的,对这样连身上长袍都被洗白了的穷苦学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可也不知东家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样好的书都降价卖了,而且要求他们这些小二必须好言相对,虽然心中不爽,但毕竟是东家交代,他也只能笑脸迎人了。所以这些人必须得记住东家的仁德,感恩戴德才是! 第四百四十五章 打架事件 只是这小二并没有看见,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那学子眼中并没有所谓的感激,只是十分急切。 “既如此,就快带我进去吧。” 他今日出来本就带足了银两,想要去民说书房多买一些科举用的书,只是没想到半路上竟有意外之喜。至于这个小二,平日里他又不是没来过这书坊买书,以前对自己的态度可不像这般,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民说书局太过火爆,才不得不降价卖书吧。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这位店小二有些惊讶,却也只能笑眯眯的引着这位顾客往里边儿走。本以为只是个例,可没想到接下来见到了无数个像他这样的人。是的,如同这几家书局背后东家想的那般,他们家的书坊确实是卖爆了。他们也想不到那些平日里抠抠搜搜,口袋里没几个钱的普通百姓究竟是从哪儿积攒的银子,竟能买这么多的书?以至于他们事先准备的上万册竟然被卖了个精光。 为此,背后的东家不得不从各地书坊调书来京城贩卖。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民说书坊也随之降价,双方来了几次价格战,倒是让那些买书的学子们高兴了。到最后,各大书房将价格控控制在了两百文,民说书局终于不再跟着降价,总算让背后的东家松了口气,只不过他们心疼的简直要滴血。 这年头赚点钱容易吗?印一本书要花费的人力财力实在太大,可现在却只能卖200文,根本连本钱都不够。再这样下去他们要赔死了!而民说书局估计早他们一步坚持不住,现在已经关门大吉了。 就在各大书房背后的世家大族们心中痛着并暗喜的时候,殊不知他们名下的书坊已经被急于买书的百姓们给包围了。 “不是说好了要卖书吗?为什么要关门?民说书局不是已经被你们挤兑的关门儿了,你们关什么门?赶紧把门打开,哪儿有不打开门做生意的?” “就是!我们等了好几天,就想着买书呢,你们说不卖就不卖了?要是真没有那个本事,就别跟民说书局比降价呀!” “不是,各位客官,我们真不是不卖,实在是已经卖光了。这些时日来书坊买书的人实在太多,进进出出的,您也不是没见过。我们也不是不想卖,实在是没有了……” 急得满头大汗的掌柜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去为难早就关门大吉的民说书局,反而来为难他们这些坚持到现在的正经书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谁能想到对面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文人这会儿气呼呼的。 “民说书局不过是个新开的书局,人家卖的便宜是想着招揽顾客,没想到你们也跟着降价,现在可不是开不下去已经关门儿了?可你们背后的东家不是谢家人吗?五家七姓之一,名流世家,难道连这点儿底蕴都没有?怎么可能?” “我……” 老板心中一凛,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东家是谢家人? 好说歹说终于问出,知道真相的老板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竟然是民说书局的人说的?!这是比不过他们就想造谣了,可他们说的也没错,自家背后的主子确实是谢家人,可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呢? 总而言之,今日的京城可算热闹的很。这些世家大族不是想在文人之间赚个好名声吗?为此还不惜大肆降价,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卖好了。他们那些书本的印刷代价可远远比如今的售卖价格高的多,每卖一本儿书,他们都在亏本儿,九阙倒是想知道他们能亏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些世家大族等于被架起来了。谁让他们之前的口号打的太响,说什么为了天下文人都能读得起书,特意忍痛将价格下调。前面买到的人自然欣喜不已,可后边儿等了许久却没能买到的文人却更为愤怒。凭什么他们买不到?这是一本书的问题吗?这关乎他们日后的官途,这可是他们眼中的康庄大道啊。 背后的五家七姓怎么想都想不通宸亲王到底要做什么?说她是想和五家七姓等世家大族打擂台,可却雷声大雨点儿小,只是持续了几日就停了,这不太对劲啊。可现在他们想要见好就收,将价格调回往日的三两一本儿,可却没人买账。甚至还得到文人学子们的一致唾骂。 “明明昨日还是200文一本,为什么今天就要涨到三两,你们也太黑心了吧?!” “就是就是!我家距离京城足足两百二十里!正是因为听好友说京城的科考书卖的便宜,硬生生用双脚赶了过来,可好不容易到赶到,你竟然说涨价了?!还涨到三两一本这么高!你们抢钱啊!” “可,可我们以前就是这么卖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们降价那么多,就说明原本就不用卖的这么贵,这些差价哪儿去了?不还是被你们给赚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书本儿是我们东家印的,他想定什么价格就定什么价格,如果买不起可以不买啊。” “你怎么说话的?” “这位兄台也先别恼。余老板,小生是京城人,这几日的闹腾小生也看在眼里,民说书局的书确实便宜,不过那已经被挤兑的关闭了。咱们也不能说非得让一本书卖200文,只是这价格上能不能再便宜些?三两一本实在是太贵了……” 那老板眼神一闪,语气十分恶劣。 “这你们跟我说没用,我又不是真正的东家!我还是那句话,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别进来。真以为这圣贤书是谁都能读得起的?有些人啊,天生卑贱,还妄想一步登天,真是做白日梦!” “说什么呢?!” 这下刚才那个说话文雅的学子也忍不了了,书生意气,更何况在场聚集的有这么多热血书生,大伙儿干脆并肩子上,噼里啪啦将说话难听的老板店小二通通打了一顿,如果这里不是书坊,说不定连里边儿的书本儿都得被扔上几下儿。 谢家得知消息之后都傻了。 “谁让他这么说的?我不是说过价格可以酌情上升吗?酌情,酌情不懂吗?!”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战争\\\’前夜 谢家主简直要被那些愚蠢至极的下人们给气死,这会儿更是拍着桌子要将擅自说这种话的管事拉过来乱棍打死。然而过来禀告的谢明礼脸色却难看至极。 “父亲,说这话的于明不见了,包括他家里老子娘,媳妇儿孩子,全家都不见了。” “!” 谢坤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这种关键时刻自己手底下的管事突然犯这样的蠢,而且紧接着那管事全家人都不见了,这点儿微末的伎俩他要是看不出来,就白活了。 “定然是宸亲王和王姮的把戏!”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赶紧把族中那些库存都搬出来,堵上外边儿那些文人学子的嘴,等把这段时间熬过去,日后那些书卖多少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现如今那些个贫苦学子是被蛊惑了,日后自然会明白过来,圣贤书是那么好读的吗?没有付出相应的代价,却想得到原本没有的一切,这样的想法太过贪婪,终究会自食恶果。” “所以咱们现在就什么也不做?宸亲王的做法太过分了,咱们就这样坐视?” “要不还能怎么做?她可是亲王,当今朝廷唯一的亲王。要比权势,咱们比得过人家吗?如今也就剩一个名正言顺了。若是咱们自己都撑不下去,这书坊何必还要开?拱手让给人家不就行了?” “可……” 谢明礼总觉得他们的重点是不是弄错了?刚开始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逼迫王姮让她回来,把王谢两家的丑事摁下去吗?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书局之间的战争? 难道这点谢坤不明白吗?可如今已经不是他和王姮之间那点恩怨了,这是世家与皇权之间的战斗。以前景泰帝抽不出时间来整治试驾,可现在有了个青出于蓝的宸亲王愿意为了自家权利与他们明争暗斗,若是他们就此沉寂,日后这话语权他们是拿不到一点了。 “如果连这点小事儿都完不成,就别提大事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一开始就将宸亲王的气焰摁下去。她不是要开书局吗?如今她开的民说书局已经倒闭,想来是印刷工具跟不上了,年轻人还是太过气盛。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小心伤了自己个儿。” 宸亲王那边已经三天了都没什么动静,想来在这场价格战中确实吃了大亏。想想也知道,宸亲王正是撸起袖子想要大干特干的时候,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将书的价格定的那么低,想来是要借此打响名声,可没想到竟会输的如此惨烈。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想要知道宸亲王如今怎样,是否放弃,却根本找不到途径打听。唯一跟这位亲王殿下有交情的谢明尘,却早就已经跟着他母亲叛变了,现在别说跟他打听点儿消息,连见一面都艰难。 每每想到此处,谢坤都觉得胸口疼,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妻子要和离,儿子不听话,现在还惹了一身骚,想起之前聚会时五家七姓家主们对他明嘲暗讽的场景,谢坤就觉得不仅胸口疼,连脑袋瓜都一起疼了。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陛下还没下场,不至于为了他的女儿拉偏架。所以我们得赶在这个时候彻底将宸亲王的书坊打垮。对了,晨报弄好没有?” 没错,他们既然要打赢这场舆论战,在发现旬报是个不错的工具之后自然不会放过。早在旬报出现的第一天,五家七姓就对其进行研究,如今,也该是出成果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谢明礼竟然面露难色。见状,谢坤顿时心生不妙。 “怎么?又出什么问题了?” 谢明礼也觉得晦气。 “那些工匠,非说这点儿时间不够他们钻研出那旬报的模子,虽是勉强弄出来,但价格十分高昂,根本不可能那般便宜。若是咱们卖的贵了,那些平民百姓怎么愿意花钱买一张没什么用的纸?若只是那些文人学子,他们又怎会愿意降下身价,跟普通百姓交流王姮之事?” 所以,要想走九阙之前那种亲民价格,只怕是不成了。 谢坤有些沉默,不过对此早有准备,叹了口气,也没有强求。 “罢了罢了,贵些就贵些吧,反正民说已经关门,咱们的晨报也算一枝独秀。不过一定要记住,在那晨报上定要将此事的始末说清楚!尤其是王姮和宸亲王之间的关系,不要有丝毫隐瞒,她们不是互帮互助吗?既然关系这么好,总得让天下人都知道。” 谢明礼咀嚼着这句话,觉得说的不错,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了。 总而言之,不管这次印刷晨报要花费多少,他们谢家都奉陪到底,势必要让宸亲王在这场舆论战中失败。还有这晨报,在控制舆论方面的作用还真是显着,说不定日后会成为五家七姓新的产业之一。 这可真是让人期待呀! 谢明礼只要一想起宸亲王在看他的时候目光根本没落到自己身上,就觉得愤怒。可如果他们能在这场舆论战中获得胜利,对方岂不是要真真正正将自己放到眼里了? 怀着这样复杂而微妙的心情,谢明礼飞快的冲出去,为明日的晨报做最后的准备。 夜晚,京城的某处别院中,九阙看着四周热火朝天的模样,眼中闪着别样的光彩。周围的工人来去匆匆,独属于新墨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淳于霜盘点了大半天才终于有了个结果,这会儿面上难掩兴奋的冲回来。 “殿下!这活字印刷实在太有用了!还有这个油墨印刷,滚筒往上面一刷就是一张报纸,字迹清楚的很!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法子的?实在太有用了!我都能想象的出来,明日一早京城各大书局背后东家铁青的脸了。” “淡定,我们也得做好世家大族倾尽全力,背水一战的准备。他们的财富累积多年,谁也不知究竟有多大能力。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等她手里积压的旬报和新印出来的书倾销出去,只怕对方立即就要破产。这也怨不得五家七姓,谁让对方不知自己究竟印了多少科举用书?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偏好 第二日一大早,满大街都是到处乱转的小孩儿,这些小孩儿兴高采烈的朝周围人散播一个消息。不,严格来说是两个消息。那就是,不仅前几日关闭的民说馆重新开门儿卖书,京城里的其他书法坊今日也将卖晨报了。 “王谢两家因姻亲结仇,王家女嫁入谢家二十多年备受磋磨,自请和离,谢家主却不允许!” “大家快去瞧,快去看呀,谢家主成亲当天竟然同时娶了另外一个小家小户出来的女子。并且与其孕育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都比王家女所出的嫡子要大。这是无媒苟合啊!” “谢家主幡然悔悟,要与王家女重修旧好!谢家家主之位何去何从?” “谢家家主痛定思痛,竟将前因后果都印在自家晨报上,愿意便宜卖给京城百姓。大家都快来瞧,快来看呀!” “……” 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这段时间京城百姓对突然冒出来的新鲜事物都快习惯了,但是在听到这些劲爆的消息之后依旧按捺不住八卦之心,顺着那些小孩儿们指引的方向分别去买了一份儿报纸。有些不识字的干脆路边拉过一个衣着打扮简朴的学子,请其帮忙读一读。 这些学子大多数囊中羞涩,这报纸的价格虽然不贵,但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笔不小的支出,这会儿能免费读,自然乐意。 只不过在看了这两份截然不同的报纸之后,这学子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倒出一口凉气的声音。 “书生郎,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你怎么尽是倒抽凉气儿?” “就是!快说快说呀,看这急的我!” “诸位街坊们莫急。” 这位书生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将这两份儿既然不同的报纸讲出来。 众人只听民说书局里的王家女好生可怜,不仅所遇非人,丈夫那般欺辱自己,就连娘家人也不给自己撑腰,还是摁着头让她继续做谢坤的妻子。百姓们大多是淳朴的,尤其是看到弱者如此凄惨,忍不住义愤填膺。 “那王家不说是什么大家族吗?怎么连自家闺女都不维护?连我老婆子都知道,若是我闺女在夫家受了委屈,我必定要为她出口气。这王家的闺女竟然不像是闺女,反倒是仇敌了。就算是个陌生女娃娃,老婆子我也不会劝她继续过那窝囊日子。现在又不是前朝那时候了,嫁给谁就得一辈子窝窝囊囊的过日子。唉,好好的闺女,瞧瞧给作践成什么样了。” “谢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那谢家主还是一族之长呢,竟然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儿。他既然喜欢那小妾,为什么不明媒正娶?定是一边儿想要个出身尊贵的正妻撑门面,又想有温柔小意的小妾红袖添香。呸!这般左拥右抱,享尽亲人之福还不满足,竟然亏待自己的妻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大概是个读过书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旁边那些目不识丁的老头老太太们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他们这些人一直处于社会底层,也因此习惯了将自己带入弱者的身份。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家闺女、孙女,外孙女受到这样的对待,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都骂出来,倒是博得了许多赞美声。 那读报纸的书生其实心里也颇为赞同。若是他能有出身高贵,美丽大方,且文采出众的妻子,一定对其敬之爱之。或许心中自有偏向,他先读的是民说书局的旬报。 等拿起第二份出自其他书籍的报纸时,这读书人忍不住眉头一皱。 先不说内容,这张报纸的质量就明显不如上一张。再看看上面印着的字,竟然还有字迹模糊不清的地方,且散发出来的油墨味儿十分难闻。这读书人家境贫苦,买的笔墨纸砚自然也是下下等。他很容易就分辨出来这张报纸不仅用最差的纸,油墨也是最差的,极为劣质。 先从这印象上,其余各大书坊就已经落了下乘。 再一问价格,民说书坊的旬报依旧只要10个铜钱一大张,可其余书局的却要20个铜钱。价格比人家贵,质量却没有人家好。再看看内容,不同于民说书局这张报纸上有关王谢两家之事近乎于大白话的文章,这张报纸上通篇都是知乎者也之类用尽典故的文章。 周围百姓们听到头晕,脑袋里好像有一万只苍蝇飞来飞去。彼此面面相觑之后,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这说的什么意思?你们听懂没?” 其他人也忍不住摇头。这些文章里实在太多之乎者也的话了,他们根本听不懂。 这就是五家七姓的短见之处了。他们想将王谢两家之事告诉给全天下的人,但在他们眼中,全天下不包括那些底层的老百姓。所以他们在印文章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印那些直白的话,毕竟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有辱斯文。 百姓们也是有自己的偏爱的,在听了一篇儿通俗易懂,一篇儿根本听不懂的文章之后,大家潜意识里就选择相信第一种。再加上,第一种旬报便宜呀,这对大伙儿来说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择。再加上,大伙儿一窝蜂的去买这种报纸的时候,其他各大书局的存货很快就卖光了。但是一转头回到民说,不仅这里的报纸便宜,各种各样的圣贤科举书便宜,甚至还出了许多明艳好看的便宜画本。这些画本子上不仅有鲜艳好看的画,还有许多通俗易懂但会教导人们某些道理的小故事,十分适合小孩子。 说句实话,如果要作为启蒙书这些带字画的反而比冗长的四书五经要好的多。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要让他们在不停的朗读中读懂这些字的意思,实在太过艰难。 能看出这些画本好处的不在少数,因此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去民说买书画了。 各大世家的人一开始还端着,但是在发现自家的存货全都卖空而民说却还可以源源不断的招待客人时,都坐不住了。 这不可能!宸亲王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印出如此多的书报?除非她掌握了新的更快更有效的印刷方法…… 事已至此,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一开始他们就落入人家的套里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既要又要 尽管再如何不愿承认,事到如今他们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问题,那就是他们家卖的书不仅比民说书局的贵,而且数量上还比不上人家。没看见那些买不着的人都快把他们家的书坊给掀了吗? 几个世家大族的家主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本以为这是一场必赢的赌局,没想到牌面揭开,他们竟然落了下风。而且他们连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都不知道。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落入了人家的圈套里,简直是愚不可及。 “如今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让全天下的人耻笑了。”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认输不成?遗臭万年啊!若是就这样认输,日后但凡有人提起王谢良家,想起来的就是这桩官司,想起来的就是王家不慈,谢家虐待正妻。以后我们两家的子女还能寻到家世相仿的男女吗?” 王家主这会儿看起来痛彻心扉,不过周围其他世家家主却并不买他的账。 “其实吧,我说句公道话。王先生做的确实不对,王姮就算再如何不好,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做到置之不理?若是能好生待她,如今谢明尘可是亲王身边最亲近的男子,说不定能入赘。那时候王谢两家还会是如今这般过街老鼠的模样?如今这时局,谁也怨不了,只能怨你们当初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将王姮压下去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看不惯你的意思!就因为你们两个当初做的那些龌龊事儿,现在宸亲王连我们也盯上了。要说咱们平日里无冤无仇的,你们干嘛非得将我们拉下去。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因为你们倒下我们也得跟上?都说五家七姓同气连枝,要我说好处没享,都跟着你们受罪了。本来我家还有两个容貌颇为俊俏的子侄,还想将他们介绍给亲王殿下。就算做不成王夫,做个入幕之宾也好,偏偏现在都被你们毁了。” “把自己家的孩子送给亲王做脔宠,你们还要不要脸?咱们可是绵延数百年的世家。这名声不要了?!” “别给我说这些虚的!我就不信如果亲王看上你们家的子侄,你们会不愿意献上?那可是如今唯一的亲王,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四皇子幽居深宫,只有这位亲王殿下深受陛下信任,如今连政事都开始插手,说一句权倾朝野都不为过。而且人家年轻俊俏,若是她能看上我家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你无耻!” “你虚伪!” 眼看着问题没有解决,五家七姓还想内讧,最后还是谢坤受不了了,狠狠拍了桌子。 “够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想着内讧,若是再不做出对策,日后我们就不必在京城住着了。日后这是人家的天下,在这儿住着也是自取其辱。” 可没想到有人不买他的账,李家家主比谢坤年轻个十几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谢坤自己一身的毛病,这几日的事儿还是由他引起的,这会儿还想装老大,真以为大家都得听他的? 冷笑一声。 “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住?就算这次失败了,我在这京城也住得下,因为我没做亏心事儿。再说了,京城可是全天下最繁华之地。我有银子有宅子,凭什么不能继续在这儿住着?而且亲王殿下向来仁慈宽厚,也不一定会怎么着我们李家。毕竟我们李家可没出虐待妻女的事儿。” “你!” 当事情发生在谢坤身上的时候,他惊愕的发现自己也保持不了平常心。不过好在他知晓如今的重点,急促的喘息几声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劝解。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进行无谓的争吵,我们得赢。就算输我们也得输的漂亮。”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们得……” 只是还没等谢坤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管家惊慌的禀告声。 “老爷!外面来了一群庶民,朝咱们家墙上扔脏东西呢!还有几个文人学子,在外边儿作诗,还想往咱家墙上写!” 谢坤来不及斥责他不守礼节,猛然起身,急速朝外边儿走去,那些个平民百姓也就算了,可那些文人学子竟然也要作诗嘲讽?稍有不慎,可真遗臭万年了。 等他急匆匆的走出去,愕然发现外边儿还真有几个年轻学子在他们家雪白的墙壁上挥毫泼墨,写下一首首嘲讽的诗句。 管家带着侍卫进行驱赶。谢坤却制止了他们。 对上管家无辜的表情,谢坤只想吐出一口老血。这些文人学子口舌如刀,今日若是稍有不慎伤了他们,他们谢家不必等着日后遗臭万年了,不出两天就能全天下闻名。 因此就算谢坤心里恨的不行,脸上也只得露出一副焦急的表情。 “不知诸位为何要在我谢家墙上涂抹?笔墨珍贵,万不能这般浪费。” “你就是谢家主啊?” 其中一个面容倔强的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坤好几遍儿,在对方即将生气之前露出个不屑的表情。 “你就是那个虐待自己妻子,成亲当天还纳了个小妾妄想左拥右抱的谢坤?” “……是我,不知诸位这是受了何人的诱导?你们都是年轻有才干的读书人,日后说不定能入朝为官,万万不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断送了自己的为官之道。须知日后踏上官途,名声是最最要紧的。” 他语重心长的劝说,看起来倒真像个正直长者。起码对面那群年轻人中有那么两三个已然被蛊惑,露出了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还没等谢坤乘胜追击,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谢坤。 “哎呦,真不好意思打断你。说起来你也是谢家家主,台面上的人物。怎么这说话做事一股小家子气?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可没受别人的诱导,我今日过来就是看不惯你虐待自己的妻子。你想要真爱,当然可以。但你要明媒正娶啊。这世上断没有既要出自世家大族的高贵之妻,又要温柔小意的妾室。你既然那么喜欢你的那些小妾,为什么不把她们都抬成正妻?想也知道,你觉得她们的身份配不上你。既要又要,这吃相够难看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大胆!抓走! 谢坤气的手脚直抖,但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很快就看出点儿端倪来。就比如对面这个慷慨陈词的年轻人是女扮男装。 眼睛一眯,谢坤语重心长的开口。 “这位姑娘,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间险恶。很多事情并不像外边儿人口中说的那般。要想知道真相如何,得用自己的眼,自己的耳朵去探听。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才能加以评论。而且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跟着一群男子出来胡闹,有损你的闺名啊。趁没什么人发现,姑娘还是尽早离开吧。” 果然,他这话一出,那些原本跟着年轻人的几个书生脸色顿时变了,在此之前他们可不知晓这竟是个女子。本以为是同道中人呢。 那年轻人的表情稍显慌乱,尤其是在发现这几个志同道合的书生下意识离她远了几步之后,眼神有些受伤。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我本来也就没隐藏自己的性别,我就是个女子,可女子怎么了?当今宸亲王也是女子,殿下勇武非凡,将北蛮打的落花流水,收复失地。这样惊天动地的功绩可不是个男人做到的。但我此次前来并不是要与你分说男子女子谁更厉害。我只是想为那个无辜的无为居士发声,这件事里无关男女,只有对错。你做错了事,好就不要怪别人责骂。而且,你一日娶两女难道是我逼迫的?这跟我是个女子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就不能说你的过错?” “我年纪尚轻,谢家主却是一把年纪。怎么也不见你为我们这些年轻人做个好的榜样?” 谢坤本想做个大度的长者模样,将这些年轻人的做法都归咎为女子不懂事儿,也能借此反驳民说报上的话。但没想到这女子虽然年轻,但反应速度却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将重点放回到自己身上。 眉眼沉沉,谢坤正在想对策,远远的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还有许多兴奋的像过节一样的人四处跑跳着宣扬笑闹。 还有一些兴奋过头的人朝着这边跑来,要知道,五家七姓之人聚居之地可是京城的贵人街,那些衣着打扮寒酸的平民百姓平日里根本不敢往这边走上一步。今日这是怎么了?前有一群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往他们墙上乱写乱画,现在又有一群人朝着这边儿跑跳欢呼,简直没有一点儿规矩。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些人怎么敢?也就是借着宸亲王的风才敢乱跑乱叫…… 就在这些出身高贵的贵人们眉头紧皱之际,跑的最快的那对十几岁的兄妹嘴里大声喊着什么,刚开始当众人没有听清,但等听清了之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亲王殿下开办的皇室图书馆今天开业了。所有人拿着户籍证明都能进去读书。是所有人,而且每天只需一文钱!只要一文钱,皇室图书馆里所有的书都能随便看!” “里面有殿下捐出的皇室藏书,还有许多孤本,以及诸位大儒的笔记。想考科举的书生们赶紧去啊!可以自带纸笔誊写,抄完的可以带走。除此之外,万事万物,百科全书,应有尽有!” 听到这些话,谢坤茫茫然不知所措。他听到了什么?宸亲王开了什么皇室图书馆,里边儿的书看了竟然不要钱?!这怎么可能呢? 一文钱,一文钱能做什么?连个糖葫芦都买不了!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但是谢坤不明白,这个什么图书馆一出来,宸亲王之前弄的民说书坊岂不是没人光顾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亲王竟然也会做? 九阙也是不在旁边儿,如果听到谢坤所想,只怕会哈哈大笑。后世有那么多图书馆,也没见人家书店都关门儿呀?再说了,她的书坊可以卖话本儿呀。她脑子里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个时代也有许多文人喜欢写游记话本,肯定有人愿意掏钱买。这些就不必谢坤操心了。 “完了,全完了。” 王家主喃喃自语,为了这次售卖,他可是下了血本儿,自己家中的存书也交出来许多,谁曾想就连这样也没能成功。本来就干不过人家民说书坊,现在又出了一个什么皇家图书馆。别的不说,就说这图书馆带了皇家两个字儿,他们就比不过。 这年头,讲究一个上行下效。皇帝若是喜欢一样东西,下面的王公贵族,士大夫,富商乡绅,乃至平民百姓,都是会疯狂效仿的。这是一种时尚。再加上,没听到方才那些小孩儿说了什么吗?人家都已经说了,里边儿有各个大儒的笔记。但凡想科举入仕的,又有谁不想看看那些大儒集尽平生经验之所谈? 到此为止,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输了。而且这段时间投入进去的人力,财力,物力全都打了水漂。而且那旬报已然传开,在世人眼中,他们五家七姓世家大族就是一群会欺压柔弱女子的无耻小人。 从今以后他们的书坊也别想开了,显而易见,民说书局日后必定一家独大。 还有那可以把控舆论民情的旬报,有了这样东西,景泰帝掌控大景就更为简单了。 唉,他们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得跟亲王殿下作对呢? 眼见着自己这边儿士气低落。谢坤满脸狰狞,依旧不肯认输。毕竟旁人无非是损失些人力物力,今后揽财的工具少了些。但他可要遗臭万年了!尤其是还要输给王姮,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只是还没等他叫唤,旁边世家大族的家主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打着哈哈忙不迭的走了。事已至此,自然要及时止损,总不能跟着谢坤一条道走到黑吧? 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谢坤简直要气死! “今天是我,明天就有可能是你们!现在不想着反抗,日后就要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你们以为宸亲王是什么好人会放过你们吗?我……” “大胆!竟然敢当众诋毁殿下,抓起来!” 几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巡卫突然跳出来,一把揪住谢坤就走,吓了众人一跳! 第四百五十章 会遗传吗? 反应过来之后,谢坤拼命挣扎,还出声斥责这些无缘无故就抓人的巡城卫。谢明礼往前跑了几步,想要追上自己的父亲。但那些巡城卫一改往日对世家大族的恭敬,十分严肃的制止谢明礼的靠近,甚至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长刀以示威胁。谢明礼慢慢停下了脚步,回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几个世家大族的叔伯。 但没想到那几个世家大族的家主这会儿已经着急忙慌的四散离开了。谢明礼连忙追上王家主。 “外祖,您不帮帮父亲吗?我们五家七姓同气连枝,您就这样眼睁睁瞧着父亲被抓走?”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言语不当得罪了亲王殿下,当然要被抓走以示警告,我刚刚可是什么也没说。” 谢明礼不喊还好,一喊,王家主跑的更快了,那态度十分明显,就是不愿意跟他们搭边。 被押走的谢坤自然也在拼命扭头中看到了身后的景象,气的几乎破口大骂,他就知道这群人靠不住,死道友不死贫道。呸!还说什么同气连枝,分明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难道他们以为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了吗?自己被抓走只是打响了战斗的开端而已,景泰帝登基十几年,他最想要的不就是彻底掌控整个国家?之前世家大族尾大不掉,如今有了宸亲王这样有奇思妙想的人,今日是谢家被抓走,明日就有可能是王家,李家,吴家,乃至其他各大世家。 今日他们对自己见死不救,殊不知明日也可能是被抓走连锅端掉之人。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暗卫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九阙,她点了点头。至此五家七姓的联盟算是暂时破开了,接下来就得乘胜追击,尽早将他们彻底打散。 打开一边的窗子,往下看对面皇家图书馆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人群,九阙微微一笑。各大世家一直以为她的目的是用民说书局控制舆论,顺便帮王姮打赢这场和离官司。但如果没有之前那些事儿顶着,触犯天下世家利益的皇家图书馆又怎会开办的如此顺利? 这图书馆一旦建成,天下间但凡有想读书进学之人都能有最基本的读书知情权。如今朝堂上的官员来自世家大族的占九成以上,实在太多了。也不是说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员不好,他们自小受到世间最顶尖的教育,才华方面确实不错。但他们既然出身世家大族,受家族供养,就一定要反哺家族,身上牵扯的利益太多,很多时候所作所为由不得自己。反之,那些寒门学子身上的利益牵扯就少了许多。倒不是说他们当了官之后不会变坏,只是让全天下人都有读书进学的权利,开放一条向上为官之路,才能真正将全天下的人才尽数笼络在手中,而不是只能用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官员。 也正是因此陛下才会如此支持她的做法。陛下苦世家久矣,他登基这十几年间所遇到的天灾人祸,有多少是真正的天灾,又有多少是有人在其中操控呢? 之前是陛下手中无人可用,才不得不捏着鼻子用那些官员,但结果也看到了,真正为国家做事的人不多,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私心,使唤起来并不顺手。可从今往后,就不会如那些世家大族想的那般舒坦了。 攻守异形了! 景泰帝虽身处皇宫,但皇家图书馆的盛况也很快传到了他面前。当看到那些情报时,景泰帝忍不住拍着床沿哈哈大笑。 “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有办法的,你瞧,这不是兵不刃血就解决了我这十几年来的心头大患?哎呦,这孩子就是像我!还有那些出身世家的官员,从今以后得紧紧皮子了。再想像以前那样拿捏朕,朕就让他告老还乡!真以为我无人可用啊。” 景泰帝对九阙那叫一个满意。想起她之前曾说过,皇家图书馆不仅可以开在京城,还可以开在各个府县,借此掌控天下学子,选拔最顶尖的人才。当即拍板决定让九阙全权处理。 见到陛下如此信任宸亲王,一旁的九福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陛下给了亲王殿下这么大的权力,真的没问题吗?这给的时候倒是好给,但若是想往回收就难了,稍不注意就容易引发大乱…… “朕还没担心呢,你操心个什么劲儿?” 这么多年,景泰帝与九福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这会儿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太在意的将那些情报随手扔在旁边的盘子上,景泰帝这会儿是真的舒心。或许是终于找到了他最满意的继承者,这段时间他总觉得神清气爽,身子也没那么差了。 果然,他以前生病就是因为那几个蠢货总是气自己,现在可算是好了,他总算也能享受一下身为皇帝的权利。就比如说将手边各种各样要紧的事交给底下人去做,当然了,这个底下人特指九阙。 “陛下,按理说这话不该奴才来说,但奴才确实是担心。亲王殿下当然是个好的,老奴这段时间冷眼瞧着,殿下善良孝顺,对百姓仁慈却又有手段,恩威并济。那群官员也被耍的团团转,还眼瞧着做了这么多大事儿,每一件都是与民生有益的。老奴实在说不出殿下一句不好,但,殿下就算再好,她身为女子的身份始终为人诟病。且,虽说陛下之前斥责过朝臣,可他们想用俊俏儿郎与殿下搭上关系之心不死。这日久天长,水磨功夫下来,总会有些影响。这天下,到底是姓景的……” “难道她不姓景?” 景泰帝对此毫不在意,在没有跨出那一步之前,他确实也有过类似的焦虑。但等真正下定了决心,就会发现比起国家生死存亡,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只想要一个能担起国家前途命运的储君,至于你说的问题,朕相信九阙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人。” 本来景泰帝说的信誓旦旦,但就在此刻他突然想起九阙的母亲应大将军,对方好像就是英明一世,却在林炜身上栽了跟头。 这会遗传不会? 第四百五十一章 您是最好最好的皇帝 想了又想,景泰帝决定放弃。 算了,当初应大将军之所以栽在林炜身上,就是因为见过的男人太少。他可以尽一尽当父亲的责任,从现在开始给九阙多选点儿年轻俊俏,善解人意,多才多艺…… 重点是能给那孩子解乏的儿郎。 对了,还得身家清白。 这么一琢磨,朝中大多数臣子的子侄都算不得上上人选。唉,那些人可真是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的,哪一点儿配得上自家闺女? 不过话说回来,找一些长相过得去温柔小意的好像也不错,至少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和能力…… 看着已经沉浸入自己的想象无法自拔的景泰帝,九阙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罢了罢了,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定论,他这个做奴才的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帮着自家陛下稳固下一代了。 而且也不是他偏袒亲王殿下,当初陛下四个皇子,有哪一个比得上亲王这般英才?也怪不得陛下会如此喜爱宸亲王,毕竟陛下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如果真选了四个王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接得住这天下江山。 在心中好生掂量了片刻之后,景泰帝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头上好,干脆微服出宫,要亲眼去见一见百姓口中热烈传颂的皇家图书馆。 既然都说是皇家图书馆了,他这个皇帝也总得做出个表率吧。将天下英才纳入囊中,这样的场景只用想一想就觉热血沸腾,而九阙这孩子竟然还真的帮他做到了。可以说从古至今多少帝王最想要的东西都被自己拥有了,这还有何惧? 至于日后可能会有的些许风浪,自然有他这个做长辈的替那孩子扛。 皇帝出行不是小事,当一切安保工作做好,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堪称低调的来到皇家图书馆对面的酒楼,其实这一路上景泰帝已经感受到了百姓们的热情,这条街堵得结结实实,他们还是步行走到这酒楼上的。 景泰帝这段时间身子一直都不好,卧床养病,本以为外出走走,经了这寒气身子会更难受,没想到走了这一长段距离,身子微微发汗,精神头倒是比在宫里窝在床上好多了。 站在二楼的窗户边,景泰帝低头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那络绎不绝前往图书馆借书看书的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抑制不住。拍了拍窗框,向九福炫耀。 “你瞧瞧你瞧瞧,从古至今有哪一任皇帝期间能看到这样的景象?盛世气象已现端倪,我女儿就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她日后必成盛世明君!而我这个做父亲的,既是开国之君,也是将她这位明君挖掘出来的人。日后史书之上,定会记载这一笔。就算让我现在就死,我也心甘!” “陛下!” 这等诛心之言,直接让九福以及身后的侍卫统领齐刷刷的跪下。陛下可真是吓死他们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晦气的话? “陛下洪福齐天,必能长命百岁。” “说的对,我可是得好好活着,我得亲眼见到我女将大景治理的蒸蒸日上,万国来朝之景!” 说到这里,景泰帝又想起九阙之前曾经提起过的那个建议,虽说他不太能理解,但既然是那孩子提出来的,必定有过人之处,等回去之后就批了那折子。 既然已经有了皇家图书馆,那么皇家医馆也不算海市蜃楼。景泰帝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娘是怎么死的。那时候大家都穷啊,穷的叮当响,连看大夫的钱都没有。他那窝囊了一辈子的亲爹,好不容易豁出命去抢水,得了地主老爷的青眼,给了30多个大钱,可那点儿钱抓一副药就没了。他娘到后面喝的都是那副药材熬出来的清水,一点儿药性都没有了,那样的汤药又怎能治得了病?所以他娘到最后是硬生生病饿而死。 老百姓难啊。 他们活着难,吃饱难,穿暖难,看病难。 他当初造反起义的时候,想的无非就是让自己和跟自己的这群兄弟吃饱饭。如今身居高位,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要制衡世家,节制北蛮南夷,治理朝堂,救济接连不断的灾民。旱灾,涝灾,蝗灾,瘟疫…… 接连不断的事情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渐渐的,这样的小事儿他几乎不会再想起,如果不是这孩子接连上奏,他或许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来,在他想不起来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都有像他娘那样的平民百姓因为生活困苦而死。你说说他怎么就忘了呢?当初不是恨的咬牙切齿,对着苍天立誓吗? “我不是个好皇帝啊,我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想起让百姓们吃饱穿暖,能看得起病这样的事……” “陛下!” 如果景泰帝说的是其他话,九福当然不敢插嘴,但是当听到陛下这般贬低自己,九福还是忍不住了,激烈辩驳。 “陛下当然是个好皇帝,当初如果没有陛下,如今的大景依旧在战乱之中,百姓们又怎能安居乐业?而且这十几年来陛下身为皇帝,夙兴夜寐,没有一日懈怠,为的不就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得更好吗?这几年灾害不断,并不是陛下的过错呀,旱灾涝灾这样的事儿谁也决定不了。您当然是个好皇帝,是我心里最好最好的皇帝!” 景泰帝愣了一下,飞快撸了把脸,笑骂。 “你这老小子!就知道说好话哄朕开心,罢了罢了,朕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之人。反正我是从来没后悔当初做过的事儿,也没后悔带着一帮兄弟们造反起义。我得好好活着,九阙年纪还小,得有靠谱的长辈给他撑腰。” “五家七姓现在肯定是不好意思继续蹦跶了,谢坤那老小子也被抓了起来,王家那老不死的倒是活的滋润,把谢坤推出来,自己在背后坐享其成,天下怎会有这般美事儿?找个理由让他去刑部大牢跟自己家女婿团聚吧。反正他们关系不是好的很嘛,当初还能合伙坑害自己的妻女……” 第四百五十二章 生乱 正在图书馆里忙活的九阙总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本来不准备进来的,但是京城百姓们实在太过热情,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图书馆里的工作人员都忙不过来了,没法子,她也只能进来搭把手。毕竟这个构想是她提出来的,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图书馆的运作过程。 在里面帮忙的时候,九阙还遇到了许多熟人。林明德这小家伙带着自家父亲一起来了,他也是听说这图书馆里的书可以随便看,而且一个人只需一文钱。小家伙是他家祖孙三代里最有灵气的孩子,之前被无忧洞里的人抓走时,他也是表现的最冷静的一个。也是因此,林明德跟远道他们关系不错。 远道几个小家伙,本来今天学堂放假,但是九阙都在辛苦工作,他们又怎会袖手旁观?本来是想参观一下殿下主持举办的图书馆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刚一到这边就被络绎不绝的人群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捞过去做了苦力。毕竟这几个小家伙在九阙家中可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如今也都识了字,是不错的劳动力了。 几个小家伙身体的残缺无法扭转,这段时间他们其实过的很幸福。再加上九阙越走越高,他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如今很多人都能通过身体特征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也很少有人会用异样的眼神对待他们。即便在人来人往的图书馆里,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他们也能应对自如。 林明德过来的时候,远道刚好遇到了一个不太好对付的中年男人。 那人衣着简朴破旧,看起来家境不丰,本来应该是憨厚的面相,偏偏被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睛给破坏了,硬生生平添了一层狡猾。远道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在一刻钟之前才刚接待过这个男人。 皇家图书馆的规矩,每个进来的人都要凭借户籍办一张阅书卡,交了一文钱之后可以进去自由阅读,只是出去的时候要把那张阅书卡交给工作人员让其盖章。如今的皇家图书馆还负担不起让人们免费借书回家去读,每天一文钱至少能让图书馆不会亏损太多。 但是这个中年男人方才却准备悄悄溜走。被外面守着的侍卫发现阅书卡没有出来的记录,被送了回来。这会儿这人正十分没礼貌的对远道大声呵斥。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认识这上头的字吗?赶紧给我盖个章,我家里还有活儿要做呢。真是的,进来看个书还要被像犯人似的审来审去,你们要不要搜身啊?不是说皇家图书馆对所有人都开放,怎么?难道看不起我这样的穷人?前面那几个出去的人为什么可以大大方方的走,怎么轮到我就被留下来了?我看你……”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林明德皱了皱眉,他本来不想打扰工作状态中的小伙伴,但那个中年男人明显就是故意刁难,这会儿还张牙舞爪的,不会准备打人吧?毕竟那中年男人看起来高高大大,他的小伙伴却小小一只,这样的对比太过反差,有点儿吓人。 不过远道即便面对这男人的无理取闹,却还是神情淡定。他一向以九阙为目标,也跟着九阙见识了不少大场面,更何况又是能在无忧洞那样的地方生存下来的孩子,这个男人的吵闹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这位大叔,请你保持安静。你在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外面张贴的告示,如果不识字,也应该听到外边护卫的通知,但凡想进来看书的人,必须自觉保持安静,如果在图书馆内大声喧哗会被护卫,请出去。但凡进来的人,都自动视为同意这一条。如果你想大声说话,就请等出去了再说。而且,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贫苦之人。倒是这位大叔,你为何不同意在阅书卡上盖章?还有,你为何总是藏着掖着?你是怀中怎的如此臃肿?” 图书馆要求绝对的安静,所以这会儿这男人的声音还是挺响亮的,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感觉到周围传来隐隐不耐烦的视线,中年男人有点儿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声喊。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就没见过哪个卖书的竟然要求客人进来不允许大声说话。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不就是看不起我这样的穷人吗?怎么?我们大声说话怎么了?我用自己的钱,大声说话,也说的理直气壮!还有你是在怀疑我偷你们这儿的书吗?笑话!我堂堂正正做人,又怎会做这种偷盗之事?” 这会儿看不下去的人更多了,而那些在四周巡查的侍卫正迅速而便捷的朝这边走来,好巧不巧,为首正是九阙从战争中带回京城的一个左臂残缺的百户长。 在战场上真正见过血肉厮杀的人气质是明显不同的,带着一股沙场的血腥味儿。因此当对方走过来时,刚刚还在大声说话闹事的中年男人气焰顿时小了。 “怎么回事?” “白队长,你来的刚好,这位大叔不愿意在阅书卡上盖日期章,不仅大喊大叫违反了图书馆的规则,并且东躲西藏,行迹可疑,衣服臃肿。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在怀中偷藏了图书馆的书。” “你说谎!我根本没有偷!” 那中年男人脸上的慌乱几乎掩盖不住,但他还是努力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并且试图用年龄来压制远道。 “这位大人你别听他一个小孩子胡说,他才这么丁点儿大,懂得什么?这皇家图书馆既然是亲王殿下主持举办的,而且明码标价,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能进来。我也是京城百姓,难道我不能进来看?还有什么东躲西藏,行迹可疑,简直胡扯!我就是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地方,多看了两眼。怎么?像我这种没见识的平民百姓不能进来吗?” 白百户盯着这个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眼。他生的严肃,再加上少了一臂,看起来会更有威严些。那中年男人本来还想胡搅蛮缠的,但是被对方的眼睛上下一扫,顿时就不敢吭声了,见状,原本打算过来帮忙的九阙和林明德顿时按捺住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你是故意的 “这位小公子有没有看不起你我是没发现,但我发现你行为鬼祟,还请到一旁的静室,我有一些话要问。” 谁曾想那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突然张大嘴巴大声喊。 “打人了,要打人了!皇家图书馆的侍卫不分青红皂白要打我一个平民百姓了!大家快来看一看呀!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被拖走打死了,求大家救救我!” 本来他这边声音就嘈杂,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再加上这一声破罗锅似的嗓子,直接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大伙儿还记得方才进来时听到外边儿宣讲的侍卫交代的话,不能大声喧哗,只不过皇家图书馆内这么多的人,就算大家再怎么注意,一起朝某个方向移动,也还是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见自己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那中年男人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得逞,然后继续表演。 “我听说这皇家图书馆可是宸亲王殿下特意为咱们老百姓办的。怎么现在我一个普通平民不能进来了?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怀疑我偷这里的书吗?我平日里最是行的端坐的正,怎么可能会偷?我看你就是污蔑我,瞧不起我身上穿的这身儿衣服。我虽然衣着破旧,但我这一身都是凭借自己的劳动得来的,从来没有坑蒙拐骗。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带到旁边的静室,不就是为了搜身吗?我本来就没偷东西,可如果你将我带到教室里边儿一番搜查,到底有没有偷,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虽然是个穷苦百姓,但我也有尊严啊!你这不是把我的脸踩在地下吗?” “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他嗓门倒是挺大的,刚刚看的好好的,被他那一嗓子吓得差点儿把书页撕烂。上天保佑,还好没损毁,否则我可是要赔钱的。” “他说自己是个穷苦百姓,可他说话的感觉不像个不识字儿的人啊。一般的百姓也不敢朝皇家侍卫发难吧?而且这侍卫队长看起来这么凶,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我觉得他是在故意找事儿吧,殿下开了这个图书馆,给咱们这么多便利,不想着好好维护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蓄意滋事,真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我最看不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了。如果真的清者自清,干嘛害怕搜查?像这种叫唤的这么响亮的,不用说,肯定有事儿。” “……” 周围人议论纷纷,但出乎这中年男人预料的是,这群本该愚蠢的平民竟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盲从,反而还对着自己说三道四。这不对劲啊,他们不是最愚蠢不过的吗?竟然不信自己的挑拨?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白百户上前一步,伸出了那只完好的右手。 那中年男人没看清动作,只感觉眼前一晃,当即就像被砍了似的尖声大叫。 “打人了,打人了!宸亲王找的护卫不分青红皂白打人了!” 白百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十分无辜的看向男人胸前。只见男人胸口露出了一点儿藏蓝色的书封,看那样式,分明就是图书馆里的书。 中年男人眼神闪了闪,色厉内茬。 “怎么?看我穷就觉得我不能有自己的书?我告诉你,这书可是我在外边儿买的!跟你们这图书馆里的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白百户还没说话,人群里突然传来一个嘲笑的声音。 “谁信你啊?看你那书皮的颜色跟图书馆里的一模一样,肯定是你偷图书馆里的书被人家发现了,还装委屈。就显着你了不是?图书馆里的侍卫都是亲王殿下从北境带过来身体有残缺的士兵,人家可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忠君爱国之人,又怎会冤枉你一个小小的平民?” 听到这话,周围顿时传来一阵附和声,连声指责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起来更委屈了,只是一味的捂紧了胸口,不让旁人看。 九阙在一边瞧着,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中年男人还挺厉害的…… 就是不知道白百户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就在这时,白百户说话了。 “我方才并不是要搜你的身,只是想提醒你,你的书快掉出来了。并且我并没有一句话说你偷拿了图书馆的书。从头到尾我要追究的都是你对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不尊敬,口出恶言之事,以及故意扰乱图书馆秩序,危害公共安全的事。” 旁边听着的人眼睛几乎都要转圈圈了,他们怎么有点儿听不懂这位白队长的话?什么叫扰乱秩序?危害公共安全?原来在这里给阅书卡盖章的人叫工作人员呀,这个词儿听起来还挺新奇的。 咦?这位白队长怎么说从来都不是想追究他偷书的事儿?他怀里藏着的那本儿难道不是图书馆的书吗?这看起来分明一模一样啊。 大家都快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弄蒙了,白队长是不是说错话了? 九阙却赞许的点了点头,同时用眼神点了点方才人群之中出生的那几个人,身后的暗卫顿时悄不作声的摸了过去,静悄悄的将人制服,拖到人群后边儿,堵嘴捆住,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这时候那中年男人是真的有点儿慌了。眼睛到处乱看,试图找个能出去的缝隙,但大家都被他方才那一嗓子给喊了过来,这会儿拥堵的还真找不到能离开的方向。 “所以,你是否配合问话?” “我,我可是大景百姓,皇城根儿底下的农户,就算我犯了罪,也得找刑部或者县府衙,你又是哪里来的……” 这时候远道来了一下神助攻。 “你说你是普通农户,还言必称自己是平民百姓,但平民百姓懂的可没有你多,说话也不会咬文嚼字,你定然是读过书的!你装成普通农户到这儿闹事儿定有图谋。方才我就注意到,你怀里这本书并不大,穿的又厚,如果真心想偷走,定然能藏着掖着不露痕迹。可你偏偏漏了一个角,引着我们去查问。仔细看的话,你那本书看起来好像和图书馆的一模一样,但封皮的材质却不同!你是故意想让我们说出你偷书!你是故意想引起骚乱!” 第四百五十四章 笑呵呵的老头 “今天是图书馆开门第一天,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没见过的书上。而且,既然是来看书的,何必再带自己的书?难道你家的钱多的用不完了,还得掏一文钱到人来人往的图书馆看书?所以你不是来看书的,你是来捣乱的!你的目的就是想毁坏图书馆的名声,进而毁坏亲王殿下的名声!” 中年男人瞳孔地震,紧接着大声辩驳。 “怎么可能?我一个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不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根本没有证据!” 周围人也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嗡嗡声,一部分聪明的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大多数没有弄清前因后果的这会儿有些茫然。 远道面对中年男人的大喊大叫却巍然不动,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大将之风。白百户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赏识。 “诸位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大庭广众之下,我们发现他怀中当真有和图书馆藏书一模一样的书,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势必会愤懑。然而在大伙都围过来的时候,他却摇身一变,将怀中藏书的来源说清楚,说是我们冤枉的他。证据确凿之下,大伙是不是会对皇家图书馆产生不满心理?这样一来他的阴谋就得逞了,他今日不是来看书的,他是故意来毁坏图书馆名声的!更有甚者,他针对的是亲王殿下,是皇室,更是陛下!” “我,我没有!你你血口喷人!” 这时候林明德也插了一句。 “我已经进学堂学习一年多了,像你刚刚说的‘血口喷人’这个词,如果不识字儿,很难能用的如此顺畅!你一直都在强调自己是平民百姓,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你手上并没有干粗活留下的老茧。还有你这身衣服,虽然看起来破旧,可里面的棉花却絮的足足的。如今棉花还未丰产,许多富庶之家尚且没有棉花可用。你一个所谓的穷苦百姓又是哪儿来的途径和银钱买到这么多棉花?” 这时候白百户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服用力一撕,里边儿满满的棉花顿时涌了出来。这会儿周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大家又岂会不明白,他们这是被当枪使了! 这该死的狗东西,亲王殿下对大伙这么好,自掏腰包办了这皇家图书馆,给所有想读书上进的人看。这狗东西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妄图构陷殿下,真是罪该万死! 中年男人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驳,然而已经没人愿意听他说的话了。大伙儿群情激愤,要将他送官。其中还有一些格外勇猛的,上去抽冷子就是一脚。这混蛋玩意儿真是该死,丢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脸。要是让殿下知道了,对他们寒心怎么办? “你是个屁农户!有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农家人?说清楚你到底是哪家的走狗?别在这儿污蔑我们的名声。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刚刚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普通百姓,但普通百姓哪有你这么白的?” “要不是百百户人机灵,还有这两位小公子聪明。我们还真被你蒙蔽了,这种脏污事儿也肯做,真是恶心!” 群情激愤之下,这中年男人还真挨了好几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忠贞之士,这会儿被众人连踢带打的,很快就投降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家主人可是王家家主!五家七姓之一你们知不知道?怎能对我动粗?!” 旁边看着事情发展的九阙都要笑了,也不知中年男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竟这么为自己着想。这句话下来,京城百姓对世家大族的厌恶更深了。 果不其然,大伙儿正在气头上,怒气冲冲的表示。 “五家七姓很厉害吗?他怎么不开个图书馆啊?” “就是!丧良心的,赶紧把他抓起来,关到大牢里让他长长记性!” 在诸位热心百姓的帮忙下,这中年男人很快被制服,扭送到旁边的静室。 这场闹剧过后,众人很快就安静下来,四散开去寻找自己想看的书。时间有限,他们交了钱进来的,总不能因为这场闹剧就不看了吧? 九阙这会儿悄悄走到静室里旁听。那中年男人刚开始还装出一副世家大族的高贵模样,但是在见识了一番白百户的分筋错骨手之后,顿时服了软。屁滚尿流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五家七姓果然贼心不死,看起来好像服软了,实际上还是暗搓搓的搞这些小动作。本来她正愁料理了谢家没理由料理王家,没想到这王家主可是上赶着给理由啊,可真是好心。 淳于霜也在,九阙直接交给了她。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将王家料理的干干净净。” 淳于霜眼底浮现出冷笑,皇家图书馆何其重要,不分男女老少都能进来看书,殿下给了女子们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让那几个没皮没脸的混账毁了吧? 王家主是吧?之前苛待无为居士这笔账还没算清楚呢,就这么着急蹦跶,真是谢、谢、你、了! 看着淳于霜杀气腾腾的背影,九阙摸了摸鼻子。算了,反正她有分寸,不会把王家主怎么着的,充其量就是私底下揍他一顿。 不过,皇权与世家的战争这算彻底打响了。若想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上风,最好率先出手。不过这个契机嘛,最后还得落到父皇身上…… 下一刻,九阙就看到与父皇堪称寸步不离的九福公公笑眯眯的从人群中走过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跟着九福公公来到对面酒楼,九阙惊喜的看到景泰帝精神颇佳的模样。 “父皇!你这是大好了?!” 景泰帝笑眯眯的,他以前可不是这么整天笑眯眯的富家翁模样。不过是找到九阙之后心情甚好,心中肩上的重担卸下来许多,心情舒畅,这才有个笑模样。 这会儿笑呵呵的拍拍九阙的脑袋。 “我是谁啊?当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更重的病都扛过来了,这点儿小小的毛病我还不放在心上!” 跟九阙逗趣了几句,景泰帝关切的询问。 “刚刚遇到麻烦了?用不用父皇帮忙?” 第四百五十五章 开恩科 “刚刚确实有个闹事的人,不过白百户已经解决了,父皇,原来你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怎么不早点儿叫我,我也好来服侍父皇。” “我来的时候图书馆不是在忙吗?那个百户不错,遇事冷静,方才若不是他足够机智,就要中那男人的套了。这些世家大族真是贼心不死,朕已经放过他们许多回还是不知悔改,既然如此,就不必给他们留面子,九阙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朕给你撑腰。” 景泰帝这话已经说过好几次,但每一次听到九阙都觉得心里暖暖的,有什么比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有全心全意支持你,为你撑腰的后盾来的安心吗? 不过她还真有件事儿要请景泰帝帮忙。 “父皇,这些世家之所以负隅顽抗,不过是因为他们仍有许多子弟在朝中做官。若有朝一日,天下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能入朝为官呢?” “你是说科举?” 景泰帝不愧是积年帝王,这会儿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不过他觉得此事有些难度,之前他不是没开办过科举考试,可这年头识字的人实在不多,能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又都出自世家大族,这与他开办科举的初衷相反。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经常性开科举。 不过九阙既然提出来,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往后指了指那座人来人往的皇家图书馆,九阙神采飞扬。 “如今已经有皇家图书馆可以让天下之人读书。这皇家图书馆也不必非得开在京城,各府都应有一座。且,儿臣已经造出更便宜且产量更大的纸,穷苦百姓之家的孩子若想读书识字也会更加便宜。但这一切都得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朝廷愿意开一条通天之路,让那些真正学到知识,有学识的人能够入朝为官。有这样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不愁天下之人不读书识字,也不愁那些真正有才学之人不能入朝为官。” “所以父皇,我们加开恩科吧。” “恩科?” 景泰帝咀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以前的科举并没有固定的年限,都是景泰帝想哪一年招收人才就开办,不过恩科,这两个字儿倒是颇得他喜欢。 这倒也不是不行。可如果现在就开恩科,能考中的还是那些世家大族之人,就没有意义了。 九阙对此也有对策。 “父皇,那些世家子弟所学不过是诗词歌赋。儿臣翻看过往年科举所考题目,大多也都是这些,策论所占的比例很少。但真正治理国家需要的还是策论,而且我们可以按照朝廷所缺来招收人才。比如户部缺少精算之人,就可以特地招收擅长此道的人才。其实也不必现在就开科举,可以给大家大半年的时间准备,如今天气正冷,天南海北的学子若想赶到京城也需要个把月。不如定到十月份,那时天气凉爽,不必担心天下学子在赶往京城的路上生病,时间宽裕,也不必担心他们赶不过来。” “且给这几个月时间,也能让那些丢下书本的人再捡起来。如此两全其美,咱们大可以试试。” 景泰帝听了之后十分心动,并且他还真觉得这法子可行,他早就苦那些世家官员久矣。若是用这个法子,还真能将朝中官员大多出自世家这问题解决掉。 不过他听来听去这孩子,有件事儿没点明,还跟自己玩儿心眼儿呢,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你这说来说去的倒是有件事儿给藏起来了,你说天下百姓不分男女老少,所以你是想让女子也能参加科考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瞒不过父皇。” 九阙笑眯眯的抱着自家父皇的胳膊,跟自己亲爹撒娇卖痴也没什么,她做起来自然的很。 铺垫了这么久,九阙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儿吗? “父皇您是知道的,其实这天下有许多才华斐然的女子,缺的不过是条向上的途径。如果她们能走进官场,势必会为天下女子争取本就该有的权利。您也觉得天下之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用就行吧?” “这说的倒是不错。” 景泰帝本来就是唯才是举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朝中官员抵制女官的前提下,还提拔了几个类似淳于霜的女子。若是换成前朝末帝,即便九阙之前有那么多功绩,也不会给她真正有实权的位置。 而且九阙这话还真没掺杂什么私心,毕竟从始至终这孩子只对弱者善良。 其实这件事景泰帝早就有所思考,既然他已经决定了下一任继承者,自然要为九阙造势,如果朝中之人尽是抵制女子鄙夷女官的朝臣,但是孩子之后势必会遇到许多阻挡。为人父母的,当然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轻松一些。如果朝中多出一些女官,想来,这孩子以后不会那么辛苦。 景泰帝本就不是扭捏之人,决定好之后当即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 当朝廷这道政令下发之后,引发的震动可想而知,整个大景都热闹起来了。不知有多少贫苦学子,寒门之士在看到这条政令时泪流满面。 他们苦读多年,却始终等不来一条通天之路,即便有向上之心,也无向上之途。那些科举所用之书,他们这辈子都没办法看见一二。 可现在不同了,陛下开办图书馆,里面有许多孤本可以看。亲王殿下开办的民说书局,里面有许多科举用书。且民说书局还卖便宜量大的纸张,对他们这些贫寒士子来说可谓是最好的消息了。更别说与民说这旬报,每十日都会发一版,上面记载了朝廷发行的许多政令。若是以往,普通人哪儿有方法知道朝廷颁布的政令呢?有了这东西,就算是平民百姓也能知晓朝廷的倾向。更重要的是这旬报并不贵,就算是一些贫寒学子,几个人团结起来,这次我买,下次你买,不就每一期都能看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不可置信之人正在暗地里狂欢。 王姮手里拿着一张与民说的报纸,上面刊载的正是十月开恩科之事。普通人只看到了此次开恩科要招收的人数之多,要求之杂,就算只擅长书算之道,也能考个小官儿做做。但像她这样一直等待机会的人,才能看出这道政令之后隐藏的深意。 这天下,女子竟也能参加科考了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师门 那么,她岂不是也可以参加? 虽说之前她借助亲王殿下的势压了谢家一头。但那毕竟不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她今天确实可以借助亲王殿下的威压,但殿下愿意帮她已经感恩戴德,怎能一直仰仗着人家过活? 她自己也得立起来才行。 只是不知像她这种嫁过人生过孩子,而且已经年纪40的人,能不能参加这场恩科? 终究还是觉得不放心,王姮带着厚礼上了淳于霜的家门,以她的身份之前能殿下搭上关系已经算是高攀。如今要打听关系,倒不必非得见殿下。 淳于霜还奇怪无为居士怎么突然上了自己家门,听到她的来意之后顿时笑了。 “殿下没有明说是为了不激起天下学子的激烈反抗,但告示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天下人都可参与。所以,居士为什么不能参加?所以,尽管大大方方的去吧,殿下之所以开办恩科,不就是为了让天下之人都有一条向上之路吗?” 这个王姮虽说也出身世家,但她是个女子,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世家之人不会仅仅全力支持她,尤其是她之前还大大得罪了五家七姓,那些世家大族之人生怕摁不死她,又怎会支持呢? 所以她的参与对天下的计划没有影响。何不让她去做个领头之人,也能激起天下女子的向上之心。 天下人都告诉女子要安分守己,温柔贤惠,却唯独没有告诉过她们,来自于别人的赞赏远远比不过自己手握权利重要。看看她如今的样子就知道了。她身居高位,深得殿下信任,就算家人不喜欢她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千方百计想着要跟她缓和关系,只不过她如今已经过了那个渴求家人爱与信任阶段,已经大步走向下一个人生历程,不会因为那点儿小小的关爱渴求无比了。 以前那些人总说她年纪大了,就算嫁人也只能嫁个鳏夫。可现在,她府中养着几个年轻貌美,温柔小意的男子,红袖添香,别提有多么惬意。如今她也能体会那些男子为什么非得千百年压着女子不让她们出头,实在是这样的日子太爽了! 不必管婆媳问题,不必搭理丈夫有有几个妾室,不必在内宅之中勾心斗角,只为了那一点点的利益。每天只需要为自己的前途努力,回到家中有人安排好热菜热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这样的日子如何不好呢?而这么爽的日子,男人们已经过了几千年,让她过个几十年又怎么了? 淳于霜看王姮还是很顺眼的,因此也不介意指点她一下,毕竟她有个儿子跟自己是好朋友,严格来说也算是自己的长辈了,只不过王恒想来是不愿意借用这番关系的,要不然也不必带这么厚重的礼物上门了。 其实王姮也不是看不清楚,只是心里没底罢了。如今得了淳于霜的指点,心中顿时安定许多。虽说如今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但她毕竟已经许多年没有捡起书本,更何况还要学许多以前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还是有些紧迫的。因此王姮告别了淳于霜之后,就急匆匆的回去学习了。 王姮刚走,一个身形修长,又有种弱不禁风感觉的白衣男子轻飘飘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银耳羹。看其样貌,清丽过人,貌若好女,是个难得的美人。 “大人辛苦了,喝碗银耳羹吧。” 淳于霜笑眯眯的摸人家修长细腻又白皙的手,至于那碗银耳羹,哪儿有面前的美人香? “修竹这是用的什么香?竟如此动人?” 美人面上微红,眼神又有些哀怨。 “哪儿有什么香,不过是些许药味罢了。大人若是不喜欢,我这就洗了去。” “哎哎哎,哪里用洗?我帮修竹清理干净即可……” 其实吧,也不怪九阙一直怀疑淳于霜才是那个穿越的人,因为她的某些做法实在是太过超前。 九阙看一眼面前放着的参淳于霜的折子,一脸无奈。 这上位者也不是好当的啊,还得断这种案子,实在是叫人头疼。 这不?折子上说淳于霜不守妇德,还未成婚,家中就养了七八个男宠,实在是败坏风气。还说会把女子带坏,让严加处理。要让九阙自己说,这实在是放屁,淳于霜又没有强买强卖,那些男人又是自己愿意的,再说了,里面有几个是真男宠,几个是探子还说不定呢?而且,这些官员真是没事做了是吧?自己的分内事不去做,反倒关注起别人的家里事了,真是闲的。 还有,这上折子的官能不能先看看自己?九阙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人的儿子前段时间还在青楼跟人家争花魁争的大打出手头破血流,现在可就不认账了? 干脆在折子上批了大大的红字,‘先管好自家事’,然后下一本! 是的,自从景泰帝认回九阙之后,百官上的折子就都让九阙帮忙处理,把她给累的,本以为父皇身体好了之后会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没想到父皇竟然直接丢开手不管了。这怎么行? 可是,人家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景泰帝这也不遑多让了。如今的他可是越来越能放开自己,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行程还挺满的,那叫一个美啊。 而九阙,只能在勤政殿里凄凄惨惨戚戚的批折子,外加一大串的政事。不得不说,在这种高强度环境下,九阙处理起政事来,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呢。 等她好不容易处理好政事出去散心,结果去了淳于霜府中,发现人家已经跟男宠一号出去游湖了,谢明尘则是跟自己娘出去找幽静的宅子读书去了,连魏渊都去庄子打猎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孤孤单单的…… 不对,还有崔前辈! 但是,崔前辈出来之后,神情有些犹犹豫豫的,颇为纠结。 九阙一下子来了兴致。如今身边的人都帮着恩科或者自己的事儿,但崔前辈很少说自己的情况,这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在九阙的殷勤关爱下,崔前辈终于说出了自己纠结好几天的事儿。 “九阙,我师门的人找过来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接见 啊,崔前辈还有师门呢?!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九阙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实在是之前崔前辈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家师门怎样,她还以为崔前辈是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武功大成的呢。现在突然听对方提起自己还有师门,而且师门的人还找过来了,让九阙惊讶不已,不过话说回来,前辈有师门,就代表她以后不会再这么孤单了?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惊喜开口。 “这是好事儿啊,前辈。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师门中人对你怎么样?他们要是对你好当然是件好事儿,要是对你不好,那还是件好事儿,来到京城,落到我的手中,有什么前尘旧账不能算?” 崔前辈有些窘迫的摇了摇头。 即便跟九阙这么熟了,聊起自己的师门,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如今九阙成了亲王,她的师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找来,总有一种想找九阙做靠山的感觉,让崔前辈感觉很不自在,毕竟她跟九阙之间的交往完完全全是发自本心,没有丝毫利益纠葛的。这么一来,掺杂了利益,就不纯粹了。 但九阙对此十分关心,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崔前辈还是说了情况。 原来崔前辈的恩师虽然独来独往,但她的师父确实出自一个古老的门派。只不过那个门派虽然有师门传下来的武功心法,上百年来却没有一个能学得其中真传的,因此门派渐渐没落下去。 这次前来也是因为落霞峰实在支撑不下去,即将散伙儿,崔前辈的恩师看不下去,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如果说这世间有哪条路可以直上青云,那就只有京城了。更何况崔逐风还有个亦徒亦友的亲王,这可是当朝唯一的亲王殿下,哪怕只是跟她混个脸熟,也足够自家门派发展下去了。 当然了,这其中还有一点儿属于师门长辈的私心,若是他们落霞峰能得到亲王殿下的青睐,别说继续开下去,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啊! 崔前辈不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她一向不喜欢这些,但这次是师门长辈的嘱托,她也不好拒绝,只能厚着脸皮跟九阙开口。 “你不用给他们帮什么忙,就见他们一面,让别人知道他们也是有靠山的,让落霞峰能继续开下去也就是了,不必看在我的份上给他们什么优待。他们若是有本事,在哪里都能活下去,若是没本事,就算给再多的优待也撑不下去。” 九阙当然连连应了,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却不会跟崔前辈说明。 主要是崔前辈武功盖世,她的同门晚辈总不可能是群草包吧?就算只学得崔前辈的1\/10,那也很了不得了。 如今大景渐渐从战乱中走出来,但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善战之人。尤其是那些自小习武,身子骨硬朗的人,就算做不了统领千军的大将,也能做个战场上勇猛冲锋的前锋。更重要的是,像这样的百年门派一定有强身健体的武功心法,若是他们愿意贡献出来教给普通士兵,绝对能大大提升他们的身体素质。这可是军队的一大利器呀,九阙怎么会不愿意接见他们呢? 于是她很快就安排了落霞峰之人来见自己。 那些大老远过来的落霞峰门人本来心中十分忐忑,他们这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会来找离开宗门许久的师叔祖,再这么没落下去,整个落霞峰都要解散了。像他们这样的门人,大多都是被门中长老们捡回去的弃婴,若是门派解散,他们还真不知道能去哪里。这次前来也是无奈之举,旁边的孤鹜峰对他们步步紧逼,若是不找个靠山,真得就地解散了。 在万般无奈之下,祖宗的太上长老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在外头。像他们这种武林中人自然有独特的联络方式,等打听到自己的徒弟如今在哪里做什么之后,那位太上长老整个人都惊呆了。不是,她徒弟还能跟当朝亲王扯上关系呢? 而且好像混的还不错的样子。 既然如此,能不能带一带快要倒闭的宗门? 当然了,在来之前,那些决定好要上京的人就已经收到了包括掌门太上长老在内的长辈们严厉的叮嘱。她们这次上京严格来说是来打秋风的,绝对不能仗着自己武艺不错就胡来。 所以,傍晚时分,九阙就看到了一群乖巧的过分的鹌鹑似的年轻人们。这群武林中人好像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身上穿的衣服陈旧了些,身上也没什么飘渺的气质,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甚至还多了一点儿土气。 看着这群年轻人们,九阙发现了一个重点,这群年轻人里,女子所占的比例还挺高。 崔逐风难得在人前现身,有些不太习惯的介绍。 “这就是我的师侄徒孙们,她们不太成器,九阙看着哪个顺眼,跟她们说两句话,让她们走得了。” 这段话已经是崔前辈的极限,九阙当然知道她的性格,这会儿笑眯眯的,并没有答应。 眼看着那群小鹌鹑们瑟瑟发抖的模样,九阙难得多了点儿怜爱之心。对着站在最后方探头探脑,又不敢光明正大看看的小姑娘招了招手。那小姑娘还有点儿不可置信,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我? “对,就是你。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九阙是真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问题,毕竟她的心理年龄肯定比这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大,但旁人不这么觉得,他们只觉得亲王殿下不愧是皇亲贵胄,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一身气势,对着他们说话那叫一个举重若轻。 被选中的小姑娘既期待又害怕,在周围人齐刷刷的注视下,胆战心惊的走出来,慢吞吞来到九阙身前,照着长辈们的教导,对着她行了个郑重其事的大礼。 “小民元秀,见过亲王殿下。” “元秀?是这两个字吗?” 九阙比划了一下,这略显活泼的动作顿时拉近了距离,元秀本来就是个活泼大胆的姑娘,这会儿悄悄看一眼九阙,连连点头。这位殿下看起来根本不像山下人说的那样不好接近,多么平易近人啊,还很大方的塞给她一块儿上好的玉佩呢!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转霞经》 九阙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叫元秀的小姑娘的,至少看起来活泼灵动。而且似乎很好骗,不是,很好说话。 “元秀啊,你在落霞峰上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我刚出生就被师傅捡了回去。生我的那家人不想养一个没用的女儿,所以把我丢到河里,不过我命大被师傅捡了起来,也算活到了现在。” “……” 没想到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会得到让九阙不知如何回答的答案,她语塞片刻,转移话题。 “这么说来,你在落霞峰的时间不短。宗门里的师兄弟姐妹们对你好吗?” “他们都很好,很照顾我。就是我们宗门太穷了,太上长老说我们继续穷下去,坐吃山空,以后连饭都没得吃。不过还好,本来我们都准备下山卖艺了,可听说崔师叔祖如今发达了,太上长老让我们过来打秋风。” 这话说的太过坦诚,九阙无语片刻,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摸了摸这孩子的头。 如今这么实诚的娃儿可不多了,而且这孩子还真没撒谎,呼吸脉搏没有丝毫变化,看来是真穷的揭不开锅了。 唉,这年头,缺什么都不能缺钱呀,你看这一缺钱,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堂堂百年门派,也得下山找出路。 因为这场见面是源于自己,崔逐风虽然不喜欢在人前露面,这会儿也还是坐在九阙身边,听到这里也实在听不下去了,阻止这小孩儿继续卖宗门的坏。 “行了,你们来这里的意思我知道,殿下已经见过你们,这就回吧,京城这么大,你们有手有脚在这里饿不死,总能赚些银子。到时候回馈宗门也就是了。” 落霞峰的一群年轻人们虽然有点儿失望,但更多的是羞愧和不好意思。他们都是正当年的年轻人们,没想到还得靠长辈的帮忙才能生存下去,实在是有愧之前受到的教导。 九阙瞧着这群年轻人虽然被崔前辈直截了当的拒绝,但并没有心生怨怼,反而生出了羞愧之心,倒觉得难得。这会儿见他们已经准备告退,连忙叫住。 “你们别走啊,崔前辈面冷心善,实际是最善良不过的人。你们大老远跑了上千里来到京城,总不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而且我看你们一身的好功夫,若是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浪费?再者说,你们难道愿意浪费大好青春年华?年轻人正是需要发挥才能的时候,不如你们先在亲王府住下?本王得好好想想如何安置你们,放心,不是白养着,让你们出力的。想来你们也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吃饭。” “殿下仁慈,多谢殿下!”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回去的落霞峰年轻人们这会儿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但碍于上面还有一个祖宗辈儿的崔前辈在,只能压抑着声音,只是依旧眉飞色舞的。这也能理解,毕竟还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还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知廉耻,懂大礼小节。 从始至终带领着这群年轻人过来的师门大师姐都十分尊敬,也不多话,存在感并不高。不过九阙却没忽视这个年轻人,毕竟在崔前辈口中,这个叫李云双的孩子,不仅根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而且为人温柔细致,行事又爽朗大气。作为大师姐,不仅受到宗门长辈的信任,就连下面那些师弟师妹们对她也极为推崇,像这样的人才,九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而且看着这个沉稳大气的大师姐带着一群跳脱的师弟师妹们进来,总感觉看到了一只带着不知人情险恶的小鸡仔儿们出门的母鸡妈妈。 这种让人忍不住爆笑的即视感,也让九阙忍不住露出笑脸。 在那群活泼可爱的年轻人们出门之后,九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对方坐下。 李云双其实心里还有点儿小紧张,这次前来不同于只知道傻乐的师弟师妹妹,她可是得到了掌门的再三叮嘱,就算受到冷待也绝对不能得罪这位炙手可热的亲王殿下,一定要毕恭毕敬的,也不能给崔师叔祖丢脸。 不过就算掌门不交代,李云双也不敢得罪人家呀,毕竟这位亲王殿下虽然看起来年轻,可那身上的气势却比自家掌门还要足,只是松松散散往那儿一坐,甚至姿势并没有多么端庄,可那种闲适松散的态度正说明了此人的身份尊贵,且手握大权。因为只有在权势里熏陶了大半辈子的人才能有这种气势。 “你叫云双是吧?” “回殿下,正是。” 看出了李云松的紧张,九阙也没为难她,尽量放松语气。 “我知道你这次下山担负了振兴宗门的重任,不必担忧,我很乐意帮助落霞峰重振旗鼓,毕竟崔前辈与我亦师亦友,她的徒子徒孙也是我的后辈。作为长辈自然是要帮扶家中晚辈的。只是不知云双是否能代表落霞峰?” 李云双尽量稳定情绪,正襟危坐,郑重其事的点头。 “殿下放心,此次下山掌门给了我代理掌门的权力,您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开口,我落霞峰上下必定竭尽所能。” “放松放松,不要这么紧张。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你们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儿。云双啊,我想问问,你们宗门有没有那种可以让普通人也强身健体的武功心法?当然了,对根骨天赋要求没那么高的更好。” 李云双不愧是落霞峰大师姐,对宗门之内的武功心法了解颇深,此刻只是微微转了转念头,就已经有了想法。 “殿下,倒是有一部《转霞经》符合您刚刚所说。这转霞经是落霞峰最基础的武功心法,对根骨天赋甚至年龄男女都没有要求,并且见效极快,普通人踏实肯干的学一年,就能强身健体。只不过这本转霞经上限太低,就算日日苦耕不辍,苦练20年,也不过能成个三流高手,门内天赋不高的师弟师妹们也很少练这本心法……不知这本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李云双还有些忐忑,殊不知她所说的转霞经实在是贴合了九阙的心巴。当然符合啊,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因为九阙本就不是想用一本武功心法练出来绝世高手。而且三流高手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军队之中人人都能成三流高手,她能推平这片大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历史 “这本就很不错。” 既然已经有了武功心法,总得有教导的人吧,九阙的目光在李云双身上打了个转,笑眯眯的活像个狼外婆。 “云双,你既然是师门大师姐,身上一定承担着振兴宗门的重任,如今我这里有个活计刚好需要帮忙,不知你可有意愿来我这里做事?” 听到这里李云双很激动,但她并没有盲目答应,而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知殿下需要我做什么?云双只会一些粗浅功夫,其他的并不是很擅长,若是误了殿下的大事就不好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方才所说的那本转霞经,外头人肯定不如你知道的清楚,我有意让大景军队学它,由旁人教导自然是比不过你这位落霞峰大师姐教导来的好。” 李云双刚开始有些不可置信,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军队每日都要操练来保持身体灵活,那么操练的时候改换成转霞经也没什么不妥。尤其是,虽说转霞经的上限很低,但那只是一个人,可现在换成部队里成千上万的人,加在一起又会形成怎样的风暴呢? 只要一想想李云双就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尤其是当想到这样的盛况,是因为落霞峰引起的就更觉厉害。转霞经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她就可以做主将这本武功心法献给亲王殿下。若是整个大景上下的军队都学习落霞峰的功夫,何愁落霞峰日后会衰落?一传十,十传百,只怕落霞峰会成为整个大景的第一宗门! 抑制住狂喜的心情,李云双毕恭毕敬的回答。 “承蒙殿下厚爱,云双愿意。且我带来的这二十三位师弟师妹,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他们对转霞经也极为了解,云霜一人只怕分身乏术,不知殿下可否让这些师弟师妹们也加入?” 她自己有出路了,也不能忘记师弟师妹们。都年轻力壮的,总不能都靠宗门养着吧,也是时候自己出去找活路了。刚好,亲王殿下这里的事儿,可是整个大景最让人垂涎的,而且不仅能实现自己的抱负,还能反哺宗门,谁会不愿意呢? 倒是九阙听到李云双的话,不由得露出赞许的表情,不愧是能成为师门大师姐的人,这份责任心就不是旁人能有的。这孩子当真不错,而且她本来也正有此意,这下一拍即合,双方都开心了。 看着他们喜滋滋离开的背影,九阙露出了迷之微笑。像这样的人才多来点儿,都到她的碗里来。 “九阙,这样好吗?你不必因为我的缘故就对他们格外优待……” 崔逐风有些不安。这些时日他一直都跟在九阙身边,自然知晓能在九阙手下做事的人都有一技之长。尤其现在九阙还是当朝亲王,陛下极为信任宠溺的女儿,天下所有有才之士都愿意到她手下做事。就他们宗门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能做得了什么?别是因为自己打乱了九阙的计划。 虽然崔前辈没有明说,但九阙很清楚她内心的彷徨。崔前辈这人就是不愿意欠旁人的人情。不过自己是旁人吗?那肯定不是啊,崔前辈的宗门就是自己的宗门,崔前辈的徒子徒孙就是自己的徒子徒孙呀。所以长辈找晚辈过来做点儿事儿,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当然啦,她还是会给报酬的。 “前辈不用担心。我可没有给他们任何优待。能在我手底下做事的必然得有一技之长,这几个小孩子就很不错啊。虽说我不曾入武道,但也能看出来这几个年轻人的功夫不俗。而且人还年轻,有责任心,善恶心,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样的年纪,做点儿什么不能成功?” “而且方才我也没有骗那几个孩子。我确实想让大景所有的军队都能学更为高深的功夫,只不过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刚才那几个孩子一样有高超的武学天赋,更多的还是普通人。方才李云双所说的转霞经就很适宜普通人。而且前辈不是也知道我一直都想强健军队吗?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看啊,我得到的人才落霞峰有了更好的出路,我们这叫两全其美。” 崔逐风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于是就不再纠结,反正她知道九阙不会骗自己就行了。 不过还是给九阙保证。 “如果他们几个小孩子不中用,你尽管找我,要么换人,要么我去帮忙,总不能因为他们坏了你的事儿。” “嗯嗯。” 九阙点点头,随即克制不住一颗八卦之心。 “前辈,你师傅对你好吗?怎么之前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师门?” 说到这个,就算心性豁达如崔逐风都忍不住有些气闷,不过九阙又不是外人,干脆给她说起了自己的黑历史。 “我那时候年少,不懂得人间险恶。我那师傅虽然年纪一大把,却是个老顽童。刚开始骗我说整个宗门就他一个人,其他全都在一场大战中死绝了,还说从此以后我要背负师门的责任,等武艺大成之后要为整个宗门报仇。等我好不容易学成,下山历练的时候,他说自己年寿已到,就地坐化了。我那时候伤心了很长时间,还挖了个深坑把它埋了。结果等我在江湖上历练一圈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去之后发现那个坑被人刨了!我还以为是有仇家过来寻仇了呢!还在江湖上转悠许久,找那些仇家报仇。结果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死,只是练了龟息功故意骗我呢!而且落霞峰什么时候全宗覆没过?都是他骗我的把戏!” “我看他再活个五十年都没问题!” 九阙听到这里已经笑的坐不稳。他几乎可以想象当初的崔前辈是怎么无辜的被骗,当初定然是真情实意的伤心。正是因为如此伤心,后来发现被骗的时候才会那么愤怒,怪不得这么多年前辈从未提起过宗门和自己师傅呢,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童啊。哈哈哈嗝…… 嘶,这么说来,前辈如今的性格也和她当初的经历有关了? 第四百六十章 局面大好 总而言之,崔前辈是不愿意在回忆之前那段惨不忍睹的黑历史,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被带过去了。 接下来的八个月时间,大景上下都陷入了一股学习的热潮,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农,回到家中也会督促子女们多在沙盘上写几个字。陛下要开恩科收录官员,同时还要开办杂经科收录官吏,若是能够选中,日后也能称一句天子门生,这样好的事谁不想掺上一脚?而且第一次开恩科,许多人一定没有准备充分,参加考试又花不了几个钱,若是能考中,那可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更何况还是这样关乎自家前途命运的大事儿,自然从上到下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就盼望着自己或家人能考中,也能光宗耀祖。 在这样的氛围下,九阙令人生产的低价纸张消耗的那叫一个快,源源不断的银钱流入库中,就连之前并不看好的户部官员在看见账目上飞快增长的数字时都忍不住膜拜亲王殿下。之前还觉得纸张售价太低,无法带来利润,但现在看来,这是个细水流长的收入。 再加上与民说的畅销,民说书局的科举用书更是供不应求。以前因为大景天灾人祸不断,户部的营养总是缺乏。其他各部都说户部官员从上到下都是吝啬鬼托生的,可如果国库充盈,他们又怎会卡每一样支出?直到遇见能源源不断带来银钱收入的亲王殿下,户部官员这才心服口服了。殿下可真是天上财神转世,这才多长时间?国库就多了上百万贯钱。 是的,九阙将这八个月来的绝大多数收入都上交给了国库。这一点最是让朝中诸位臣子称道,要知道这世上谁不爱钱呢,尤其这些钱还是亲王殿下自己的合法收入。可人家就是能掏出来交给国库,用于各项支出。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是一场作秀,可无论目的为何,她的行为真真切切让国家得到利益,这不就足够了吗?所谓的论迹不论心,正是如此。更何况九阙虽然不讨厌银钱,可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还真没怎么缺过钱花,尤其她现在身处这个位置,权和钱都有了,自然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就比如发展天下民生。 九月末,秋高气爽,气候宜人。田里的作物已经收获,各个府县有了朝廷下发下来的肥料,粮食作物的收成比往年翻了将近一倍! 毫不客气的说,当看到堆满屋子的粮食时,所有种地的百姓都忍不住嚎啕大哭。他们这些人生于土地,长于土地,也要靠着这片土地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他们与土地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却从不知晓这片最为熟悉的田地竟然能长出这么多的粮食。虽说不能高枕无忧,可以后的日子却好过了不知多少倍。 每当此时,回想起当初上头的人送来肥料时他们的抗拒的态度,不少人都忍不住羞红了脸。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粮食实在太重要了,没人敢随随便便就在自家田里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虽说这是什么可以增长粮食产量的肥料,可万一没有用,甚至还会伤害自家的秧苗呢? 所以最开始,在这种众人从未见过的肥料下发下去的时候,不少府县传来的消息不是很明朗。 不过重赏之下有勇士,因为病失之下还是有不少敢于尝鲜的农户用了这种肥料,当然他们的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些坚持不用肥料的农户在看到旁人的收获时肠子都悔青了,因为这个还跑到自己以往打死都不敢靠近的县衙询问。生怕因为自己之前过于抗拒的态度惹怒了官府,让他们无法用这种肥料。 当然了,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九阙对此早有预料,其实这种肥料就是简易制作出来的复合化肥。后世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搜出来了,当然了,是比较粗糙的那种。按重量比例,40%的腐熟粪便,30%的骨粉和30%的草木灰,就能制作出让粮食大大增产的复合化肥。当然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根据各地的土壤状况不同,这复合化肥的比例也会有所调整。朝颜书院的师生们努力了许久,制作出来的复合化肥产量也是有限的,不过在看到收获之后,不仅朝廷大力支持,还有许多富商巨贾愿意投资大笔金钱,只为了能从中分一杯羹。 想来等到下一次耕种,肥料紧缺的问题会大幅度缓解。 今年的秋收,有复合化肥,新的耕种劳作农具,还有朝颜书院千挑万选的优良种子,以及从上到下的一致努力,种种因素加起来,才使的粮食产量大大提升。毫不夸张的说,当看到各地上报过来的粮食总产量时,景泰帝高兴的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哈哈大笑。自古以来,粮食就是遏制发展的最大问题。当初景泰帝造反不就是因为吃不饱饭吗? 百姓其实是最温顺的,只要能让他们填饱肚子。饿极了的人,连自己的亲爹妈孩子都能煮煮吃了。让百姓们吃饱饭一直是横亘在景泰帝心中最大的问题,可如今这个问题眼看着就能解决,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呢? 不仅如此,北境那边用了屯田的法子,再加上九阙的全力支持,不仅春耕之时开垦出了大片土地,而且粮食产量高居大晶郡县第一。 以往总是担心养不起军队,可如今军队自己就将粮食问题解决了大半,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九阙深知这并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只是用于前几年的过渡,再加上如今北境没有外来敌人的侵袭,以及北疆军上下都极为认可九阙,无论男女老少都支持九阙的任何决定,这才有如今的良好局面。 第一年就有如此盛况,别的不说,如果有5年以上的和平时期,大景上下的饥饿问题将被解决七成! 景泰帝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日子舒坦了。这天他带着新得的八哥儿,溜溜达达的来到九阙的秋梧宫,准备跟宝贝女儿炫耀一下,然后就看到了络绎不绝进出秋梧宫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