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冷又撩,二嫁夫人好孕连连》 第1章 世家贵女不能为妾 三伏天,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 荣家小院的青石板被烈日烤得发白,树上的蝉叫得让人目眩,两大缸泡过头的黄豆,一大盆没洗的衣服,预示着今日的不同寻常。 “老夫人,奴婢瞧着夫人今日有些怪。” 虽然荣老夫人的正屋最凉爽,但是这样的酷暑也不好熬,她接过丫鬟怜青递过来的冰镇西瓜,顺带瞧了一眼廊下坐着的叶卿卿。 这不经意的一瞥将她的昏昏欲睡彻底惊跑了。 怪!怪滴很! 以往这个时辰,叶卿卿应该已经磨完了所有的豆子,明日一早要做豆腐的材料也准备妥帖,如果手脚再麻利些,她甚至已经开始着手浆洗一家的衣服。 可是,今日她却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悠闲地晃来晃去,小桌子上的果子已经空了大半,一地的瓜子壳证明她这大半日绝对没闲着,只不过今日换成了嘴。 荣老夫人将手里的西瓜随意丢在桌子上,指着外面,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不快。 “她就这样在外边儿闲坐了半日?” 怜青忙用帕子将老夫人沾了汁水的手擦净,她陪着笑委屈巴巴地回道:“不光这大半日闲着,今日的早饭还是奴婢替夫人准备的呢!” 她虽是荣家买来的丫鬟,但是家里的活计却从未沾过手,那些苦活累活自由夫人来做,她平时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服侍荣老夫人,顺便想想怎么讨好主子爷,好早日飞上枝头。 荣老夫人面露不喜,但是想到昨晚儿子跟她说的话,还是强压了心里的怒气,要想成事还少不得这村妇的同意。 只对着怜青吩咐,“你去把夫人给我请进来,我有话问她!” “奴婢这就去。” 怜青扭动着腰肢,走得袅袅婷婷,她身后的荣老夫人暗叹一口气,这样好的身段,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可惜了了! 荣老夫人原本想让怜青做儿子的通房,这样晚上伺候儿子,白日伺候她,两不耽误,等到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再名正言顺抬她做姨娘。 只是儿子心高,昨晚说了那番话,她这个打算便万万不成了。 怜青嫌廊下的暑气重不愿出去,只打了帘子探了头,语气淡淡中透着不耐烦。 “夫人,老夫人寻你呢,快些进来吧!” “等我喝完这碗茶水吧!” 叶卿卿并不回头看怜青,只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喝手里的半碗茶。 怜青虽然瞧不上这村妇出身的状元郎夫人,但是却从不正面顶撞,自己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如今还犯不着。 况且,今日这夫人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平日里但凡是老夫人的吩咐,叶卿卿无论手边有多少事要忙,也必定是一刻都不会耽误的。 叶卿卿当然不一样了,她是叶卿卿,却不是这个时空的叶卿卿,她是昨晚穿过来的。 原主叶卿卿农家女出身,做得一手好豆腐,踏实肯干,勤劳本分,却看上了自家隔壁住着的穷书生——荣子山。 荣子山长得俊俏又会读书,只一眼便让叶卿卿彻底挪不开脚,自此她日日接济宋家母子,荣家的大事小情她没有不上心的。 荣老夫人开始也是瞧不上她的,只是她是干活的好手,又会经营,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姑娘,两家来往得勤,渐渐有了些闲言碎语,读书人家最重名声,便就此默认了两人的婚事,反正他们家也缺少个出力气的。 叶卿卿自己花钱雇了一顶小轿,两人堂一拜便算成了亲,婚后叶卿卿更卖力气,靠着做豆腐的手艺养活着婆母,供养着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夫君。 荣子山确实争气,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叶卿卿用了八年时间,将夫君从穷书生供成了人人尊敬的状元郎,她却从如花似玉的俏姑娘变成了满手老茧的黄脸妇人。 本该苦尽甘来,好好做一做京中的贵妇,可是她高估了荣子山的良心。 她为了补贴家用,昨日干了一日的活,屁股刚落地,夫君就垂头丧气地进了门,荣子山跪在她的脚下,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是首辅家的小姐瞧上了他,非他不嫁,他只说首辅权势滔天,那小姐是家中最受宠的嫡女,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状元郎万万得罪不起。 叶卿卿头脑发晕,觉得那原本貌若潘安的荣子山,眼下生出了三个头在自己眼前晃悠,一时间觉得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你想纳妾?” “世家贵女怕是不能为妾…” 荣子山还说了许多,只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有那句‘世家贵女怕是不能为妾’在她心中盘旋,似有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觉得眼前一黑,刚想要唤荣子山,只是抬眼一瞧屋里哪里还有人影,绝望地一头栽了下去。 原主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再醒来的已经是另一个时空里穿过来的叶卿卿。 拥有现代思想以及原主所有记忆的叶卿卿。 ...... “卿娘,如今我都叫不动你了?”荣老夫人一贯的会阴阳人。 叶卿卿知道这荣老夫人等不及了,等不及她悠闲的坐在这里却不做活,等不及她这糟糠之妻为什么还不下堂。 “娘说笑了,我昨日中了暑,今日头昏得厉害,坐下便不大起的来了。” 荣夫人撇撇嘴,耐着性子,“既然中了暑,便不该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这果子都被你吃干净了。” 果子是庆寿堂的招牌,价值不菲,叶卿卿要做上半日的豆腐才能换那小小的一匣子,但是荣老夫人爱吃,她便狠了心买来给婆母备着。 她只字不提叶卿卿中暑的事情,一句关心都没有,眼里只有那匣子糕点。 叶卿卿心里自然知道荣老夫人的意思,却不接话。 荣老夫人皱皱眉,又加了一句,“不是给你说了,如今到了京城不要称呼‘娘’了,要叫‘母亲’免得被京中的贵人们笑话。” 通过原主的记忆,叶卿卿也知道她这婆母好面子,如今又是状元郎的母亲,更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让伺候的人称呼她为‘老夫人’,还让叶卿卿改口叫她‘母亲’。 真是狗长犄角——闹洋事儿。 这二进的院子都是叶卿卿当了自己的嫁妆租的,怜青也是到了京城以后现买的。 在镐京城这样的地方,他们这样一穷二白的状元郎家算什么富贵人家,她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宅门里的老夫人了。 叶卿卿面上极其恭敬,“母亲说的是,这果子太过甜腻,母亲年纪大了也要少吃些才是,不然不好克化,”一边说一边起身,端起那盘果子,“我这便拿去给大丫头吧。” 荣老夫人一听就下了脸子,气呼呼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好的糕点给她吃做什么!没得嘴养刁了,日后挑挑拣拣。” 大丫头是叶卿卿的女儿,因是个女孩,并不得重男轻女的荣老夫人喜欢,如今已经四岁,长得骨瘦如柴,胆子又小,怯怯懦懦的话都说不利索,是个可怜孩子。 “母亲不是说咱们家如今也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姑娘家被娇养些怕什么。” 叶卿卿只往自己屋走,看都不再看荣老夫人一眼。 荣老夫人看着叶卿卿远去的背影,心里恨得厉害,更坚定了要迎高门贵女进门,将着无知村妇赶出门去的念头。 她又想起了什么,高声嚷道:“那豆子你不磨了?明日怎的做豆腐?” 叶卿卿不卖豆腐,她们一家就没有嚼用,荣子山如今只是背着状元的头衔,差事并没有定下来,一个大子都没有拿回来过,反倒是为了应酬,吃穿用度都比以前讲究了不少。 “不做了,我是状元郎的夫人,做豆腐让人瞧不起,母亲不是也说了我不像京中的贵妇,从今日起我便也好好学学才是,”叶卿卿轻笑一声,“母亲,京中的老夫人可没有您这么大的嗓门。” 第2章 糟糠之妻就该下堂 荣老夫人被叶卿卿呛得不轻,她心里寻思着,儿子大概是给这村妇说了首辅家小姐的事情,要不然她今日怎会胆子如此之大,完全不似往日的言听计从。 果然以前都是伪装的,不过是要娶个贵女回来为妻,让她自降为妾,又不是要赶她走,居然就敢这样没大没小的。 今日儿子回来,她定要好好给他说道说道,如今儿子已经是读书人里的魁首,她这个状元郎的母亲可没有随意被个村妇拿捏的道理。 “山哥儿回来让她来我屋里,我有事情跟他商量。” 荣家不过一个两进的院子,荣子山回来荣老夫人就能瞅见,但是还是要撑场面装规矩,搞大宅门里通传的那一套。 临近傍晚荣子山才晃晃悠悠地从外边回来,他现在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谁家设个宴办个诗会的都爱请他。 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罗衣,头发用一根玉簪束起,腰间还坠了腰佩,身形修长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风神俊朗。 叶卿卿隔着窗户看了一眼,不禁感叹还真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难怪让原主这些年甘之如饴的付出,还能勾搭上首辅家的恋爱脑小姐。 荣子山先由怜青引着去见了荣老夫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气势汹汹地朝着叶卿卿这边来了,哪里还有刚才儒雅贵公子的模样。 他自己打了帘子进来,以往这个时候叶卿卿都会殷勤地上前,帮他脱去外衣,然后忙去厨房张罗饭菜,伺候他吃喝完了,再安排他沐浴更衣,要等到他上床休息,叶卿卿才能腾出手去收拾一堆的碗筷,以及盥洗的东西。 今日叶卿卿看她进来还只斜靠在床边,并不起身。 荣子山刚刚在宴会上看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回家对着自己这个粗布麻衣的糟糠妻,再加上母亲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叶卿卿的不是,心里便又生出了几分厌烦,因为要让糟糠妻自降为妾的愧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这样歪着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些起来,我且问你,你今日可是跟母亲顶嘴了?” 他不耐烦地脱去外衫,这三伏天闷热粘腻,到了傍晚整个屋子热得跟蒸笼一般。 “没有啊,我们相处得挺好的。”叶卿卿拿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脱衣服,说出来的话很是漫不经心。 他被看的有几分不自在,胡乱将外衣仍在一旁,做到床边,耐着性子:“今日,我去赴了忠勇侯家的宴会,她是嫣儿的外祖家,那几个表兄都很是欣赏我,连忠勇侯都说要在差事上帮帮我。” 昨日还是首辅家的小姐,一副不甚相熟的样子,今日这闺中名字都叫上了,进展的倒是神速。 叶卿卿眼里含了泪,委屈巴巴,“夫君也喜欢那嫣儿小姐?” 以前荣子山看到叶卿卿委屈还会真心安慰上几句,只是如今他见识了镐京城的富贵迷人眼,只觉得叶卿卿碍眼,除了虚情假意,竟是半分真心也没有了。 他本想拉过叶卿卿的手装装深情,但是一看她比外边粗使婆子还粗糙的手,顿时没了兴趣,只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慰。 “卿娘,我知道你最是贤良,这些年为我为荣家辛苦的很,你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如今我已经高中,你也该歇歇才是,你不知道这打理内院需要多少精力,等到嫣儿进门这些你就都不用操心了,只需要好好在后院享福。而且有着她母家的帮衬我也好在这京城立足,官运上自然亨通。” 这不是让她歇歇,这是让她下堂,毕竟她也没有忠勇侯的外家,更没有做首辅的亲爹,那卖豆腐的手艺在皇城根是一文不值的,摆明了卸磨杀驴。 叶卿卿又装傻充愣继续追,“那嫣儿妹妹可是甘愿为妾了?” 荣子山心里一下子烦躁起来,母亲说得没错,跟这样的村妇哪里说得明白,她只知道卖豆腐做苦力,能明白什么。 “嫣儿怎么可能做妾,她肯进门已经是我们荣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你只管放心,她脾气秉性极好,知道你这些年辛苦,已经同意你为小,并且日后绝不会难为你们母女。” 真是可笑,秉性极好的人会非有妇之夫不嫁?会逼迫人家的糟糠妻为妾? 叶卿卿今日一天已经想得明白,她是穿越来的外来户,对这个时空一无所知,更没有一技之长,长得更是勉勉强强,婆母不喜,夫君嫌弃,连自己买来的丫鬟都想撬墙角。 撕破脸,当然可以痛快一时,只是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况且如今还有一个小可怜要她照顾。 贵女想进门可以,这样的男人她也没兴趣,但是为妾,那是万万不能的。 叶卿卿从床上站起来,抻了抻自己浆洗的早已发白的衣服,面上也带了几分冷意,她死死地盯着荣子山。 荣子山虽然知道她一向好胡弄,但是到底是自己对她不起,难免心虚,被她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心里就有些拿不准。 毕竟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他怕叶卿卿一冲动直接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忙将床上睡熟的大丫头拽起来,挡在自己前边。 “卿娘,你看大丫头多好的孩子,你看看啊,别吓着她...” 叶卿卿脸上立刻带了笑,只是那笑只在脸上,她的眼里透着的只有寒意。 “夫君看上的人自然是好的,你想让人进门我没有不同意的,家里的事情但凭夫君跟婆母做主。” 荣子山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她没想到叶卿卿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到底是没见识的,蠢得厉害。 见目的已经达到,东屋太热他一刻也呆不下去,将怀中的女儿一把塞给叶卿卿。 “我就知道你最是明事理,母亲今日有些气到了,我自去她跟前侍急,今夜便不回来了,你也不必跟来受累了,就在这屋跟着大丫头歇着吧!” 叶卿卿真不知道这不要脸的东西哪里来的,明明是去凉快,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 大丫头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她强撑着坐起身揉着双眼,看到正在翻箱倒柜的叶卿卿。 “娘,你干啥哩!” 叶卿卿终于从一堆杂物里找到了前几日安远将军府下的帖子。 自从荣子山高中,她们一家来了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家的夫人给她下过帖子。 她也是去过一两个的,只是那一群贵妇一看就瞧不上她,只是拿她取笑逗乐,并非真心交往,那些宴会也实在让她别扭,便不再去了。 如今不同往日,要想不被人随意拿捏,还是需要借借别人的势的,毕竟她现在毫无依仗。 她捏了捏大丫头干瘦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明日,娘带你吃好吃的去!” 第3章 开始起谣言了 次日一早,叶卿卿就将大丫头叫起来,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拿着皂角仔仔细细洗了一个干净,又给她扎了两个可爱的丸子头,衣服虽然破旧,但是浆洗得却很是干净,小丫头看起来依然瘦弱得厉害,不过到底不似昨日那般的小乞丐模样。 “瞧瞧我们,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 她将大丫头拉到铜镜前,对自己今日给她的打扮很是满意。 小姑娘腼腆,被自己娘亲夸了也不好意思,只往叶卿卿怀里扎。 “娘只嘱咐你一句,今日咱们是去赴宴的,是被请去的客人,咱们要大大方方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忸怩不好意思,你可明白。” 小姑娘其实不很明白,她胆子小,平时看人都不敢正眼瞧,她没去过宴会,也不知道那是个啥,但是看叶卿卿眼神坚定,还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叶卿卿心里更满意了,拉着大丫头就悄悄地出了门。 她不知道安远将军府在哪里,但是她有嘴会打听。 她从出来门就一路打听,半条街的人都被她问遍了,大家都知道新科状元的夫人带着闺女要去将军府里赴宴。 “那不是新科状元家的夫人吗?” “什么夫人,我看就是半个粗使婆子,状元郎那般的好模样好学问,哪里就能真瞧上她。” “瞧不上能怎么样,这可是糟糠妻,难不成还能休了。” 另一个卖菜的小贩探过头来,笑得不怀好意,神秘兮兮道:“你们没听说?那首辅家的小姐不地道,看上咱们的新科状元了,要将这位赶出去呢...” 叶卿卿将这几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快走几步到了几人背后。 “几位,受累打问一下,安远将军的府邸怎么走?我们娘儿两个是去赴宴的,只是刚来京城路不熟。” 几人被吓了一大跳,忙着掩饰说人坏话的慌乱,一时间有些滑稽可笑。 还是个大婶心理素质好,面不改色地对着叶卿卿指了指,“你先往南头走,到了纸牌巷一转,最气派那个就是了。” 叶卿卿笑得和颜悦色,忙感激的道谢。 说人坏话的几人刚松一口气,就看到叶卿卿对着那卖菜的小贩,犹犹豫豫开了口,“大叔,你别这样说嫣儿妹妹,她是来加入我们家的,不是来破坏我们家的。” 叶卿卿没想到这样的台词有一天她也能用上。 几人被叶卿卿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这傻的也有点惊天动地了啊! 小贩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想什么便说什么,带着怒气,“你这婆娘,怕不是个呆的,说的什么鬼话,真是不知道好歹。” 叶卿卿也带了气,提高了声音,“我夫君对我极好,他说了,有新人进门也不会不管我们母女的,况且什么妻妾都是一样的,名分这种东西我夫君最是不屑。” 听到这边的叫嚷声,周围渐渐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那大婶也忍不住了,她只觉得叶卿卿傻得可怜,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娘子,你这是被负心人诓骗了,妻妾怎么会一样,他这是糊弄你呢。” 没想到这状元郎长得仪表堂堂,居然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大家一听,是近日京中红的发紫的状元郎的八卦,心里更是好奇,人越聚越多,大家交头接耳,对着叶卿卿母女指指点点。 叶卿卿诚惶诚恐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百姓,将大丫头护在怀里,言语里已经有了哭腔。 “你胡说,我夫君不是那样的人,我一人卖豆腐供着他从秀才到状元郎,他才不会骗我,我们已经成婚多年,他绝对不会骗我的。” 叶卿卿说得多信誓旦旦,周围的人就觉得她多可悲可叹。 这样的事情可不少,家里的娘子年轻的时候陪着穷酸夫君过苦日子,等到它日,这男子飞黄腾达了,哪里还瞧得上这人老珠黄的糟糠妻。 其他人看叶卿卿这副模样,心里估摸着这是个一心为夫君的可怜女子,都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来。 叶卿卿看差不多了,拉着大丫头往外走,最后又对着人群柔柔弱弱说了一句,“你们以后别乱说了,这样会影响我夫君的名声的。” 她知道她的身后留下的是无数人的叹息,今日毕竟会有很多人对年轻俊朗的状元爷彻底去媚。 市井之中谣言传得最快,从此刻起大家不会再为风流倜傥的状元爷惋惜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只会为她这个一心供养夫君出头,到最后要被扫地出门的糟糠鸣不平。 安远将军的府邸确实很近,不过转了几个弯就到了。 叶卿卿母女二人到得早,门口不过几个小厮,并未有多少宾客。 “小哥,我们是来赴宴的,劳烦引我们母女二人进去。” 那小厮一看叶卿卿母女穿着寒酸,别说马车,就是连个小轿子都没有,冷哼一声,“去!去!去!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将军府的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要剩饭得往后门走。” 叶卿卿将将军府下的帖子打开给那小厮瞧。 “小哥,你看这是我们收的帖子,难不成这还有假的。” 小厮虽然不识字,却认得自家的帖子长什么模样,他仿佛会变脸一般,低头看帖子的时候还是一脸不屑,如今抬起头来那脸上的笑褶都能夹死蚊子了。 “真的真的,是小的有眼无珠了,我这就引夫人小姐进去。” 他一个眼神,那一旁站着的一个半大小子就极有眼力劲地来给二人打伞遮阳。 “夫人可要坐轿过去,今日的宴会在后花园的水榭,走过去约莫要一盏茶的功夫。” 进门还要坐轿子,即便是叶卿卿这个现代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敢想象,原来的叶卿卿从小地方初进到这个富贵堆里心里会是多么的诚惶诚恐。 她看了一眼缩在她身边的大丫头,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又爱恋地摸了摸她的小脸。 “多谢,我们还是走着进去吧,府里风景极好,小孩子定是喜欢的。” 那小厮开始是看不起叶卿卿的,但是听她说话不卑不亢,极其自然随意,心里也不敢再小瞧,忙点头应是。 另外一边,安远将军夫人秦氏那里也得了信儿。 心里纳闷的很,“她怎么来了,外头不是说大小的宴会她都一概不去的吗?” 秦氏没料到叶卿卿会真的登门,她不过是下帖子意思意思,今日外院里也有宴会,前院她夫君安远将军已经请了宋子山,她总不好不给他的夫人下帖子。 “奴婢也没想到,以前的那些宴会她都是不去的,不知道今日怎么就来了,而且还是自己带着家里的小姐来的,并不是跟宋状元同行的...” 秦氏听了身边大丫鬟清风的话更觉得不好,心里警铃大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坏了,今日萧嫣儿也来了!” 第4章 当正妻撞上贵女 本来还羞怯胆儿小的大丫头,在叶卿卿的引导下也渐渐放开了手脚,有了小孩子的活泼劲儿,一时间看见好看的花也喜欢,看见湖里的鱼也欢喜, 两人一路前行,到了内院便由一个婆子引着,沿着湖边的抄手游廊往今日办宴会的‘烟雨榭’去了。 秦氏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还是早早就在前边等着叶卿卿,现在萧嫣儿已经在后边看戏,她今日怎么也不能让两人见面,免得在她家里起冲突,她好好的开府宴绝对不能被搅合了。 “夫人,荣夫人到了!” 刚说完就有丫鬟揭了帘子,只见一个打扮朴素甚至有点寒酸的妇人,牵着一个瘦弱的女孩进了屋。 秦氏忙热络地上前迎接,“荣夫人,咱们今日可算见到了,府里的下人都是不中用的,回头我一定好好的罚她们。” 秦氏看起来二十出头,圆盘脸,中等身材,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倒像是个好相处的。 叶卿卿知道她这是隐晦的给自己解释大门口小厮的事情,也陪笑道:“夫人哪里话,我看府里的下人规矩都极好,只有这样做事认真的才堪用。” 秦氏只知道这状元郎的夫人从前是个卖豆腐的村妇,早先在京中弄出不少笑话,不想今天这话却说得极其得体,一下子给她整得有些不会了。 叶卿卿倒是淡定得很,拉过大丫头,俯身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大丫头,这是安定将军的夫人,你现在该先给夫人行礼才是。” 大丫头早被一屋子的仆妇吓得不行,只低着头嘟囔了一声,“夫人。” “让夫人见笑了,小孩子一下子没见过这么多人,有点认生了。” “荣大小姐一看就是乖巧的孩子,我一瞧就喜欢得很,来,让我好好看看。” 秦氏说着就拉住大丫头的手,顺手将旁边丫鬟递过来的金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我今日第一次见你,这是给你带着玩儿的,以后要常来府里玩儿。” 叶卿卿也不懂,那东西估么着在现在的金店里是不便宜的,至于在这个时代算不算贵重她不知道。 只是大丫头不过四岁,哪里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吓得就要哭,直往自己娘亲身边躲。 叶卿卿想了想,对着大丫头笑笑,“夫人给我们大丫头的,你便收下就是,这是夫人的心意,我们不要辜负别人的好意,好不好?” 大丫头看着叶卿卿眼神柔和,又看秦氏也笑得很是和善,便对着秦氏行了一礼,虽然不够规范但是看的出来很是诚心。 只这一来一往,秦氏就对叶卿卿母子有了几分好感,这不卑不亢的样子与传闻里全然不同。 秦氏不是京城长大的闺秀,自幼在边境过的随心所欲,对那些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的闺秀妇人很是不屑,叶卿卿的痛快反而正和她的心意。 至少,比里边看戏那位不知道好了多少。 “原来是秦姐姐这里有贵客,便把我们姐妹们都晾在一边了!”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女子娇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只见来人身穿鹅黄色流仙裙,裙身绣着华贵的芙蓉花,其间用色泽圆润的珍珠点缀,就连腰间束着的腰带上都镶嵌了各色宝石,很是富贵逼人,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得更是摇曳生姿。 秦氏不安地看了一眼叶卿卿,只这一眼,叶卿卿便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位嫣儿小姐了。 萧嫣儿身后还跟着不少世家小姐夫人,大家对她跟荣子山的事情一清二楚,又看到如今站在房中穿着寒酸的妇人,心里已经猜测得七七八八。 “可是今日的戏唱得不好,妹妹怎么过来了,还是后边凉快儿,我这便陪着妹妹过去。” 秦氏只想赶快将两人分开,她可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而且看着叶卿卿孤立无援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 萧嫣儿一把甩开秦氏的手,只对着叶卿卿笑得肆意又张扬。 “秦姐姐急什么,我看这里有客,怎么不给咱们介绍介绍。” 秦氏转头看叶卿卿,只见她低着头子,满脸通红,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看眼前的萧嫣儿一眼。 这刚才也不是这样的啊!秦氏只觉得看不懂。 不想叶卿卿却首先开了口,“我是荣家的...状元郎荣子山是…” 萧嫣儿不耐烦,急急地打断叶卿卿,“原来你是子山哥哥府里的,只是不知道你是荣家的什么?”她围着叶卿卿转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很是不礼貌,“你是她的丫鬟?还是府里的婆子?” 叶卿卿朴素的农家打扮此刻在贵妇小姐堆里显得很是突兀,不少人看她又怯懦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偷偷在一旁嗤笑。 叶卿卿的声音更小更低,要不是屋子里安静极了,大家几乎是听不见的。 “我...我...我是他夫人。” “放肆,像你这样的乡野村妇,也敢混说是子山哥哥的夫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你问问大家可信?” 萧嫣儿的品性大家都清楚得很,知道她这不过是想羞辱叶卿卿,除了日常围着她转的几个小姐捂着嘴笑的放肆,其他人反倒都不吭声了。 只心里觉得这母女二人有几分可怜,但是碍着萧家的权势并不敢多说什么。 叶卿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着萧嫣儿嚷道:“我是卖豆腐的,只知道做活供养夫君,没读过书,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夫君,但是你别小瞧了他,过几日首辅大人家的嫣儿小姐就要嫁到我们家了,到时候他就是首辅的女婿,再也不是吃不起饭的穷苦书生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得意扬扬的萧嫣儿立刻气得咬牙,漂亮的眸子里是压都压不住的怒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精彩,嘴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萧嫣儿的脸便涨得更红了。 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这秘密一旦拿到台面上说,就是另外一会儿事儿了。 一边的秦氏深深看了叶卿卿一眼,她便知道这状元郎家的糟糠绝对不是外边说的草包一个。 她陪着笑,拿出来主人家出来打圆场的样子,“这必然是弄差了,我们萧家的大小姐哪里有给人做小的道理。” 秦氏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萧嫣儿,她一向不喜欢萧嫣儿的跋扈,自己初来京城没少受她们那一帮子人的刁难,如今这样绝好的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像萧嫣儿这样的贵女尊贵惯了,即便提一提“小啊”“妾啊”这样的字眼都是对她的奇耻大辱。 一旁的叶卿卿急急地辩解,“怎么会错,我夫君说了,我这些年忙于生计熬坏了身子,日后怕是也难以生养了,荣家只有这个女娃娃自然不行,以后嫣儿小姐进门就是妻,我便是妾,这样我也不用再费心打理家中的庶务了,只需在后院安心修养就是。” 叶卿卿觉得秦氏这话头递得极好,就如瞌睡了有人递枕头一般,正合她心意。 明明知道人家有妻子有女儿还上赶着往前凑,做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被人戳脊梁骨的一天。 “你是什么下作东西,也敢随意说我们姑娘,什么妻啊!妾的!嘴巴不干不净的。” 萧嫣儿身边的奶娘最先按捺不住,她边说边扬手要打叶卿卿。 “住手!你这婆子做什么,这是荣妇人,你好大的胆子,没大没小的东西。” 不等叶卿卿躲避,秦氏已经往前一步,拦住了那气急败坏的奶娘。 秦氏又走到叶卿卿耳边耳语几句,告诉她这就是萧府的萧嫣儿。 叶卿卿装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作势就要跪下,但终究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只是抓着萧嫣儿的衣袖祈求。 “嫣儿妹妹,不,不,嫣儿姐姐,夫君说了你心善,只要我答应做小,你不会将我们母女赶出府的,我答应的,我自然答应的,只求姐姐给我们母女一条活路,我的嫁妆加上这些年做小买卖的钱都用在了婆母吃药,夫君读书上,离开荣家我们娘儿两个会死的。” 第5章 泼脏水 豆大的泪珠子仿佛不要钱似的从叶卿卿眼里直往外涌,她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大丫头也被这场景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要说刚才众人还只觉得叶卿卿母女可怜,现在却是觉得萧嫣儿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你这是做什么,谁...谁...说那些话了...你求我做什么,要说去跟子山哥哥说...” 萧嫣儿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她母亲早亡,父亲溺爱,继母更是不肯多教导一句,才养成了现在目中无人的性子。 她哪里经过这些,心里急着辩解,却又舍不下荣子山,不敢将话说得太死,她无措地连连后退,平日与她交好的小姐们如今却都不肯替她说一句话。 这浑水,谁蘸上都要惹麻烦的。 叶卿卿只觉得这萧嫣儿是有几分傻气在身上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子山哥哥’长,‘子山哥哥’短的,真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小三。 从今日起,状元郎家吃尽苦头的糟糠哭求首辅家小姐的事情,就会在京城的圈子里传开。 她已经不需要做太多,在朝为官难免有党派,首辅家即使权力滔天也会有不少政敌,这么好的把柄自然不会被有心人随便放过。 荣子山想做别人的乘龙快婿想攀高枝,她不管,但是在她跟大丫头找到更好的活路以前,状元郎的夫人必须是她。 秦氏准备了月余的开府宴,远没有这场糟糠妻与首辅千金上演的好戏精彩。 叶卿卿看着差不多了,便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战战兢兢地告辞,虽然秦氏再三挽留,但是她还是一副惧怕萧嫣儿的模样,逃命似的带着闺女离开了将军府。 这个烂摊子就留给了萧嫣儿一人,作为主家的秦氏都懒着再帮忙圆场。 “乡下的破落户,这样的宴会也敢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还胡乱攀扯别人,我看子山哥哥就该休了她,哪里有半点当家主母的气度,只知道哭哭啼啼。” 萧嫣儿看叶卿卿走了,她也缓过劲儿来,刚才是一时不备才被叶卿卿吓到了,现在镇定下来想想,她有爹爹撑腰,难不成还怕她一个乡野村妇。 再说了那村妇不是也说了要做小,这样一想,自己嫁给荣子山唯一的阻碍也没有了,过后成了婚,随便什么法子将她处置了就是,心里反而觉得更舒坦了几分。 围着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都打着哈哈各自散去,除了一两个跟萧嫣儿性情相似的还围着她,其他人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生怕招惹什么是非。 尤其是带着自己女儿们赴宴的夫人们,都嘱咐自己的女儿万万不可跟这样的人走得太近,免得被牵连,弄坏了名声,可就麻烦大了。 另一边叶卿卿心满意足地带着大丫头离开,出门时她将不多的私房银子都带在了身上。 “你想吃什么?今日我都没买给你。”叶卿卿兴致勃勃地看着沿街的小吃铺子。 大丫头兴致不高,也不说话,只紧紧握着叶卿卿的手,一下也不肯松开。 叶卿卿估计她是被刚才的事情影响了,孩子看起来小,其实什么都明白,大人的事情最容易影响她们的情绪。 路边有个小馄饨铺子,看着很是干净,她直接将大丫头领进去。 “老板,两碗馄饨。” “咱们今日有新酱的牛肉,小孩子也咬得动,娘子可要尝尝。”现在吃饭的人不多,老板很是热情。 叶卿卿对这个时代的物价没有概念,她略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来一锭小小的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些可够?” “够得够得,还要找给娘子钱哩。” 老板陪着笑,说着就要伸手拿钱。 不想大丫头反应极快,用手掌死死压住那银子,因为不好意思小脸涨得黑红黑红的,“娘亲,我不吃肉,馄饨也不吃,咱们回去吃馍。” 叶卿卿觉得心里酸酸的,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遇到再想要的东西都是这样强撑着说不要。 她摸摸大丫头的两个小丸子,笑眯眯道:“大丫头乖,是娘亲想吃。” 说完这句话,叶卿卿突然觉得自己妈味有点重。 大丫头一听她说想吃,马上松了手,还主动拿起那银子递给了老板。 “二位且坐坐,吃口茶,馄饨酱肉马上就来。”老板接过钱,笑眯眯地准备去了。 “大丫头,以后娘亲都带你吃好的喝好的,可好?” 大丫头不抬头,只耷拉着脑袋点头。 “大丫头,娘不给人做小,你放心。”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泪再也挂不住,“娘亲,你不会骗我吧!” 她以前在村里,最好的朋友就是那家的小妾生的,日日被家里的嫡母打,全身没有一块儿好肉,她们进京的前几个月,嫡母冤枉那女孩儿偷嘴,她不认便被活活打死了,一张破席子一卷,直接扔到村口的大坑里了。 她怕,怕得很。 嫡庶的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连小孩子都知道做妾是一件极其悲伤可怜的事情,但是荣子山却那么轻易的就要让自己这糟糠妻自降为妾,真是坏心肝的。 还有那日日被伺候的已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婆母,这对母子真是坏的肚子流水。 “馄饨来喽!”老板麻利地端上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那芝麻油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二位小心烫!” 紧接着满满一碟子酱牛肉也上了桌。 小孩子的欢喜都在脸上,大丫头的眼已经从那吃食上挪不开了,她顾不上烫,甚至来不及咀嚼,几个馄饨在她嘴里倒几个个,就被火速的吞下了肚子。 “慢点慢点,这样会烫坏食道的。” 大丫头只是点头,但是嘴上的速度却没减慢,叶卿卿看劝也没用,干脆也不劝了,又从老板那里要了一个碗,将自己碗里的捡出来,仔细吹凉了再给她吃。 两人吃完,又沿路买了几个包子,一油纸包糕点,这才回了荣家。 果不其然,一到家那怜青就凑上来。 “夫人这是哪里去了,老夫人一直寻夫人呢。” 寻她?怕不是没人做饭,饿得慌了吧!她瞧过,灶上已经没有什么粮食了,所以才特意吃饱喝足才回家。 “我带大丫头出去转了转,头晕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你告诉老夫人我稍稍歇歇再去给她请安。” 怜青自然不肯,她也饿得慌啊! “夫人,老夫人还没吃饭呢?” “那你便去给老夫人做啊!我买你回来不就是伺候老夫人的,事事找我,荣家还要你做什么,干脆我找人伢子来,还能得笔银子。” “可是...可是...家里没吃的了,也没银钱啊!” 叶卿卿走到自己房门口,‘吱呀’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对着门口喊道:“那你去找状元爷啊,他才是一家之主,找我做甚?” 转头脸上就挂了笑,对着大丫头道:“跟娘亲上床,补觉!” 怜青险些被门砸了鼻子,她对着屋子,“呸,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还发卖我...” “怜青,我耳朵好使得很,不信你再试试,你的卖身契就在我的箱子里呢。” 怜青以前没少背后阴阳叶卿卿,只是叶卿卿坚持与人为善,最怕争吵全当作不知,这才纵容得一个下人都敢跟她蹬鼻子上脸了。 怜青气得直跺脚,却是不敢再没大没小的瞎嘟囔,帕子一甩去正屋告状了。 她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有人急急地砸大门,这个时辰砸门的左右不过讨饭地,她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出,随手拿了半盆子脏水,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大门口,边开门边骂。 “敲!敲!敲!赶着投胎啊!把你塞你娘肚子里...”怜青手比脑子快,‘哗啦’一声,那脏水一滴不剩地全泼在了门口站着的荣子山身上。 第6章 夫君了不得了 荣子山在宴会上已经知道叶卿卿与萧嫣儿在将军府的内宅里起了冲突,他被那些公子哥儿们当做笑话奚落了半日。 好不容易得了空子告辞出来,不想在外边被人泼脏水数落不够,回家还要被这下贱的丫鬟泼。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脚揣在怜青的小腹上。 “连你都敢跟我叫嚣了,明日就将你卖到八大胡同里去!” 八大胡同是最下等的妓院,怜青没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状元爷发起火来如地狱中的恶煞一般吓人。 她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却顾不上疼,只捂着肚子在地上求饶。 “状元爷饶命,奴婢以为是外边讨饭的...” 这一句‘讨饭’的仿佛直戳了荣子山的肺管子一般,此刻他眼里已经不单单是怒火,那分明是恨,恨自己的出身,恨世间的不公。 他满腹才华却要日日在那些草包面前做赔笑脸,外边的人都说他是上赶着往萧家凑,他们说的没错,只是外人不知道,能凑上萧家是他钻营了多久,费了多少心血才换来的。 像他这样没有家族支撑的状元郎,在普通百姓眼里或许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在京城的世家门阀面前他就是个屁,不,或许连个屁都不是。 他抬腿又是一脚,直直踹在怜青的肩头。 “给我滚一边去,别挡爷的路。” 谁也不能挡他的路,不然他就遇神杀神,遇佛斩佛。 他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东厢房,刚想砸门,就看到叶卿卿不急不慢地从房里出来了。 叶卿卿自然是懒得搭理他的,只是他这样叫嚷闹到屋里,不免又要吓到孩子,今日那小可怜受的惊吓已经够了。 “叶卿卿,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敢跑去外边给嫣儿难看,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叶卿卿真相朝他脸上狠狠的啐一口,但是还不是时候,装作不解道:“夫君怕是弄错了,我只是将你昨日说给我的话说给嫣儿小姐听,也告诉她,我是愿意做妾的,只求她收留我们母女二人。” 她说完甚至贴心地将荣子山头上挂着的菜叶子摘了下来,轻笑一声,“夫君,这是被谁泼了一身的脏水啊!难怪今日气性这般大。” 荣子山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手,在叶卿卿获得的记忆里,这荣子山已经很久没跟原主亲近过了,她甚至从他闪躲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 “你这蠢妇,你居然一早起来是去惹事的,你怎么敢的,那可是首辅家的小姐啊!” 荣老夫人一听叶卿卿出去是为了找未来儿媳妇麻烦,脸上气的泛着红,如蒸熟的螃蟹,手里的拐杖也翘的地面‘砰’‘砰’响。 叶卿卿都怕她又气又饿气急攻心晕过去,只是她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自己求着让萧嫣儿嫁进来。 她拿扇子挡了挡太阳,微蹙着眉,一脸的委屈。 “母亲这可冤枉我了,我辛辛苦苦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如今眼见着夫君高中,又要迎高门贵女进门,我岂有不开心的,怎会惹事儿。” 她又对着荣子山说道,“说起来,我看那嫣儿小姐并未完全下定要嫁给夫君的心,我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与夫君的事情坐实了,这样一来就是她想反悔怕是也不成了,毕竟人言可畏啊!” 荣家母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叶卿卿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现在荣子山与萧嫣儿的事情已经放到明面上,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荣子山自然是不怕的,反正他的名声因为这些时日的到处钻营已经不怎么好了。 但是萧嫣儿却是完全不同,她是女子,还是高门家的贵女,她的名声关系着整个家族。 宋子山已经想明白,读书人的清高毫无用处,只有有钱有权才能在这皇城根里站稳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萧嫣儿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叶卿卿将二人的表情看的分明,这对母子真是瘌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即便如此,卿娘你日后也不要随便去那些宴会了,京中妇人最是难缠,你出身乡野难免被她们轻视,还是离的远远的才好。” 荣子山脸上的愠色渐渐敛去,又是一副温润如玉贵公子的模样,要不是知道他打的什么盘算,叶卿卿都要被他的示好收买。 “是啊,卿娘,这家中这么多活你不做,何必去那地方白白讨人嫌弃。” 荣老妇人已经半天水米未打牙,饿得前胸贴后背,说话都有些气短了。 “母亲这话可不对了,那将军夫人知道我是状元郎家的,可是对我客气得很呢,咱们家虽然清贫可是读书人最重要的是清贵的好名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望着结识咱们荣家呢!” 这几句话说得荣子山脸上有荣光,老夫人心里也被恭维得服服贴贴,儿子出息她自然最是欢喜。 “你说的可是真的?咱们荣家在外面已经如此有面子了?” 容老夫人眼里放着光,满怀期盼地看着叶卿卿询问。 “那是自然,母亲不常出门,怕是不知道外边的场景,要我说母亲也该常出去转转才是,”叶卿卿又亲亲热热地看着荣子山,“夫君,你说是不是?” 荣子山这些时日在外边受了数不清的白眼冷落,现在听到叶卿卿在母亲面前说自己如何了不起,他当然没有打自己脸的道理。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面上故作平静,“卿娘说的不假,现在外边都以请到孩儿为荣。” 荣老夫人双手合十,眼里激动的都含着泪花,“真是祖宗保佑,我儿大大的出息了,娘...母亲心里高兴的紧。” 叶卿卿心里暗想:你们荣家的祖宗排位怕是香火供奉都断了两日了,这老太太还有脸面提祖宗。 “母亲,过几日或许夫君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凭着夫君的本事儿,咱们荣家毕竟会芝麻开花节节高的。” 荣老夫人发现这叶卿卿虽然不像以前勤快,但是嘴却是甜了不少,她心里受用,面上自然也缓和了。 只是这有本事的帽子扣在儿子的头上,她反倒不好指使叶卿卿做活计养家了。 荣子山看叶卿卿越说越夸张,现在他尚未有官职,即使有了,那诰命也不是谁都能得的,一切都要看皇上的心意。 他轻咳一声,“诰命日后自然会有的,等到嫣儿进门,我有了好去处,一切都不是难事儿。” 说完便对着荣老夫人行了一礼,“孩儿还有要事儿在身,这便走了,母亲回去歇着吧!” 他顺路回来责备叶卿卿,萧嫣儿那边的火他还没来得及灭,不敢再耽误忙着要出门,只是看到门口跪着的怜青又想到自己被泼的一身,心里烦躁得很。 “卿娘,这丫头一贯偷奸耍滑,要是调教不好,我看卖了买新的便是。”说完一甩袖子出了门。 荣老夫人想告诉儿子自己已经饿了两顿了,只是哪里还来得及。 “这丫头是买来给母亲的,还是母亲调教才好,媳妇儿无能怕是教不好。” 吃不饱的人脾气自然大,荣老夫人第一次觉得怜青碍眼得很。 毫无留恋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卖了便是!” 第7章 丫鬟被卖 荣老夫人想着,卖了怜青多出来的银子她还能解决吃喝,当初买怜青不过是看着她模样好,想着将来给荣子山做通房,这才狠心买的。 当时叶卿卿是不愿意的,平常一个小丫头才不过五两银子,而像怜青这样长得好点的却翻了倍,只是她拗不过荣老夫人,便咬着牙买了,出来的亏空她只能多做工填补。 叶卿卿虽然知道怜青没少在荣老夫人面前给她点眼药,也知道怜青一直不甘于做个小丫头,但是人不是牲口,这种事情她不想做,至于别人如何她管不了。 荣老夫人动作极快,从叶卿卿那里拿了怜青的卖身契,当下就找了人伢子来。 人伢子也看准怜青的好模样,便痛快地答应给十两,卖家买家都满意,只是怜青不愿意。 她还有给荣子山当小的打算,哪里肯轻易出去,况且像她这样的,不是被卖去给什么老头子当小,就是去勾栏瓦舍的腌臜地方,终究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老夫人,你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别将我卖了,我以后当牛做马地伺候你。” 荣老夫人坐在廊下,半眯着眼睛,她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要是怜青真是牛马她还能吃上一口,或许会留下,现在她可不需要什么假牛马。 “快将她堵了嘴拖出去便是,别在这里惹得我心烦。”她只一心催促人伢子动作麻利点。 怜青不死心,只一门心思想留在荣家,但是女子的力气终究比不上绑人的汉子,不过三两下就被车夫绑住手脚扛上了车。 叶卿卿没有圣母心,但是还是不想多看,干脆回了自己屋子,掩了房门不再出来。 那边怜青已经看得明白,自己怎么求荣老夫人都是不中用的,毕竟连伺候了她八年的儿媳都不放在心上,何况是她这样一个买来没几日的丫头。 她使出最后的力气,从刚要走动的马车上滚下来。 “夫人救我,夫人让老夫人放过奴婢吧,给怜青一条活路吧!”她被束缚着手脚,却还是跪在地上对着门口砰砰地磕头。 因是午后,巷子里本来就安静,这边哭闹的动静极大,左邻右舍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了出来。 “老夫人,你不能看着状元爷要娶高门贵女回来,就这么糟践奴婢啊!” 怜青这句话说得极微妙,既告诉了荣子山要攀高枝,又含糊不清地说荣家要赶她出门,这里边有什么关系,外人自然会浮想联翩。 无论如何都给荣家母子扣上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 荣老夫人哪里忍得住,她指着怜青的手哆哆嗦嗦,“小蹄子,你胡说什么,我儿子要娶谁跟发卖你有什么关系,你胡乱攀扯什么?” 又对着人伢子道:“你们还不快把她弄走,要脏了我荣家的门,我跟你们没完。” 人伢子可不傻,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冷冷一笑,“老太太,我看你是状元郎家的便信了你,这货我都没验,你却是拿着开了苞地糊弄我们是黄花大闺女呢!你当咱们是好欺负的!” 伢婆撸起袖子,两手叉腰,说着就要跟荣老夫人比划比划,“快还钱,这样的破鞋还想坑我们十两银子,我呸,还是读书人家,真是不要脸。” 街坊四邻都知道这是新科状元家,平日里自然都高看荣家一眼,现在却看荣家的丫鬟还有这伢婆都指证荣老夫人,不免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这荣家是这样的人家!” “是啊,我看平日都是她家里的媳妇儿没日没夜地干活,连个帮手都没有,没想到这老夫人还给自己的儿子找小的,真是,啧啧...不要脸。” “可不是,你看那小孙女跟媳妇儿都面黄肌瘦的,她们母子却人模人样的,骂起人来倒中气十足的。” 荣老夫人气得血气上涌,险些要晕过去,“你们胡说什么,这丫头偷奸耍滑我才要将她卖了,哪里是因为...” “老夫人,你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是你说干活自有夫人,奴婢只需要伺候好你...跟状元爷就是啊!” 叶卿卿也没想到这怜青居然这么豁得出去,既然她这么有诚意投诚,她没有不收的道理。 眼看着荣老夫人要在一句句谩骂指责中晕过去,叶卿卿到门口虚扶了她一把。 “卿娘!”荣老夫人此刻看到身边的叶卿卿,险些激动得要落泪。 叶卿卿轻轻拍拍她的手,“母亲,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吧!这样闹下去也不成样子。”她低声在荣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传出去,怕是对夫君的名声不好。” 荣老夫人看了叶卿卿一眼,虽然不情愿,还是将怀里尚未捂热的十两银子拍在了叶卿卿的手里。 “我老了,不中用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烂摊子她已经收拾不明白,还是留给叶卿卿一个人面对的好。 “实在对不住,今日耽误了几位的生意,日后,我荣家开门设府有需要丫鬟小厮的必定照顾几位的生意。” 叶卿卿将那十两银子双手奉给伢婆,面上陪着笑又带着歉意,任谁也不好再责难,况且这又不是她的错。 “罢了,罢了,算我今日倒霉。”伢婆收下银子,一个侧身上了马车,催促着车夫往巷子口去了。 叶卿卿又对着街坊四邻赔礼,只说扰了各位的清净,绝口不提婆母的不是。 有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妇人道:“荣家娘子,莫被这吃人血肉的母子骗了,自己多留个心眼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着叶卿卿的眼里都是同情。 “各位街坊的提醒,卿娘记下了,过几日夫君娶妻还要请各位喝喜酒呢!” 说完行了一礼,又看怜青一眼,径自进了门。 众人看她懦弱成这个样子,便笃定这糟糠妻的苦日子在后头呢,又聚在一起将荣家母子的不是添油加醋地数落几遍,方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另一边,怜青一刻不敢耽误地跟着叶卿卿进了门,掩了大门便去西厢房门口跪着,没叶卿卿的吩咐她也不敢进屋。 屋子里大丫头也被外边的动静惊醒了,她一边揉眼睛一边问道,“娘,怎么怜青姐姐跪在咱们屋子外头。” 平日里怜青别说跪在她们门口了,就是一个正眼都不爱给叶卿卿母女呢。 荣家真是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的。 “她做了错事,这是在惩罚自己呢。”叶卿卿将大丫头抱进怀里,闻了闻她身上奶呼呼的味道,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我们不管旁人,你乖乖地陪娘睡觉。” 叶卿卿这大半日早折腾得累了,躺下不一会儿就要睡着。 “娘,我们让怜青姐姐进来吧!” 叶卿卿困意来袭,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仍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大丫头。 “还不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 第8章 第一次登堂入室 叶卿卿直睡了个天昏地暗,要不是荣老夫人来敲门她估计要睡到次日。 “卿娘,这太阳都落山了,你还不张罗饭食,可是要饿死我这婆母啊!” 叶卿卿本来想装作听不见,但是觉得身上粘腻得厉害,一醒过来在床上便再也躺不住,外边荣老夫人的声音让她觉得更是心烦。 怜青依然跪在门外,她看到荣老夫人只往一边挪了挪,依然挺得笔直却不拿正眼瞧荣老夫人。 “吃里扒外的贱蹄子,还好我儿没收用了你。” “老夫人说的是,怜青以前瞎了眼,认错了主子,我是夫人花钱买来的,日后必定会一心一意只好好伺候夫人。” “小贱...” 没等荣老夫人将话说下去,叶卿卿已经打开了房门。 “母亲,一日没吃饭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儿媳实在佩服。” “你也知道我一日没用饭,你做儿媳的就是这样侍奉婆母的?你真是我们荣家的好儿媳啊!” 荣老夫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婆婆的气势依然拿得足足的。 叶卿卿两手一摊,面露难色,“家里也不是只有母亲一人饿,我与大丫头自然也饿得厉害,只是夫君没有拿银钱回来,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卿卿看荣老夫人饿得都有些站不稳,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心里想着她这八成是低血糖了。 面上却越发恭敬,“母亲,不如早点回去歇着吧,这睡着了就自然不觉得饿了。” 这话也是荣老夫人曾经对她说过的,不知道多少次,等到她忙活完了手头的活,别说热汤热饭了,就是残羹冷炙都没有了。 每到这种时候,荣老夫人总是会不咸不淡的说一句:“睡着了自然不觉得饿了,你看你最近又胖了不少,少吃点也使得。” 叶卿卿笑得眉眼弯弯,“我看母亲丰腴不少,少吃点也使得,老来瘦最是珍贵,母亲说是不是?” 荣老夫人嘴唇泛白,脚步虚浮,只觉得天旋地转,拿手扶着门框,额头也死死抵在外墙上,强撑着一口气。 “我身上虚的厉害,怕是要厥过去,山儿要是知道我是饿的,肯定不会轻饶了...” “母亲!” 荣老夫人听到叶卿卿又喊自己‘母亲’,心里估摸着是自己提到儿子起了作用,又有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您老往一边靠靠,关门压到手,可别又怨我。” 荣老夫人没想到叶卿卿叫她是嫌弃她碍事儿,气得饿都忘记了。 “乡野村妇,明日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叶卿卿只当没听见,将门一关,自己进了屋子。 荣老夫人没法子只得自己去灶上瞎翻腾,天气潮湿什么都存不住,仅剩下的半碗杂粮饭早就馊得闻不得。 要说这馊饭她以前也没少吃,只是这些年有叶卿卿的打理,虽还是粗茶淡饭,但是这馊饭是再没进过口的。 她估计自己的肚子再也不似从前的铜墙铁壁,这馊饭要是吃坏了肚子反而得不偿失,只能从见底的大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等到外边没了动静,叶卿卿也悄悄开了门,将怜青叫进了屋。 “夫人,怜青以后一定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夫人小姐,夫人今日的恩情,怜青一辈子都不敢忘。” 怜青在外边跪了一日,她被晒得都要脱水,一张嘴那嘴唇干裂得直往外冒血。 叶卿卿从没想过救怜青,她没有什么圣母心,但是看到她这副模样跪在自己脚下,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你起来,”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怜青,“我今日可以救下你,来日也可以卖了你,你可明白?” 怜青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水,喝了个干净,重重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奴婢以前猪油蒙了心,做了许多对不起夫人跟小姐的事情,以后再不会了。” 她知道自己在荣家尚且能做个清清白白的丫鬟,但是人伢子那么痛快就要买她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那样的脏地方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好听话谁都爱听,只是我不吃这一套,怜青,我只看你日后如何做。” 叶卿卿边说边拿出今日买回来的包子,那大肉包子的皮已经被油浸透,一打开香喷喷的味就窜了出来,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钻的人心痒痒的。 “吃吧,肚子不饿才好睡觉。” 怜青看着叶卿卿递过来的包子,突然眼眶发酸,她以前只觉得荣子山嫡仙一样的人物,摊上叶卿卿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夫人真是倒霉又可惜,又听着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暗示,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荣子山私下里对于她的示好,虽然不主动,却也从不拒绝,她便觉得自己更有希望,爬上主子的床,做个姨娘,甚至过后取而代之都不是不能想的事情。 直到今日她才彻底明白,她不过是主子手里的财物,跟个玩意儿没什么差别。 叶卿卿看她也不接包子,只是啪嗒啪嗒地掉泪,拿着包子在怜青眼前晃晃。 “你要是不吃,我可收回去了。” 怜青回过神来,接过包子。 “奴婢吃,”她狠狠的咬了两大口,直塞得嘴里都捯饬不开,对着叶卿卿强扯出一个笑,“夫人,这包子真香!” 叶卿卿只觉得她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无奈摇摇头,忍痛又拿出一个包子。 “再给你一个,不能再多了,剩下的都是给大丫头的。” ... 荣子山一夜都没有回来,这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叶卿卿怀疑他应该是用美男计去哄萧嫣儿了。 显然荣子山成功了,一大早,萧嫣儿就来了,打着拜访她的名义,却去见了荣老夫人。 叶卿卿一出房门,就看到一件件的礼物流水似的往荣家抬,萧嫣儿坐在主位上,荣老夫人站在一侧笑得一脸谄媚,不像个长辈,反倒像个伺候人的婆子。 萧嫣儿看到叶卿卿进来,将刚拿起来的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指桑骂槐道:“什么下等的货色,也敢往我面前送。” 昨日要打叶卿卿的奶娘恶狠狠地盯着她,对着递茶的小丫鬟就是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就该打烂你的嘴。” 那小丫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奶娘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吓得眼泪都不敢掉。 萧嫣儿的奶娘又拿着手指头猛戳小丫鬟的额头。 “还不下去,该走的时候不走,等着作死啊!” 叶卿卿知道她这是说自己呢,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坐到萧嫣儿的对面,假装没有看到一边荣老夫人递过来的眼色。 如今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可不需要假装懦弱给别人看,现在不过是一个妄自尊大又急于上位的小三来挑衅正经夫人,她让步一分都对不起自己个儿。 萧嫣儿一个眼神递过来,那奶妈就拿出教训下人的气势。 “荣老夫人,荣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这夫人的规矩也太让人小瞧了些,看到客人来不说招呼一二,只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实在是不成体统。” 第9章 无媒苟合是为偷 荣老夫人早就被萧嫣儿前呼后拥的排场吓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才是这家里的老夫人,全部心思算计的都是如何讨巧卖乖,现下被一个奶妈当众数落也不敢反驳一句。 只是心里恨叶卿卿没有眼力劲儿,她堂堂状元郎的母亲都要卑躬屈膝地站着赔笑脸,这村妇居然敢坐得这般稳当。 叶卿卿一脸的茫然,转头问身边的怜青,“倒是我忘记了,咱们荣家几时请了萧小姐来做客?” 怜青低眉顺眼,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府上不曾给萧小姐下过帖子,也未曾收到萧家的拜帖。” 叶卿卿淡淡一笑,又假装不解地询问萧嫣儿:“这请来的自然是客人,只是如萧小姐这样,一大早贸贸然就上赶着往我们荣家凑,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要一个伺候的婆子质问主家的老夫人,这萧府的规矩倒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荣老夫人听叶卿卿这么一说,忽地想起自己才是这荣家的正经主子,刚才是一时糊涂了,才会被一个婆子下了面子,心里也有了几分不服气,将胸脯挺了又挺。 那奶妈昨天已经见过叶卿卿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想她今日还能说出这番话,正欲上前分辨,却被一旁的萧嫣儿出手阻止。 “你昨日在外人面前装的柔柔弱弱,没想到私下里却是这样的牙尖嘴利,真是两副皮囊,虚伪得很,只是苦了子山哥哥这些年,被你骗得好惨。” 叶卿卿听她这么一说,知道两人必定是见过了,刚才没留意,现在仔细一瞧萧嫣儿穿的还是昨日的衣服。 难不成这两人已经暗度陈仓了?那这萧嫣儿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叶卿卿脸上已经冷了下来,正色道:“夫妻一体,我与夫君的事情,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萧小姐一个外人,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 萧嫣儿如今正是跟荣子山甜甜蜜蜜的时候,最恨别人提起他是有妻室的,听叶卿卿张口‘夫君’,闭口‘夫妻’的,心中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你信不信,我今日就叫子山哥哥休了你,就凭你无才无德也敢以状元郎的夫人自居!” 叶卿卿轻嗤一声,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们听听,萧大小姐红口白牙的说的是什么,休了我?看来萧小姐的规矩学得真是不怎么样,所谓‘七出’是为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敢问我犯了哪一条?” 萧嫣儿被问的哑口无言,叶卿卿的确没犯任何一条,即便是‘无子’也要年过五十,如今她不过二十出头,还早的很。 叶卿卿又质问道:“萧小姐可知道还有‘三不去’?如果你不知道,不如我来告诉你,‘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萧嫣儿精致妆扮过的眉眼都挂上了怒气,她紧抿着唇,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叶卿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估计是原主的记忆,她第一次觉得穿越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萧小姐,不知道你的子山哥哥有没有告诉你,我嫁进来的时候,荣家说是家徒四壁都不夸张,如今我苦熬八年,夫君高中,虽然不算多富贵,但是比起以前确不知道好了多少,想随随便便休掉我这个糟糠妻,怕是不能够!” 萧嫣儿已经气的没了方寸,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叶卿卿。 “你以为休你还需要理由,你给我等着,不休了你,我就不姓萧。”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拿夫君的休书,我也想看看萧小姐有没有这通天的本事。” 叶卿卿不急不慢的站起来,走到萧嫣儿身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只是,萧小姐别忘了,无媒苟合是为偷。” 萧嫣儿瞬间变了脸色,昨夜荣子山喝了不少,只拉着她的手说舍不得她回去,她才... 她又羞又恼,眼神里的慌乱更是藏无可藏。 “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卿卿不再多说,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只是荣子山比她想的更无耻,她本来以为萧嫣儿身份贵重,却对荣子山一往情深,他多少应该也是动了真情的,不想他却为了自己,就这么随随便便毁了女儿家最重要的清白。 “小姐,不要跟她瞎扯,没得失了身份,咱们先回去,一切有老爷在,自会给小姐做主。” 奶娘的提醒让萧嫣儿心里镇定了几分,是了,还有爹爹在,只要有爹爹就没有不成的事情,堂堂首辅大人不可能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小的村妇。 什么‘无媒苟合是为偷’,自己与子山哥哥是真心相爱的,不过是情到深处的水到渠成罢了,左右他们会成亲,她不看重那些虚礼。 萧嫣儿一甩袖子,“我们现在就回府找爹爹去。” 荣老夫人看着萧大小姐要走,忙满脸谄媚地上前讨好,“嫣儿,怎么刚来就要走,不如坐下等等,好歹跟山哥见一面才家去啊!” 萧嫣儿开始觉得她是荣子山的母亲还忍着耐性随便应酬几句,现在看她举止粗俗不堪,说起话来也透着小家子气,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早就厌烦了。 又听她说等荣子山之类的更觉得是个心里没算计的,她今日来不过是打着看叶卿卿的名义来耀武扬威的,哪里有未出阁的姑娘主动来寻外男的道理。 奶妈一看萧嫣儿眼梢带着的不耐烦,麻溜地上前将荣老夫人隔开。 “老夫人,有空闲还是好好教教家里人才是,我们小姐累了,要回府休息了,今日本就是特意来瞧家里的女眷的,既然都已经见到了,也没留的必要了,这便回去了。” 荣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萧嫣儿却被奶妈挡得严严实实,哪里还有机会。 “萧小姐慢走,今日不巧,改天再来玩儿。”叶卿卿笑得大大方方,仿佛刚才两人的争执根本不存在一样。 萧嫣儿经过叶卿卿的身边,她面露鄙睨之色,鼻子里发出的轻哼带着不屑,“你等着!” 叶卿卿眉间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好!我就在这里等着萧小姐,慢走,不送!” 第10章 软饭也要硬吃 “哎吆吆,不得了了,这萧家真是富贵,这么大的珠子,说送就送,还有这料子,真是滑溜得很。” 荣老夫人已经被萧嫣儿送的礼物晃晕了眼,生怕那干了大半辈子活满是老茧的手将丝绸布料勾得起了丝,离得老远隔空在料子上来来回回地抚摸。 叶卿卿淡淡瞧了一眼那些东西,丝绸茶叶珠宝首饰这些她都不懂,不过看个热闹,只是看着荣老夫人,仿佛饿急眼的老鼠掉进了大米缸,一举一动都滑稽得可笑。 她突然想到,以前荣子山刚刚搬到庄子上来的时候,正是三九天,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荣子山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长衫,羞涩地站在她家门口,支支吾吾问叶卿卿能不能借他点米下锅。 她二话没说就拿了米,还抱着柴火去了荣家,荣老夫人蜷缩在炕上,她最后一条棉裤已经破得不能补,如今衣不遮体,连地都下不去。 那时候荣老夫人也如现在对萧嫣儿一般,夸她的东西好,开口就是她是个好姑娘,还说她是荣家的恩人,要一辈子记得她的好。 不过短短八年,这母子二人就将一切忘得干净,他们能这么轻易忘记叶卿卿的好,等到它日将萧嫣儿吃干抹净,怕是也要弃之如敝履。 荣老夫人继续念叨:“嫣儿虽说看着脾气不好,但是出手大方,人也好看得紧,最重要的是母家有权势,这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要是山哥儿她爹知道了,在地下也要笑醒的。” 荣老夫人记着昨日叶卿卿不给她饭吃的仇,自从叶卿卿进来就没正眼瞧过她,现在更是拿着萧嫣儿故意恶心她。 叶卿卿气定神闲地坐在八仙桌前,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扣着桌面。 附和道:“母亲说得极是,这些好东西我是见都没见过的,夫君真是寻了一门好亲事,既可以依仗未来岳丈,家里也可以得岳家的贴补,真是让人满意啊!” 荣老夫人开始还洋洋得意,但是叶卿卿这么说,让她觉得自己儿子倒像个吃软饭的。 辩解道:“什么贴补不贴补的,这是未来新媳妇儿孝敬我这个婆母的,我们山哥儿是新科状元郎,就是公主都尚得,首辅家的小姐有什么不得了的,要不是看嫣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这亲事我们荣家还不同意呢!” 叶卿卿点头应是,“母亲说得对,原就是首辅家高攀了咱们家,只是那外人恐怕不这么认为,你看,那萧小姐的奶娘都敢对婆母颐指气使的,弄得夫君像求着萧家吃软饭似的。” 不提还好,今日她最不满意的就是那奶婆子,不过是个下贱伺候人的东西,还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不成,赶在她面前摆谱,等她日后撕烂她的嘴。 “哼!等到日后嫣儿进了门,我就将那婆子卖了,不知道尊卑的东西。” 荣夫人说完还瞪了怜青一眼,拿出老夫人的威势坐在刚才萧嫣儿坐过的主位上,“如今家里也有了钱财,我看这些不安分的还是卖了好,过后再买新的就是。” 怜青端着茶水的手一抖,险些将热茶撒到叶卿卿身上。 “街坊邻居都看着,昨日已经出了许多笑话,今日又要卖,难免让外边的人觉得咱们荣家出尔反尔,没有定性,我已经罚过她,以后且看吧。” 叶卿卿直接回绝了荣老夫人,并不给她回旋的余地。 她接过怜青手里的茶水,柔声吩咐道:“这边用不上你,你去看看小姐醒了没有。” 荣老夫人嫌弃叶卿卿碍事儿,她在这里这些东西不好直接收入自己囊中,便也借机打发了她。 “你也下去吧,我昨日没睡好,头疼得厉害。” 叶卿卿乐得清闲,正好她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她虽然拥有原主所有的记忆,但是原来的叶卿卿一心在生计上,关心的是柴米油盐这些,这些固然重要,但是远不够她现在在这个时空生存下去。 按照现在的形势,萧嫣儿怕是无论如何都要进萧家的门了,即使没有萧嫣儿,以后也会有李嫣儿,王嫣儿...荣子山这样有才气有相貌的状元郎最得闺中女子喜欢。 以荣子山的野心跟算计,只有找个高门贵女才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上流圈子。 叶卿卿可以想象,一个没有母族依赖的糟糠妻在荣家的日子以后会多艰难,她必须在被彻底舍弃以前全身而退。 ...... “夫人要看这些书?”怜青的头已经被抱着的那一厚摞子书彻底遮挡住了。 “闲来无事,我看大丫头也该开始识字了,荣子山指望不上,只能我这个当娘的上了。” 叶卿卿并不十分信任怜青,只轻描淡写地应付。 怜青如今在家里能依靠的不过一个叶卿卿,自是不敢多问的,只是她心里疑惑,难道夫人还识字? 叶卿卿趁着找书的空档,随便翻阅了几眼,还好这些字她都认识,虽然有些是繁体的,但是也能猜个大差不差,她便专门挑拣那些写朝代历史的,当地风土人情的书拿来瞧。 叶卿卿主仆二人搬着书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一夜未归的荣子山。 荣子山看到怜青还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叶卿卿看得明白,干脆先发制人。 一脸关心道:“夫君,昨晚怎么没有回来,我苦苦等了一夜,可是遇上什么事儿,耽误了?” 荣子山心虚,只担心叶卿卿发现他昨晚跟萧嫣儿一起,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关心怜青被卖的事情,他不自在地抻了抻衣服,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 “昨日晚了些,怕扰了你们休息,便在外面随便将就了一晚。” 叶卿卿心里冷笑,这人真是下头,连自己出去偷腥都能说的是为一家子着想委屈自己的模样。 她似乎不怎么相信地打量了荣子山一眼,淡淡说道:“原来如此,那夫君进去跟母亲请安吧,母亲那里怕是有许多话要与你说呢。” 荣子山看着叶卿卿的神色,隐隐觉得她或许是发现了什么,那眼神里分明是藏不住的蔑视,仿佛她在看一个无知的跳梁小丑在表演一般。 “山哥儿,嫣儿真是好模样,还带了好多东西来...” 荣子山还没上台阶,荣老夫人就满脸喜色地从里边迎了出来,他知道萧嫣儿不善算计,只是没想到会蠢成这个样子,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他回头看了一眼叶卿卿的背影,明明还是那个人,只是那背影陌生而疏离,一时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 第11章 大丫头的新名字 萧嫣儿的父亲萧权,由一个小小翰林被皇上多次破格提拔,十年前入驻文渊阁,随侍皇帝,并开始参与机密事务的决策。 如今皇帝年迈多病,内阁地位日益提高,萧权作为主持阁务的首辅更是权压众臣,据传如今替皇上起草批答大臣奏章的正是萧权,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其实严格来说内阁首辅并不是真正的宰相,首辅终究只是为皇帝提供顾问的内侍机构,内阁臣子的升迁全由皇帝决定,职权的大小也要依皇帝的心情而定。 但是萧家的滔天权势不单单是有一个做内阁首辅的萧权,还有一个在宫中受宠多年的的萧贵妃,萧贵妃不光得宠,还有儿子,在后宫是敢跟皇后叫板的人。 上边这些信息是叶卿卿翻了一日的书,外加从怜青那里听到的民间传言才获得的信息。 她开始并不知道首辅是什么,更不知道萧嫣儿还有一个受宠的贵妃姑姑,这样看来,两人的配置太过悬殊,想要干掉这么个背景强大的萧嫣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她的心不在荣家的内宅,对荣子山也没有丝毫的眷恋。 怜青进来的时候,叶卿卿正愁眉苦脸地席地坐在一大堆摊开的书中间。 “夫人,安远将军府递了帖子来。” 安远将军府?秦氏? 叶卿卿打开帖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最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秦氏居然这么有意思。”她将帖子拿给怜青看。 怜青不觉得有意思,她只是觉得这帖子写的未免有点太粗糙了,用极大的几个字写着:明日午,汇丰楼见,一时辰不来,走。 富贵人家下的帖子都是极其讲究的,写帖子也讲究个起承转合,上来一般要先寒暄几句,亦或文绉绉的来几句诗词,然后要详细地写清楚何时何地举办什么宴会,邀请谁来参加。 “夫人,奴婢愚钝,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趣。” 叶卿卿瞬间来了精神,将散落的书一一收好。 “她这是担心我不认识字,故意简明扼要地写的。” 怜青也忙过来跟着收拾,“难得将军夫人这样有心,明日夫人可要去?” “去,自然要去。” 她昨日才在将军府跟萧嫣儿起了冲突,今日秦氏就给她下了帖子,还是在外边见面,明显是要避开荣家母子。 再想想那日秦氏话头递得那样好,想来应该不会是萧嫣儿一派的,这两人之间指不定有什么过节,甚至萧家或许也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般坚不可摧。 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 荣子山这次回来还真带了钱财回来,估计是萧嫣儿接济的,叶卿卿并不戳穿,家里的吃饭问题也算顺利解决。 她陪着大丫头用了晚饭,饭后还拿着一本《三字经》跟她读了两页,只是小孩子尚未开蒙,以前也没接触,没什么兴趣,早早就打起哈欠要上床睡觉,她也不勉强,将大丫头安置了,便自己借着油灯继续看书。 叶卿卿正看得起劲,不想荣子山却自顾自地进了屋。 荣子山看到叶卿卿独自一人坐在灯下,左手执卷,右手还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你什么时候还识字了?” 在叶卿卿的记忆里,荣子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教她识字,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她到底识不识字,如果另一半不想你跟他一起进步,那么肯定是打算日后甩下你。 “小时候学过一些,认得不多。” 荣子山走到叶青青身边,看着她在纸上写的如鬼画符一般的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眼里的嫌弃更深了些,在他看来装腔作势无异于东施效颦。 “你还是不要跟嫣儿起冲突,以后家里总要交给她管的,我怕护不住你们母女。” 叶卿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强压下心头的怒气,这样的男人,也不指望从他的狗嘴里听到什么人话。 她不接茬儿,另起了话头,“给大丫头起个名字吧,她已经四岁,好歹是状元家的小姐,总叫大丫头要被人笑话的。” 叶卿卿研究了半天还是没有好主意,想着荣子山这个便宜爹好歹文采不错,给自己闺女起个名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随便起个就成,”荣子山不耐烦地摆摆手,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这是镐京城,不是你逞强就能行得通的地方,你也不用暗地里打算什么,嫣儿...” “荣子山!”叶卿卿眼神冷冽,死死瞪着面前的人。 叶卿卿很少生气,尤其是对着荣子山一直都是好言好语,这样指名道姓的时候是几乎没有的。 荣子山不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喉头微动定了定心神,脸上也挂了怒气。 “内宅妇人,怎可直呼夫君的名讳!休要再学那些乡野村妇的做派。” “滚!” “粗鄙不堪!” “你再不滚,我就将你昨日同萧嫣儿滚了床的事情告诉街坊邻居,让大家看看是我粗鄙不堪,还是你道貌岸然。” “你...你...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休了你!” 叶卿卿不怒反笑,这一对奸夫淫妇真是绝了,着急了台词都一样。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滚!滚!滚!” 荣子山心虚的很,读书人最重要的是名声,是清誉,要是让人知道他跟萧嫣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而且萧权必定也不会放过他。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斗败的公鸡,脸色铁青的从房里出来,只是将房门摔得砰砰响,仿佛这样才能展现他败得并不那么惨一样。 叶卿卿瞧都没有再瞧他一眼,专心研究大丫头的名字。 “安和,平平安安,和和乐乐,叶安和,好名字!”她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歪七扭八的‘安和’二字,越看越满意。 又看着床上睡得极安稳的大丫头,一时间母爱泛滥喃喃自语道:“你也有名字了!” 第12章 外强中干的草包 次日一早,还是大丫头将叶卿卿叫醒的。 “娘,祖母病了,直嚷肚肚疼。” 小姑娘一脸愁容,看起来很是担忧的模样。 可能心眼好也会遗传吧,安和的娘亲那样心善,生的女儿也同她一样,从安和落地到如今,荣老夫人对她最多的就是嫌弃,反观安和,看到自己祖母生病了居然难过成这个样子。 叶卿卿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用食指轻轻将她皱着的眉头揉开。 “你祖母那是吃多了,积了食,闹肚子,不是什么大事儿,饿个一日半日的准能好。” 荣老夫人这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眼皮子又浅,昨日萧嫣儿带来的东西全看在眼里,那些好吃的一点不舍得分给旁人。 即便是如安和这样的小孩子也没能分得一口半口吃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进了荣老夫人自己的肚子,她要是不拉肚子才怪。 安和心里不确定,祖母明明疼得吱哇乱叫。 “娘没骗我?祖母直在床上打滚,看着像要死了。” “傻安和,人没有那么容易死的,你祖母病了,正是心烦的时候,你好好在咱们屋子待着,不要去正屋了,可知道了。” 让安和躲远点,免得招惹来不必要的是非。 小姑娘郑重地点点头,又面带的疑惑地问道:“娘,‘安和’是谁?” “是你的名字,你可喜欢?” 安和自然是喜欢得很的,她一直被叫大丫头,没个正经名字,从前就因为这个总被别人取笑,如今她也有名字了,还是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 她欢喜地拍手,在叶卿卿床前开心地直转圈圈。 “娘,我的名字是爹爹给我起的吗?” 叶卿卿愣了一下,她本想说不是,但是看着安和那满是期盼的眼神,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说道:“你爹爹一直想给你起个好名字,太慎重反而一直定不下来,这才拖了许久,安和,爹娘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和和乐乐地过一生。” 叶卿卿又与小安和腻歪了一会儿,才将怜青叫进来,嘱咐她一定看好安和,不许她往荣老夫人那边去。 她简单用了早饭,想来荣老夫人忙着闹肚子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自己,便一个人悄悄出了门,往汇丰楼去了。 天色不好,乌云滚滚,大早上就闷热得古怪,汇丰楼距离荣家不远,一路上除了商贩,也没什么人,叶卿卿走得急,到了地方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她刚想跟小二打问秦氏可到了,就有一个打扮素净的姑娘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奴婢清风,给荣夫人请安,我们家夫人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叶卿卿那日在宴会上就见过她,心里估么着应当是秦氏跟前得用的,面上也挂着笑客气道:“有劳姑娘带路。” 清风忙说不敢,自在前边引路,带着叶卿卿往二楼去了。 或许是尚未到饭点,一楼客人不多,二楼更是冷清得很,踏雪带着叶卿卿转了几个弯就到了秦氏所在的雅间。 今日秦氏打扮得极为日常,完全不似那日在将军府的隆重华贵模样,如此装扮反倒看着更为年轻俏丽,她看到叶卿卿进来,忙丢下手头的瓜子起身迎接。 “夫人!” “叶妹妹!” 叶卿卿并不知道安定将军府上姓什么,便只得称呼一句夫人,想来总不会错,只是没想到秦氏却是以她娘家的姓氏称呼了她。 一句‘叶妹妹’倒是比‘夫人’让人感觉亲近不少。 秦氏倒是不在意,只扶着叶卿卿坐下,笑道:“妹妹怕是不知道,我夫家也是姓‘萧’的。” 也是姓‘萧’的,另外一个姓‘萧’的自然指的是萧嫣儿,叶卿卿只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回过神儿来,脸上神色如常。 “那我便随夫人,称呼夫人一声‘秦姐姐’可使得?” 叶卿卿那日听到萧嫣儿称呼她‘秦姐姐’,知道她是姓秦的。 “使得,使得,这样显得咱们更近亲,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叶卿卿只笑着应对,今日是秦氏主动找她来的,她没有先开口的道理。 “那日在府上让妹妹受了委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专程来给妹妹赔个不是。” 叶卿卿诚惶诚恐,“秦姐姐这话真是让我越发没脸了,那日,本就与姐姐无关,反倒是因为我们家与萧小姐的事情,差点毁了姐姐的开府宴,是我该给姐姐赔不是才对。” 说着就要起身给秦氏行礼,秦氏哪里肯受。 “妹妹这是什么话,就算有错也不是妹妹的错,都是那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还有那箫嫣儿,这两人真是蛇鼠一窝,不知廉耻,我看状元郎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偏你这样软弱好欺,你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又供养着荣子山这些年不说,还给她侍奉母亲,生养了女儿,你有什么好胆怯的,要是我,就去击登闻鼓去,告到天皇老子面前,这事儿都不算完。” 秦氏越说越激动,叶卿卿感觉她下一秒都要替自己告御状去,她没想到秦氏居然有几分真性情,心里更有了几分好感,但是又想着她与箫家或许有些关系,仍然不敢把话说明。 “姐姐别替我着急,免得动了肝火自己白白受累,”叶卿卿从茶壶里倒了一碗茶水给秦氏,“姐姐,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秦氏接过茶水,刚抿了一口就皱了眉,“这样热的天,还上烫人嘴的茶水,难怪没有客人。” 她嫌弃地将那碗茶丢到一边,拿起手边的团扇猛扇了几下。 “人人都说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可是我心里却是不认的,我爹爹只有我娘一个,我那些兄长幼弟,屋子里也都干干净净,小妾通房那些乱七八糟的全都没有,萧祁山去跟我爹娘求亲的时候,我爹娘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能纳妾。” 叶卿卿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禁佩服,在这样的朝代,一个男人可以不纳妾,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实在是太难得的一件事情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好,只是荣子山那样心高的,是注定不会安分的,他想娶妻也好,纳妾也罢,这些想法都不是她能左右的,眼下给自己找条活路才是最靠谱的。 “姐姐好福气,姐姐娘家的女眷也都是福气好的,这样的门风实在让人敬佩,我知道姐姐是心疼我才气成这样,只是我没有娘家依仗,夫君当初娶我也是看着我有把子力气能为他支撑荣家,夫妻感情不过那样,现在我没用了,在仕途上也帮不上他,萧小姐不同...” 秦氏摆摆手,“你同她比什么,你刚来镐京不知道,你别看萧嫣儿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内里草包一个,她如今都十八了,她亲爹萧大人如今还在首辅的位置上,怎么就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定亲?” 第13章 收获一个古代闺蜜 叶卿卿摇摇头,试探地问道:“或许是眼光高了一些,这便耽误了?” 秦氏道,“萧嫣儿的娘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这萧大人倒也算是个有情谊的,带着女儿守了一年,才娶了现在的萧夫人王氏,随后也生了两子一女,但是在家里都不如萧嫣儿受宠。” “只是她爹再疼她能怎么样,后院还不是王氏的天下,王氏有手段有耐心,对萧嫣儿更是百依百顺。” “却是只让她一味地玩乐,养得性子刁钻,张扬跋扈不说,家中的庶务更是一点不教,你说世家大族的公子,哪个会娶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烫手山芋回去。” 难怪萧嫣儿夜不归宿,跟荣子山行了苟且之事,萧家都没有动静,这一切难保不是王氏故意为之的。 “首辅家的嫡长女,别说那些侯府国公府,就是嫁个亲王世子都不算高攀,可是你看看萧嫣儿,这些年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荣子山一直以为自己搭上萧嫣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见这次是真让便宜咬着了。 萧嫣儿的性子对上荣老夫人,无异于针尖对麦芒,以后且有的瞧了。 秦氏虽然来镐京城多年,但是内里的性子依然跟那些京圈里的夫人小姐合不来,不过是面子交情,并不交心。 那日,见了叶卿卿被萧嫣儿欺负就不由想到自己刚进京的时候,又听到不少荣家的传言,心里更是为这可怜的女子抱不平。 只是,今日她虽然念叨了许多,但是瞧着叶卿卿说的不过是一些场面话,还是并未真的交心,心里不免失望。 “萧大人虽然是一品大员,萧贵妃在宫里也得宠,但是这朝堂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今儿个晴,明儿个雨的,妹妹也无需太过担心。” 听话听音,叶卿卿从秦氏这简单的几句话也明白个大概。 她附和着点头,“姐姐说的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毕竟高处不胜寒。” 秦氏眼角都挂上了笑,心里也敞亮了几分。 “妹妹果然是明白人,我一看妹妹就喜欢的很,我知道你心里大概是有所顾及的,我夫君虽然姓‘萧’,其实跟那位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不过是萧家势大,因着同姓才来往一二罢了。” 她的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叶卿卿没有再不示好的道理,她将那碗晾凉的茶递给秦氏。 “我心里知道,姐姐是个好的,与旁人待我不同,不然今日我也不会来的。” 秦氏心里高兴,又拉着叶卿卿热热络络地说了许多话,两人用过茶,吃了点心果子,叶卿卿出来的时间不短,她但心荣老夫人又跟安和闹起来,便起身告辞。 “这些是我给大姑娘准备的,妹妹不能推辞,我是个没福气的,生了三个秃驴,偏偏看到别人家的姑娘就走不动,只有眼馋的份儿。” 她接过清风递过来的包袱塞在叶卿卿怀里,“妹妹要是真心疼我,就将姑娘打扮好了,日后带到将军府里多给我瞧瞧才好。” 叶卿卿知道再客气反而生分了,白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好的很,我就喜欢痛痛快快的,最烦那些个虚情假意的,只是你再听我一句劝,万不可让萧嫣儿进门,豁出去闹开了,你们母女还有一条活路,妾连个正经主子都不算,就算有个容身之地,落在萧嫣儿手里又能有什么活路。” 她并未将话全说了,萧嫣儿心狠的骇人,外边隐隐约约有不少传言。 “姐姐放心,我不会做妾的。” 秦氏看叶卿卿不是应付的话,俨然一副有打算的样子,稍稍放心。 “这汇丰楼是我的私产,你要有事儿若不方便去将军府,让人来这里递话也是一样的。” 叶卿卿没想到这酒楼居然是秦氏的,难怪刚才秦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生意也属实冷清了一点。 “姐姐,闺名是哪几个字?” 秦氏被她这没来由的一句问得一脸茫然。 “明歌,明月的明,歌声的歌,妹妹怎地问这个?” “姐姐真心与我相交,我总该知道名字才是,‘秦’不过是家族的印记,‘萧’是姐姐夫家的姓氏,虽然能代表姐姐,却都不是姐姐,姐姐有这样好的名字,我要是不知,岂不是可惜。” 秦明歌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断开了,自从她嫁来京城已经很少有人称呼她的闺名了,夫君碍着规矩也是多称呼她‘夫人’,不过是情到浓处才唤她一声‘明儿’。 “妹妹确实与旁人有几分不同,”她握住叶卿卿的手,“那妹妹的闺名又是哪个?” 在叶卿卿的记忆里,她爹说她的名字是一个算卦的道士取的,她爹本意是求两个字做她的名字,但是银钱不够,那道士便只赐了一个‘卿’字,一字又不上口,家里便以叠字叫她,于是就成了‘卿卿’。 “叶卿卿!”她反握住秦明歌的手,在她的掌心里仔仔细细写了一个‘卿’字。 秦明歌不由一愣,她没想到叶卿卿居然会写字。 这次萧嫣儿怕是真遇到对手了。 …… 另一边,萧嫣儿回到府中才知道萧权随着皇上去了行宫,这几日都不在京中。 心里气闷无处发泄,偏偏府里的一个小丫鬟不小心冲撞了她,她得了由头,将那小丫鬟扒了裤子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打板子。 萧家是读书人家,萧权又是读书人的典范,最看重名声,平日里各院的主子对待下人也都宽厚得很,别说这样羞辱责罚下边的人了,就是重话都是很少说的。 下边伺候的都知道自家大小姐的脾气,平日里都谨小慎微,不敢招惹一点。 可是今日萧嫣儿这样过分,终有那看不下去的,将事情递到了王氏那里。 “大姐姐怎么敢,这要是让外边的人知道了,怎么看咱们萧家。” 萧家的二姑娘萧蓉儿是王氏所生,她拉着自己母亲的胳膊,“母亲快去瞧瞧吧,出了人命就不得了了。” 王氏气得牙痒痒,这个继女没有一日不给她招惹麻烦,她本来不想管,事情弄大了才好,让外人都瞧瞧这首辅家的大小姐内里是个什么品行。 但是看一眼刚得了一门好亲事的女儿,她要是放任不管,自己的女儿怕是也要被拖累。 她要起身,就看到自己身边伺候的妈妈慌慌张张从外边闯了进来。 “夫人,小环跳了井了!” 第14章 人命如草芥 王氏只觉得身上冷汗淋淋,这已经不是萧嫣儿第一次弄出这么大动静了。 去年府里设宴,戏班子里有个小姑娘,长得有几分像萧嫣儿,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多了一句嘴,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觉得有几分相似,便都打了几句趣。 不曾想,宴会还没结束那小姑娘的脸就被开水烫了,满满一盆子开水浇下去,那脸立刻就不成了。 偏萧嫣儿还笑得花枝乱颤,问众人道:“现在大家看看可还像了?” 那说两人像的夫人当场就吓得晕死了过去,足足病了月余才见好。 “真是孽障,她是要害死全家才肯罢休啊!”王氏气得直拍桌子。 站在一旁的萧蓉儿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母亲,我怕!我怕!” 王氏强打起精神,将女儿揽在怀里,“莫怕!莫怕!有母亲在,一切都有母亲在,绝不会影响你的婚事。” 王氏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心里便很快有了章程,人是在萧嫣儿的院子里出的事情,看到的人并不多,她拿出主母的威严,威逼利诱了一番,将下人们都封了口。 她跟前的妈妈看着自己夫人面色不善,知道心里是真动了怒,回话也越发恭敬,“夫人,这丫头不是家生子,家里人过两日就要赎她出去的,只怕…不好跟她家里人交代。” 王氏拿手轻揉着额头,眼睛微微闭着,“先别让人将那丫头的尸首打捞上来,她身上必定带着不少伤,在水里腐烂得快些,过两日再派人通知她家里人,到时候,只说失足掉到了井了,银子给的丰厚些,这样大抵也能遮掩过去。” 那妈妈一愣,夫人的心也太狠了些,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 “大小姐现在何处?” 妈妈忙回过神儿来,答道:“嚷着自己院子不干净了,说要找地方搬出来...” 王氏一下子睁开眼睛,眼里都是寒光,她气的的嘴唇都哆哆嗦嗦,“她怎么不去死!这样的贱人怎么不去死!” ...... 叶卿卿刚走到半路,天边就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紧接着瓢泼大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了地,她并未带伞,本想一口气跑到家里,但是雨又大又急,雨点敲打着她的脸生疼。 “雨太大了,妹子进来避避雨吧!”路边搭的临时酒肆里,有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朝着叶卿卿招手。 怀里的包袱是秦明歌给的,她不想那包袱也被淋湿,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酒肆的棚子大概是为了遮阳才搭的,里边还放着好几口大酒缸,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倒还宽敞,叶卿卿一进来就显得拥挤了,她身上又几乎湿透,如从水里刚打捞出来的一样。 “妹子,你往里边避避,雨水又都溅你身上了,”那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第一日出摊,这地方小了些。” 叶卿卿本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生怕自己身上的水将地方弄脏了,连连摆手,“有个地方给我避雨已经万分感谢,老板娘再这样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客气什么,不过避个雨,”她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叶卿卿,“妹子擦擦脸吧,干净的。” 叶卿卿忙接过来,又连连道谢,她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开口道:“老板娘给我打壶酒吧,也是巧了,家里的男人今日还嚷着要喝的。” 那老板娘知道叶卿卿不过是不好意思,胡乱瞎说的,开玩笑道:“妹子再这样,我可就要将你撵出去了。” 叶卿卿看老板娘这样说,心里觉得反倒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三伏天,就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那边就放了晴。 叶卿卿刚想告辞,就听到有人嚷。 “苏寡妇,你这兑水的酒也敢卖给老子,爷我喝的酒比你喝的水都多,这假东西也敢糊弄我。”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拿着酒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直冲这边的酒水摊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苏娘子一看这架势心里也有点慌,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摆摊卖酒,她的酒没问题她心里清楚。 她忙陪着笑,“大哥,我们这酒是自家酿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断没有骗人的道理。” 那汉子拿出一个酒壶,恶狠狠道,“你没骗人,那就是我骗人了,来,你自己尝尝你们家实打实的酒,让大家伙也尝尝,这要是没渗水,只管让老天爷来劈了我。” 苏娘子忙拿了一个小酒盅出来,从那酒壶里倒了酒自己尝了尝,酒刚一进嘴,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酒确实掺了水,这不是她卖的酒。 因为吵吵嚷嚷,酒肆周围已经开始聚集看热闹的人。 叶卿卿站在一边将苏娘子的脸色看得明白,那眼里已经明显有了惊慌之色,她便也知道这酒水肯定出了问题。 只是拿走的东西怎么就能说得清楚,可要是说这酒是回去掺的水,这汉子怕是不依的。 “这位大哥我能不能尝一口?”叶卿卿不懂酒,不过是想拖延点时间。 那汉子本想说管你娘的屁事儿,但是一转头看到叶卿卿不像是市井中的人,还抱着一个极其华丽的包袱,又眉眼都带着笑客客气气的模样,骂人的脏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 “你是哪个?凑什么热闹。” 苏娘子忙道:“这是我一个邻家妹妹!” “要喝便喝,别啰里啰唆地浪费时间,老子忙得很。” 叶卿卿也不等苏娘子,她自己将酒壶拿过来,不着痕迹地轻轻晃了晃,满满的一壶酒,随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还煞有介事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大哥,不知今日买了几两酒水?” 大汉想都不想,“七两,”又不耐烦道:“你问这做甚,你就直接说这酒有没有问题便是。” 苏娘子看这架势,心里只想着今日是完了,挣不到钱不说,八成还要赔人家的银子,以后这酒水的生意在这里只怕再也做不下去了,急得就要掉眼泪。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不少,尤其是街上的小混子,今日一早就看到新来出摊的苏娘子长得俏丽可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调戏一二。 “小娘子莫哭,跟小爷家去,小爷疼你。” “我看这邻家妹妹也不错,虽说看着黑了点,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今日跟我们兄弟回去,这酒我们便都买了,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卖什么酒。” “你看着小寡妇还掉金豆子了,没有汉子在身边真是可怜见的,哥哥们疼你便是。” ...... 苏娘子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丈夫死在了战场上,她带着一个瞎了眼的婆婆还有两个小姑子并一个小叔子过日子,没了法子才出来做买卖,不想第一日就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儿。 当着满大街的人说这样的浑话,苏娘子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只是心里觉得对不起叶卿卿,不过进来躲雨反倒跟着受了这些委屈。 苏娘子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干脆死了干净,又想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那便赔钱,赔钱此事总能了了,只是一旦背上卖假货的名声,这生意便再也做不得了。 “妹子,是姐姐对不住你。”她边说边去拿身上的钱袋子, 叶卿卿按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姐姐,这是做什么?” 第15章 顺手捞个俊俏小娘子 只这一下,苏娘子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被那些调戏的声音弄昏了头。 如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认下,怕是即便赔钱也不能轻易了事儿,以后自己一家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了。 “姐姐,这位大哥说他买了咱们七两酒,我瞧着这酒壶里可不止七两。” 苏娘子闻言一愣,只听叶卿卿继续道:“姐姐不若量一量,这酒断没有越喝越多的道理不是。” 苏娘子手上是有准头的,拿着那酒壶也晃了一晃。 没错,这绝对不止七两,她眼里一下有了光,忙拿出打酒的酒端子。 一斤,足足有一斤酒! 她拿给那大汉看,因为激动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大哥,你看,你说买了我们家七两酒,现在这量出来却有一斤了。” 苏娘子没有说得更多,大家都瞧得明白,她以后还要在这里做生意,何况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那大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本来还想说你们这酒端子不准,又想到他自己回家喝过,刚才还倒了两杯出来,即使斤两上有差,但是也没有差三四两的道理。 这下子周围看热闹的人里也有不少敢仗义执言的。 “你这汉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却欺负人!” “就是,还有那几个嘴里不干净的,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这摆明了就是看人小娘子好看,调戏人家,真不要脸。” “什么东西,大明白天的就说些不三不四的,应该把他们送到官衙去,这是诬陷!” 刚才那几个小混混,看形势不对,早一溜烟的跑了。 只留下汉子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过一转眼的功夫,现在变成了他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我...\" 苏娘子看他涨红的囧样子,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围道:“大哥或许今日酒喝多了,弄岔了。” 旁边的叶卿卿知道苏娘子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过去,也忙帮腔。 “大哥快些回家去吧,我看八成是家里的娘子担心你酒喝多了伤身体,这才兑了水来,快些回去吧,莫让家里人操心才是。” 叶卿卿说得轻松,半开着玩笑,周围看热闹的也忍不住笑。 那汉子仿佛被困在房上下不来,正想要一口气跳下来的时候有人递了个梯子,忙借坡下驴。 “是了!是了!肯定是我家里的婆娘往这酒里兑了水,今日是我对不住二位了,这便回家去了。” 说完就要走,苏娘子忙叫住他,“大哥,你的酒壶别忘了!” 围着的人看他骚得不成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番,看着没了热闹,便也各自散去了。 ...... 叶卿卿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她担心回去荣老夫人又要揪着她不放,凭白招惹上麻烦,不想怜青却说荣老妇人早出了门。 “奴婢陪着小姐在院子里头玩儿,就瞧着老夫人自己出了门,去了哪里也没说,奴婢怕惹事儿也不敢过问。” 叶卿卿也不放在心上,至于荣老夫人想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自然是管不着的。 怜青犹犹豫豫开口,“夫人,我看老夫人好像带了不少东西出去。” 叶卿卿看怜青一眼,知说知道了也再不多问,自去换衣服擦头发,等到都收拾妥贴了才打开刚才秦明歌给的包袱。 包袱里面有两套崭新的小孩子衣服,最上边的小匣子里放的是一些头花发饰,虽不贵重却做得极其精美。 匣子旁边的荷包里是鼓鼓的一包碎银子,并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叶卿卿心里感动,她现在最缺银子,除了以前剩下的几两碎银子,她手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她找来纸笔,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今日秦明歌所赠予的东西,还一并将那日安和收到的金镯子也记在了上边。 秦明歌算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贵人,但是她没有平白无故收人好处的道理,待到它日这些都是要还的。 叶卿卿又惦记着那汇丰楼生意不景气,心里想着要花点心思想想办法,万一有用得上的,多少也可以还秦明歌一份情。 忽地听到外边吵吵嚷嚷,原是荣老夫人回来了。 与荣老夫人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辆马车,两个小丫鬟,两个妈妈并一个车夫。 “你们都给我仔细些,这些东西贵重得很,要是弄坏了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荣老夫人由一个小丫鬟扶着,站在大门口指使其他人从马车上往下卸东西。 叶卿卿远远看了一眼,不愿意掺和,扭头就要回屋。 只是荣老夫人怎么可能让她安生。 “卿娘,这些是我买回来的下人,”荣老夫人声音加重了几分,“专门回来伺候我跟山哥儿的,你将他们都安置了吧。” 就荣家这两进的院子,能住人的除了主屋,不过东西两个厢房,一间是叶卿卿的屋子,一间小的是荣子山的书房,现在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怎么安置? 叶卿卿还没开口,就看到荣子山急急地从外面赶了回来。 “母亲,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下人,还买这么多东西。” 荣子山脸色不好,对荣老夫人也是少有的带了责备的意味,要说荣子山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品行,大概就是至孝了。 “你如今是堂堂状元郎了,我买几个下人伺候我有什么不可,再说了,过几日咱们跟首辅大人家结亲,家里没几个伺候的怎么行,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情提前打算。” 她本来就特意在新来的下人面前摆着老夫人的款,结果一向孝顺听话的儿子一上来就下她面子,她心里一下子就带了气。 她说话声音一向大,都是连喊带嚷,这下子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荣子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将荣老夫人拉进院子,又让下人赶紧将马车卸干净,好将大门关了。 “母亲,你这样招摇,外边的人都瞧得清楚,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议论咱们。” 他一早出门就觉得不同寻常,自从他高中以来,无论走到哪里别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遇到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看着他长得好,大都是一脸娇羞的模样。 可是,今日一路上大家却对他指指点点,平时对他笑脸相迎的老板娘见到他立刻就冷了脸子,别说如以前殷勤招待了,干脆直接阴阳他,口口声声说,“晦气!” 他开始还不确定,直到听到那句,“负心汉”,他知道一定是跟他想让叶卿卿下堂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在一旁的叶卿卿只装作没看见他们母子二人的小动作,专心陪着安和抓石子玩。 荣子山继续道,“母亲,你这样没有打算,一下子给家里添置这么多人口,咱们家里又小,怎么住得下的!” 最后一句仿佛一下子刺痛了荣老夫人的神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拍地面又是扇自己的脸,两个手险些不够用。 “不孝子啊!不孝子啊!我不过花了几个钱,你就这么糟践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孩儿他爹,我找你来了...” 第16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荣老夫人昨日被一个奶妈子看不起,凭白挨了不少数落,今日肚子疼得要晕过去,身边却连一个指手踮脚的人都没有,家里唯一的丫鬟还叛变跟了叶卿卿。 她肚子一好起来,便下定主意要去买几个奴仆回来。 一方面,在下人面前提前练练主子的威仪,为日后撕烂那没规矩的奶婆子的嘴做准备,另一方面,也想着在萧家的进门前,她身边提前培养几个自己的人。 千算万算,万没想到会被儿子数落成这个样子。 她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直直地向着荣子山撞去。 荣子山不备,一下子被自己母亲撞了一个大屁股蹲,他如被撞傻了一般,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荣老夫人,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这还是那个一心为他的母亲吗? 荣老夫人将自己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扯了,如疯妇一般坐在院子中间,又是哭又是嚷。 “儿子不孝啊!如今发达了,瞧不上我这老婆子了。” 叶卿卿以前也是见识过荣老夫人的泼辣的,只是没想到今日会用在她的心尖尖身上,原来连母子有时候也只可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怜青不等她吩咐就将安和抱进了屋子,单单从这两日来看,她对怜青伸出援手是没错的。 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儿子没少受旁人的白眼,那些冷言冷语她受得再多都不肯给儿子说,怕影响了他读书,只想着等到儿子高中,总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以前受外人的气也就罢了,现在好了好了,却要受家里人的气,乖顺的儿媳妇也不听话了,就连儿子都开始看不上自己了。 荣子山心里也气,他在外边的日子已经够难了,为了得一个好差事,一天到晚陪笑脸,处处求人说好话,家里的一个两个却还这样不让他省心。 他心里不愿低头,但是他已经担不起不孝的名声。 “母亲,是儿子错了,儿子今日说话重了,以后再不会了。” 虽是道歉的话,也给荣老夫人磕了头,认了错,但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他这是不情愿呢! 荣老夫人觉得心有点凉,又看一眼叶卿卿,哪曾想儿媳妇儿根本瞧都不瞧她,心里便又开始恨叶卿卿,一定是她挑唆的才让儿子跟自己不亲近了。 她怕闹下去伤了母子情分,便又将矛头对准了叶卿卿。 “我看卿娘你是坏了心肝了,看到婆母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扶,看到婆母伤心也不知道劝,我是平日里对你太好了点,一点做人媳妇儿的规矩都没有。” “婆母说的是,我规矩学得不好,现在就自己请罚,去祖宗面前跪着去。” 她说完当真就要去。 荣子山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敢再说教母亲,便对着叶卿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跟着胡闹什么,这么多下人你不安置,就让他们这么杵在这里?” 叶卿卿眉头微皱,语气闲散,“我乡野出身,打理内宅的事情哪里学过,家里的大事小情自然听母亲的,母亲随着心意安排便是。” 他的心里更气愤了,语气也重了不少,“不会就应该学,家里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还日日出门闲逛什么?” 荣子山猜测外边的传言肯定与叶卿卿脱不了关系,她如今也不干家里的活计,有大把的时间出门毁坏他的名声,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夫君不是说我这些年辛苦了,以后只管清闲享福,内宅的庶务自然有高门贵女在,”叶卿卿扬着下巴,眼神犀利,满带嘲讽地反问,“难不成,这是又求着我掌家了?” 荣老夫人听不下去,借着儿子的手站起来,也算给了自己台阶下,“你去,你去,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下人都安排不明白,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 她怕一来二去,管家的权力真的落到叶卿卿手里,她刚买的下人还没享受一天,要是凭白给了别人,那可肉疼得很。 经过刚才的一通闹,荣子山也不敢再说别的,母亲他得罪不起,媳妇儿的嘴皮子也一天比一溜,他也快要说不过了。 “马车让一让啊!这么小的巷子你堵在门口,别人怎么过!” 这边刚消停,外边却嚷嚷起来了,荣老夫人买回来的马车将路堵得死死的,别人哪里愿意。 荣子山一甩袖子,心里气得要死,只是不能再让人看笑话,忙去门外灭火。 一边给街坊邻居陪笑脸,一边催促自家的马夫将那马车先从巷子里赶出去,至于放在哪里只能过后再打算。 可惜那马车夫是今日新上任的,马又是第一次上套,人跟马弄不到一块儿去。 尽管一鞭子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却一点都不动,反倒是马夫急得满头大汗。 “这么窄的地方还买这劳什子回来,咱们的巷子小,可盛不下状元爷这尊大佛。” “你没见昨日有个小姐来了,肯定是给了不少钱财,不然他们家哪里有闲钱买马车。” 荣子山羞愤交加,又放不下身段跟这些市井小民计较,一把抢过车夫手里的鞭子,“起开!” 旁边有爱起哄的,“嗨!稀罕了嗨!状元郎变马夫,亲自赶车了嗨!” ...... 等到晚间叶卿卿回屋,怜青将今日外边的闹剧讲给叶卿卿听,引得她仰着头哈哈大笑。 “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母子折腾去。” 她吃着怜青给她留出来的饭菜,随意问道,“买回的那么几个人,怎么安排的?” “两个小丫鬟说是以后伺候老夫人,晚上也是在老夫人房里打地铺值夜,两个妈妈一个安排在灶上,一个负责洒扫洗刷。” 叶卿卿点点头,今日的饭菜做得也很不错,看来荣老夫人在挑人上是有些天分的。 “那马车师傅呢?马车又放在哪里了?” 怜青将安和的新衣服叠好,放在箱笼里,“马车卖了,那个车夫也卖了,没地方安置,状元爷常不在家,说有个外男不合适。” 怜青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是这么一买一卖还赔了二十两银子,老夫人心疼的什么是的,晚饭都用得少了。” 叶卿卿眉眼里也挂着笑,又对着怜青道:“你以后搬来我屋子里吧,现在人太多,那么一小间房子也睡不好,左右我跟安和在床上,那边那个塌收拾出来,你一个人也够了。” 怜青正愁那么小的一个杂物房,今天晚上大家怎么睡,没想到叶卿卿会主动让她过来,心里感动,重重地点点头,“奴婢谢夫人!” 叶卿卿其实也有私心,她不想让荣子山进她的屋子,有怜青在,荣子山爱面子要是她执意将他赶出去,荣子山是不会强留的。 她又想到今日在酒肆里闹事儿的说她黑,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自己去取了铜镜来,借着蜡烛的光也看不真切。 “也就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第17章 这妇人够疯的 “要吃便自己做,我们是老夫人买来伺候她老人家的,夫人屋里的活有你还不够?平白指使我们做什么。”灶上刘婆子的白眼都要翻上天。 昨日还拉着怜青的手,姑娘长姑娘短地讨好她,今日一见她就摔摔打打,不过一个晚上,这脸也变得忒快了些。 怜青也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性子。 她冷哼一声,“老夫人是不是安排的你管灶上的事情?” “是又如何?”刘婆子肉眼可见的得意,灶上的活,是个肥差,以后油水必然少不了,他不过来了一日就得了老夫人的眼。 “那我问你,夫人小姐是不是这家里的主子?你又是不是家里买来的下人?伺候主子的活咱们下边的该不该做?” 刘婆子被怜青一句句问的说不出话,她嘴上不如怜青,但是她是老夫人的人,谁都知道这状元夫人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她会怕? “你别在这里跟我横,有本事找老夫人去,反正我只听老夫人一个人的。” 刘婆子不搭理怜青,转身去看蒸屉上的蒸蛋,这可是老夫人点名要吃的,她可要瞧好了,那小丫头片子爱闹闹去。 “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去。” 怜青虽然嘴上不肯认输,但是心里其实没有底气,老夫人早就恨毒了她,要不是夫人压着,估计早就将她发卖了,她哪里敢真的去自讨没趣。 灶上另一个妈妈姓邓,她在外边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到怜青走出来,忙拉住她。 压低声音道:“姑娘别气,你让夫人等等,一会儿忙完了老夫人那边,我给夫人做吃的。” 她跟怜青对视一眼,将两个馒头偷偷塞给怜青,一转身进了伙房。 东厢房里的叶卿卿将一切看的明白,她用窗撑子将窗户支好,轻唤了一声,“怜青。” 怜青气鼓鼓地进了屋,“夫人都看到了,肯定是老夫人指使的,那婆子昨日还讨好我,今天早上就变了脸。” “那个邓妈妈倒是个好的,还给了咱们两个馒头。”她将两个馒头放在茶碗上,“我去弄热水来,夫人跟小姐将就一顿吧!” 大人可以将就,但是安和一个小孩子,还瘦的跟个柴火棍子一样,这样一顿顿的吃不好,也不是个事儿。 “你去外边买点吃的回来,茶叶蛋,豆浆,要是有卖鲜奶的,也买些回来。”叶卿卿说着就去荷包里拿钱。 怜青那边却支支吾吾推脱,“夫人,我...不熟...没出过门子...” “那正好,你今日出去还能溜达溜达,左右现在还早,安和也醒不了,你自逛去,”叶卿卿又多拿了一点钱出来,“要是看到喜欢的你就买了来。” 怜青也不接钱,垂着脑袋站在那里,双手不安的绞衣角,“夫人,我不认路,怕走丢了...” 叶卿卿知道怜青是个利索性子,平时很少这样犹犹豫豫的,不过她不愿意强人所难。 “那我去,你好好看着安和?” “奴婢在家好好看着小姐,就在屋子里等着夫人,绝不去招惹是非。”怜青殷勤地给叶卿卿穿鞋。 “在老夫人面前你都不露怯,这外边是有老虎不成,你怕成这个样子。”叶卿卿随意的一句话,原本只是打趣她,可她却明显感觉怜青的手一滞。 怜青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也不抬头看叶卿卿,只陪着笑,“奴婢久不出门,一说出门,反而心里慌得厉害。” 叶卿卿想着既然出去一趟,干脆顺路去酒肆将昨日的帕子还给苏娘子。 到了酒肆摊子才发现有人在收拾摊子,但是苏娘子却不在,一打听原来是家里出了事。 “苏寡妇也是可怜见的,刚支撑起来一个小摊子,家里却又出了事儿,她那小姑子原本这两日就要赎出来的,谁能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今日替苏娘子出摊的是她的邻居,“主家一早就来了消息,说是不小心落了井,都两日了才发现,人都泡发了...” 叶卿卿心里也替苏娘子难过,昨日她还说自己过几日就有帮手了,真是世事无常。 “这几日估计都来不了了,要不娘子将帕子给我,我替你还给她也成。” 叶卿卿想了想,既然知道了,过两日少不得再来一趟,总是要看看苏娘子的。 “不必了,我改日再来,”她瞧一眼那两大缸酒,面少含笑,“有劳,也给我打两壶酒吧!” 买完酒,她又简单买了几样吃食,便往家里走,恰巧经过一个叫‘国色天香’的胭脂铺子。 平时这种铺子叶卿卿瞧都不会多瞧一眼,但是自从那日被人说她长得黑以后,就如魔症了一般,这几句话时不时就要在她的脑子里刷刷存在感。 “真是该死,怎么还容貌焦虑了!” 她强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脸,拿手拍拍自己的脸,“咱们白着呢,一点都不黑。”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罕见的那马车上的窗户居然是琉璃的,就着阳光,马车一侧的景物在琉璃上看得清清楚楚,这可比家里的铜镜好用了不知道多少倍。 叶卿卿看马车上没有车夫,车里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不自觉地往马车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皮肤白皙,线条流畅,柳眉如烟,明眸皓齿,青丝如绢。 好吧,这些她都没有,唯有五官尚算端正而已,不过因为常年劳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那么不少。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你这张脸要是太好看,我怕我更是护不住了。”叶卿卿还是不习惯这张陌生的脸是她的。 没有美貌,没有金手指,只有一个负心夫君,一个奇葩婆婆,外加一个身份吓死人的小三。 她长叹一口气,“等姐有钱了,就买下那‘国色天香’,再找几个貌若潘安的帅小伙,天天让他们夸我好看,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说到最后叶卿卿甚至有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她再看一眼马车窗里的自己,带着一点失望的回家去了。 等人走远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用指尖轻轻揭开帘子的一角,对着叶卿卿离去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散漫,“这妇人够疯的!” 第18章 安和受伤 不知道好运是不是会来敲门,但是麻烦肯定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叶卿卿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安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怜青姐姐不会偷东西的,你胡说八道!”安和揪着刘妈妈的衣服不松手,她半蹲在地上死死拖着要打怜青的刘妈妈,“你们不许打她。” “小姐是被她骗了,这东西都在她的包袱里找到了,不是她偷的又能是谁?” 刘妈妈一直是干粗活的,力气大得吓人,别说一个小孩子,就是一个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只顾着抽打怜青,也不留意一旁拽着她的安和,一个猛劲儿将安和甩出去半米远。 安和的头撞到了院子里以前泡黄豆的大缸,只一下子半边脸上都是血。 怜青顾不上闪躲,一股脑儿爬到安和身边,她看着已经没了动静的安和,吓得哆哆嗦嗦,颤抖着将安和抱起来,护在自己怀里。 “小姐,小姐,你别吓唬奴婢...你说话啊!” 怜青背对着刘妈妈,刘妈妈不知道安和的情况,只当主仆二人在演戏,站在院子中间说风凉话。 “小姐别装了,我都看见你好好的了,这样糊弄人的手段可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叶卿卿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安和头上的血一滴滴的落在青石板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滴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种痛,那种恨,哪里是一句痛彻心扉可以形容的。 她从门边抄起抵门的石头,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地朝着刘妈妈冲过去,一把闷在刘妈妈的头上。 刘妈妈只顾着数落安和跟怜青,并未看到进门的叶卿卿,这一砖头挨得实实在在。 刘妈妈头上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抹了一把脸,糊了自己一手的血。 “救我!老夫人,救我…”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转身就往荣老夫人的屋子里爬。 “关门,快点关门!别让她们进来。”原本在看戏的荣老夫人慌乱地往屋子里面退,丢下拐杖,一手拽着一个丫头,让她们去关门。 今日是她指使的刘妈妈,让她故意栽赃怜青手脚不干净,心里盘算着即使不将这小蹄子赶出去,也要让她脱层皮。 没想到,这粗手粗脚的婆子差事办不利索,居然还失手伤了安和,真是没用,连她都要跟着倒霉。 叶卿卿知道现在不是跟这些人纠缠的时候,将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安和今日要是有个万一,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即使没有指明道姓,荣老夫人也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叶卿卿先前不过是不似以前乖顺,哪里想现在居然疯成这个样子。 她从来没比现在更希望安和平安无事过, “夫人,小姐流了好多血,叫也叫不醒…” 叶卿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先将安和额头地碎发撩开,那个伤口看起来并不算大,只是还是断断续续有血不停的往外渗。 “去拿干净的帕子来,衣服也行,拿剪刀剪开了。”她将安和接过来,让她平躺在地上。 “帕子...衣服...奴婢现在...现在就去...” 怜青满手的血,她端着手,一脸茫然,她听得明明白白,脑子也清楚,只是脚下却是一步也挪动不了,只能急得干掉眼泪。 邓妈妈倒是机灵,忙去屋里找了干净的东西来,递给叶卿卿,“夫人,都是干净的。” 叶卿卿接过东西,按压住安和额头上的伤口,又拿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呼吸还算平稳,她拽过邓妈妈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原本按压的位置。 “你用点力气按着,帕子被浸透就换新的,我去找马车。” “哎...哎...按着,按着。” 邓妈妈虽然年纪不小,宰鸡杀鱼也没少干,但是人的血怎么都跟那些不一样,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要从嘴里跳出来。 荣家隔壁的人家就有牛车,叶卿卿说明情况,那家的媳妇二话不说就回了屋里叫自家的汉子套车。 大家小心翼翼地将安和移到牛车上,邻居家的媳妇儿带着路,一行人护着安和往城中的叁生堂去了。 脸色冷的吓人的叶卿卿,满手鲜血的怜青,跟着打杂的邓妈妈,邻居家夫妻二人,再加上牛车上躺着的满脸血的安和,一行人所到之处引得街上的路人纷纷避让,距离远的也都忙不迭地伸着脖子瞧。 未到叁生堂安和已经幽幽转醒,额头上的血也已经止住,只是大概是被吓得不轻,拉着叶卿卿的手不肯松开,嘴里不停地叫娘亲。 坐诊的郎中只说没有大碍,简单处理了伤口,另开了两副补气血的药,便嘱咐回去静养。 叶卿卿知道小孩子发育的尚不成熟,碰到头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是无奈医疗条件有限,如今也只能回去观察,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书本上的知识都模棱两可,才导致眼下需要用的时候显得这般手足无措。 到了荣家,叶卿卿谢过邻家夫妻二人,又安顿好安和,嘱咐怜青什么都不要做只守着安和,观察她是不是会头晕恶心,煎药的事情暂时派给邓妈妈,她便往荣老夫人屋子里去了。 今日安和被一个妈妈所伤,自己的丫鬟也被人冤枉,她要是不做点什么,它日这荣家真的就没有她们母女的活路了。 她还没进屋就看到火急火燎赶回来的荣子山,他走的急被大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个大趔趄。 荣子山是在外边听到消息赶回来的,看到叶卿卿站在高处只是冷眼看着他滑稽可笑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这妇人一日一日的对人越来越凉薄。 他这么着急回来就是要好好问问叶卿卿,今日为何又要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真是一日都不让他松心! 第19章 不疯魔不成活 叶卿卿没等荣子山上台阶就自己揭了帘子进屋,那落下的帘子刚好打在荣子山的头上,他气急败坏甩开,也跟着气鼓鼓地进了屋子。 荣老夫人心虚,从叶卿卿她们出去,她心里就一刻不能安省,直到刚才看到安和平安回来心里才稍微落定,现在看到儿子也进来了,心里更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叶卿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荣老夫人坐在桌子的左侧,她便直接坐在了右侧。 这倒使得晚进门的荣子山没了合适的地方坐,要是坐在下手的位置难免显得低了叶卿卿一头,要是不坐干站着,又像回话的下人,他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在了荣老夫人一侧。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是荣老夫人开了口。 “今日是刘...” “去叫刘妈妈来?” 叶卿卿不等荣老夫人说完,自顾自地吩咐她身边站着的丫鬟翠儿。 翠儿刚要去就听到荣老妇人嚷道,“你寻她干什么,是怜青偷了东西才弄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刘妈妈是个没骨头的,不过受了叶卿卿一石头就‘哎吆’个没完,要是现在叫来肯定会将她主使陷害怜青的事情说出来。 翠儿听老夫人不许,便再不敢动,她跟今日的事情没有一点关系,看这架势也弄不清楚这家里到底是婆婆彪悍,还是儿媳妇更厉害,反正两个她都得罪不起。 “母亲是想护着那欺负主子的恶奴?” 荣老夫人急辩道:“什么欺负主子,不过是不小心才磕了一下,人不也没事儿,况且你不是也拿着石头将她的头打破了。” 荣子山并不知道叶卿卿将刘妈妈头打破的事情,厉声质问,“你还跟一个下人动手了?这成什么样子。” 叶卿卿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凌厉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直直地刺向荣家母子二人。 母子二人只觉得叶卿卿今日格外骇人,荣老夫人又想到今日她砸向刘妈妈时那仿佛要杀人的模样,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叶卿卿收回目光,语气反倒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所以今日不是恶奴欺主?” 荣子山早被她弄得浑身不自在,不耐烦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只听叶卿卿冷笑一声,“是,我们便惩罚刁奴,正好告诉刚进荣家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人要是受不住本份,那怕也就活不长了。” “不是,那就是婆母不仁,陷害下人,挑拨事端,苛待儿媳,虐待孙女。” 荣老夫人听着叶卿卿一句句将她犯的错放到台面上,只觉得心里被扎了似的,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阴森的笑,“真是反了天了,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媳妇儿,当众污蔑起婆母来了。” 荣子山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这村妇居然还能说得一套一套的。 “叶卿卿,你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你看看自己现在跟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还不快跪下给母亲额头认错。” “天底下有你们这样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母子我才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的,真是世界大了怎么就多出来你们这两个坏鸟。” 荣子山要被她气死,什么‘屁股’,什么‘坏鸟’,真是污言秽语,粗鄙不堪! “我今日还告诉你们,我不但泼,我还疯,” 叶卿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琉璃花瓶,在荣老夫人眼前晃了晃,然后一松手,‘啪嗒’一声,好看的红琉璃花瓶立刻四分五裂。 她又拿手漫不经心地推一把高脚摆架上的石榴花盆景,“啪嗒”! “啪嗒!” “啪嗒!” ...... 荣老夫人虚荣,将家里新得的好东西都摆在明面上,满满当当一屋子,叶卿卿砸起来顺手得很。 片刻的功夫,她将荣老夫人屋子里新添置的那些东西,一个接一个地砸了一个痛快。 “不疯魔不成活,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母女好好活,那咱们干脆一起腐掉烂掉好了。” 荣子山震惊的瞳孔余震不断,荣老夫人只觉得心滴血的声音震的肝颤。 “休了她,你给我休了她,”荣老夫人一边拽着儿子的袖子,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恨得咬牙切齿,“将她生的赔钱货也赶出去。” “休了我?好啊!”叶卿卿也上前两步,拽住荣子山的另外一个胳膊,“我们去大街上问问,问问我这样供养过夫君,赡养过婆母的原配正妻该不该被休掉?”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荣子山被他拉的一下子趴在地上,连带着荣老夫人都被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忘了,你荣子山如今抱上了大腿,萧家势大,大街上如我一般的平头白姓哪里得罪得起,没关系,咱们去敲登闻鼓,让天子来好好断一断状元爷家的家务事。” “要是天子都说我该被休,我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正好为你跟萧嫣儿这对奸夫淫妇助助兴。” 荣子山半趴在地上,他知道叶卿卿不是说说。 她是真的疯了!是拿出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来了。 他怕! 他怕眼前的富贵化作云烟。 他怕十年的寒窗付诸东流。 他是穿鞋的,他怕叶卿卿这个光脚的。 “卿娘,我错了!我错了!”他抱着叶卿卿的腿哭的声泪俱下,“我不是东西,你原谅我,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好养大丫头。” 叶卿卿慢悠悠蹲下来,她拿着自己的食指轻轻划过宋子山的脸,在他的下巴处停下来,用指甲尖抬起他的头,“她有名字,她叫安和,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底线,谁要敢再碰她一下…” 荣子山自己爬起来,握住叶卿卿的手,“不会,谁也不会伤害安和的,刘妈妈我来处置,绝不会再有下次。” 果然,人啊!只要不要脸不要命,就可以天下无敌! “那她呢?” 她抬头,似笑非笑的撇一眼荣老夫人。 “毒妇,你还想惩治我不成,你真是翻天了…” “母亲,别再说了,算孩儿求你了!” 叶卿卿嫌弃地将自己的手从宋子山手里抽出来。 “状元爷这么明白的人,为何总要做那些糊涂事,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偏偏你们得陇望蜀,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瞧,这一屋子的好东西真是可惜了!” 她弾一弾自己浆洗的发白的衣服,淡定自若道:“今日我便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我们叶家没有给人做小的,让我自降为妾,除非你们死!” 第20章 风吹进了皇上的耳朵 荣老夫人坐在地上哭的锤胸顿足,她一屋子的好东西还没来得及给外人瞧,就这么全完了,她抬头看一眼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荣子山。 狠狠在儿子背上捶打了几下,“你堂堂状元郎,怕她一个疯妇做什么?还趴在地上求她,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荣子山凄惨一笑,他自嘲地摇摇头,“她真的疯了,再也不是任我们拿捏的卿娘了,儿子求您了,千万别再去招惹她了,她会真的去告御状的,到时候我就真的没有脸面了。” “就她?敢去找皇帝老天爷告咱们的状?”荣老夫人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怕什么还有嫣儿,首辅大老爷能不管自己未来的姑爷?” 荣子山双眼赤红,他对着荣老夫人大声嚷道:“母亲,你以为儿子是什么?你以为一个状元郎在镐京城就能横着走了?首辅大过天,在皇上面前也是一个奴才罢了。” 况且萧权认不认他这个女婿还要另说,他引诱萧嫣儿的事情要是被萧权知道还不一定弄成什么样子,这原本就是一步险棋。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萧嫣儿,如今两人已经有了首尾,他要是不能给萧嫣儿正妻的身份,不用萧权动手,以萧嫣儿的泼辣性子都会揭了他的皮。 他原本想着只要叶卿卿让步,以正妻的身份迎萧嫣儿进门的事情就不算难。 可是如今想让叶卿卿让步,恐怕已经绝无可能。 “你...你不是说那些大户人家都已能请到你为傲,你不是说就要有好差事了...” 荣子山已经懒得多说,无论他说什么,荣老夫人都不会承认状元郎在镐京成其实并非多了不得的人物。 另一边,叶卿卿刚回到自己屋子,怜青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是奴婢没护住小姐,怜青有罪,请夫人责罚。” 刚才的一通发作已经让叶卿卿精疲力尽,“你快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的清楚是刘妈妈的错,”她扶起怜青,“你做的很好,我该谢你一心护着安和,你放心,老夫人冤枉你的事情不会这么随随便便过去的。” 怜青的泪一下子涌出来,“我没想到刘妈妈力气那么大,将小姐甩出去那么老远,”她拿着手背蹭蹭自己脸上的泪,“奴婢不要什么公道,只要老夫人不赶奴婢出去,日后我一定躲她远远的。” 刚才主屋的动静大的吓人,老夫人的咒骂声,砸东西的声音,她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谁压过了谁,今日她看见了叶卿卿跟刘妈妈动手的狠劲,但是要说夫人能压制住老夫人外加状元爷,她是不信的。 “咱们躲得够远了,麻烦还不是自己找上门,有些人你越让着,她就越嚣张。” 叶卿卿看着床上的安和又问道:“安和怎么样?一直没醒?” “小姐刚才醒了,吃了郎中给的安神药,刚才又睡过去了,我问小姐可有哪里不好受,她只说没有。” 叶卿卿并不放心,不知道是安神药的作用还是嗜睡,如果是后者那便麻烦了。 她只觉得心里烦闷得厉害,今日也算第一次跟荣家母子撕破了脸,以后的事情她心里实在拿不准,荣子山会服软不过是被她今日的举动吓到了,要是回过劲儿来,难保不会变本加厉。 荣老夫人那样的更是软硬不吃,又傻又横,今日要不是荣子山在,她们婆媳二人八成都要大打出手了。 “我去给夫人弄点吃的来。” 叶卿卿无力地点点头,接过怜青手里的扇子,一下下地给安和扇风,几个人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天气又热,再不补充点能量估计都要虚脱过去。 另一边,萧权陪着皇上从行宫回来才知道萧嫣儿那边又牵扯上了人命。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王氏说着萧嫣儿如何责打丫鬟,那丫鬟又如何寻了短见,最后又是如何善后的。 “夫人,辛苦了,嫣儿这次过了些,还好有你这个嫡母在,事情处理得很是妥帖。” 王氏知道萧权对这个嫡长女溺爱无度,‘嫡母’二字已经将她压得死死的,换句话说替萧嫣儿善后的事情是她的本分,做得好是应当的,做得不好就是她的不是。 她觉得什么梗在喉咙里,看一眼萧权平静无波的侧脸,脸上带了愁容,“这事情也怨我,我是继母不敢对她太严厉,总怕伤了母女的情分。” 萧权专心喝茶,并不接话。 王氏继续道:“她与荣家状元郎的事...” 萧权执着茶盖的手轻轻一松,那盖子一下子掉落到茶盏上,‘哐当’一声,惊得王氏立刻闭了嘴。 他微微侧头,看着对面的王氏,依然是一副儒雅的样子,“夫人糊涂了,嫣儿是我萧家的嫡长女,与那荣家有什么关系。” 王氏嫁给萧权这些年,虽说表面上相敬如宾,但是夫妻感情不过尔尔,她内心里是畏惧自己的夫君的。 她脸上讪讪的,但是今日有些话即使萧权不爱听,她也是要说的,“是我糊涂了,我是见到老爷一时心里欢喜,说话便没了准头,也跟着外边那些没见识胡乱说了。” 现在萧嫣儿看上了新科状元郎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她们萧家已经成了茶余饭后大家的谈资,整个镐京都等着看这出戏如何唱下去。 王氏心里也纳闷,虽然早就有风声,但是怎么好好的不过几日,这事情就如同长了腿一样到处乱窜呢。 那些风言风语萧权自然也是知道的,事情就是那么巧,皇上从行宫回来一时兴起,要悄悄去茶楼里听老先生说书,好巧不巧,那日说的正是世家贵女如何欺负状元郎家糟糠妻的故事。 虽然改了姓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萧家,皇上倒是并未在意的样子,只是君心难测,谁又能说的准呢。 “我这些时日忙着蓉儿跟广德侯世子的婚事,确实有顾及不到嫣儿的地方,说起来也是我这个母亲的不是,嫣儿小小年纪就跟着我,如今大了反而不像小时候跟我亲近。” “老爷不在这几日,她还有宿在外边的时候...或许是在城外的庄子上吧,那孩子或是怕我担心,也不让多问。” 第21章 慈父多败儿 王氏将葡萄的皮仔仔细细扒了个干,。她眼波温柔似水,说话更是软糯黏人,“老爷,吃葡萄。” 萧权不过淡淡看那晶莹剔透的葡萄一眼,手上却并无动作,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 “夫人自己吃吧,我不爱这些甜腻的。” 王氏并不恼,她知道萧权这样的薄怒,正是说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闺中女子夜不归宿,能干什么好事儿,让他这个做亲爹的好好琢磨去吧。 萧权不想多说萧嫣儿的事情,转了话锋。 “蓉儿的嫁妆可都准备好了?” 王氏用帕子净了手,提到自己的女儿,她脸色更柔和慈爱了几分,“东西是从蓉儿生下来就开始一点点预备的,现在也是慢慢添置着,总是多一些好,蓉儿此番也算高嫁,这样到了夫家也不受委屈。” 萧权又应付了王氏几句,问了家里的一些琐事,便起身说要回书房处理公务,王氏也不敢多留,只问晚饭哪里用,萧权只说不必留饭便出了屋子。 “夫人,老爷看着是恼了?”王氏身边的李妈妈心里为自己主子担心。 王氏却不在意,年轻的时候,她时时刻刻看着萧权的脸色过日子,怕他不高兴,更怕他不喜欢自己,如今她身边有儿女傍身,夫妻的情分就算再淡她依然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他恼不恼自己可不放在心上。 “那就随他去,反正萧大人的心我是捂不热的。”王氏轻啜了一口茶,“小环的事情处理干净了?” 一提这个李妈妈的脸色立刻不好起来。 她原本想着小环家里瞎眼的老娘不做主,上边的哥哥也没了,如今家里是嫂子说了算,按说小姑子没了,这嫂子既不用以后出嫁妆,还可以凭白得一份丰厚的银子,本该高兴才是。 “那家里的嫂子精明,不大信她小姑子是自己个儿落的水...” “不依不饶不过是想多要些银子,多给些就是。”王氏心里并不当回事儿。 “夫人说的是,那嫂子要三百...奴婢不敢做主,今日本来也想来请示夫人的。” 王氏不耐烦,“下贱种子,得了这么个好机会就要狮子大开口了,真是贪心。”她又想了想,“给她,她要是还敢来闹就回家告诉我大哥,找人将她赶出镐京城。” 李妈妈忙应下,她心里喜滋滋的,三两句话她就白白得了二百五十两。 小环的嫂子是不信,却没想着拿小姑子的死挣钱,李妈妈找了两个家里的下人作证,其中一个还是小环的同乡,都一口咬定小环是不小心掉到井里的。 那家人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便拿了五十两银子,带上小环的尸首回去安葬了。 另一边,萧嫣儿知道今日父亲要回来,便早早等在书房里,这书房全家只有她能进来,她每次无论大事小事就喜欢往这书房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她跟别人不一样一般。 “爹爹猜猜我是谁?” 萧嫣儿躲在门后,萧权刚一进门就被她一把捂住了眼睛。 她每次都问相同的话,萧权原本是带着气回来的,只是一听到女儿娇滴滴的声音,他原本阴沉沉的目光也不自觉立刻变得柔和下来。 含笑道:“可是爹爹的乖嫣儿?” 萧嫣儿笑得一脸童真,她亲昵地挽着萧权的胳膊,“爹爹答对了,那便奖励爹爹给女儿个好东西如何?” 他慈爱地捏捏女儿的脸蛋,“你的好东西可比爹的多多了,这次又想要什么?” 萧嫣儿脸上带着难得的羞涩,微红着脸,“我想要嫁给荣子山。” 萧权一听到‘荣子山’几个字,顿时火冒三丈,脸色也冷的骇人,“胡闹!” 萧嫣儿却并不怕,依然理直气壮的样子,“父亲不是说,我以后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现在女儿就想嫁给子山哥哥,怎么就是胡闹了,父亲还是堂堂首辅,居然这样出尔反尔。” 她生气地甩开萧权的胳膊,一转身不去看他,“父亲要是不许,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以往但凡自己这个女儿生气,他都会无条件的对她的要求妥协,但是他这次罕见的没有去哄生气的萧嫣儿。 萧权叹了一口气,来到书案前,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儿多少有些不忍心,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发妻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 他语气稍缓,询问道:“你可知道荣子山已经有妻女?” 萧嫣儿不答。 他看着女儿生闷气心里心疼,“爹爹的话你都不回了?” “有又如何?那乡野村妇怎么配得上子山哥哥,随便休了她,大不了就让她做个妾室,有什么要紧。” 萧权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被养得胆大妄为,目中无人了些,但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大为震动。 怒呵道:“那是她的糟糠妻,供养着荣子山一直到如今,哪里是说休就能休的。” 今日萧贵妃已经给他递话,宫里已经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要他务必看好萧嫣儿,万不可惹出什么事端来,皇上如今身子不好,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决,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 萧嫣儿并不示弱,恶狠狠道:“不能休更好,弄死了完事儿,不过是个下贱种子,占着不该占的位置就该折寿。” “混账!” 萧权这次是真气坏了,将手边的折子都扔了出去,那折子擦着萧嫣儿头上的步摇过去,差一点就要打到她。 “我是混账,外边的都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在继母手里过日子已经够可怜,如今连爹爹也不疼我了,我娘亲为何独独留下我在这家里受苦,日日受人折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萧嫣儿的法宝就是她去世的娘亲,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总要将她过世的母亲拿出来提上一提,只要一提无论多大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萧权听到女儿提自己死去的发妻,心里抽着是的疼,那女子没跟着他过一日的好日子,跟着他吃了许多苦,却在他步步高升的时候撒手人寰。 他对不起早亡的妻子,便加倍疼爱她们的女儿,只是如今女儿却被娇养成这个样子。 看到趴在桌子上哭的肝肠寸断的女儿,他终究不忍心,又叹了一口气,走过去低声安慰道:“是爹爹不好,嫣儿莫哭了。” 萧嫣儿哭的双眼通红,奶声奶气问道:“那爹爹可是答应我了?允了我嫁给子山哥哥?” 他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道:“你让爹爹再想想。” 萧嫣儿还是哭的抽抽嗒嗒,“我知道全天下就爹爹对我最好了。” 她心里却狂喜,果然搬出娘亲,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她一定要让那村妇好看。 第22章 不速之客 自从叶卿卿大闹了一场,荣家倒是安生了不少。 刘妈妈被赶走后,邓妈妈自然而然接了她的班,她对叶卿卿本来就客气,又见识了那天的一出,在叶卿卿的事情上便更是上心,饭食用心自不必说,甚至已经有了超过荣老夫人的架势。 荣老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翠儿,柳儿,年纪不大,都是胆小怕事的性子,平日里都在主屋待着,轻易不出来,大家便也都相安无事。 安和额头上的伤也好了不少,万幸没有伤到脑子,小姑娘借着有伤更缠叶卿卿,母女之间倒是又亲近了不少。 叶卿卿陪着安和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出门,她一直惦记着汇丰楼的生意,总想着怎么样能帮一帮秦明歌。 她坐在八仙桌旁,看着安和又将自己的小背子卷成卷,抱在怀里当娃娃玩儿。 刚进屋的怜青逗她,“小姐这次又扮的是什么?” 安和皱了皱眉头,将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发出‘嘘’的声音,“怜青姐姐你小点声音,宝宝睡觉了。” “好,好,好,奴婢知道了。” 怜青故意放低声音,蹑手蹑脚地来到叶卿卿面前。 “夫人,奴婢去问了邓妈妈,她说平日吃鸭子肉的人少,那些鸭头,鸭脚,下水什么的一般更没人买。” 叶卿卿点点头,没人买更好,没人买说明没人会做,更重要的是价格也能便宜一点。 “那你去告诉邓妈妈,让她明日去买菜的时候,帮我买一些回来,鸭头、鸭掌、鸭脚、鸭脖、还有那些下水咱们统统都要。” 怜青不知道自家夫人怎么想起来买这些腥气的东西回来,按说现在家里也不缺吃的,夫人也没必要为了省钱就买这些。 “要不明日你也随着邓妈妈一起去吧,我怕她一个人弄不过来。” 怜青应了一声,她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害怕出门了,叶卿卿现在轻易不敢离开安和,所以有些必须出门办的事情都是交给她去。 叶卿卿已经一连几日没有看到荣子山的人影了,她隐约觉得可能萧嫣儿那边出了什么状况,秦明歌倒是又让人来传过一次话,约她在汇丰楼见面,她不敢随便出门,便以安和病了为由推脱了,还想着要是自己的主意能成,再约秦明歌见面才好。 次日,怜青一大早随着邓妈妈出了门子,不曾想走的时候明明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一群人。 一个身形丰腴的妇人在怜青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子,“死丫头片子,这就是你说的主家。” 怜青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的,眼泪啪嗒啪嗒只往下掉,犹豫着怯怯地点了点头。 “还以为你找了什么好人家,原来是这样的破落户,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妇人白怜青一眼,又狠推她一把,自己也一抬脚进了门,还不忘示意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跟上。 她自来熟地在院子里溜达,东看看西瞧瞧,随后开口嚷道:“家里人呢?主家哪里去了?” 邓妈妈知道怜青是叶卿卿的人,忙跑到东厢房去报信儿,要是老夫人先掺和一脚,怜青怕是就没救了。 叶卿卿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怜青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一个肥胖的妇人拿着她家的蒲扇给自己扇风,身后还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你是这家的主子?” 妇人看叶卿卿穿着朴素,头发也不过随便挽了一个没见过的髻,反正全身上下没带一个值钱的玩意。 “是!” “这丫头是你买的?” “是!” 她觉得叶卿卿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语气里也带了挑衅的味道,“她是我们家的姑娘,是自己偷了自己的卖身契跑出来的,如今我既然找到了,自然要带她回去。” 胖妇人觉得这家的主子有点怪,衣着打扮没有一点像买得起下人的样子,但是就单单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很有几分大家主母的气度。 叶卿卿浅浅一笑,“这怕是不能够!” 她走到妇人身边,拿过她手里的蒲扇,“这丫鬟是我花钱买来的,如今卖身契也在我手里,你空口无凭却说是你的,还开口闭口说要带回去,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实话告诉你,她是我春风楼的姑娘,我看在你也是被骗的份上,今日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多少钱买来的,我多少钱买她回去就是。” 买个丫头不过十辆二十两,可是怜青这样的,不管是卖出去给人做小,还是留在楼里接客,可远远不止这个钱。 叶卿卿一听‘春风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又想到前些时日怜青一心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每次说到出门就推脱的样子,知道这妇人说的八成不假。 面上却假装不知,只道:“实在不巧,这丫头我用着顺手,不卖!” 那妇人也不着急,眼里憋着坏笑,在叶卿卿耳边道:“我看你是个正经人家的媳妇儿,今日就好心提醒你,春风楼就是妓院,她是我院里的姑娘,不单单她,连她娘都是千人骑万人睡的下贱胚子,她生下来就是我们春风楼的,到死都是我们家的姑娘。” 其实说白了这妇人如今什么东西证据都没有,最重要的卖身契都不在她手里,一般的人家大抵觉得青楼出来的姑娘不干净,她这么说几句可能也就转手将人卖了。 偏偏今日遇到叶卿卿,她并不在意这些,怜青以前做什么的她不在乎,如今她对自己好,对安和也上心,她就不会随便让人糟蹋她。 她眉头微蹙,慢悠悠得坐到院子里的石墩子上,“这位妈妈怕是看错了,我这丫鬟跟我许久了,她不是你说的那个姑娘。” 妇人本来今日的事情几两银子就能解决,没想到会遇到个难缠的主,“她在我春风楼里住了十几年,我会不认识她?” 叶卿卿轻笑一声,“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你说是那就拿出证据来,要是拿不出来,你还带着这么多人随便闯进我家里,那就是擅闯民宅,我要去官府告你的,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也走不了。” 第23章 出手相助 “告官?好啊,你直接告去,你以为老娘会怕你。” 她不信叶卿卿真会为了一个小丫鬟去告官,继续威胁道:“你要是聪明的,就好好做这桩生意,拿了钱交出这丫头的卖身契,咱们银货两清,要是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老娘就陪你玩玩!” 叶卿卿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呵斥一声,“好大的胆子,强买强卖你倒有理了,本官这就命人将你押到官府去。” 这声音引得一众人回头去瞧,只见来人一身浅绿色官服,佩九銙银带,手持竹木笏,仪表不凡,正是几日未见的荣子山。 叶卿卿也透过人墙瞧了一眼,看来荣子山这官职是有了着落了。 原本盛气凌人的妇人一看这家里居然还有个做官的,心里先凉了半截,语气也软了下来,连骨头都直不起来了。 但是心里到底不甘心,眼珠子一转,点头哈腰道:“官爷,这丫头不干净,我怕脏了贵府的门,日后传出去不好听,只想着花钱买她回去,我愿意多出银子,”她笑得一脸谄媚,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两如何?” “刚才我夫人说的你都没听清楚?可是还要本官再说一遍给你听?”袍笏加身的荣子山不怒自威,柔弱书生的气质早就消失殆尽。 荣子山又不耐烦地问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来带你走?” “走,走,我这就走。”妇人说完还给端坐着的荣子山行了一礼。 没想到今日出面解围的居然会是荣子山,看着欲言又止的怜青,叶卿卿示意邓妈妈先带她下去收拾。 荣子山今日这般她不知道是几个意思,算来从上次安和受伤的事情以后,两人已有八九日未见过。 另一边荣老夫人也看到了一身官府的儿子,喜的什么是的,话都说不利索,嘴里念着老天有眼,又说着过几日要宴请宾客好好热闹热闹。 满脸期许的地问道:“我儿得了一个什么官儿?” 被问及官职,荣子山面色有些许不自然,他压低声音道:“翰林院编修,是个京官,正七品。” 他又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卿卿,刚好叶卿卿也抬头瞧他,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叶卿卿坦坦荡荡并不躲闪,丝毫不回避,倒是荣子山迅速地收回了目光,眼中尽是慌乱。 自从上次叶卿卿砸了荣老夫人的屋子,两人就没说过话,今日荣老夫人也只当她不存在,叶卿卿乐的清闲,也假装看不到并不上前搭话。 荣子山怕两人又起什么冲突,扶着荣老夫人的胳膊将她往屋子里送,“外面日头大,母亲回屋里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卿娘说,说完再去给母亲请安。” 院子里只剩下了叶卿卿跟荣子山。 叶卿卿轻轻打着扇,站在距离荣子山两步远的地方,“编修大人,要同民妇说什么?” 他觉得距离太远了一些,上前一步,叶卿卿见状立刻后退一步,“有话说话,别离我这么近,我不自在。” 他只好作罢,只深情款款地说道:“卿娘,我知道我前一段时日伤了你的心,这几日我总是想到咱们从前的时候,那时候你卖豆腐我读书,虽然不像现在日子好过,但是咱们一家人却和和美美的。” 叶卿卿见他要打感情牌,知道必定是有事情要用到自己。 “我倒是跟编修大人不同,那样辛苦的日子我可不怀念,也是,毕竟那时候你又不用日日做工,只需‘两耳不闻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全家的苦活累活都是我的,连小小的安和都要干活,我们母女替你们母子负重前行了,你们二人倒是美得很。” 荣子山也不反驳,顺着叶卿卿说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你的好我宋子山都记在心里的,日后定不负你” “别光记着啊!宋大人也该礼尚往来一下,多少表示表示才是,我胃口小,吃不下宋大人画的大饼。” 叶卿卿又后退两步,“宋大人瞧瞧,我这头上,脖子上,手上是不是少些什么?” 荣子山不明所以。 “看来荣大人不光是眼光不行,眼神也不大好,我这全身上下素的一件收拾都没有,敢情你都瞧不见?” 他脸色泛红,叶卿卿对他了解的很,知道他这是读书人的面子大过天又上身了。 “我日后一定补给你,别人有的你一件都不会少,”他面露难色,满眼的祈求,“卿娘,只是这一次你要帮帮我才好。” 兜兜转转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叶卿卿知道他前边的都是铺垫,都是为了后边做妖做的准备工作。 “卿娘,首辅大人前几日召了我去,”叶卿卿只看着他,面上瞧不出表情,荣子山继续道:“我与嫣儿的事情萧大人已经都知道了。” “所以,他是对你这个状元郎女婿不满意?” 荣子山连连摆手,忙辩解:“他对我自然是满意的。” 叶卿卿面露不解,疑惑道:“对你满意,却给你谋了一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这么个芝麻官?状元郎好歹也要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做做吧,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般可是留给榜眼和探花的。” 荣子山一下子满脸通红,他带着不可置信看着叶卿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睛里有嘲笑有轻视,唯独没有一点关心,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眼前的女子让他觉得陌生,甚至害怕,他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卿娘,你帮帮我吧,皇上已经因为此事训斥了我,所以才给了我一个七品的编修,现在他们都在嘲笑我,说我忘恩负义,说我辜负糟糠妻,可是你是知道的啊!我是冤枉的,是萧嫣儿缠着我不放,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叶卿卿知道他这是还不死心,他要自己帮帮他,帮什么? 她能帮的不过是让位。 她试探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该痛改前非,不该招惹的人不要去招惹,管好自己,踏踏实实做你的编修,过些时日大家自然会淡忘这件事情,如果你真是可用之财,到时候皇上也会重用你。” 荣子山头摇的像拨浪鼓,“可是萧嫣儿不乐意,萧家也不愿意,她已死相逼,逼我娶她...” 第24章 那就和离 “你要我让位?你还是执意要娶萧嫣儿进门?” “不,不,不,你不用让位,是平妻,她愿意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只要你点头,咱们荣家的名声还能挽回。” 平妻?叶卿卿不知道这个点子是谁想出来的,这样看来萧家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让她这样出身的人跟首辅家的嫡长女平起平坐,可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这主意肯定不是萧嫣儿那种脑子能想得出来的,而且以她的性子怎么会甘心跟自己平起平坐,那就只能是首辅大人的主意。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冒着被皇上不喜的风险也要让女儿嫁给荣子山。 “是萧大人的主意?” 荣子山是扮可怜的好手,哭的鼻涕横流,他没想到叶卿卿连这个都能猜到,多说多错,便只默默点了点头。 给她平妻的位置然后再让她表现得贤良淑德的模样,开开心心的迎接新人进门,那么这个事情的性质就一下子不一样了。 原本是负心的状元郎要抛弃自己的糟糠妻子,而当朝首辅还助纣为虐放任自己的女儿欺压无权无势的发妻。 要是以平妻的身份来处理这件事情,就会变成贤良淑德的大度发妻为自己高中的丈夫迎新人进门,从此姐妹和睦,夫妻和谐,八成还要成就一段佳话。 更甚者,萧大人将自己最心爱的嫡女下嫁给一穷二白的状元郎,还能博取一个不慕权贵的清贵名声。 至于她,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内宅里的事情外人又看不到,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载便会消失的骨头渣都不剩。 叶卿卿心里想的明白,立刻就有了决断,“我不愿意,这头我点不了。” 荣子山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十拿九稳,毕竟平妻是他开始想都不敢想的,在萧权说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叶卿卿却不同意,她居然不同意。 他心里的愠气已经彰显出来,收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为何不愿意?” “不愿就是不愿,还需要什么理由。” “那你究竟想怎样?荣家的门萧嫣儿是一定要进的。” “我不阻止你攀高枝,但是你也不能强迫我,她萧嫣儿要进门我管不着,侍妾,通房,丫鬟随你。” 他觉得跟叶卿卿说不明白,事情又绕了回来,开始她本来是什么都答应的,但是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今求着她让她做个平妻,她居然都不愿意了,还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 他颓然地坐下来,“你明明知道这些根本不可能,萧家怎么会同意。” 叶卿卿想终止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今日两人说的已经够多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这其中已经牵扯了萧家,甚至更多的人。 “那便和离!我们两人无需在这里白废口舌,这件事情我能做我自己的主,荣子山,你能做你自己的主吗?要是不能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荣子山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带着大脑都一片空白,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和离?她居然想和离,这就是她的打算,难怪她敢为了安和跟他们闹那么一场,原来她早不打算跟自己过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呆坐了多久,汗水已经将威严的官府浸透,院子里早没了叶卿卿地身影,唯有那句和离挥散不去,他先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换了身衣服,又急匆匆的出了门子。 荣子山出门没多久,叶卿卿就听到荣老夫人在院子里摔摔打打,指桑骂槐。 “什么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在贵人面前拖大,惯会蹬鼻子上脸,如今别说是平妻,就是个妾都有人争抢着进我们荣家的门,要不是我儿心肠好,哪里还有你的地方。” “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猖狂样子给谁看,无貌无德还不会生养,仍在大街上都没人拣的玩意。” 老夫人现在也不过是只敢在自己门口叫嚣,并不敢真的做什么,叶卿卿也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让安和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便吩咐怜青先带她出门子玩儿。 今日的事情都发生的突然,先是怜青的事情,再是荣子山带回来的消息,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怜青的事情倒不算什么,怜青自己说她娘原本是春风楼里的姑娘,稀里糊涂的怀上了怜青,到六七个月才显怀,此前自己都不知道,知道时孩子已经太大,落胎弄不好就要搭上人命,便只能生下来。 所以怜青自小就长在青楼,年纪小的时候打打杂,做做下人的活,年纪大了好相貌就凸显出来,老鸨一直想让她接客,她母亲却拼死护着,一心攒钱给她赎身。 怜青的母亲临死前拿出全部的积蓄给女儿赎身,老鸨表面答应的好好的,但是东西一到手就变了卦,拿着怜青的卖身契不肯给她。 所以怜青才铤而走险,偷了卖身契反手又将自己卖了。 “我原本想着,灯下黑,老鸨肯定想不到我还会留在镐京城,老夫人去人伢子那里买丫鬟的时候,我便知道他是状元郎的母亲,我相着当官的人家总是比那些商户家好,便使劲往前凑。” 她没有说,她进了府以后发现老夫人不仅是买她回来当丫鬟的,甚至有抬她当通房做姨娘的意思,又看到荣子山年轻俊朗,便也行了心思,想着如果能成了官家的姨太太那即使以后被发现,春风楼里的人也奈何不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都有自己的打算,叶卿卿并未怪罪她。 “你以后还和从前一样好好当差,过去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怜青的事情就被她这样两句话揭了过去。 现在棘手的是平妻的事情。 第25章 夏天的标配 只要夫妻双方都有意向分开,两方达成协议,再由丈夫出具和离文书,夫妻二人以及双方父母签字画押,最后将文书上交给当地官府,等到获得批准就可以更改户籍,至此两人再无关系,嫁娶自由。 和离并不难,难的是以后如何生活,如何获得比在荣家更好的生活。 叶卿卿开始不是没想到和离,只是这个朝代对于和离的人总是诸多非议歧视,而且大概率安和她是带不走的,她又绝对不可能将安和交给别人养。 另一方面,和离时一般只能带走自己的嫁妆,她没有嫁妆,荣家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分给她。 一旦和离就会变成没钱没谋生手段还被人歧视的境地,她不觉得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如果她能获得一笔钱,事情就不一样了,现在只要荣子山或者萧家愿意出这份钱,再允许她带走安和,她是很愿意离开的。 只是,现在他们大概率并不想她离开,需要她做个提线木偶来成全荣子山跟萧嫣儿的婚事。 她想的很明白,这买卖她不亏,最好能立下字据,譬如一年以后放她带着安和离开之类的,再给她一笔钱财,她正好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盈生,顺便好好摸摸这个时空的门道。 叶卿卿静下心来将事情从头好好捋了一遍,一下子觉得有了主心骨,她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下边的就要看那边的意思,如果正如她预测的那样,那么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 她手头的事情也该做起来了。 邓妈妈今日买回来的食材不算多,但是各样都有,第一次尝试做这个量也足够了,穿越前的叶卿卿没别的就爱捣鼓吃的。 现在正是三伏天,天气闷热的厉害,汇丰楼的菜色又大多是油腻的,大家自然不爱吃,毕竟鸭货烧烤凉啤酒才是夏天的标配,但是以现在的条件弄冰却不现实,她还需再想想办法。 “夫人让我去买的香料,我前几日就备下了,都是现成的,不知道夫人想怎么用。”邓妈妈将香料从灶台旁边的罐子里拿出来。 叶卿卿一一查看核对邓妈妈买回来的香料:桂皮、八角、花椒、丁香、砂仁、香叶、草果、甘草、小茴香、甚至连白芷都有。 她心里惊讶,“你连白芷都买到了?” 邓妈妈忙笑道:“这是在药材铺里买的,香料铺子那里没寻到,我就想着或许药铺里有,没想到还真有,可是夫人要的东西?” 叶卿卿点头,“正是这东西没错,邓妈妈费心了,要是能成这里边也有妈妈一份功劳。” 邓妈妈忙推脱不敢,只说是自己分内的活不敢居功。 叶卿卿对于这种厨房不熟悉,还需要邓妈妈帮忙,二人先合力将买回来的猪棒骨以及鸭架鸡架清洗干净,在大锅中加满水,东西一并冷水下锅只放葱姜蒜并白酒,大火炖煮。 等到这边忙完了,再去清洗买回来的鸭掌,鸭脖以及下水之类的,这是一个麻烦活,洗的不干净吃起来就会有腥臊味,要是想彻底处理干净就需要花费大把的力气跟时间。 好在院中有井,用水方便,邓妈妈干活不但利索,还肯出力气,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把东西弄得干净利索。 邓妈妈将鸭货焯水的功夫,叶卿卿将买回来的香料简单处理,那些外壳坚硬的她直接放在石臼里砸碎,几种辣椒也都拿着剪刀一一剪开,接着在大锅中放上多多的油,将葱姜蒜以及各色香料都放进去大火炒香。 直到老夫人房里的翠儿来催饭,叶卿卿才发现主仆二人已经忙了一下午,顿时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一日汗水不要钱似的就没断过,叶卿卿怕虚脱特意在茶水中加了一点点盐,全当补充电解质了。 邓妈妈也不敢耽误老夫人吃饭的事情,又张罗着弄晚饭,怜青在一旁跟着打下手,但是灶上的事情她不擅长,总是出岔子。 叶卿卿觉得这样用人太狠了些,邓妈妈要是再做饭,过后还要收拾洗刷,这样下来身子估计受不住,干脆直接吩咐怜青去外边买吃的回来。 她按照老夫人以往的喜好,点了几样吃食,至于她们几个的就要了包子酱肉这种,吃起来方便又顶饱的。 邓妈妈却是担心,老夫人挑剔,她要是顾着夫人的事情,将那位怠慢了,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为难道:“夫人,外边买的我怕老夫人不满意,我还是做吧,不费事的。” 叶卿卿将刚浸过井水的帕子拧干递给邓妈妈,笑眯眯地,“妈妈只管放心,一会就说是我孝敬老夫人的,她一贯嘴馋必定会吃。” 邓妈妈双手接过帕子,听到叶卿卿这么说,她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迫不及待地用冰凉的帕子擦把脸,这一下子别提多舒服了。 她瞧着叶卿卿脱去鞋袜,舀出来一大瓢凉水,对着自己的脚丫子‘哗啦’一下子全泼了过去,又见她舒服的一下子扬起头,嘴角的笑意都溢出来,随意问道:“邓妈妈可要舒服一下子,爽得很。” 邓妈妈以为赤脚冲水是她们这些做工的人才会做的,没想到官家的夫人也会这样,她摆手道:“夫人别着了凉,到老了要腿疼的。” 叶卿卿也不在意,又舀出来一大瓢,‘哗啦’一下子泼了一个干净。 ...... 荣老夫人那边看着叶卿卿一下午都在外边忙忙叨叨,只是弄不明白在弄些什么,瞧见她大大咧咧用凉水冲脚,不屑地直撇嘴。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一会儿翠儿拿着满满一食盒东西进了屋。 “夫人说,这是专门买来孝敬老夫人的,天气热,总吃家里的东西嘴里也没滋味,换个口味尝尝老夫人也能多用些。” 两个小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葱油面、小汤包、红烧肉、拌什锦、虾仁冬瓜汤、芝麻球、芸豆卷。 荣老夫人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不可置信道:“真是东屋里的让买的?” 翠儿含着笑点头,“夫人还嘱咐了怜青姐姐让拿着食盒去的,就怕这红烧肉凉了不好吃,老夫人可要尝尝?” 老夫人一贯的会装腔作势,心里想吃得厉害,面上却不愿意示弱,“她会对我那么好?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她想着自己今日才骂过叶卿卿,这晚上却给她弄一桌子好吃的,难道是自己说的话吓住了叶卿卿? “奴婢瞧这意思,夫人是要跟老夫人示好呢,这才巴巴地买了这么多东西来。” 翠儿得了叶卿卿的银子,一心替她稳住老夫人,只想快快让荣老夫人用完饭上床睡觉才好,继续劝道:“老夫人早些用饭吧,现在都是热的,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夫人孝敬您的,您受了夫人心里才安心。” 荣老夫人一想自己下午那么数落叶卿卿,她都没出来回一句嘴,现在又买吃的,估计是真怕了。 一阵阵的肉香让她忍不住的吞口水,随指着那一盘子色泽鲜亮油润的红烧肉吩咐道:“把那个拿来,我尝尝味道。” 这一尝,便尝完了满满一桌子。 嗝!嗝! 第26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叶卿卿几人用过晚饭又马不停蹄的将炒好的香料,焯过水的鸭货,熬煮好的大骨汤合在一起,放在火上大火炖煮了两个时辰。 开始还不觉得,过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里就都是肉香,连安和都忍不住跑出来凑热闹。 “娘亲,好香,安和也想吃。” 叶卿卿这一日忙着做鸭货没顾上女儿,小姑娘软软糯糯的直往她怀里钻,她哪里忍得住,将安和抱在怀里好好闻了闻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 安和被她弄得痒的不行,咯咯笑个不停,“娘亲,我痒,我痒!” 她刮一下安和的小鼻子,耐心道:“今日是吃不上了,安和早点睡觉,咱们将它好好浸泡一晚上,明日一早就可以吃了。”她怕安和吃不了辣,专门给她单独做了一份酱香的。 安和不情愿,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却道:“好!”,大家被她的小表情逗得哭笑不得。 怜青看叶卿卿今日一直忙活到现在,眼见着没了精气神,便将安和哄过来,逗着她翻花绳玩儿。 叶卿卿一闲下来就觉得困意来袭,一翻身直接睡过去了。 安远将军府。 秦明歌刚要安置,不料丈夫萧祁山却回来了。 萧祁山一身的酒气,走路都晃晃悠悠,一进门先灌了两大碗茶。 “不是说今日有应酬,怎么这么晚还回来了?”秦明歌看丈夫喝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恼,“这一身的酒气真是呛人。” 夫人是萧祁山死乞白赖讨来的,自然要好言好语哄着,他带着几分醉意调笑道:“今日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怎么夫人还不乐意了。” 秦明歌轻哼一声,帮着他宽衣,“灌了黄汤还回来做什么,一身的脂粉味,呛得我脑仁疼。” 萧祁山抬着头任由她给自己揭扣子,闷笑道:“原来夫人是吃味了,”趁着秦明歌不备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没脸的,让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不知道’床上夫妻,床下君子’啊!” 他眼睛一蹬,大的像铜铃,梗着脖子,“我亲自己的婆娘怎么还算没脸了,那我要是亲外边那些莺莺燕燕算什么。” 秦明歌一听他说‘外边’的,剐他一眼,将脱下的衣袍直接丢在他脸上,转身就要走,“那你去啊!干嘛来扰我睡觉。” 萧祁山哪里肯放过他,他从身后环住她,在她脖子上蹭,呢喃道:“我谁也不要,就要我的明儿。” 一提‘明儿’,秦明歌想到叶卿卿约了她明日见面,也没说何事,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难事。 她拉开丈夫不安分的手,问道:“萧家确定要跟荣家订亲了?” 萧祁山也纳闷,她这夫人为何偏偏对荣家的事情这么关心,隔三岔五就要问一问。 “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首辅大人宝刀未老,不过用了一点手段,事情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现在皇上那里都觉得萧大人是惜才,才要将自己的嫡长女嫁过去,要说这荣家的夫人也不算亏,能跟萧大小姐平起平坐...” 秦明歌用了十足的力气在丈夫腰肢上狠狠拧了一把,“那我也再找个俊俏郎君来,跟你平起平坐,你是不是也觉得不亏啊?” 他立刻讨饶,“疼!疼!疼!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说你对那妇人如此上心做甚?” 秦明歌自己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我就是觉得她跟别人不一样,你信不信,我猜她不会这么容易同意做这个平妻的,要我说事情还有的折腾呢。” 她会不愿意!萧祁山自然不相信,不过他并不愿意跟秦明歌争辩这个。 “我信,夫人说的我都信。”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今日有一件好事儿,你可要听听?” 秦明歌背对着她一点点打理自己的头发,只假装没听见。 “我今日机缘巧合居然结交上了金吾卫的陆大将军,以前想了多少法子都不成,你说这算不算一件大喜事儿?” 萧祁山有几分得意,也不知道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秦明歌也很是惊讶,反问道:“小国舅爷?” “正是,陆皇后的幼弟,陆泊年,陆大将军。” 陆泊年是陆皇后最小的弟弟,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是生下来亲娘就没了,自幼养在嫡母那里,跟亲子并没差别,最主要的是很得皇上的喜爱,如今掌管着金吾卫。 这陆公子是个怪人,传闻有三不喜,不喜交友,不喜女人,不喜萧家。 他拿手轻轻绞着秦明歌的头发,“明儿还冤枉我身上有脂粉味,全京城谁不知道陆国舅可是不喜欢女子的,秦楼楚馆是从不踏足的。” 秦明歌揪着他的耳朵,“这么说,你们今日是去的小倌馆了?你这耳朵是不想要了,是也不是?” “要,要,我要,”他一把抱起面前娇滴滴的人儿,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下,“你看我今日怎么要你!”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 叶卿卿晚上睡得又深又沉,第二日起来觉得精神倍增,迫不及待地去看昨天的那一锅鸭货。 第27章 报仇不隔夜 一打开焖煮鸭货的大锅,香辣味扑鼻,叶卿卿用漏勺各样都打捞几个出来,放在小碟子里,鸭货皮香肉紧,用手撕开,可见油亮油亮的肌肉纤维,丝丝分明。 叶卿卿浅尝一口,这个朝代没有麻椒之类的,多少差一点意思,不过虽然不如以前外边买回来的好吃,但是比她预想的成功很多。 “你们来,尝一尝,给我提提意见。”她满眼期待地招呼邓妈妈跟怜青品尝。 二人却都犹犹豫豫,但是因为叶卿卿是主子,她们不好意思直接下她的面子。 别说鸭子的下水四肢,就是猪的下水大家一般也都是不吃的。 那东西多脏啊! 叶卿卿看出二人的心思,“你们放心,要是不好吃只管吐了,我绝不再强迫你们。”她往二人面前各放了一小碟子,“尝尝吧!” 怜青知道今日是怎么都逃不过了,又惦记着叶卿卿三番四次地救自己,别说是鸭货了,就是其它更腌臜的东西让她吃,她也绝不会拒绝。 她下定决心强忍着一口气,眼里有些惊恐,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夫人,奴婢尝尝。” 鸭肠,鸭胗,鸭脖子,鸭翅,鸭脚... 她觉得也就这个鸭翅她能勉强接受,刚想下筷子,就听叶卿卿道:“直接用手,用筷子吃没意思。” 怜青在叶卿卿满眼的期许中,在邓妈妈一脸的同情下,艰难地叼了一小口。 第一口,居然没什么怪味! 第二口,这味道有点上头,怪好吃的! 第三口,怎么有点想嗦手指头呢! 叶卿卿都不用问,就知道答案,成了,这都一吃一个不吱声了! 邓妈妈看怜青英勇的吃了一口又一口,也好奇的拿起自己面前的一个鸭掌就着手吃了一口。 还真是怪好吃的哩! “夫人,想不到这东西居然能做得这么好吃?” 邓妈妈做了几十年饭,没想到这样人人都看不上的东西,居然在夫人的手里能变出花儿来,真是神奇。 “真是好吃,咱们以前可从来没吃过这样滋味的东西。”怜青也在一旁附和。 昨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叶卿卿脸上也挂着笑,“我可不听你们奉承的话,要是不好吃你们非说好吃,这东西我拿出去可是要丢人的。” “好吃!” “好吃!” 邓妈妈心思极灵活,她听叶卿卿说要拿出去,又想着昨日她说要是成了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便试探地问道,“夫人可是想做这鸭货生意?” 叶卿卿摇摇头,她不是不想做,只是还没拿定主意,先去探探秦明歌的意思,如果她有意在汇丰楼试一试,那自己便将方子和做法告诉她。 要是她觉得不合适,叶卿卿倒是想着自己可以小打小闹做一做,要是做起来也算一份营生。 “我还没想好,你们先将这锅里的东西拿出来,在篦子上晾到半干,然后再放到食盒里,各家邻居咱们都送一些,尤其是那日带安和去药堂的李家夫妇,要多送一些,怜青再从箱笼里包二两银子,只说是咱们的谢礼,一并送过去才好。” 她继续吩咐二人,“对外只说是邓妈妈家乡的做法,让大家尝个新鲜。” 二人一一应下,叶卿卿又挑拣出一份来带给秦明歌尝,就打算收拾收拾出门去。 从灶上出来就看到翠儿拿着夜桶,掩着口鼻,一脸嫌弃的往外走。 “夫人!”她昨日收了叶卿卿不少银子,今日格外的殷勤,看到叶卿卿就忙行礼。 叶卿卿一脸关心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翠儿无奈道:“老夫人昨日又吃多了,折腾一晚上,这又刚完事儿,奴婢正要去倒呢!”她看一眼手边的夜桶。 油油腻腻的红烧肉加上又粘又甜不好消化的芝麻球跟芸豆卷,不拉肚子才怪,荣老夫人也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她给多少她便吃多少。 叶卿卿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母亲那里辛苦你了,厨房里有新做的零嘴,你忙完就去找邓妈妈拿,专门有你的一份。” 翠儿一听这话,又忙屈膝行礼,“奴婢谢夫人!” 她心里不免羡慕怜青,夫人好伺候事儿又少,而且手上也大方,有吃的用的也舍得给下面的人,不像正屋里的那位,事儿多不说,手又紧得很,只对自己大方,他看看手边的夜桶,心里更厌恶了几分。 只是她觉得夫人好像料到一样,甚至对老夫人拉肚子的事儿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 叶卿卿今日出来的早,他到汇丰楼的时候秦明歌还没到,掌柜的上次见过她,知道她是东家的客人。 忙上前招呼,“夫人先去二楼的雅间坐坐,喝口茶消消汗,我这边派人往府里给东家递消息去。” 叶卿卿笑得温温柔柔,“掌柜的不必忙,我今日来的早,二楼反倒憋闷,不如一楼凉爽,我在这大堂里坐坐就成。” 掌柜的看叶卿卿已经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也不敢强求,只吩咐店小二上茶水果子。 “夏日的生意好像不如冬日那般红火?” 叶卿卿说到掌柜的心病上,他无奈的叹口气,“不瞒夫人,这连着半个月每日不过两三桌客人,东家心善不曾责怪,但是日日这样,我真是没有脸面呀!” “这也不愿掌柜的,我看店里的吃食都是边境那边的,大多是肉类,难免油腻,现在天气炎热,客人不爱上门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掌柜的点头附和,“夫人说的有理,一到了夏日各家的生意都不怎么好,也就那些卖茶水酒水的铺子,如今生意还算过得去。” “掌柜的不想着换换菜单?” “不瞒夫人,不是没换过只是效果并不好,咱们现在也是没法子。” 正说着秦明歌自外边进来了,她看到叶卿卿已经在,脸上立刻挂上明艳大方的笑。 “卿卿,今日来的好早!怎么不去二楼,下边嘈杂的很。”她下意识的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掌柜。 叶卿卿忙替掌柜的解围,“是我执意要在下边凉快凉快,这才没有上去。” 秦明歌点点头,挨着叶卿卿坐下,“楼下倒是比外边凉快不少,妹妹不知道我最是苦夏,以前在边境的时候即使六七月也凉快的很,谁知道到了镐京城年年都要受这样的罪。” “这茶是晾好的,姐姐先润润喉,”叶卿卿拿出来准备好的鸭货,“我这里有样小吃,想请姐姐跟掌柜的一并尝尝。” “什么好东西…”秦明歌瞅着叶卿卿拿出来的鸭货,笑容瞬间僵住了。 第28章 一纸约定 秦明歌一把握住叶卿卿的手,眼圈也变得红红的,“卿卿,荣家那个王八蛋居然苛待你到这个程度,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你放心我这里有的是银子。” 叶卿卿开始被秦明歌弄得一愣一愣的,仔细一想才明白,她肯定是觉得自己已经穷困到要捡别人不吃的东西来吃的程度了。 “姐姐误会了,你上次接济我的二百两银子我还没怎么用呢,我不是少银子才弄这些来吃,这是我家乡那边的特色小吃,姐姐尝一尝。” 秦明歌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她吃过不少地方的美食,但唯独没见哪里有人做这些玩意来吃的。 她问道:“你今日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吃这个?” 叶卿卿笑得讪讪的,无奈只能轻轻点点头。 “我先说好啊!要是不好吃,我可是不会咽下去的。” 叶卿卿狂点头。 秦明歌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姐姐,觉得如何?” “好吃!” “姐姐,觉得在汇丰楼里卖这个如何?” 秦明歌还没表示,掌柜的就先吓了一跳,他这酒楼是生意不景气,但是还没有到要关门打烊的程度。 要是卖这些东西,那还能有客人来吗? “东家,咱们这是酒楼,卖这些下水怕是不合适吧!” 秦明歌心里也犹豫,这鸭货味道是不错,但是拿来卖能不能成她拿不准。 叶卿卿心里自然明白他们的顾忌,解释道:“现在天气热,白日里大家不爱出门,白天汇丰楼的生意并不怎么好,我想着如果能在晚上我们经营得晚一些,给客人提供些凉的果酒,再配上这鸭货,或许能有些收益。” “其实不光这些,边境的牛羊肉大多是炖着吃,冬日做锅子大家自然是爱的,但是到了夏天销量就不行了,掌柜的可有想过咱们把它烤来吃?” 秦明歌想到以前在边境的时候,牛羊肉本来就是烤着吃的。 他们宰了新鲜的牛羊,直接剥了皮,肉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火上炙烤,随便洒一把盐,那味道别提多香了。 “咱们把肉切成小块儿,穿在木头的签子上,在火上烤了拿给客人,不知道这样成不成?” 掌柜的开始害怕叶卿卿弄黄了酒楼,现在听她说下来,觉得这法子还真有几分可行。 秦明歌也觉得有意思,吩咐掌柜的也坐下,叶卿卿说的这些主意,他们三人要好好的合计合计才好。 …… 商议完事情,叶卿卿独自回家。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她的面前。 “荣夫人,我家主人请您过府一叙。” 叶卿卿知道除了萧家没人会来找她,她看了一眼那仆妇,也不多问,只道:“有劳妈妈扶我上车!” 那仆妇一愣,都不问她是哪家的奴仆,就敢这么轻易地随着她上车,不知道这状元夫人是底气足还是个二愣子。 不敢多想,收了思绪,虽然看叶卿卿穿着有几分寒酸,心里有些瞧不上,但是面上依然恭敬地扶着人上了马车。 见面的地点并不在萧家,而是萧家在城外的别院,这院子在外边看着不过普普通通,不想内里却很是富丽堂皇,难怪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王氏并不愿意掺和萧嫣儿的烂事,但是萧权重规矩,由他来见荣家的女眷总是不合适,便只能由她这个继母出面了。 她见来人上身着淡青色抹胸短衫,下身配鹅黄色百迭裙,这是市井做工人的打扮,又看她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饰物,心里就有几分轻视。 她低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茶碗上浮着的茶沫,语气淡淡,“有些话要与你说,今日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叶卿卿看她的样子,知道是要给自己下马威,也淡淡道:“刚才下人也没报府上的名,不知老夫人是哪位?” 王氏听她称自己‘老夫人’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她身边的妈妈也吃了一惊,自家夫人本来就显老,平日里最讨厌人家说她显年纪,立刻接话,“这是首辅萧大人的夫人。” 叶卿卿道:“哦,原来是萧夫人,不知萧夫人找我来,所谓何事?” 王氏心里已经有了芥蒂,也知道她这是喘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暗骂萧嫣儿,那死丫头招惹的没一个好人! 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荣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找你来自然是为了嫣儿跟荣大人的事情。” 叶卿卿也不想跟她东拉西扯,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夫人是个敞亮人,那我有话便直说了,他们二人的事情也拖了不少日子,不瞒夫人,我也觉得厌烦了,‘平妻’的事情我原本是不答应的,不过事后我好好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王氏心里冷笑连连,开始说得多么清高的样子,还不是想做做表面功夫,无非是想拿捏人,偏又耐不住性子,不过一日就绷不住了,到底是没见识,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 “荣夫人既然没有异议,那事情就这么办吧…” 叶卿卿打断她,眼里神色不明,“夫人真是心急,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王氏几次三番被下面子,眼里已经挂了薄怒,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说!” “这平妻我可以做,不过我只做一年。” 王氏再也忍不住,刚入口的茶水一口气喷了个干净,一把推来旁边要上来擦拭的丫鬟,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一年?” “夫人没听错,就一年,萧家不过是想让我当着众人的面心甘情愿地将萧嫣儿迎进门,好护住萧家的名声。” 王氏脸上有几分不自在,她拿着帕子轻压嘴角,她没想到叶卿卿倒是有几分精明。 叶卿卿继续道:“咱们不若来一纸协议,我将事情做得妥妥帖帖,这一年就当你们雇的我,等事情风平浪静,我要三千两酬金并一张和离书,从此我们母女远走高飞,跟荣家萧家再无关系。” 第29章 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现在的情况跟王氏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以为这荣家的要不是哭闹一番,将萧家荣家咒骂一遍。要不就是说说自己这些年多么不容易。 无论哪样最后平妻的事情也就那样了,最多再补偿她点钱财就是。 可是如今,这事情她同意了,却又好像没同意,她不敢相信这妇人说来说去居然真是想和离。 她一时间分辨不清,叶卿卿说的是真是假。 王氏也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人,但是这事情她做不了主,眼神便忍不住往身后飘。 叶卿卿一瞧就明白,那里边才是做主的人。 “萧夫人,天气热我走得又急身上有汗,不知可否借夫人的地方收拾收拾。” 要决断他们商量去,叶卿卿可不想陪着耗时间。 叶卿卿一走,萧权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他脸色昏暗不明,一贯的让人看不透。 “老爷!这...” ...... 叶卿卿开开心心拿着协议出了门,三千两是王氏签的字,和离的事情是荣子山签的字。 “卿娘!” 荣子山从后边跟了上来。 叶卿卿脚下速度不减,这样好的事情,她等不及要快点回去将协议藏起来。 从后边赶上来的荣子山气喘吁吁,“卿娘,我们八年的感情就被你一千两卖了?你当真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 叶卿卿不怒反笑,“荣子山,你真是够不要脸的,这是我把自己卖了一年的银子,跟你可没半毛钱关系。”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明明可以好好在荣家当个正经夫人,为何非要将自己跟安和弄到如此境地。” 叶“你现在倒是关心起我们来了,要不你去告诉萧权你反悔了,他的大宝贝你不娶了,要跟我好好过日子,如何?” 荣子山一时语塞。 “你知道我最瞧不上你哪一点吗?” 他自然不知道。 “我最瞧不上你,‘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的性子,你攀高枝,你负心,为何不敢明说,为何敢做不敢认,你要是直截了当一些,我想…我想叶卿卿是不会纠缠你的。” 为他苦熬八年的女子,在他只差一步就要富贵登顶的时候,怎会不帮他。 荣子山愣在原地,以前的种种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脑子里打转,他不能相信那个一心为他的女子,如今这么轻易的就要离去。 太阳亮得晃眼,前面的路恍惚地让他看不真切,只是叶卿卿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 他嗤笑一声,无论如何他得偿所愿了,终有一日他会将那些轻视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别院,昂首挺胸地走了。 ...... 萧家做起事情的利落程度果真不含糊,主打一个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不过月余,一气呵成。 荣子山与萧嫣儿的婚期就定在八月初一,镐京城里的众人表面上都在等着瞧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内心里其实是想知道迎娶当日是否会出岔子。 毕竟荣家还有一个已经进门八年的平妻。 此时,荣家的那位平妻正在拿着笔认认真真地画样子,叶卿卿已经在书案前做了小半天。 “夫人,喝口茶吃点果子吧!” 怜青将邓妈妈新做的果子从食盒里拿出来,如今荣家已经从两进的院子里搬了出来。 现在住的院子据说是皇上赏给荣子山的,不过叶卿卿觉得大概率是萧家给的,毕竟萧嫣儿不可能在那个憋屈的小院子里成亲。 她也算跟着沾了光,特意选了整个府里最偏僻的葳蕤轩,这地方不光人少清静,还有一个好处,离后门近的很,方便她随时溜出去。 怜青自然是要跟着她的,只是她没想到邓妈妈居然说也要跟着她搬过来,她的院子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以后在这府里注定是不受人待见的。 但是邓妈妈还是铁了心一般要随她来,叶卿卿干脆又使了一些银子,想了些法子将邓妈妈的卖身契要了过来。 荣老夫人早觉得邓妈妈用着不顺手,跟她也离了心,现在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仆妇,她巴不得早日把不顺心的打发了。 “今日听着外边倒是热闹的很,萧家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除了她的葳蕤轩,整个府里的东西都是萧家布置的,开始荣老夫人还高兴的很,那些东西不要钱似的,一流水的往荣家送。 但是过了没几日,萧嫣儿的奶娘就以自家主子东西太多,屋子放不下为由,让容老夫人将现在居住的芙蓉堂让出来给萧嫣儿。 荣老夫人哪里肯,新媳妇还没进门就要将她这个准婆婆让出主屋,要是这次妥协了,那以后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老夫人在那边挪屋子呢,她不肯挪,但陈妈妈又不肯让步,俩人僵持着又好一通闹。” 陈妈妈便是萧焉儿的奶娘,她现在跟荣老夫人是针尖对麦芒,只要两人见到就要掐一下。 “荣子山没在家?” 怜青将茶水递给叶卿卿,“没瞧见,估计又出门子了。” 开始她还觉得叶卿卿选院子又偏僻又荒凉,现在看到府里乱成一锅粥,才觉得真是难得的好地方。 叶卿卿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的闹,陈妈妈的性格跟萧嫣儿极像,凡事不吃亏,本事不大事儿却不少。 估计王氏也是故意的,眼看着要到成亲的日子,却仍不派一个得力的妈妈来主持大局,只是放任下边的人胡闹。 叶卿卿又问,“苏姐姐今日可来过了。” 汇丰楼里的鸭货生意已经做了起来,现在太阳一落山,酒楼前排队吃鸭货喝果酒的人就络绎不绝,趁着生意好,如今烤羊肉串也已经上了菜单。 果酒的生意叶卿卿交给了苏娘子,开始本来是想帮衬苏娘子,但是没想到她真有些手艺。 怜青道:“苏娘子没来,萧夫人也派人传话来,今日家里有事儿,先不来了。” 萧夫人自然是秦明歌,三人隔一段时间便会碰个头,借着品尝苏娘子新酿的果酒的名义,聚在一起闲聊。 叶卿卿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收起来,她掰着手指一算,“苏姐姐是不是连着两次没来了?” 怜青最喜欢苏娘子的果酒,已经好几次都没有喝到,有些失望道:“苏娘子上上次说家中有事儿,就没来,上一次也没来...” 叶卿卿不放心,还是自己去看看才好,家里乱乱哄哄的她也不想待着。 只是不想,今日金吾卫正在大街上寻人,外边比家里更乱。 第30章 倒霉透顶 柔然苦寒,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都在下雪,尤其到了冬日粮食短缺,没了吃喝的军民就会去大盛国的边境烧杀抢掠。 大盛已经与柔然断断续续打了十几年的仗,只是打来打去也难分胜负,就这么焦灼着。 前几日有柔然的探子混进了镐京城,今日金吾卫正在大街上全力缉拿。 叶卿卿纳闷,一个探子居然缉拿出了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她不想招惹麻烦只想见过苏娘子以后快些回家。 只是刚要穿过胡同,毫无防备,一把冰冷的尖刀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来人身上微热的气息让她全身僵硬,脊背发凉。 “别动,不然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叶卿卿只觉得完了,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讨饶,“我不动,我不动,好汉想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她隐约觉得背后的人气息有些不稳,拿着刀的手甚至有些微微地颤抖,还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滴在她的肩头。 那种腥甜粘稠的感觉,让她确定是血,这人受伤了,应该还不轻! 背后的人沉声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叶卿卿下意识的捂住胸,“大哥,这样不太好吧!” 背后的人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叶卿卿能感觉到那刀子在一点一点的陷入到自己的血肉里,脖子上也瞬间有了热热的感觉。 “谁是你大哥!我是女的,你耳朵聋了。” 明明听着是个男子的声音,叶卿卿哪里能想到她居然是个女的。 “快脱!” 叶卿卿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身上只留下了贴身的里衣,她蜷缩在一旁,想看看有没有逃跑的时机。 那蒙着面的人也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丢在叶青青身上。 又命令道:“把它穿上。” 她看着那沾染了血迹的黑衣,要是她穿着这身被抓住了,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那人已经不耐烦,威胁道:“要么穿!要么死!” 叶卿卿不敢再犹豫,她刚想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就听到‘嗖’的一声。 一支箭直中黑衣人的左肩,他吓得抱头蹲在地上,想叫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是正对着太阳,她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觉得有一团黑影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头上传来散漫慵懒的声音,“你真是不乖,偏偏要自己跑出来,你看,弄的这么狼狈。” 来人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你忍着点,我很快的。”他将匕首猛地抽出来,正对着黑衣人的心脏刺去,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变得极慢。 叶卿卿能听到匕首一点点没入心脏的声音,那黑衣人整个身子立刻抖动起来。 那人又用另一只手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面纱,叶卿卿看清楚了,那分明就是一张男人的脸,却做了女子的打扮,像个不伦不类的人妖。 黑衣人看着面前的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面上只有惊恐,泪水不自觉的从他的眼角滑落与他嘴角的血融为一体。 “大…人…” 那把匕首终于全部插入了黑衣人的心脏,控制着匕首的手狠狠一转,刀下的人彻底没了气息。 叶卿卿找不到自己的呼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砰!砰!砰!’跳着的心脏。 这人是个疯子! 她看到那人轻轻将头转向自己的方向,叶卿卿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是瞎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顺手拿起她刚才脱下来的衣服,还细心的帮她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是个偷了钱财的小倌,今日让你碰上了,真是不巧!” 叶卿卿颤颤巍巍问道:“我…能…走吗?” 那人说的很是轻松,仿佛在决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当然!” 叶卿卿用了全部的力气从地上挣扎起来,转头就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爬过去,她不敢起身,电视里的人都是这样在背后被人射杀的,她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 再过一个路口就是苏家的摊子,她要快一点,再快一些。 “你不穿衣服?” 叶卿卿听到后边的人说话,吓得差一点儿晕死过去。 她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不敢不回答,“不…不必了…凉快…”“ 等到叶卿卿爬远了,陆泊年身边的侍卫低声问道:“大人,可要卑职处理了。” 陆泊宁声音清冷,“不必了!” …… 苏娘子见到叶卿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她只穿着中衣,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血在往外淌。 她不敢多问,拥着叶卿卿往铺子后头的院子里去。 她先将叶卿卿的脖子简单包扎了,又把她身上的里衣脱下来换了新的,还好除了脖子身上都完好无损,看着倒不像被人欺负的样子。 等到都收拾好了,她才拉着叶卿卿的手柔声问道:“卿卿,刚才出了什么事?”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叶卿卿眼里还依然都是惊恐之色,这是她第一次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就那么轻易得随便得将一个人处决了。 她梳理了一下思绪,这件事情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她也怕苏娘子被无辜牵连。 “刚才金吾卫在街上抓人,我就想着抄个近路来方便些,没想到在胡同里却遇到了一个劫匪,争夺中就受了伤。” 苏娘子心里有些疑虑,她身上的钱袋子明明还在,但是看叶卿卿轻描淡写的带过,便也不敢多问,只嘱咐道:“卿卿,你平时那么明白一个人怎么到事上反而糊涂了,劫匪要钱财,你就给他便是,要是丢了性命可不值当的。” 第31章 身宽体胖 苏娘子不放心叶卿卿自己回去,便雇了一辆马车,又让酒肆里一个打杂的伙计护送她回去。 叶卿卿刚上了马车安顿好,看苏娘子也跟着上来了。 “我不放心你,我送你回去。” 叶卿卿知道这时辰正是酒肆里忙的时候,忙推脱,“有伙计送我就够了,你这样要耽误生意的,快些回去忙你的。” 苏娘子拿定了主意,便不松口,“你放心吧,有我婆母盯着,没事儿的。” 叶卿卿惊讶,“你婆母不是前几日床都下不了?怎么现在突然好了,姐姐这几次都没来府里,我原来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呢!” 苏娘子的婆母身子本来就不好,自从女儿不慎溺死后,这身体就更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日里汤药当饭一样的吃,她不光身子不好精气神也不好,先是长子后是长女,早已心如死灰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婆母身子还好,现在也能帮我照看一下铺子,汤药也吃的少了。”苏娘子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你放心吧,只一会儿不碍事儿的。” 叶卿卿总觉得今日苏娘子怪怪的,到了荣府她也只说铺子忙,居然连马车都不愿意下,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 等到叶卿卿下了马车,她才犹豫着开口,“卿卿,士农工商,我们做小生意的难免被人瞧不起,总是出入府上怕是不太合适。” “以后那三日一次的品酒会,我便先不来了,不过你放心,出了新的口味我还是会让伙计送来给你们尝的,供给汇丰楼的果酒我也会用心做,绝不会怠慢的。” 叶卿卿一时间语塞,苏娘子怎么突然就跟自己生分成这个样子了。 她还想问什么,却见萧嫣儿从一旁的马车上由人扶着下来了。 距离成亲还有两日,她怎么来了? 这下子她是真顾不上苏娘子的事情了。 “姐姐...” 叶卿卿回头一瞧,却见苏娘子看到马车上下来的萧嫣儿居然罕见的面色不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竟是挪都挪不开。 苏娘子平日里柔柔弱弱一个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为何要对第一次见面的萧嫣儿怒目而视。 “卿卿,你万事小心,不要冲动,将安和也看好,”苏娘子收回目光,慎重的对着叶卿卿继续道:“你要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叶卿卿安慰似的轻拍她的手,“姐姐放心,我万事都会小心的,等忙完了这几日我再去瞧姐姐。” 两人道过别,那边的萧嫣儿也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门口。 这是两人上次在小院争吵过后第一次见面,萧嫣儿由丫鬟珊瑚扶着,一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径自站在高叶卿卿一级的台阶上。 现在已经与上次的处境不同,叶卿卿没必要跟她争个高下,她便假装没看到让怜青扶着自己,绕过萧嫣儿往府里去。 “你给我站住!” 萧嫣儿看叶卿卿都不搭理她,更是来气,要不是那老婆子不肯让屋子,她今日本来是不想来的。 “你没看到本小姐吗?” 叶卿卿平复了一下,转身轻轻唤了一声,“萧小姐。” 萧嫣儿傲慢地扬着下巴,挑衅道:“再过两日,我就要嫁给子山哥哥了,你可高兴?” 叶卿卿上下打量一下萧嫣儿,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来。 萧嫣儿被她看得不自在,一甩袖子微微侧身,呵斥道:“你胡乱瞧什么?真是没教养!” 叶卿卿眼眸一转,正对上萧嫣儿带了怒气的一双眼,“萧小姐心宽体胖,不过月余未见倒是丰腴了不少,我劝你还是少吃些,当心喜服穿不下。” 萧嫣儿一双杏眼瞪得浑圆,她本来就是极容易长胖的体质,一直都是克制再克制才能维持体型,平日里最不恨别人说她胖。 “你在这里又胡说八道什么!” 她仔细打量叶卿卿,也想攻击攻击她的样貌,刚才未曾仔细看,现在认真一瞧,却发现叶卿卿似乎还真有些不同了。 叶卿卿原本皮肤黝黑,因为常年劳作身形也偏于壮硕,现在看着脸上的肌肤细腻不少,最主要的是整个人居然有了一点清瘦的感觉。 不过短短月余就能瘦这么多! 萧嫣儿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最伤人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胖了,而自己看不上的人反而瘦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萧嫣儿转头一想,这叶卿卿肯定是因为自己要嫁过来,夫君要变成别人的,日子过得不舒坦才会日渐消瘦。 她现在万事顺心,事事如意,胖一点又怕什么。 刚把自己安慰好正要回怼就听叶卿卿又补刀:“萧小姐,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子山哥哥比较喜欢瘦的!” 萧嫣儿双颊涨得通红,眼里都是恶狠狠的光芒,叶卿卿不想再跟她纠缠道了一声‘告辞’,转身离开了。 …… 怜青刚才已经发现,叶卿卿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出门时穿的,她不多问只去拿了新的来。 “夫人可要更衣?”她将叶卿卿惯常爱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床边。 “怜青,你去查一查上次苏姐姐来府上可有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出什么特别的事情?” 怜青连忙应了,她一边伺候叶卿卿更衣一边道:“苏娘子心思细腻,平时话虽不多,倒是真心记挂着夫人,奴婢觉着她倒像真是因为知道夫人的处境,不想再给夫人添一点麻烦的样子。” 叶卿卿点头,如果真是这样反倒好了,她就怕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苏娘子本身已经很可怜,她是家中的长女,下边一堆弟弟妹妹都要她照料着。 在娘家的时候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到了年纪被随便配了人,万幸夫君是个好的,倒是过了两年舒坦日子,只可惜去年夫君却死在了战场上,几月前连小姑子也去了。 叶卿卿轻叹一口气,世事无常,唯有珍惜当下。 …… 芙蓉堂。 萧嫣儿在叶卿卿那里憋了一肚子邪火没处撒,到了芙蓉堂却见自己的东西还都在院里搁着,荣老夫人却占着屋子不肯让一步。 荣老夫人已经跟陈妈妈僵持了半日,看到萧嫣儿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嫣儿,这**奴要将我赶出去,你要给我做主啊!” 陈妈妈见萧嫣儿都亲自来了,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到她身后,添油加醋道:“小姐,她不肯挪,说自己是府里的老夫人,理所因当住最好的院子。” 萧嫣儿一把甩开荣老夫人的手,“谁敢拦着就给我一并丢出去!” 荣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指着萧嫣儿,“你敢!你还没进我荣家的门,就敢在我家作威作福了!” 萧嫣儿仿佛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止不住的冷笑,“荣家!老太太,你弄弄清楚,这院子是我爹爹的,是我们萧家的,我只是让你住着罢了,你却还把自己真当主子了。” “要不是看你是子山哥哥的娘,我早把你丢出去了,还能让你在这里舒坦这些天。” 第32章 苏娘子的秘密 荣老夫人气的要吐血,却仍然认不清楚现实,依然觉得未来的儿媳妇自然要听她这个婆婆的,哪里有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家作主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儿不会让你这么作践我的,你去找山哥儿回来,我看他还要不要我这亲娘了,去!快去!”荣老夫人指使身边的翠儿去寻荣子山。 陈妈妈拦住翠儿,“你等等!买你的银子都是我们小姐出的,你要是不怕过后把你卖了,你就去!” 翠儿自然不敢去,她退到一边,低着头不去看荣老夫人,以后谁是家里的主子,她看的很清楚。 荣老夫人见自己连一个丫鬟都指使不动,再看看一院子的人全都是萧家的,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最终只能乖乖的腾地方,挪院子。 “那个村妇住在哪里?”萧嫣儿问身边的陈妈妈。 “她选了最偏僻的葳蕤轩。” 萧嫣儿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些,那个小的终究比这个老的有眼力劲儿多了。 “陈妈妈,你另挑一处院子给她住,务必离我的芙蓉堂远一些。” 陈妈妈得了萧嫣儿的吩咐,气焰更嚣张了一些,都不拿正眼看荣老夫人,只拖着长音儿,得意洋洋的答,“是!” 荣老夫人本想给儿子告状,但是直到深夜入睡,也未看到荣子山的身影。 荣子山的日子并不好过,同样日子不好过的还有萧权。 萧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是现存的所有皇子中年龄最长的,长子非嫡子本就已经足够麻烦,偏偏皇上宠爱萧贵妃连带着对二皇子也一直另眼相待,已经渐渐有了超过皇后所生的皇三子的趋势。 皇后与萧贵妃在后宫争斗的厉害,二皇子与三皇子在朝堂上也斗得起劲儿。 如今二皇子的野心写在脸上,前几日有大臣上书弹劾二皇子结党营私,皇子与官员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这种事情其实可大可小,皇上命下边的人调查。 这查也有很多种查法,本来以为能够大事化小不了了之,没想到查着查着反而查到一件更不得了的事情。 二皇子暗暗圈养了很多妙龄女子,专教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以及如何伺候男人。 待到养成再伪造其他的假身份送到各个大臣的家中,或为侍妾或为通房,暗中给二皇子一党传递消息。 皇帝震怒,狠狠地责罚了二皇子,不仅将他身上的差事都撤了,还罚他在府中思过一月,无令不许外出。 这样一来整个萧家都受了牵连,又因为萧嫣儿的婚事本来就有些风言风语,现在大家一看萧家失势,难免又落井下石一番。 萧权便看荣子山这个女婿越发的不顺眼,荣子山不敢掉以轻心,日日侍候在旁,连家都回的少了,一心讨好未来岳父大人,哪还有心思管亲娘那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 “夫人还是只吃鸡蛋吗?” 现在邓妈妈日日都愁得慌,夫人已经连着吃了两日的鸡蛋,无论她做什么好吃的都一口不碰。 怜青也无奈的点点头,“说是明日连鸡蛋都不吃了,要只喝茶水呢!” 邓妈妈心里不免觉得叶卿卿可怜,新人要进门,夫人面上不显但是肯定是担心的,为了变得美些瘦些如今连饭都不肯吃了。 邓妈妈又问:“这几日怎么没见那卖酒的苏娘子上门?” 怜青纳闷今日邓妈妈怎么想到了苏娘子,“苏娘子心细,因自己是经商的,怕给夫人招惹不必要的是非,说是以后没特别的事儿就不来了。” 邓妈妈眼里有些失望,“外边院子里洒扫的小红还说苏娘子下次来让我告诉她哩!” 怜青停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得问道:“小红不是萧家带来的丫鬟,怎么会认识苏娘子?” 邓妈妈并不在意,随意搭话,“据说两人是同乡,上次苏娘子来,两人在院子里偶然遇到了。” 怜青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想到今日叶卿卿回来换过的衣服,又想苏娘子说日后不上门了。 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去给叶卿卿回禀。 “夫人,苏娘子不会跟萧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难不成是要来害夫人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巧!” 叶卿卿:…… “她会不会在夫人喝的果酒里下毒了,现在看着事情成了便要脱身…”怜青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叶卿卿去看大夫。 叶卿卿的脑袋里不断的回现着今日苏娘子看萧嫣儿的眼神,她肯定是早就认识萧嫣儿的,而且她们之间应当是有些牵扯的,至于是什么她一时弄不明白。 叶卿卿笑道:“你放心,苏娘子不会害我的,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眼下我倒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你去布庄里帮我看看有没有蓝色白色的布,那种摸起来厚实一点,材质好一点的,要是有合适的一样买回来一点。” 怜青又详细的问了问叶卿卿的要求,细细记在心里。 “还有一事再有两日就是萧嫣儿跟荣子山成亲的日子,那日必定乱乱糟糟你一定要将安和看好,绝对不能让她单独行动,务必护好她。” 很快便到了荣萧二人成亲的日子。 第33章 混乱的婚礼(一) 八月初一本该秋高气爽,可是婚礼这日天气却异常的炎热,萧嫣儿嫌弃嫁衣厚重,还没出门就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秦明歌勉强算是远亲,自然要去府上添装,各家的女眷坐在外间就听到那边闺房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大家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儿,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王氏本来心情极好,今日终于要将这瘟神送出门,不想刚坐下里边就出了状况,她陪着笑脸忙解释,“嫣儿这是舍不得娘家呢,新嫁娘心里难免担忧。” 众人也都附和着应酬,说着口不对心的场面话,萧嫣儿是个什么性子大家又怎么会不知道。 等到了萧嫣儿的闺房,王氏才发现一屋子的丫鬟仆妇都跪在地上,大红的嫁衣也被随意丢在桌子上,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发作。 “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要是耽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怎得还不更衣?” “这嫁衣我不喜欢,给我换新的来。” 嫁衣是她自己选的,所有的样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她哪里是真的不喜欢,是无奈真的胖了不少,怎么都穿不下去。 “这嫁衣哪里是你说换就能换的,这都是十几个绣娘赶制出来的...” 萧嫣儿不等王氏说完就冷嘲热讽道:“母亲惯会装傻充愣,咱们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待嫁的,怎么会只有一身嫁衣,”她看一眼王氏身边的萧蓉儿,“妹妹的嫁衣不是早早就做好了,如今闲放在院子里头。” 萧蓉儿一贯怕自己这个长姐,不敢上去理论,王氏却是再忍不住,欺负她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她的女儿,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是蓉儿的,嫁衣又不是别的东西,哪里是能胡乱穿的。” 萧嫣儿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面无表情地朝着王氏女儿二人走过来。 “母亲这意思是不给了?” 二人吓得连连后退,王氏身后的萧蓉儿更是怕的已经哭出来,拽着自己娘亲的衣袖不敢松开。 “你要做什么?外边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在,你休要胡闹!” 萧嫣儿拿起桌子上的嫁衣一剪子下去,一个长长的口子,这衣服是再穿不得了。 她面露伤心之色,“我的嫁衣毁了,上不了花轿,这可怎么好?” 王氏将手里的帕子攥地紧紧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颓然道:“给她去拿!” ...... 等到结亲的队伍走远,王氏拉着女儿的手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低声安慰道:“蓉儿,娘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萧蓉儿惊呼了一声,“娘亲...” 围观的百姓早早就驻足在道路两旁等着好好瞧一瞧热闹,萧嫣儿的十里红妆,整整一百零八抬嫁妆,从镐京城的东头绵延到西头,萧家用最豪横的手段彰显着自己依然如初的地位与财力。 “花轿来了!” “新娘子来喽!” 荣府门前早已经车水马龙,围观的群众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府里的人一看迎亲的队伍到了巷子口,一时间礼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议论,“怎么没看到荣家那个原配?” 有人打趣,“怕不是伤心的,躲在后头哭鼻子呢吧!” 人群里一阵哄笑,爱看热闹的人自然喜欢看人的热闹,便也不觉得那人说的话伤人。 “站着的那位不就是,”荣家是刚般的家,很多周围的百姓并未见过叶卿,说话的人看其他人不知道,忙用手指着,“就那个穿着淡紫色衣裳那个。” 有人纳闷,“不是说荣家的那位原配又老又丑,怎么会是那么年轻的一位夫人呢?” “就是,你肯定是胡乱指的...” 今日叶卿卿身穿淡紫色云纹竖领对襟长衫,外披鹅黄平绣四合如意云肩,一头青丝绾成百合髻,另配一支再简单不过的白玉簪,耳着珍珠碧玺耳环,身上再无多余饰物,搭配上一张素净含笑的脸,越发显得端庄大气。 叶卿卿也为今日准备了良久,衣服首饰都是秦明歌帮着搭配的,脸上的妆容也是今日好好画过的,看似没有装扮其实下了不少心思,就为了追求这淡雅的效果。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荣子山,看到从容优雅的站在府门前的叶卿卿有一阵的恍惚,那女子对着她笑颜如花,身姿挺拔而不失优雅,一举一动间皆是他未曾见过的风情。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叶卿卿,萧家的事情加上迎娶的事情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那看向叶卿卿的目光竟是怎么收都收不回来。 喜娘看新郎官也不下马,满脸堆笑着低声催促,“新郎官,吉时到了,该踢轿门了!” 轿子里的萧嫣儿快要被厚重的喜服勒死,汗水已经将里衣外衣都浸透,粘腻腻地粘在身上,头上的东西又重,一路上轿子也晃悠得厉害,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她不耐烦地一把扯下头上那牡丹花绣边的红色喜帕,痛快的大吸了几口气,再不下轿她都要闷死在这里面了。 只听轿外传来“嘣”,“嘣”,“嘣”的三声,正是荣子山在对着天、地、花轿射红箭,寓意举箭搭弓一切逢凶化吉,萧嫣儿忙将盖头重新整理好,迫不及待地紧紧握住那递进来的红绸。 红绸两端是穿着吉服的新婚夫妇,由众人簇拥着往府里去。 瞧热闹的本来以为今日新人进门,原配就算不敢豁出去闹,也该多少使些绊子,不想那叶卿卿早早就出来迎接一对新人,脸上的笑看起来真心又欣慰不似有假。 荣子山觉得那笑容格外的刺眼,他不由加快脚步,不想却险些将红绸另一头的萧嫣儿拽倒。 丫鬟珊瑚与珍珠忙去扶,却被萧嫣儿不耐烦地一把甩开。 “一边去,我自己能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新嫁娘在入洞房前本不该说话,不过一旁的喜娘知道萧嫣儿的脾气也不敢提醒,任由她发作。 还是荣子山看不下去出言哄道,“好嫣儿,大家都在里边等我们了。” 萧嫣儿听见荣子山哄她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跟着往里走。 叶卿卿看着二人恶心人的腻歪模样,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拌贤良淑德。 第34章 混乱的婚礼(二) 秦明月也跟着送亲的队伍来了荣府,她也没瞧见过这个样子的叶卿卿,不免也被惊了一下。 “卿卿,你今日是这个,”她对叶卿卿竖大拇指,这动作还是叶卿卿交给她的。 “都是姐姐的眼光好!”看宾客都进去了,两人也挽着手亲亲热热地往里边观礼去了。 接下来的流程倒是一切顺利,直到礼成将萧嫣儿送入洞房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叶卿卿自然不会再去萧嫣儿面前碍眼,她该做的都已经做完。 现在外院里自有荣子山照料,女眷这边也有萧家的不少管事妈妈打点,她乐的清闲只与秦明歌一起跟交好的几个夫人小姐聊天取乐。 “今日萧嫣儿的喜服是穿的她妹妹的,她说自己的不好直接绞了,你是没见那架势,她嫡母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说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少夫人——林子汐,她外祖父家与陆皇后那边是同宗,所以一直与萧嫣儿不对付。 “姐姐以后真要小心些,萧嫣儿可不是善茬!她手里有好些人命呢。”督察院都事李大人家的小姐李乐彤,年纪小,心思单纯,她是秦明歌夫君萧祁山的表妹,家中都是弟弟妹妹,平日总爱缠着表嫂秦明歌。 “妹妹快吃个樱桃吧,甜的很。”秦明歌忙堵她的嘴,这可不是随便说话的地方,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又是一场是非。 叶卿卿笑着点头,“多谢妹妹,这里嘈杂,距离开宴还有些时候,不如去我的院子坐坐。” 今日人太杂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也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叶卿卿不敢随意吃外边的茶水点心,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就麻烦了,天气又热,这大半日下来她早就口干舌燥。 林子汐跟李乐彤这是第一次来荣府,还未逛过院子,她们对戏台子上的咿咿呀呀也没有兴趣,自然乐意找个清净的地方松快松快。 几人都只带了一个随身伺候的小丫鬟,沿着后花园溜溜哒哒的往叶卿卿的葳蕤轩走。 叶卿卿看着周围没了外人,才问李可彤,“妹妹说萧嫣儿手里还有人命,可是真的?” 李乐彤还没接话,一旁的林子汐便气愤的道:“那还有假,以前的就不说了,前些日子,她们府上还有一个小丫鬟被她责打羞辱的投了井呢!” 叶卿卿听到‘投井''心里一震,她想到苏娘子的小姑子就是在主家跌到井里没的。 该不会这么巧吧! “提她做什么,没得白白惹晦气,反正,卿卿你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就好好在你的院子待着,看好安和才是正经。” 秦明歌自从知道叶卿卿有一年之后和离的打算,便只劝她万事忍让,过了一年拿钱走人就是,现在听别跟说这些,除了多增加叶卿卿的担心并没其它用处。 叶卿卿点点头,但是心里越来越不安,早没了刚才轻松的心情。 她知道今日汇丰楼给荣家的宴席供应了一批果酒,而那果酒正是苏娘子酿的,她怕苏娘子一时意气用事,做了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姐姐不若先带着二位妹妹去吧,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还未办妥,怕是要再回去一趟。” 她明白这并不是一个寻仇的好时机,搞不好苏娘子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们还是同你一起去吧,左右我们也没什么大事,那院子也不是非去不可,今日你还是不要单独行动的好。” 秦明歌总觉得今日乱乱的要出些事情,她不放心叶卿卿一个人。 由秦明歌跟着也好,毕竟汇丰楼是她的,有些事情还是她清楚。 几人商议过后,林子汐跟李乐彤留下逛园子,叶卿卿与秦明歌回喜宴那边处理事情。 秦明歌看叶卿卿脸色不好,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般又急又快,忍不住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叶卿卿低声道:“我怀疑萧嫣儿前一段逼死的那个小丫鬟是苏姐姐的小姑子。” “什么!苏娘子也知道吗?” 叶卿卿点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前几日我见她,她还说以后要少与我们来往,怕自己是经商的给咱们招惹麻烦,现在想想大约是借口,她不想把我们搅进去。” “什么把‘我们搅进去’?你是什么意思?苏娘子要做什么?” “姐姐忘了,萧嫣儿点名要汇丰楼的果酒,那汇丰楼里的果酒可是苏姐姐做的!” 秦明歌吓得一把抓住叶卿卿的胳膊,“卿卿她不会真这么做吧!这是…” “姐姐可知道汇丰楼的酒水是谁送的?” 秦明歌摇头,这她哪里知道,汇丰楼里的事情有掌柜的打理,她不过是每月查查账拿拿主意,至于下边怎么执行,她是不操心的。 “你让清风去找掌柜的,让掌柜的重新送一批酒来,只说那批酒送错了,这里距离汇丰楼不远,来回也不用多少时间,现在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 一边的清风也吓的不得了,秦明歌一个眼神示意过去,她便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往汇丰楼去了。 叶卿卿其实心里也拿不准,这不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她多心了,“姐姐别怕,苏娘子不是那莽撞的人,大概率是我们想多了,不过正如姐姐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秦明歌捂着胸口,点头附和,“没错,没错,小心些总是对的。” 两人正说着,却看到那边邓妈妈带着苏娘子急急忙忙往这边来了。 苏娘子走路都有些踉跄,急的满头大汗,她看到叶卿卿与秦明歌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卿卿,出事了!仲齐去汇丰楼送酒一直没有回来,我去寻他,店里的伙计说他今日非要帮着来荣家送酒,他来荣家了。” 仲齐是苏娘子的小叔子,小环的亲弟弟。 第35章 混乱的婚礼(三) 苏娘子的丈夫是家中的长子,下边还有两个妹妹并一个弟弟,苏娘子这个小叔子叶卿卿也曾经见过两次。 苏仲齐小时候顽劣不堪,他大哥在家的时候还好些,后来大哥从军他便越发的不成样子,跟当地的混混日日厮混在一起,打架斗殴不说,就连官府的大牢都进过好几次,虽说并未定过罪,却是在官府的黑名单上榜上有名了。 他以前虽然不成器,却在他大哥战死沙场,长姐进萧家为婢后瞬间成长为了家里的半个顶梁柱。 “这事情都怪我,那日一着急给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他肯定是瞅准了时机,谋划了今天这事情。” 苏娘子现在心里无比悔恨,那日他看到苏仲齐又跟以前的朋友在巷子碰面,以为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便训斥了他几句,两人争吵之间她不小心说漏了小环的事情。 叶卿卿直截了当问道:“所以小环的死不是意外?她的死跟萧嫣儿有关对不对?” 苏娘子万万没想到叶卿卿会知晓小环的事情,只要一想到小环的惨死,她就觉得心被揪着似的疼。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了全家甘心去萧家当婢女,不想却是又去无回,是她没能护住那孩子,要是仲齐今日鲁莽行事也搭在萧家,那她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丈夫。 “是,小环是自己投的井不假,但是那都是因为萧嫣儿羞辱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被萧嫣儿扒光了裤子在院子里打板子…” 苏娘子只觉得心如刀绞,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地跪坐在了地上,“她真的不把别人当人啊!人怎么可以坏成这个样子…” 秦明歌气的不行,她扶着苏娘子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帮她顺气,叶卿卿是第一次知道嫣儿居然这样草菅人命,心里也是又恨又气。 只是她现在顾不上苏娘子,她知道事情不能再耽搁,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马上找到苏仲齐,务必要护住他才是要紧。 她本来以为苏娘子会在酒水里做些手脚,没想到却是苏仲齐自己来了荣府送酒水,那么他的打算肯定已经不是在酒水里下毒了,他肯定是想亲自找萧嫣儿报仇。 按说外男想要混进内院并不容易,但是坏就坏在今日是成亲的日子,各处便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邓妈妈,你先带苏娘子回葳蕤轩,苏姐姐先别这样哭哭啼啼的,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反而不好,”她又对秦明歌说,“咱们先回宴席那边去。” 苏娘子哪里放心,她收了泪自己站起来,“我同你们一起去,我怕你们劝不住他,他从小就拧的很,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姐姐放心,我自有法子,你乖乖的回葳蕤轩去。” 虽然叶卿卿说她有法子,但是秦明歌心里却担心的很,这不是在她的府里,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叶卿卿身边总共就那两个人,现在更是一个得用的都没在身边。 这么偌大的院子,她们怎么找? “卿卿,你是不是安慰苏娘子的,你也没办法吧?” 叶卿卿仔细打量了一下秦明歌,将她头上的金镶宝石蝴蝶簪轻轻拿下来,“姐姐,一会儿你就说簪子不见了,让他们去帮着寻。” 这么贵重的饰品不见了,主家自然要帮忙寻找,簪子又不像耳环之类的小饰品随便掉在哪里不好发现,如果不甚掉了寻不到,大概率是被贪财的捡到偷偷藏起来了。 而他们寻人的时候,肯定首先怀疑 的就是苏仲齐这样不是府里的外人。 “咱们自己没有人手,便让他们来替咱们找一找吧,等找到了人只说是误会一场,把人放了就成。” 秦明歌也觉得她这个主意极好,要是两个人冒冒然去寻,好不好找到先不说,现在到处都是萧家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大张旗鼓寻人肯定会被怀疑。 戏台子上正唱到关键的地方,那些女眷们听的聚精会神,却有一两个细心的发现安远将军的夫人秦氏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连荣家的荣夫人也来了,二人嘀咕了两句,便见秦氏身边的小丫鬟跟着荣夫人一同去找今日的总管事。 管事的妈妈不知道听了什么,立刻垮了脸,随即就听着一旁有人进进出出热闹起来。 有的小姐耐不住性子,便派了自己的丫鬟去打听,心里不免暗暗期盼着是出了什么事儿,也好瞧个热闹。 结果丫鬟们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秦氏不小心丢了一个簪子,眼下无论如何却找不到了,现在正派了府里的人四处寻找呢! 忠勇候府里的四小姐白芷微是萧嫣儿的表妹,两人秉性相投平日里关系最是要好,也同他表姐一样仇视叶卿卿。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当是多了不得的事情,不过是丢了一个簪子,家里的夫人居然指示不动下人,还要去找一个奴才来办,真是丢人。” 旁边一同坐着的小姐们,只当听不到并不搭腔,白芷微却不知道见好就收。 只听她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道:“看她今日打扮的这样娇俏,原本以为内里也有几分掌家夫人的气度,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有与她不对付的小姐终是忍不住,“我看那荣夫人今日打扮的得体却又不出挑,这摆明了是不想抢萧小姐的风头,可见是个心眼好的。而且即便今日是夫君娶新人进门,她也依然对众人笑脸相迎未语先笑,瞧着很是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不少小姐也跟着附和,都觉得叶卿卿与传闻中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完全不同。 白芷微不想自讨了个没趣儿,便也讪讪地闭了嘴,这边刚安静下来便又有丫鬟来传消息,说东西已经找到了。 另一边苏仲齐还没弄清楚荣府的门路,就被府里的小厮给绑了,说他鬼鬼祟祟的准是偷捡了将军夫人的簪子,闹着要搜他的身。 小厮们还没动手,叶卿卿就带着人来了。 “把这伙计放了吧,萧夫人的簪子已经找到了,不过一场误会。” 叶卿卿说完秦明歌身边的大丫鬟踏雪就拿了赏钱出来,陪着笑,“我家夫人说今日有劳各位大哥了,这些赏钱便给各位买酒吃!” 小厮们一听说有赏钱,哪里还管苏仲齐,将他晾在一边,争先恐后的去领钱了。 叶卿卿对着苏仲齐假装不识,“今日对不住,小哥身上也脏了,随我一道去清洗清洗吧!” 苏仲齐刚想拒绝,叶卿卿就低声呵斥,“你要是想地府再多几个如小环一样的冤魂,你便去,我绝不再拦你!” 叶卿卿说完不等苏仲齐反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仲齐狠狠地看一眼内院的方向,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跟着叶卿卿去了。 第36章 混乱的婚礼(四) “你今日这般鲁莽行事,你可想过后果?” 苏仲齐一拳头锤在墙上,他恨得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眼里更是猩红骇人,“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给姐姐报仇!” 叶卿卿语气缓和不少,“即使你今日能杀了她,你想过以后吗?你娘亲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你让苏姐姐如何自处,她今日悔恨将实情告诉了你,险些哭晕过去!” 叶卿卿知道他的恨,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么会不想将那人千刀万剐呢! 他亦知道自己的鲁莽,也知道恐怕难以成事,只是就让他这么等着什么都不做,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仲齐,你若信我,今日就乖乖地回去,来日方长我们徐徐图之,”叶卿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或许晚些,但我们总有能成事那日。” 她知道这院子里有无数的眼睛盯着,她不敢久待,“苏姐姐在葳蕤轩,她今日吓得不轻,你去后门等她。” …… “人都回去了?”秦明歌已经坐在这里缓了一盏茶的功夫,可是手心里还是有一层薄薄的汗。 叶卿卿只轻轻‘嗯’了一声,面上一副悠然的样子,眼里含着笑装作专心致志地看着前头的夫人小姐们玩投壶。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传话,说那边开席了,请众人去内厅里用膳。 叶卿卿只在一旁陪着并不吃喝,秦明歌觉得她也太小心了些,再三劝了但叶卿卿依然不为所动,只说自己不饿。 期间有两个小丫鬟来请示叶卿卿,一个说萧嫣儿的嫁妆放不下了,一个说灶上采买的东西不够今日的,叶卿卿全都推脱,只让他们去寻各处的管事妈妈。 那边林子汐跟李乐彤也带着丫鬟从园子里回来了,二人一进来就吵着热的难受。 林子汐:“这都八月了,即便是秋老虎也不该热成这个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叶卿卿笑道:“要不让他们拿两个冰碗来,只是别吃多了,不然怕受不住要闹肚子的。” 两人都笑着说好,叶卿卿刚想回头吩咐宴席上伺候地去拿,就被一个传菜的小丫鬟撒了一身的汤水。 连叶卿卿旁边的秦明歌都被溅到了,秦明歌觉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摆明是故意而为之。 她不禁怒斥道:“这么宽的路你不走,平白无故往这里挤什么?” 那汤水虽不是滚烫的,但是满满一碗洒下来加上衣服穿的又薄,叶卿卿还是被烫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眉头微皱脸上也有痛苦之色。 小丫鬟早被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叶卿卿原本也觉得这丫鬟是受了人的指使,但是仔细一瞧,发现下边跪着的居然是荣老夫人身边的翠儿。 这边的动静不小,自然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目光,叶卿卿忙拉了拉秦明歌的手,对着她轻轻摇摇头。 又对翠儿道:“今日客人多,你便更该稳重些行事,你这样莽莽撞撞怎么在前边伺候各位夫人小姐,你去让管事妈妈换其他人来伺候,你自去灶上帮忙不许再来前头。” 翠儿忙磕头谢恩,一刻不敢多待,生怕又生出什么变故。 有丫鬟拿了干净的帕子来给叶卿卿擦拭,她本来不想去更衣,但是无奈衣服实在湿得太厉害。 “我陪你去换,你总不能在人前穿成这个样子吧,”秦明歌继续说道,“即便不换衣服,你腿上的伤左右也要去看一看,万一伤得厉害天气又热,怕是不好弄。” 秦明歌说得有理,要是烫伤了化脓感染可是会要人命的,这个年代又没有消炎药之类的。 大户人家办宴席,都会留出专门给客人更衣整理妆容的屋子,那屋子就在宴会厅的后面,不过几步路。 叶卿卿的腿上虽然被烫得红了一片,但是好在并未破皮倒是不算严重,她没有备多余的衣服,便穿了秦明歌的,二人身量差不多衣服倒是合身。 “卿卿,你说刚才那丫鬟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翠儿是荣老夫人的丫鬟,老夫人虽然不喜叶卿卿,但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特意让她出丑,如果是萧嫣儿主使的,她又何必用荣老夫人的人呢。 “我也说不准,或许真的是不小心。”这一日的事情又多又杂,一通又一通的折腾下来,叶卿卿已经觉得脑子有点不好使。 更衣这一来一回都有秦明歌跟着,也是顺顺利利没有任何不妥,两人都不耐烦再回宴席去应承陪笑,干脆在水榭上的一个亭子里乘凉。 前院里伺候的一个半大小子来传话,说萧祁山军营里临时有事要先回去,问秦明歌是要一同回去,还是坐坐再走? 秦明歌今日一早先去了萧家,又随着送亲的队伍来了荣家,身上便也觉得有些乏了,叶卿卿看出她的犹豫。 “姐姐回去吧,那边的宴席眼看着也要结束,我免不了也要去送送客人们,人多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怎样,只这一会儿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那你小心些,我先回去,改日得了空再来瞧你。” 秦明歌一走,叶卿卿也不敢再在水边一个人待着,想着先去前边应个景就回自己院子去。 刚走两步,就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突然冒出来,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当下就要朝叶卿卿扑过来。 第37章 逍遥粉 叶卿卿反应迅速,一低头从那人臂下挣脱了出去,这是内院他一个外男怎么能随便进来,况且还是醉成这个样子的。 他虽然醉的厉害伸手却灵活矫健,一个扑空后又迅速转身,朝着身后的叶卿卿扑去,叶卿卿虽然顺利躲避开,但是明显觉得两腿发软身上也软得没有力气。 开始她觉得自己是吓的,后来发现不但腿脚不听使唤,就连脑子也开始蒙蒙的,她刚才明明没有吃喝,到底是哪里被人动了手脚。 那人几次都没有讨到一点便宜,便有些气急败坏,脚下用了狠劲,将要逃走的叶卿卿猛地铲倒,叶卿卿半边身子着地摔得生疼,不过这反而让她头脑清醒了一些。 她刚挣扎着要起来,一张酒气熏天的臭嘴就凑了上来,她躲闪不及被蹭了一脸的口水,叶卿卿心里顿时怒气上涌,她一手挡着压上来的身子,一手从头上拔下那支白玉簪,对着那人的脖子狠狠扎了过去。 身上的人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了叶卿卿身上,她本来就没有力气这么大一副身躯压下来,她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后背被硌的生疼。 宴席与这里隔得并不远,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发现这边的情况,她一点不敢犹豫,手脚并用的将人又是踹又是推地弄来,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人少的方向躲去。 她不清楚人是不是被她一簪子扎死了,她刚才慌乱,都忘记去探一探那人的鼻息。 这白玉簪是她特意让人做的,外边看起来是玉制品,插入头发的部分其实是铁的,簪子的头部也很是尖锐,她用的力道十足,即便不死,受的伤也不会轻。 叶卿卿头晕地厉害,为了让自己清醒些,她紧紧攥着拳头,修长的指甲已经掐得手心出了血,身上也隐约开始发热,她估么着被下的不是迷药,大概率是催情的药。 现在最安全距离又最近的地方便是荣子山的书房,那里不会有外人去,即便荣子山在,他就算顾着自己的面子也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她想的明白,脚下也觉得有了些力气,跌跌撞撞间总算到了荣子山的书房。 只是她怀疑自己已经有了幻觉,这书房中不但有人,还是一个秀色可餐的美男子,她顾不上许多,忙掩了门,拿起八仙桌上的茶壶灌了自己大半壶凉水。 光影交错间,她只觉得面前的人眉眼勾人,薄唇轻启似是邀请,修长脖颈上的喉结上下滚动更像蛊惑,让她忍不住上前两步,男子的气息更加浓烈,起伏的胸膛让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已经滚烫,下一秒好像就要翻腾而出。 她再也受不住,一手按着桌子阻止自己贴上去的身子,另一只手再次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手背就要扎下去。 不行!她忽然想到这簪子上沾着刚才那人的血,他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长相,搞不好有什么乙肝艾滋的,她急得眼泪都要露出来,喘着粗气环顾了一下屋子,忽然眼神定在眼前人的簪子上。 毫不犹豫地拔下来,对着自己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陆泊年微微侧头看一眼自己撒落肩头的发,又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帕子。 他语气淡淡而散漫,仿佛在逗弄小狗小猫一般。 “这法子似乎对夫人不管用呢!” 这法子确实对叶卿卿不管用,她看着递过帕子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更觉得口干舌燥,饥渴难耐,手上的疼更淡了几分,脑子里却浮想联翩,画面不断,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对面的人仿佛一块大肥肉,她像饿了十天的小饿狼,再多瞧一眼,她怕自己就要扑过去。 她强闭着眼睛接过帕子,刚想包扎手上的伤,就听那人调笑着说道:“夫人还是先擦擦鼻血才好,马上就要进嘴里了。” 叶卿卿狠吸了一下鼻子,脸面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是非要不可。 再说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没必要替谁守身如玉。 她的语调里已经全是呢喃之音,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用最后一丝理智威胁道:“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你要是再这样撩拨我,小心我一口把你吃掉!” 陆泊年薄唇微扬,他正正经经说的话怎么就成了撩拨她?他把玩着叶卿卿刚才丢掉的白玉簪,动作麻利娴熟的用它将自己的发绾起。 他慢慢俯身到叶卿卿的耳边,沉着嗓子道:“不知夫人想如何吃掉在下啊?” 他呼出的热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叶卿卿的耳上,使得她整张脸泛起桃红,眼中更是水雾弥漫,她轻咬着下唇压制着自己混乱的喘息,眼前的碎发也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终是忍不住,白皙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媚眼瞧着眼前的人,眼中柔情如一汪春水,樱唇微张,撩人而不自知。 叶卿卿一闯进来,陆泊年就认出了她,他瞧着她的样子,估摸着她大约是被人用了药,凑近了一闻发现她全身都散发着异常的香气。 只是他没想到叶卿卿居然对着自己也下的去狠手,可惜那药用的量太足了,岂是她这些小伎俩就可以压得住的。 罢了,干脆帮她一帮。 他看着叶卿卿攀附上来的手臂,低眸轻笑,不自觉的拿着指腹划过她扬起的下巴,眼里竟然也有了几分温柔缱绻之色。 不想还未有动作,叶卿卿突然猛一用力将他推的老远,压抑不住的呻吟之声也随即传了出来。 又怒呵道:“滚开!” 他微微皱眉,笑的有几分邪魅,双臂张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要便罢了!” “你在这里守着,我有些醉了,歇一歇便出来!” 叶卿卿听得清楚,这是荣子山的声音,她穿越来月余,从没像今日这样稀罕过这个便宜夫君。 他可总算来了! 第38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荣子山一开门进来,就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叶卿卿。 只听她带着哭腔道:“救我!” 他今日被灌了不少酒,怕在自己的喜宴上出丑,便想着到书房躲一躲,而且今日陆泊年居然也来喝喜酒,现在萧家陆家正是斗的厉害的时候,他实在不放心,找准了时机回来看一看可有不妥。 “卿娘,你怎么了?” “我大概是被人下药了,身上软的厉害,站也站不起来,你快些想法子让人将我送回葳蕤轩去,”她缓了缓又道:“我不想被外人看得到,让她们又笑话荣家。” 荣子山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他只觉得怀中的人软软糯糯,一双美目楚楚可怜,不经意间还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两人的鼻息之间。 他又想到今日叶卿卿站在高台之上从容淡定迎客的模样,这样的反差更惹得他心里一阵躁动。 “卿娘...” 叶卿卿看出他眼里藏不住的欲望,一巴掌打在荣子山的脸上,又重又响。 躲在帘子后边的陆泊年忍不住挑眉,心里觉得这一巴掌打得真是好,又想着刚才叶卿卿不过是推开自己外加一个‘滚’字,暗里又有一点小得意,也算那日没白在巷子里饶她一命。 “我是被人下了药不假,但我的脑袋可没坏掉,我跟猪跟狗,都不会让你再碰我一下。”叶卿卿看着荣子山赤红的双眼只觉得恶心异常。 陆泊年心里一下子不痛快了,这话虽不是对他说的,但岂不是将他也骂了去,这不是说他猪狗不如了! 荣子山自知理亏,被叶卿卿打的酒气也散去不少,趁人之危确实不是君子所为,忙保证道:“我只送你回去,绝不做其它的。” 叶卿卿没有别的法子,现在除了荣子山没有人能帮到她,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但是还是任由他扶着自己起身。 门口的小厮福安是荣子山的心腹,他并未见过叶卿卿,只是刚才明明是自家主子一个人进去的,怎么出来就变成了两个人。 “你去前边探路,要是有人就招呼一声,务必别让别人看见,咱们抄个近路往葳蕤轩的方向去。” 他虽未见过叶卿卿,却知道葳蕤轩是前面进门那位夫人的院子,他偷眼瞧一眼叶卿卿,暗想这必然是夫人无疑了,只是都说主子不喜欢前边那位,怎么大喜的日子还专门躲到书房来见,再看主子小心搀扶着,竟是比对那萧家的小姐还要上心。 做下人的最主要的是要有眼力劲儿,绝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今日赶巧让他知道了主子的真正心思,以后对待这位必定要上上心,好好讨好才是。 ...... 怜青在青楼里待了多年,只一鼻子就闻出来叶卿卿是被人下了逍遥粉。 这逍遥粉与其它催情的药不同,只要洒在身上这人便会动情,且药力时间长不易散去,好在药力还算温和,对沾染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害。 怜青与邓妈妈合力提了几大桶凉水来,“夫人怕是要受些罪了,要想尽快去除这药劲儿,就要在这冷水里多泡泡!” 虽说今日天气炎热,但是当真泡进去的时候,叶卿卿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水冰的她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忍不住上下牙直打颤。 怜青不敢留下她一个人,怕她出什么意外,只在一旁守着,“夫人,奴婢猜测这药应该是撒在了衣服上,只是夫人出去的时候并不是穿的这身儿…” 叶卿卿闭着眼,无力的将头靠在木桶上,她全身冷的厉害,嘴唇都有些泛紫,手心更是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衣服是明姐姐的。” “夫人…她…” 叶卿卿摇摇头,“不会,不会是她,如果真是她,她有那么多好机会对我下手,没必要费这些功夫。” 今日的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先是翠儿撒东西在她身上,然后她去换衣服,等到她与秦明歌离开了众人,萧祁山那边却因为军营里有事要提前走。 这便又自然而然引走了秦明歌,致使她一个人落了单,如果药是撒在衣服上的,那么便还需要一人在秦明歌的东西上动手。 时间把握的太好,通过萧祁山引走秦明歌确实不会让人生疑,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利用上了外面的人。 无论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反正绝对不会是萧嫣儿,她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法对付自己。 “怜青,那衣服可丢掉了!” “奴婢没敢丢,先放在一旁了,奴婢刚才小心翻看了一下,在衣服的内侧不起眼的地方有些白色粉末,奴婢闻过了正是逍遥粉。” “你小心些,别沾染上了。” 怜青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话脸有些微微的发烫,“夫人放心,这药神奇的很,是粉末的时候并无药效,只有着了人的身子,温度一高它便化了,尤其是和着汗水功效更是显着。” 叶卿卿只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些人的脑子是真好使,全用到了这些歪门邪道的地方,连这都能发明出来。 “怜青,你能不能把那些粉末收集下来?” 怜青不懂,夫人今日因为这劳什子已经遭了不少罪,干嘛还要留这东西。 …… 有些人天生是贱的,你越不理他他越要往你跟前凑,你给他甜枣吃的时候他不觉得你好,你打了他一巴掌,他反而甘之如饴了。 荣子山第一次没有食言,他今日走的时候就说晚上要再来瞧一瞧叶卿卿,没想到他放着洞房花烛夜不去,还真来了! 叶卿卿已经收拾利索,换了家常的衣服,并不绾发由它随意散着,“下午是我急躁了,打了你,实在对不住,这帕子一直在冷水里浸着,你冰冰脸吧,我瞧着脸有些肿了!” 荣子山觉得这样不施粉黛的叶卿卿眉眼柔和,更有一番风味,他拿起桌子上的帕子,敷在自己的脸上。 他坐在叶卿卿身边,关心的问道:“不碍事的,你…可好些?” 叶卿卿点点头,挪开些距离,拿着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早些回去吧,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我不想惹麻烦。” 荣子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叶卿卿已经起身,他也怕那边的萧嫣儿知道了要闹,便起身回芙蓉堂去了。 半夜芙蓉堂就出了事儿,整个府里都被折腾起来,萧嫣儿下身流血不止,慌忙请了郎中来,郎中支支吾吾最后只说是小产了。 第39章 小产 怜青要进屋的时候,正好碰到出门要走的荣子山。 “奴婢…奴婢给…大人请安!”怜青并不知道荣子山来了,她不久前刚干了坏事儿,心里慌慌张张,嘴上的话也说的不利索。 荣子山微微皱了眉,却并未呵斥,看着她手里端着的姜汤,吩咐了一句,“好生伺候你们家主子!” 怜青有些恍惚,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夫人了,嘴上不敢迟疑忙应了一声是,她怕荣子山发现什么端倪,忙告退进了屋子。 芙蓉堂里倒是一派喜气洋洋,萧嫣儿已经知道没成事,但是因为是自己大喜的日子罕见的没有恼火,只是下边伺候的都是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马虎。 “姑爷怎么还不来!”珊瑚在大门上巴望了许久,也未见荣子山的身影,她急得不得了,萧嫣儿那边已经派人问了好几次了,要是再不来,她怕是就要先遭殃了。 她正打算派个人去前院子打探消息的时候,荣子山却带着福安回来了。 “大人可算回来了,小姐...不对是夫人都等着急了!” 荣子山心里有些烦躁,哪里有新嫁妇等不急洞房花烛夜的道理。 真是不知羞! 他以前对萧嫣儿身边的人都客气得很,所以这些人没少在萧嫣儿面前说他的好话,今日却是少见的没有搭理一脸热络的珊瑚。 珊瑚心里不明白,看着荣子山走远了,便向福安打问。 “大人今日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福安是个小骨头,人精明得很,嘴上又甜,“好姐姐,主子今日忙了一日,累成那个样子,哪里还能给咱们好脸,姐姐说是也不是?” 珊瑚看他点头哈腰,姐姐长姐姐短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小鬼头!给,这是我们夫人赏赐的,以后但凡大人那边有什么事情,还要你给芙蓉堂里递个消息。” “谢夫人赏!谢夫人赏赐!” 福安悄悄掂量了掂量那一把银子,更是欢喜的笑得眼睛都没了,传不传是后话,先收了钱才是。 ...... 今日值夜的是珍珠,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去敲了陈妈妈的门。 陈妈妈的呼噜打的震天响,忽然被敲门声打断,猛地坐起来,心里又惊又气。 “哪个小蹄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什么敲。” “妈妈是我,珍珠,我有事情同你讲,烦请妈妈开下门子。” 陈妈妈一听是珍珠,马上闭了嘴,她趿拉着鞋就去开门,急急地问:“可是小姐那边出事儿了?” 门口的珍珠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倒是说话呀!” 珍珠脸上涨得通红,闷着头道:“屋里…屋里已经要了两回水了。” 陈妈妈是过来人,立刻明白过来,但是她却不急反笑,“小姐眼光好,新姑爷是个有能耐的,他们今日刚成亲蜜里调油,正是好时候呢!” 她原本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原来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那点子事,立刻眼皮子打架,将珍珠推出门外,“你再辛苦熬一熬,不行就让珊瑚换你就是。” 珍珠看陈妈妈不当回事儿,急得直跺脚,“妈妈,你忘了,小姐现在可是有身子的…我刚才听着房里…房里又有了动静…” 陈妈妈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没了,她怎么把这茬子事儿给忘了,这事情只有她们几个近身伺候的知道,老爷知道,可是新姑爷却不知道呀! …… 陈妈妈壮着胆子去敲门,“大人,小姐身子弱,夜深了,早些休息…” “滚开!这里是荣家,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荣子山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虽说是洞房花烛,但是他与萧嫣儿并非第一次,他瞧着身下面露痛苦之色止不住求饶的萧嫣儿,又想到今日叶卿卿清清冷冷的模样,甚至有些莫名地兴奋… 他最不喜欢萧嫣儿身边的这个婆子,没想到一个婆子胆子大到在房事上都敢约束自己。 “我疼…我好疼…” 他开始觉得萧嫣儿太娇气了些,直到他觉得有热热的东西粘在他的腿上。 居然是血! 好多的血! 他瞬间没了主意,慌慌张张下床去找门外的陈妈妈她们。 陈妈妈刚刚碰了一鼻子灰,正跟着珍珠在门外不知所措,就听到荣子山‘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她…她…出了点血!” 陈妈妈一听,眼中全是惊恐,几乎破了音的喊道:“小姐,我的儿啊!” 用了十足的力气,不管不顾的推来荣子山,萧嫣儿自落地起,就有陈妈妈看顾着,两人之间是有些真情实意的,说是主仆却更像母女。 陈妈妈进屋一看萧嫣儿身下的那些血,心里估摸着孩子大概是不成了,现在保萧嫣儿平安才是要紧。 珍珠哪里见过这架势,即便平时一直稳重,如今也早已吓得傻了眼。 “快去请郎中来,郎中…济世堂的…去找…那个…”陈妈妈急得已经不记得郎中的名字。 珍珠道:“吴朗中,我现在就去找吴郎中!” 本来还急得不得了的荣子山一听说要去请郎中立刻出言阻止,“不过是出了些血,女子嫁人这是难免的事情,怎么大惊小怪到要去请郎中了” 要是让外边的人知道他如此不节制,新婚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以后还怎么为官,还怎么做人。 “我的大人啊!小姐这哪里是出了一点血,再这样流下去要没命的,孩子没了,总不能连大人也丢了吧!” 荣子山一听孩子,本来还没明白,又看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疼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的萧嫣儿,他瞬间懂了。 他忽然明白,萧权为什么会甘愿让萧嫣儿以平妻的身份进门了! …… 萧嫣儿的院子乱作一团,院里伺候的丫鬟奴仆大都是第一日到府上,对荣家的事情并不熟悉,众人忙忙糟糟事情却办的拖拉,慌里慌张套了马车,又耽误了不少功夫才去找郎中。 开始萧嫣儿还在屋子里大喊大叫,后来直接没了力气晕死了过去,陈妈妈哭的呼天抢地,院子里的动静太大,整个府上都被折腾了起来。 荣老夫人开始还抱怨,结果一进屋子就闻到满屋子的血腥味,要是萧嫣儿进门第一日就一命呜呼了,那他们荣家也完蛋了。 她看着颓然坐在外间的荣子山,狠狠捶打了儿子几下,荣子山也悔恨的肠子都青了,他平时并不是纵欲的人,只是今日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脑袋里不由就浮现出叶卿卿的身影。 葳蕤轩中的叶卿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虽说白日里热得人心烦,到了晚上却是凉森森的。 她刚紧了紧衣服就听邓妈妈来回禀,原是荣子山身边的福安来了,说有事情要请他过芙蓉堂一趟。 第40章 毛绒娃娃 怜青听邓妈妈说荣子山找叶卿卿过去,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下子。 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了吧! “夫人!” 叶卿卿表情平静,翻看着她前几日让怜青买回来的布料,“让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邓妈妈将人带进来,福安隔着屏风给叶卿卿行礼请安。 “这么晚寻我过去,是那边有什么急事?” 福安陪着笑,他刚才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却是不敢乱说的,只说荣子山吩咐的,“回夫人的话,是芙蓉堂的夫人不太舒服,主子想让夫人过去帮着打理。” 怜青一时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听的仔细些,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起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默默退回到叶卿卿身边。 叶卿卿语气淡淡,“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今日受了凉,刚喝了药现在已经歇下了,就先不去了,免得将病气过给新夫人。” 福安不死心,他出门的时候荣子山就嘱咐他务必要将人请去,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肯定要被罚。 又劝道:“夫人可怜可怜奴才,主子让奴才一定要请夫人过去,要是夫人不去,怕是不好交差...” 叶卿卿语气冷了下来,“你去告诉荣子山,有病找郎中,找我管什么用,我既不会看病也不会用药,如今我也不舒服,怎么不见别人来为我料理料理,要是非要我去就让他荣子山自己来请,白天不让人安生,晚上还不让人睡觉了!” 福安哪里想到叶卿卿脾气这般大,他只知道芙蓉堂那位是个不好惹的,没想到这个表面看着温温柔柔的内里居然是个泼皮破落户,甚至一点不把荣子山放在眼里。 见福安还不走,叶卿卿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就丢过去,碎瓷片茶水四溅。 这也太泼辣了! “你是给我耍无赖,逼我是不是?” 福安脚下抹油,“奴才这就走!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叶卿卿看一眼怜青,她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出去。 “福安小哥,你且等等。” 福安刚才被叶卿卿唬得不轻,看着怜青跟出来,以为又要怎么发落他。 “怜青姐姐,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我这也是听大人的话,没得法子啊!” 叶卿卿拿出写银子给他,“夫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又受了不少委屈,脾气大些,你别往心里去,你告诉我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过后劝劝夫人让她明日去瞧瞧。” 福安心里巴不得巴结上叶卿卿,刚才还以为第一次来往就惹恼了她,心里暗骂自己蠢,现在看着怜青示好,忙讨好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那边那位,出了好多的血,疼得都晕过去了。” 怜青惊得要叫出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 第二日,本该萧嫣儿去跟荣老夫人敬茶,与叶卿卿这位先进门的相见,结果一大早就有丫鬟来传话,说萧嫣儿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府里一下子静的出奇,完全不像刚办过喜事的样子。 到了第三日,萧嫣儿回门的事情也作罢了,芙蓉堂那边说萧嫣儿出了痘,这一月内怕是不好出门了。 一时间前两日来参加过喜宴的那些人都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没有出过痘的夫人小姐们,一边担着惊受着怕,一边将萧嫣儿骂了无数遍。 叶卿卿倒是觉得这个借口想的不错,不但可以在家中避个个把月,还可以免了其她人的探望免得露了马脚。 想想可以与萧嫣儿一个月不见面,她觉得心肝都舒坦,秦明歌那头也得了消息,她以前是出过痘的倒是不怕,但还是将那日穿过用过的东西全都烧了,以防万一。 又派人偷偷的给叶卿卿送了药材衣物,正好叶卿卿也借着这个机会给她通了消息,告诉她萧嫣儿并非出痘实为小产。 叶卿卿不好出门,便在家中日日拘着安和读书,外加每日早晨晚上的锻炼,安和极聪明,所有的东西一教就会,只是不爱动,每天早晨总是要偷懒赖在床上不肯起。 在小孩子身上用点心思便很快就有了成效,眼见着这几个月安和长高长胖了不少,小脸儿也变得肉呼呼。 叶卿卿用买回来的布料,按着自己记忆里的样子画的图给安和做了一个机器猫,虽然不像外边买的精美,但是模样好歹也有八分像。 安和倒是捧场,喜欢的不得了,一也不离身,无论吃饭睡觉都搂在怀里。 叶卿卿干脆多做了几个别的样式的毛绒玩具,告诉安和她要是能连着十天不赖床就奖励她一个。 没想到这个方法效果好的出奇,别说不赖床了,现在已经变成安和日日催促着叶卿卿起床。 无奈!自己挖的坑含着泪都要跳下去! 叶卿卿估计那日荣子山是怀疑她了,所以故意在福安面前发了好大的脾气,这种时候只要一顺从别人就会觉得你是心虚。 她开始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萧嫣儿也吃些苦头,只是没想到却因此让她失了一个孩子。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心里到底不好受。 荣子山倒是也来过两次,对于那日的事情却只字未提,叶卿卿并未给他好脸色,她权衡再三告诉荣子山,最好早日婉转将自己一年之后就会离开的事情告诉萧嫣儿,免得两人之间再生事端,他并未明确答复,只说要再想想。 时间倒是过得也快,萧嫣儿对外宣称自己已经好彻底开始出门的时候,叶卿卿也悄悄去了苏娘子那里。 只是到了才知道,苏仲齐已经走了多日。 第41章 新的生意 “官府征兵,他自己就偷偷跑去报了名,婆母知道后哭得都要断了气,家里又闹了几日,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去了。” 苏娘子与她婆母一样,并不赞成苏仲齐去从军,毕竟苏家已经在战场上失去过一个儿子,何况如今他又是苏家唯一的男丁,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 叶卿卿心里自然理解她们的顾虑,但是理智上他觉得苏仲齐做的并没有错,他是明白了民斗不过官的道理。 如果要想在官场上搏一个位置,要想给他姐姐申冤,像他这样的出身无非科举与从军这两条路子,显然第一条是走不通的,那便只有从军这一条路了。 “姐姐别太担心,如今虽说边境那边有冲突,但是也不见得就要去前线上战场的,秦姐姐那里我去说,如果萧将军有机会护着他些总是好的。” 苏娘子知道叶卿卿这是想安慰她,不去战场怎么搏前程,苦笑着点点头,她拉着叶卿卿的手坐下。 “小环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应该早早告诉你的,我不知道后来荣家是个什么情况,只听他们说府里有人出了痘,想去瞧你又不知道真假,怕万一是有人发现了什么故意设的局,去了反而又给你招惹麻烦,我这一个来月真是急得日日难安。” 叶卿卿看苏娘子嘴上起着好几个大水泡,知道她这一个月肯定过得不好,将那日的事情以及萧嫣儿的事情都详细地说与了她。 苏娘子知道萧嫣儿被折腾的小产,罕见的脸上有了些解气的冷笑,“你伤心什么,她那样恶毒就该吃些苦头,我们小环又有什么错,被她百般羞辱,她就应该断子绝孙。” 她又哭了一场,将那几年家里实在不好过,苏仲齐又犯了事被官府里抓了去,需要银子疏通赎人,小环就自己将自己给卖了的事情告诉了叶卿卿。 这一下子叶卿卿就更明白,为何苏仲**知道是条不归路也要找萧嫣儿报仇了,他心里肯定是觉得是他自己间接害死了他长姐。 叶卿卿今日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将自己画的草稿还有做的一个小玩偶拿出来给苏娘子看,“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我知道姐姐针线功夫好,看看怎么能做得更精致一些?” 苏娘子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小兔子长着人眼睛,还穿着小衣服,人模人样的不说摸起来还软软的,她因为好奇眼里都亮亮的。 “你怎么想到做这些小玩意的?” “我看安和日日抱着被子卷过家家,想着给她做个假娃娃玩儿,自己胡乱画的,只是我的针线不行,怜青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邓妈妈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才来求姐姐。” 如果是给安和玩儿,叶卿卿那样的针线倒也够了,但是她想着如果做得精美些或许可以拿去卖,毕竟这个世界上女人跟孩子的钱是最好挣的。 “这个料子也不是太合适,我不懂布料,姐姐要是得空,可以去布庄里买些来试一试,比比哪种做出来更好看更讨巧,”叶卿卿拿出十两银子,“苏姐姐,咱们不计成本,只要做得精美就成。” 苏娘子对着叶卿卿拿来的图纸跟玩偶,仔仔细细地对比着瞧,心里很快就有了章程,看叶卿卿拿出来银子,把钱塞回她手里。 “不过是做几个小玩意儿,哪里就需要你给银子了,你快点收回去,不然我真要恼了。” 叶卿卿脸上都是笑,又把银子重新放到苏娘子的手里,“我是个脸皮厚的,想求姐姐帮我每样多做几个,这不光是买材料的钱,还有姐姐的工钱。” 苏娘子听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八成不只是为了哄安和玩,问道:“卿卿,你这是心里又有打算了?” 叶卿卿点点头,又拿着那小兔子看了看,“还不知道成不成,要是真能成咱们三人开个姐妹铺子,姐姐说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自从苏娘子开始做汇丰楼的酒水生意,家里的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以前吃喝都成问题,可是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已经开始盘算着重新租个好点的房子了。 婆母年纪大眼睛也不行,这里又潮又湿地方也小,东西都堆放在一起,一日里都要被磕碰好几次。 其实,她本来省的这笔钱是想给仲齐说个媳妇儿成个家的,但是仲齐却不愿意,说得多了还无缘无故发脾气。 她心里还怕了一阵,难不成自家的这个小叔子是好男风的?下次他从军营轮休回来,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说,就像卿卿说的,有问题一定要早发现早治疗。 “当然好了,再好不过了,卿卿你先回去吧,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苏娘子跃跃欲试,感觉充满了干劲,要是做得好家里的日子也能更上一层楼,到时候也可以给仲齐说个更好的媳妇儿了。 叶卿卿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姐姐,那我回去了,改日再来。” 苏娘子摆摆手,“走吧,快些回去。” “姐姐!” “可还有事情?” “小环的仇,我记在心里,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叶卿卿回去的路上,又买了几样安和爱吃的零嘴,安和这些时日每日学习锻炼很是辛苦,总要奖励奖励她,给小姑娘点甜头才好。 刚付完钱就听到有人叫她。 “卿卿,快上马车上来!” 叶卿卿回头一看,原来是秦明歌,她已经有一个来月没见到秦明歌了,上次见到还是在萧嫣儿的婚宴上。 马车跟前跟着一个小丫鬟,长得面色清秀,却是脸生得很,叶卿卿未曾见过。 清风从另一边绕过来,伸手笑道:“奴婢扶夫人上马车吧!” “有劳清风姑娘了!” 马车里秦明歌的脸色却并不好,她拿着一把扇子狂扇不止。 叶卿卿刚坐下,她就忍不住诉苦,“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咱们只知道防着女子,怎么没想到有一日还有防着个男的,真不是个东西!” 叶卿卿听她这个意思是因为什么事情吃了萧祁山的醋,想笑也不敢笑,故意绷着脸正色问道:“萧将军不会去哪小倌馆了吧!” 秦明歌哪里想到叶卿卿居然还知道有小倌的馆子,拿着扇子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要真是个小倌儿也便罢了,由他闹去,我才不在意!” 叶卿卿开始以为秦明歌是开玩笑,吃干醋,现在一听还真有这么个人,脸上立刻正经起来,“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哪个府里的大人吧?” 清明哥冷哼一声,有几分无奈道:“世家公子,二品大员,咱们堂堂的陆小国舅爷呢!” 第42章 收获婢女 像叶卿卿这种对官场不了解的内宅女眷也是听过陆小国舅爷的名号的,她知道陆家这个国舅爷最被人诟病的便是好男风。 秦明歌狠狠地骂道:“好好的世家公子,模样好不说,还有一位嫡亲的姐姐坐着中公的位置,如今已经二十六了却是连亲都没成,据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怎么偏偏就要来祸害我们家!” 前几个月陆泊年主动结交萧祁山的时候她心里还喜滋滋的,原本以为自己家里是交了好运,没想到交的居然是这种狗屎运。 开始还不觉得,最近却越发的频繁,陆泊年有事儿没事儿就邀萧祁山作陪,不折腾到三更半夜绝不放他回家,现在连外边都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 而且她一说陆泊年的坏话,萧祁山就要出言维护,直到那日她看到了陆伯年那张俊俏的几乎雌雄难辨的脸。 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这姓陆的二刈子八成是看上她们家那姓萧的王八蛋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萧祁山以前给她爹娘承诺绝不纳妾,可没说不找男人啊! “你说气不气人,那姓陆的分明就是挑衅,蹬鼻子上脸的昨日居然还给我送来了那么个人,”秦明歌朝着马车外努嘴,“这烫手山芋你说我该怎么处置,留在家里腻歪,不留又能把她弄到哪里去!” 叶卿卿抿着嘴,有点戏谑的笑意一点一点地爬上她的嘴角,“我看姐姐倒是真吃醋了,心里胡乱猜测呢!” “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还能是假的,我现在就要将她送到萧祁山的军营里去,让他来处置吧,反正我不能让她留在我的宅子里!” “那姐姐到底是怕萧将军与陆国舅之间有些什么?还是看到他送来了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心里不舒服?” 叶卿卿看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姐姐想想,要是陆国舅真看上了萧将军,怎么还会上赶着给他送美婢呢,他既然送了反而表明他对萧将军没有其他的心思,我看他这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呢。” 秦明歌觉得她说得也有道,但是心里还是别扭得很,“可是她送了这么个人算什么,说是人给了我们就任由我们处置,但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丢不得,摆明了就是难为我啊!” 叶卿卿撩起帘子,淡淡瞧了一眼马车旁边跟着的人,“姐姐不若把她给我吧,我正好缺个婢女。” 秦明歌不免吃惊,如果叶卿卿缺个婢女,那随便买一个就是,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的事情,何必要接这样的烫手山芋,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忙推迟,“那怎么行,我不能为了自己痛快就把这个给你啊!不行,不行,这不合适。” “我还真不全是为了姐姐,如今陆家与萧家争斗得越发厉害,如果陆国舅送给萧将军的婢女,又兜兜转转到了我这里,到了他们荣家,到了萧嫣儿的眼皮子底下。” “姐姐,你觉得那些有心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里边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萧嫣儿做起什么来会不会反而有所忌惮?或许将错就错还能护住我一二。” 好像还真会被那些爱揣摩人心的人想歪了去,“你真要带回去?姓荣的王八蛋能愿意?” “管他愿不愿意,左右我愿意,那姑娘挺合我的眼缘,”叶卿卿憋着坏笑,“就是怕萧将军不同意。” 秦明歌知道她这是逗自己开心,轻轻捏捏她的脸,“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他打到同意,还是心甘情愿同意的那种。” 就这样叶卿卿多了一个婢女——南康。 回了葳蕤轩,邓妈妈说怜青带着安和去花园里玩儿了。 邓妈妈知道叶卿卿一直小心谨慎,怕她担心马上解释道:“大小姐一心想去,怜青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了说就在咱们院子周围,夫人放心,今日芙蓉堂那位回了萧家,并不在府上。” 叶卿卿心里稍安,将南康交给邓妈妈,让她安顿南康,再带着南康熟悉熟悉这府里的情形。 等到叶卿卿赶到后花园,才发现园子里不光有怜青与安和,居然还有荣子山。 安和一看到叶卿卿马上丢下荣子山,朝着她飞奔过来,扑在叶卿卿怀里。 “娘亲,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安和好想你!” 叶卿卿蹲下来,拿着帕子帮安和擦擦头上的汗,“娘亲去找苏姨去帮你寻娃娃,还给你买了好多零嘴,都是你爱吃的,要不要回葳蕤轩去瞧一瞧。” 要是平时,安和听说有好吃的早就一刻也不能等的跑回去了,只是今日心里却惦记着荣子山。 “娘亲,爹爹说以后要教安和识字呢,他刚才还夸安和聪明呢!” 叶卿卿不想在安和面前说荣子山的不是,她不想让安和觉得她的父亲不疼爱她,而且无论她与荣子山的关系怎么不好,总是希望他可以多疼爱安和一些的。 荣子山也凑过来,“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你就将安和教的这么好。” 叶卿卿眼神淡漠,对荣子山的语气也冷冰冰,“安和本来就被教的很好,是你与她相处的太少了。” 荣子山仿佛看不见叶卿卿的疏离,将安和抱在自己怀里,“你娘亲说的对,爹爹以前太忙了,以后一定多陪陪你们母女,把以前的都补上。” 说着就要伸手拉叶卿卿,叶卿卿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吓得忙躲开。 叶卿卿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你要是真想补偿我,麻烦你以后离我远点。” 荣子山还想说什么,就听那边有人喊,“子山哥哥!” 第43章 挑拨离间的好手 萧嫣儿足不出户月余,一门心思在荣家做小月子,荣家虽说是新宅子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但是终极赶不上萧家住着舒服,而且萧嫣儿也有许多惯用的东西,成亲那日没来得及带过来,一出了月子便着急回萧家拿自己的东西去。 不想走到半路却是遇到了表妹白芷微。 “表姐,你出了痘,脸上倒是一点疤痕都没有,恢复的当真不错。”白芷微并不信萧嫣儿真的是因为出了痘才在家中避了月余,她总觉得里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想问又不敢明说,便拐弯抹角的试探。 萧嫣儿心虚,表情也跟着不自然,她摸摸自己的脸,随便应付,“这次那个郎中不错,所以并未留印子。” 白芷微其实今日原本就是要去找萧嫣儿的,喜宴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还没弄清楚,两人随意寒暄几句,便忍不住问道:“表姐,那日的事情为何没成?怎么荣家也一点动静没有?” 喜宴那日的主意是白芷微出的,她一直等着看叶卿卿的热闹,却不想客人都散了还是静悄悄的,其实宴席散了以后,她还偷偷跑去水榭看过,只是一点痕迹也没有,连她找来办事儿的人也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嫣儿因为意外小产,便将这事完全忘在了脑后,今日白芷微再提起,她才觉得事情蹊跷,在外边说话不方便,就带着白芷微回荣家,只让陈妈妈回萧家收拾东西。 二人将事情对了一遍,猜测那日或许是被发现了端倪,或者是叶卿卿根本就没有穿秦明歌的衣服,至于那个寻来欺侮叶卿卿的人,估计是事情没办成又拿了不少银子所以偷偷躲起来了。 “如今表姐同她在一个府里住着,还怕不好下手,咱们改日再找个机会将她处置了就是。” 白芷微原本是家中庶女,嫡母几年前去世,她亲娘赵姨娘便被扶了正,但是到底不似家中正经的嫡出小姐那般尊贵,在外正经的嫡女看不上她,一般的庶女她又看不上人家,搞不成低不就,所以交好的闺中姐妹寥寥无几,因此便处处讨好巴结表姐萧嫣儿。 “她只要安分守己在自己的院子待着,不勾引子山哥哥我就当她不存在,随她去吧!” 萧嫣儿听荣子山透露的意思,叶卿卿已经完全死了心,只是出了府怕是活不下去,这才死耗着不肯出去,荣子山也不希望两人再起冲突,并且保证无事绝不随意去葳蕤轩。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跟一个乡下妇人置气,况且现在荣子山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伤了夫妻情分反而不值得。 白芷微却不死心,“表姐,你可别被她骗了,她要是真没别的心思,那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瞧,要我说还不是为了表姐夫多看她几眼,再说了她可还有个女儿呢,就算不为自己,她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打算吧!” 萧嫣儿这个人没定性,也不爱动脑子,她信任的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白芷微一挑拨她就觉得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当下就把珊瑚叫来,问她最近荣子山可有去过葳蕤轩。 结果一问,珊瑚支支吾吾,只说葳蕤轩倒是没去,但是刚才去后花园看大小姐了。 萧嫣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孩子刚被折腾没,他居然跑去看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气得砸了两个茶碗,带着人往后花园去了。 后花园。 “表姐瞧,我说什么来着,她真是个有心机的,知道表姐没孩子居然想着拿着孩子拴住表姐夫,真是下作。” 萧嫣儿刚失去一个孩子,白芷微这话无异于刀口上撒盐,又看荣子山将安和抱在怀里不说,他居然还笑着跟叶卿卿说着什么。 真是好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子山哥哥!” 叶卿卿一看那边急急赶过来的萧嫣儿,知道自己这是又捅了马蜂窝了,马上将安和接过来,顺便往后退几步,跟荣子山拉开些距离。 萧嫣儿脸上不好看,先狠狠瞪了一眼安和跟叶卿卿,又皮笑肉不笑的质问荣子山,“子山哥哥这是干什么呢?看着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荣子山有些尴尬,他虽然与萧嫣儿相处的还算融洽,但是平日里两人私下相处他是一贯捧着萧嫣儿的,现在叶卿卿也在,他便觉得被束缚了手脚一般不自在。 叶卿卿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安和出来许久了,我这便带她回去了,几位好好逛园子吧!” “等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表姐还没问完话呢!” 白芷微急不可耐的出来阻止叶卿卿,一个‘问’字就将萧嫣儿放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上,叶卿卿倒还好,荣子山面子上却是挂不住了。 叶卿卿本来不想呛她,但是安和在,她不能安和觉得她们母女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故意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她面露几分得意,“我是忠勇侯府的白四小姐。” 叶卿卿浅浅一笑,“这里是荣府,白四小姐怕是认错门了,咱们荣家可不归白家管。” “你...” 白芷微想向萧嫣儿求助,却看那边的萧嫣儿根本就没往这边瞧,想着到底是荣家便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让了步,让叶卿卿抱着安和去了。 萧嫣儿顾不上叶卿卿,她现在还是热恋中的小女儿心态,看到荣子山跟别人亲近她就要问个所以然,就要闹个明白。 荣子山看叶卿卿走远了,立刻一副做小伏底的模样,“安和闹着让我抱,我看小孩子可怜巴巴这才哄哄她,嫣儿不会连小孩子的味都吃吧!” 萧嫣儿嘟着嘴,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相关,她不过是见不得荣子山跟别人亲热,“那个叶卿卿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为何也在?你们刚才说笑什么了?” 荣子山一脸的不在意,“能说什么,我就是问问她安和的日常起居,不过随便说几句罢了,我跟她能有什么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说什么她都听不明白。” 这几句贬低叶卿卿的话让萧嫣儿心里舒服了不少,她一副不屑的样子,“不过是个女儿,你就喜欢成这个样子,可怜我...” 荣子山知道她说话一向的没有顾及,现在还有白芷微这个外人在,忙打断道:“你刚病好,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万事没有你的身子重要,”荣子山不喜白芷微的做派,“嫣儿还是应该多多静养才是,别被不相干的人分了心思。” 又说了几句,荣子山那边还着急去见萧权,便独自去了,只留下萧嫣儿与白芷微二人。 “表姐,你越是好想与,她们越不将你放在眼里,大人解决不了,那就处置了小孩子,不过一个小东西,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不小心夭折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小心’几个字在萧嫣儿脑子里一闪而过。 第44章 对安和下毒手 无利不起早,白芷微并非无端给叶卿卿使绊子,她不过是一心巴望着萧嫣儿,但是萧嫣儿善变没有定性,一点小事儿就能恼了她,如果她手里有一两个萧嫣儿的把柄,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没有比利用对方的秘密来控制交往更好的方法了。 叶卿卿回到葳蕤轩又嘱咐几人平日无事不要随便出去,怜青经过此事更是打定主意,下次无论安和怎么撒娇都决计不会随便再带她出去。 至于南康,叶卿卿只说是秦明歌给的婢女,其它一概不提,只说大家一起好好相处,至于贴身伺候的依然是怜青来,南康暂时帮着邓妈妈负责院子里的杂活。 怜青已经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南康却是比她更出挑,怜青纳闷为何秦明歌要给院里一个长得这么好的婢女,所以对于南康她既不敢太疏远也不敢太客气。 叶卿卿暗暗地观察南康,她话少,手脚却勤快,即便让她帮着干杂活累活她也从没怨气,这样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送去将军府争宠的,她也想不透那陆国舅为何要送这么个人给萧祁山。 又过了几日,萧嫣儿在府中举办赏菊大会,叶卿卿以感染了风寒为由婉拒了她的邀请,可是到了宴会这日萧嫣儿又派了身边的珍珠来请。 珍珠能说回道,“好几家的夫人小姐都问我们夫人,怎么不见您去,我们夫人也是为难,她怕外人胡乱猜测说荣家二位夫人不和睦,这才派奴婢来请夫人,夫人便去坐坐应应景也好。” 叶卿卿觉得萧嫣儿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些,这么好言好语的哪里是她一贯的脾气,摆明了是给她下套呢,那些个宴会做个诗对个词的,她通通不会必然出丑,她为何要放着清闲不要去自讨没趣。 “我今日身子不爽利,过了病气给各位夫人小姐反而不好,邓妈妈手艺好,刚做了几样她们那边的小食,你带去给你们家夫人并众位贵客尝尝吧!” 叶卿卿说完就招呼南康去拿东西,南康动作麻利,给了东西就帮着叶卿卿送客,珍珠到底是下人不好再说什么,只拿了东西谢过叶卿卿便不甘心地回了宴席。 只是安和听着外边宴席上热热闹闹,时不时还有小孩子的玩闹声传来,心里痒痒地总想出去瞧一瞧,叶卿卿不放心安和出去,但是看着安和那羡慕期盼的目光又心里不忍。 邓妈妈最是疼爱安和,也帮着央求叶卿卿,“夫人,不如咱们也带小姐出去瞧瞧,远着些就是,几个大人总不至于看不好一个小孩子。” “娘亲最好了,安和乖乖的,你就让安和跟着邓妈妈去吧!”安和拽着叶卿卿的袖子撒娇。 叶卿卿禁不住安和的彩虹屁,又觉得既然珍珠来请过她,那萧嫣儿的目标应该在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松了口,“那让邓妈妈跟怜青陪你去,南康也去。” 她刚说了自己感染了风寒,总不好现在就去外边乱逛,就只得留在葳蕤轩。 几人走后,叶卿卿便拿出自己的那一沓子草稿图接着画玩偶样子打发时间。 只是总心不在焉,画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心里也总是想着安和,到底不放心干脆收拾了东西,去院子外边等着她们回来。 刚到门口,就看到莲池那边似乎积聚了很多人,还有丫鬟跑前跑后,她的一颗心立刻沉下来。 直觉告诉她,安和出事儿了! 叶卿卿顾不上许多,飞奔着朝莲池的方向跑去。 “小姐,你醒醒啊!” 怜青的哭喊声让叶卿卿脚下一软,她扒开一个个围着的人,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安和。 安和,真的是她的安和! 叶卿卿扑过去,跪在安和身边,拿手拍打她的脸,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安和!安和!你看看娘啊!” 没有反应! 她迅速用手将安和的头微微托起来让她气道通畅,又掰开她的嘴巴将里边的异物都清理出来,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嘴对着嘴渡给安和,连着几次却依然没有反应。 她又双手交叠,按压安和的胸部,一下,两下,三下... 安和的脸色因为缺氧变得青紫,身子软绵绵像面条一样,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 “这么久没有动静,怕是不成了。” “怎么好好地就掉到水里去了呢!”萧嫣儿在一旁拿帕子捂着嘴,装出一副极伤心的模样,假惺惺说道:“姐姐怎么放心让这几个不中用的下人带安和出来,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邓妈妈已经跪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来,是她求着叶卿卿放安和出来玩儿的,如今小姐不成了,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怜青也觉得没有希望了,她只是看叶卿卿已经急得红了眼,想上前劝,却是不敢。 叶卿卿不理会别人说的,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动作,一遍又一遍,直到安和将一口水吐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娘亲!娘亲!”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渡气按压,已经断了气的人居然就这么活了! 第45章 女孩子就该敢做敢说 叶卿卿每按压一次心就沉下去一分,她的胳膊已经麻木,连带着脑子也转不动,萧嫣儿那一句句幸灾乐祸的话也再激不起她心里一点波澜,她只想着多试一次安和就多一分希望。 她忽然感觉安和的胸膛有了起伏,随着一口水吐出来,原本瘫软的人也清醒了过来,她将安和翻过来,拍打她的后背让她吐出更多的水。 安和吓坏了,并不配合只哭着要娘亲,好在哭闹反而使她吐出了更多的水。 萧嫣儿本来以为算计不了大的,好歹把小的解决了,以后荣子山再也不会抱着这个小贱种在她面前碍眼了,没想到死了死了居然又活过来了。 她狠狠白了身边的白芷微一眼,出的主意一次都没成事,还让她招惹一群小孩子来,在她面前吵吵闹闹大半日,弄得她心烦意乱。 眼见着事情又没成,她也懒得再应付众人浪费时间,给了白芷微一个眼神。 白芷微马上笑道:“安和既然没事了,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便也都散了吧!” 大家都是人精,无缘无故的小孩子落了水,八成里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算计,谁也不愿意再久待,生怕惹上麻烦,纷纷要告辞。 “等一下,事情还没弄清楚,诸位今日怕是要受些累晚些回去了!” 叶卿卿知道一旦人散了,这件事情就会不了了之,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会变成安和不小心落了水。 白芷微越过萧嫣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夫人真是奇怪,安和自己落了水,怎么还跟诸位夫人小姐有关系了,这都是各位大人家的女眷,身份尊贵得很,你这么冤枉大家,以后荣家还怎么在镐京城立足。” “白四小姐小小年纪就记性不好,我那日便告诉过你,荣家的事情还轮不到白家的人来管,我让诸位夫人留下不过是想让各位做个见证,将事情弄弄清楚,你却偷换概念说诸位夫人小姐有嫌疑,我倒要问问你为何这样着急地站出来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白芷微刚想辩白,就被叶卿卿止住,“我还没说完,白小姐也别急着插嘴,安和一向乖巧断,跟真的下人也都是稳妥尽心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落了水。” “如果真是意外,那今日是安和明日就难保不是别人,家里总该做些措施才是。如果是人为更该查查清楚,各位夫人小姐今日来我荣家赴宴,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反倒是我们对不住各位了。” 原本大家都还想走,现在又觉得叶卿卿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这么走了反而被人猜测怀疑,反正跟她们无关,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叶卿卿看着安和没事儿,已经稳住了心神,她不急不躁语气淡淡却让听到的人不自觉生出一种敬畏之感,“也望各位夫人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安和今日受了罪还差点没了性命,要是在自己家里我都护不住女儿,那我这个母亲也太没用了,我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欺负了。” 她的话有理有据,还动之以情,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又大多是有儿女的,便更能感同身受。 “荣夫人说得有理,事情还是问清楚些才好,不能让好好的孩子在自己家里还受委屈。” 又有人附和道:“没错,又耽误不了多少时辰,还是弄弄清楚才是。” 叶卿卿对赞同她的几人笑着一一回应,算作谢过,又问一直没说话的萧嫣儿,“嫣儿妹妹,是你来问还是我来问?” 萧嫣儿没想到叶卿卿会当众不依不饶,她原本想着即便事情不成,叶卿卿也是不敢在这些京中贵妇人面前发作的,没想到她还真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 “既然妹妹不愿意做,那就由我来问吧。” 萧嫣儿气结,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怎么就成了她不愿意问了。 叶卿卿先问安和,“安和,你告诉娘亲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安和被怜青护在怀里,多少已经缓过来一些,只是她看着这么多陌生人围着自己,害怕地不敢开口,只是埋着头不敢看人。 叶卿卿知道她一直胆子小,在熟人面前还好,今日这么多陌生人在肯定是吓得不轻,但是总要有第一次,不可能凡事都逃避躲藏。 叶卿卿柔声哄道:“安和,你要是自己掉下去的就说是自己不小心,要是不是,你就告诉娘亲,今日不光有娘亲在,还有很多伯母婶婶都要给安和主持公道的,你要是有委屈不说,那做坏事的人以后就还会继续做坏事,今日幸运,你被救了回来,要是他日换做别人没你这么幸运,可能就会因此丧命。” 安和从怜青的怀里慢慢抬起头,她对着叶卿卿坚定地遥头,她本性善良当然不想再有人出事。 叶卿卿看着安和虽然胆怯但是好歹能明白她的话,便接着引导,“安和,你要说话,将事情好好说给大家听,好不好?” 安和似乎鼓足了勇气一般看了一眼众人,但是最终还是又将头扎到了怜青怀里。 萧嫣儿看着安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挂了笑,阴阳道:“姐姐好狠的心,安和都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还非要逼着她指认这个那个的,我虽不是她的亲娘到底也算半个母亲,看着都不忍心呢,何必这样难为一个小孩子。” 叶卿卿听了萧嫣儿的话,眼中有轻蔑之色,“你都说了你不是她亲娘,难道我这个亲娘还会比不上你这半个后娘吗?她要是在自己家里都要被欺负,以后出去怎么立足,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你没有孩子当然理解不了当娘的人的心。” 萧嫣儿当众被下了面子,心里不甘,白芷薇忙拽住了她,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到底心虚,也知道如今不是争个高下的时候,心里想着等这件事情过去,不怕惩治不了叶卿卿这个贱人。 刚才赞同叶卿卿的一位夫人也俯身劝解安和,“荣夫人说得对,女孩子不能一味软弱,在娘家都护不住自己,以后到了婆家怎么是好,荣小姐不能一味地躲着,要向你娘亲一样敢说敢做才是。” 外人的劝解似乎让安和有了勇气,一直不肯说话的她终于开了口, “是她绊得我!” 众人向着安和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女孩,长得乖乖巧巧的。 她听到安和的话立刻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一边踉跄着后退一边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绊她。” 比被指认的小孩子更慌张的便是已经躲在一群人身后的白芷微了。 第46章 反咬一口 “这个孩子是哪位夫人家的,看着倒是眼生的很,好像并没有见过呢!” 大家都纷纷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叶卿卿也不说话,只跟着众人打量那孩子。 小孩子没见过这架势,不过被大家不同寻常的眼神看了几眼就吓得慌乱不堪,她匆忙地在人群中找着什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白芷微身上。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白芷微是萧嫣儿嫡亲的表妹,而今日落水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嫣儿最不喜欢的叶卿卿的女儿。 大家都不是傻子,出了事情心里自然有所怀疑,只是没想到萧嫣儿居然这般胆大,明目张胆的就动了手。 再仔细想想今日的宴会,摆明了就是萧嫣儿故意将大家哄骗来,只为了除掉她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众人无辜,平白无故的给人做了帮凶,心里自然也将萧嫣儿姐妹恨了一番。 孩子是白芷微带来的不假,但是她却并未指使那孩子去绊安和,她只是让她带着一群孩子去葳蕤轩放风筝。 等到将安和引出来了,再带着孩子们往池边跑,只要能甩开跟着安和的下人,后面的事情自然由别人动手。 “是我带来的不假,但是我可没有让她去绊安和,再说了人掉进池子里的时候慌慌张张,何况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难保不是安和胡乱指的。” 今天的主意虽然是白芷微出的,但是她没有蠢到会让自己带来的人去动手的程度,动手的人自然是萧嫣儿安排,万一被人发现她也好将自己摘出来。 叶卿卿带着怒气,“白小姐的话有意思,安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怎么不指别人,偏偏指了你带来的人。” 萧嫣儿对这件事情再清楚不过,她也弄不明白为何安和就指了白芷微带来的人,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计,冲出来对着安和厉声训斥。 “小小年纪就扯谎,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我看就是你故意假装失足落水要来冤枉我们,”又对着叶卿卿嘲讽,“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做母亲的,拿着自己女儿的性命来冤枉我,真是不配做娘亲。” 叶卿卿这样一向淡定从容的都要被萧嫣儿气笑,只是她不知道这是萧嫣儿与白芷薇早就商量好的,一旦事情败露就反咬一口,还是萧嫣儿今日突然有了脑子,自己想出了这样开脱的理由。 “是她绊的我,就是她绊的我,安和没有骗人,你坏,你欺负我娘亲!”安和从怜青怀里猛地站起来,朝着萧嫣儿跑去,对着她又锤又打。 叶卿卿知道萧嫣儿的脾气,安和要是激怒了她,她真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情来,忙上前拉安和。 “安和,不可!” 比叶卿卿反应更快的是南康,她在萧嫣儿要动手打安和的时候,抢先一步将安和抱了起来护在怀里。 直到这个时候,叶卿卿才发现南康的衣服居然全都是湿的,她刚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萧嫣儿跟白芷微身上,都没有细想安和落水到底是谁救上来的。 她深深看了南康一眼,南康怕是比她想的更复杂些。 只是她现在分不出更多的精神,南康的事情只能留到以后再说,她既然救了落水的安和,现在又护着她,总不会要害她们母女。 “你们带着小姐回去!” 南康与邓妈妈一刻也不敢多待,带着安和就往葳蕤轩走,怜青留了下来,顺势站到了叶卿卿身边。 萧嫣儿今日事事不顺,不但计划没成,又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吃了亏,哪里还顾得上有一院子的客人,气的拿手指着叶卿卿。 “真是没教养的东西,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居然跟我动起手来,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原本缩在一旁的白芷微,也好像重新抓住了叶卿卿的把柄,“你挑唆孩子殴打嫡母,要不是你在孩子面前搬弄是非,她怎么会这么敌视我表姐,上来就说我表姐是坏人。” 叶卿卿原本已经十拿九稳能将白芷薇让人谋害安和的罪名做实,安和一动手,确实将局面颠倒了过来。 但是她知道气势不能丢,“你们先故意派人去葳蕤轩请我,让我放松警惕,又让孩子们放风筝去我院子门口引安和出来,将她引到这莲池边你们便好动手。” “一步步你们都是打算好的,事情败露你们不知反悔,反而还要反咬一口,大家都看着安和刚才都断了气,谁会拿着自己孩子的命陷害你们,你们将自己看的也太重了些。” 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家的一个小姐,看到众人吵吵嚷嚷还要动起手来,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是她带我们去的,是她说要去那边的空地上放风筝的。” 那女孩也指着白芷微今日带来的孩子,白芷微只觉得脊背发凉,如今是她做的,不是她做的,全部的罪名都到了她一人的头上。 萧嫣儿还想替白芷微这个表妹分辨,她身边的陈妈妈却已经想得明白,搭进去一个白芷微不要紧,自家的小姐可不能再摊上毒害原配夫人孩子的罪名。 她们家小姐的名声已经够坏的了。 “四小姐,老奴知道你心疼我们家夫人,可是你怎么就不听我们夫人的话呢,我们夫人与葳蕤轩的夫人相处的融洽的很,你今日这一出,要将我们夫人置于何地呀!” 第47章 姐妹反目 白芷微原本还想着她跟萧嫣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情好歹有人能给她兜底,没想到一看情形不对,陈妈妈上来就反咬她一口,愣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身上,倒是将萧嫣儿摘得一干二净。 “你胡说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孩子碍着我什么事了,还不是表姐...” 萧嫣儿今日的脑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灵光得很,她一巴掌扇在白芷微的脸上,她下手又狠又准,白芷微那半张脸瞬间留下五个红掌印。 “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居然犯下这样的错,你想想舅父舅母你怎么敢的。” 萧嫣儿故意提到白芷微的父母,如今忠勇侯府势微,下边的子女都不成器,长房日后好歹还能继承老侯爷的位置,但是像白芷微父亲这样的就没了着落,族中没有指望只能自己找门路。 所以白芷微的父亲一心巴结萧权这个姐夫,白芷微一门心思巴结萧嫣儿这个表姐。 萧家是白家无论如何都开罪不起的。 她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忍着心里想撕烂萧嫣儿跟陈妈妈的冲动,她双手纂地紧紧的,她无奈的闭上眼,豆大的泪从她眼里滚落,她恨箫嫣儿,更恨自己。 她知道自己完了,一旦罪名做实,她就彻底的完了,父亲不会帮她,母亲帮不了她,祖父母本就不喜欢她,她巴望着箫嫣儿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好出路,如今却全完了。 她只能认下,错的只能是她!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的眸子里一片死寂,没有忧伤,没有怨恨,唯有绝望。 “表姐,我错了!” 箫嫣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认下就好,事情总要有人承担,只要不是她,至于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她微微扬起下巴,一贯的得意嚣张,言语里不但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有几分张狂,对着叶卿卿道:“姐姐,她犯下了错,虽说她是我表妹,但是我也不会包庇她,姐姐看看怎么处置这忠勇侯府的四小姐吧!” 叶卿卿知道她这是拿着侯府压自己,白芷微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甚至喜宴那日她被下药八成也是她的主意,但是幕后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叶卿卿看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白芷微。 “白小姐,倒是当真担得起这‘忠勇’二字了,只是所谓‘忠’,‘大忠’该忠于国家,忠于黎民百姓,‘小忠’该忠于帝王,身为女子困于内宅之中本就艰难,虽无机会忠于黎明忠于帝王,但是至少该忠于自己,‘愚忠’只会害人害己。” 白芷微并未抬头看叶卿卿,只是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叶卿卿不想再理会箫嫣儿,这个烂摊子,她自己张罗起来的,就留给她收拾吧。 至于白芷微,她的名声今日是彻底完了,在这个时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就是脸面,要是真没了脸倒是能活,但是没了脸面即便想活,怕是家族也容不下她了。 “既然是你表妹,你就自己看着处置吧。”叶卿卿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妾身谢过各位夫人小姐今日为小女主持公道,小女今日受了惊吓,我还要敢回去照顾,便先告辞了。” ...... 安和回去就发起了热,整个人身上烧得滚烫滚烫的,手脚却是冰凉,迷迷糊糊中不停地说着胡话,请了郎中来,开了方子吃了药却依然不管用。 这个年代没有特效退烧药,叶卿卿怕她烧坏脑子,不停地拿着冷水白酒给她擦洗身子,又怕她高热惊厥,一刻也不敢离身。 “夫人,小姐一直喊冷,这样晾着小姐会不会更严重?” 怜青看叶卿卿将安和的中衣都脱了,只留下一个小肚兜在身上,她说要盖薄被叶卿卿也不让。 叶卿卿态度坚决,“她的体温太高了,要是不散热,会把脑子都烧坏的,只有这样晾着散热她温度才能降下来。” 邓妈妈都这个年纪了,可没见谁家孩子发烧还这样晾着的,哪个不是盖得厚厚的捂出一身的汗才能好,她还想劝,怜青却止住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邓妈妈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郎中可去给南康看过了?” 怜青:“瞧过了,郎中说南康底子好,喝一副药发发汗,不碍事儿的。” 叶卿卿点点头,“那个孩子是你让安和指认的?” 有些话,白芷微说得对,在那么慌乱的情况下安和一个小孩子确实不太可能看清楚是谁对她动的手,而且白芷微也不会傻到让自己的人动手,况且还是个小孩子。 怜青是趁着将安和抱在怀里的时候偷偷指使她的,她知道这事情肯定瞒不住叶卿卿,也没想瞒着,只是叶卿卿一问她心里难免忐忑,“夫人,是奴婢让小姐撒谎了,您罚奴婢吧!” 叶卿卿柔声道:“你做的对,我为何要罚你,今日虽然箫嫣儿脱了身,但是白芷微的好日子肯定是到了头了。”叶卿卿想想自己那日受的罪,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 又想到那日在荣子山书房遇到的人,开始她很是担心了几日,后来想想那人鬼鬼祟祟躲在别人的书房,自己不揭露他他都应该感激,他又怎么会反过来再招惹她呢。 那日的叶卿卿过于狼狈,她不想再多想,又问怜青跟邓妈妈,“你们可看到是谁动的手了?” 怜青跟邓妈妈都摇头,她们没瞧见,当时安和跟着人跑远了,一群孩子都差不多大,跑来跑去闹闹哄哄,她们心里又着急,寻安和也寻不到,听到动静的时候安和已经落了水。 “小姐是被人扔到河里的。” 南康从外边进来,“奴婢看到了,是个女子,长得瘦小,混在一堆孩子里,样貌没瞧清楚,趁着小姐落了单就动了手,将小姐扔到水里趁着乱就跑了。” 三人听到南康的话都是一惊。 第48章 我家主子想见见您 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南康居然将事情看得这么清楚,甚至还救下了落水的安和,而且南康居然会水,镐京城周围少水,叶卿卿知道会水的人并不多。 叶卿卿又问了南康几句,便让她跟邓妈妈下去休息,留下怜青在身边,与她一同守着安和。 她如今最信任的始终是怜青。 安和后半夜就退了烧,睡得也安稳,两人便轮流在旁边的贵妃榻上休息,可是叶卿卿脑子乱乱的,各种事情绕得她比白日里还清醒。 怜青看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夫人,不如我去给你煮碗安神茶来。” 叶卿卿不想给人添麻烦,干脆起了身,看一眼床上已经睡熟的安和,“我出去转转,安和无事,你在旁边也歇了吧,不必等我。” 怜青找了一件披风披在叶卿卿身上,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终究忍不住。 “夫人可是不放心南康?” 原来连怜青都觉出了南康的不妥,叶卿卿苦笑道:“秦姐姐说得没错,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烫手山芋呢。” “南康是有些奇怪,但是奴婢觉得她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怜青有点不好意思道,“南康刚来的时候,奴婢怕她替了自己的位置,便处处提防着她,没想到她半夜看我睡不踏实还悄悄帮奴婢打蚊子,而且厉害得不得了,一打一个准。” 叶卿卿觉得怜青有些傻的可爱,替她打蚊子她就认准人家是好人了,“你休息吧,留心点安和,我去院子里转转就回来。” ...... 昨晚,叶卿卿独自在院子里转悠了大半夜才回屋子,早上就起得晚些,安和服的药估计有安神的成分,等到她起,安和还睡得沉沉的。 “我的安和哟,祖母的小心肝啊!” 叶卿卿还未用饭,许久不见的荣老夫人却来了,安和被吵到,翻了个身换个姿势又睡了,叶卿卿忙关上门,出去见荣老夫人。 “卿娘,安和可好些了?” 荣老夫人如今在府里日子并不算好过,她原本以为娶个千金大小姐回来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想到却是将她气得冒了烟了,还是日日都冒烟那种。 想在箫嫣儿面前摆摆婆婆的款简直是痴心妄想,箫嫣儿轻易都不见她,府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她身边的陈妈妈管着,而她一开始就与陈妈妈不对付。 虽说在日常用度上不至于苛待她,但是却也并不宽裕,连带着下人对她也不尽心,她还被拘在府里轻易出不了门,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倒。 “谢老夫人关心,安和好多了。” 她看叶卿卿连‘母亲’都不称呼她,更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这段时日她总是想起叶卿卿的好,她开始怀念那个乖顺,勤快,处处讨好她的儿媳。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她就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去看看安和?” 叶卿卿依然冷漠,“老夫人来的不是时候,安和还睡着。” 这就是孩子都不让她看的意思了。 荣老夫人罕见地没恼,反倒一副慈母的样子,“卿娘,我看着你瘦了不少,可是山哥儿不常来,你日子不好过?下次见了他,我让他常来瞧你。” 她如今连儿子都不大见得到,荣子山在府中的时候少,一回来就被萧嫣儿抢了去,哪里轮得到她这个亲娘。 叶卿卿看出来她这是来示好的,不过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应付,“我看是老夫人的眼神不好,我如今好得不能再好了。” 荣老夫人被呛了还是不在意,“卿娘,芙蓉堂那个毒妇是个烂心肝的,咱们娘俩儿该一条心才是,不能总被她欺负,你说是不是?” 叶卿卿心里觉得好笑,“这才几日,老夫人就又恨上新儿媳妇了?荣子山怎么选来选去都合不了您的眼,如今都跑来我这里倒苦水了,看来这日子是真不好过。” 荣老夫人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掩饰着喝了一口茶水,嘟嘟囔囔道:“她心肠不好,我最近常常想起山哥儿没高中的那些日子,你对我...” 叶卿卿最烦人打感情牌,忙打断,“老夫人,过去的事情再说就没意思了,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以前的事情记不清了,老夫人也忘了吧!” 叶卿卿站起来,“我还要照顾安和,老夫人早些回去吧。” 荣老夫人不死心,“卿娘,咱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吗?” 叶卿卿带着笑,摇摇头,“老夫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绝无可能了。” 她还没走远,就听到荣老夫人在她身后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了,给脸不要脸。” 看,对你坏过一次的人,就会对你坏无数次。 过了两三日,安和就活蹦乱跳了,落水一事似乎并未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叶卿卿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轨。 萧家与忠勇侯府虽然都压制着白芷微的事情,但是她毒害安和一事,到底还是传扬了出来,白芷微被连夜送离了镐京城,对外只说是去道观里清修。 根据秦明歌传来的消息,是白芷微的娘以死相逼才保住了她一命,但是白芷微不甘心,不肯离开镐京城,最后是被绑着堵了嘴扔在马车上送走的。 萧嫣儿没有为她说一句话,甚至为了撇清关系,还在外扬言忠勇侯府教女无方,害得她差点也受了连累,经过此事,萧嫣儿与忠勇侯府这个外祖家的关系也彻底闹僵了。 荣子山来过一次,叶卿卿只让他看了安和,自己并不见他,安和倒是开心,或许是血缘的原因安和极喜欢这个爹爹,父女关系亲近了不少,叶卿卿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忧。 经过这一事,最大的好处是萧嫣儿安分了起来,或许是迫于外界的看法或许是荣子山给她说了什么,到底对葳蕤轩的事情放了手。 ...... 一日午后,叶卿卿在院子里晒太阳,拿着一本闲书打发时间。 守在一旁的南康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夫人,我家主子想见见您。” 叶卿卿呼吸一滞,双眼瞪得溜圆,怔怔地看着那信封上写的龙飞凤舞的‘陆泊年’三个大字。 第49章 要给我什么好处 云水斋的茶水果子不一定是京城中最美味的,却一定是京中卖得最贵的,即便如此仍然一座难求,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市井百姓,店家一日只接待十桌客人,多的概不接待。 叶卿卿从秦明歌那里也听说过这云水斋的名号,当时只觉得有钱的大傻子真多,今日她也沾了陆泊年的光,当了一次大傻子。 她听到南康说的话整个人都傻了,看到那封信整个人都麻了,这或许是她穿越过来以后心里最慌张失措的一次。 她不懂陆国舅怎么就知道了她这个不起眼的人,她想不明白,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 次日,叶卿卿带着一脸的疲态去云水斋见陆泊年。 南康引着她大摇大摆地上了马车,叶卿卿本来想做得隐蔽一点,免得被有心人发现留下把柄,后来一想她是多虑了,他既然敢邀请自己一个内宅女眷出去单独见面,怎么会留下痕迹,金吾卫的人做这种小事岂不是得心应手。 马车摇摇晃晃,叶卿卿闭着眼睛假寐,她在弄清楚陆泊年的意图以前不会再给南康多说一句话,南康知道的已经够多。 南康本就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对叶卿卿依然恭敬,她不言,她便也不语。 “夫人,云水斋到了!” 叶卿卿扶着南康的手下马车的时候,突然觉得今日这马车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的带夫人进去,主子还有事情,稍后就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迎上来,招呼叶卿卿上楼。 叶卿卿特意带了帏帽,其实下车到上楼的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人,不过她不敢多瞧,轻纱之下匆匆几眼,倒并不觉得这云水斋有何特别。 那小厮将她带到地方,掩了门就自行离去,南康在门外守着,也不进来。 屋子正中的桌案上摆着水果茶点,叶卿卿扫了一眼,将帏帽摘下收好,放在一侧,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开始还端着,只是陆泊年却一直迟迟不来,她好奇这果子做得如何,终究忍不住,挑了一块儿最合眼缘的,浅尝了一口。 不自觉皱了皱眉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味道很是一般,还不如邓妈妈的手艺,心里想着秦明歌尝了定然也要说不好吃。 果然拥有是去媚的最好方式。 随着‘吱呀’一声,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叶卿卿不备,有一些慌乱地站了起来。 进来的男子身材修长,腰背挺直,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袍子上的吉祥云纹随着人的走动若隐若现。 叶卿卿抬头望去,只见陆泊年唇红齿白,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这人有点雌雄难辨不说,甚至有点眼熟。 他一揭袍子,坐在了叶卿卿身侧,看一眼叶卿卿手里剩下的半块儿糕点。 “看来,夫人选糕点的眼光同选夫君的眼光都不怎么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卿卿一眼。 叶卿卿有点尴尬,手里的糕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大人说笑了,妾身听不大明白。” 她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只能装傻充愣。 陆泊年眉梢微挑,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夫人心大,倒是将我忘了个干净。” 叶卿卿确实觉得他面熟得很,只是想不起在哪里瞧见过。 他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在手上把玩,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卿卿,“夫人不记得我,总该记得自己落下的东西吧。” 白玉簪! 喜宴那日她落在荣子山书房的白玉簪! “是你!” 叶卿卿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她一直纳闷陆泊年为何要找自己,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将那块腻人的糕点丢在桌子上,眼里有若有似无的笑,神色一贯的平静如常,“陆大人找我有事,不妨直说。” 陆泊年并未真正与叶卿卿相处过,马车上那次觉得她有些疯,书房里那次觉得她倒真有些狠劲儿。 今日他更没想到,告诉她自己是那日书房中的人,她居然会这么从容淡定。 毕竟那日两人差点发生什么,怎么都不算清白,现在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在下倒真有些事情,需要夫人帮帮忙。” 叶卿卿不接话,只示意他继续说。 他依然散漫地把玩着那支白玉簪子,那簪子都要被他转出花儿来。 “不是什么大事儿,南康要在府里找些东西,夫人要护着她些,必要的时候帮她打打掩护。” 她不知道陆泊年的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只是难道他那日去荣子山的书房也是为了找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不但要亲自去找,还要费尽心机地弄一个探子去荣家。 叶卿卿:“荣子山并不亲近我,我在荣家也没有势力,你将南康送到我的身边,怕是打错了主意。” 陆泊年轻轻摇头,皮笑肉不笑,“夫人自谦了,在下不才,荣府里的事情却还是清楚一些的。” 叶卿卿看一眼门外,看来南康这几日忙得很。 她想了想,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好处呢?” 陆泊年一时没听明白。 “我问你,要给我什么好处?你让我做事总要有些好处,不然我为何要替你做。” 陆泊年恍然一笑,“好处我已经给夫人了,”他将手里的白玉簪对着阳光瞧,“这簪子做得不错,夫人下手也够狠,我看夫人那日伤了手行动不便,便顺手帮你把那人的尸体处理了。” 叶卿卿心里大惊,那人居然被他刺死了,她顿觉脊背发凉,身上冷汗涔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点慌张。 她越紧张,这人便会越张狂。 可惜,陆泊年在金吾卫这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叶卿卿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 只一个躲闪的眼神,他就知道叶卿卿已经慌了,杀人对于一个内宅妇人来说,确实不算小事。 “事情真是巧,我在巷子里处置那个小倌儿那日,夫人恰巧在,不想没过几日夫人杀了人,我不光在,还帮着处理了呢!” 叶卿卿只觉得头顶有惊雷闪过,双手更是不自觉的发抖。 原来,巷子里杀人的那个变态也是他! 陆泊年很是满意她的反应,知道害怕总是好的,她是第一个胆子大到明目张胆跟他要好处的人。 “我眼下倒是真想到了一个好处要给你。” 第50章 国色天香楼送你 叶卿卿现在除了自己的命,什么都不想要了,她不自觉地摇头。 “不必了。” 陆泊年提她杀人的事情是告诉她,她有把柄在他手里。 提到他自己杀人的事情,则是恐吓是威胁。 任何一点都让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泊年摆摆手,说得一脸真诚,“夫人不必客气,等到东西找到了,我便将国色天香楼买来送给夫人,如何?” 国色天香楼?那辆马车,那辆琉璃做窗户的马车。 他陆泊年倒真的是无处不在。 她已经明显不是陆国舅的对手,处处被掣肘,处处被拿捏,打不过,便只有加入这一条路了。 “陆大人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求大人护我母女平安。” 陆泊年重新将白玉簪放回自己的怀中,他慵懒地往后一靠,看着叶卿卿,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好说!” 天青自小就伺候在陆泊年身边,他觉得自家公子今日办事有些优柔寡断了。 这等小事儿,他又何必劳神亲自跑这一趟。 一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她还敢不乖乖听话不成? 不过他不敢说,他要是惹恼了公子,就会先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梗子上。 叶卿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马车上,从云水斋出来她整个人都是游离恍惚的。 她只想通了一件事情,自己要快些想法子从荣家脱离出来,看如今的情形陆家与萧家的争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陆泊年要找的东西,一旦被找到必定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这件东西肯定是能致萧家于死地的,萧家一完荣子山就要完,她可不想给他们陪葬。 要是另一种结果,萧家在这场夺嫡大战中胜出了,萧嫣儿的表哥坐上了那个位置,她怕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走,必须尽快走,脱离开荣家,越远越好。 叶卿卿吩咐南康,“我们去一趟布庄。” 南康从不多问,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叶卿卿进去挑选,她只隔着三两步跟着,也不往前凑。 叶卿卿只简单挑选了两样,付过钱便上马车回荣家。 走到半路却遇到官兵封路,整条街上的行人马车都被拦下避让,叶卿卿只一个往外瞧的眼神,南康就心领神会地自下去打听。 不过一会儿,南康就回了马车,解释道:“是二皇子,说是要去南郊打猎。” 叶卿卿对皇家的事情并不熟悉,随问道:“皇子出行也可以这样随便封路吗?” 南康:“萧贵妃得宠多年,二皇子是皇上现存的众多儿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也最得皇上看重的,连陆皇后生的皇三子都赶不上,二皇子是一贯嚣张的,可惜不怎么得民心。” 叶卿卿觉得南康不愧是陆家的人,有话是真敢说,一点不怕得罪二皇子。 既然起了话头叶卿卿干脆多问几句,“你是陆大人养的探子?” 南康摇摇头,语气平平,“不是,我是杀手。” 叶卿卿倒吸口凉气,难怪南康反应迅速还会水,佯装淡定地点了点头,“那你杀过的人多不多?” 南康一本正经地拿着手指头算,大概是算不清楚,随便说道:“不多,可能也就几十个吧,”她又补了一句,“奴婢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所谓该杀不该杀都是相对的,党派之争最为残酷,成王败寇罢了。 叶卿卿觉得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瞎打听,便不再问下去。 等到二人从葳蕤轩旁的后门回到荣家,瞧到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似乎在掩埋什么。 叶卿卿仔细一瞧,发现此人正是荣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翠儿,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翠儿,上次见到还是在喜宴上。 她撒了自己一身的汤羹,这才有了后边的许多事情。 “南康,你一会儿将她带到葳蕤轩,只是动静小一些,别让人瞧见了,只说我有事情要问她。” 南康第一擅长杀人,第二擅长的便是抓人,叶卿卿吩咐她做自己擅长的事,南康的动作便更麻利了。 叶卿卿前脚到葳蕤轩,南康后脚扛着翠儿便也进来了。 别说怜青与邓妈妈,就是叶卿卿这个知道她擅长杀人放火的都吓了一跳。 叶卿卿不由皱了眉,“不是让你动静小一些,做得隐蔽一些,你干嘛扛着她?还把她打晕作什么?” 南康有些无奈,心里有些冤枉,“她大喊大叫得厉害,奴婢便只能将她打晕了…” 她下手并不重,不过一会儿翠儿便醒了过来。 翠儿一看自己面前的是叶卿卿,忙跪下求饶,“夫人饶命,奴婢那日真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有心的。” 叶卿卿还没问,她就自己慌得露了马脚,“我只问你一句,那日是不是白四小姐指使你那么做的?” 翠儿不敢扯谎,哭着点头,“是,是白小姐。” 果然是白芷微,这么看来她倒真不算被冤枉。 叶卿卿不想难为她,下人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被人当枪使的下人更是艰难。 “你走吧,只是今日的事不许再对外人多说一句,否则倒霉的是你自己。” 翠儿本来以为今日怕是要吃些苦头,不想叶卿卿这么轻易就要放了她,心里又惊又喜,只是转念一想,人又一下子趴在地上,朝着叶卿卿爬过来。 “夫人心善,奴婢求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有事情要告诉夫人,那日…那日将安和小姐扔下水的是柳儿。” “柳儿不敢不听吩咐,她知道事情做的成不成她自己估计都活不了了,前几日来找奴婢,将自己藏着的私房银子全给了我,让我务必交给她的家人,她说…她说夫人会杀了她的,奴婢也怕…今日…今日奴婢就是去偷偷埋她的东西的…” 翠儿口里指的夫人自然是萧嫣儿,只是叶卿卿并不知道柳儿居然已经死了。 自从翠儿知道柳儿死了以后就慌得不得了,她怕自己也会像柳儿一样被灭口,又怕柳儿的事情牵扯到她,所以柳儿让她做的事情她也不敢做,两人之间有些情分,到底不想辜负柳儿死前的嘱托,就想着先偷偷地埋了,等着过了风头,要是万一有机会,能送出去也是好的。 今日她在埋东西,本就心虚,发现背后有人,她还以为是萧嫣儿要对自己动手,所以才会拼命的挣扎。 第51章 始作俑者 今日误打误撞,竟然让叶卿卿发现了那日对安和下手的人,而且这个人居然是伺候过荣老夫人的柳儿。 要说荣老夫人会陷害她,她倒是信,毕竟两人之前有过过节,但是虎毒不识子,荣老夫人怎么也不会对安和下手。 再想想那日她对萧嫣儿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两人之间应该是没有这种瓜葛的。 “你与柳儿不是一同伺候老夫人吗?为何要替萧嫣儿办事?” 尽管翠儿将自己说得无辜,但是她不信这里边没有二人的好处。 叶卿卿问到了翠儿心虚的地方,不过她现在只想活命,对叶卿卿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夫人对待下边的人苛刻,平日里也不吝啬,我与柳儿便想给自己找条出路…” 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些这并没有错,但是翠儿与柳儿却不该害人,好在安和无事,柳儿虽然可恨却不是始作俑者,而且如今人也没了也算付出了代价。 叶卿卿想了想,“你如今在哪里当差?” 说起这个,翠儿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给萧嫣儿做事,好歹能混一个好差使,运气好可能还能去正主子跟前伺候伺候,谁成想… “奴婢现在在后院的花房里…” 叶卿卿倒觉得不错,“花房是个好地方,离正院远远的,别人看不到你自然就想不到你,”叶卿卿没有圣母心,只是这翠儿过后或许还大有处用,“你如今只好好当差,什么都不要做,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妥可以来葳蕤轩。” 翠儿没想到叶卿卿居然真的会帮自己,刚想磕头谢恩就被叶卿卿摆摆手止住。 “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帮你的,日后,该怎么做你要明白。” …… 自从叶卿卿见过陆泊年以后,南康做事便也不再束手束脚,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几乎看不到她的踪影。 叶卿卿细想,南康在做的事应该不单单与荣府有关,如果她猜测的没错她应当还在府外帮陆泊年做别的事情。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帮陆泊年处置对手的杀手,居然藏在他的死罪头家中,料是谁也想不到。 从上次见过苏娘子已有半月,叶卿卿本来想着过两日就去酒肆里找她,她估摸着时间,玩偶应该做得差不多了。 不想,今日苏娘子居然自己上了门。 “姐姐当真手巧,每个玩偶都做得活灵活现,”叶卿卿忍不住拿着苏娘子完成的玩偶仔仔细细地瞧,越看越喜欢,确实比她给安和做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姐姐做这一个,大约需要多少时辰?” 苏娘子对自己的手艺是有些信心的,“我平日里针线上都比别人快些,这最简单样式的也需要一两日,你瞧,像这样复杂些的,三日时间也是不宽裕的。” 叶卿卿点点头,“那咱们不计人工,这最简单样式的成本是多少?最复杂的又是多少?” 苏娘子笑道:“东西倒不贵,无非是些针线棉絮,布料上面虽说单价高些,但是东西小,用的并不多,一个也就几百文钱。” 叶卿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做这玩偶成本最高的便是人工,像苏娘子这样的,平均下来两日左右才可做好一个,一般的人怕是时间更长一些。 苏娘子看叶卿卿不说话,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她也不敢打扰,只逗着旁边的安和玩儿。 叶卿卿想过,如果只是当普通的玩偶卖,恐怕赚不了太多钱,而且就照这样的出货速度,还需要招揽大批的绣娘,如今外边最最普通的绣娘一月也需要二两银子。 所以,要想挣钱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学学云水斋,搞饥饿营销,还是富人的钱更好挣些。 苏娘子不知道安和落水的事情,安和喜欢苏娘子,看到她小嘴就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将自己如何落了水,如何发了烧,吃了什么药,都同苏娘子讲了。 苏娘子当着安和的面不敢表现得太担心,等到把小孩子支走,她忙拉住叶卿卿。 “卿卿,那萧嫣儿的手段咱们都见识过了,这里就是豺狼虎穴,你要早日做打算啊!” 叶卿卿拍拍她的手,“苏姐姐放心,我心里已经有了章程,只是还没想好从哪里先下手。” 苏娘子心里稍安,她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她看叶卿卿迟迟不去找她,这才忍不住来瞧瞧。 而且近日来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情。 忙问,“卿卿,你可听说了萧将军的事情?” 萧祁山? 他出了何事? 苏娘子看叶卿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是前几日仲齐回家告诉我的,我也不知真假,说是萧将军喝酒误事,延误了军情,如今已被革了职。” 叶卿卿急急问道:“可是定了罪?如今人在哪里?下了大牢,还是在家?” 苏娘子摇摇头,详细的她都不知道,苏仲齐不过是个小兵,他也只是听上边的人透露了一点消息,便着急回家告诉了自己。 叶卿卿瞬间没了心情打算别的事情,一心想着快点去见秦明歌,好弄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也好。 她想着事情既然没传来,还是悄悄地去看一看好,苏娘子还要回去顾摊子,便决定由她一人先去。 叶卿卿知道陆泊年与萧祁山的关系,如此便没必要瞒着南康,南康有功夫带着她去最安全妥帖。 到了将军府,才发现府中大门紧闭,与那日开府宴的热闹情形不同,很有些萧条凄凉。 南康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看门的小厮伸出头来,叶卿卿一看还是个熟人。 正是那天开府宴上瞧不起她,不让她与安和进去的人。 那小厮开始并未认出她,不过这次说话倒很是客气,“二位贵客,实在对不住,家里主人有令近日不见客,还烦请二位今日先回去吧!” 叶卿卿听他这么一说,心不自觉地一沉,带着笑道:“烦请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告诉你家夫人叶卿卿求见,我们只在外边等,要是你们夫人说不见,我们马上走。” 那小厮看着她有些面熟,听她一说话,突然之间想起来,这不正是与自家夫人交好的荣夫人吗! 只是这荣夫人怎么与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呢?整个人看着清清爽爽的,他记得上次见着的时候,人还有点黑有点土,怎么短短数月明明是那个人,却又好像不是那个人了呢? 第52章 凭空消失 “原来是荣夫人,夫人勿怪小的眼拙,这便引夫人进去。” 自家夫人早就吩咐过,要是荣家的夫人递消息来,他们大门上的都要第一时间进去通传。 叶卿卿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内院里走,走的时间不短,却没碰到几个下人,整个府里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像话。 清风得了消息,早已经在二门的垂花门处等着,叶卿卿扶住要行礼的清风。 她扶着叶卿卿走在前头,与南康拉开些距离,“夫人快进去劝劝我们家夫人吧,这都好几日了,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 叶卿卿:“萧将军,如今人在何处?” 清风神色沉重,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叶卿卿止住脚步,正色问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清风小声回道:“不知道,夫人找不到将军。” 不是说喝酒误了事,延误了军情,怎么好好的大活人,如今又变成找不到了? 叶卿卿:“那府里的下人又是怎么回事?今日一瞧,我怎么觉得伺候的倒是少了不少人。” 清风眼里少见的带了几分怒气,“都是些没良心的,听说将军出了事,怕被牵连,便吵吵着要走,他们一走府里一下子空了大半,如今这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夫人陪嫁带来的了。” 叶卿卿不解,“府里的下人怎么还有自己想走就能随便走的,她们的卖身契难道不在姐姐的手里吗?” 清风忙解释,“夫人不知道,那些下人都是将军老宅那边的,大部分都是萧家以前的家生子,我们夫人与将军出来单过的时候,家里的老夫人就拨了一部分下人来,当时大家挤破了脑袋想来府中当差,如今看着萧将军出了事,便又急急要回老宅里去了。” 叶卿卿知道秦明歌与萧家那位老夫人的关系很是一般,下边伺候地看情形不对怕被牵连都要回老宅,那老宅那边大半也不会帮忙了。 “我们快进去吧,姐姐该等急了。” …… 暖阁里,一打帘叶卿卿就闻到了浓重的汤药味,秦明歌斜歪在贵妃榻上,踏雪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拿着一碗药,一点点地喂给她喝。 “卿卿,快进来!” 秦明歌看她进来就要起身,叶卿卿忙上前几步阻止她。 “姐姐只管躺着,我又不是外人。” 秦明歌听说了安和的事,只是如今家里乱成这个样子,她分不出身来,“安和如今可好了?家里出了些事,我又病了,也没能去看她。” “姐姐只管放心安和如今好好的。” 叶卿卿看着往日里风风火火的秦明歌,一下子憔悴成这个样子,就知道这次的事情肯定不小。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萧将军到底怎么样了?” 秦明歌被问得一下子红了眼,担心的嘴唇哆哆嗦嗦,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军营里没有,大牢里也没有,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秦明歌的娘家不在镐京城,在这边也没有人脉,自然指望不上,老宅那边就更不用打算了。 萧祁山是家中庶子,在家里并不得宠,好歹自己争气给自己挣下了一份家业,这些年竟比那些嫡出的哥哥姐姐过得都要好,嫡母因此看他更不顺眼,如今出了事,唯恐避之不及。 萧祁山出事以后,秦明歌四处托人打听,除去那些不想帮忙推脱的,其余所有人,告诉她的都是不知道萧祁山人在哪里。 “那喝酒误事,到底是外界的误传还是真有此事?” 秦明歌拿帕子擦擦眼角的泪,“确实有人见过前几日他挨了训,但是到底是不是喝酒误事,其他人却也说不清楚。” “卿卿,我总觉得他可能在金吾卫,只有金吾卫能这样悄无声息,还不声不响地将人抓了去,而且他们只听命于皇上,一般人哪里能随便得到消息。” 金吾卫?陆泊年? “姐姐可是去找过陆将军了?” 秦明歌无奈地叹口气,“我倒是想去,但是没有门路,那陆泊年家里又没有女眷,我总不能一个内宅妇人直接去跟她见面吧。” 叶卿卿想到自己前几日才与陆泊年私下里见过,还是两人单独的那种。 她拿过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有种偷偷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感觉。 平静下来又追问:“姐姐想想,萧将军出事的前两日可有什么反常?有没有给姐姐说什么话?”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秦明歌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每日好像都差不多,不过叶卿卿这么一提醒,她仔细回想一番,那日好像还真有些不同。 “他那日突然对我说,老宅里的人终究跟我们不是一条心,要是有机会还回去反倒省心,还说…还说…等到事情忙完了,还要同我生个女儿。”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心领神会。 “卿卿…该不会…” 叶卿卿忙伸出手,将手指放在秦明歌的嘴唇上,对着她摇摇头。 秦明歌警惕地瞧了一眼外头,要不是叶卿卿提醒,她早将萧祁山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老宅的那些人吵吵着要走,她被弄得心烦意乱,便只得随了他们的心意,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了。 叶卿卿低声说道:“姐姐该自己多保重才是,我看姐姐已经闭门谢客,那就在家里好好带几位小外甥,这样萧将军在外边才能安心。” 秦明歌心里乱糟糟的,她想到陆泊年突然之间的示好,想到朝堂上的纷争,握着叶卿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卿卿,我听说最近宫里陆皇后与萧贵妃争斗的越发厉害,二皇子被解了禁足以后,反而比以前更嚣张了…我怕…我实在怕…” 要是站错了队,万一站错了队…她不敢想。 第53章 半夜鬼敲门 秦明歌心里不踏实,本来以为萧祁山是犯了错,最坏的结果无非被革职查办,如今看着事情已经远超她预期,这样大的事情萧祁山居然没有跟她透露一句。 她拉着叶卿卿一直不让她走,将事情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地说,叶卿卿不忍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便一直陪到傍晚。 等到她从秦明歌那里回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一进葳蕤轩就听到安和‘咯,咯,咯’的笑声,她心里原本乱糟糟的,但是一听到安和的笑声,脸上也不自觉有了几分笑意。 “娘亲,安和给你包了饺子,又大又香的饺子!” 安和献宝似的将篦子上东倒西歪的饺子拿给她瞧,“邓妈妈说今日立冬,要吃饺子。” 旁边的邓妈妈也跟着笑,“小姐手真是巧,小小年纪就做得有模有样的,这点真是随了夫人了。” 叶卿卿看灶台上还放着不少馅儿跟面,麻利地换了衣服净了手,跟着邓妈妈与怜青她们一起忙活。 南康不擅长这样精细的活计,就带着安和在院子里玩儿。 安和惦记着院子的柿子,树上挂着的那几个熟透的软柿子,她一心想要。 “小姐今日吵了一天,馋得不行,在树下蹲了大半日,眼见着都要流口水了。” 怜青也被安和磨了一日,但是院子里没有梯子,那柿子挂在枝头最高的地方,要不然估计也不会留到现在了,只是有心无力,实在没有办法。 叶卿卿对着院子里的南康喊,“安和要,你就去摘给她吧。” 这样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自然不简单,但是对于南康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南康一点儿不含糊,这样的小柿子树她三下两下就到了顶,众人还没看清楚,她已经一手一个大柿子,稳稳地落了地。 安和兴奋得不得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柿子,拽着南康的袖子让她教自己爬树。 邓妈妈也大吃一惊,“南康姑娘,居然这么厉害!” 叶卿卿深深地看了院子里的南康一眼,似在回复邓妈妈,又似在自言自语,“是啊!她不但会爬还灵活得很呢!” 几人说说笑笑围在一起吃饺子,热热闹闹地过完了立冬。 一过完立冬这日,天气立刻冷了下来,没日没夜地刮着西北风,荣府里大树本就多,树叶沙沙作响晚上吵得人睡不他踏实。 荣子山这两日都没回府,萧嫣儿怕冷,每日都是早早地上床安置。 这日,萧嫣儿睡到半夜,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她,那声音却陌生得很。 “小姐,小姐…” 她睡得迷迷糊糊,头脑昏沉身子也重,想挣扎着睁眼却又醒不过来。 只觉得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还带着一股子寒气。 “小姐,我好冷,井里的水好凉,小姐容我跟你一块睡吧。” 萧嫣儿只觉得汗毛倒竖,有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脚木木的,想缩又缩不回来。 她刚才是想睁眼瞧睁不开,如今是死死紧闭着双眼,坚决不肯看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睡在外间值夜的珍珠听到卧房里有声音,她不放心便进来瞧一瞧。 不想却看到床上的萧嫣儿大汗淋漓,躲在被子里哆哆嗦嗦。 珍珠忙点了灯,去扶萧嫣儿,“夫人,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萧嫣儿已经分不清说话的是人是鬼,害怕地手脚乱挥,“你走开,你快走开,不是我害的你,是你自己要去死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珍珠听她这般说,估摸着是做了什么噩梦,并未太在意,柔声安慰,“夫人别怕,是我,珍珠。” 萧嫣儿一听是珍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死命拉着珍珠的手不肯松开。 “珍珠,珍珠,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们了!” 她? 她想到刚刚萧嫣儿说的什么话,但是一时闹不清这个她到底指谁,毕竟主子手里不止一两条人命… 怜青起得早,怕吵了南康休息,她也不点灯,在屋里摸索着收拾穿衣,一不小心碰到了凳子,吓了自己一跳,忙停了动作一动不敢动,却是听着炕上没有一点动静,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她知道南康一向是睡得极轻的。 她就着没沉下去的月光,看了一眼炕上。 没有人,南康不在。 另一边南康在房顶上被冻得不轻,她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她前半夜干叶卿卿吩咐的活,后半夜执行陆泊年交给的任务,一晚上比白日里还要忙。 一连几日,萧嫣儿噩梦不断,天一黑近身伺候的下人就不敢离她的身,偏偏别人什么都瞧不见,就她总是能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陈妈妈年纪大,胆子也更大一些,珍珠珊瑚都是小姑娘,萧嫣儿整日疑神疑鬼,她们吓得也不轻,毕竟小环的事情他们都是亲眼所见,谁都不算无辜。 叶卿卿知道芙蓉堂那边已经一连找了好几波道士来,只是收效甚微,她装作不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只是免了南康白日的活,怜青隐约猜到些什么,不过还是一贯的不多说不多问。 萧嫣儿一夜的不能睡,已经有些精神恍惚,她手里有人命的事情在荣子山那里也瞒不住,荣子山以公务繁忙为由搬去了书房。 过几日,就是萧蓉成亲的日子,陈妈妈觉得要办喜事的家里必然阳气重,阴气弱,干脆鼓动着萧嫣儿回萧府住一段时日。 萧嫣儿本来就跟荣子山闹了别扭,心里也不痛快,便带着人收拾了一堆东西回萧府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南康最为开心,再这样白日做人,晚上做鬼,她怕自己真的要人不人,鬼不鬼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稍作喘息,不想叶卿卿却说想去见陆泊年。 第54章 只想活命 从萧祁山出事开始,陆泊年就估计着叶卿卿会去找她,没想到一连等了几日都没等到人。 难道是他高估了叶卿卿,她或许根本就想不到萧祁山失踪的事情跟他有关。 或者她是猜测到了却是沉得住气,并不急着找他。 只等到南康来回禀,说叶卿卿要她扮鬼吓唬萧嫣儿,他觉得有些意思这种小事也懒得管,只让南康听叶卿卿的吩咐就是。 叶卿卿前一日刚让南康给陆泊年递消息,不想第二日傍晚,他居然自己就大摇大摆地来了葳蕤轩。 她对于陆泊年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很头疼,要是被人发现了,她就是全身都是嘴,怕是也说不清。 叶卿卿怕他待太久漏了马脚,一刻不敢耽误地率先开了口,“今日有两件事,第一件,想问问萧将军何时能回家?第二件,想让陆大人帮个小忙。” 陆泊年不说话,倒是对她书案上的草图感兴趣得很,淡淡看她一眼,眼里有审视的意味,指着图纸说道:“有些意思。” 叶卿卿继续道:“时间紧迫,不如我们先说正事?” 陆泊年:“我不急。” 叶卿卿心里已经想问候他们家祖先。 他是不急,但是她急啊! 安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要是被她看到成什么样子,刚才怜青已经看到他,忙带着安和躲了出去。 叶卿卿也是有些脾气的,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敢上门来,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拿起书案上那一摞子草稿图,塞在陆泊年手里,“全都送给陆大人了,陆大人喜欢就回去慢慢看,咱们先说正事。” 陆泊年面无表情,沉思了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好。” “我想跟大人借几个人,萧家办喜事那日干脆将事情弄得大一些,让大家都知道萧嫣儿手里出过人命。” 陆泊年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儿,眼里有些不屑,“萧权可不是萧嫣儿,你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胆子也太大了些。” “别人或许不成,但是陆大人的人一定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的,”叶卿卿试探着说道:“大人眼见着要收网,萧嫣儿的事情要是闹开了,也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陆泊年瞬间来了兴趣,她开始觉得叶卿卿不过是想借着她的手除掉萧嫣儿,将她自己在这荣家最大的障碍除掉。 现在看来她的胃口好像不止如此。 “你怎知我要收网了?” “我猜的!” “那你猜得可不太准。” 叶卿卿:…… “朝堂上的斗争我不懂,也不关心,但是萧嫣儿害死的那个姑娘,恰巧是我认识的人,我答应了她的家人要为她讨个公道,而且她敢动我女儿,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陆泊年只轻轻‘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她给你下药的仇,你就不在乎了?” 叶卿卿想起书房里那日,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不敢再看陆泊年,眼神有些躲闪,“那主意是白芷微出的,她也算受了惩罚,至于萧嫣儿,她因此没了一个孩子也算够了。” 她觉得陆泊年越扯越远,将话题拉了回来,“那陆大人到底帮不帮?” “帮!” 叶卿卿知道他说了帮,那便一定会做到,萧嫣儿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就想继续追问萧祁山的事情。 陆泊年却先发制人,“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就不担心荣子山会受牵连?” 叶卿卿被他问得有点茫然,她为何要担心,真是可笑,“他都另娶了别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会被他牵连,所以我只想快点离开荣家。” 叶卿卿想着,干脆告诉他自己并不打算在荣家多待了,给南康打掩护的事情,以后她也帮不上忙了,“我只想活命,我想保住我跟安和的命,还有我这院子里其她人的命。” 陆泊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 “所以我想尽快离开荣家,荣家的事,萧家的事,我都不想沾身,他们可以去死,但我必须活着。” 陆泊年似是赞赏地点点头,“你倒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他说完就要走,叶卿卿还没问他萧祁山的事情。 不想陆泊年临出门却停住了脚,对着身后的叶卿卿道:“你让秦氏只管放心!” 这下她的心总算能放到肚子里了。 叶卿卿忙在案前写了封信给秦明歌,让南康直接送过去,她知道秦明歌这些时日定不好过。 萧嫣儿回到萧家倒是过了几日舒坦日子,精神也好了不少,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却依然不敢自己独自睡。 她想着荣子山,却又好面子不好意思让人去请,荣子山去见了几次萧权,同在萧家却并未去看萧嫣儿。 她又发了好大的脾气,王氏怕她在萧蓉儿的婚礼前又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来,便自己出面让人叫了荣子山来说话。 王氏不敢说萧嫣儿却不把荣子山当回事儿,她拿出丈母娘的款儿来,说了荣子山的诸多不是,连带着对萧嫣儿的不满也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荣子山心里愤恨,面上却不敢表露,压着心里的怒气听完训,又不得已去瞧了萧嫣儿,结果两人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陈妈妈已经看出来,荣子山对萧嫣儿的态度和成亲前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也没想到萧嫣儿低嫁却换来这么一段姻缘。 偏偏萧嫣儿一句劝也听不进去,一贯的蛮横不知收敛,这样下去如何能笼络住夫君的心,以后日子还长着,可如何是好。 …… 叶卿卿又去见了苏娘子,将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地给她说了。 “姐姐一定要沉住气,如今到了最后,咱们不能出一点错。” 苏娘子自然是想替小环报仇的,可是事情到了最后她却担心的很,一方面她怕牵扯了叶卿卿,给她惹麻烦。 另一方面她又怕影响了苏仲齐的前途,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在军营里混出了些样子。 “卿卿,我们能成的,对吧?” 叶卿卿心里也有些没底,她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知道苏娘子胆子小,她只能强撑着安慰,“姐姐,邪不压正,小环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的。” 她又避重就轻的跟苏娘子说了萧祁山的事情,只让她不要担心。 一切准备妥当,大家只等着萧蓉儿成亲这日。 第55章 揭露老底 很快到了萧蓉儿成亲这日。 萧家随着萧贵妃与二皇子的重新获宠,在镐京城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加上秋日的围猎祭祖因皇上身子不好,都由二皇子代劳,其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少大臣纷纷站队,都觉得二皇子继承大统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加之广德侯在京中素有贤名,因此,萧蓉儿与广德侯世子的婚事自然热闹非凡,高朋满座,俨然已经超过了当日萧嫣儿的婚礼。 萧嫣儿气闷,看到一向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萧蓉儿如今被众人围着恭维,反观自己,前来搭话的人都寥寥无几。 白芷的毒害安和的事情她虽然将自己摘了一个干净,但是大家都清楚得很,反倒觉得她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 “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猖狂什么,不过是个填房生的,还真当自己是嫡出的大小姐呢!” 陈妈妈知道萧嫣儿气不顺,但是现在人多眼杂,哪里是能随便胡乱说话的时候,权道:“夫人,这里人多憋闷,不如咱们出去转转,去外边看看寻个乐子?” 萧嫣儿本来不想去,但是想到今日荣子山肯定也会来,八成在外边还能遇到,左右屋里也没意思。 她在外边溜达了一圈也没见到荣子山,天气又冷她受不住,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让陈妈妈去找人拿手炉暖袖来。 刚坐下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你当真瞧见了?” “那还有假,经过那水井的时候我就觉得阴森森的,结果就真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鬼。” “你不怕?” “怕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逼迫的小环姐跳的井...” 萧嫣儿脆弱的神经几乎要因为她们这一句句的话断掉,她从回廊里冲出来,对着两个小丫鬟的脸就是两个耳光。 “我让你们胡说八道!” 两个小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了耳光,等到看清来人是萧嫣儿,忙下跪求饶。 “大姑奶奶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萧嫣儿还要动手,却被敢回来的陈妈妈阻止了,那边还有不少宾客呢。 陈妈妈厉声训斥,“还不快滚,再胡说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在外人面前她还能蛮横些,在陈妈妈面前却是如何都撑不住了,“妈妈,她来了,她不肯放过我,她这是找我索命来了。” 陈妈妈将人护在怀里,“夫人别怕,有妈妈在呢,她们都是胡乱说的,青天白日的她哪里敢来,夫人要镇定些,万一被人瞧见可就麻烦了。” 萧嫣儿在身上摸索,“我的佛珠呢?佛珠怎么找不见了?还有道长给我的黄符?妈妈快去,快些替我去找。” 陈妈妈不敢耽搁,留下珍珠珊瑚看着萧嫣儿,自己回她的院子里去找,只是找来找去,那东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萧嫣儿原本好了些,但是陈妈妈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又怕又着急,偏这时候有小丫鬟来传话。 新姑爷已经进了门,新人正要辞别父母长辈,让她快些过去,她不情愿但是也不好不去,就又让珍珠去找陈妈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珍珠犹豫,“我还是跟着小姐吧,陈妈妈那里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那边人多,只有珊瑚我怕不稳妥。” 萧嫣儿不分青红皂白,对着珍珠发火,“我现在连你都指使不动了是不是?让你做什么都推三阻四的,还不快去!” 珍珠没法子,只能听话去找陈妈妈。 萧嫣儿带着珊瑚去了前厅。 厅堂里挤满了观礼的人,珊瑚不如珍珠心细,又爱凑热闹,大家挤来挤去,几下就将两人挤开了。 萧嫣儿看着坐在高堂上的王氏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心里不喜,不禁自己瘪嘴,就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胡弄一会儿,这时候才发现珊瑚也不在身边了。 “我扶姑奶奶去那边坐吧,那边清净。”萧嫣儿看说话的人面生,身上穿的却是萧府下人的衣服,便没了什么戒心,由她扶着往一边去。 她只觉得那小丫鬟身上冰冰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得瘆人,她全身不自在,“你去找珊瑚来,让她服侍我。” 小丫鬟也不回应她,扶着萧嫣儿的手却不松开,慢悠悠地扭过头来,对着她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小姐,下边冷,不如你下去陪小环吧。” 说着话嘴角眼角就有鲜血流了下来,她紧紧抓着萧嫣儿的手,又尖又长的黑指甲嵌进了她的肉里。 萧嫣儿想挣脱却挣脱不了,她拿手去抠那小丫鬟的手,无济于事,她用的力气越大那抓着她胳膊的手就越紧。 她觉得耳后凉凉的,一回头却是烂了半张脸的柳儿,“你个毒妇,我要杀了你,你去死吧!” 萧嫣儿的尖叫之声已经先她一步冲出了内室,外边还在观礼的人被她这惊恐的声音吓了一跳。 王氏最为警觉,她一下子就听出是萧嫣儿的声音,马上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去后边查看。 萧嫣儿却是先一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她跑得太急,重重地摔在人前,嘴里大声叫嚷着,“你们走开,快走开,下贱种子,去死,去死!” 整个厅堂里除了萧嫣儿的咒骂声没有一点动静,观礼的宾客都看着趴在地上的萧嫣儿一边咒骂一边手脚乱舞。 这么大的动静,这下就算萧家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萧家的人是知道萧嫣儿的秉性的,只是广德侯世子倒是第一次见识这位萧大小姐的做派,以前只知道她名声差,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 他与萧蓉儿虽并未拜堂,可是刚才也是以岳丈称呼,现在却改了口,“萧大人,不如先去看看大小姐吧!” 王氏听着那句‘萧大人’身子忍不住一晃,险些站不稳,萧蓉儿更是恨死了萧嫣儿这个煞星。 萧权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嫣儿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爬起来,朝着广德侯世子直直地扑了过去。 第56章 不知悔改 “去死,你去死,小贱人生的贱种就该去死,你们统统去死,贵妃是我姑母,二皇子是我表哥,他以后是要做皇上的,我看你们能奈我何!” 萧嫣儿死命地掐着广德侯世子的脖子,他被勒地脸上青筋暴露,险些闭过气去。 萧权也不知道她是发了什么疯,居然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真是无法无天了,忙喊道:“大小姐失心疯了,快将她拉起来。” 一帮子下人冲上去拉萧嫣儿,但是她今日力气大的骇人,萧家的一众仆妇也不敢真的用十足地力气,生怕伤到她。 广德侯世子却是得了空,狠狠地踹了萧嫣儿一脚,她摔倒在地,如死了一般没了动静。 侯府带来的下人刚才都未在大厅,听到动静跑过来,就看到自己的主子一手撑地,狂咳不止,赶忙去扶。 今日同广德侯世子来娶亲的是他的婶娘庄氏,庄氏是武将家的女儿,她自己身上又有诰命,自然也是有些脾气的。 “萧大人,你看该如何处置?今日大喜的日子被萧大小姐搅和成这个样子,这亲你们萧家到底还想不想结?” 王氏已经吓傻了眼,她哪里想到萧嫣儿疯到在一屋子宾客面前将自己的老底彻底揭了一个干净。 也顾不上面子,忙上前哀求庄氏,“夫人别生气,今日是我们萧家的不是,大姑奶奶跟大姑爷拌了几句嘴,这几日心情不好,等到蓉儿他们的婚事过了,我必定亲自上门请罪。”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婚事继续下去,不然她的蓉儿还怎么活。 王氏看庄氏不为所动,又去给广德侯世子说好话,“贤婿,你先接蓉儿回去拜堂,过了今日,我们一定给侯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广德侯世子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他没什么感情地看一眼只知道哭地萧蓉儿。 “萧家既然有贵妃与二皇子护着,我们一个小小侯府自然是受不起贵府上门赔罪的,萧家显赫,我们广德侯府实在高攀不起,这婚约本就不合适,还是就此作罢吧!” 王氏乍听之下就要晕过去,心里只反复念叨一句:她的蓉儿可怎么办啊! 一直没出声的萧权终于开了口。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一个晚辈说不成就不成的,你也太不将我萧家放在眼里了。” 庄氏也没想到小世子爷居然想退婚,也是,他本来就心有所属,如今得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必然想搏一把。 她想着萧嫣儿嘴里的那些话,一听就是牵扯着人命,还敢大言不惭的乱说储君的事情。 要是真与这样的人家成了姻亲,保不齐哪一日广德侯府也要被牵连,那侯府世代的英明就真的毁于一代了。 “萧大人,我虽为长辈,却不是承儿的父母,如今情况特殊,我也不能随便拿这么大的主意,还是派人去通知大哥大嫂,让他们做决定吧。” 广德侯世子一向敬重他这个婶娘,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两家都没有异议,便派了小厮去广德侯府报信。 大家只顾着关心萧蓉儿与广德侯世子的婚事,并没有人管晕厥在地上的萧嫣儿,还是等到陈妈妈与珍珠返回来的时候,才将她扶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家婚礼上的热闹很快传遍了镐京城的大街小巷,广德侯听回来传消息的小司将事情一字不漏的说了个清楚,当即立断,决定毁了与萧家的毁约。 萧蓉儿当场晕死了过去,王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因为萧嫣儿吃下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什么贤良淑德,什么隐忍克制她通通不管了,与萧权当场撕破了脸,将堂堂首府大人挠了个满脸花。 萧蓉儿一直在家中活得窝囊,处处被萧嫣儿压制,她听着母亲的话忍让着她这上不得台面的大姐,不过是想着能给自己博个好名声,寻个好亲事。 眼见着她就要嫁入广德侯府成为世子夫人,再过几年或许就是侯夫人,如今全都完了。 她从床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萧嫣儿的院子里。 “你不仁不孝,心思歹毒,对上不敬父母,对下打骂责难仆人,爹爹自许为读书人的典范,怎么养出了你这样没有教养的女儿。” “你不但坏,你还蠢,京中多少世家公子,这些年竟无一人向你提亲,你可知道为何?那是因为他们都瞧不上你,你倒好,真是自甘堕落,一心嫁给有妇之夫,你当姓荣的是什么好人,要不是看在萧家的权势上,你以为他会娶你这个毒妇。” 萧嫣儿回来已经好了大半,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竟然全部都不记得,她知道自己惹了祸,这才躲在自己院子里不敢出去。 可是她萧嫣儿怎么会任由萧蓉儿数落,这个家里只有爹爹可以说她,其他人都不配。 “你自己笼络不住男人,就怨恨我,我看广德侯世子压根就看不上你,如今找了一个好由头正好与你退婚,你还没嫁人就成了弃妇,居然还有脸面在这里说我。” 萧蓉儿这次彻底发了狠,她一把揪住萧嫣儿散落的头发,朝着地面狠狠的拖去,“你才是贱人,你才是弃妇,就是因为你才搞的家宅不宁,萧家早晚有一日会毁在你的手里。” 萧嫣儿被她拽的一个趔趄,一下子倒在地上,被人死死的拽着头发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萧蓉儿在她的脸上狠狠的抽了几个耳光,将这些年的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陈妈妈用了十足的力气将萧蓉儿推倒在地,萧蓉儿颓然得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萧家完了。” 她看着推搡间掉落在她身旁的剪刀,心如死灰地拿起来,将自己的头发散下来,全都剪了。 痴笑道:“这下子都干净了!” 赶来的王氏看着已经剪了头发的女儿,心彻底凉透了,连闹的力气都没有了,腿一软,滑落在地上。 与王氏一同前来的还有府衙的人。 今日有人状告萧嫣儿逼死家中奴仆。 第57章 有家不能回 萧嫣儿惊吓之下的胡言乱语,传遍了镐京城的大街小巷,大言不惭的话一传十十传百,其中言论又被别人添油加醋了一番,那话便更听不得了。 东城卖酒水的苏家也恰好听到了酒客之间的闲话,那苏家娘子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拉着闲话的人追问。 那被害死的小丫鬟可是落了井? 可是叫小环? 落了井好像有传言,但是具体叫个什么这么详细的问题旁人却是不十分清楚的。 不过,街里街坊都知道苏娘子的小姑子是在主家落井死的,却不清楚原来就是在这吃人的萧家干活,现在乍听之下无不惊奇,这事情岂不是就对上了。 苏娘子恨得哭了一场,也不做生意了,收了摊子,带上瞎了眼睛的婆母,上衙门讨公道去了。 按理说这种主家逼迫奴仆致死的案件,由小三司审判断案已经足够。 但是此事麻烦就麻烦在涉及到了萧家,涉及到萧家就避不开宫里的萧贵妃与二皇子。 官员都不想牵扯其中,生怕一个不慎招惹麻烦,又有人说此案其实与萧嫣儿妄议储君的事情有所牵连,而谋逆叛乱以及故意杀人理应由大三司来处理。 案子还没审已经弄的乌烟瘴气,各处争吵不断。 萧嫣儿先被收了监,等着审判,但是到底由谁来审却成了最大的问题,她也免不了在狱中白白耗费了几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只觉得苦不堪言,度日如年,刚进来的时候还不可一世,架子十足,扬言过后要让萧家处置这一帮子对她不恭敬得人。 狱中又冷又阴,常年不见光,她恍恍惚惚总觉得有东西跟着她,只敢躲在牢房的最角落,轻易不敢动一下,时不时还被躲在暗处的老鼠虫蚁啃咬。 终于熬到大理寺审判,萧嫣儿却已经没了大半条命,人被吓得也已经有些疯傻。 萧权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干涉三司的事情,萧贵妃知道萧蓉儿的婚事也彻底毁在了萧嫣儿手里,彻底的厌弃了她。 “哥哥真是老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女儿,哥哥还当作眼珠子是的疼爱,如今整个萧家连带着我与二皇子都要陪在她的身上。” 萧贵妃如今恨不得将萧嫣儿撕碎碾烂,就算扒其皮,食其肉,抽其筋,喝其血都不能平复她心里的恨意。 广德侯府是她千挑万选为萧蓉儿选的婚事,老广德侯虽然已经不理朝中事务,平日里也不显山露水,但是威望仍在,依附在他身边的那些老牌功勋之家一直推崇有嫡立嫡,无嫡才可立长。 眼见着,眼见着,她就要将广德侯这些人收入麾下了。 “大哥重情,过世的嫂嫂自然是个好的,我这些年要不是念着嫂嫂往日的恩情,也不会对嫣儿放任至此,只是,她太不争气了。” 萧权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任何的辩解偏袒反而都会加重萧嫣儿的罪过。 他的萧嫣儿,他终究是护不住她了。 他从萧贵妃处出来,恰巧碰到来请安的二皇子,二皇子对他这个舅父一向恭敬。 这次却是罕见的仿佛未见,连礼都没行招呼也未打,便急匆匆往内殿里去了。 倒是他身后跟着的贴身小太监,忙给萧权行礼赔罪,“萧大人勿怪,二皇子刚才在皇上那里挨了训,如今正在气头上。” 萧权对他摆摆手,一个将要没用的舅父,一个连自己内宅都管不好的首辅,还有什么脸面。 他不禁苦笑,萧家眼下还一团乱,萧蓉儿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出家做姑子,她心如死灰,对萧家已经彻底失望,如今答应让她留在家中清修,她都不愿。 王氏更是醒来便哭,哭急了便晕,如此循环往复,只重复着一句话,要与他萧权和离。 怎么短短一日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萧嫣儿的案子最终由御史台监察,刑部复核,很快就定了下来。 萧嫣儿威逼羞辱致人死亡,杖一百,并追埋藏银子二十两。 …… 陈妈妈与珍珠珊瑚早早的布置好了马车,在外边等着受完刑罚回家的萧嫣儿。 珍珠:“妈妈,咱们是回萧家?还是回荣家?” 陈妈妈还没说话,一旁的珊瑚却说道:“回什么荣家,夫人出事那日姑爷明明就在人群里,看得清清楚楚,却远远的避开了,生怕招惹麻烦。” 她们二人又何尝不知,陈妈妈看一眼满身是血污的萧嫣儿,“我们还是先回萧家吧,”萧家好歹是自己家,要是这个样子回荣家还不一定被嫌弃成什么样子,有嘱咐珍珠珊瑚,“你们不许在夫人面前乱说。” 马车在大道上慢慢的前行,任何的颠簸都让萧嫣儿疼得直皱眉,只是等到几人好不容易到了萧家,却发现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无人应门。 珊瑚刚想砸门,却从里面出来一个妈妈,是王氏身边伺候的。 她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傲气的很,“夫人说了,萧家没有这样的女儿,让你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们快些走,这样恶毒的人别脏了萧家的门。” 珊瑚哪里服气,她是萧嫣儿身边的大丫鬟,在府里一直高人一等,平时里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我们夫人是府里的大小姐,回自己的娘家天经地义,你一个婆子凭什么拦着。” 那妈妈朝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我们夫人说了,萧家没有这样不要脸的女儿,勾引有妇之夫,在闺中就跟男人私通…” 陈妈妈不想再听她说这些污言秽语,心里拔凉她知道这次王氏是彻底跟萧嫣儿撕破脸了,如今一个妈妈都敢在门口谩骂萧嫣儿,那萧大人恐怕也是指望不上了。 陈妈妈臊的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珍珠,珊瑚,我们走,回荣家去。” 第58章 双管齐下 等到陈妈妈一行人带着萧嫣儿回了荣家,才发现荣家也是大门紧闭,敲了好半天的门才有一个半大小子不耐烦的给她们开了半扇门。 陈妈妈看着那孩子眼生的很,只是马车上的萧嫣儿哼哼唧唧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她顾不上其它,只得先将萧嫣儿送回芙蓉堂去。 她们原本想找些人将萧嫣儿抬到芙蓉堂,进了门才发现,院子里的仆人不但减了大半,剩下的还都不是从前萧家带来的。 新来的下人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想要找人搭把手也没人帮。 陈妈妈实在忍不住,在芙蓉堂的院子里大发脾气,“你们是哪里买来的奴才?这是府里的夫人,让你们伏侍夫人,你们居然推三阻四的这般不听主家的话,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时荣老夫人由两个小丫鬟扶着,慢悠悠的从芙蓉堂的正屋里出来了。 “她是夫人,我是荣家的老夫人,你这个老泼皮,你说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这个小贱人的?” 陈妈妈觉得胸中窝着一团火,想发又发不出来,她知道肯定是王氏将给夫人的那些陪房全都撤回了萧家。 这才让这老村妇得了空子,不但占了她们的屋子,还买了下人回来,如今这院子里都是她的人,谁还会听萧嫣儿这个半死不活的夫人的。 一院子的下人,别说听她们的指示了,全都恶狠狠的看着她们,仿佛要把她们吃了一般,荣老夫人得意的猖狂样子,更是让人觉得恶心。 荣老夫人也学会了装腔作势,“媳妇儿不孝不贤,但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却有一副好心肠,府里最小的那个院子,我便赏给你们了,你们快些带着她去那边安置吧。” 除了昏迷的萧嫣儿,三个人都被气的不轻,趁人之危霸占屋子财务,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 真是可恨的老毒妇! 荣老夫人却觉得心里解气,这几个月以来她受的窝囊气终于在今日都还了回去。 往后日子还长,有她们的罪受。 那个小院子在整个府里最偏远的地方,是平日里连下人都嫌弃不愿意住的,陈妈妈她们没有办法,现在如果不在这里住下,估摸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萧嫣儿被带走的匆忙,她值钱的东西要么先前留在了荣家,要么都放在了萧家自己的院子里,除了陈妈妈她们偷偷带出来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余的钱财。 她的伤口已经流血化脓,人也烧得糊里糊涂,陈妈妈忙着让珊瑚去将首饰当了换些银子,才好去请大夫。 只是萧嫣儿喝了药依然高烧不退,人烧的迷迷糊糊,腰背上的伤更是越来越严重,不但没有好起来的迹象,反而身上的伤口开始发出阵阵恶臭。 珍珠:“妈妈,再这样下去夫人怕是不成了,咱们要想想办法呀…要不我们去求求姑爷。” 陈妈妈心里虽然觉得荣子山指望不上,但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你们看着夫人,我去大门上等,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今日也要将他请来。” 她等了大半日,终于等到了下朝回来的荣子山,只是她的老脸在荣子山那里并不值钱,荣子山并不卖陈妈妈的账,至于去看萧嫣儿更是不可能。 别说去看萧嫣儿,就是让她住在荣府,他都百般不愿,如果不是朝堂上还没有动静,萧权还安稳的坐在位置上,他早就休了萧嫣儿了。 因为萧嫣儿的缘故,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名声更差,别人都背后嬉笑他。 折腾了许久,娶了萧嫣儿不但没给他带来好处,反而给他惹来了一身的麻烦,他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找了这么个又蠢又坏的。 他训斥了陈妈妈,让她不要随便乱跑,安生的待在院子里伺候萧嫣儿。 这几日他总是想起叶卿卿的百般好来,吩咐身边的福安,“你去告诉母亲,我今日忙,便先不过去请安了,改日再去看她。” 吩咐完福安,便独自往葳蕤轩的方向去了。 …… 怜青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大人来的不巧,我们夫人带着小姐出去了。” 说完话只低眉顺眼的守在门口,并不让开,没有让荣子山进去等的意思。 荣子山知道叶卿卿现在信任怜青,他有心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耐着性子问道:“天色这么晚了,她去哪里了?” 怜青依然淡淡的,“夫人说小姐的衣服又旧又小,眼看着这几日就要下雪,便带了小姐去买布匹,好回来缝制冬衣,免得小姐又受一年的冻。” 说到安和,荣子山到底心虚不好再说,反正叶卿卿也不在,只能自己讪讪地回了书房。 怜青一进里屋就觉得有热气扑面而来。 “他走了?” “走了,奴婢就照夫人说的,大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面上不好。” 叶卿卿笑一笑,“这才哪到哪,不过刚开始他就受不住了,以后且有的熬呢。” 她对着怜青招手,“怜青,你快来瞧,这是苏姐姐新给安和做的冬衣,看起来又好看又暖和,比外边卖的那些不知道强了多少。” 怜青也觉得好,“苏娘子真是有心,这样的针角肯定花费了不少时间,”他离叶卿卿近一些,将自己的手放在炭盆上烤,“夫人让我送的东西已经暗地里送出去跟苏娘子了,苏娘子那里说让咱们暂时不要送东西过去,等着风头过了再来往。” 叶卿卿知道苏娘子是怕外人知道她与苏家的关系,间接发现萧嫣儿的事情与她有关。 她也不敢冒险,毕竟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叶卿卿点点头,又问道:“萧嫣儿那边是个什么情景?真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 “奴婢打听着好似是真的,萧家不管她,连门都不许进了,荣家的钱财都被老夫人扣下了,她们现在请大夫的钱还是当了首饰得来的,现在天气又冷成这个样子,那伤口根本长不上。” 叶卿卿心里觉得纳闷,“看在萧家的面子上,那行刑的人也不该下手这么重呀。” 正说着南康搓着手从外边进来了,“她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继母王氏在里边掺了一脚,就连她的外祖家白家也没想放过她。” 第59章 要变天了 叶卿卿看南康冻得双手通红,一靠近人就带着一股子寒气,“天越来越冷,你常在外边,还是要穿得厚实一些,要是得了风寒就麻烦了。” 怜青早就瞧着南康穿得单薄,眼看着就要数九,她还是一件单衣,这不冻坏才怪,将一个暖手塞给她,“夫人说的是,你要是没有棉衣先穿我的就是,咱们身量差不多,真冻坏了可是要命的。” 南康接过暖手,放在自己脸上,舒服的叹气,她不在意,“夫人已经给过我衣服了,只是那棉衣太厚重了,我行动起来不方便。” 叶卿卿知道她一日日的不闲着,冬衣确实不方便,估计这些年南康都是这么过的,劝也没用。 叶卿卿转了话题,“你说有王氏跟白家的手笔是什么意思?” “王氏在狱头的身上花了些银子,让萧嫣儿在牢房里不好过,本来那狱头还顾及着萧家想私下关照一下她,可是收了银子自然听王氏的,便将最差的牢房给了她住,”南康暖和了一会儿就觉得手上刺痒难耐,忍不住用手去抓,“打那一百杖的时候白家又花了些银子,让人下手重一些。” 叶卿卿看着萧嫣儿的伤总不好,开始还以为是陆泊年在里边动了手脚,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陆国舅那样的大忙人,怎么会留心这样的小事。 “没想到她外祖家不护着她就算了还这样害她,她这是对遭人恨啊!”怜青拿了冻伤膏来,将南康挠来挠去的手打开,“还挠,你的手都快冻成发面馒头了,再用劲儿挠就要破了,哪个好姑娘像你这样,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 白家怎么会不恨萧嫣儿,白芷微的事情一出,看似是一个姑娘折在了她手里,其实是一个家族的姑娘都毁了,家里的名声坏了,姑娘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恐怕就连那些已经出嫁的在婆家都要受牵连。 叶卿卿看着怜青一会儿给南康暖手,一会儿给冻伤膏的,不禁失笑,“你们两个小丫头如今倒是好得很。” 怜青嘟着嘴,“谁跟她好,夫人,你不知道她邋遢得很,自己的鞋袜到处乱扔,弄得我屋子也乱哄哄。” 南康也不反驳,只拉着怜青求饶,“好姐姐,你帮我抹一抹吧,刺痒得我心烦意乱的。” 怜青故意高高扬起手在她的冻疮上轻轻呼了一下,“该,让你不穿衣服,冻死你个小蹄子我也不心疼。”又对着叶卿卿笑道:“夫人,我去看看邓妈妈做好饭没有。” 她知道南康大概还有话要给叶卿卿说,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叶卿卿又嘱咐怜青,“今日冷,让邓妈妈做了锅子来,咱们一块儿吃,再将苏姐姐的酒也温了,正好大家一起尝尝味道。” 怜青高高兴兴地应了,去厨房帮邓妈妈忙活。 叶卿卿伸出手,南康不明所以,愣了一下。 “冻伤膏,拿来,我帮你擦。” 南康不好意思,忙推脱,“不用,不用,我跟怜青姐姐开玩笑儿呢...” 叶卿卿不等她说完已经自己拿过来,取出来一大块放在自己掌心揉搓,“这样乳化一下应该更好吸收吧,来,伸手。” “手...哦哦...伸手...伸手...” “南康?” “哎呀...夫人...疼!” “南康,像你这样照顾起自己来都不太聪明的,到底怎么做的杀手啊?” 南康:...... 南康疼得呲牙咧嘴,“夫人,主子说要变天了,让你提前准备。” 叶卿卿并不惊讶,萧家出了这么多事,陆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切都平静的反常,点点头,“他还说什么了?” 南康犹豫了一下,“主子说,夫人要是求求他,倒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叶卿卿笑笑,不置可否,“我看你还是要穿厚点,求人不如求己,你看,这次你怜青姐姐就不帮你,下次我也不帮你了。” 南康郁闷,这都是说了一个啥啊,她回头要怎么去主子那里回话。 这两人时不时传两句话,一个比一个说得让人听不明白,只是可怜了她,受这夹板罪。 ...... 福安冻得在院子里踱步,听到有人叫自己,一抬头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葳蕤轩的叶卿卿。 今日真是太阳打东头落下了,奇了怪了! “小的,给夫人请安!” 叶卿卿受了他的礼,对他笑笑,“外头冷,你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福安机灵得很,“多谢夫人,夫人心善,小的这就去。” 荣子山的书房并不暖和,叶卿卿进门的时候看到他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怜青说你今日去葳蕤轩找我了,可是有事?” 荣子山大喜,他没想到叶卿卿会主动来找自己。 “卿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夜里天冷得很,下次你让丫鬟来寻我,我过去就是。” 叶卿卿心里暗想:要不是怕你赖在葳蕤轩不走,我才懒得来找你。 她笑得温温柔柔,“不碍事,我吃完饭正好出来逛逛下下食儿。” 书房里烛火摇曳,照得叶卿卿脸上忽明忽暗,倒显得人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荣子山想拉她的手,犹豫再三还是作罢,现在气氛刚好,要是太着急反而适得其反。 “要不要去那边烤烤火?” “不必了,你去找我何事?” 荣子山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好几日不见你跟安和,就想去瞧瞧你们,现在外边乱,还是少出门才好。” 叶卿卿点点头,“我今日倒是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 荣子山看她今日跟自己好言好语,也不像平日里那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觉得舒畅不少。 “我在外边听说了一些萧家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心里担心得很,要是萧家出了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你...还有荣家?” 叶卿卿说的无疑是荣子山最为头疼的事情,他心里日日不得安生但是嘴上却不承认,不甚在意道:“现在朝堂安稳,虽然因为萧嫣儿萧家受了一些连累,但是都是内宅小事,掀不起什么风浪,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 荣子山看叶卿卿一脸的不信,拉着她的手安慰,“你放心,我会护住你跟安和的。” 叶卿卿站起来,顺手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护住我们,虽说罪不及出嫁女,但是你跟萧大人之间就没有牵扯吗?你敢肯定萧家出了事情不会连带着将你这个乘龙快婿也带出来?” 第60章 萧家是萧家,荣家是荣家 叶卿卿的问题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如果萧权出事必定是大事,荣子山不可能不受牵连。 荣子山一直下不了决心,如今既然叶卿卿提出来了,她想着干脆断个干净,不然反受其乱。 “卿娘,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要休了萧嫣儿,从此再无瓜葛,以前我做了许多错事,以后我会好好守着你跟安和过日子的。” 叶卿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荣子山,你想想清楚,我在跟你说杀头抄家的事情,你在这里跟我儿女情长起来了,你以为我今日来是想让你跟萧嫣儿断了?你以为我来是为了以后能做独一无二的荣夫人,跟你好好过日子的吗?” 荣子山不解,“卿娘...你...那你是何意?” 叶卿卿:“万一你有何事咱们至少要护住安和,她还不到五岁,跟着咱们受了许多苦,我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性命。” 荣子山觉得叶卿卿有些大惊小怪了,“卿娘,你别听外边的人乱说,不会的...” “荣子山,你是不是跟萧嫣儿待得多了,脑子也不好用了,现在朝堂上风平浪静你以为就没事儿了?你不想想萧嫣儿如今半死不活的,萧权怎么就不管她了?要不是自顾不暇,他会真舍了他的宝贝女儿。” “咱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是你去招惹萧家的,如今自己惹了麻烦回来你就该自己扛着,除了住着的那个院子我没有贪萧家的一点好处,现在出了事情,你还想黑不提百不提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倒霉不成。” “我不会吃这哑巴亏的,我要和离,安和我带走,我院子里的人自然也要跟我走。” 荣子山开始还想着跟叶卿卿重修旧好,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脱身才来的,越听越气,干脆将桌子上的茶具摔了个粉碎。 “你休想!和离,绝不可能。” 既然都说明白了叶卿卿反倒清静了,“我,你自然是不在乎的,你就不怕安和受你牵连?” 荣子山眼中有片刻的迟疑,“他是我女儿,自然要与荣家共进退,”他不死心地扳过叶卿卿的肩膀,柔声劝慰道:“卿娘,你信我,绝不会有事的。” 叶卿卿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在荣子山的胯下狠狠踢了一脚,“你真是猪狗不如,过好日子的时候没想着安和,自己作的要死了,居然还要拿女儿跟你陪葬。” 荣子山疼的冷汗直冒,用手恶狠狠的指着叶卿卿,双眼憋得通红,“你想摆脱我,想摆脱荣家,你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荣家不会有事儿的,我不会有事儿的,我荣子山的运气在后头。” 叶卿卿看他疼得厉害,心里舒服了不少,“我这人执拗得很,我想做的事谁也阻拦不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当日我们立的契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我高高兴兴迎萧嫣儿进门,事情了了你要给我放妻书,你要不要看看,你当时可是签了字画了押的。” “要是我拿着这份契约,告诉大家是你同萧家逼迫我的,就现在的形势,你说他们是信你跟萧家,还是信我?” 荣子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卿娘,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处处都是算计,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这么的不择手段。” 叶卿卿冷笑,“荣子山,你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走捷径,连自己的妻女都可以不要,怎么我就不能为自己,为安和筹谋一次。” “我给你一晚你好好想一想,我劝你想清楚些,你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光有这一张纸,”她冷眼看了一眼荣子山的书房,“有些东西,你藏得再好也会被人发现的。” 他原本怔怔地看着叶卿卿的眼睛突然瞪大,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收缩。 “你…你知道什么?” 叶卿卿看他这么紧张,便知道陆泊年要找的东西肯定还在书房里。 “我可以什么都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要看荣大人如何选择了。” “只是我实在不懂,你明明那么厌弃我,当初明明让我做妾你都嫌弃,事到如今为何又要抓着我不放。” “我若是你就好聚好散,你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何不放自己一马也放我一马。” “萧家的败局已经注定,看在你是安和爹爹的份上,我劝你最后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萧家是萧家,荣家是荣家,原本就不是一道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叶卿卿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她知道南康那丫头一直在屋顶上护着她,再等下去南康也要受不住。 她走到门口顿了一下,“我不多要,三千两连同放妻书,明日一同送到葳蕤轩。”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荣子山一人在空荡荡的书房里。 荣子山脑袋里不停地回响着那句,‘萧家是萧家,荣家是荣家’。 …… 叶卿卿回到葳蕤轩就看到怜青正守着睡着的安和做针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安和。 她有些兴奋地对怜青说道:“今天晚上怕是睡不了了。” 怜青激动得险些被针扎了手,“那…那奴婢现在先去告诉邓妈妈,再去告诉南康,今日咱们就把东西全都收拾好。” 叶卿卿点点头,她从未对怜青详细说过她的打算,但是她好像全都明白,她第一次拉过怜青的手。 “怜青,我知道你一直用心帮我护着安和,这次等我们安顿下来,咱们就去寺庙里给你娘亲请个永生牌位回来,这样你就可以日日供奉了。” 第61章 彻底离开 葳蕤轩里一夜没有熄灯,叶卿卿三人分工合作,各自忙着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 邓妈妈这个也要带那个也要拿,恨不得一口气将厨房搬空才好。 叶卿卿看着邓妈妈连灶台上的大漏勺都要拿,颇有些哭笑不得,“妈妈,咱们只有一辆马车,拿太多也放不下,这些东西出去再置办就是。” 邓妈妈少见的没有听叶卿卿的,反而苦口婆心的劝说:“夫人,这都是现成的,不拿白不拿,等到咱们自己过日子这个要买那个要添置,处处都要银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叶卿卿知道邓妈妈大概是觉得她手里没什么银子,生怕出去以后日子过不下去。 叶卿卿想起来以前自己上学的时候,每次离家,妈妈也是大包小包的往她的行李里塞东西,她每次都说太重不愿意带,母女二人不知道因为这个吵了多少嘴生了多少气。 等到后来她想带的时候,已经没人给她收拾了...... “带,带,带,妈妈觉得有用的全都带上,装不上车的咱们就用大包袱背着,有用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留在荣家。” 邓妈妈命苦,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平日里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小小年纪就被卖给了隔壁村的老鳏夫,那男人大她许多又是个好吃懒惰的,喝醉了打,酒醒了也打。 最后赌钱输光了银子转手又将邓妈妈卖了,她就这样被各个买家卖来卖去,直到被荣老夫人买回来,后来又跟了叶卿卿。 叶卿卿对她好,她便真心实意地跟着叶卿卿几人过起了日子,荣家太复杂,她待得不安稳,现在听说要走,高兴地将几十年后的生活都计划清楚了。 邓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这就对了夫人,有用的咱们通通都要带走。” 第二日一大早,福安就敲了葳蕤轩的门。 他看着昨日叶卿卿走了,荣子山房里的灯却亮了一夜,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今日天还未亮又让他来送东西,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 到了葳蕤轩他不敢大力敲门,怕扰了夫人睡觉,不想刚轻轻敲了两下,满脸笑的怜青就迎了出来。 怜青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福安,夫人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福安不明所以,觉得这几个人都很奇怪,又不敢乱打听。 “这是主子让我给夫人的东西,主子还说让夫人先看信,要是有捎回去的东西,让奴才一并拿回去。” 福安忍不住偷眼看读信的叶卿卿,只见叶卿卿在那封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上随便扫了几眼。 “你回去告诉荣子山,他的嘱托太重,我能力有限,只能独善其身,”叶卿卿将手里的信并桌子上放着的一页纸全都丢到了火盆里,“至于其它不该留的东西,全都化为灰烬了。” 等着回话的福安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怎么觉得这夫人与主子是要分开的意思。 怜青催促,“福安小哥,快些回去复命吧,别耽误了时辰。” 福安回过神来,跟叶卿卿行了一礼,撒腿便往荣子山的书房跑。 叶卿卿将那张和离书并三千两银票,收在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 她看了看站在屋里的邓妈妈,怜青,南康还有睡得迷迷糊糊的安和。 “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咱们快些走。” 叶卿卿心里拿不准安和是否愿意离开荣家,毕竟她是极想亲近荣子山这个爹爹的,趁着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干脆直接裹严实了抱上马车往新家去了。 房子是叶卿卿提前看好的,她不方便直接交易,后边的事情都是苏娘子与仲齐帮着办的,她还没想好以后是否留在镐京城,所以只租不买,又不想多沾惹是非,就租了城郊一处两进的院子。 “这院子虽说是两进的,但是每个屋子都比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大不少,而且方位也好,又通透采光也好。” 院子是租的,日子却是自己的,叶卿卿第一次觉得有了家,心里也有了着落,看着哪哪都顺眼。 这房子苏娘子已经来收拾了多次,屋里屋外都干干净净的,连地笼都提前烧了起来。 “这院子是好,只是租金怕是不便宜...”邓妈妈总担心钱不够。 这一日搬搬抗抗南康出力气最多,她被累得不轻,坐在廊下吃怜青买回来的阳春面,腮帮子鼓鼓的,话都说不清楚,“邓妈妈...别操心,如今咱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邓妈妈不信,她看叶卿卿笑而不语,心里就拿不准了,试探着问,“夫人,南康是胡说的吧?” 叶卿卿手上不停,将带来的东西重新归置,笑的眉眼弯弯,“南康还真不是胡说的。” 她现在有钱,汇丰楼每个月都会给她分红,这小半年下来已经有了三四百两银子,最开始秦明歌给的那笔钱也还有富裕,算是小富,如今又得了荣子山给的三千两一下子大富了起来。 其实,她没想到荣子山真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她原本想着多少要一些,往后日子也好过。 不料,这次荣子山居然这么痛快。 “咱们先大概整理一下,大家一晚上没睡,一会儿吃完东西先去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慢慢收拾,不急在一时。” 叶卿卿让大家吃饭,她自去屋子里看安和。 安和到了新家就闷闷不乐,自己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安和,娘亲给你拿了吃的,快来。” 安和罕见的没有回应叶卿卿。 叶卿卿看她小小一团抱着自己的小玩偶蜷缩在床上,心里揪着是的疼,她将东西放下,坐到床前。 “安和不喜欢我们的新家?” 安和不说话只是摇头。 “安和,你要是不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娘亲是猜不到的。” 安和带着哭腔,“娘亲,我们还回去吗?” 叶卿卿不想骗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回去了,以后咱们要在这里住。” 安和不死心,“那爹爹会来吗?” 叶卿卿又摇了摇头,“不会,不过不是你爹爹不要我们了,是娘亲觉得咱们生活在荣家不快乐,所以娘亲跟你爹爹分开了。” 安和没有说话,眼泪却是憋不住,她闷声哭起来,将怀里的玩偶抱的更紧些。 “安和,世间的事情不会都随着我们的心意的,我们要做出一些选择才能好好活下去,你爹爹永远都是你爹爹,你日后笋想见他,娘绝不阻拦,你现在太小很多事情弄不清楚,娘必须护着你,你可懂?” 安和眼里有迷茫,叶卿卿知道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弄懂这些确实太难了,但是,要是一直不说,她就永远不会懂。 安和沉默了许久,最终擦干了眼泪,“娘亲,安和不太懂,只是安和饿了,想吃饭。” 第62章 背刺第一人 叶卿卿几人用了五六日的时间才将院子收拾出个模样来。 新搬家总是缺东少西的,她们住得离城中并不近,一来一去乘马车也要小半天,她就将缺的东西都记下来,好找个日子一次性去制备齐全。 安和到底是小孩子,自己不过闷了两日就又恢复得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小嘴一天到晚巴巴个不停,跟个小尾巴一样,一会儿跟着叶卿卿,一会儿缠着怜青。 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叶卿卿带着南康去集市上采买,一次将东西都补全了,至此,搬家的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 她原本以为,南康等到她离开荣家也要离开,没想到南康反倒是有了更多的时间跟她们在一起,这几日连晚上都不大出去了。 叶卿卿自然是不想让她走的,只是这事情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你主子可有说以后要你做什么?” 南康最近沉迷于吃各种零嘴,即便干活的时候嘴都不闲着,有事儿没事儿就嚼巴两口,“主子说让我听夫人的。” 听她的?叶卿卿不知道陆泊年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是想回去,还是留在我身边?” 南康直率,跟叶卿卿熟悉起来以后说话也没了顾忌,“当杀手也没什么意思,我想着还是在夫人身边吧,虽然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但是吃的好睡得饱总是好些的。” 叶卿卿知道她的性子,她愿意留下总是高兴的,出于什么原因她不在意,“你的那些月钱都让你买了零嘴了,你愿意留下我高兴的很,你这接下来一年的零嘴我全包了。” 她本以为南康会开心,不想南康却不在意地摆摆手,“主子在钱上一直大方,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夫人不用替我担心,这零嘴吃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用不了一年我或许就不喜欢了。” 叶卿卿觉得南康是有些江湖人的洒脱肆意在身上的。 “那我倒是想求你一件事情,安和身体一直不算强壮,我想让她跟着你学学拳脚。” “这有何难,明日起我就教小姐,夫人放心,我保证小姐不过个把月就能上树上房。” 叶卿卿吓得忙摆手,“倒也不用练成个什么,只要能强身健体就成。” 怜青在一旁听的忍不住捂着嘴笑,她拿手轻轻戳南康的头,打趣道:“你这是要将小姐教成皮猴子啊!” 几人正说着,就听见邓妈妈在院子里喊,“夫人,萧夫人来了!” 秦明歌也不等别人迎,自己揭了帘子就进来了。 “哎吆吆!不得了了,这才多少时日,你就将这里收拾得这般利索了。” 叶卿卿已经许久没见秦明歌,上次还是在将军府里见的,整个府里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 今日一看秦明歌满脸的笑,她就知道萧祁山必定是平安无事了。 “卿卿,你真是大喜了,终于脱离苦海了,以后咱们见面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叶卿卿忙着给她拿手炉倒热茶,“姐姐也大喜了,不用问我就知道萧将军准是平安回来了。” 秦明歌接过叶卿卿倒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眼里是遮不住的笑,“不但平安无事,估摸着还要往上升一升呢。” 叶卿卿心里咯噔一下,陆泊年是动手了! 秦明歌看一眼南康,面上有些不自在。 叶卿卿柔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安和,她刚才就吵着要跟你玩。” 南康乐得自在,应了一声,也未行礼就出去了。 秦明歌不清楚里边的事情,就有些不喜,等着人出去了就对叶卿卿满是歉意地说道:“卿卿,我当初就不该将她给你,她是不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 叶卿卿这才想到她一直未有机会好好跟秦明歌说南康的事情,“姐姐误会南康了,她是个再好不过的。” 她将南康如何救了安和的命,又怎么护着她的事情都同秦明歌详细说了,至于牵扯到陆泊年的事情她便随意带过。 “这陆国舅倒真是让人看不透了,难不成她早就想到我会将人送给你?还是阴差阳错反而成了事?” 叶卿卿也弄不明白,也不想再探究以前的事情,只要南康是好的就已经足够,至于她是怎么来的并不重要。 秦明歌不是个喜欢揪着事情不放的性子,看叶卿卿不深究,她更懒得费脑子。 “卿卿,萧权被关起来了,虽然还没说是个什么罪名,但是事情肯定不小,二皇子也已经有几日不见了。” 这么快,陆泊年提醒她要变天了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 秦明歌继续道:“你猜是谁动的手?” 叶卿卿看秦明歌满眼的期待,知道肯定不寻常。 “不是陆泊年,对吗?” 秦明歌意味深长的笑,摇摇头,“不是。” 叶卿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是荣子山?” 秦明歌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这比她知道是宋子山背刺了萧家更让她觉得震惊。 “你…你…是如何猜到的?” 或许是因为那句,萧家是萧家,荣家是荣家吧。 叶卿卿装作不在意,“我看姐姐的样子估计着大概是一个大家想不到的人,就胡乱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要我说还是你了解他,谁能想到推倒萧家的第一人居然会是他的乘龙快婿。” 叶卿卿好奇,“那荣子山现在如何了?” 第63章 规划未来 秦明歌拉住叶卿卿的手,“卿卿,你不会还在意他吧,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可不能糊涂了心软。” 叶卿卿自然不会心软,“姐姐放心,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不是陌生人,他是安和的爹爹,要是可以脱身对安和总归算是一件好事。” 她已经与荣子山和离,倒是无所谓,但是安和年纪尚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如果有个罪臣爹爹以后怕是有些阻碍,这也是她为何最后会提醒荣子山的原因。 秦明歌自己也是做娘的,自然知道母亲对孩子的心,深以为然。 “你说的对,安和以后还要嫁人,要是荣子山真被定了罪,必然是要连累她的。” 不过荣子山如何,她也不清楚。 “现在大家都弄不清楚,事情最开始是荣子山呈上了柔然给萧家的信物,那信物是可以调配镐京城跟周边的柔然探子的,”秦明歌凑到叶卿卿耳边,耳语道:“陆大人找了许久,萧家荣家都找不到,后来他就派了萧祁山去柔然,让他将俘获的一个敌军将领带了回来。” 叶卿卿想到那次她在巷子里遇到陆泊年杀人,看来那个并不是个小倌儿就是个实打实的柔然探子。 “萧祁山回来的前一日,荣子山就大义灭亲了,皇上一看到那东西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将萧首辅的头都砸破了,二皇子连情都没有求,萧首辅一下大狱他干脆连朝都不上了,众人已经有多日没瞧见他了。” 萧家人的薄情寡义还真是家传的本事。 “萧将军这一趟着实辛苦,还让姐姐担心这么久。”叶卿卿猜测如果这次陆家不出面就能绊倒萧家,那陆泊年大概率不会再将自己卷进去,现在萧家祸起萧墙,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自然乐得坐享其成。 秦明歌心里也觉得萧祁山这趟有些不值当的,毕竟那人最后也没有用上。 “谁说不是,不过也好,省的让朝堂上下都知道他是陆大人一派的,皇上多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叶卿卿很赞同她的看法,忍不住附和,“姐姐说得对,还是那句话,事情没定下来,谁又说得好呢,成败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国家大事跟她无关,她也管不了,至于荣子山,他要将自己摘不干净,她大不了带着安和走的远远的,找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生活。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多挣些傍身的银子要紧。 叶卿卿笑嘻嘻,“姐姐,我想开个铺子,不知道姐姐想不想入个股?” 秦明歌心里不觉得现在开铺子是个好主意,“你想开个什么铺子,这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出门的人少,有些东西怕是不好卖,可是汇丰楼的分红不够你们生活?你要是钱不够直接跟我说就是。” “我现在有钱的很,”叶卿卿将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给秦明歌看,“姐姐瞧,我死皮赖脸跟荣子山要的。” 秦明歌一看那三千两的银票,吓了一跳,“你居然要了这么多,没想到这姓荣的倒是大方了一次。” 她看叶卿卿不是钱不够,是多的没处花了,调侃道:“说说,你想做个什么生意!” “玩偶的生意。” 秦明歌:...... “这次不用姐姐出银子,本钱我来出,只需要姐姐帮我到处吆喝吆喝,分红我给姐姐三成,” 只有先将这东西带进了上流圈子,她才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随讨好道:“姐姐也知道的,开铺子并不容易,平头百姓难免被人刁难,我还想靠靠萧将军这颗大树。” 秦明歌冷着脸,假装生气,“你这算盘打得真不错,都打到我们家那位的头上了,你说你,折腾这些做什么,三千两制备点良田铺面不好?只要不太铺张浪费就是安和这辈子都是够用的。” 叶卿卿惯会借坡下驴,“说起这个还要麻烦姐姐,我倒是真想买点良田,过后转租出去也是一份收入,这银票放在我手里我总是不踏实。” 秦明歌一摊手,“拿来我瞧瞧,是个什么小东西你就敢开个铺子了。” 叶卿卿将她手头有的成品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这每个玩偶都有自己的名字,现在的料子还不够好,要是能卖的出去咱们就换一批更好的料子,当然如果更精致的价格就要更贵一些。” 秦明歌看着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东西,稀罕的不行,“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样子,是谁想到这玩意的,真是讨巧,我也是见过好东西的,确实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东西。” 叶卿卿憋着笑,“鄙人不才,正是在下。” 秦明歌:...... 两人商议决定,秦明歌将东西带回去,有合适的机会就慢慢将东西送给那些家里有小姑娘的人家,每家不多送就送一两个,还要送的样式不同。 大户人家谁家里没几个小姑娘,东西不够,大家自然要抢,抢不过来便要买,富贵人家最是娇养女儿。 至于铺子,叶卿卿与秦明歌一同去看,要是有合适的或租或买,反正她现在有钱不差这些。 还有一个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做这些玩偶,首先要招募一些女工,苏娘子现在是最有经验的,必然是主力,她已经打算好,苏娘子与秦明歌一样分红也是三成。 “卿卿,那这一个玩偶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秦明歌看她摊子铺的这么大,又要买铺面,又要雇佣女工,东西是好东西,但如果卖不上价钱,恐怕是要赔钱的。 叶卿卿自己心里都有些不确定,她犹犹豫豫的伸出两个指头。 秦明歌点点头,“二两银子,应该还有些赚头。” 叶卿卿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姐姐…我是说二十两。” 秦明歌:…… 第64章 又见陆大人 叶卿卿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秦明歌那边刚走,这边苏娘子又来了,这次一起来的还有苏仲齐。 几个月没见苏仲齐,他简直是大变样,人黑了瘦了不少,看上去反倒显得更成熟稳重了。 “要是在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了呢!”叶卿卿看他拿着两大包袱东西,一边的苏娘子却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眼里的笑更深了些,“苏姐姐这是又给我送好东西了,刚好我也有事情要找姐姐。” 叶卿卿也不接苏仲齐手里的东西,只招呼他们进屋,“外边冷,咱们进去再说。” 她挽着苏娘子就往屋子里走。 “卿卿,他进去…怕是不合适...” 叶卿卿哪里接待过外男,除了陆泊年那人。 那些男女大防的事情她不在意。 “有什么不合适,再说,他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子,快些进来就是!” 苏仲齐原本还笑意盎然的脸就有些不乐意,落在后面自己嘟囔:“谁是小孩子!” 苏娘子带了一包做好的玩偶,一包自己做的过冬的被褥。 “我前几日就想来的,但是婆母身子一入了冬就不太好,连带着冬儿也不好,咳嗽起来总是不见好,这才耽误了。” 冬儿是苏仲齐的妹妹,苏家最小的孩子,刚刚十二岁。 叶卿卿刚才只顾着高兴,这才注意到,苏娘子脸上有疲惫之色,忙问:“可找大夫瞧过了?现在可好些了?” 苏仲齐接话,“我娘是老毛病了,冬儿是弱一些,生下来就如此,一个冬日有大半个在咳嗽,其实都不碍事儿,是大嫂太谨慎了些。” 叶卿卿点头,她知道自从小环出事,苏娘子就万般自责只觉得对不住去世的丈夫,对婆母小姑子生怕再出一点意外,有时候紧张的都有些过头。 “仲齐说的是,姐姐也要让自己松快一些,别太紧张了,”叶卿卿又对着苏仲齐道:“如今仲齐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姐姐要学着放手才是。” 苏仲齐也跟着埋怨,“叶姐姐说的对,我现在是大人了,你还总是不放心,这个也操心,那个也担忧。” 叶卿卿听着苏仲齐连嫂子也不叫,反而是用‘你’称呼了苏娘子,又见他自从进来那眼睛仿佛粘在苏娘子身上一样,苏娘子去哪里,他那眼珠子就跟着转悠到哪里。 难道苏仲齐喜欢苏娘子? 苏娘子有些无奈,白苏仲齐一眼,“你要是想让我少操心就快些娶个媳妇儿回来,你这样一日没着落,我怎么能放心,苏家如今就你一个...” 苏仲齐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谈,忙打断:“今日不是来看叶姐姐的,你总是说我做什么,我去外边等着,省着招你的嫌。” 叶卿卿忙叫住要出去的苏仲齐:“仲齐,我有事情想麻烦你,你那里有没有可靠的人,我想找个护院帮着看看门子,要会点拳脚功夫的,人机灵一点,只要踏实肯干不拘以前是做什么的。” 家里都是女人总归不成,现在虽说有南康,但是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待得下去,毕竟她也身不由己。 这小院子也不比荣家那样的深宅大院,围墙大门看着都像摆设,她实在是不放心。 苏仲齐以前也算半个街溜子,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一些,找他指定没错。 他嬉皮笑脸,“叶姐姐出几两银子?要几个人?姐姐算是找对人了,我兄弟多得很。” 苏娘子出声呵斥:“仲齐,是要正经护院,你别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弄来惹麻烦。” 他敛了笑容,正色道:“你又操心,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叶姐姐的事情我怎么会胡来。” 叶卿卿也笑,“一个也成,两个最好,我一个月给五两银子,可以轮流回家休四日,只要做事上心,年底我还给封红。” 这样的条件已经十分丰厚,苏仲齐一口应下,“叶姐姐大方,就这两日,我就将人找来。” 苏娘子却是不放心,等着苏仲齐人走远了,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卿卿,你对他也太放心了,我怕他办不好。” “苏姐姐也太小心了,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要是人不好,就算他是强塞给我,我也不收的。”叶卿卿拿出刚才自己的小本本,“咱们说正事,玩偶的事情要做起来了。” ...... 苏仲齐第二日就带了人来,两个人看着都很是老实本分。 “叶姐姐放心,小四是同我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以前是个镖师,现在有家有口想安稳一些,马叔是我的一个远方表亲,在戏班子里待过,身上也有些真功夫。” 叶卿卿自然放心,苏娘子肯定是先把过关的,不可能让他随便送人过来。 ...... 到了冬至这日,天气难得的好。 安和一直被拘在家中,未曾正经出过门,叶卿卿不想将她养成那种娇滴滴的闺中女子,以前不方便,现在她得了空子就想着要带安和出去逛逛。 “咱们一起去,中午就在外边下馆子如何?搬了家总是要庆祝一下的。” 怜青南康年轻,都还是小姑娘心性,自然爱玩爱逛。 邓妈妈却是推脱,“夫人,我就不去了,我一把年纪了,再说刚来的护院,将整个家留给他们,我实在不放心。” “南康!” “夫人我在呢!” “抗走!” “得嘞!” “哎吆吆,我自己走,南康你快放我下来。” ...... 以往都是南康赶马车,这次换成了小四,南康却是嫌马车里挤,依然坐在外边。 安和兴奋的不得了,也要跟着安康往外边去。 叶卿卿柔声劝:“外边冷,你着凉了娘亲要心疼的,将帘子揭起来往外瞧也是一样的。” 安和听话,虽然心里不愿还是乖乖点了头。 “娘亲,你快看,那马车真好看!” 叶卿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外瞧,一看正是陆泊年的马车。 南康也探头进来,“夫人,是主子,咱们可是要过去。” 真是好笑,见到陆泊年她为何要过去,他们有那么熟吗? 叶卿卿放下帘子,“不必了,陆大人贵人事忙,咱们只管走咱们的,不要去打扰了。” 南康不情愿的‘哦’了一声,慢悠悠赶着马车往前走。 “马车上的可是叶娘子?我家主子邀娘子一叙。” 叶卿卿听着外边的动静还没说话,南康又兴高采烈的探进头来。 一脸的喜滋滋,“主子邀夫人过去呢!” 第65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 叶卿卿让安和她们留在马车上,自己带着南康随着小厮去见陆泊年。 叶卿卿看南康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忍不住问道:“要见你们家主子就这般高兴?” 南康解释,“我是今日出来玩才高兴,跟见主子没关系。” 叶卿卿表示很怀疑,“是吗?看着不像…” 马车里。 陆泊年的马车里异常暖和,叶卿卿一揭开帘子就有一股香气和着热浪袭来,这浓烈的味道她不喜欢,忍不住皱了皱眉。 “叶娘子,许久不见!” 叶卿卿也笑着叫了一声,“陆大人。” 她坐在陆泊年的左手边,瞧着小桌子上摆放的果子茶水都很是精致,倒不像寻常出门,反倒像一早就在这里等候一样。 故意说道:“陆大人真是与众不同,饮茶品茗居然喜欢在这马车里。” 陆泊年淡淡撇了一眼叶卿卿,只觉得她从荣府出来以后,似乎更淡定从容了一些。 “叶娘子还是一样的好眼力,只是陆某等了许久,这茶都要凉了。” 陆泊年将一碗茶推到叶卿卿面前。 “陆大人不如有事说事,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忙,怕是没时间喝茶了。” 叶卿卿将茶轻轻推回去,今日出门她穿得极厚,马车里的温度有些高,让她觉得有些燥热,额头上已经有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只想赶紧说完好快些回自己的马车去。 陆泊年慢悠悠道:“无事便不能找娘子聊聊了?” 叶卿卿低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凉意,“咱们可不是能随便聊聊的那种关系。” “叶娘子这话说得不对,你我二人之间可不是多清白的关系。” 叶卿卿本来以为他要问荣子山的事,现在看来他真的是没事跟自己瞎扯皮。 抬眼间她发现陆泊年头上戴的居然是她的白玉簪。 叶卿卿无语地觉得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两下,要不是她一早就知道陆泊年好男风,就真的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既然陆大人无事,我便不耽误大人了。” 叶卿卿刚要起身下马车,不想右边的胳膊一把被陆泊年抓住。 她见识过陆泊年的狠厉,心里一惊,手上动作就大,一用力不小心连带着将桌子上的茶水点心揭倒了一地。 叶卿卿大声吼道:“你做什么?” 陆泊年哪里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猛的一松手叶卿卿重心不稳,一头栽到他怀里。 陆泊年的声音里带着掩不去的笑意,“叶娘子一贯的主动,这里是马车,不是书房,娘子还是要自重些。” 叶卿卿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平白无故邀请她来马车上,来了以后还什么都不说,不对,说了,只不过说的全是一些无用的废话。 “自重你妹,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喊了,反正大家都不认识我,但是你陆大人谁人不知。” 叶卿卿挣扎之间头发挂在了陆泊年腰间的玉佩上,越挣扎头发绞的越死,反倒越弄不下来。 马车外边荣子山的小厮听到里边噼里啪啦的动静,想要询问里边的情况。 却被南康出手拦住,“吃瓜子儿不?” 那小厮不明白她的意思,错愕的摇摇头,“不…吃。” 南康握住他的半个肩膀,一把将他丢开,“不吃就一边凉快去!” 南康边嗑瓜子边往马车跟前凑了凑,竖着耳朵听里边的动静。 叶卿卿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她越骂陆泊年,陆泊年似乎越高兴。 “我的名声在这镐京城已经坏透了,你今日要是嚷开了,八成大家就知道我是喜欢女子的,好男风的恶名也就不攻自破了,如此,我还要谢谢叶娘子呢才是。” 他虽嘴上玩笑,但是手上还是轻柔地帮叶卿卿把头发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玉佩上绕下来。 叶卿卿也觉出他在帮忙,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尴尬,她半跪在荣子山的胯间,紧闭着双眼不去看周围的一切。 心里默念: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是你提醒的荣子山?” 叶卿卿不说话,只是这沉默落在陆泊年的耳朵里就有些刺耳。 他不自觉间手上的力道就重了些。 “你轻点儿!你知道头发对一个女人多珍贵吗!” 陆泊年听到他说‘女人’,就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痒痒的。 陆泊年继续追问:“你不想他死?” 叶卿卿的心思不在这上边,她只想快些结束这场尴尬的碰面。 “对,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他被定罪,安和可怜,我不想她再被她爹牵连。” 叶卿卿说完看陆泊年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些啊!我实在受不住了,脚麻得很!” 陆泊年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勾,柔声道:“你再忍忍,马上就好。” 叶卿卿也安静下来,不敢乱动,静静地等着陆泊年将她的头发弄下来。 她只觉得时间过去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等到那句:“好了。” 叶卿卿觉得陆泊年的声音有些哑,跟平时不太一样。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抻了抻自己有些皱巴的衣裳。 神色如常道:“多谢!” 陆泊年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扎眼,“既然你不想让他死,那留下便是。” 叶卿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荣子山,她本想开口解释。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他帮忙,即便他做了什么,她也不会感激的。 话到嘴边却改口道:“那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 叶卿卿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开心吃瓜…子的南康。 南康笑眯眯,“夫人,跟主子叙完旧了?” 她揪住南康的耳朵,气鼓鼓道:“我看你这耳朵是不想要了,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心我将你赶出去。” 南康自然知道,叶卿卿说的是她私下给陆泊年传递消息的事情。 她按照陆泊年说的装傻充愣,“夫人轻点,奴婢不吃了就是!” 叶卿卿气结,扶了扶自己有些松散的头发。 “还不跟上!” 叶卿卿走到自己的马车旁,才发现南康并未跟上,这是她正牌主子又吩咐她什么事情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身在曹营心在汉! 她迅速上了马车,对着赶车的小四吩咐:“我们走!” 小四:“夫人,南康姑娘还没上车嘞!” 叶卿卿回头瞧一眼,看到撒丫子往这边跑的南康。 南康:“娘子,你等等我啊!” 叶卿卿:…… 第66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怜青与邓妈妈一脸懵。 安和凑到南康身边,“南康姐姐,你怎么不叫娘亲‘夫人’了?怎么叫她‘娘子’了?” 南康心里暗想: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主子让我叫‘娘子’,我就只能叫‘娘子’,别说叫‘娘子’,就是主子让她叫‘娘’她也要叫。 叶卿卿白南康一眼,“安和以后也别叫南康姐姐了,干脆叫关羽姐姐好了!” 南康爱听话本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只讨好地笑。 “不过是个称呼,娘子说叫什么便叫什么。” 怜青却是没听明白,想着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给南康改了名字,又觉得这关羽怎么听都不如南康好听。 她一直挺喜欢自己的名字,又怕叶卿卿一时兴起连带着也给她改名字。 “这关羽听着不像姑娘家的名字,奴婢觉得还是叫她南康好听。” 叶卿卿被她逗得笑得前仰后合,安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叶卿卿笑的都要流眼泪,也跟着“咯咯咯”的笑。 她笑了许久才缓过来,“既然你怜青姐姐说了南康好听,那你就接着叫南康吧!” 南康也开心,她安下心来,知道叶卿卿刚才并不是真的恼了自己。 “怜青姐姐,回头我给你买零嘴吃,要不是姐姐,我的名字就保不住了呢。” 一旁的邓妈妈拦着跳来跳去的安和,“小姐坐好些,这马车跑起来快得很,要是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她又对怜青说,“南康丫头今日提醒的是,夫人既然出来了,以后咱们便称娘子,不能再随便乱叫夫人了。” 她想着叶卿卿还年轻,以后再嫁人是必然的事情,总是‘夫人,夫人’地叫着,让人误会,即便是那有心的也不敢上门说亲了,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岂不可惜。 叶卿卿不在意,不过是个称呼,她觉得叫什么都一样。 等到了城里,正是用午饭的时候,因今日是冬至,各家酒楼爆满,但凡有名气一点的,门前连马车都不好停。 小四:“娘子不如同小姐先下车用饭,这马车总要有人看着,我另找一个偏僻点的地方停下就成。” 叶卿卿看安和一直念叨着肚子饿,想来也只能如此。 她便让怜青拿了些赏钱,“今日过节,我们用完饭也要在周围逛一逛,时间充足,你干脆回家一趟,给孩子买些东西也看看你娘子,过后你去汇丰楼等我们就是。” 小四心里本来就想回趟家的,但是她刚来了没几日,不好意思同叶卿卿开口。 听主家这么说忙道谢,“多谢娘子,我只回去看一眼,过后就去汇丰楼等着娘子,”至于那钱确是推脱不肯要,“娘子已经准许我回家,这钱却是万万不能要的。” 叶卿卿笑道:“这是给孩子们的,你只拿去就是,只一点绝不可饮酒,晚些咱们还要你驾车回家去的” 小四不好再推迟,满口应下。 前几日苏仲齐找到他的时候,他原本还有一些不乐意,他怕主家是个和离的妇人,免不了家里话多手紧。 现在想想,万幸自己接了这活儿,不然这年月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差事。 小四驾着马车买了一堆吃的用的,开开心心往家去了。 酒楼里刚好还有最后一个雅间,叶卿卿便包了下来。 店家小二看叶卿卿打扮得并不像哪家的夫人,穿着打扮只是得体却并不华贵,却连价钱都不问,便定下了他们最豪华的雅间。 又看南康随是奴婢打扮却格外显眼,便多瞧了几眼。 南康立刻恶狠狠的瞪回去,还对着他比划了一个要挖他眼珠子的手势。 小二吃了憋,立马规矩起来,不敢再胡乱瞧,乖乖伺候着叶卿卿点菜选茶。 难得出来一次,叶卿卿便将店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邓妈妈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难免怯生生的,想劝又不好意思当着外人开口。 叶卿卿瞧得明白,她拍拍邓妈妈的手,“也不常如此,只今日过节高兴咱们奢侈一把,明日再好好省钱过日子就是。” 店家的饭菜都不便宜,但是胜在味道不错,没有约束众人吃得开心,叶卿卿便觉得这钱花的更值了。 天气好街上自然热闹,用完饭出来道路两旁有不少首饰衣裳铺子,叶卿卿一眼就看到那写着‘国色天香’的脂粉铺子。 如今虽然不能将它买下,但是买些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南康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叶卿卿便跟着怜青去逛,“今日我大放血,你买什么都算我的。” 怜青:“娘子,什么叫‘大放血’。” …… 叶卿卿逛了小半日,胭脂水粉首饰布匹各色各样东西都买了一些。 不偏不倚,人人有份。 不禁感慨有钱真是好,自从穿越过来就属今日最开心惬意。 果然,大好的时光拿来浪费,做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最让人开心。 她倒也不是白逛,这是镐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她心里暗自算着各家的人流跟成交量,还悄悄打听了打听各家的租金。 有些掌柜的谨慎不愿乱说,只避重就轻地说些无关紧要地搪塞她,她也不在意,假装听不出来,依然大大方方的买东西,掌柜地看她如此,一来二去反而透露一些。 不想这地方的租金比她想的贵出不少,随便一个铺面一个月就要近百两,要是想买一个,那价格就更贵了,不但贵而且还不好买到。 毕竟这种地方的铺面极好往外租,闭着眼就能挣钱。 想来租店铺的事情,还真要同秦明歌再商量商量才好决定。 南康带着安和在大街上溜溜达达,看到喜欢的小玩意儿就买下,瞧见可口的嘴也买些,这一趟下来也收获颇丰,两人左右手都不闲着。 要不是邓妈妈压制着,估计还要买的更多。 第67章 结果 叶卿卿她们赶到汇丰楼的时候,小四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 小四接过叶卿卿几人买的东西一一放到马车上,摆放齐整,“夫人可要去瞧个热闹,说是要抄首辅萧大人的家呢,刚才过去好多官兵。” 小四只知道叶卿卿以前的夫家是做官的,但是并不知道她跟萧家也有些牵扯。 是抄家,却并非灭九族,不知道萧家的那些女眷会被如何处置? 邓妈妈与怜青只觉得心中惶恐不得安生。 叶卿卿见汇丰楼里的掌柜也在,干脆进去问他,酒楼鱼龙混杂,掌柜的消息最是灵通。 掌柜的已经许久未见叶卿卿,只想着也不是月底的日子,分红也未到账,怎么还提前上门来了。 叶卿卿笑问:“掌柜的可知道萧家的事情?” 掌柜的更纳闷,怎么没头没脑的问起了萧家,面上还是如常,“皇上判了萧权斩立决,抄没家产,男子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至于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没想到萧嫣儿倒是逃过一劫,叶卿卿简单问过,又问了问掌柜近日生意如何,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不多聊,告了辞。 出来上了马车,只吩咐小四避开人群,快些回家去。 …… 另一边荣子山自从那日在朝堂之上揭露了萧权与柔然勾结的事情,就被皇上幽禁在宫中。 他开始心里还有些底气,觉得皇上既然没有将他直接下大牢,那么就说明没有将他同萧权划为一党。 可是事情一日日的过去,他得不到外边的一点消息,除了给他送一日三餐的小太监,他便再见不到其他人。 心也跟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他开始犯嘀咕,不知道这步险棋走的对不对,想着要是自己也被定罪,最可怜的当属他母亲。 他那日派福安去送信,便是想拜托叶卿卿,如果他出事想让她帮着照料荣老夫人。 他原本以为看在那三千两银票的份上,叶卿卿也会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不想得到的却是一口回绝。 她当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彻底狠了心要跟他恩断义绝。 他又想到以前荣老夫人对叶卿卿的那些所作所为,想来终究是活该,也不能怪别人狠心。 当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意志都要在这一日日的等待中消磨过去的时候,终于有小太监来传皇上口愈。 那小太监嗓音尖锐刺耳,可是今日听在荣子山的耳里却格外的动听。 “荣大人,皇上仁慈,亲自指了大人去上元县做县令,从此大人便是一方的父母官了,大人还是早日启程,轻装上阵吧。” 上元县地处偏远,距离镐京城有几千里,常年潮湿闷热,多山地少平原,是有名的穷苦之地。 荣子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能保住一条命,还有一方父母官给他做已是皇上仁慈,唯有闭眼磕头谢恩。 等他回了荣家却发现,家中奴仆跑的所剩无几,不过几日不在府中,家里已经都是颓废衰败的景色。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娘就要死在这里了。” 荣老夫人满肚子的委屈无人可诉,“那些没良心的恶奴看着你出了事拦都拦不住,也不顾我的死活,不过几日全都跑光了。” 荣子山的精气神已经被耗光,他有气无力地对容老夫人说道:“娘,跑就跑了吧,咱们家也不需要他们了,你收拾收拾东西,随儿子去上元县赴任吧!” 荣老夫人一听什么县,就知道荣子山这是被外放了,虽然地方官不如京官,但是天高皇帝远,到了那里便是自己的天下,虽不如京城繁华但好歹自在。 “好好好,我这就收拾,那些银票我都是放在身上的,这些带不走的咱们赶紧低价卖了,折成银子……” 荣子山打断荣老夫人,“娘,这些都带不走的,我们只带自己简单的行李,日常换洗的衣物就成。” 皇上已经说了,让他轻装上阵,便是不许他带走这些财物的意思。 再说了,谁不知道他家里的这些但凡值钱的东西全都是萧嫣儿的陪嫁,如今整个萧家的财物都被收入了宫中,怎么可能让他家里的留下。 要去穷乡僻壤荣老夫人能忍,但是这些财物她如何舍得。 “你说啥?这是咱家的东西,凭什么不让咱们带走,那个贱人带进来的自然就是你我的,我的东西…都是我的…” 荣子山没有力气劝说荣老夫人,他将自己的东西一点点的收到包袱里。 荣老夫人不依不饶,坐在地下又哭又闹,“你娶这么个丧门星回来,一点好处没捞到,如今连官都丢了还要去那什么上什么县,现在连财物都不能带,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咱们以后怎么过活啊!” 荣子山有气无力,“娘,你是要命?还是要钱?自己选吧!” 荣老夫人看儿子也不安慰她,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不让她带,她可以偷偷的带,那些银票带在身上,谁还能搜他的身不成? “娘也不要耍小聪明,外边守着的那些人都是陆家的亲信,咱们什么都带不出去的,到时候真因此丢了性命,反而得不偿失。” 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帖,又对荣老夫人道:“我去看看萧嫣儿那边。” 他虽不想管萧嫣儿,但在这个时候,如果随便丢下,怕是又要被人诟病薄情寡义。 荣老夫人面上没有一点点动容,反而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必去了,人都死透了!” 荣子山心里震惊,萧嫣儿死了?就这么死了? 忙问:“那尸首,如今在哪里?” 荣老夫人冷哼,“那个**奴将她裹了裹弄出去了,埋到哪里我可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两个小丫鬟看着她不成了,萧家又被抄了,收拾了财物一早就跑了。” 第68章 打算 人已经死了,也已经埋了,荣子山开始心里还有几分不忍,仔细想来反倒真是省去很多麻烦,便将萧嫣儿的事情丢在一边,也不再去多想。 当日便带着不情不愿的荣老夫人踏上了去上元县赴任的路。 只是路途遥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带着一个老母,这一路能否顺利到达,便不可知。 …… 萧贵妃也因为萧家的事情受到皇上的重罚,由贵妃之位降为嫔位,她虽得宠多年但到底有了年纪,与宫中那些新近的颜色好的年轻女子已不能比。 没有皇上的宠爱,没有母家做后盾,如今连拿得出手的位份也没有,她在宫中日子难熬,不用陆皇后出手,那些曾经被她欺负过的妃嫔们,已经日日给她穿小鞋使绊子了。 二皇子更是接连被皇上训斥,曾经往各个大人家里送小妾小倌儿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一日日里参二皇子的折子越来越多,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足够皇上心烦。 曾经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们也纷纷倒戈,至此二皇子的败势已成定局。 如今宫中陆皇后成为真正的六宫之主,无人能及,三皇子也是水涨船高成为立储的不二人选。 陆皇后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年的对手萧贵妃终于被她踩在脚下。 陆家这一辈的子嗣中,最为出色的当属陆泊年,只是千好万好终究抵不上一个不好。 陆泊年的婚事是陆皇后的心病,这些年来让她最为头。 “你过了年就要虚二十七,再这样胡闹下去怎么成,你喜欢谁不重要,你在外边爱怎么玩都随你,只是明年无论如何都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进门。” 有些话陆皇后没说,三皇子有一个这样名声差的舅舅终归不是好事,她不能让儿子的皇权之路有一点差错。 陆泊年面无表情,脸色冷的吓人,即便说话的是皇后,他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谁让她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呢。 陆皇后的脾气,也随着自己在宫中地位的提升大了起来。 “我同你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你打小就是这个样子,谁的话都不听,你不要以为如今你得皇上器重又掌管着金吾卫,我就拿你没有法子。” 陆泊年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对着陆皇后这个姐姐说话也是冷冰冰,“陆皇后要是有法子,就让皇上撤了我,要是没法子就不要随便管我的事情。” 陆皇后被他呛得不轻,“你…你…有你这么跟长姐说话的吗?我告诉你,我不光是你的长姐,我还是中宫皇后!” 陆泊年漫不经心的那首拨弄自己的玉扳指,“你要是以皇后自居,就不该随便管臣的婚事,你要是以长姐的身份跟我说婚事,我们陆家自有长辈在,倒是也轮不到你这个姐姐做主。” 他不去看气的脸色发白的陆皇后,“我倒是要劝长姐一句,萧家的祸事就是从内里起来的,长姐有时间还是好好管一管三皇子的事情,他的府里乌七八糟,要是被皇上知道,他可就不是受点皮肉苦那么简单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陆皇后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样样好事事精明,怎么在男女的事情上就这般的拎不清。 他知道自己怎么说怎么劝都没用,陆泊年必定不会听她的。 从小就是如此,他们姐弟之间年纪差的多,陆泊年出生不久她就入了宫,所以姐弟之间并不亲近。 “娘娘别急,少爷一直是这个样子,对谁都是淡淡的,但是他心里有算计,不会在大事上糊涂的。” 童嬷嬷是从小看着陆皇后长大的,最是清楚姐弟俩人之间的关系。 陆皇后轻轻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嬷嬷帮我揉揉,我被这个孽障气得脑仁疼。” 童嬷嬷先将自己的双手搓热,然后拿着指腹轻轻柔柔的帮助皇后按摩。 陆皇后闭着眼,问童嬷嬷,“嬷嬷,裴儿有几日没来给我请安了?” 童嬷嬷怕她生气,不敢明说,“老奴记不清了,大约也就两三日,听说这几日在处理萧家抄家的事情,三皇子难免事情多,一时顾不上娘娘也是有的。” 陆皇后没啃声,童嬷嬷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又听到她幽幽开口:“知子莫若母,他这是恼了我了,我给他选的皇子妃他不喜欢,这些年因为这事闹了多少次。” 前几日三皇子妃已经来向她哭诉过,三皇子已有大半年不去她的房中。 “心儿比裴儿不过小个两岁,这些年却是连个嫡子都没生出来,偏偏心眼又小容不下别人,她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生,要是裴儿再不能有个嫡子,让皇上如何放心立他为储。” 陆皇后也是有苦说不出,乔语心是她嫡亲妹妹唯一的孩子,妹妹早逝,她便将乔心语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 打小养在身边,本来想着长大指给三皇子,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究比别人有些情分,最重要的是乔家有权势,三皇子有这样的妻族也是强有力的助力。 “嬷嬷,或许真的是我错了,乱点了鸳鸯,让他们二人如今成了一堆怨偶。” 童嬷嬷心疼的说道:“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以后二皇子跟二皇子妃会懂的。” 陆皇后自嘲的笑笑,“要是懂早该懂了,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以前还能由着心儿,以后再不准她胡闹了,不管是谁生的,裴儿总归需要一个长子了,这次这胎太医说八成是个男孩,咱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 安和没有午睡,在回来的马车上已经睡的东倒西歪,叶卿卿将她从马车抱到床上的时候,她还微微打着小呼噜一点没有醒的迹象。 叶卿卿洗漱完,换上家常的衣裳,本想将今日的东西整理整理再睡,只是困意来袭,忍不住的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想来也无要紧的非今日干不可的事情,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干脆上床睡觉,刚刚躺下似睡非睡间,就听着楼顶的瓦片有动静。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顿时睡意全无,眼见着要过年,百姓日子难过,免不了要想些法子将日子过下去。 难不成家里遭了贼?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动作间又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人从房上跳下来着了地。 第69章 小心,有人 叶卿卿心里如打鼓,砰砰砰跳个不停,屋子屋外都乌漆麻黑一片,她只能听到动静,往外边看却是什么都瞧不见。 她蹑手蹑脚的将耳朵贴在门栓上,听着有脚步声,一点一点的走近,她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壶捂在胸前,以备不时之需。 “娘子?” 声音有些耳熟,“南康?” 外边的人又笑嘻嘻,“我就说娘子不能睡得这么早,果然还醒着。” 叶卿卿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她怕吵到安和轻轻的打开门栓。 语气里少有的带着怒气,“你大半夜不睡觉,又去房顶上做什么?” 南康将自己的嬉皮笑脸收起来,“主子让奴婢带了好东西给娘子。” 叶卿卿听到她说陆泊年就头大,干脆直接将南康推出门去,“他给的我通通不要,下次这么晚就不要回来了。” 南康用脚抵着门,不让叶卿卿关门,“夫人,真是个好东西,求夫人瞧一眼。” 叶卿卿的力气自然比不上南康,她带着几分不耐,接过南康手里的东西。 是个铺面的房契。 这南康已经明目张胆的做上传话筒了,“你明日便送你回去找你的主子去!” “娘子…你别生气嘛…哎哟…我的胳膊…娘子!” …… 叶卿卿这次真动了气,任凭南康如何在她面前讨好卖乖,她一概不理会。 怜青:“你这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惹的娘子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从未见过娘子对下边伺候的人这样。” 南康心里苦,自己不过是替主子给她送个铺面,居然送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她一看叶卿卿要出门,顾不上怜青,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娘子要出门?我陪娘子一道去吧,如今外边不安生。” 叶卿卿:…… “我给娘子驾马车,我比小四哥架的稳当!” 叶卿卿:…… 叶卿卿不搭话,小四也不敢把缰绳给南康,南康也不在意,坐在小四一旁叼着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在嘴里晃晃悠悠。 夫人这是消气了,都让她跟车了。 小四觉得南康有些怪,明明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行事举动却总是痞里痞气的。 今日风大叶卿卿本来没打算出门的,但是前几日已经跟秦明歌定好了今日看铺子,临时再改也不方便,干脆还是去一趟。 与秦明歌一道来的,还有萧祁山的表妹李乐彤。 “这原本是挺好的一门婚事,只是有前面萧家的事情…想来也是…你爹娘这是怕摊上事情才会反对的。” 叶卿卿一进屋子就看到哭的双眼通红的李乐彤。 李乐彤看叶卿卿进来,忙用帕子擦干眼泪,强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脸,鼻子囔囔的叫了一声,“叶姐姐。” 叶卿卿忙进来掩上门,“乐彤妹妹也在,好久不见妹妹了。” 她瞧一眼欲言又止的秦明歌,只见秦明歌对她摇摇头,她想着今日铺子的事情怕是谈不成了。 秦明歌叹口气,“卿卿也不是外人,咱们也没必要瞒着他,大家过后总要知道的。” 李乐彤没说话,只低着头默默的擦眼泪。 秦明歌:“广徳侯家前几日去了李家提亲,说是世子爷中意乐彤,想娶她回去做世子夫人。” 叶卿卿心里震惊,李乐彤的父亲李大人不过是个督察院都事,正六品,她要是能嫁到侯府,属实算得上高嫁。 她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好事呀!怎么妹妹反倒哭起来了?” 秦明歌给她使眼色,“卿卿你忘了,广德侯家的世子便是前一段与萧蓉儿成亲没成那位…” 叶卿卿恍然大悟,“那妹妹是不愿意?还是怕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李乐彤看了叶卿卿一眼,又看了秦明歌一眼,埋着头揪自己的衣服不说话。 叶卿卿一瞧这样子,便知道她心里必定是中意广德侯家的世子爷的。 叶卿卿试探的问道:“妹妹以前可是见过世子爷?” 李乐彤惊讶地看了叶卿卿一眼,羞红了半张脸,“倒是见过几次,只是他那时候已经与萧蓉儿定了亲…我们…不算熟悉。” 秦明歌一听这话,心里也明白了十之八九,她开始还以为李乐彤是看中了广德侯家的家世,没想到居然是早就有了情愫。 叶卿卿:“那是李大人不愿意?可是因为前边同萧家的婚事?” 李乐彤又哭得抽抽搭搭,“我爹,一贯谨慎的…” 叶卿卿笑道:“我看李大人倒有些杞人忧天了,广德侯家虽说与萧家差点成了姻亲,但是最后不是也没成,反而闹得不欢而散,这不正说明了他们与萧家没有关系。” 她又对秦明歌笑,“这样好的一门亲事要是不成实在可惜,广德侯世代功勋之家最是清贵,陆家应当也是愿意结交的。” 秦明歌了然,马上接话,“既如此妹妹与我明说就是,”她拉过李乐彤的手,“我今日就让你表哥去府上同舅父说,正好他明日还要与陆将军饮酒呢。” 李家自然乐意与广德侯结亲,只是怕因此牵扯上萧家得罪了陆家,如今萧祁山是陆泊年的人,由他出面去说清楚自然不是大事。 秦明歌心思也活络,她明白叶卿卿的意思,要是这样兜兜转转之间广德侯家也算与陆家牵扯上了关系,陆大人必定也是高兴的。 等到解决完李乐彤的事情,秦明歌又拉着叶卿卿去看铺子。 那铺子是秦明歌一早看好的,虽然不如前几日叶卿卿看的位置繁华,但是租金便宜不少,最主要的是主家愿意卖。 叶卿卿随身带着银票,她怕那主家改主意,当即就要与人立协议交银子成交。 “卿卿,你不再看看?” 秦明歌没想到她做这样的大事,居然这么痛快,“九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要是万一生意不成…” “姐姐放心,生意不成咱们就将它转租出去,这个位置好收在手里怎么都不亏,而且我有信心咱们的生意一定能成的。” 主家很快找了中间人,立了协议双方签字画押,交完银子叶卿卿至此正式拥有了一间铺面。 因为中间出了李乐彤的事情,等到叶卿卿将事情办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秦明歌不放心她回去,非要她留在将军府过夜。 叶卿卿却是不肯,她已经带出了南康还有小四,家里顶事儿的不过一个马叔,而且眼看着要下雪,要是夜里下了雪明日就更不好走了。 她不放心,坚持要走,秦明歌见劝不动,便将自己心得的风灯给了她。 “这是前几日萧祁山新得的,无论多大的风都刮不灭,你拿着照照路也好,万事小心,我改日去看你跟安和。” 叶卿卿笑着谢过秦明歌,不再逗留,转身上了马车,朝着郊外的方向去了。 小四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因有风灯将前路照得清楚,虽是夜路,走起来却并不费劲。 南康被西北风刮的脸生疼,叶卿卿让她进马车,她也不肯,一路上警惕着坐在小四的一侧。 忽然南康大喊一声,“小心,路上有人!”说着就去拉小四手里的缰绳。 第70章 雪夜救人 小四只想快些赶路,哪里想到大半夜的会从路边的河沟子里爬出来一个人,要不是南康提醒的及时,他险些就要直挺挺撞上去。 叶卿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狠狠磕了头,忍不住闷哼一声。 南康听到叶卿卿的声音忙揭开帘子,“娘子,可有受伤?” 叶卿卿捂着自己的头,对着南康摆摆手,“我没事,前边是个什么情况?” 南康只是瞧着有人爬出来,拦住马车,具体是什么人并未看清楚,“夫人留在马车上不要动,小四哥也在这里守好夫人,我去前面看一看。” 叶卿卿点头,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片刻南康又去而复返。 “是个女人,受了伤…肚子大的很,出了不少血…” 这样的夜晚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出现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里还受了伤,实在是蹊跷的很。 南康问:“娘子,咱们是救?还是假装没瞧见?” 叶卿卿看着车窗外已经淅淅沥沥飘起来的雪花,“你可搜过她的身?” 南康点点头,“奴婢搜过了,什么都没有。” 叶卿卿想了片刻,这样冷的天,别说一个受了伤的孕妇,换做是谁也要丢掉半条命,下定决心,“先把她抬上马车,带回去再说。” 三人合力将那女子抬上马车,叶卿卿只见她脸色惨白,身下全都是血,虽然衣服上沾了泥污还有血水,但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身上的首饰也都在。 那便不是遇到了劫匪,大概率是遇到了仇家或是被人害的。 打打杀杀受伤的南康见的多了,但是这样的她却无从下手,一脸茫然的问道:“娘子,咱们怎么做?” 叶卿卿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袖子撸起来,“你试试能不能把她叫醒。”她自己则脱下那女子的裤子,俯身去看。 她上次看到这样血淋淋的景象,还是自己在妇产科实习的时候。 学医是父母填的志愿,她死活不愿意,大学四年她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一门心思的想着等到毕业就改行。 只是还没等到毕业更没等到改行,她就先穿越到了这里。 叶卿卿拿手远选的试了试,用脑海里存留的不多的产科知识估么着,这是已经开了至少三指了。 前边宫口开的慢,但是一旦开到三指速度便会快起来,她这是随时会生。 南康在她耳边喊了多次,又在她脸上拍打了多次以后,这女子也慢慢转醒。 她一醒过来便被镇痛疼的拧起了双眉,忍不住呻吟出声,“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拽住身边的南康,“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眼见着她又翻了白眼儿要晕过去,南康刚想叫她被叶卿卿止住。 “让她休息一下,还不是时候,她的宫口还没有开全,咱们快些回去。” 叶卿卿现在顾不上探究这女子的身份,一心想着尽力保住孩子跟大人才是要紧。 南康掰开钳住她的那只手。 “我去赶车!” 叶卿卿看着女子身下不停的有液体流出,心里估摸着大概率是已经破了水,将自己的靠枕拿下来垫在她的腰下。 又将她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自己的披风。 她拿手轻轻抚着女子的肚子,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宫缩。 她们遇到这女子的地方离家并不远,南康的马车赶的又稳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家。 屋里的怜青看着他们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进来,吓了一跳,忙捂住似睡非睡的安和,快速将她抱到邓妈妈的屋里。 叶卿卿吩咐她,“你看着安和,让邓妈妈快些过来。” “南康去烧热水,再找些干净的布,”南康得了吩咐马不停蹄的就要去,又听到叶卿卿说道:“再去找剪刀来,还有酒,也拿来一些!” 南康:“奴婢这就去!” 南康一出门就看到杵在外边不知所措的小四跟马叔。 南康拽着小四就往厨房跑,“小四哥,你快跟我去劈柴烧火吧!” 马叔落了单,急急的问南康,“那我呢?我干个啥?” “能干啥干啥,总之别闲着!” …… 那边邓妈妈披着衣服着急忙慌的往叶卿卿的主屋去。 她一进屋却是傻了眼,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像已经死过去了一样。 “娘子…娘子…这…” “还活着,路上救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叶卿卿一口气将邓妈妈的疑惑全解答了,“妈妈可知道如何生孩子?” “见过…见过…生猪崽子的…生牛崽…但没见过生人的…” 她原本还以为邓妈妈生养过,多少有些经验总比南康跟怜青这样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强。 叶卿卿也顾不上,有个人总比她自己强,正想着那女子又被疼醒了。 “疼…啊…啊…好疼…” 叶卿卿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开,用帕子擦着她脸上还有脖子上的汗水。 在她耳边叮嘱,“你要想孩子平安生下来,就留些力气先别喊,我知道你疼先忍着些,现在还不是喊的时候。” 第71章 缝合之法 那女子疼得将嘴唇都咬出血来,却是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产妇有了将孩子生下来的决心,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 叶卿卿再去看她身下,发现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露了头。 “孩子已经快要下来了,胎位也是好的,你攒足了力气按照我说的,咱们一起加油,一定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床上的女子点点头,“谢谢...谢谢娘子...日后我必定报答娘子。” 叶卿卿接过邓妈妈递过来的肉汤,“你现在没有发动,咱们趁着你不疼的间隙先吃点东西,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不吃点东西你坚持不住。” 邓妈妈讲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就着叶卿卿的手将一碗汤一口气都喝了。 那女子不好意思的开口,“娘子,我还想再喝点吗?” 叶卿卿看她情况不错,心下稍安。 “咱们一会儿再吃,一次吃太多一会儿用力怕是要吐。” 正说着她突然死死的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好...疼...疼死了...” 邓妈妈觉得怀里的人抖得厉害,心里慌得不行,“娘子...” “邓妈妈你先将她放平,把她的腿圈起来,”这是要发动了,叶卿卿也有了些着急,“南康的水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东西都来了。” 南康跑的急,险些滑倒,她第一次见人生孩子,心里又好奇又紧张。 邓妈妈提醒道:“娘子,咱们可要去找个郎中来?” 刚才慌乱的厉害,叶卿卿都把这事忘了,即便她能顺利接生,万一过后遇到个大出血,自己肯定是搞不定的,还是有个郎中才保险。 “让马叔同小四一起去,记得说是有妇人生产,务必找个经验丰富点的来,”正说着怜青从外边进来,“怜青快去匣子里取银子给马叔他们,多拿些。” 这样的天气又是晚上,给少了银子郎中怕是不肯出诊。 床上疼的要晕过去的女子突然抓住叶卿卿的手,“娘子…我身上…有银票…” 叶卿卿反握住她的手,“你别操心这些,安心生下孩子才是要紧。” …… 屋外的雪越下越急,屋子里也乱乱糟糟,除了叶卿卿其她几人没有一点经验,眼看着人生人都紧张的不行。 孩子不足月,个头小了不少,倒是没用几次劲儿就落了地,虽然孩子生了下来,叶卿卿却是一点不敢懈怠,既怕孩子太弱小活不了,又怕生完大人有个意外,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得安生,只盼着郎中快些来。 小四同马叔这一路也走得格外艰难,等到二人带着郎中返回院子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二人刚进院子就听到小孩子微弱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口。 “生了!” “生了!” 怜青正在外边收拾染了血的衣物,看到郎中来了,忙迎上去。 “有劳先生,快进去瞧瞧吧,出了好些血,人看着也虚弱的厉害。” 怜青胆子小,一晚上都担惊受怕的,她生怕那女子出一点事情,到时候牵扯不清,再说那孩子也实在瘦小的吓人。 郎中应了一声,拿着药箱急急进了屋子。 事情也巧,这郎中还真是一位妇科圣手,进门细细把了脉,又查看了孕妇的情况。 “失血多些,但是已无大碍,如今脉象平稳过后好好调养调养,慢慢也就恢复了。” 叶卿卿又问道:“先生,孩子下来得急,产妇下体有些裂伤,可有法子处理一下?比如缝合?” 那郎中行医十几年,从未听过这缝合之法,进屋以后又看处处收拾的妥当,倒像是有经验之人帮忙接生,心里好奇。 “娘子可也是行医之人?刚才所说的缝合之法,不知是什么法子?我陋寡闻倒是没听说过,想向娘子请教。” 叶卿卿怕她不好恢复便冒问问,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缝合技术。 她怕多说露出什么马脚,便搪塞道:“我只是以前看书在书上瞧见过,说这伤口可以用针线缝合,这样有助于伤口恢复,只是那线却是特制的,不是咱们平时用的,” 她假装不在意的笑笑,“想来是那书上胡说,全是异想天开的想法罢了。” 那郎中却当了真,“娘子在哪里看到的这本书?可否借给我瞧一瞧,这法子虽然闻所未闻,但是细想之下我倒觉得十分可行。” 叶卿卿忙摆手,“那书是我许久以前读过的,如今搬了几次家,不知落在哪里,要是日后找到再拿给先生瞧。” 她忙转了话题,“孩子看起来实在瘦小的可怜,先生也帮着瞧瞧。” 郎中虽然还挂念那本书,但是看叶卿卿这么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去瞧孩子。 “看着也不过八个来月,能生下来已经实属不易,日后要细心将养,还要再大一些,才能看出是否有不足之症。” 叶卿卿点点头,有骨头不愁肉,只要性命无忧,日后好好调理就是,“劳烦先生给开个方子,不用在意银子,能让我这妹妹快些恢复就好。” 躺在床上的年奴娇将叶卿卿与郎中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不免感动,想着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至于那些害她的人她这次绝对不会手软。 叶卿卿又详细问了饮食上有何注意的地方,小孩子该如何喂养,便让小四送郎中回去,顺便拿了药材回来。 她想着天寒地冻郎中走这一趟实在辛苦,便包了厚厚的赏银给他,那郎中却不肯收,只说让叶卿卿如果找到那本书务必让他瞧一瞧。 她瞧着郎中年纪不大,没想到内里却是一个这么当真较真的,刚才自己胡诌的几句话却被他当了真,心里愧疚。 “敢问先生姓名?家住哪里?日后若是真得了,也好去寻先生。” 叶卿卿想着过后要是有法子,找几本好的医书送给他也算补偿。 那郎中开始看叶卿卿不愿意多说,还以为她是吝啬不想给自己看,没想到叶卿卿居然问了他姓名住址,忙答道:“我姓沈,名南星,家就住在悬壶堂,”他又坐下提起笔来,“我写在这纸上给娘子,娘子别到时候寻不到我。” 叶卿卿看他如此认真,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72章 这孩子眼熟 安和醒来,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就巴巴的进来瞧,安和没看到这么小的小孩,心里欢喜,拉着小家伙的手不肯松开。 “娘亲,这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可有名字?” 叶卿卿笑笑,摸着安和的小脑袋,“安和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安和想了想答道:“我喜欢妹妹,但我想他是个弟弟,弟弟长大了能护住娘亲。” 叶卿卿一时间语塞,原生家庭还是给安和的认知带来了一些影响。 赶紧解释,“娘亲不需要人护着,娘亲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天气冷你把弟弟的手放回去好不好。” 安和点头,乖巧的将小家伙的手放到被子里,还贴心的帮他盖好,轻轻的拍了两下,“娘亲,弟弟长得有点像小老头皱皱巴巴的,安和生下来的时候也这个样子吗?” 在叶卿卿的印象里她已经想不起来安和刚出生时的模样,“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如此的,过几日弟弟长开了就好看了,同安和一样。” 叶卿卿怕她吵到阿娇休息,看着屋里没事儿,便带她出去。 …… 阿娇生完孩子连睡了两日,她身子本就虚弱,又失了许多的血,如今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提孩子。 照顾小孩子的责任便都落到了叶卿卿跟院子里众人身上。 叶卿卿与怜青一班,邓妈妈则与南康搭班,几人日夜轮流着照顾孩子跟大人。 孩子虽然瘦弱,但是乖巧的很,只要吃饱了就不哭不闹。 可是阿娇气血不足没有奶水,叶卿卿又让人去农户家里买了一只母羊来,给小孩子喂羊奶喝。 过了四五日,阿娇终于可以起床下地,除了流食也可以吃一些其它的东西。 “不敢让你吃荤腥太大的,眼看着要有奶,万一堵了就更麻烦了,”叶卿卿抱着孩子站在一侧,看着阿娇吃饭,“你瞧瞧他,不过这几日看着倒是胖了不少。” 阿娇看着叶卿卿怀里的儿子心里欢喜,“我想麻烦姐姐帮我送封信出去,我家里人这些天寻不到我,估摸着也要着急了。” 她开始还不放心,不敢对叶卿卿这个陌生人说实话,但是这几日看下来叶卿卿又出钱又出力,对他们母子实在是没得说,好的不能再好了。 叶卿卿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过往,她不说她便不问。 “你写了来,我让小四去送。” 阿娇写完信放进信封,又将自己身上的玉佩解下来一并拿给叶卿卿。 “烦请姐姐,让小四哥去一趟,务必将这信还有玉佩亲自交给陆府的陆泊年陆大人,旁人我都是信不过的。” “陆泊年?” 叶卿卿一听陆泊年,觉得眼皮子直跳,这瘟神真是阴魂不散了,随便救一个人都能跟他牵扯出关系来。 阿娇看叶卿卿的反应似乎是认识的,忙问道:“姐姐认识陆大人?” 叶卿卿摇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阿娇心里有些失望,但是提到陆泊年脸上不自觉的挂上笑,“过后便就认识了,陆大人是极好的人。” 叶卿卿心里只想说,大可不必。 这下子更好也不用小四去了,给南康这个飞毛腿更合适。 “给你们家大人的。”叶青青随手将东西塞给南康。 南康看着手里的信跟玉佩,面露惊讶之色,“这是阿娇的?难道他是主子身边的?”南康仿佛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说那孩子瞧着眼熟,原来是像我们主子。” 叶卿卿看她激动成那个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憋屈,“那你还不快去报喜,告诉你们家主子如今儿子都有了。” 南康深表同意,“对,对,对,娘子说的有理,”她对着门房上的小四喊,“小四哥给我套马车,算了,不用马车了,我骑马去还快些。” 叶卿卿看着南康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她回到屋里看到怜青在抱着孩子哄。 “你觉得他长得像陆大人吗?” 怜青摇摇头,“娘子,哪个陆大人?奴婢没见过陆大人。” 叶卿卿:…… 是啊,怜青哪里见过陆泊年,她都糊涂了。 “我昨日睡得不好,去床上歇歇,有事再来叫我。” 怜青忙应道:“娘子只管去歇着,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听话的很,我一个人就能看得过来。” 叶卿卿:…… 叶卿卿本来只想在床上靠靠,或许是这几日太过辛苦,没想到居然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她将最暖和的屋子让给了阿娇母子,自己则住在旁边的耳房里,越睡觉得越冷,人不自觉的往暖和的地方钻。 胡乱拽了个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感觉手脚都暖和过来,人又沉沉的睡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掌了灯,屋里确是有些暗,她蜷缩着睡了许久,手脚都有些麻。 一舒展身子仿佛碰到了什么人。 “醒了?” 这是陆泊年的声音,她吓得一个激灵,马上起身坐了起来。 陆泊年的声音轻松又舒缓,“你倒是真能睡,一下子就睡到了太阳落山。” 叶卿卿见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披风,随手揭开了就要下地穿鞋,只是屋里太黑,拿着脚摸索了半天也没寻到。 她有些气,心里也烦烦的,语气便有些不善,“要不是为了照顾你儿子,我也不会累成这个样子,我都有四五日没睡一个整觉,在自己家里睡到太阳落山,难道还犯法不成。” 陆泊年知道她一贯不好惹,只是今日这脾气也太大了。 而且怎么就是他的儿子了。 嘴上却不否认,“我去看过他们母子了,你属实将他们照顾的很好。” 两人就那么并排坐在床上,叶卿卿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熏香的味道,她不禁想到书房那日,就有些不自在。 叶卿卿拉开一些距离,言语里都是疏离淡漠,“左右陆大人也不缺银子,既然我将他们母子照顾的好,路大人多给些打赏就是。” 第73章 不想日日担惊受怕 “那叶娘子是想要什么赏呢?”陆泊年有心逗他,故意不说清楚,“不若送你个铺面如何?” 叶卿卿带着几分气,讽刺道:“平白无故的时候就要送人铺面,如今我救了你的人,还是送铺面,陆大人未免太小气了些。“ 陆泊年眼里的笑更深了些,只是他半张脸都在暗里,叶卿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地勾着,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真是扎眼得讨人嫌。 叶卿卿也懒得穿鞋,当即就要下床,却被一旁的陆泊年拉住手腕。 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地上凉得很,怎么不穿鞋就要下地。” 叶卿卿说话一时不走脑子,脱口而出,“陆大人刚得了儿子,心头热乎就行,管我凉不凉。” 说完她便后悔,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阴阳怪气拈酸吃醋的意味。 又给自己着补:“我是说,你还是快去看看阿娇同孩子,那孩子生的极不容易,郎中说以后要多费心调养才成。” 陆泊年心情大好,“三皇子已带他们母子回去了,我看你睡着,便没让他们将你叫醒…” 叶卿卿心里吓了一跳,怎么又牵扯上了三皇子,“等等,那孩子不是你的吗?为何三皇子带走了?” 陆泊年笑得无可奈何,明明那般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绕不清楚了。 “谁同你说那孩子是我的了,阿娇是三皇子的侍妾,那孩子自然是三皇子的。” 叶卿卿觉得奇怪,“那阿娇为何给你递消息,不直接递到三皇子的府上?” 陆泊年从暗处将她的鞋拿出来,“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牵扯到了三皇子妃,我改日再同你细说。” 叶卿卿看他拿着鞋子不放手,眼见着是要帮自己穿的架势,吓了一跳,忙拽他。 这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腕。 叶卿卿挣脱开他的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鞋,抢话道:“即便我救了三皇子的孩子,陆大人也不用这样谢我,我受不起的。” 陆泊年的手里一下子落了空,他看着叶卿卿躬身穿鞋的背影,心里倒觉得两人像寻常夫妻睡了一下午的觉,起床时的模样。 “三皇子府里肯定已经乱作一团,我还要去瞧瞧,你好好想想要什么赏赐,”陆泊年将披风重新穿在自己身上,那披风暖暖的,还有叶卿卿残留的温度。 “你只管往大了要,阿娇如今虽是侍妾,但那孩子却是皇长孙,陆皇后不会亏待你的。” 叶卿卿却是心里不安,阿娇那样出现在荒郊野必然是被人害的,其中不一定又牵扯到多少皇家的事情,她只想过安稳的日子,不想牵扯其中。 她起身跟在要出门的陆泊年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想要什么赏赐,你们要真的想谢我,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吧,我们小门小户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陆泊年迈出门的脚突然顿住。 “你不想让旁人知道?” 叶卿卿坚定的摇摇头。 “不想!” “你就这么怕沾染上皇家的事情?” 叶卿卿觉得陆泊年眼里似乎有些失望的神色,她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日担惊受怕。” 好好活着,不要日日担惊受怕,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 可是,对于他却是难了些。 陆泊年只觉得心中有千斤重,却还是面若无事地说道:“好,既然你不想,那就不让旁人知道。” 又嘱咐道,“快回去吧,外头冷!”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青跟在陆泊年后边,却是一步三回头瞧着门口站着的叶卿卿。 她实在看不出叶卿卿有什么特别,长得跟倾国倾城是绝对扒不上边儿的,不过勉强算容貌清新秀丽。 怎么自家主子对着她总是好言好语的,还知道天冷嘱咐她快些回屋去。 真是活见了鬼! 他只顾着回头瞧,不认真看前边的路,一头撞上南康。 南康双手掐腰挡在他的面前,说起话来也凶巴巴,“看什么看!“ 天青同南康都是自小被训练的,只是天青不如南康的功夫好,所以南康做了杀手,他成了陆泊年身边的侍从。 他比南康还长几岁,却是自小被南康打怕了,每次见了南康都如同老鼠见了猫。 低头陪笑得直不起来腰。 “我这不是正寻南康姐姐呢,想着跟姐姐道声别再走!” 他们从来不按年纪论大小,谁的功夫好,谁就是老大。 南康冷哼一声,“这不是看到了,还不快走,胡乱瞧当心长针眼。” 南康看着天青走远了,又屁颠屁颠地跑到叶卿卿跟前。 “娘子可要用饭,我去拿了来?” 叶卿卿有点心不在焉,她不知道陆泊年答应她的事情能否做到。 收回思绪打量了南康一眼。 “他看着比你大不少,怎么反叫你姐姐?” 南康忍不住笑,又不好跟叶卿卿说,天青是被打服的。 信口胡诌,“天青自幼显老,其实比我小好几岁呢!” …… 事情就像陆泊年承诺的那样,一切风平浪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仿佛阿娇跟孩子从未来过一样。 只是邓妈妈眼见着那孩子生下来,又细心地在身边养了几日,便时常想起,总是念叨不知道那孩子如何了。 叶卿卿并未告诉她们实情,只说那孩子是官宦人家的,阿娇受伤也是有一些内宅里的妻妾之争,只嘱咐她们不要乱说,便当此事没有发生。 又过了几日出去采买的小四与怜青带回来消息。 “外边贴了皇榜,说是三皇子的侧妃诞下了皇长孙,皇上为了给皇长孙祈福,要赦免不少人呢。” 皇家已经有许久没有孩子出生,而且阿娇生下的又是皇长孙,自然母凭子贵,封个侧妃也算顺理成章。 “听说过几日还要给皇长孙摆满月酒,要普天同庆呢,”怜青忍不住感叹那孩子命好,“皇长孙真是有福气的,一出生就这般被器重。” 叶卿卿只笑笑,皇家的孩子又有几个是真的好命的。 第74章 痴情郎,糊涂女 叶卿卿眼见着事情已经落定,便也不再担忧,专心开始打理自己的店铺。 苏娘子那里已经招了五个绣娘,几人日夜赶工,倒是绣出了不少样子出来。 人都是苏娘子精心挑选过的,做工自然没的说。 “我按照卿卿你说的,跟她们签了契书,只要咱们的铺子开着一日,她们便不许去其它的类似的铺子做工。” 叶卿卿点头,“她们可有不愿?” 苏娘子放下手里的活,喝一口茶,笑道:“怎么会不愿,咱们给的工钱高,又一下子给她们签了长期的契约,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叶卿卿安心,你情我愿,这样大家做起事来也上心。 刚开始,买卖能不能做下去,很大一部分要看做工人的手艺是否精湛。 “姐姐告诉她们,一个月十件打底,如果做得快的我另外给工钱,但是如果以次充好,不认真只图快的,即便做得多我也是要扣钱的。” 叶卿卿想了想,又嘱咐苏娘子,“过几日铺子就要装好,以后做工只许在铺子里,不许拿家里去,布料图纸还有草样子,一概不许带走。” 苏娘子一一应了,叶卿卿知道她做事谨慎,自然也是放心的。 至于以后如何管那些秀娘,她便不再插手,全由苏娘子决定。 “姐姐是不是最近赶工太累了,其实时间是宽裕的,姐姐可以松快松快,千万别累病了。” 叶卿卿看苏娘子眼下乌青,脸色也不是很好,“其实现在有了绣娘,我的意思是姐姐只监督着她们就成,自己就别再动手了。” 毕竟苏娘子还有酒铺要打理,家里的事情也全指望着她一个人,苏仲齐如今虽然有差使,但是家里是顾不上的。 苏娘子有些无奈,“倒不是累的,只是仲齐太不让我省心,婆母就想让他早些成亲安定下来,我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偏偏就是不听。” 看四下无人她拉过叶卿卿,“卿卿,你可有相熟的郎中,我想带仲齐去瞧一瞧。” 说起相熟的大夫叶卿卿突然想到了沈南星,自己还欠他几本医书呢。 “前几日倒是看过一个不错的,仲齐是哪里不好?不知道他善不善长。” 苏娘子有些羞赧,“他总是不成亲,一提起这事情还跟我着急,我心里就犯嘀咕…我怕…他是不行…” 叶卿卿看着苏娘子一脸的担忧,张了好几次嘴,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虽然猜测苏仲齐是对他这长嫂生了爱慕之情才闹着不肯娶亲,但是这种事情她一个旁观者说出来反而不好,还是让两人私下处理才妥帖。 叶卿卿安慰苏娘子,“我觉得姐姐是多虑了,仲齐八成是心里有了什么人,脸皮薄又不好意思说,姐姐不如还是先回去好好问问他,要是贸然带着他去看郎中,他心里肯定更别扭,怕是又要弄得不愉快。” 苏娘子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而且带着小叔子去看这种病,自己一个做嫂子的确实也太合适… 苏娘子:“他会不会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门不当户不对的才不敢说。” 苏仲齐自小眼光就高,长得也好,如今又在军营里,一般的姑娘怕是看不上,苏娘子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能是这个原因。 叶卿卿心里干着急,又知道不能从自己这里漏了口风,“姐姐别胡思乱想了,保不齐是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才不好意思开口呢。” 苏娘子心里乱乱的,也没有心思再谈更多,当晚就给苏仲齐递了消息,让他得空了回趟家。 这次要不娶妻,要不看病,绝对不能再让他随随便便搪塞过去了。 叶卿卿辞了苏娘子,又去铺子里转了一圈,秦明歌派了自己府上的一个管事来监工,那些干活的也都是管事的找的,叶卿卿不懂这些,便也不敢随便指手画脚。 管事的知道叶卿卿与自家夫人交好,对她很是恭敬,详细地跟她介绍了如今活干到了哪里,还需要多久,最终要弄成个什么样子。 叶卿卿自然满意,也不好耽误太久影响大家干活,强留了一份赏钱给管事的,让他给工人们买些吃食,便自己从铺子里出来了。 叶卿卿一出铺子就看到斜对面一个药堂,赫然写着‘悬壶堂’。 “我记得,那日替阿娇诊治的郎中好像就是悬壶堂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旁边的小四是那天来请过人的,“娘子说得没错,正是这个,那日大雪,别人都不肯去,只他肯跑一趟。” 叶卿卿听小四这么说,便有些心虚,这两个铺子离得这样近,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真后悔自己那日脑袋不清醒,说了些有的没的。 躲过一日是一日,不敢多待,“那咱们快些回去吧,还能赶上用晚饭呢!” 刚想上马车,就听到身后有人喊。 “娘子,且等等!” 回头一瞧,不是那日的沈南星又是谁。 沈南星远远地瞧见叶卿卿,简直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来到马车跟前。 满脸的期待,“娘子,可是找到那本医书了?” 叶卿卿有些尴尬,抱歉地摇摇头,“不曾,时间久远或许找不到了…” 她眼看着沈南星的表情,从满怀希望,一点一点地转变成希望落空后的失望。 这表情真是很难让人不心生愧疚。 “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我近日翻阅了各种古书,并未找到娘子所说的缝合之法,不知娘子今日可还有别的要事?” 叶卿卿:“倒是也没什么十分要紧的…不过…” 沈南星的眸子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娘子能否详细跟我说说这缝合之法所用到的东西,需要注意的事项,我自己钻研了数日却始终不得法。” 叶卿卿看他倒是真心钻研医术,想来要是万一能成也是一件造福百姓的好事, 毕竟世间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的,谁说就不能成呢。 叶卿卿也认真道:“我记着的不多,先生若是愿意听,我便同先生说说就是。” 第75章 失踪 叶卿卿看着沈南星年纪不大,本来以为他大概是这悬壶堂里的一个小郎中,没想到跟着他进了药堂,却听到大家都叫他东家。 心里惊讶,便询问沈南星,“这药堂是你开的?” 沈南星并不在意,反而反问叶卿卿,“娘子不是本地人吧?” 叶卿卿摇摇头,“不是。” “镐京城大部分的药堂都是沈家开的,只不过名字不同,悬壶堂是时间最长的一个,原本一直是由我父亲打理的,只不过前几年他走了,便留给了我。” 叶卿卿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父亲已经去了。” 沈南星蹲在地上整理他的一大堆医书,“娘子又想差了,我父亲是同母亲去游山玩水了,才将这一摊子活儿全丢给我的。” 叶卿卿忍不住眼皮抽搐,搭了两次话,一次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一次显得自己爱胡思乱想。 她干脆不说话,拿起伙计端上来的茶,细细地品,突然觉得这茶与平时喝的不太一样。 “这茶里加了陈皮?” 沈南星搬过来厚厚的一叠子书,真心实意夸道:“娘子这舌头倒是好使。” 叶卿卿就觉得这话怪里怪气,总觉得好像在说她脑子不好使一样。 干脆茶也不喝了,她看着那些医书虽然有些发黄,但是保存得极好,上面干干净净,沈南星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全都写在另外的本子上,也是工工整整的。 她拿起来一本随手翻了翻,那书上有不少繁体字,再加上有些药名生涩难写,叶卿卿竟然有一大半都不认得。 “先生也别翻了,我的那本书大概是个孤本,不若先生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沈南星想想也是,他也算饱读医书,但从未听说过那法子,想来那必定是一本难得的珍品上记载的。 “娘子,可还记得那缝合的线是什么做的?如何制成?” 在现代的手术室里缝合的线有很多种,但是古代工艺技术有限,唯一可行的无非只有羊肠线这一种。 “是将羊的小肠剥离出来,清洗干净去除油脂,然后再分离成咱们平时所用线的粗细,用它做缝合的线有一个好处,因它是动物身体里取下来的,咱们缝合之后便不用再将线取下来了,它便可以与人伤口融为一体。” 沈南星觉得这心思真是巧妙,这羊肠看起来柔软,却可以做成上好的琴弦,用它做缝合的线肯定也是可行的。 叶卿卿:“我只记得个大概,具体如何做成并不太清楚,先生还要自己研究研究才是。” “这个不打紧,我认识不少手艺人,大家一起想想总有办法的,”他迅速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叶卿卿看不明白的字,“那缝合所用的针可有什么特殊要求?” 叶卿卿想着总不能要求跟现代工具相比,最要紧的是能用。 “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只是那针须是弯的,不然怕是不好用,就类似于鱼钩子的那样。”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书中提到整个手术过程要尽量保持无菌。” 沈南星疑惑,“何为无菌?我竟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叶卿卿想要尽量解释得简单一些,若详细解释又要牵扯到什么细菌之类的,怕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就如同我们清洗受伤的伤口一样,那些血污是我们看得到的,但总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更为细小的东西会让伤口发炎化脓。” “所以缝合用的针线一定要经过消毒,咱们现在能用的有两种,第一种用高温长时间来蒸煮这些工具,第二种用之前在火上烧一烧。” 现在手术室的工具都是经过高压蒸汽灭菌的,她也知道自己提到的这两种灭菌肯定是不够彻底的,“只是这些东西全都是理论,是否可行还不可知,先生切记若不成熟万不可在人身上进行操作的。” 沈南星听完叶卿卿的话是长久的沉默。 太震惊了!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沈家世代从医,少说也有二三百年的历史,却从未想到过娘子说的这些,今日我沈南星当真受教了。” 说着话就要给叶卿卿行礼,叶卿卿哪里肯受,这都是后人几百年积累下来的知识,她忙起身侧身躲过。 “先生这礼我实在不能受,都是旁人的功劳,与我无关。” 沈南星:“我看娘子倒是有些天分,虽是别人的书,但是能记得这么清楚也属实难得,不知娘子可想学医?如果愿意…” 叶卿卿吓死了,穿越前被逼学医就算了,穿越后还要她学医,她拒绝得斩钉截铁。 “我不愿意。” 沈家是轻易不收徒的,更别说女徒弟,沈南星没想到叶卿卿拒绝得这么干脆利索。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叶卿卿也觉得这么断然地拒绝别人的好意,似乎有些伤人。 又解释,“我没什么天分,年纪也大了些,我倒是有个女儿,如果日后她长大了想医,到时候还要麻烦先生。” 沈南星满口应下,那孩子没准继承了她娘的天分,年纪小倒更好,从小培养,没准真能成为有名的女郎中。 …… 邓妈妈早早做好了晚饭,等着叶卿卿回来,却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 怜青带着安和翻花绳,看着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铜锅,又瞧着邓妈妈有些坐立不安。 “娘子近日辛苦,她最喜欢吃热锅子涮羊肉,看到妈妈准备的必然欢喜。” 南康也闻着味儿进来,“好香呀!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邓妈妈一看南康回来了,却不见叶卿卿的身影,心里不自觉沉了下去。 “娘子怎么没回来?你们不是一同出去的?” 南康本来拿了一个炸好的肉丸子要吃,一听叶卿卿没回来,又放了回去。 “娘子还没回来?都这么晚了。” 她早上是同叶卿卿一同出去的,但是她有些别的事情,便分开了。 “我出去寻,你们在家等着。” 这下别说邓妈妈,连怜青都坐不住了,她们原本都以为南康是跟着的,没想到南康竟然不在叶卿卿身边。 南康打开大门正好看到遛遛达达自己走回来的马儿。 马车里却没有人。 叶卿卿不见了。 第76章 她是我的人 近日柔然那边不太平,天气一冷皇上也病了起来,二皇子如今被幽禁,监国的事情便落到了三皇子头上。 陆皇后有心让三皇子借着这个机会表现,陆泊年也连带着一日日的被拘在宫里。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回到陆府时也已经是后半夜。 天青先看到了南康。 “主子,南康来了。” 陆泊年原本在马车里半眯着眼睛休息,一听到南康来了,马上示意天青停车。 车里暖和,陆泊年只穿了单衣,随着马车停下,他也从车上下来,天青忙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何事?” 声音还是一贯的低沉,但是南康感觉今日的主子却是有些急。 南康马上跪在地上。 “主子,娘子不见了,她上午去寻苏娘子看铺子,到了晚上却是马拉着马车自己回来了,她与小四都没回来…” “可有线索?” “奴婢沿着路找过,在一处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少量的血迹。” 陆泊年彻底沉了脸,只留下一句“废物”,便转身上了马车。 天青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主子一般说是废物,便是不用留了的意思。 南康不是旁人,天青马上向陆泊年求情。 “主子,可要让她先回去看顾着院子里的人。” 毕竟家里还有叶卿卿最重要的安和。 马车里的人没有说话,天青知道这是准了。 南康不敢多言,虽然想一同去找叶卿卿,但是也不敢再违背陆泊年的命令。 天青:“主子,咱们去哪里?” 叶卿卿唯一的仇家便是萧家,但是如今萧家也算被连根拔起,事情也过去一段时间,不可能再有人盯着叶卿卿不放。 “去三皇子府。” 他这个外甥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 三皇子府。 三皇子近日都住在宫中,一是为了方便为皇上侍疾,二是因为日日要与大臣们议事,在宫中起居最为方便。 三皇子妃乔语心早已经睡下。 “王妃醒醒…王妃…” 乔语心不耐烦的翻了个身面,朝着另一边继续睡去。 贴身丫鬟春兰虽然害怕打扰自家王妃睡觉被责妈骂,但是更怕外边面色不善的陆大人。 扰了三王妃睡觉最多被责骂两句,但是耽误了陆大人的事情便不好说了。 “王妃,陆大人来了!” 乔语心一下子清醒过来,慌的坐起来。 “舅舅?”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难不成宫里出了事? “快给我更衣,三皇子回来了吗?” …… 乔语心自幼就怕她这个舅舅,能不招惹绝不招惹,她看到陆泊年那个万年冰块脸就觉得心里瘆得慌。 近些年他掌管了金吾卫,人越发的阴晴不定,笑起来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陆阎王不是白叫的。 她在外人面前一贯乖巧,“舅舅,怎么这么晚到府上来,可是有事?” 陆泊年揭起眼皮瞧她一眼,脸上没有表情,“要人。” 乔语心一愣,她今日是让人绑了个妇人回来,那人多管闲事帮着年氏那个贱人接生,给她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挡了她的路,她自然要好好教训。 乔语心装做不懂,陆泊年万年不变的脸,少见的带了怒气。 “不懂?” 她笑的温婉,却不正面回答陆泊年的问题,“舅舅,怎么想起管这些不相干人的事情了。” 陆泊年眼里冰冷,脸上却挂着笑。 “她不是不想干的人,她是我的人。” 乔语心心理震惊,他的人? 救年氏的人居然是他的人。 “你若想好好当你的三皇子妃,就快点把人交出来,若是不想,就正好合了裴儿的心意,换了你。” 乔语心气的手发抖,“舅舅,我是你嫡亲的外甥女,你居然也帮着年氏!” 她自然不信那人会与陆泊年有什么关系,更不会相信陆泊年所说的那是他的人,便认准了是年氏求了陆泊年来要人。 年氏原本是陆泊年一个副将家的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三皇子的眼,这才做了侍妾。 对于这件事她心里一直是怨陆泊年的,只是一直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 陆泊年没有耐心看着她发疯,他猛地上前几步,一把掐住乔语心的脖子。 “我有许多外甥女不差你这一个,你猜,我今日要是拧断你的脖子,乔家敢不敢替你出头?”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乔语心被掐的双脸通红,面上青筋暴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摇头。 旁边的春兰跪在陆泊年的脚下求情,“陆大人快放开我们王妃吧,陆大人饶命啊…” 陆泊年微微一松手,乔语心便跌坐在椅子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自觉的全身发抖。 她知道陆泊年真的会杀了她! 她用力气狠狠的推了来给她顺气的春兰一把,“你去…去…把人带出来。” …… 春兰来到柴房的时候,叶卿卿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 她不敢怠慢,忙去扶叶卿卿,“娘子快随我走吧,我带娘子出去。” 再不快些,她们家王妃就活不成了。 叶卿卿并未受什么伤,不过是被绑来的时候受了些惊吓,只是柴房阴冷,倒是冻得不轻。 她跟着春兰来到会客厅的时候,就看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的陆泊年。 原本春兰突然对她笑脸相迎,她还弄不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但是一看到陆泊年在,她便彻底安下心来。 “陆大人。” 陆泊年觉得,她第一次叫自己叫的这么顺耳又好听。 他走过去,下意识的拉住叶卿卿的手,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 “可有受伤?” 叶卿卿摇摇头,这样被拉着她有些别扭,却并未挣脱开。 陆泊年将天青递过来的披风帮她穿戴好,又重新拉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舅舅!” 叶卿卿脚步一顿。 陆泊年却并不理会乔语心,拥着叶卿卿继续往外走。 “再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第77章 尴尬 叶卿卿无事,小四却是被打得不轻。 “烦请陆大人,将小四送到悬壶堂,让沈郎中帮他诊治。” 小四被打的话都说不利索,却还推脱不肯去,他怕自己去了,这个差事就要被人顶替,再想找个这样的好差事怕是难了。 叶卿卿:“你安心去瞧病,等养好了伤再回来上工,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小四听叶卿卿的意思过后还是要继续用他的,并未因为他保护不力而怪罪,放下心来由陆泊年的人带着去寻沈南星。 等到马车里只剩下叶卿卿与陆泊年。 叶卿卿只觉得他今日与往常不同,脸色冷得吓人,全然不似平时同她打趣逗乐的样子。 陆泊年将手炉塞在她怀里,又把她的披风紧了紧。 自己先开了口,“乔语心是三皇子妃,也是我的外甥女,她现在不敢动年氏,不知从哪里知道是你帮年氏接生的,就把你绑了来,想让你吃些苦头。” 叶卿卿之所以不敢声张自己救了年氏的事情,就是怕无端招惹这种祸事。 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还是惹了麻烦。 她原本以为此事由陆泊年出面是不会被别人知道的。 陆泊年看她不说话,就以为是叶卿卿生了气。 “此时确实怨我。” 是谁透露出去的,他过后必然是要查个一清二楚的。 叶卿卿倒没那个意思,“陆大人误会,大人深夜来救我,我又怎么会怨大人。” 叶卿卿三句话一个陆大人,听起来生疏又刻意。 陆泊年忍不住皱了眉。 这种时候,换做一般的女人就该扑到他怀里撒撒娇落落泪,说说自己多么的委屈。 可是叶卿卿却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连坐都要离他远远的。 但是他又想着,叶卿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却还可以如此淡定不哭不闹不说,对他更是一句怨言都没有。 自己不就是觉得她与旁人不同,才对她另眼相待的吗。 他看上的人果真与一般女子是不同的。 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眼光实在是好,脸上不自觉就温柔了几分。 他看叶卿卿也不说话,便自己没话找话。 “铺子的事情可是都安排妥了?” 叶卿卿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陆泊年:…… 他不死心。 “与你交好的苏娘子,他的弟弟在军营里?” 叶卿卿抬头看他,她突然发现原来陆泊年的眼睛那般的好看,睫毛又浓又长,随着烛光投射在眼下,竟然显得他有几分孩子气。 两人视线交汇,让她莫名的紧张,她慌得躲开视线。 “是她小叔子。” 陆泊年:“可要我帮忙照顾?” 叶卿卿礼貌回应,“也好。” 陆泊年:…… ……… 叶卿卿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要住在郊外这么偏远的地方。 这一路上,陆泊年从苏娘子开始问到秦明歌,又从秦明歌问到小院里的怜青,邓妈妈,连马叔同小四都问到了。 叶卿卿实在忍无可忍。 “陆大人!咱们两个的天是非聊不可了吗?我身边的人你都问遍了,只剩下安和,安和挺好的,不需要提携,也不需要帮助。” 陆泊年:…… 叶卿卿这一路上被他吵得脑袋嗡嗡的,马车摇晃得又厉害,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晕车了,一阵阵的恶心往上涌。 今日,她同苏娘子一起用的午饭,嘴馋多吃了两块韭菜馅儿饼,下午就有些不舒服,晚上着了凉更是觉得胃里难受得很。 她强压着恶心,却终是忍不住,“陆泊年…我…想吐…哕…” 说时迟那时快,陆泊年还没来得及叫人停车,叶卿卿胃里的东西就一泄而出,弄得马车上同陆泊年的身上都是呕吐物。 那马车里瞬间仿佛韭菜爆了炸,浓烈的韭菜味儿直冲人脑门儿。 比与陆泊年尬聊更尴尬的事情在这个马车里发生了。 此时此刻,叶卿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硬着头皮对愣在原地的陆泊年说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没忍住…” 陆泊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本想说不打紧,但是他一张嘴那上头的味道,让他实在忍不住。 …… 送叶卿卿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陆泊年还要回去上朝,只吩咐南康好好看着叶卿卿,又留了两个暗卫在小院,他则与天青骑马回镐京城。 天青今日骑得格外慢,陆泊年已经将他落了一大段路。 陆泊年不满,一贯的冷言冷语,“你要是骑不动,就换其他人来。” 天青觉得心里冤枉,他哪里是骑不动,他是实在受不了陆泊年身上的味道, 那风一吹,直往他的鼻子里钻。 上头的很。 自家主子一向最爱干净,他真不知道主子今日是如何穿着这身污秽的衣服坚持了这么久。 叶卿卿那边从回去开始就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日也不见好,到了傍晚又隐隐地发起热来。 她被折腾得双脚发软,全身无力,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肠胃炎了,难受得已经想要跟安和交代后事。 最终忍不住又去城里请大夫。 沈南星知道叶卿卿病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找到了回报的机会。 叶卿卿被折腾得已经低血糖全身出虚汗,看谁都是三个头两个嘴,胃里痉挛似的一阵阵的疼。 却看着来帮他看病的沈南星,笑得合不拢嘴。 沈南星来的时候已经备足了药材。 信心十足,“问题不大,一副药下去保证娘子药到病除。” 他也不让旁人帮忙,自己仔仔细细配了药材,便要去厨房里熬煮。 叶卿卿拉着他,不让他去。 沈南星却大义凛然道:“娘子无需与我客气,让这妈妈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我亲自来给娘子熬药。” 叶卿卿每说一句话,感觉都要耗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不…不是,我是…嫌弃…你太慢了,让邓妈妈去…我受不住了!” 第78章 靠山 沈南星做事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医术确实没得说,叶卿卿喝下药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只是折腾了一晚上加一白天,人虚弱得很,舒服一些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沈南星不肯走,非说不放心,要等到叶卿卿好了才回去。 南康看他不顺眼,“沈郎中的悬壶堂就这么闲?” 沈南星:“悬壶堂里的病人自然有悬壶堂里的郎中医治,如今叶娘子的事情最重要,我自然要在这里盯着的。” 南康忍不住对他翻白眼,“这大晚上你不回家,在我们娘子这里守着像什么样子。” 怜青倒是觉得有个郎中守在这里,她们能安心许多,有郎中照看着叶卿卿总比他们这些不懂医术的强。 她将南康叫到一边,“沈郎中热心,他愿意守着就让他守着,你怎么总是难为他?” 邓妈妈也过来帮腔,“是呀!你瞧沈郎中又会医术又热心,人长得也齐整,白白净净的,真是个好儿郎。” 邓妈妈越看沈南星越喜欢。 南康看不下去,他这样守着,那他们家主子怎么办? 再好能好得过她家主子? 再俊能俊得过她家主子? 她偷偷跑出去找外边守着的暗卫。 “派个人回去告诉主子,娘子病了,很严重那种。” 可惜陆泊年在宫中被缠得脱不开身,当晚未能来,沈南星看叶卿卿已经无事,也能用些流食,天一亮便也回了悬壶堂。 等到陆泊年来的时候,叶卿卿正在喝一碗白粥。 “只喝这个?” “这个能克化已经不容易,别的实在吃不了。” 陆泊年看她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人也瘦了一圈,一勺粥都要分好几次吃,忍不住心疼。 “陆皇后已经禁了乔语心的足,罚她半个月不许出三皇子府。” “何故又惹这些麻烦,我与她并没什么关系,事情过去便就算了吧。” 陆泊年笑道:“你以前对萧家荣家不是睚眦必报吗?怎么人病了,性子也变得这么软和了。” 叶卿卿将那半碗没滋没味的粥推得远了些,正色道:“睚眦必报可不是什么好词儿,你别以为我听不懂。荣家是我生活的地方,我在自己家里自然要为自己出头,要是一味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日子怎么过下去。” “我以后又不与三皇子妃相处,同她争什么高下,而且,皇家的人我惹不起。” 叶卿卿说的是实话,她现在是三皇子妃,明日就可能是皇后,她不过一阶平民,有什么资格跟未来的一国之母抗衡。 陆泊年却觉得她的话说得没道理,她怎么就知道以后两人没有牵扯了。 “你要是觉得皇家惹不起,就该找个更好的靠山才是,”他拿起被叶卿卿推开的那半碗粥,自顾自的吃起来,“我明日给你送个厨艺子来。” 叶卿卿看他已经吃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不必了,我不需要。” 陆泊年看着叶卿卿笑,“是不必找个靠山?还是不必找个厨子来?” 叶卿卿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样模棱两可,暧昧不清,让她受不了。 “陆大人想做我的靠山?” 陆泊年突然被问心里有些慌,脸上却表现得极轻松,他点点头,“想。” 叶卿卿看他不痛不痒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气。 “那敢问陆大人是想如何做我的靠山?是想把我养在外边当做外室,高兴了便来逗弄两句,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还是想把我纳回去当你的侍妾,圈在那一方天地里,日日让我等着你回来,盼着你宠幸?” 陆泊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叶卿卿,那种压迫的感觉,让叶卿卿有些喘不过气。 叶卿卿自嘲地笑笑,“还是陆大人觉得连外室妾室这些我都不配?” 陆泊年面露不忍,“卿卿,你何故这样说话,故意作贱自己?” “我作践自己?难不成你还想把我娶回去做你的正头娘子?” 陆泊年眼眸微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有何不可?” 叶卿卿怒极反笑。 “陆大人这话是想骗骗我,还是想骗骗自己,我嫁过人有个孩子暂且不说,就我与荣子山的关系与萧嫣儿的纠葛,若我同你在一起,你想过世人会怎样非议陆家?非议你吗?” “你觉得陆皇后会愿意?你觉得陆家会放任不管吗?你的婚事原本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娶的不是一个妻子,是一个家族,你明明知道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陆泊年拉住叶卿卿的手,“你信我,你等一等总会有办法,什么陆皇后,什么陆家,他们凭什么干涉我。” 叶卿卿一把甩开他,“我不想等,我也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奈何不了你,却可以拿我开刀,陆泊年,我的命也是命,不是你瞧得上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的。” 陆泊年从未想过叶卿卿并不想接受他的这份感情。 是啊!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他始终把自己凌驾在她之上,甚至连她的意愿都没有考虑过。 她凭什么就要接受他呢? 陆泊年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量平复下来。 “所以你是不愿?还是不敢?” 叶卿卿觉得眼里有热热的东西涌出来,转过身去不想被陆泊年瞧见。 “我…不…愿意! “那你为何哭?” “我愿意,你管不着!” 她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娇嗔,刚想辩驳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伯年从身后圈住她,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带着笑意。 “我知道你愿意,我不管就是!” 叶卿卿想挣脱,“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更不要动手动脚。” 陆泊年将头放在她的颈肩,她觉得脖子痒痒的,“我只抱一会儿,我已经连着几日没睡,困得厉害,只一会儿就好…” 叶卿卿终究是没忍心推来他。 只低声说了一句,“好没脸没皮。” 陆泊年闷笑,懒洋洋的开口,“确实不要脸。” “卿卿,我对于陆家对于陆皇后对于三皇子没有那么重要,他们对于我也同样无足轻重,人总要疯过才算没白活这一世。” 第79章 第一封信 叶卿卿的病拖延了数日,加上心里有事,好起来就更慢一些,天天青菜小米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自从那日走后,陆泊年也已经多日未来,不过南康每日都会帮着他送些东西过来,或者书写或者一些小玩意儿。 倒是让叶卿卿养病的日子多了些期盼,不至于太过无聊。 朝廷不太平,外边都在传边境已经乱的不成样子。 陆泊年的书信里也提到年前可能就要与柔然打仗,只安慰她不用听外边的谣言更不必惊慌,一切都有他在。 叶卿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趁着年底将铺子开起来,一方面是每日付给绣娘的钱也不少而且铺子空着也是浪费,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待在家里整日胡思乱想。 沈南星又来过一次,给她细细把了脉,又开了些滋补的药。 “先生的羊肠线可有进展?” 叶卿卿看沈南星这日来不像往日那样神采奕奕,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顺利。 沈南星叹口气,“不瞒娘子,我近日分身乏术,无论是羊肠线还是缝合针,都还没有时间去研究,”他犹豫了一下,“我特意带了些药来,娘子先收起来,有备无患,过一段儿药材怕是要吃紧。” 叶卿卿本来以为他今日来是又要问缝合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来专称来送药的。 忙问:“先生的意思可是要打仗?” 沈南星郑重的点点头,“沈家在边境有不少分号,也做着朝廷的生意,这些天一直在将各个分号的药材往边境运,如果那边情形不好,我过些时日也要过去。” 叶卿卿吃惊,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话,心情都因为要打仗而变得沉重起来。 “皇上年迈一直主和,但是三皇子却一心想打,陆家不过只掌管着京城的金吾卫,但是真正的兵权却并不在陆家手里…” 沈南星言到即止,没有再多说下去。 叶卿卿却是明白了,陆家想借着打仗将兵权拿到自己手里,这样便能在这场夺嫡之战中有十足的胜算。 她试探性的问,“陆家想派谁去边境?” 沈南星有些不屑,冷哼一声。 “还能有谁,陆家如今得用的,也不过只有金吾卫的陆将军一人。” 叶卿卿只觉得呼吸一窒,她虽然猜到如果去边境打仗大概率是派陆泊年去,只是这话从别人嘴里得到肯定,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紧。 沈南星打心里瞧不上陆家的做法,这些年与柔然之间都是小冲突不断打打停停,但是却从未这样大张旗鼓过。 “陆将军非嫡非长,若不是实在能力出众,也做不到如今的位置上,只是陆家此举,未免太不将黎明百姓当做一回事了。” 叶卿卿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以前并不知道陆泊年不是嫡子,那日他说的话她便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并未将陆皇后与三皇子放在心上。 难道他们之间并非一条心? 朝堂之事,党派之争,各有各的道理,只是她心里却是不想让别人随意说陆泊年的不是。 不自觉替陆泊年辩解,“也或许是到了不得不打的地步,陆将军应该不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沈南星没听出叶卿卿话里维护的意思,“陆将军是有能力,但是他做事狠辣,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这些年,折在他手里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的命对于他们又算什么。” 后来沈南星又说了些什么,叶卿卿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沈南星只当她是以为要打仗心里不安,才如此分神,又劝解了几句,嘱咐她保重身体,便告了辞。 沈南星前脚一走,南康就急急的进来,为陆泊年说话。 “娘子别听那姓沈的胡说八道,我们主子不是这样的人,是有不少官员死在主子手里,但是他们都是一些鱼肉百姓的,死有余辜不值得被可怜。” 叶卿卿听到外人这么评价陆泊年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但是,她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更不是别人说什么她就会轻易信什么。 “他真要去柔软?真要领兵打仗?他不过是金吾卫的将军,管着京城里的治安,陆家除了他难道就派不出别人?” 南康一听叶卿卿丝毫没有因为沈南星的话就生气的迹象,反倒是关心起来陆泊年的安危来。 看来她家主子还真有些手段,不过短短几日,叶卿卿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娘子不用急,主子心里自有乾坤,”她又凑到叶卿卿耳边,“暗卫刚传进来消息,主子说了这仗打不起来,让娘子先把铺子开起来,有些事情做分散些精力也免得胡思乱想,主子过些日子就来瞧娘子。” 叶卿卿不知道南康的话是为了安慰她,还是陆泊年那边真的已经有把握这仗打不起来。 她先安下心来,不去想外边的那些事情,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铺子上,最终定下了腊月初一这日开张。 朝廷要与柔然打仗的事情在外边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人心惶惶,秦明歌经营的好些铺子里生意都不好,她自然是不赞成叶卿卿在这个时候开门营业的。 “你可要想好,要是铺子刚开起来生意就不好,但一般情况下就会越来越差,依我看现在绝非一个好时机,卿卿,你听我一句话再等等。” 秦明歌相同的话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叶卿卿却自始至终坚信这仗打不起来。 秦明歌不知道为何她这次这样笃定。 其实叶卿卿心里没底,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如今仿佛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铺子开起来。 到了腊月初一这一日叶卿卿的铺子热热闹闹的开了张。 大家都压抑在要打仗的气氛里,好不容易有一件新铺子开张倒真吸引了些人。 但是一看铺子装修豪华,有一半人就打了退堂鼓,连进都不敢进。有一少部分进来的看着那东西确实可爱,可是一问价格顿时傻了眼。 第一日一件东西都没有卖出去。 第二日一个顾客都没有上门。 叶卿卿就算再沉稳也沉不住气了,她买铺子请工人做玩偶,加上装潢的钱,算下来少说也有一千五百两,如今不仅颗粒无收,还要日日往里边贴钱。 罕见的当天夜里就给陆泊年去了一封信。 第80章 让人看不透的陆大人 陆泊年看着叶卿卿写的信,上面每个字都写得歪七扭八,时不时还冒出一两个字只写了一半,要不细细想想还真猜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叶卿卿质问他怎么信口雌黄?弄不清是否要打仗还怂恿着她开铺子,眼看着柔然那边一日日的不消停,她的铺子也连带一点生意都没有,日日都在赔钱。 他忍不住一边皱眉一边笑。 “难得她也有着急的时候,看来事情要快些解决,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他刚把信读完,天青就拿了蜡烛过来。 陆泊年却不似以往,只将信叠整齐了,放在贴身的位置。 “这是家书,用不着烧。” 天青搞不懂那封写的如虫子乱爬的信怎么还成了家书了,还要特意收起来。 …… 入夜,皇上寝殿。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孙承福,看到陆泊年来忙上前打千。 “陆将军,今日来得真是巧,刚才陛下用膳的时候还念叨将军呢!” 陆泊年对待外人一向冷淡,却对孙公公难得地露了笑脸。 “陛下今日可好些?” “陛下这两日不但饭用得好,药也吃得少了,精神比以往都要好,将军快些进去吧,现在没有旁人。” 孙承福自幼跟着当今陛下,陛下最看重谁,他心里门清,都说这陆将军是借了陆皇后的势借了陆家才受陛下的看重,他却明白这里边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儿。 陆泊年进到内殿的时候,皇上在看一本闲书,他不敢打扰只站在一边屏气凝神。 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 “你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 陆泊年听到皇上同他说话,忙上前行礼。 皇上大手一挥,“罢了,又没有外人。” 陆泊年悄悄偷眼看了皇上一眼,看着倒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臣谢皇上!” 皇上:“柔然的事你怎么看?” 陆泊年恭恭敬敬的答道:“臣掌管着金吾卫,护着的是京城的安全,朝廷的稳定,边境的事臣知之甚少,实不敢妄言。” 皇上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他这个妻弟着实让他看不透,“你不想带兵去攻打柔然?” “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要臣去攻打柔然,臣便去攻打柔然,皇上让臣守着镐京城,臣便安心管着自己的金吾卫。” 皇上被他几句话说得开怀大笑,“陆将军倒是与陆家其他人的看法不同啊!” 陆泊年俯身跪到地下,“陆家其他人的想法臣不在意,臣只听皇上一人的派遣。” …… 陆皇后与三皇子的打算最终落了空,皇上没有派陆家的人去边境领兵打仗。 倒是选了陆家旁支中的一女,让皇后认作养女,封了郡主,派去柔然和亲。 此举无异于当众给了陆皇后与三皇子一巴掌,原本大家都以为三皇子这个太子是做定了,但是看到皇上此举心里都猜测事情怕是有变。 陆家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无人在意,天下的百姓自然是高兴的,只要不打仗,他们的日子就能过下去。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腿一样在京城乱窜,一时之间大街小巷又热闹起来,眼看着要过年,举国上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叶卿卿的铺子,也终于迎来了开业以来的第一单生意。 来买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年奴娇,三皇子新晋的侧妃。 自从年奴娇生下皇长孙,一跃成为了这镐京城贵妇圈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连三皇子的正妃乔氏都被她比了下去。 年奴娇对叶卿卿满心满眼的感激,“我早就想来见姐姐,只是前一段未出月子,后来小皇孙又受了凉,病了几日这便耽搁了。” 只是叶卿卿总觉得能在皇子府压过正妃的人不会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天真无邪。 她并不想深交。 上次被乔语心绑去的事情,她仍然心有余悸,“年侧妃客气了,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事情已经过去,便不要再提。” 年氏眉头深锁,眼圈微红,“我知道姐姐怕什么,正因如此,回去之后陆将军便也嘱咐我勿要再提,所以才一直不敢来见姐姐,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三皇子妃钻了空子,让姐姐受了许多苦,我这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叶卿卿看她说得情真意切,也觉得自己或许疑心太重了些,语气便不像刚才那么生硬。 “事情平安解决,你也不要想太多,眼下照顾好小皇孙才是要紧。” 年奴娇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提到儿子脸上立刻挂了笑,“我本来想带出来给姐姐瞧瞧的,但是又怕护不好他,思来想去还是留在了府中。” “小皇孙的安全最是要紧,现在天寒地冻,小孩子体弱还是在府中妥帖。” 年奴娇跟叶倾卿闲话家常,喝了两盏茶,还很大方地专挑贵的玩偶各样都买了几个。 叶卿卿知道她这是变着法子地感谢自己,便也没拦着,毕竟铺子里连日的亏损已经让她肝疼得很,好不容易能开张,她也希望多多益善。 只最后结账的时候给年奴娇抹了个零头,另拿了一个自留的最精巧的小老虎送给她,让她带回去拿给小皇孙。 年奴娇辞了叶卿卿上了马车,立刻变了脸,她将原本拿在怀里的小老虎一把丢到一边。 “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送给我儿子,真是不自量力。” 她贴身的丫鬟忙将那小老虎玩偶收起来,放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我看她就是嫌主子没给她财物,今日居然这样坑咱们一笔,主子挑了这么多,她连拦都不拦一下。” 年奴娇被她拱火拱得更是生气。 她父亲不过是陆泊年手下的一个副将,家里姊妹兄弟众多,能给她的嫁妆本来就少。 在三皇子府里又处处需要打点,三皇子虽说喜欢她,但赏的那些东西只能摆着,她也不敢随便拿出去换钱,所以手头一直不宽裕。 第81章 真假朋友 年奴娇看着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越发觉得碍眼。 “年节的节礼也别送别的了,把这些原封不动地送出去就是。” 她知道那日乔语心将叶卿卿绑回去,是陆泊年亲自去三皇子府里要的人,而且还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差点扭断乔语心那个贱人的脖子。 她万万没想到,叶卿卿居然是陆泊年放在心上的人。 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开始就不该怠慢叶卿卿,一回了三皇子府就该备下重礼去谢谢她,以便以后多多往来才是。 她一打听到叶卿卿开了铺子,便忙不迭地来,原本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叶卿卿就能待她如当日在小院里一般。 没想到她几次示好叶卿卿都不领情,似乎并不想与她深交,要不是看出叶卿卿眼里的疏离,她也不会狠下心来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 另一边,连怜青都瞧出来今日叶卿卿对着年奴娇淡淡的。 “娘子,可是不太喜欢年侧妃?” 叶卿卿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不是一路人,大家还是少来往得好。” 年奴娇的功利心太重了些。 她很好奇,年奴娇要不是从中发现了陆泊年与她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位三皇子的侧妃还会不会再来寻她。 怜青看叶卿卿似乎不想多谈论年奴娇的事情,忙笑道:“不过她今日帮咱们开了一个大单,总是好事一件。” 叶卿卿点头,“是啊,总算开张了,虽说是熟人的面子情,但是能开张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她这样的铺子虽然不能说开张吃三年,但是能开一次张至少就能维持几天。 正说着沈南星兴高采烈地从外边进来。 “叶娘子,可听说了,这仗还真打不起来了,皇上决定派一位郡主去柔然和亲,还要免柔然五年的朝贡。” 叶卿卿没想到今日居然好事儿不断,“可是真的?当真不打了?消息可准确?” 沈南星:“消息准得很,皇榜告示都贴在城墙根了,好多百姓都去看了。” 叶卿卿心里自然高兴,自从那日给陆泊年写过信以后,她的心里整日地担惊受怕,既怕铺子做不下去,更怕陆泊年要带兵打仗。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一旦去了战场,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栽,自此更是生死难料。 沈南星看叶卿卿激动的眼圈都有些红,“娘子倒是性情中人,莫不是看着百姓如今不用因为战争受苦便激动至此?” 叶卿卿被他说得有些惭愧,她自然知道,一旦打仗最受苦的就是百姓,只是这次她为陆泊年担忧得最多,至于其它倒是没想那么多。 “如此一来,先生便也不用去边境了吧?那羊肠线的事情也可以继续研究了?” 沈南星点头应是,“那是自然,原本以为要打仗,将镐京城这些店铺里的药材都盘了一遍,如今要过年,倒是也省了再重新盘库了,我倒是一下子闲了下来。” 又道:“前几日忙着运送药材,娘子的店铺开张,也未顾上前来祝贺,今日一瞧这些小东西实在不错,我顺道买几样回去。” 叶卿卿忙制止沈南星,她铺子里的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她并不想挣熟人的钱。 “我病着的时候,先生尽心尽力照顾我,还送了那些药材,我都觉得受之有愧,要是先生再特意照顾我的生意,我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同先生来往。” 沈南星倒是真心实意要买的样子,看着货架上摆着的样品,一样挨着一样的拿起来看。 他言语里有些无奈,“叶娘子不知道,我上边有六个姐姐,家里一堆外甥女,我买了,正好过年送给她们做礼物。” 沈南星一口气挑了八九个,全都抱到柜台上,对着柜台里面的掌柜道:“掌柜的算算,这些多少钱?” 掌柜的粗略一瞧,这几样算下来少说三百两是打不住了,他看一眼叶卿卿。 叶卿卿对他摇摇头。 走到沈南星身边,“全是自己做的小东西,本钱并不多,可没有收朋友钱的道理,先生拿回去给你的小外甥女们,过年讨个喜庆。” 她又吩咐掌柜的,“帮沈先生包起来,包得喜庆好看一些。” 掌柜恭恭敬敬地应下,拿着东西去后边同伙计一起打包。 沈南星也没再同叶卿卿客气,“叶娘子说我们是朋友,那我也就不推脱,全都收下了。” 旁边的怜青听得眼皮直跳,心里想着这沈南星可真是实诚地吓人,居然就这么收下了。 叶卿卿虽然也有些心疼,但是自己说出的话,原本便是真心实意的要给他。 又招呼他,“你再看看可有其他喜欢的,送给家里的夫人也是合适的。” 沈南星一愣,笑着摆手,“那倒是不必,我还尚未成亲,家里可没有什么夫人。” 叶卿卿看着他年纪也不小,没想到居然没成亲。 “既然你我是朋友,娘子也别推辞,”他拿出一个红绸袋子,“这是庆祝娘子开店铺的,娘子务必收下。” 叶卿卿看他今日来先是要买东西,东西买不成便要给红包,知道他肯定是真心实意早就准备好的。 也不推脱,直接接过来,“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那边掌柜得将东西打包好,叶卿卿便又让伙计帮着将东西都送到对面的悬壶堂去。 或许是因为贴了皇榜说不打仗的关系,今日叶卿卿的店里倒是来了好几波客人,除去年奴娇与沈南星的又卖出去好几样东西。 等到铺子这边打了烊,叶卿卿才同怜青坐马车回去,小四的伤还未痊愈,陆泊年又派了两个身上功夫好的帮着叶卿卿驾车顺道护着她的安全。 所以虽然回去的时候天色不早,但是叶卿卿并不担心。 闲下来才想起来,沈南星给的红包她还未看,她漫不经心地随手打开。 大红绸里赫然包着的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怜青看叶卿卿瞧瞧她,又瞅瞅手里的银票,一脸的惊讶错愕。 她凑到叶卿卿身边,“这沈郎中不会只包了一两二两吧?” 她想着沈南星平日里做事就有些轴,今日拿走铺子里那些东西,眼睛眨都未眨,一句推迟的话都没有。 结果一看银票,大吃一惊。 在马车里同叶卿卿大眼瞪小眼。 第82章 见面 马车行驶到家门口,叶卿卿刚下马车就看到南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难道是陆泊回来了?算来自己也有十几日未见过他。 南康却未看到叶卿卿回来,她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手里的九连环。 怜青:“大冷的天,你坐在外边做什么?” 叶卿卿也问她,“家里来客人了?” 南康从地下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将九连环随意塞到怀里。 “娘子猜得真准!” 叶卿卿心里有些小欢喜,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波,刚想问是不是陆泊年来了。 却听南康继续道:“苏娘子来了一下午了,一直哭,也不说话,哭得我心烦意乱,我才跑出来躲清静。” 原来是苏娘子来了,她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苏娘子说家里有事,一直未去铺子,难不成家里真出了什么事? 还是苏仲齐给她说了什么? 叶卿卿着急去看苏娘子,连安和都没顾得上去看。 叶卿卿进去的时候,看苏娘子在八仙桌旁的小凳子上坐着,人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苏姐姐?” 苏娘子突然被人叫醒,吓了一跳,身子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叶卿卿有些着急了,看她被吓得不轻,压低了声音,“我吓到姐姐了?” 苏娘子一看是叶卿卿,眼睛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委屈巴巴地扑到叶卿卿的怀里,抱住她的脖子。 “卿卿,你说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这还让我怎么活!” 叶卿卿抱着怀里哭得哆嗦嗦的苏娘子,轻轻抚着她的背。 “姐姐别哭,快同我说说是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她挣扎着从叶卿卿的怀里起来,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想说又不好意思张嘴。 “我…我…实在是没脸同你说!” 叶卿卿拿着帕子帮她擦眼泪,柔声问:“是苏仲齐的事?” 苏娘子点点头,强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卿卿,仲齐虽说是我小叔子,可我却是把他当亲弟弟看的,那日我问他为何不成亲,把他问急了,他居然说…他居然说他喜欢我…说要娶我。” “你说他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他的嫂子,还大他那么许多,他大哥去了这么多年,我如果真有心要再嫁又怎么会守这些年,即便真要嫁,也绝不会是他啊!” “你知道吗?他居然还去同婆母说了这件事,婆母当场就被气晕了过去,这些年她知道我在苏家不容易,不好当面责备我,但是对我却终究不似以前那般亲近了。” “我也是气极了,彻底糊涂了,对仲齐说了好些狠话,婆母那里也责骂了他,他一气之下报了名,说要护送郡主去柔然和亲…” 叶卿卿也吃了一惊,苏仲齐也太冲动了些,虽说只是护送郡主去和亲,但是这一路有几千里,而且柔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全然不明,万一有个意外… “事情已经确定了?他是非去不可了?” 苏娘子点点头,“说是一定要去了,这两日就要出发…我如今实在是没有脸在家里面对婆母…” 叶卿卿当然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苏娘子的错,说到底甚至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却有这么个烂摊子要她面对。 “姐姐别急,也别内疚,苏仲齐喜欢姐姐又不是姐姐的错,别人的想法咱们又左右不了,去柔然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我想想…” 苏娘子止了哭,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已经去过将军府,府里的下人说明歌去了老宅,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她…她好像和萧将军也闹了些不愉快。” 那这萧祁山便是指望不上了。 “姐姐先住下,我去找人想法子。” 苏娘子拉住要出去的叶卿卿,“你去哪里找人?你能有什么办法?军营里的事情一般人插不进去手的。” “我去找陆泊年,他肯定有法子!” …… 柔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过几日来接亲的使团就会入京,陆泊年也终于得了空,可以来看叶卿卿。 叶卿卿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陆泊年进门,两人撞了个满怀。 陆泊年少见叶卿卿这样慌慌张张的,觉得有趣儿。 他将叶卿卿稳稳地扶住,满脸堆笑。 “你是知道我来了,特意来迎我的?” 叶卿卿一出门就撞上个结实的胸膛,被撞得眼冒金星,抬头一瞧却发现是许久未见的陆泊年。 她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不知道是因为苏娘子的事情有了着落,还是因为她自己。 “你来得正好,我原本还打算去找你!” 陆泊年心里忍不住美滋滋,没想到这段时日他顾不上叶卿卿,她便又是送信,又是要主动去寻他的。 他沉着嗓子说出来的话就有些暧昧。 “可是想我了?” 这话恰巧被追出来的苏娘子听到,他从没见过陆泊年,也不知道叶卿卿刚才所说的陆泊年便是别人嘴里金吾卫的陆阎王。 陆泊年看着突然之间闯出来的苏娘子,心里有些不悦,脸顿时冷了下来。 苏娘子却是将刚才陆泊年说给叶卿卿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尴尬地红了点,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卿卿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只能强装刚才无事发生。 她不客气地对陆泊年道:“你不是说要帮苏仲齐一二,择日不如撞日,如今机会来了!” …… 叶卿卿避重就轻地将苏仲齐的事情同陆泊年说了。 陆泊年撇着茶碗里的茶叶沫子,“一会儿让天青去军营里说一声就是。” 叶卿卿费口舌说了半日,不想被陆泊年这轻飘飘一句话就解决了。 苏娘子不清楚他的来历,将叶卿卿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人,我看他年纪不大,怎么说话口气这样的大,莫不是个骗子。” 虽然苏娘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陆泊年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真不知道叶卿卿从哪里结交了这些人,都没眼力劲儿得很。 他来了小院几次,那下边伺候的几个也都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儿。 这边苏娘子的事情还没完,那边院子里就又来了客人。 秦明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卿卿,我要同那姓萧的和离,老娘一日也不要跟他过下去了!” 第83章 两个桃花 秦明歌一进屋子就看到叶卿卿、苏娘子站在门口。 她这次着实被萧家人气得不轻。 “萧祁山简直欺人太甚了,明明知道她继母没安着好心,还让我去老宅子里伺候,那不要脸的老太婆居然倚老卖老,趁着我不在给府里强塞了她一个远方的表侄女,那姓萧的还真让人家小姑娘住下了,你说说这才多久,上次陆阎王那个婢女我才打发了几日,这又来一个。” 秦明歌被气的火冒三丈,根本没瞧见屋子里除了叶卿卿与苏娘子还有别人。 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抬头才看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有些面熟的俊俏郎君。 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转头问叶卿卿,“这…这位是?” 叶卿卿看她面上讪讪的,忙去招呼,却是并不敢告诉她这正是她嘴里的陆阎王。 “今日真是巧,两位姐姐约好是的都来了,咱们可是许久未聚在一起了。” 秦明歌偷看陆泊年,越看越觉得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见叶卿卿的屋子里居然坐着一个外男,想来两人关系应当不一般。 拽着叶卿卿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人长得倒是俊俏,但是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可有妻妾?你可别被他骗了。” 陆泊年一时无语透顶,这都是些什么朋友,就不能来个眼神好的。 苏娘子也自己凑过去,她也觉得陆泊年未免长得太好了些,保不齐是干什么营生的。 “卿卿,你看明歌见多识广都这么说,你要小心些才是。” 叶卿卿看一眼坐在上首的陆泊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他看到叶卿卿看自己,眼里笑的意味不明,“卿卿,不如给二位娘子介绍一下,免得误会下去又说些不该说的。” 一时间屋里的三人都看向叶卿卿,现在这么个场景瞒也瞒不下去,干脆一狠心说了实话。 “这位是陆泊年…陆大人。” 秦明歌下意识的反问,“哪个陆大人?” 陆泊年原本敲着桌面的手微微一曲,忽的顿住,脸上的笑都有些瘆人,“萧夫人刚才骂我骂的痛快,这转眼就忘了,鄙人不才,正是夫人嘴里的陆阎王,金吾卫陆泊年。” 秦明歌惊的一口茶水喷出来,觉得自己心肝都跟着一顿乱颤,险些闭过气去。 她不敢确定,看一眼叶卿卿。 只见叶卿卿对她微微点点头,似乎是跟她说:没错,就是陆阎王。 只是她心里却是不信,陆大将军为何要来叶卿卿这里,还一副到了自己家里般主人家的姿态。 苏娘子虽然知道金吾卫,但是对朝廷的事并不像秦明歌那样熟悉,所以陆泊年的身份对她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她只是好奇这人什么来历,居然能将秦明歌吓成这个样子。 叶卿卿看这样子不行,便想打发陆泊年回避一下。 “你先出去,我同二位姐姐说几句,你在这里实在碍事。” 陆泊年今日心情好,叶卿卿赶他出去,他也不恼,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都十几日没见你了,想的很,你快些将她们打发了,不管她们有什么事你都应下,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处理就成。” 叶卿卿狠狠瞪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等到陆泊年出去,叶卿卿才拉着秦明歌与苏娘子重新坐下。 “我今日便将我同他的事情都跟两位姐姐说了…” …… 叶卿卿本想长话短说,但是事情实在是太复杂,即便再言简意赅,也着实费了些时间,而且秦明歌还与苏娘子时不时要打断她一下,问上两嘴。 毕竟事情多少有些不可思议,高高在上的冷面无情国舅爷与状元郎家的糟糠妻,这两人怎么看都有些不搭边。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现在心里也没有主意,一切都稀里糊涂的,至于以后会怎样,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娘子经历的事情少些,听到她还被三皇子妃绑去,不免替她担心受怕。 秦明歌原本害怕自己叫了陆泊年陆阎王被他记恨,心里惴惴不安,现在一听叶卿卿说她面前摆着的一摊子事儿,瞬间觉得自己的那些不过是小问题。 三人各有心思,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秦明歌,“现在想来,陆将军突然与我们家那位主动交好,会不会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当时萧祁山回来说结交上了陆泊年,他们夫妻二人还暗自窃喜,觉得是走了好运,现在想来怎么就感觉怪怪的呢。 “还有南康,他不会算准了我会将他送的婢女转送给你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陆国舅的心思也未免太深了一些。 苏娘子这样的平头百姓对当官的那些人,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卿卿,你一定要留个心眼,我看仲齐的事情还是算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欠他的人情。” 叶卿卿不答应,“这算什么人情,你不用管,咱们先让仲齐留下来,过后的事情过后再说。” 秦明哥不知道苏娘子的事情,心里迷惑,随问道:“苏家又出了什么事?” 苏娘子索性将自己与苏仲齐的事情也一并说给了秦明歌。 秦明哥反倒觉得苏娘子的事是一段难得的好姻缘。 “我倒觉得你这个比卿卿的好多了,你还这么年轻,难不成要在苏家守一辈子,总是要在嫁的,苏仲齐虽说以前是你的小叔子,但是他大哥没了这些年,你又照顾了他们家这么些年,也算知根知底,总比旁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再说了,以前也有小叔子娶寡嫂的,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叶卿卿也点头附和,“既然话说开了,我便给苏姐姐讲实话,我早早就看出来她待姐姐不一般,那日你们来送东西,她的眼睛就没从姐姐身上离开过。” 苏娘子心里吃惊,“可是…可是我从未把他当做一个男人看,我只当他是弟弟,这些年对他别说责骂,就是打几棍子也是常有的事儿...我同他怎么可能!” 秦明歌却在一旁开玩笑,“要不别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呢!” 苏娘子看秦明歌还有心情开她的玩笑,揪着她的耳朵就要打,三个人笑闹做一团。 这笑声听在隔壁陆泊年的耳里,就格外的刺耳聒噪。 当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说起来没完没了。 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84章 给钱未免庸俗 苏娘子又哭了一回。 秦明歌又将萧祁山骂了三遍,才算完事。 她们二人都不想回自己家,干脆决定今晚都住在叶卿卿的院子里,姐妹三人也好说说贴心话。 邓妈妈哪里想一下子会来这么多客人,又忙着准备饭菜,怜青也跟着忙进忙出,连久不进厨房的南康都派上了用场。 陆泊年那里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招呼天青去传话。 天青自然推三阻四不想去,但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敲了叶卿卿的房门。 “主子说有些事要跟娘子讲,请娘子过去一趟。” 秦明歌知道这是陆泊年着急见叶卿卿,也催促她,“你快些去吧,咱们说起话来就忘了时辰,要是让陆阎王…哦…不对不对…陆大人等急了就不好了。” 天青站在一边狠狠点头,他家主子已经急了,奶奶们,你们快点散了吧! 另一边苏娘子不知无心说了一句什么话,却似又起了个话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又将陆泊年的事忘在了一边,又嘻嘻哈哈说起来。 天青等地干着急,额头冒虚汗。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他眼一闭,心一横,打断说得正热闹的三人,“我家主子还说了,二位要是再这么缠着娘子,就让萧将军同苏什么齐一块护送郡主到柔然去。” 叶卿卿…… 秦明歌…… 苏娘子…… ...... 叶卿卿一进来就看到邓妈妈备下的茶水饭菜,陆泊年是一点都没动。 简直是暴殄天物! 心里暗想真是小心眼,不过等了这么一会儿就没了耐心。 自己可是等了他十几日呢! 她不看陆泊年想要杀人的脸,也不搭理他,自己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饭菜虽然简单,但是那几样却都是邓妈妈捡着她往日爱吃的做的,今日铺子里事多,午饭不过随便凑合了一口,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陆泊年看她自己吃也不搭理他,自觉没趣儿,便又凑过来。 烟笋炒腊肉,虾仁蒸蛋,素炒小白菜,还有一个海带排骨汤并一碗大米与小米混合着蒸的二米饭。 在他看来这也太简单了些,“这么好吃?” 叶卿卿点头,嘴上不停,“饿了自然什么都好吃。” 陆泊年以往见的姑娘家吃起饭来都是斯斯文文的,少有叶卿卿这样的。 现在看来那些姑娘怪没意思的,还是这样狼吞虎咽地让人觉得饭菜香。 他挽起袖子自己动手盛了一碗排骨汤,“你慢点吃,这样狼吞虎咽的一会儿该噎着了。” 叶卿卿知道他是要吃,却故意端起排骨汤‘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你不知道,今日铺子里忙,我中午就没吃好,一早就饿了。” “要不我派几个人给你用,你全交给他们打理就是,自己何必受这份苦,”他说着就去牵叶卿卿的手,“你这样我怪心疼的。” 叶卿卿拿着筷子,毫不手软地敲在他的手背上,当下就红了一片。 “你规矩些,我还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陆泊年吃痛,“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正经事可说,你说正经的我可不爱听了。” 叶卿卿白他一眼,怎么这人几日不见反倒越来越贫了。 “今日年奴娇来了,说是要谢我,从我铺子里买了不少东西。” 她有些担心,自己帮着年奴娇接生的事情会瞒不住。 陆皇后那边对外只说孩子是早产,这便是有心护着三皇子妃,可是叶卿卿却知道这里面的事情。 “我怕我知道得太多,陆皇后跟三皇子妃她们会不乐意。” 言下之意便是担心陆皇后会对自己动手。 陆泊年略一沉吟。 “既然瞒不住,那我们便干脆让世人都知道。” 他想着今日陆皇后叫他去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娶姜云宁的意思,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姜云宁是镇国公世子的独生女,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镇国公世子就因为救皇上英年早逝。 世子妃当时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受不住打击早产生下女儿姜云宁,便撒手人寰。 镇国公夫妇年事已高又痛失爱子,心力交瘁,陆皇后与姜云宁的母亲本就有些交情,她不忍心日后姜云宁在叔叔婶婶手下过日子,便将她接到宫中亲自抚养。 陆泊年原本以为姜云宁是陆皇后精心培养,将来要嫁给三皇子做皇子妃的。 没想到陆皇后最终还是选了自己的外甥女乔语心。 也是,姜云宁虽然出身高贵,可是如今的镇国公不过是她的叔叔,到底不如乔家来得有用。 他这个长姐走一步算三步,恨不得将全部的好处收入囊中,亏本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肯定不会娶姜云宁,也是时候告诉陆皇后他的想法了,他喜欢的人应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如今这样躲躲藏藏每日瞻前顾后的。 叶卿卿不自觉放慢了咀嚼的动作,“也好,你再给我两个暗卫暗中护着我,我实在怕死。” 被乔语心绑去的事当时不觉得有什么,过后想想实在后怕,要不是陆泊年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陆泊年被她逗笑,“别说两个,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两人用了饭,又喝了茶吃了果子,陆泊年还磨蹭着不肯走,叶卿卿忍不住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看你累成这个样子,今日就早点休息吧,明日还有事情,别跟她们两个说起话来没完。”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匣子,“给钱未免显得庸俗了,这个礼物就算作祝贺你铺子开张。” 叶卿卿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故意反驳,“我倒是喜欢钱的很。” 第85章 白茶的主子是绿茶 姜云宁蹑手蹑脚地从陆皇后的寝殿退出来,轻轻掩上房门。 她未语先笑,“娘娘喝了药,刚刚歇下了,你们在外边好好守着,等娘娘醒了再去叫我。” 殿外的宫女忙行礼应是。 她身边的丫鬟白茶,看她出来忙上前搀扶,她瞧着自家姑娘面上虽带着笑,但眼里却满是疲惫之色。 “姑娘,咱们也回去歇一歇吧。” 她心疼自家姑娘,每次三皇子同三皇子妃闹不痛快,最后受苦的都是她家姑娘。 那三皇子妃的位置原本该是她家姑娘的,如今姓乔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妃,她们家姑娘在宫中的地位却越来越尴尬,高不成低不就。 姜云宁回到住处,卸了钗环洗漱完毕,将白茶也打发出去,自己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累极却全无睡意。 昨日皇后娘娘派人找了陆将军来,第一次郑重的说了她与陆大人的婚事,她偷偷躲在屏风后面,原本满腔期盼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是让她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陆泊年待她与旁人是不同的,没想到他却拒绝的那般干脆。 只轻飘飘的一句,‘他不愿’就将这些年她对他全部的感情扼杀在了摇篮中。 她自小被陆皇后养在宫中,皇宫本不是她的家却成了她的家,他虽出身镇国公府,但是祖父祖母都已去世,如今的镇国公不过是她的叔叔,到底隔了一层。 她没有父母亲族为她谋划,便只有自己,当初陆皇后是有心让她嫁给三皇子的,她只要稍微用些手段三皇子妃的位置就可收入囊中,可是她不愿意。 在她心中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也不能同他比的。 她等了这么多年,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而他却不愿意娶自己。 “姑娘,皇后娘娘醒了,将喝的药都吐了,刚才又找姑娘呢…” 白茶以为她睡着了,在外边轻声唤她。 姜云宁的眼里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温度,说出来的话却依然温温柔柔。 “我这就来!” 这宫中有无数双眼睛,她不能落下一点把柄,她不能也不会。 …… 三皇子顾景裴又因为年侧妃与三皇子妃起了冲突,这次两人不光争吵,甚至动了手,三皇子的脸上都挂了彩。 乔语心嫁给三皇子四五年,不过只得了个女儿,她仗着皇后是自己的姨母还有乔家的势力,一直不允许府里其它人诞下三皇子的孩子。 直到年氏生下皇长孙,她原本还想着小孩子柔弱,难免生个病,自己动些手脚总是可以除掉这个眼中钉的。 但是眼见着皇上与皇后越发疼爱小皇孙,她便不敢再轻易动手了。 既然除不掉那干脆抱到自己膝下来养,可是年奴娇哪里肯同意,她舍了命得到的儿子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如今她是侧妃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自然与是侍妾的时候不同,想要她的儿子就如同要挖她的心肝,她也豁得出去。 干脆趁着命妇们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这日,独自抱着皇长孙进了宫。 她抱着皇长孙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求母妃可怜可怜儿媳,小皇孙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我那时去城外祈福出了意外,要不是遇到好心人帮我接生,我们母子是活不成的,孩子本就是早产如今虽然满月,但比别人家刚出生的孩子还要羸弱,离开我这个生母是万万不成的。” 陆皇后这是被当着一众命妇被揭了短,她恨得牙痒痒。 心儿说得没错,这个年氏是个诡计多端的。 但是她是皇后,要顾着皇家的颜面,只对着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厉声吩咐。 “你们还不快将年侧妃同小皇孙扶起来,这样冷的天受了凉怎么好!” 年奴娇知道皇后不喜欢她,她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是仗着皇后的喜欢,她手上抱着的便是她的依仗,要是这个依仗成了别人的,她这个侧妃也就当到头了。 铁了心并不起来,只跪在地下低声哭诉,把怀里的孩子抱得紧紧的,不理会那些宫女嬷嬷。 陆皇后心里气闷,却是一脸慈爱地对年奴娇笑道:“孩子当然要养在自己的生母身边,你先起来吧这么多夫人看着呢。” 年奴娇看陆皇后松了口,这才磕头,谢恩任由宫女将自己扶了起来,孩子却是不肯松手只抱在自己怀里。 一众来请安的命妇,今日也是瞧了个新鲜。 陆皇后好面子,偏偏自己的外甥女不争气,自己生不出儿子,却要把别人的抢过来养。 这年氏小门小户出身却不是个善茬,不但不吃这哑巴亏,还敢明目张胆地跟三皇子妃叫板,连陆皇后都跟着吃了憋。 不知哪家的夫人,极没眼力劲儿地问了一句,“不知是哪里的郎中,竟然能保住这么小的孩子跟大人。” 年氏面上挂着感激之情,“并不是一位郎中,而是一位极好的娘子,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大雪夜救了我,不但帮着我顺利生产,还出钱出力尽心尽力照顾了我多日,属实难得。” 大家都知道皇长孙是在外头落了地的,却并不知道这里边详细的事情,听年氏这么一说纷纷称奇。 陆皇后看大家起了新话头,干脆也多问几句,表现出并不完全知情的模样。 “原本也是要谢谢这位娘子的,只是你前头一直在月子里,小皇孙身子也弱,如今既然都好起来了,那便改日把她召到宫中,本宫亲自谢过才好。” 年氏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说,无论陆皇后说什么她都乖乖应是,一副柔柔弱弱的乖巧样子。 陆皇后又与众人应付了几句,便端茶送客,年氏同一众命妇从皇后的寝殿里出来,正好遇到了姜云宁。 在宫里走动的夫人们都认得姜云宁,纷纷与她招呼寒暄,称她为‘姜姑娘’。 年奴娇自然知道姜云宁,只是未见过,今日一瞧与自己还真有几分像。 她视若不见,趾高气扬的抱着儿子径自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 陆皇后并未亲自召见叶卿卿,只是赏了她些东西,即便如此,在旁人看来救了皇长孙母子那便也是天大的功劳,祖上积德的喜事。 第86章 没大没小 陆泊年知道此事罕见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原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将叶卿卿救过皇长孙的事情告诉陆皇后。 没想到年奴娇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为了将儿子留在身边,不顾他的叮嘱,就这么冒贸然地将事情揭了出来。 “年副将年纪大了,既然女儿这么中用,便不再需要吃金吾卫的这碗饭了。” 年副将毕竟是年侧妃的父亲,天青拿不准,他试探着问陆泊年。 “主子的意思是废手?还是废脚?还是手脚一同废了?” 陆泊年将写着消息的纸条扔进火盆里,“要他的命!” 这已经不是年奴娇第一次自作主张。 要不是她不按自己的叮嘱,乔语心不会知道叶卿卿救了她们母子,第一次或许是无心之失,他可以不动她。 那么这次绝对不可原谅。 至于年副将,他早就想除掉了,有些人一旦得了权势就会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他胆敢背着自己贪墨银子,还逼良为娼,这样的人没有留的必要。 陆皇后出面赏赐了叶卿卿,乔语心作为三皇子府的女主人,自然不能再装傻充愣假装不知。 她派人下了帖子,请叶卿卿去三皇子府里做客。 叶卿卿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是随便找个理由怕是搪塞不过去,而且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她不想凡事都靠别人,此事便并未同陆泊年说,如今她身边不光有南康,还有暗卫,反正吃不了什么亏,最多也就是不自在而已。 等到赴宴那日,她早早起床收拾齐整,先去铺子里看了一圈。 如今苏娘子为了避着苏仲齐已经搬到了铺子里住,几乎日日守在铺子里,处处都打理得妥帖,叶卿卿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想着宴会上吃不饱,便又吃了些点心垫肚子,上了马车往三皇子府去了。 叶卿卿原本以为只是宴请她,却没想到今日三皇子府门口车水马龙各种豪华的马车络绎不绝,马车上下来的夫人小姐个个打扮华贵娇俏。 叶卿卿这平常的打扮,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京城的圈子就那么大,她以前在荣府的时候也是参加过宴会的,有些夫人也认得她,大家都知道荣子山出事儿前两人便和离了。 自此便没什么人再见过叶卿卿,只是诧异今日她怎么也来了? 乔语心探到了叶卿卿的底细,知道她曾经是荣家的夫人,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出出丑,故意找了个由头邀请了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前来赴宴。 年氏一早派了人在门口等着,看到叶卿卿来忙去招呼,引着人往她那边去,半路却被乔语心的人截了胡。 “侧妃房里的妈妈好没规矩,哪有客人来了不见正房夫人,先去侧室房里的。” 来请人的丫鬟声音嘹亮,半个院子的人都听得清楚,大家没想到这宴席还没开始好戏就登了场。 众人都知道三皇子府的内宅不安宁,却没想到正妃与侧妃之间居然斗得这么厉害,一点避讳都没有。 叶卿卿无法半路又跟着乔语心的人去了别处。 南康今日格外乖巧,扶着叶卿卿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子别担心,这次我绝不让那姓乔的欺负了娘子。” 叶卿卿在她手上轻轻掐了一下,示意她小点声音。 乔语心被一众小姐夫人包围着恭维,她今日穿了一身正室才能穿的大红,头发梳了飞云鬓贵气逼人。 “哎哟,快瞧瞧这是谁来了,”她将叶卿卿拉到人群中间,“诸位姐妹可还记得这位是咱们那位荣状元郎的夫人,不对,不对,是前夫人,如今要称呼一声叶娘子了。” 众人一看她的意思就是要给叶卿卿难看,谁都不好下三皇子妃的面子,便跟着干笑两声。 “你们不知道咱们叶娘子了不得得很,就是她帮着年氏接生的,以后姐妹们府上有生产的妇人便都可以来找我们叶娘子。” 她双手揽着叶卿卿的肩膀,极其亲昵的样子,“叶娘子和离以后又要养女儿又要讨生活,怕是日子不好过,我多与娘子介绍点生意可好?” 叶卿卿微微侧身躲过她揽着自己的手,“当日年侧妃被人所害情况紧急,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相助,至于生产的法子实不精通。” 乔语心看叶卿卿躲自己便觉得被下了面子,又听她说年氏被人所害的事情,心里就更是恨她。 直接出言讥讽,“也是,接生挣的不过是辛苦钱,终究不如嗟来之食吃起来方便,叶娘子缺银子便同我直…” “心儿,你又没大没小了!” 乔语心正说着,突然被一人打断,众人一惊,回头去瞧,却见来人墨发玉冠,剑眉星目,不是陆泊年又是谁。 聚在这里的都是内宅的夫人小姐,真正见过陆泊年的人并不多,闺中小姐们看他长得俊俏,一时之间羞红了脸,纷纷打听这人是谁。 乔语心哪里想到陆泊年会来,她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舅…舅” 大家一听三皇子妃称呼他为舅舅,那这人必定是陆泊年陆将军无疑。 陆泊年并不理会她,直接走到叶卿卿身边,笑得和煦如三月的春风。 “不是让你等着,你怎么自己先来了!” 这英雄救美的桥段,叶卿卿有点不适应,她打着哈哈应付过去,“我着急凑热闹就先来了。” 陆泊年一副旁人不存在的样子,“这里边又闷又吵,有什么好凑的,我带你去外边冰钓,你救了裴儿的长子,咱们罚他帮咱们凿冰。” 叶卿卿:陆大人!陆大哥!你可真敢想,让三皇子替我凿冰,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吧! 那些了解陆泊年以往行事风格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陆阎王吗? 乔语心最是慌张,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一阵的发疼。 她这个舅舅从来没按常理出过牌,只是他三番五次地维护这个叶卿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那句‘没大没小’,什么叫没大没小? 他到底想干什么?又要发什么疯? 第87章 我要定了 陆泊年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主儿,当真将三皇子顾景裴找过来给他凿冰。 三皇子无奈,只好意思两下,手底下的人也不敢真的让他动手。 顾景裴看一眼陆泊年身边的叶卿卿,意有所指道:“舅舅今日倒是好兴致,我以前请了多少次舅舅都是不肯来的。” 下人去请他的时候他心里还纳闷,他舅舅这刺头今日怎么不请自来了。 他虽然叫陆泊年舅舅,其实两人不过差个一两岁,他性子活泼,不过是日日被陆皇后提醒才故作深沉稳重,本质上却是小孩子心性。 陆泊年专心坐在小凳子上弄鱼食,“她想凑热闹,我自然也要跟着来,要不然要被你王妃吃得骨头都剩不下了。” 顾景裴听到他提起乔语心,不自觉皱眉,“要不是母妃一直护着她,我早就休了她。”这些年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折在了这个毒妇的手里。 两人也有年少的情谊,以前也是亲亲热热的表兄妹,只是做了夫妻这些年却是最终成了愁人,连陌生人的情分都不如了。 陆泊年并不劝他,只拉过叶卿卿坐在自己身边,“你瞧着,今日我给你钓一条大的,晚上回去红烧。” 顾景裴看陆泊年也不搭理他,心里没趣,也不想去宴会上应酬,便独自坐在一边也让下人给凿了一个洞,自己默默地钓鱼。 这些年他很少见陆泊年对谁有个笑脸,没想到他对着叶卿卿却一直是笑眯眯的,倒是叶卿卿难得给他一个笑脸。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陆家的刺头也算是遇到克星了,也是,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做个红颜知己,或者做个外室也无伤大雅。 他主动跟叶卿卿搭话,“娘子那日救了阿娇,我还未曾好好谢过,娘子有什么心愿只管同我说,我必定满足娘子。” 叶卿卿刚想拒绝,就听陆泊年道:“先留着吧,以后有用得到的时候。” 几个人正说着,年奴娇被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过来了。 她先给陆泊年同三皇子行了礼,又对着叶卿卿亲热地叫了一声,“姐姐。” 她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外边凉,我给姐姐带了披风来。” 叶卿卿不好拒绝,只笑着任由她给自己披上。 “姐姐,怎么没带安和来?从上次见过也有许久没瞧见她了,下次带她一起来看看小皇孙。” 叶卿卿不想跟她太亲近,只微微点头。 陆泊年看出叶卿卿的心思,懒洋洋道:“走了,他这三皇子府到处都吵吵嚷嚷的,让人脑仁疼。” 年奴娇原本含笑的脸一下子僵住,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嫌弃她吵了! 她是听下人说陆泊年也来了,才急急地过来见他,没想到他非但瞧都不瞧自己一眼,还嫌她吵。 他的心果然是冷的。 三皇子看出她面上的尴尬,“舅舅怕冷,他走了正好咱们钓,现在的鱼又大又肥最好吃不过。” 年奴娇看着陆泊年同叶卿卿并肩而行的背影,心里悲凉一片,她不懂,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就能让他动了心。 ...... 自从上次去了三皇子府的宴会,叶卿卿铺子的生意就出奇的好,进门的客人都打着买东西的名号,实则都是为了来瞧她。 开始的一两日,她还应承客人几句,顺便看顾店铺里的生意,只是那些探究的眼光让她实在不舒服,她干脆不在前面露脸,或者待在后边画图样子,或者待在家里安心猫冬带安和。 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了秦明歌跟苏娘子。 秦明歌从叶卿卿那里回去的当日萧祁山就被派去了京郊大营当差,那姑娘又在家里熬了几日,看着连人都见不着,也没了耐心,自己收拾了东西回了老宅。 她婆母气得不轻,把秦明歌叫去,但是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毕竟朝廷里调动的事情也不是秦明歌说了算的。 苏娘子只是躲着不肯回家去。 她婆婆开始是有些责怪苏娘子的,后来想明白了只觉得对不住她,大儿媳没错,为了这个家浪费了大好的青春,虽说比小儿子大了几岁,但要是真的能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便带着闺女上门去寻苏娘子,让她回家去,冬儿自小是嫂子带大的,跟嫂子比跟亲娘还亲,几日没见苏娘子,抱着她不松手,但是无论二人怎么说怎么求,苏娘子这次就是铁了心不回去。 秦明歌:“你何必跟自己较劲,你婆婆都同意了,如今还有什么阻碍,你要是怕街里街坊的说闲话,大不了搬家到别处住去。” 苏娘子不说话,手上的活不停,飞针走线干得飞快。 “你与苏仲齐再难,还能有卿卿难?你看她与陆大人不也挺好,虽说以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但是现在两个人好的什么是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以后,什么天长地久,都不如卿卿常说的及时行乐。” 苏娘子张了张嘴,话还是没说出口,“我不能让他以后怨我......” 叶卿卿与陆泊年的事情彻底传开了,连陆皇后那里都得了消息。 陆皇后:“你简直是失心疯了,什么人都去招惹,多少好的名门闺秀你看不上,偏偏找这么个嫁过人的,你还要不要脸,陆家还要不要脸?” 陆泊年干脆装起混不吝,“长姐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亲,如今我找到可心的,长姐却又在这里说三道四,好没意思!” 陆皇后觉得他明目张胆地招惹一个嫁过人的妇人都是给家族蒙羞,现在还张口闭口成亲,“陆泊年,你这些年胡闹也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听听你说的,你难不成还真要娶那个女人回陆家?” “我自然是要娶回家的,不然我为何要刻意让别人知道她是我的人,今日我干脆给你交代一句实话,叶卿卿我是要定了。” 陆皇后险些气的一口气憋过去,她定了定心神,语气缓和了几分,“你要她也可以,纳回去做个妾,我去同爹娘说,不过你必须好好的成个亲,将云宁娶回去做你的夫人。” 第88章 冬日火锅 陆泊年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长姐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用了,我说了是娶,我要娶叶卿卿回去做娘子,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随便纳回去做妾。” 陆皇后:“你...你...你真是疯了...你是想毁了陆家,毁了裴儿的前途。” 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不过是怕影响了儿子的皇位,陆泊年心里发笑,不理会气得发疯的陆皇后。 “我为陆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如今我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我。” 没人能拦得住他,相反陆皇后还要想法子护住他,毕竟陆家除了他已经几乎无人可用,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不会看着金吾卫落到别人的手里。 陆家想要的太多,掣肘就更多,他们不舍得放弃他。 他都打算好了,等到他们成了亲,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从陆府里搬出来,那些他不想见的人便可以不见。 陆皇后的寝殿里闷热,陆泊年一出来被冷风打在脸上忍不住一激灵。 “陆将军。” 姜云宁已经在回廊的地方等候了他多时,那些谣言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信,陆泊年真的会看上一个嫁过人的妇人。 那么心高气傲的陆大将军,怎么会看上个那么拿不出手的女人。 “将军真的心仪那叶娘子?” 陆泊年已经厌烦了这个问题,为何他就不能对叶卿卿动心,语气里都是不耐,“这好像与姜小姐无关吧!” 姜小姐,多么疏远的称呼,自己这些年的等待爱慕只换来一句不痛不痒的无关。 她的指甲要将手心掐出血来,她不甘心,要是那人比她出众她也认了,偏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陆将军可知这些年,我为何不愿意嫁人?” 陆泊年还想快些回去看叶卿卿,两人约了今日涮羊肉吃,叶卿卿说那叫火锅,新试的菜色要第一个给他尝。 “姜小姐要是想嫁人应该去找陆皇后,你的婚事自然由她做主,陆某插不上话,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陆泊年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有些话说出来大家都难堪,实在没有必要。 他不是不知道姜云宁的心思,只是他不可能娶她,即使没有叶卿卿也绝对不会是她。 他不会娶陆皇后身边的人。 姜云宁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失态过,“陆将军,当真不知道我的心意。” 陆泊年原本不想再多说,但是终究不忍心,“我不是你的良人,别再错付了。” 姜云宁看着陆泊年走远的背景,自嘲地笑笑,“我都错了这么多年,怎么回头,回不了头了...”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强挤出一个笑来,“咱们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白茶自小在她身边伺候,从没发现自己姑娘心里的人居然是陆将军,她还一直为姑娘没有做成三皇子妃而愤愤不平。 那年冬日里姑娘落了水,险些丢了性命,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七八日,人虽然好了,但是太医却说姑娘受了凉以后子嗣上怕是艰难。 没过多久陆皇后就给三皇子订下了乔语心。 难道那一次是姑娘自己的主意,是她故意那么做的? ...... 叶卿卿懒得去铺子,便又开始鼓捣吃的,汇丰楼里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牛羊肉,做火锅最合适。 她先找人做了铜锅,又自己想法子弄了一些麻酱,但是做来做去口感上始终比现在的差一点,后来又琢磨着加了一些花生酱,味道倒是好了不少,真材实料的东西味道虽然差一点,却总是比现在的科技与狠活好的。 陆泊年每隔一两日就来一次,除了南康大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叶卿卿看大家相处的融洽,陆泊年也不像对外边的那些人一样冷冰冰的,她索性也不多说。 年奴娇又让人来请了她一次,她以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小皇孙为由拒绝了。 此后倒是再没来过,后来叶卿卿从南康那里知道原来是年奴娇的父亲意外去世了,她忙着娘家的事情顾不上别的。 叶卿卿早早将吃火锅的食材都收拾好了,只等着陆泊年来了开饭。 却是等来等去都不见人影,大家都跟着饿肚子。 “咱们先吃,估计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 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南康反应最迅速,“肯定是主子来了,我去开门!” 南康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满脸堆笑地打开门,不想,门口站着的居然是沈南星。 “怎么是你?” “我找叶娘子。” 南康叉腰站在门口,挡住沈南星的去路,“我们娘子不在,这么晚了,有事儿告诉我就成,我转告我们娘子。” 她可不能放沈南星进去,眼瞅着自家主子就要来,要是看到他在,岂不是又要不痛快。 “你快让我进去,我有要事儿要跟你们娘子说,跟你说不清楚。” 南康非但不让开,还用身子把门挡得更严实了,“偏不让!” 沈南星气得跺脚,“姑娘快让开吧,我真事情,人命关天的大事。” 南康仔细一看,他满头大汗,似乎真有事情,“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要你的命!” 她一侧身,“进去吧!” 叶卿卿也以为是陆泊年到了,却看到沈南星进来。 她心里纳闷,“先生怎么这么晚来了?” 沈南星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赶了多日的路,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我已经一日没喝水了,娘子先给我口水喝。” 怜青忙倒了茶水递给他,他也不客气,一口气喝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南康也进了屋,看他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儿? “我去南边采购药材,走到半路看到了不少逃荒的,据他们所说南边闹起了瘟疫。” 南康吓得一把推开站在叶卿卿对面的沈南星,“你有病呀,你明明知道闹起了瘟疫,还着急三慌的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是怕传染不给我们娘子吗?” 第89章 瘟疫 瘟疫! 叶卿卿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在这个年代,瘟疫可是会死人的,而且是很多人。 一屋子的人都是吓得不轻,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同刚从南边回来的沈南星拉开些距离。 沈南星:“你们放心我这一路回来已经走了五六日,现在还好好的,要是感染了也就两三天就会发病。” 叶卿卿知道他不是个没轻重的,从南边回镐京城她这里是必经之路,沈南星前来应该是要提醒他们一声早做打算。 叶卿卿:“怎么镐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有陆泊年,要是有这方面的风吹草动他不可能不提醒自己,“这么大的事情当地的官员怎么不报?” 说起这个,沈南星就愤恨不平,“那个地方官开始不当回事,后来听说是死的人越来越多,眼瞅着是瞒不住了,他又怕上边怪罪下来,就带着家眷跑了。” 跑了!居然有这样的父母官,不管百姓的死活就这么跑了,难怪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是骑马回来的,连着赶路没敢耽误一天,估计再过个八九日那些流民就能到了镐京城,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声最好先去城里避避。” 叶卿卿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流民里肯定还有一部分已经感染的,冬日里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看到人家难免会死揪着不放,她这种小院子便不安全了。 另一方面,镐京城里可是住着皇上跟一众朝廷命官的,要是真有大批感染的流民前来,他们大概率会关城门,到时候便是想进也进不去了。 沈南星:“我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就跟我走,简单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沈家的宅子不小,足够容下这一院子的人。” 除了南康与叶卿卿其他人都已经乱了阵脚。 邓妈妈年纪大,以前是见识过瘟疫的,那人就一茬茬地倒下,去埋葬家里人的还没从坟头上回来就直接没气了,一家子不过一两日就能死个干净。 怜青即便没有见过也是听说过的,有瘟疫就是阎王爷来收人了,可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要是感染了想活命可就难了。 安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屋子里气氛不对,吓得直往叶卿卿怀里钻。 邓妈妈心里又急又怕,躲到镐京城里,肯定比这郊外安全的多,“娘子,咱们快走吧,听沈先生的肯定没错。”沈先生是郎中,城中有名的郎中,万一有个意外,也有个指望。 南康心里第一次觉得这沈南星倒是个可交的,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她们几个,还要她们搬去家里住,属实难得。 不过这沈家可是去不得,要是去也是去主子家,哪里轮得到去沈家。 “娘子,就算要走也不能去他家里,还有主子在,咱们先跟主子通个气。” 沈南星纳闷,南康的主子不是叶卿卿吗?这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主子。 叶卿卿定下心神,“现在还不着急搬家,如今最主要的是先将消息告诉城里负责的官员,要是镐京城守不住事情就麻烦了。” 她又吩咐南康,“南康,快点去传消息,让他今晚务必来一趟。” 他指的自然是陆泊年。 南康刚要出门,却见陆泊年带着天青来了。 陆泊年一眼就看到站在叶卿卿身边的沈南星。 这不是那个五百两吗? 他似笑非笑地走到叶卿卿身边,故意假装不认识,问道:“这位是?” 叶卿卿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是悬壶堂的沈先生,他刚从南边回来,说那边闹起了瘟疫,朝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吗?” 就算是陆泊年这样的,也不免吃了一惊,“消息可准确?” 沈南星不知道陆泊年的来历,不敢随意说,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儿。 叶卿卿忙介绍,“这是金吾卫的陆泊年,陆大人。” 沈南星一听居然是陆阎王,脸色就有些不好,不知道叶卿卿怎么会跟这人有来往。 叶卿卿知道他对陆泊年是有些看法的,“先生放心,是自己人,先生将情况详细同他说了,也好让朝廷有所应对,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其实,沈南星原本还愁将南边爆发了瘟疫的事情报给谁合适,这样大的事情一般的官员怕是不敢插手,但是要找那位高权重的自己又没有门路。 告诉陆泊年,让他处理肯定是最妥帖的,最好的选择。 叶卿卿让邓妈妈她们都下去吃饭,然后将各自的东西还有家里存的粮食都打理一下。 屋子里只留下叶卿卿、陆泊年还有沈南星。 沈南星:“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好说,但是真的闹起来应该是一个月以前,主要的症状是发热咳嗽,有的人还伴随着上吐下泻,最后都是呼吸困难,窒息而亡,从发病到死亡大概七八日。” 叶卿卿觉得单单听这症状像呼吸道的问题,应该是最后感染了肺部导致了人的死亡。 陆泊年:“是否有药物可以医治?” 沈南星摇头,“流民都是穷苦的百姓,平日里看病吃药都是问题,瘟疫闹起来那药材必定比黄金还贵,就算有,他们也没有银子买,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便是往其它地方逃。” 现在不是一人一家防护的问题,是一城的百姓乃至一国百姓的事情,叶卿卿心里也没什么主意便问陆泊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陆泊年对她温柔一笑似是安慰,“你们先收拾东西我让天青带你们去别院,从今日起非必要不要出来,吃的喝的用的我都让人准备好,”又对沈南星道:“沈先生,可否同我走一趟。” 沈南星就是为了此事才连夜快马加鞭赶回镐京城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点头表示同意,又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小瓷瓶并几包药材塞到叶卿卿手里。 “这小瓷瓶里的药有的是治伤寒的,有的是治腹泻呕吐的都写得清楚,这几包药材是我回来的路上好不容易买到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叶卿卿知道这些东西在现在多么的珍贵,沈南星是郎中难免要与那些病患接触。 与自己相比显然沈南星更需要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沈南星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却不肯重新接回来,“这些东西总还可以再配制,但是万一传染开了,我怕是顾不上你…你们了。” 第90章 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 陆泊年看沈南星瞧叶卿卿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瘟疫的事情更重要。 他拉过叶卿卿的手,将自己身上的腰牌放在叶卿卿的掌心,“你放心我会看顾好沈先生的,这个腰牌你拿着,要是有特殊情况,你只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在镐京城还是好使的。” 叶卿卿看看手里的药材跟腰牌,干脆都收下,城里过后会乱成什么样子她心里真拿不准,不能一直指望别人时刻守在身边,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你们两人都要保重,如果条件允许一定要递消息回来。” 二人也不耽误功夫,辞了叶卿卿踏马而去。 马匹朝着镐京城的方向一路疾驰,荒郊野外并没有什么人。 陆泊年与沈南星一前一后。 陆泊年:“你喜欢她?” 深南星不搭理他。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吗? 陆泊年眉头微皱,朝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那马儿吃痛一下子奔出好远。 “早点歇了心思,找个好姑娘成亲吧!你没机会了!” 沈南星气闷,狠狠夹了那马肚子一下,心里暗想谁没机会还不一定呢! …… 此事非同小可,陆泊年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带着沈南星去直接见了皇上,这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 皇上震怒,先派了官员往南方去彻查此事是否属实,摸清楚如今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镐京这边则开始与各家药堂联系准备郎中药材。 结果那些官员不过刚派出去,京中就一下子涌入多家带着家眷仆人迁徙到京城的富户。 穷苦的流民是徒步迁徙自然走得慢,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哪个城中没有几个富户,那些人有仆人有马车,他们带着财物日夜不停地赶路,比沈南星他们预想的早了好几日进了城。 这么多人往京城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同寻常,百姓之中就有了一些传言猜测。 常出入宫中的官员或多或少得了一些消息,一旦有一个人知道便有一大家子知道,谁家没有一些亲戚,官员之间的联系又错综复杂。 各家虽说都是悄悄的准备,但是这么多府里同时采购药材粮食,那些商户自然发现了端倪,家中的仆人被追问之下又难免透个底。 不过两三日,南边闹起了瘟疫的事情,已经在镐京城传遍。 派出去的那些官员带回来的是更坏的消息,不但有大批的流民在往镐京城的方向赶,而且死亡人数已经多得无法计算,好多村子只剩下一两个人。 流民不光病,还饿,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人吃人,那些死了的甚至没死透的直接被扔进大锅里……这一路上用饿殍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次大臣们的意见出奇地一致:坚决不能让这些流民进城。 “陆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意见是大臣们提的,但是能决策的人唯有皇上,他自然想守住镐京城,但不想做无情无义的帝王。 “臣同意诸位大臣的看法,流民不能进城,”陆泊年第一次觉得为难,但是先守住镐京,朝廷才能抗击瘟疫,“但是流民也不能不管,臣提议在城外安寨扎营,为流民提供汤药吃食以及临时住所。” 皇上坐在龙椅上,整个人陷在里面看起来有些颓废与苍老,他闭着双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随手一挥,“就按你说的办吧,此事朕就交给你与裴儿。” 陆泊年磕头谢恩,随众官员退出大殿,以往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官员来他面前搭话恭维,今日大家却罕见地躲他远远的。 瘟疫,大家都是怕的。 今日三皇子并未来上朝,只说是病了,人发着热怕过了病气给皇上。 陆泊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陆皇后的意思,这种时候她不会舍得她的宝贝儿子站出来的。 只可惜皇上却钦点了顾景裴,这便是避无可避了。 皇上与皇后这对夫妻,互相算计了一辈子,如今又开始了。 他吩咐天青,“去三皇子府里告诉他,要是不想被皇上厌弃,就别总是听皇后娘娘的那一套。” …… 叶卿卿可以不管别人,但是秦明歌与苏娘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一声的。 她怕出岔子,让南康亲自去秦明歌府里传消息。 “你将这封信交给她,再嘱咐她一句,如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无论如何不要泄露口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她则趁着还没有乱起来,亲自去了铺子里,铺子如今是开不下去了,干脆关起来,免得到时候被人打砸,万幸铺子里不过都是玩偶这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 她以要过年为借口,告诉店里的伙计以及绣娘,工钱照发,提前给大家放年假。 一听说有钱拿还不用上工,大家心里自然乐意。 “大家都辛苦了,等到过了年大家继续回来上工,我知道年下用银子的地方多,我提前支给大家一个月的工钱,大家多买些粮食回去,如今天气冷,东西不怕坏多囤一些,免得到年关前的时候涨价。”她不敢说得太明显,如果乱起来倒霉的就是一城的百姓。 叶卿卿面上含笑,又故作轻松的说道:“今年天冷的厉害,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买些药材也使得,可别到时候病了耽误上工挣不到工钱。” 众人心中欢喜,纷纷称是,既然有了多余的银钱,粮食大家自然是买的够够的,也有几个体弱的当真备了些药材在家,众人拿着工钱欢欢喜喜的回家去了。 叶卿卿心里沉重,不知道这场瘟疫过后,还有几人能重新回来。 苏娘子看着叶卿卿没提前商量一句就关了铺子,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第91章 疫前准备 “姐姐,你现在就回家去,将你婆母还有冬儿都带来,除了换洗的衣物其它一概不拿,咱们去陆泊年的别院住一段时间,别的不要多说,只说有个新院子带她们娘俩儿去玩玩。” 苏娘子看着叶卿卿这样郑重,心里不安,“是要打仗了?” 她想起来前一段同柔然闹着要打仗,要是打仗最危险的就是苏仲齐,她们还可以避避,但是他在军中那是避无可避的。 万一...她不敢想... 叶卿卿摇头,“不是,是瘟疫,仲齐在军中他们二人会帮着照看,咱们插不上手,现在就是护住自己最主要。” ‘他们’指的自然是陆泊年与萧祁山。 她一听是瘟疫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后来反应过来这瘟疫怕是比打仗还要命,便慌慌张张要回家去。 叶卿卿忍不住提醒她,“姐姐,你稳住心神,别让人看出来什么不妥。” 苏娘子虽然满口应下,但是出门的时候还是险些被台阶绊倒。 叶卿卿也不敢耽误时间,先让留下来善后的活计将门窗都关严,又拿木板都封上。 收拾妥当又去找厚实的布料针线打算打包带回家,打算回去做些口罩手套给沈南星他们,这东西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医用防护口罩,但是聊胜于无,总归会有些作用。 等都收拾好,苏娘子也带着婆母与冬儿返了回来。 几人将铺子一锁便往陆泊年的别院里去,走到半路遇到驾着马车回来的南康。 “娘子,快上车,车里暖和!” 叶卿卿倒是不觉得冷,她忙活半天,心里又着急,身上隐隐要出汗,虽然不冷,却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走。 上车一瞧,那马车里有一大半都塞满了东西。 “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叶卿卿一边翻看,一边问驾车的南康。 南康有些无奈,“秦娘子给的,她听我一说要闹瘟疫,就要下人去库房里拿东西,我不肯要还是被硬塞了这么些。” 叶卿卿一看都是硬货,白面、大米、荤油、腊肉、干菜、人参...甚至还有半匹猪肉... 苏娘子看着那些东西,“明歌想的真是周到,早知道我就应该将家里的猪仔也带去...” 叶卿卿不敢想象陆泊年的别院里养猪仔是个什么场景。 ...... 陆泊年一直盯着城外收留流民的事情。 帐篷物资都不是现成的,时间又紧,准备起来很是麻烦,更糟糕的是官员们人人自危,都着急忙慌地顾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心思还都不在公事上。 他借着办事不利的由头将几个渎职的官员直接下了大狱,才吓的众官员做事认真了几分。 三皇子是第三日才来的,那时候城里已经开始出现混乱。 顾景裴看陆泊年一直不搭理他,有些委屈地道:“舅舅,母妃不让我来,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脱身出来的...” 陆泊年没经历应付他,只道:“你随着他们去城外,你是皇子,有你监工,他们不敢怠慢。” 顾景裴倒是痛痛快快的去了。 陆泊年了解他,他倒不是那贪生怕死的性子,只是太听陆皇后的话了,什么都指望着自己的母妃,心软耳根子更软。 实在不是帝王之才! 又吩咐天青:“你暗中护好他!” 无论如何还是要护住他的性命的。 但是流民远比大家想的多,患病的同没患病的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 在镐京没有亲戚没有去处的自然是愿意暂时在城外的帐篷里先落脚,毕竟他们就算进了城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在这里有口吃的,有个地方睡觉。 但是有很多却是不愿意的,他们在城中有房产有亲戚,为何不让他们进成?他们不愿意便要闹。 城外时刻都有冲突,一批批的官兵派出去,这边镇压下去那边又闹了起来,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粮食虽然不算充足倒是可以勉强果脯,但是能坚持几日却不好说,毕竟流民一日多过一日,明日会有多少谁也说不准。 沈家在外地铺子里的郎中也回到了镐京城,将他们了解到的这次瘟疫大体的发病情况,都同沈南星详细说了 沈南星:“这些流民还是要分开来安置,这样混在一起最后大家都要感染。” 陆泊年也同意他的说法,只是怎么分却是个问题。 “沈先生说得对,必须分开。” 陆泊年不知道叶卿卿什么时候来的,气她都这个时候了还乱跑。 “谁让你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现在已经分不清楚哪些官兵接触过病患,一切都是乱的。 “我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她将赶制出来的口罩手套都已经打包好,“要是出城去,你们一定带上,东西有限只能先紧着郎中们用。” 她看陆泊年不过两三日就瘦了不少,眼下的乌青代表着他连日来的疲惫。 “怎么分开,我有一些想法,你们要不要听听?” 陆泊年知道她不说完是不肯走的,少见的对叶卿卿冷了脸,“说完你就马上走。” 叶卿卿:“首先感染的人要单独分出去,有症状却不确定感染的住在一起,现在无事的最好十人一个帐篷住在一起,期间不允许他们乱走动,更不许去其他的帐篷里。” 她又问沈南星:“沈先生,几日没有发病就可以确保没被感染?” 沈南星想了一下,“最少也需要三日,要是五日没事儿基本上就没事儿了。” 叶卿卿继续道:“那就五日,五天这一个帐篷里都没有发病的就放他们进城,要是有一个出了问题,就重新让他们再待五日,以此类推。” 陆泊年与沈南星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陆泊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叶卿卿又想了想,“那些出城去镇压的士兵也要分几波,接触过城外流民的就不要随便在城里走动了,给他们设置一个专门休整的地方才保险。” 她提供的是一个思路,原则上就是把这些流民分开,有问题的医治,确保没问题的尽快分开进城。 第92章 乱中生事 陆泊年不敢让她多留。 南康看着主子面色不善,将叶卿卿生拉硬拽上了马车。 他担心自己也被感染不敢多亲近叶卿卿,刚才说话都是隔着老远的距离。 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沈南星:“别看了人都走远了,还是想想怎么安置流民更靠谱。” 陆泊年有些心不在焉,“卿卿都盘算好了,我觉得倒是可行,你怎么看?” 沈南星听他叫得这么亲切,就觉得有些刺耳,“卿...叶娘子的确考虑得十分周到,不是可行是十分可行,我就说她有些做郎中的天赋在身上,等到...” 陆泊年不爱听,“天青,将人都召集过来,我有事情吩咐!” 沈南星:...... 镐京城如今只允许出不允许进,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陆泊年还将近几日从南边回来的人都关在家里,官兵把守,不够五日绝不允许出门,这里边还真有好几户都发了病。 派了郎中入户医治,药材都是朝廷出,因病死亡的立刻将尸首烧毁,不允许家属埋葬接触,虽然受了不受的埋怨咒骂,但是好歹镐京城如今是安全的。 外边的那些流民确保无事儿的也被一批批的放进了城里,朝廷统一安置了住所,平日里让他们帮着做一些杂事,等到瘟疫过去在遣送回原地。 叶卿卿虽然不放心,但是也只能待在家里等着瘟疫过去,等着陆泊年的消息。 其他人还好,但是苏娘子的婆母却是一日的担心小儿子,身子眼看着越来越差。 苏娘子急得不行,一是担心婆母的身子熬不到瘟疫过去就要彻底垮掉,另一方面则是苏仲齐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连日来吃不好睡不好,人已经憔悴不堪。 又过了几日,众人刚睡下就听到外边有吵闹之声。 叶卿卿披上衣服忙去院子里查看,一出屋子就看到外边火光冲天,整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样大的阵势,这看起来可不像官兵与百姓起了什么冲突。 邓妈妈与怜青也都听到了动静出来看是个什么情况。 苏娘子原本就没睡,她刚伺候婆母喝完药,正陪着她说话。 众人都站在院中不知所措,只见南康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南康表情严肃:“娘子,外面发生暴乱了!两波官兵打起来了。” 两波官兵打了起来,难道是有人趁着疫情混乱要造反? 叶卿卿脑袋里忽然之间闪过一个人。 二皇子? 自从萧家倒台以后,他就彻底没了动静,听陆泊年说他在府中闭门不出只吃斋念佛。 只是曾经要登上权力之巅的人,真的会甘心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这话正好被一旁的苏家婆母听到,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地仰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的,好不容易把人弄醒过来,只是老太太却是说不了话了,只看着苏娘子流眼泪。 看着情况应该是中风了。 大家正忙着将她抬到床上,就看见马叔急急地往内院跑。 “夫人有人闯门!” 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了,叶卿卿忙问,“是官兵还是百姓?” “当兵的,小的不肯开门,他们就要硬闯!” 这是陆泊年的宅子,那么这事情便是对着陆泊年来的。 她又问南康,“陆泊年留了多少暗卫?” “五人!” 如今宅子里有十人,其中南康功夫最好,小四与马叔也会些拳脚。 既然是冲着陆泊年来的,那必定是有备而来,官兵的数量肯定不少,五个暗卫加上南康应付官兵还行,但是他们这些人全都需要人护着,怕是有些难。 “邓妈妈、苏姐姐、怜青、安和、还有冬儿正好五个人,每个暗卫负责一个人,分散开走,让他们想办法去萧将军府!” 南康接话:“我带着娘子杀出去,保证不让娘子受伤。” 她们可以走但是苏家婆母不行,南康知道她的意思,却是不肯同意。 “主子说了,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娘子。 苏娘子也忙劝,“卿卿,你将冬儿好好带出去,我都对你感激万分,我同婆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累你,我留下来照看,你们快些走。” 叶卿卿知道自己被抓到大概率是拿来要挟陆泊年的,活命不成问题,但是苏娘子她们被抓到可就不好说了。 “你听我说,你们先同暗卫走,他们必然要追捕,这样正好可以将官兵都分散开,南康功夫好,过后官兵散了她再带着我同伯母出去,小四与马叔我也留下,他们三个护着我们两个还是有些胜算的。”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南康也只能同意。 安和被吓得哇哇大哭。 叶卿卿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安和,你想不想我们都活着?” 安和重重地点头。 “那你就乖乖听娘的话,娘保证我们都能活着,安和,你记住眼泪是最没用的,你要是娘的女儿就把眼泪收起来。” 安和似懂非懂地收了眼泪,“安和不哭,安和乖。” …… 事情不出叶卿卿所料,大部分的士兵都去追被暗卫分别护着跑出去的五个人。 小四同马叔将苏家婆母抬上马车,别院有个后门暂时没有官兵把守。 南康问:“娘子,我们往哪里走?” “去东城门找陆泊年。” 后门虽然没有官兵把守,但是整个巷子已经被官兵堵住,等到他们从后门出来的时候,还是被来围剿的士兵发现了。 有官兵嚷道:“这里还有人,跟我来,抓住了那娘们,咱们就是头…” 南康不耐烦,拿出一支箭,对着那官兵的脑门一下子射过去。 那官兵的血和着鲜红的脑浆子溅了周围其他官兵一身,有人一看对手厉害立马泄了气,连连后退不敢再追捕。 却有一些想立头功的人,依然对他们穷追不舍,南康不知道后边还有多少人会涌上来,剑枝有限她不敢全部用完,只催促驾车的小四快些驾马脱身。 叶卿卿原本还想着去城门那边能找到陆泊年,就算找不到他,至少有他的一些亲信在,总可以缓解一下几人孤军作战的局面。 只是越走马路上的流民越多,他心里便知道城门怕是已经被破了。 第93章 投奔 叶卿卿觉得自己真是急得脑子都不好用了,镐京城自从发生瘟疫以来就一直城门紧闭,那些没被感染的流民也都是一批一批放进来的。 城里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官兵,那说明肯定是城门已经失守了。 所以,她脑子一热想去东城门找陆泊年原本就是错的。 只是现在进退两难,出城去有流民,要是被感染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要是退回去,后边又都是围追堵截的官兵,现在的处境当真算得上骑虎难下。 叶卿卿看一看手里的腰牌,“南康,广德侯府距离这里近不近?” 南康是杀手出身,这镐京城里边谁家有几个狗洞她都了如指掌,“不远,两三个路口就能到。” 叶卿卿当机立断,“我们去广德侯府!” 广德侯府的世子便是同萧蓉儿结亲当日愤然退婚的那位,后来又跟李乐彤议亲。 闲话时她曾经问过陆泊年,是不是广德侯府那日毅然决然跟萧蓉儿退亲其实是他授意的。 陆泊年笑而不答,只说,“多吃少想方可长命百岁,没事儿别瞎琢磨。” 南康听到叶卿卿的吩咐先是愣了一下,心里暗想,这广德侯府跟娘子难道还有什么联系? 手上却不迟疑,一勒缰绳将马头调转了方向,“娘子坐好了!” ...... 广德侯兄弟二人,一母所出自幼感情就好,所以即便老广德侯去世,现在的广德侯继承爵位,兄弟二人虽然分了家,却依然住在一处。 南康敲了广德侯府的大门半天却不见有人应答。 便对叶卿卿说:“娘子,要不我翻墙过去瞧瞧。” 叶卿卿忙制止,先不说这样过去是否会让府里的人不喜,就说如今外边闹成这个样子,人人自危,南康要是冒然进了别人的家,八成会被当做什么乘乱生事的直接抓起来。 她对着南康遥遥头,“不可!” 正在这时,久久没有动静的府门另一头却有人突然出声询问。 “外边何人?” 叶卿卿听有人搭话,忙上前凑到门边,“小哥,我们想见广德侯,这里有金吾卫陆泊年陆大人的腰牌。” 门里的人犹豫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出言道:“你们等着,将腰牌先递过来,我去请示府里管事的。” 叶卿卿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一直握在手里的腰牌顺着门缝递了进去。 她还塞了一个银元宝给那小厮,“小哥,告诉你家主子我姓叶,要是主人不再,烦请快些将腰牌递出来。” 那小哥只要腰牌不接银子,拿到腰牌一句话也不多说,只重重将门重新关了起来。 叶卿卿不知道广德侯府的人会不会想掺和这个乱摊子,毕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好说,要是陆泊年或者陆家在这场争斗中...那救助她的人必定也要受牵连。 她将话说明白,至于收不收留就是他们的事情,要是不想惹麻烦,只需要让下人回一句,‘主子不在’,那叶卿卿就去另寻它处,左右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种事情也不能强人所难。 原来这广德侯夫妇并不在家中,他们半个月前去了广德侯夫人的娘家为老岳父贺寿,后来闹起了瘟疫又进不了城,干脆先留在那边。 如今府中只有二房一家,并因为前一段生病留在府中的广德侯世子顾允承。 顾允承年纪尚小,按理说府中的事情自然都是听长辈的,但是他听小厮来报,说那求见的娘子姓叶,便猜测是叶卿卿,他是听未婚妻李乐彤提起过的。 “婶娘,是陆大人的那位红颜知己,要是不让她进来,过后陆大人怕是会怪罪。” 他心里还记着上次叶卿卿帮李乐彤出主意的的恩情,只是叶卿卿如今身份尴尬,跟陆泊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李乐彤与叶卿卿有来往,只想着替叶卿卿说上几句话,先将人留在府中,安顿下来过后再做打算。 可是广德侯府二房的夫人庄氏却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她出身于武将世家,以前是随着自己的父亲上过战场的,如今朝堂上的那些纷争,她心里明镜似的。 先不说陆家在这场纷争中是否能胜出,就是叶卿卿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待见的。 状元郎家的糟糠妻,先是趁着荣家萧家要遭殃以前顺顺利利的从荣家和离脱了身,后又与名声不好的陆泊年纠缠在一起。 “大哥大嫂不在,如今你叔父也不在府中,此事我来看着办,你就不要出面了。” 庄氏不打算让顾允承出面,顾允承是广德侯世子代表的就是广德侯府。 她却不同,说到底她不过是二房的夫人,由自己出面将此事解决了,即便过后陆泊年不满,也不会牵连到广德侯府。 顾允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庄氏制止了,“现在镐京城乱成这个样子,最后鹿死谁手还不好说,还是明哲保身为上策,我亲自去打发了她,也算给了陆大人面子。” 庄氏说完话,再不给顾允承反驳的机会,带了身边贴身的妈妈,还有几个仆妇小厮径自往大门去了。 叶卿卿在门外等的心焦,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官兵就会发现她们的踪迹,而且马车上的苏家婆母看着情况很不好。 随着‘吱呀’一声,广德侯府的大门开了小小的一扇门,叶卿卿看着有一个夫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忙上前行礼。 庄氏身边的妈妈极有眼力劲儿的说道:“这是我们二房的夫人。” 叶卿卿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叶家卿娘问顾二夫人好,这么晚来府上打扰夫人实在抱歉。” 庄氏并未见过叶卿卿本人,乍看之下只觉得面前的人与她想象的模样做派相差甚远。 而且她只说自己是叶家卿娘,并未提到陆大人,这反倒让庄氏心里对叶卿卿有了一丝好感。 但是好感归好感,她不想冒着风险收留叶卿卿,只想着好言好语将她打发走才是。 随笑道:“叶娘子客气了,只是不巧,我大哥大嫂人并不在府上。” 叶卿卿一听便知道她是不想留的意思,心里自然失望,实在想不到能再去哪里投奔。 第94章 收留 叶卿卿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又厚着脸皮问道:“不瞒夫人,马车上有我一个好友的婆母,刚才动静太大,她被吓得晕死了过去,现在人瞧着不大清醒,不知道夫人能否将她留下。” 庄氏看叶卿卿不走,本来以为是要与自己纠缠一番,却不想是让她收留一个朋友的婆母。 “夫人放心,这车上的老妇人不过是寻常百姓,我答应了我那朋友要护住她,实在不好让她跟着我们以身犯险。” 庄氏没说话只是示意贴身的妈妈去马车上查看。 妈妈撩开马车上的帘子,看到确实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农家妇人躺在马车上,瞧了两眼,便回到庄氏身边低声禀报。 庄氏有些犹豫又问叶卿卿,“你这朋友哪里去了?” 叶卿卿不想隐瞒,“她受我牵累刚才被官兵一同堵在了陆泊年的别院里,我们只有五个暗卫,寡不敌众,我便让她们随着暗卫先行离开了。” 庄氏心一横,“你们随我进来吧,”又吩咐身边的仆妇去抬马车上的苏家婆母。 叶卿卿没想到庄氏居然又改了主意,心里大喜,连忙道谢。 南康看那几个仆妇动作吃力,弄了好几次都没将苏家婆母抬起来,便只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将人扛到了自己背上。 南康:“受累,前面带个路。”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文弱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庄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看便知道南康功夫不弱。 庄氏随口说道:“陆大人放在娘子身边的人,果然身手不凡。” 话一出口觉得自己有些阴阳怪气,好像在暗戳戳揭叶卿卿的短一般。 叶卿卿倒没在意,“她功夫好,人也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庄氏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自己,觉得叶卿卿这个人有些意思。 庄氏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快些进去吧!” 叶卿卿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夫人等我一下。” 她快速走到马车旁边,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摘下来,对着那马儿的屁股狠狠刺了一下,马儿受了惊,朝着巷子口乱窜着跑开了。 …… 另一边,暗卫护着的几人依次到了萧祁山的将军府,人虽平安,但是这逃亡的一路,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秦明歌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也是心慌意乱,萧祁山前段时间被派去了京郊大营,不知道他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先是瘟疫,后是有人趁机作乱,好好的镐京城不过十几日就被折腾得不像个模样。 萧家虽然有不少护院,但是与正经的官兵却是没法比的,她有心派人出去找叶卿卿,但是又怕那些护院因此丢掉性命,一时间举棋不定坐立难安。 最后也唯有等这一个办法。 那些闯进城的流民,有些也趁着乱四处打砸,不少店铺都遭了殃,不过流民到底胆子小,只敢抢东西却不敢伤人,所幸大部分百姓们倒是没有生命之忧。 整整一夜,镐京城的大街上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厮杀之声,人人自危闭门不出,只希望这场灾祸可以快点过去。 …… 萧祁山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的府里,秦明歌一看他回来便是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如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她又看萧祁山身上全是血,连脸上都有被刀剑划伤的痕迹,更是心疼的什么似的。 萧祁山笑着安慰:“别哭,别哭,我好好的,这些血都是别人的,身上不过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秦明歌看他能说能笑,心里也稍微放心一些,便赶忙将叶卿卿的事情告诉他。 “那些官兵昨日闯到了别院,卿卿已经一晚上没有消息,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们抓走。” 萧祁山心里大吃一惊。 事情发生得太急,陆泊年肯定是没有顾得上派人去别院护住叶卿卿,现在虽说他们的人占了上风,但是如果叶卿卿真的被对方抓住那便麻烦大了。 就算没有陆泊年,二皇子他们也是不会放过叶卿卿的。 谁能想到二皇子居然为了皇位疯狂到这样的地步,他的母妃还在宫中,他居然也敢不管不顾地造反。 亲生母亲的命都可以不要,便是要与陆家鱼死网破到底了。 只是现在这样的危亡关头,三皇子早被皇后派的人接到了宫中避难,陆家的其他人只想着活命,大门一关仿佛无事发生。 独留下一个陆泊年苦苦在外支撑,萧祁山心里突然与陆泊年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陆家的人对待陆泊年,就如同他的继母父亲对待他一样,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真到了事上便被他们扔出去挡枪。 “我去寻她,我留下些人给你,看好家,等我回来!” 萧祁山摸一摸秦明歌的脸算作安慰,又对着长子道:“护好你娘亲同弟弟们!” 重新戴上盔甲,出门去寻叶卿卿。 …… 陆泊年那边情况并不好,他手底下的那些官兵连日来顾着流民的事情,本就已经精疲力尽,又被二皇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是靠着一股子毅力在苦苦支撑。 万幸的是前段时间阴差阳错将萧祁山派去管京郊大营,他派人去跟萧祁山递消息,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萧祁山就带着援兵杀了回来,这才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要不是萧祁山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里担心叶卿卿,早早派了人去,只是最先派出去的人却迟迟没有回来,最后彻底没了音讯。 再往后,他们便被团团围住,只能拼死抵抗,想再派人去却是不可能了。 他一破了围困,便第一时间往别院赶,只是别院之中大门四敞大开,似有搏斗的痕迹。 但是,他想着二皇子没拿叶卿卿来威胁自己,那或许就说明她逃了出去,人应该并不在二皇子手中。 陆泊年猜测叶卿卿最可能去的便是秦明歌那里,他正想转头去萧府,却听到了萧祁山递回来的消息。 叶卿卿不在秦明歌那里! 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第95章 上来,我背你 叶卿卿这边先暂时在广德侯府里安顿下来。 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可比的,府里都养着府医,这倒是正好可以帮着苏家婆母诊脉。 府医摸了许久的脉,话也说得各位谨慎,只说人不大好。 而且如今府里虽然有大夫,却是没有对症的药材的。 庄氏却很大方,从自己的私产里拿出一根上好的人参出来。 府医又搭配了其它几样药材,反复斟酌才定下药方让人去取药熬煮,“这人参虽然能保老夫人一时的性命,但是不是长久之计,娘子还是要早做打算。” 叶卿卿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若出去有对症的药材还可保命,还是说即便有药,人也不中用了...” 府医叹一口气,“老夫人这些年伤心过度,人早已经油尽灯枯,即便没有这一吓,恐怕也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的。” 叶卿卿没想到苏家婆母的身体居然差到这种程度,想来也是老人家接连失去长子长女,还都是那样的惨死。 可是无论怎样这次到底是自己牵连了她,心里不免难受,想着总要想个法子再试上一试。 庄氏还好,她身边的妈妈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要是这么个人死在府里怕是不吉利的。 便悄悄问庄氏:“二夫人,可要将人挪出去?” 那声音不大不小,在一旁的叶卿卿刚好能听到,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苏娘子的婆母心上,起先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庄氏看叶卿卿听得明白,立刻呵斥那婆子,“没规矩!” 却并没回答那婆子的问题。 叶卿卿知道,不要说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她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是忌讳的。 “这位妈妈说得没错,夫人能让我们进来,还让府里的大夫帮着医治已经是大恩,眼下确实多有不便,再在府上打扰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庄氏倒也敞亮,“我也不跟娘子虚与委蛇,不瞒娘子,即便是府里的人也有生了病挪出去的规矩,只是我既然让娘子进了门就没有再让娘子出去的道理,东院已经常年没有人住,却只与这府里一门之隔,也算个落脚的地方,娘子若觉得妥帖,我就让人将这老夫人挪到那边去。” 叶卿卿自然愿意。 郑重行了一礼,“夫人大恩,卿卿一定铭记在心。” ...... 广德侯府的东院里东西都是齐全的,只是久没有人住显得有些荒凉。 叶卿卿摸不准外边的情况,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平静下来,心里却不想苏家婆母这样熬着时间,便问南康:“以你的功夫现在出去可有危险?” 南康对自己的身手最是自信,拍着胸脯保证,“娘子也是小瞧我了,那些个虾兵蟹将哪里是我的对手。” 叶卿卿看她不像逞强,微微点头,“那你去一趟悬壶堂,弄些药回来,再给秦姐姐那里递个信儿,告诉她,咱们暂时安置在广德侯府里。” 叶卿卿觉得如今广德侯府反而比秦明歌那里还要安全不少,既然安顿下来还是暂时在这里躲避更安全,没必要换来换去反而引人注目。 南康本来以为叶卿卿会让自己去找陆泊年,却看她提都未提一句,忍不住问道:“那主子那里怎么办?可要我去递消息。” 叶卿卿摇头,“不必了,现在他人在哪里都不好说。” 城里乱成那样,南康满城地去寻实在危险,就算南康功夫再好毕竟只身一人,她实在不放心她在外边多待。 而且,她觉得陆泊年一旦发现自己出事了,必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秦明歌那里寻她,先给秦明歌递消息应该是没错的。 “还是让他来寻咱们更靠谱。” 南康:“那可要告诉苏娘子这边的情形。” 叶卿卿想了想,“暂时什么也别提了。” 说了也是白白担心,况且苏娘子胆子又小,还是不要多说吧。 她本来还想让小四或者马叔陪着南康一块儿去,但是南康动作太快,轻轻松松爬上屋顶,人一溜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四:“娘子,可要我去跟上?” 叶卿卿摆摆手,“罢了,估计也跟不上,让她自己去吧!” 她拿出那日沈南星给的丹药,想给苏家婆母服用却又不敢贸然行事,想了想还是先收了起来,只将府医熬好的汤药喂了。 ...... 广德侯府距离悬壶堂不算近,但是那边官兵少,南康便决定先去找药材再去秦明歌那里报信。 只是到了才发现,悬壶堂居然被打劫一空。 那些流民已经怕了,进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找吃的喝的,居然是先去找药铺,将有用没用的药材一股脑全都带走了。 南康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忍不住皱眉,这些药材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沈南星看到要多伤心。 叶卿卿本来还让她带几样药回去,现在这样她哪里还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想着干脆换一家药铺来得省劲。 刚想走却一把被人拽住裙角。 “南...康...姑娘...救...” 饶是南康这样一贯胆子大的也被吓了一大跳,惊得连连后退,待看清楚那趴在地上的人是沈南星后忙上前将他扶住。 南康:“你怎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沈南星的头被人打破了,整个脸上都是血,血粘得两个眼睛都睁不开,大晚上看着怪瘆人。 “他们哄抢药材,有用没用的都要拿走,我气不过便想阻拦,谁知道就被他们打了...” 南康听他说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还很中气十足,人倒是没有大碍,忍不住骂一句,“活该,你真是轴!” 沈南星也不说话,心里担心叶卿卿也不敢多问。 “你的腿是也被人打断了?” 他不说话,只闷着头默默点了点,他心里早已经后悔自己一冲动就跟那些流民动起手来,结果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南康蹲到她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 第96章 请君入瓮 沈南星,“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你一个弱女子背我!” 南康知道他性子墨迹,并不想跟她多浪费时间,直截了当。 “你确定你有七尺?你确定不要我背?那我走?” 他好不容易等到能救自己的南康,怎么肯让她就这么走了,小心哀求道:“你扶我走就行,你一个姑娘背我恐不合适...” 南康只生硬地回了一句,“墨迹!” 她拽住沈南星的两个胳膊,将他拖到自己的背上,“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扶着你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南康半蹲在地上,虽说有一身的好内力,但是沈南星到底身材高大不像苏家婆母一样背起来轻松,她起身都有些费力,又不肯示弱,只咬着牙坚持。 沈南星感觉背着自己的南康身体有些微晃,他下意识地搂紧南康的脖子。 着急地劝道:“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快放我下来!” 南康艰难地走了几步,“你都...吃什么了,重成这个样子...” 背上的沈南星也不配合,直挺着身子,“南康姑娘,你快些放我下来。” “你...放心...我可以的...” “你听我说,你先放我下来...” “我能坚持...” 沈南星提高音量:“后院有马...” 南康:...... 沈南星:...... “有马你不早说,沈南星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南星觉得很冤枉,她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但是他不敢直接怼南康,他怕挨揍。 只自己小声嘟囔,“我说了的...” 南康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从背上甩下来,沈南星两个腿都受了伤,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这样拉扯之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骨摔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南康没想到他会整个人跌到地上,她好面子不肯认下是自己没问清楚。 不想跟他面对面对质,只道:“我去牵马,你在这里等我,你要是再乱动腿断了,可别怨我。”她又想起来苏家婆母的事情,“对了,苏娘子的婆母刚才被吓晕过去了,醒来以后就不能动了,话也说不了,你快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药材,帮我凑几副药来。” 沈家原本有自己研制的独门丹药最是对症,可是现在整个药堂都被人毁了,临时制备显然也不可能,他只能将手头有的药材收集起来,勉强配置出两副汤药来。 二人拿上东西同乘一匹马往秦明歌的方向去了,只是刚从巷子里转出来就看到有官兵在挨个搜查大街上的人。 南康心里拿不住,便问身后的沈南星“你能看出是哪边的人吗?” 沈南星梗着身子,他想跟南康拉开些距离,可惜马鞍子太小,怎么调整都不舒服。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陆大人麾下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跟了我们家主子这么久都看不出来。” 沈南星并不知道南康是陆泊年的人,乍听之下心里有些震惊,但是面上却表现得很是镇定,“他们看着鬼鬼祟祟的,所以瞧着不像陆大人的兵。” 南康第一次觉得沈南星还是挺有眼光的。 带着几分笑:“那我好人做到底,便再送你一程吧!” 她拿过沈南星手里的药袋子,用力一蹬马鞍子一跃而起攀上屋顶,“你快回家去吧,别在外边瞎晃悠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故意将屋顶的瓦片踩落几个,随着那瓦片‘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一边搜查的官兵全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 “屋顶有人!” “快追!” ...... 沈南星看着原本在自己路上的官兵都被南康引走了,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只觉得南康虽然有时候人凶了一些,但是却是个在关键时刻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没想到她人还怪好哩...” ...... 南康一路飞檐走壁赶到秦明歌那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 等了一晚上消息的人一听说叶卿卿平安无事,已经安顿在广德侯府,都忍不住念阿弥陀佛。 苏娘子拉着南康,“我婆母怎么样?” 南康只按照叶卿卿吩咐的,避重就轻地说了侯府里有府医,已经诊脉开药。 苏娘子想着侯府里的大夫总是好的,有府医照看着人总是稳妥的,心里稍安。 秦明歌一听南康带过来的消息就派了人去通知萧祁山,通知到萧祁山自然就能顺利将消息传给陆泊年。 南康也不敢多耽误,又折回去送药顺便将外边的情形告诉叶卿卿。 按照秦明歌的说法,陆泊年他们是控制住了局面的,事情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只是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二皇子在宫中是有接应的。 大家都以为二皇子是急疯了才会不管自己的母妃直接反了。 陆皇后也以为被护得铜墙铁壁一般的皇宫最为安全,甚至为了护住自己的儿子,派人将三皇子一家都接进了宫中避难。 皇宫自然牢不可破,在外有金吾卫护着,内里还有大量的御林军守着。 只是,这样的地方既可是护甲,也可是牢笼。 御林军的统帅侯天震与皇上的一位才人原本是青梅竹马,只是那位才人的父亲想要靠着女儿打通自己的官运,强将女儿送入宫中,两人被生生拆散反而越发的情比金坚。 那才人自从进宫就一直称病不愿侍寝,侯天震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算进了宫也要为自己守身如玉,自然是感动万分,两人便私下里偷偷相会,甚至珠胎暗结。 这里边自然有二皇子的母妃——曾经的萧贵妃的手笔。 动了皇上的女人一旦被发现别说项上人头,就是全家都要跟着遭殃,那侯天震在二皇子的极力劝说下自然想奋力一搏,为自己为心上人还有那尚未出生的孩儿博一条生路。 等到三皇子一家一入宫直接被拘了起来,五花大绑地扔到了后宫的一处偏殿。 第97章 人质 陆泊年那边刚得了消息,知道叶卿卿安置在了广德侯府。 他想着广德侯府到底是深宅大院,护住叶卿卿等人的安稳应当不成问题,眼下局面未定还是不要前去打扰,免得暴露她的行踪,反而不安全。 干脆带着人马往皇宫的方向去,他早就知道陆皇后已经让人带了三皇子进宫避难。 他这个长姐处处算计却总是在大事面前糊涂,镐京城乱成这个样子,三皇子却忙着逃命,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贪生怕死的人怎堪重任! 皇上当初为何安排三皇子与他一同抗击瘟疫?目的何在?陆皇后都不想一想吗? 还有陆家,一心只求自保,在危难面前一点不将他放在心上,真是半点情谊都没有。 只是,如果他真的倒下,那陆家还有什么倚仗,靠皇后?靠三皇子? 陆泊年忍不住嗤笑出声,“果然是一窝子豺狼虎豹。” “主子,前面情形不对!” 打头阵的天青调转了马头从宫门前返了回来。 天青:“那守着城门的人都是生面孔,也不要看腰牌就要给咱们开门。” 现在的局势下有生面孔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如此不谨慎连身份都不查看就要开城门实在有些蹊跷。 陆泊年勒着马缰绳的手不禁紧了紧,旋风最通人性,立刻不安地踏着马蹄,在原地转了一圈。 陆泊年用冻得通红的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后背,目光凌冽道:“让禁卫军的齐天出来见我。” 齐天是陆皇后的人,一早安排在禁卫军的,要是出了变故二皇子的人不会放过他。 天青得了令,又立刻返回去,交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又重新折了回来。 “主子,说是齐天发了热,前几日已经从宫里挪出去了,眼下人不知道在哪里。” 陆泊年知道这宫中必然是出了大事。 倒是他小瞧了二皇子。 顷刻间,城楼上出现了无数拿着弓箭的士兵,许久不见的二皇子,伫立在高处,居高临下很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二皇子将手举在高处,一副胜券在握随时都要将陆泊年等人射杀的模样。 “陆大将军不是一向无畏,怎得今日连这宫门都不敢进了,陆皇后同三皇子可还等着你团圆呢!” 陆泊年微微低头似是忍着笑意,他拿出身后的弓,随手抽出一根箭搭上去,一脸的漫不经心,“二皇子怕是忘了,我的箭是谁教的。” 陆泊年的箭是谁教的,二皇子自然不会忘。 前任骠骑大将军黄怀忠,正是有了他水患才得以平定,才有了如今日益昌盛的海上贸易。 只是他激流勇退,并不贪恋权势,将军功换成真金白银去过自由的日子了。 黄怀忠只有一个徒弟,便是陆泊年。 皇上原本想让他闲暇时教授尚且年幼的皇子们骑射,那时候陆泊年也在宫中,便跟着一起学习,不过黄怀忠教了一日就去找皇上,说皇子们都不是练武的材料,他不愿意教,倒是陆泊年身子骨虽弱却极其有灵性。 陆泊年:“你猜是我的箭快?还是他们的箭快!” 二皇子嘴上不甘示弱,但身子还是不自觉地往旁边的士兵身后退了退。 “陆泊年,你姐姐跟你外甥一家都在我手里,识时务的最好乖乖放下你的箭,要不然我就处置了他们。” 陆泊年忍不住嗤笑,无奈地摇摇头。 “二皇子,你猜我为何会在城外?你猜为何陆家大门紧闭?你猜我会不会舍了命去救她们母子?” 二皇子猜不透,有人说陆泊年与陆家貌合神离,只是他不信。 二皇子:“你休要拿这些话诓骗我,你处处针对于我,毁掉萧家,要不是为了给老三铺路何至于此。” 陆泊年将弓拉得更满了一些,“我只是瞧不上你,让你这样的人登上皇位受苦的是天下的黎明百姓。” 二皇子笑得前仰后合,眼里的阴狠似乎要夺眶而出,对着陆泊年的方向大喊,“你少在这里跟我谈天下苍生那一套,你一贯的心狠手辣谁人不知,陆将军倒是有一副好皮囊,你要是肯跪下来求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将你收用了。” 旁边的天青听二皇子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起了污言秽语,早就忍不住。 “主子,我这就去砍了这浑蛋。” 陆泊年:“还不是时候,咱们的人马不够,再等等!” 皇城易守难攻,即便他有信心攻进去,即便他不在意陆皇后跟三皇子的命,但是皇上也在里边,如果皇上出了事情,天下必定大乱。 从出现动乱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夜,只要再有半日,只要再等半日。 清晨的宫墙上西北风凌冽,二皇子即便已经裹上厚厚的大氅还是被冻得有些哆嗦,他的身子不自觉地打着摆子。 他看陆泊年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心里便有些忍不住:“还是说你原本喜欢的就不是什么小倌儿,这样嫁过人的妇人才是你的心头好呢!” 二皇子将被反绑着双手的叶卿卿推到宫墙的最前面,她一个踉跄险些栽下去。 隔得远,陆泊年看得并不真切,但是只在一瞬间他便确定二皇子手里的人就是叶卿卿。 那个身影太过熟悉了,随便一点举动他就能认得出来。 他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弓,慌了心神。 二皇子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楚,更是得意,他狠狠地掐着叶卿卿的下巴,将她拽到自己的面前。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叶卿卿身上游走,“难不成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居然能让咱们陆大将军动了情。” 叶卿卿只觉得心里恶心至极,难怪陆泊年看不上他,这么个玩意儿要是当上皇上,那真是离亡国不远了。 她知道陆泊年如此讨厌此人还跟他说了这么多废话肯定是在等着什么。 她猜测他是在熬时间。 叶卿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求二皇子放过妾身,我与那陆泊年不过是露水夫妻,算不得真的,奴家...奴家愿意伺候二皇子的。” 第98章 取舍 灯下看美人。 二皇子就着摇曳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叶卿卿原本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又想着她是陆泊年的女人,二人之间必定不清白,遐想之间难免觉得心痒难耐。 他本来以为叶卿卿是有些与众不同才得了陆泊年的青睐,现在看她这副没有骨头人尽可夫的模样,瞬间觉得不过是个庸俗烂货。 多瞧一眼都嫌脏。 他厌弃地对着叶卿卿谄媚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又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压到冰冷刺骨的高墙上。 “贱人,就凭你也想伺候本皇子,简直做梦!” 叶卿卿眼见着目的达成也不反抗,只对着宫墙外的陆泊年娇滴滴喊道:“陆大人救我,妾身不想死,这里到处都是官兵,妾身害怕的紧。” 下边的陆泊年听着叶卿卿虽然冻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还算中气十足,人应当是无碍的,这样的危机时刻还知道给他传递消息。 他随担心但到底不似刚才心乱如麻。 他也不敢太假装将叶卿卿不当回事,万一二皇子觉得她毫无用处,动了杀念就麻烦了。 “二皇子打的一手好算盘,拿个妇人威胁我,实非君子所为。” 宫墙之上的二皇子听出来,这陆泊年对叶卿卿是有些情谊的。 反驳道:“本皇子从未想过做君子,本皇子要做的是君王!这个妇人不能让你缴械投降,不知道这亲外甥女你可心疼?” 二皇子一个眼神,便有下边的人去将三皇子妃乔语心带了过来。 只见她头发散乱,衣服也凌乱不堪,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全是惊慌之色。 她与叶卿卿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被抵押在宫墙之上。 如今两人都是二皇子的阶下囚,与上次相见时的情景全然不同。 叶卿卿心里只觉不好,二皇子怕是真的要动手。 要是想要威胁陆泊年,陆皇后,三皇子哪个不比这乔语心有分量。 他听陆泊年提起过,乔语心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柔,其实性格蛮横猖狂,仗着陆皇后的疼爱,生活在宫里这些年没少与那些皇子作对。 其中她最看不顺眼的便是二皇子。 叶卿卿没有什么圣母心,况且乔语心以前还那样对待过自己,她只错开眼神假装不见。 乔语心被吓破了胆,那些官兵也借着关押的机会对她不规矩,她心里愤恨交加却不敢反抗,却被叶卿卿看到了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心里更是恼火异常。 小心翼翼对二皇子道:“我自小就不得舅舅喜欢,你拿我威胁他没用的,这个女人是我舅舅心尖上的人,我舅舅为了她连姜云宁都不肯娶,你要是威胁把她从宫墙上扔下去,我舅舅一定会投降的…” 还没等乔语心说完,旁边的二皇子便一脚踹在她的胸口。 他本就有些功夫在身上,况且又用了十足的力气,乔语心这样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住,立刻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贱人,本皇子如何做事用你教吗?多嘴多舌的东西,小心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乔语心这次被吓得再不敢多说一句,捂着肚子蜷缩在角落里,用衣袖胡乱蹭了蹭嘴角的血。 她不敢招惹二皇子,反倒是狠狠剜了一边的叶卿卿一眼。 叶卿卿都要忍不住对着她翻白眼儿:大姐你没事儿吧! 有些人真是一点同情不得。 二皇子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事情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来人,将她们二人给我带到宫墙的最高处!本皇子倒要看看你们二人到底谁更重要。” 宫墙外的陆泊年听不到里边的动静,整个队伍也安静的异常,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看二皇子下一步的动作如何。 宫墙那边只见叶卿卿与乔语心同时被五花大绑的挂到高高的城墙之外。 陆泊年一时忍不住,策马上前。 二皇子得意:“陆将军这是安奈不住了?只是不知道是为哪个才如此啊!” 陆泊年:“我愿意进宫,你让人将她们二人放下来。” 他只说了二人。 二皇子摇摇头,做出无奈状,“晚了,如今只能一人换一人,今日她们两个必须死一个,至于是谁,便由陆将军自己选吧!” 陆泊年犹豫了一下,他自然是要保住叶卿卿的,但是他拿不住二皇子的心思。 他怕二皇子知道他在意叶卿卿反而会故意伤害她。 叶卿卿整个人被吊在高高的宫墙上,就算胆子再大如今也早就吓得不行, 看一眼一边的乔语心却是已经整个人晕了过去。 她只恨自己为何还不晕,晕过去反倒安生了,省得受这份活罪,也不知道这绳子到底结不结实,要是从这里摔下去不死也要残。 二皇子:“姓陆的,你要是再不选,我就把这两个都丢下去。” 陆泊年只得高声道:“你将三皇子妃放了,我现在便进城去!” 二皇子:“好,你将身上的武器都丢了,让你的人退后百步,我自会开宫门放人。” 陆泊年并未有丝毫犹豫,他先让众将士后退,又将身上的弓箭并随身携带的剑全都丢了出去。 二皇子很是满意,淡淡吩咐道:“来人,将两个绳子都给我割了。” 官兵手起刀落间,绑着叶卿卿与乔语心的绳子立刻断开,二人迅速下落。 陆泊年:“卿卿!” 叶卿卿:“陆泊年,救我!” 他一脚踏在马背上,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叶卿卿的方向扑了过去。 原本急速下落的二人却突然间被猛地勒住,在空中剧烈的上下晃荡了几下。 原来二人都被两股绳子帮着,士兵不过切断了一根,掉下去一段又被另一端拽住。 叶卿卿的身子被拉扯得在城墙上狠狠撞了几下,她头眼昏花。 低头却见半跪在地上的陆泊年双臂张开,是要徒手接住她的姿势。 陆泊年整颗心似乎都要跳出来,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叶卿卿更是满眼的心疼。 只恨自己将她拖入这乱局之中,刚才险些丢掉性命。 陆泊年:“我不是真的要救她!” 叶卿卿全身发虚,强撑着点点头,“我知道!” 那边的乔语心也吓得惊醒过来,大喊大叫,“我不要死,救我,舅舅救我...姨母要是知道舅舅见死不会善罢甘休的...救我...” 站在高处的二皇子看得清楚,眼里已经带了杀意。 “我最恨别人骗我,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玩弄本皇子于股掌之间。” 他猛地从一旁的官兵腰间抽出一把刀,对着挂着叶卿卿的那根绳子砍去。 第99章 受伤 原本对着叶卿卿去的二皇子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改了方向。 吊着乔语心的绳子猝不及防被他砍断。 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之声,乔语心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时间脑浆崩裂,溅到了奔过去的陆泊年一身。 他看着如破布娃娃般摔死在地上的乔语心,心里五味杂陈。 他记得乔语心小时候被带到陆家过节,那时候她小小一个粉粉糯糯很是可爱。 可是说出来的话确如刀子般伤人。 “他不是舅舅,他脏,他是外室生的小贱种。” “我要他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 那时他入府不久,不敢错一步,不敢反驳一句,他以为他忍让便会天下太平。 她要骑,他便乖乖趴下来。 ...... 如今她就趴在地上,死了连眼睛都闭不上,身下不断有血水流出。 她从未真正将陆泊年当作一家人。 他亦如此。 亦如宫中那些自命不凡尊贵无比的人。 他们不过都是借着血缘的名义被强绑在一起的蚂蚱罢了。 陆泊年庆幸是她,至少他在乎的人可以免去一劫。 叶卿卿已经紧闭了双眼不敢去看,二皇子敢随便处置了乔语心,便更不会看重她的性命。 二皇子看着死透了的乔语心,只觉神清气爽,畅快无比。 他吩咐人先将叶卿卿拉上来,又命人将宫门打开。 陆泊年看着一点点被重新拽回高处的叶卿卿脸色惨白,嘴唇已经被西本风吹的皴裂渗血,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叶卿卿怕他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对着下边的陆泊年轻声说了“信你”二字。 他听的清楚只不敢太明显只微微点点头,看着叶卿卿平安从宫墙上被放下来,便只身进了半开的宫门。 陆泊年一进去就被人押到了皇上的御书房。 垂垂老矣的皇上依然坐在他的龙椅之上,往昔最受宠的萧贵妃站在他的身侧。 那个位置原本是陆皇后的。 而陆皇后则同三皇子一同跪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发丝凌乱,脸上也有掌痕,却依然端着皇后的架子,腰背不肯塌下去半分。 三皇子表情木讷,似乎受了什么打击,整个人是游离在此事之外的状态。 陆皇后看着进来的陆泊年眼神微动,似有话要说,再看到后来被官兵拽进来的叶卿卿,复燃的希望又彻底灭了下去,到嘴边的话已经变得多余。 她知道乔语心没了。 看着陆泊年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陆泊年只假装没瞧见。 二皇子则如斗胜的蟋蟀,大步流星地走到皇上的书案前,双手撑在桌子上。 苦口婆心道:“父皇还是好好将这诏书写了吧,三弟伙同陆皇后与陆将军逼宫谋反,幸好儿臣发现得及时,一干人等被斩杀于殿前,父皇将这皇位传授给我,从今日起便是太上皇,再也不用为国事劳心劳力。” 皇上看一眼带着杀意的儿子,将手中的笔随意丢在案上。 “轩儿,你直接杀了朕便是,何必如此麻烦,你敢弑父杀弟还何苦非要求一个名正言顺呢!” 是啊,只要一刀下去便能解决的事情,何苦要浪费口舌呢! 二皇子顾景轩抽出腰间的佩剑,拿剑刃直指皇上的咽喉。 “我再问父皇一句,是写还是不写?” 皇上年少登基做了多年的帝王,即使被曾经心爱的儿子用剑指着也依然有天下之主的气度。 他不怒自威,反而衬得二皇子狗急跳墙的样子可笑又可悲。 陆泊年却怕二皇子真的疯起来一刀砍了自己老子。 陆泊年:“二皇子当真这么不顾父子情谊?即便不在乎自己的父皇,难道也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吗?” 二皇子手中的剑轻轻抖动,动作间将皇上的脖子直接见了血。 一边的萧贵妃大惊:“轩儿!小心!”,边说边拿出帕子帮皇上按住止血。 皇上既不迎合也不拒绝,任由萧贵妃哆哆嗦嗦的帮着处理。 二皇子并未在意皇上身上的伤,他收了剑,转身走到殿下。 面上含笑,眼里却一片冰凉,“陆将军想诈我?” 陆泊年只笑着摇摇头,“二皇子难道不纳闷为何护送府上亲眷的手下久久不回来?” “还是说,二皇子明明知道已经出事,却不愿意相信?” 二皇子一把揪住陆泊年的衣领,“是你派人做的手脚?我的悠儿在何处?”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但是女儿却是自己的骨血,断不能随便没了性命。 陆泊年依然摇头,“二皇子倒是高看了我,我在京中抗疫,可没有那么长的手管徽州的事情。” 徽州,陆泊年居然知道他送了家眷去徽州! 眼见着就要成事,却突然出了岔子,二皇子气急败坏,他环顾大殿,发疯似地将一旁的叶卿卿拽倒在地。 威胁陆泊年道:“悠儿要是有个意外,我就让这贱人给她赔命。” 说着就拿着剑朝着叶卿卿砍去,陆泊年来不及反应直接徒手接住了落下的剑。 握着剑的手瞬间鲜血涌出,鲜红的血一滴滴的落到叶卿卿的后背。 第100章 天家父子 “你倒是真把这贱人放在心上,这么个弃妇你居然当作心肝宝贝似的护着,”二皇子收回剑,对着陆泊年啐了一口,“腌臜东西,脏了本皇子的手。” 叶卿卿感觉背上温热一片,回过头来看到陆泊年整个手都在淌血,她忙拿出随身的帕子按在那伤口之上,只是那伤口又长又深一时间竟是止不住,一块帕子很快就被浸透。 她拿牙将自己的裙子撕破,费力扯下一块,拖着陆泊年的手重新缠上止血。 一旁的陆皇后眼神淡漠,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反应,三皇子则依然呆呆傻傻没有反应被陆皇后紧紧护在怀中。 上边的萧贵妃却是反应过来,拿手指着叶卿卿问道:“轩儿,这就是害死嫣儿的那个贱人?” 二皇子点点头。 她便疯了似的冲下来,眼里猩红一片,发狠的吓人,“你这个贱人害了我兄长,害了萧家,如今还要伙同这杂种害我儿。” 叶卿卿知道现在人为刀俎,她是鱼肉,只顾着陆泊年的伤并不争辩。 萧贵妃自失势以来遭受了多少白眼,受了无数奚落,如今看叶卿卿居然连看都不看她,心里更是气得厉害。 攒足了劲儿上前要教训叶卿卿,却听外边有人来报。 “二皇子,宫外来了大批官兵,整个皇宫已被团团围住!” 御林军的统率侯天震慌忙来报,他不是什么二皇子党,也不是什么三皇子党,只是同王才人的事情被发现,为了保命才万不得已上了二皇子的船。 他这些时日担惊受怕一刻也不得安生,只盼着事情尽快平定,千万别生出意外来。 只是此举若是成了,以二皇子的做派难免要卸磨杀驴,要是不成,那别说他同王才人,就是整个侯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守着宫门的士兵来报出事了,他反而突然之间觉得轻松了下来。 二皇子一下子打开御书房的门,他不相信,质问道:“哪里来的官兵,这城中除了你的御林军跟金吾卫哪里还有兵可调!” 侯天震跪在地上,“来人说是广陵王...” 广陵王?五皇子顾景宸。 二皇子恍然大悟,难怪陆泊年知道他的家眷去了徽州,从镐京城到徽州那广陵是必经之地。 他怎么忘了广陵还有一个广陵王,他的五弟,因为生母出身低微早早便被塞到广陵那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去。 “你以为有他顾景宸在就能翻了天去?他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女生的贱种,就算来了镐京又能怎样,就算悠儿在他手里又能如何?” 他不信那个自小被他欺负的顾景宸敢真的对他的女儿如何。 如今不过是一场豪赌,谁豁得出便能胜出。 陆泊年将叶卿卿护在身后,“你的御林军对付我的金吾卫还有些胜算,但是广陵王的兵却不是那些在京中养尊处优的官兵可比的,二皇子,我若是你现在便会去求皇上原谅,哪怕被贬被幽禁总好过身首异处,还有你的家眷,你难道想全家都给你陪葬吗?” 一边的萧贵妃最先受不住,她与陆皇后斗了一辈子,心中自然不甘,但是她更想她的儿孙们活着。 “轩儿,母妃不想看着你出事,你就降了吧!” 二皇子摇摇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只差一步,“母妃你休要听他胡说,你以为儿子降了就能活吗?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 他依然拿剑指着坐在上首的皇上,但是面上已经举棋不定,眼中也有了哀求之色。 “父皇会饶过儿臣吗?” 皇上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却并不接话。 萧贵妃知道败局已定,匍匐在地上,爬到皇上的脚下,哀求道:“皇上,你放过轩儿吧,你放过咱们的儿子吧!看在臣妾这些年一心侍奉您的份上,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将他打发的远远的,以后再不许他回京,臣妾求您了!” 她是与陆皇后一同进宫的,只是她的家世不如陆皇后,所以便只能屈居人下。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心悦皇上,这些年拈酸吃醋,在后宫也没少兴风作浪,但是对待皇上的心却是真的。 除了这次,她耐不住二皇子的苦苦哀求,才做了谋逆的事。 皇上虚扶了一把,托起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萧贵妃。 “自你进宫一来,朕知道你一直尽心尽力,朕说过轩儿与别的皇子不同,他如今做了错事,但是若肯悔改我这个父亲自然是会原谅他的。” 萧贵妃心中大喜,虽然事情不成但是儿子的命好歹保住了,只要能活命,日后总还有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皇子心中也有所触动,他没想到皇上还会原谅自己。 当下便丢了剑跪在地上,殿中与殿外的其他官兵看着二皇子都投了降,自然也都丢了武器,全都跪在地上高呼皇上万岁。 只不过二皇子是皇上的亲子,才得以保命保命,至于他们… 五皇子顾景宸被迎进了皇宫,这个尚未成年就被皇上草草打发走的皇子,却在这样的危机时刻救了自己的父皇。 父子二人已有近十年未见过面,即便是往常逢年过节五皇子也未被允许进京。 如今见面却是一派父慈子孝。 叶卿卿不在意什么二皇子五皇子,她就怕陆泊年被牵扯其中,到底是谁跟五皇子联系的?又是谁让五皇子带兵进京的? 带兵入京,还围了皇宫,可以是救驾,亦可以是谋反。 皇上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稳如泰山,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 “皇二子顾景轩谋逆造反,弑父杀弟,罪不可恕,斩!” 第101章 亲者痛,仇着快 萧贵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您答应臣妾的,您答应要饶过轩儿一命的!” “朕作为父亲自然可以原谅不孝的儿子,但是作为君王,朕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有不轨之心的臣子!” 是了,皇上刚才说的便是他这个父亲可以原谅儿子! 却从未说过他作为君王要原谅一个有异心的臣子。 “二皇子府所有女眷赐白绫,萧氏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叶卿卿第一次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帝王之心,她的那些小聪明小伎俩在皇权面前,如同蚍蜉撼树简直不值一提。 她往陆泊年身边凑了凑,只希望这场纷争赶快结束,她可以赶快出宫去,赶快逃离这一切。 只是她无意之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陆皇后,那瞧着二人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有三皇子怎么从刚才开始就痴痴傻傻,怎么也不会是为了乔语心的死。 大殿之中的二皇子突然失心疯了一般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押着他的官兵一时之间竟有些弄不住。 “父皇,儿臣死得不冤,儿臣没有您狠,只是儿臣现在才明白,这些年您纵着儿臣与顾景裴斗来斗去,在宫中更是放任我的母妃与陆皇后斗得你死我活,不过是不想任何一个儿子一枝独秀,不过是为了平衡朝中局势。” “如今儿臣没用了,败下阵来,你便这样舍弃了我们母子,只是如你这样的人怎配为人父为人夫。” 二皇子看了一眼三皇子与五皇子,“只要这个老匹夫不死,你们两人就要斗下去,再斗个你死我活,天翻地覆。” 最后,看向早已冷血无情的帝王,“父亲,儿臣在地狱等着您!” 二皇子说完未等众人反应,便凑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上,没有一点迟疑,一下子抹了脖子。 “轩儿!我的儿!” 萧贵妃的惨叫已经变了声,却被人押着不可上前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倒在地上,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 “母妃…我…恨…我…好…” 如被人扔上岸的鱼一样,翻腾了两下,最终彻底没了动静。 萧贵妃已经站立不住,整个人软在地上,她想寻死却动不了,头上的钗环也被人撤了个干净,此刻连想要自戕都成了奢望。 叶卿卿本来以为萧贵妃要跟皇上纠缠一番,可是她却安静得可怕,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远远地看到,有血一滴一滴地落到青石板上。 临近的宫人也发现了不对,慌忙报上:“皇上,萧氏,咬舌了…” 皇上面上看不出一点变化,只摆摆手,“都带下去,处置了吧!” 只有在皇上身侧的五皇子却发现,明黄衣裳下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抖动。 五皇子径自跪在地上,“请父皇责罚,儿臣一路赶来路上走得急,小郡主似是感染了瘟疫,小孩子体弱没到镐京人就没了,人已经带回,父皇可要查验。” 皇上没有犹豫,只淡淡道:“不必了!一个孩子你处理了便是。” 叶卿卿本来对这五皇子没有什么感觉,这样一看却是觉得他有些慈悲之心,好歹保住了那孩子一命。 皇上已经累极,只让人都先回去,由身边的小太监扶着回了内殿休息。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是五皇子率先一步走到陆皇后身前,郑重行了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陆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缓过神来,一脸的慈爱模样,“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趁着这段时日也与你父皇多亲近亲近。” 陆皇后的话说得很明白,摆明了事情已经平息,让这五皇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五皇子依然极其恭敬,怎么看都是一个贴心懂事儿的孝顺儿子,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母后放心,儿臣会的!” 他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三皇子,又关心地询问道:“三哥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 三皇子摇摇头,颓然起身,轻轻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不妨事!” 陆皇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儿子这样一副模样,终究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总要他自己想明白才好。 三皇子脚下不稳却不要别人扶,只自己有些踉跄地往外走,走到叶卿卿身边突然停了下来。 “叶娘子,那孩子或许就该没在那个雪夜,白白来这污糟的世间受了这些罪,倒是辜负了你救他一场。” 叶卿卿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小皇孙...小皇孙...怎么会?” 难怪三皇子颓废成这个样子。 只是那孩子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叶卿卿心里难受,那是她亲手接生下来的孩子,她抱过哄过的小小一团。 居然说没就没了。 陆泊年一直在宫外,并不知道小皇孙没了的事情,心里自然也是震动万分。 那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是皇家的第三代,是皇长孙,更是陆皇后与三皇子在这场斗争中有力的倚仗,如今却悄无声息地没了。 他将天青叫过来,对失神的叶卿卿道:“先让天青护送你回萧祁山那里,等我手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接你们。” 叶卿卿看他的手上还是不是又血涌出,“你的手?” 陆泊年不想她在这里多待,安慰道:“不碍事儿,你先乖乖回去!” 叶卿卿知道,如今他怎么都要留下来应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先随着天青离开。 房中只剩下了陆泊年与陆皇后。 陆皇后叫住要出门的陆泊年。 “年儿,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你要想清楚,不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陆泊年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去,他听到陆皇后的话身子一顿,却并不回头,反倒是抬眼看了一眼前边走远的五皇子与三皇子。 “长姐的叮嘱,我谨记在心!” 只是谁又是亲?谁又是仇呢? 陆家对他做的,对他母亲做的那些事,他又怎会善罢甘休,有些公道或早或晚都是要讨回来的。 陆皇后从未想过陆泊年会跟五皇子之间有牵连,要不是这场动乱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快浮出水面。 她看一眼高高在上的明黄龙椅,那个位置只能是她的儿子的。 只有她的儿子才配,那些庶出的贱种们都该烂在阴沟里。 第102章 沐浴 叶卿卿再见到陆泊年已经是两日以后。 瘟疫的事情已经消磨他许多时日,又突然经历了一场混战,他的疲惫都写在脸上。 眼底乌青,胡子拉碴,身上都是血污,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金吾卫大将军的威风模样。 “他们用人也太狠了些,连身衣服都不给换,在宫里这两日怎么就得不了空清洗清洗,”天气本就冷,那沾染上血迹的衣服已经硬得隔人,叶卿卿心里难受,帮着他更衣又瞧见一身的伤,一下子红了眼。 她别开眼不敢去看,压着声音道:“热水都是一直备着的,你先去洗了再用饭。” 陆泊年听出她说话有些哽咽,将人从身后拉到面前,张开双臂,笑的一脸温柔。 “劫后余生,总该抱抱才是。” 叶卿卿忍不住含着泪笑出来,以往她都是拒绝的,这次却罕见地乖乖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有些起伏不定的胸膛上。 闷声道:“还能听到你的心跳,真好!” 陆泊年一时间也有些动容,两人此次也算九死一生,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叶卿卿自然也有许多话想同他说,但是知道他回来一趟不易,还是催促他洗漱休息要紧。 陆泊年进了里间沐浴,叶卿卿犹豫再三还是只拿了他退下来的脏衣物,掩了门儿出了屋子。 对着门口的天青吩咐道:“你进去伺候你们家主子沐浴更衣。” 这么一说倒是把天青闹了一个大红脸。 “娘子…我是贴身的侍卫,也不是伺候的小厮,给主子沐浴这种事,实在是…做不来…” 他又想了想,“要不我去寻萧夫人,让她找几个小丫鬟来?” 叶卿卿觉得天青是真敢想,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她将那一堆脏衣物丢给天青。 “将这衣服拿去烧了!”说完自己转身回了屋。 留在外面的天青自己嘟囔道:“主子,天青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叶卿卿重新掩上门,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衣袖都卷起来。 假装无意道:“我进来了!” 闭着眼睛假寐的陆泊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却是将身子挺直,又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将两只胳膊假装随意的搭在浴桶之上。 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叶卿卿只觉得这一声淡淡的嗯仿佛以前考试结束时的铃声,一响起来便使得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头脑发晕的不能自己。 她强壮镇定绕过屏风,看到陆泊年露在外边的半截白花花的身子,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 为了避免尴尬随意起了话头,“天青学会偷懒了,让他来帮你,他还推脱。” 陆泊年只觉得抚在自己背上的手有些凉,似乎还在不自觉打着颤,故意打趣她,“哪里有男人伺候男人洗澡的,他又不是青楼楚馆的小倌儿!” 叶卿卿一听,心里有些不快,手上用力,故意在他背上狠狠的搓了两下。 “你这不起泥儿呢,看来是水不够热。”说着抄起旁边热水桶里的瓢,舀了满满一瓢对着陆泊年浇下去。 陆泊年被烫的一激灵,人一下子从浴桶里站了起来,一览无余的站在叶卿卿的面前。 “你胆子可真大,只是撩拨人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一些,想看便明说,何故用这些阴招,要是把我烫坏了,还不是你吃亏。” 陆泊年面上是不怀好意的笑,他一手拉着叶卿卿,一手凑近虚扶上她的腰。 “外边怪凉人的,可要进来同我一起!” 叶卿卿知道他这是故意调戏自己。 干脆道:“也好!” 说着就要往浴桶里下。 陆泊年忙止住她,“你当真要进来?” “自然,陆大人是觉得我不中用还是咋地?还是说,你更喜欢小丫头小倌儿的帮你洗?” 陆泊年也不闹她,自己转身做到浴桶里,只是拉着叶卿卿的手不放。 懒懒道:“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癖好,只是这里是萧府,地方太小怕是施展不开,还是改日换个敞亮点的地方才好。” 叶卿卿在他手上狠狠掐了一下,整个人气鼓鼓。 “孟浪!” 陆泊年也不反驳,似笑非笑间只将她的手贴在脸上,“让我靠一靠...就一下...” 叶卿卿看他闭着眼睛,知道他是已经累极,不忍将他唤起可又怕他着凉,只一点点地往浴桶里打热水。 ...... 陆泊年洗漱完也不吃饭,只喝了一碗茶便上床休息,叶卿卿都未来的及劝,就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当真的一闭眼就着! 她也不出去,只坐在外间的八仙桌上轻手轻脚地拿着一本书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炭炉里的火也渐渐没了生息。 她瞧见窗户外有好几拨小丫鬟来了又去,都是听着没动静便回去复命,并不敢打扰。 “卿卿?” “我在!” 她愣神间听到陆泊年唤她,忙往里间里去,连灯都未顾得上点。 第103章 灯下闲话 叶卿卿走得急,被屋子中间的凳子绊了一下,这才发现屋子里老猫洞一般黑彤彤的。 不过……考虑到是奈奈子自己的组织,王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他依旧有着战斗力,但身为锻灵境的自己被一个低于自己实力之人击倒,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这或许便是身为一位修士应有的尊严与自知。 几人落在男子身旁,对视一眼,皆看向这名男子,脸上挂着怪异神情,仿佛在观赏一件物品似得,看的男子身子发寒,毛骨悚然,眼珠子一个劲猛转。 “佳佳”就在这个时候,帅气迷人的南瑾风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玫瑰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瞬间就让同学们的视线从叶紫的身上转移到了南瑾风的身上。 “师弟你看那片为何不开花、便只有一朵孤零零的花苞”走到了一片花林中,却看到一片清澈的池水之中却空空荡荡,哪里的花却还是花苞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花、不知道这花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 “这么晚还出去做什么你不会在骗我吧”很明显,艾琪不相信。 出奇的是,方盈并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而是捂着俏脸抽泣起来,一时间,林笑心中乱了,这能怨自己吗 因为赫连泽千叮咛万嘱咐林心遥的脚伤,所以林心遥和白晓影也就在附近散步而已。 邵夫人自言自语,却不知哪里的阴风吹来,将桌边上的烛火吹灭了,感觉怪阴森森的,像是鬼吹灯。 这还是艾佳第一次在教室里接到南瑾风送给她的玫瑰花,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被同学们看到了她觉得很难堪。 那男子应声跪地道:“悉听格格差遣!”其他五人也一起跪在地上。 仲行云盯着身下的云寒獒,眼角不禁抽搐了两下,瞳孔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恐之色。 就在顾峥一头扎进树丛之中,圣独角兽转身想要阻拦,精灵王下意识阻止的时刻,那个曾经升腾出圣光封印的地方,却是传来了山崩地裂的动摇。 结果就是,断刃锋寒等一众网站管理们,对他盲目信任,讨论后几乎没怎么修改,就全然采纳了。 楚合萌蹲下身子解开了歹徒的面具,刹那间瞠目结舌的僵硬住了。 当临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愤怒。和亲西琪和东靖绝对不会有长久的和平,和亲的人,说白了,就是人质,她们等于是去送死。一旦两国开战,她绝对不会有生存的机会。 要是没有这具尸体,南宫长风恐怕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么隐秘的洞口。 楚合萌抿了抿红唇,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忽然看见桌上的照片,立刻将韩辰逸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了邢浩东。 临倚站在街边的屋檐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平民百姓充满烟火气息的生活,她在梦里已经想象了千百遍。可如今这样的生活鲜活地呈现在她面前,她依然对一切感到无比好奇。 这次,舒池尽量动作麻利地穿上她昨天的衣服,整齐地叠着,据说被洗过而且已经熨烫好的。 第104章 商议 洪承安远远就望见亭子里有两人跪在他父皇面前。那两道身影皆是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跪着人的长相。其中,有一人身形,他是认得的,他断定那是他母后。 顾青林被陌南笙当着众人的面点名道姓,再看到陌南笙那脸色,顿时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两人在昏黄的甬道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出甬道,来到一片山谷,洞口处有两人巡逻,瞧见两人,恭敬的作揖后,其一人转身跑去禀报了。 在这一刻,似乎那些蒙在迷雾之中的东西都清晰了,慕灵终于知道为何当初在第一次预见张珠儿死时,她会觉得那死的地方有些熟悉了。 一行人十几个,由白雪领头,队伍浩浩荡荡向雪山派的冰窖而去。 经过郝御医的诊治,得出结论:皇帝并无大碍。他这几日操劳过度,身倦体乏,以致寒意入侵体内。再加上朝堂上被气,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只要服些药,多多休息,不日即可痊愈。 虽然她也没能走到最后,但看到肖师兄还没出来,就说明肯定在接受传承,这样一想,比起她接受传承,肖泠暝能够接受传承,要更为令她开心。 可这种感觉,都是才刚刚目睹她晋升的时候,在之后阴魔爆发,将她吞没,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她竟是冲出了阴魔的禁锢,并将其反杀,那爆发开来的强大气场,远比刚才晋升的时候更为可怕。 好似一副奢靡而又勾魂夺魄的画面,看得低头的安格斯脑海一片空白,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看到依旧嬉皮笑脸的沈轻寒,韩厉不屑的哼了哼,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朝船头那边走去。 守在门口的保安是季凉焰从外面请来的安保公司的人,看到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静静的叹了一口气。 “给我说清楚!”明夏一步窜到了门钰的鼻子尖前,一把就住了门钰的衣领,咄咄逼人道。 电话那头的彼得有些焦急的对着电话说道:“来学校,哈利,来学校,我可以请伊森博士给你检查一下。 通常情况下,没有人敢于挑战变态道时,大家都倾向于按部就班,简单中等和困难一样一个。 “你和景岩说什么了”沈慕辰忽然冒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这边有人看到,明白查太飞意思,抄起自己的柴刀上前帮忙。农村人,很多都用两片木头夹着柴刀背在腰部,现在这种灾难的情况下,那更是刀不离手。 而恰好顾北平就在这其中,包里的最后一点钱在刚刚那一把已经输的净光,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早知道刚刚那一手他就该买大的。 她的心思从来都是逃不过季凉焰的眼睛,但是却没有想到,今天如此的彻底,好像她心中的每一分心思都被季凉焰猜了一个通透。 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走到沈重山面前,砰一声将抓着的人扔到沈重山脚边。 “咚、咚、咚!颜姐,有你的电话!”正当周毓的手掠过颜丽娟那幽深的臀沟,感受到温热潮湿的气息时,奶猪敲门叫嚷道。 天兵九击,无论天兵选择了什么兵器都要学习。共有九招,分别是:上击、下击、左击、右击、左上击、右上击、左下击、右下击,以及第九击。由于地甲的兵器是净甲剑,于是战乙自然是以一把剑来演示。 韩佳人无论在中国还是韩国,都是一朵独特的奇葩,她不以简单的性感示众,也不曾卖弄风骚。她有的是内心的善良和干净的美丽。她不禁会让人想起曾经的奥黛丽赫本,同样的高贵,美丽,超凡脱俗。 银甲军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叶痕的到来,他们相信,耗费生命精华,叶痕一定会感觉到他们的危险,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信任,一种三世的羁绊。 阿基琉斯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青铜灵柩,但是自始至终,这青铜灵柩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既然来到了镇上,他自然也顺便把镇上的盖章弄妥了,村里先出具证明,然后来到镇政府,直接找相关办公室人员盖章就行了,倒不用走后门,一个盖章收费十元钱就搞定了,郑楠也懒得多事,扔下十块钱走人了。 周明自知理亏,他根本不敢看许雪纯的眼睛,只好尴尬地耸了耸肩膀,咧嘴冲着对面的老头子讪讪一笑,偏过了头去。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够一起和和睦睦的,我相信我可以放弃整个世界。”叶痕低声喃喃着。 季珏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宫门口。他打量着孟斐然,后者神色自然,仿佛方才并未有什么不对。 季景西心不在焉地想,季珏去慈凤殿一定会碰钉子,这会估计也反应过来了。杨缱若是知道这件事是谢皇后与太后达成的共识,恐怕不会让自己的丫头冒险去找袁铮。不过她先前没想那么多,眼下冷静了,也应该想到了。 就这套紫砂壶茶具,也不知道是殷时修从哪个拍卖行拍回来的,六位数的东西扔父亲这,他是知也不知道,就是听着别人夸他这套茶具好,他就乐。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说得隐晦,意思却很明显,眼前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陈澜都听的糊涂了,看了眼时间而后拽着殷时修回了办公室……殷时修皱眉看他。 冤枉得不行的是,她居然还是个替身,替别人挡了不应由她来承担的罪。那个“宁宁”不就是师父口中的宁宁师妹吗 第105章 赐婚 皇上不置可否,不过笑笑,随手拿起面前的芙蓉白玉杯独自一饮而尽。 “今日,陆将军倒是运气好,连这熊瞎子都猎得,”他罕见地伸出手,伸向身边的陆皇后,笑道:“皇后同朕去瞧瞧,裴儿与宸儿今日都打了些什么。” 皇上已经许多年不曾对她如此亲昵,即便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宿在她宫中也不过是碍于宫中的规矩,二人早已经没有夫妻之实。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入宫已经快三十年,少时夫妻自然也有过几分真情。 只是那新人如同花一样,一茬茬地送进宫中,他身边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当初娶她也不过是各方势力权衡下的最好选择。 她知道自己早已经笼不住夫君的心,或许那帝王的真心她从未得到过,帝王之心最是凉薄,那易变的东西不要也罢。 她伸出手却并没有去拉皇上,反而是扶住他的手臂,“乍暖还寒时最是易病,皇上还是要少饮些,保重龙体要紧。” 金色的护甲微翘,本是怕伤到皇上,但是看在他眼里更觉得眼前的人心冷如铁,到底不够贴心顺意。 三十年的夫妻,却总似陌生人一般客气疏离。 他面上看不出情绪,眼里冷的却只有帝王的威严,“我记得你这个弟弟只比裴儿大一岁,陆家人丁不算兴旺,还是早日让他开枝散叶的好。” 皇后低眉顺眼,淡淡一笑,一举一动都彰显着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皇上说的是,只是他心思大,我这个长姐的话他也是不听的。” 这话说得就有些意思,皇上自然明白这‘心思大’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有想到陆泊年会跟五皇子有所牵扯,但是在危急关头他们选择救驾,而不是趁乱谋求皇位,那这人他就要护着。 他拍拍皇后的手,“皇后放心,今日朕就给他指一门好亲事,来年你我便可以做姑姑姑父。” 陆皇后一愣,随即笑道:“臣妾就盼望着皇上找个人来替臣妾管管这混小子。” 她不是没有嫡亲的兄弟,只是都不争气,她无人可用,就算心中再不愿也不能彻底舍弃陆泊年这个外室生的私生子。 三皇子多日以来一直神情恹恹,做事也心不在焉,要不是今日被陆皇后逼着,这围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的。 “舅舅,为何咱们就能随意决定这些小动物的生死,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命,不过顷刻之间就葬送在了咱们的剑羽之下…” 陆泊年知道他刚失去孩子难免伤春悲秋,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 但是这围猎是皇上要来的,他总不能说他老子的不是。 “三哥可是累了,要不咱们去休整一下吃些茶水,正好那边也有些官兵摔跤投壶,看着倒是有些意思。” 五皇子进京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不逾越一分,即便是今日打猎他也只是走个过场,决不让自己所获超过顾景裴。 三皇子依然恹恹的,勉强扯出一丝笑:“我自己过去就是,你与舅舅不必陪着我…” 几人正说着,却见那边皇后扶着皇上走了过来。 皇上看起来兴致甚好的样子,摆摆手也不让众人行礼,“给朕瞧瞧你们兄弟二人都猎了些什么?” 伺候的小太监忙将三皇子与五皇子今日猎得的猎物呈到皇上面前。 三皇子的框里只四五样猎物,且都是一些小物件,不过是两只飞鸟并几只野兔。 再看五皇子那边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两只瘦小的兔子。 皇后瞟了一眼,又看了一旁恭敬站在一侧的五皇子。 只觉得他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像极了他的母妃张婕妤。 那个日日在她面前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卑微女子。 这些年过去,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她的样貌。 她从未想过那样胆小如鼠的人生出的儿子会成为她儿子最大的竞争对手。 张婕妤当年不小心被蜡烛烧伤了脸,自知丑陋无法侍奉在皇上的左右,便自请随着儿子去封地。 她原本是不放心的,只是张婕妤一贯胆小,父亲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连五皇子小时候都是羸羸弱弱得样子。 便随了她的意,现在想来,或许一切都是未雨绸缪。 终究是她疏忽了。 皇上微微皱眉,转身对着陆泊年道:“都说外甥肖舅,你这舅舅这般厉害,怎么两个外甥反倒如此拿不出手。” 陆泊年笑道:“两位皇子知道臣今日有求于陛下,所以才不与臣争的。” 皇上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你想求朕什么说来听听!” “微臣想求皇上赐婚!” 陆皇后眼神冷冽,陆泊年从未与她商量过,心里不痛快面上却挂着笑,“你这孩子,我三番五次催促你,你只说没有遇到中意的,怎么今日突然之间求到皇上面前,也不先同我讲。” 自那次御书房争端以后,他与陆皇后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 不过今日他要求皇上为他与叶卿卿赐婚,眼下他并不想招惹陆皇后。 陆泊年也一副姐弟和睦的模样,有几分无奈道:“长姐同我相看的那些,我确实不中意,就是怕长姐不愿,这才求到皇上面前。” 皇上自然不在意他有没有先同陆皇后讲,反而还因为他直接来求自己有些满意。 “朕也想知道到底是哪家的闺秀入了咱们陆将军的眼,还让你这样大费周折地求到朕面前。” 陆泊年郑重地给皇上行了礼,“她姓叶名卿卿,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过一普通女子,她先前嫁过人,只是遇人不淑才最终和离,臣心悦她已久,求皇上赐婚,允臣娶她为妻。” 陆泊年俯身在皇上脚下,他说完后,头上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陆皇后忍不住开口:“圣上面前,休要胡言,你若喜欢纳回去就是,做个侍妾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长姐听差了,我要娶她而非纳她。” 陆泊年眼神坚定,直直地看向强忍怒气的陆皇后。 他称呼她为长姐而非皇后娘娘,长姐再大大不过皇上,这赐婚成不成便只能由皇上决断才合适。 皇上:“可是那日在御书房的女子?” “正是。” 皇上也觉得堂堂金吾卫的将军,皇后的亲弟娶个嫁过人的妇人并不合适,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你姐姐说得没错,你要喜欢就纳回去,多宠爱些就是,家里的正妻还是要娶位世家小姐,这样才能帮你料理府中事务。” “皇上,臣心意已决只愿意娶叶氏为妻,世家小姐即便再好臣也不愿,皇上说过要对臣论功行赏,臣的心愿唯有此事,求皇上成全。” 皇上面露难色。 一边的皇后脸色更是难看,她气得嘴唇微动,示意一旁的三皇子上前劝说。 三皇子突然想起乔语心那次设宴邀请叶卿卿,又当众给她难堪,陆泊年为她撑腰,还要自己为他们二人凿冰。 那时阿娇也在,小皇孙虽瘦弱却还康健。 他无奈一笑,心中却凄苦万分。 随与陆泊年并肩而跪,“父皇,舅舅只这一愿,儿臣请求父皇成全舅舅!” 第106章 汪小姐 陆皇后心里气结,这个儿子真是处处不让她省心。 他可知道陆泊年的婚事将来可是要影响到他的皇位的。 那个和离的乡野村妇怎配入她陆家的门,要是有一个这样的弟媳,日后连她这个皇后都要跟着没脸。 皇上感觉扶着自己的手有些许用力。 只问道:“你当真想好要娶那叶氏?” “臣意已决,求皇上成全。” 皇上略微沉吟,随笑道:“正好刚才皇后还与朕说到裴儿与你的婚事,既然如此,今日便都订下来也好。” ...... 随着皇上围猎一同回来的还有赐婚的消息。 户部尚书汪直家的嫡次女赐婚给三皇子,为三皇子侧妃。 同时,已经接近而立之年的金吾卫大将军陆泊年也被皇上赐了婚。 只是那女子名不见经传,只一句叶氏女代替,而‘叶’这个姓氏又少见,京城的权贵里并未有姓叶的人家。 一时间这位未来将军夫人的身份被众人纷纷猜测。 “听说呀,这位的身份可不简单。” “我也听说了,我有一个邻居家的表侄子在宫里当差的,据说这叶氏女其实是上头那位的...私生女…” 众人一片唏嘘,又都恍然大悟,难怪这样查无此人的小女子可以嫁给陆大将军,总不过还是一场门当户对的嫁娶。 在一旁同苏娘子还有秦明歌吃茶的叶卿卿都忍不住要惊掉下巴。 秦明歌:“这传闻是越来越神乎其神了,前两日有传说你是某个国公府的小姐的,也有说你是首富家的姑娘的,还有说你是外邦公主的…这才过了两日,便又成了那位的私生女了…” 叶卿卿虽然无奈,但是心里也明白,大家总是要给上位者添点与众不同的身份。 毕竟在众人的意识里像陆泊年这样的人,不是她这样的平头百姓配得上。 苏娘子问秦明歌:“怎么不见大家讨论三皇子的亲事。” 那位汪家的小姐叶卿卿以前并未听说过,不过她对京城这些世家并不了解,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秦明歌往前凑了凑,故意压低声音道:“毕竟是皇家的事情,大家不敢肆无忌惮地谈论,户部掌管着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这些财政事宜,这汪家的老夫人是安庆公主,算是当今皇上的姑母,这汪小姐又是家里的嫡女,便是做三皇子的正妃也是够的,如今却做了一个侧妃。” “我听他们说,汪家接到赐婚的圣旨的时候,老妇人当场就气晕了过去,要不是被汪大人拦着,就要进宫找皇上理论去了。” 虽说是皇子侧妃,但是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哪个好人家会愿意自己精心养育的女儿去给人做小。 陆泊年也同她说过,要不是皇后的胃口这样大,敢提出来让汪家的嫡女给三皇子做侧妃,皇上大概也不会这么痛快地为了压制皇后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 秦明歌:“汪家没有半点喜庆,多日来闭门谢客,连汪大人都称家中长辈病重,一连几日都未上朝了。” 再想想三皇子前头的乔语心,不知道这一次这个汪家二小姐与三皇子能不能琴瑟和鸣? 也不知道皇后这次是否又乱点了鸳鸯谱。 而她的身份这么久还没被扒清楚,大概率是陆泊年或者陆皇后做了些什么。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心里反倒更盼着可以悄无声息地嫁给陆泊年才好。 思来想去一时间五味杂陈,再也坐不下去,干脆结账回家。 苏娘子着急回去看婆母,秦明歌也有内宅的一些事务需要打理。 叶卿卿想着回去也是胡思乱想,干脆去了铺子,心里合计着做些事情也好打发时间。 她老远就看到自家铺子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外边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上面一个‘汪’字格外的显眼。 汪家的马车为何会来她的铺子,事情真的就这么巧? 叶卿卿略一沉吟,想来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即便今日不见,往后也有碰面的时候。 她刚一进铺子,那掌柜的正好瞧到她,便殷勤地叫了一声:“东家!” 站在大厅正中的女子听到响动回过头来。 只见她身穿浅金折枝牡丹圆领褙子,搭配象牙色撒花百褶裙,外面罩着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一对串珠水晶耳坠随着主人的转身而微微晃动。 女子眉目清秀,苗条纤巧,再加上一身华贵又不招摇的打扮,倒是与叶卿卿往常见到的那些世家贵女有些不同。 她说话也轻轻柔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叶卿卿瞧。 “你便是这铺子的老板——叶娘子?” 叶卿卿只假装不知道她的身份,缓下声来,徐徐开口道:“正是,小姐需要些什么,我让掌柜的拿来与您瞧。” 汪小姐明眸微动,心里已经不似往常淡定,话语间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怅然若失的味道:“听闺中姐妹说你的铺子甚好,今日得空出门,便来瞧一瞧。” 叶卿卿陪着笑,试探性地问道:“那不如让掌柜的多拿几样我们店里招牌的样式,来给小姐瞧瞧可好?” 汪小姐莲步轻移,错开些身子,由小丫鬟扶着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 “不知娘子是否有空,要是能与我介绍介绍这些,便再好不过了。” 叶卿卿本不想与她多有牵扯,但是看她如此客气,便也不好拒绝,脸上挤出一丝客气的笑,“那是自然。” 她将掌柜的拿来的几样样品一一与汪小姐介绍。 不过这汪小姐全程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汪小姐面上带着笑,眼神却越来越空洞,两人之间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叶娘子,你知道我是谁吧!” “瞧着外边的马车写了‘汪’字,想来小姐应当是汪家的姑娘。” 汪小姐脸色有些浅白,微微咬着下唇,“我好奇叶家娘子长得什么样子,娘子与我想的倒是不同…” 叶卿卿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应对,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瞧着这些都不合小姐的心意,本店经营不久,不过一些小玩意,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抑或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画个样子出来,再给小姐瞧也是行的。” 汪小姐摆摆手,随便拿起一个小玩偶在手里把玩,“东西都做得甚是精巧,我很喜欢,每样都给我来一个吧!” 叶卿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花起钱来一点都不手软。 第107章 魂断 “过些时日我要...要出门子,娘子做两样喜庆的东西给我吧,不拘什么东西,娘子觉得好的便好。” 叶卿卿不好多说什么,只回复一句,“好!” 汪小姐又坐着喝了一盏茶,期间也不说话。 独自留下客人毕竟不是待客之道,叶卿卿便也在一旁陪着用了些点心茶点。 正当她有些坐不住的时候,王小姐突然开口。 “我小时候被祖母带去宫中,已故的三皇子妃不喜欢我,故意推我入水,还是陆将军救了我一命。” 原来如此,这汪家小姐原来是冲着陆泊年来的。 叶卿卿知道了她的意图反而心下坦然,只笑道:“看来陆将军打小功夫就不错。” 汪小姐一愣,眼底都是无奈与惆怅,“娘子说得对,陆将军比三皇子强上许多...功夫上” 叶卿卿:...... “三皇子是天皇贵胄,陆将军不过是个武夫,不好比较的,不过陆将军一直疼爱这个外甥,有陆将军护着三皇子也是好的,汪小姐说是不是。” 汪二小姐是要嫁给三皇子的人,而陆泊年是三皇子的亲舅舅,叶卿卿故意提到这层关系,她自然听得明白。 汪小姐点点头,终于起身。 叶卿卿也大松一口气,跟着站起来。 “以后还要唤娘子一声‘舅母’,今日冒昧打扰,娘子莫要介意。” 叶卿卿也客气道:“小姐今日赏脸买了许多东西,我该谢小姐才是怎会介意,我送汪小姐出去。” 叶卿卿送她出了门,看着马车行驶出了巷子口。 一回头看到身后笑得不怀好意的陆泊年。 问道:“早来了?” 陆泊年点点头,委屈巴巴,“我瞧着汪家的二小姐在,不好进去。” 叶卿卿白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招惹来的呢。” 陆泊年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她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她小时候你救过她一命,”叶卿卿将一个暖手炉塞在他手里,“这几日天又冷下来,你穿的这么薄,俊俏给谁看。” 惯会招蜂引蝶! 陆泊年知道她是吃了味,心里反倒美滋滋的,跟着叶卿卿进了里间。 “这汪二小姐柔柔弱弱的,我看她整个人精神也不好,没有一点新嫁娘的样子,陆皇后这不是又乱点鸳鸯谱吗,三皇子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陆泊年看着叶卿卿新画的样子,说起话来松松散散,“能是什么态度,一个侧妃娶就娶了,皇长孙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他的心思都不在这上边。” 叶卿卿心里却有点窝火,怒气都有些压不住,“什么叫娶便娶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个什么摆件,好好的姑娘给人当妾已经够可怜,偏偏这所嫁之人还一点不上心,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人距离近,陆泊年鼻腔发出的轻笑不经意间喷在叶卿卿动了怒气的脸颊上。 “怎么为了别人的事情气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只是陆皇后一起厢情愿这婚事就能成?汪家的老妇人可是安庆公主,那可是圣上的亲姑姑。” 叶卿卿的眸子微黯,“你的意思是这婚事汪家也是愿意的?” “汪二小姐今年已经是桃李年华,她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婚事一直耽搁,比她年纪小的妹妹都许了人家,这些世家的小姐自幼锦衣玉食的养着,家族平稳安定的时候自然好说,但是到了事情上难免就要为家族分担。” “汪大人在户部待了多年,手底下自然不干净,虽然没摆到明面上但是他原本是支持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倒了,他就要为自己为汪家再找个靠山…” 叶卿卿一时怔住,满眼的不可置信,“可是…可是…我听明姐姐说,那汪大人跟汪老夫人都是不愿的,这些时日闭门谢客连朝都不上了。” 陆泊年虽有迟疑,却还是将事情都说给她听,这样的事情她早晚要知道。 世家大族里的亲情最不值钱。 “汪老夫人或许是真病了,汪二小姐早年丧母,是由她这祖母一手带大的,至于汪大人,大概率是顺势而为做做样子,毕竟将女儿嫁给人做妾总不风光…” 叶卿卿不自觉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又似自嘲。 “原是我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闺中女子无力自保,不过依附于家族的庇护,被许给谁又有几人能够做主,又有几人能够称心如意。 “三皇子虽然懦弱了些,但是心思还是纯良的,到底是沾亲带故打小也是认识的,他不会薄待王二小姐。” 叶卿卿点点头,她知道陆泊年这些话不过是怕他心里不好受安慰她罢了。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再说,内宅的事情多的还是女子与女子之间的较量,等到日后有了正妃,汪二小姐的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一个身份如此高的侧妃,哪位正妻会不忌惮。 …… 按照陆皇后的意思,叶卿卿与陆泊年的婚事安排在三皇子之后,并嘱咐一切从简。 这倒是合叶卿卿的心意,那些繁文缛节她本来就应付不来。 叶卿卿已经从萧家搬了出来,住在原本路泊年的别院里。 苏娘子的手艺好,嫁衣之类的针线活全由她张罗,陆泊年那边也单独派了人手过来。 秦明歌一日里也有大半日待在叶卿卿这里,指挥着陆府上的丫鬟婆子们忙前忙后。 叶卿卿这个新嫁娘反倒闲了下来无事可做,她干脆静下心来上午教安和读书识字,下午就去铺子里照应生意。 陆泊年虽不日日来,但是隔一日总是要来一次的。 安和认生,陆泊年也不是个话多的,虽然每日来都带着些小姑娘喜爱的小玩意儿,但是依然没有讨得安和的欢心。 他忍不住跟叶卿卿抱怨,“没想到你这娘亲是个不好拿下的,两个小丫头也让我这般的煞费苦心。” “小孩子最是好哄,谁对她好,她心里都是明白的,安和腼腆,日后相处多了自然就好了。” 叶卿卿看陆泊年委屈巴巴,少见的耐着性子哄他,语气轻柔,嘴角带笑,连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你这样我倒有些不适应了,平日里都是凶巴巴的...” 叶卿卿故意在他腰窝上狠狠掐了一下,故作担心地说道:“是啊,以后都要仰仗你陆大人的鼻息过日子,哪里还敢不看人眼色行事。” 他拢了拢衣襟,似笑非笑道:“我看你还是凶巴巴的好,你这样更吓人,活像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我是狼崽子那你是什么,让我瞧瞧,你披着羊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羊羔子?”叶卿卿说着就要上手。 “你这小娘子越发的没有体统,这光天化日的就要脱人衣服,哪有你这样脸皮厚的。” “不知道是谁不老实在人床前守着偷看人睡觉,真是恶人先告状...” ...... 两人笑闹着,忽听到外边传来天青的声音。 “主子,汪家出事了。” 两人手上动作皆是一顿,默契地对视一眼。 陆泊年重新整理好衣衫,对着门外的人沉声道:“进来回话!” 叶卿卿听到汪家便也没回避。 反倒是天青,看了叶卿卿一眼,似有为难,又看了看陆泊年。 她刚想走便被陆泊年拉住,只听他对着天青道:“你说便是。” 天青:“汪二小姐...没了!” 第108章 命运的齿轮 叶卿卿以为自己听差了,忙追问:“你说谁?谁没了?什么叫没了?人失踪了?” 天青看着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的叶卿卿反倒被她吓了一跳。 他一边眼睛瞟向坐在一边的陆泊年,一边答道:“汪家的…汪家的二小姐…昨个夜里上吊了,今日早晨才被发现…人已经凉透了…” 陆泊年无奈地抬头看向叶卿卿,眼底满是深深的无力。 叶卿卿原本就觉得那女子可怜。 “她为何要自缢?前几日她还来我的铺子,说要让我做个东西给她,过几日她要来取的…” 天青:“说是与家里的姊妹发生了一些争执,恐是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 这话叶卿卿却是不信的,就因为几句话就要去死,这些年她在家里都挺了过来,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去死。 陆泊年眉头微蹙,他与叶卿卿有同样的疑惑。 这个时候汪二小姐突然死了,确实有些说不通。 “此事涉及到内宅又是汪家的事情,怕是不好插手。” 无论是汪家还是陆皇后,肯定不会对外说汪二小姐是自缢死的。 皇家的脸面比一切真相都要重要。 …… 过了两日,汪家对外称汪家的二小姐染了瘟疫,身子本就羸弱,未能扛过去已经香消玉殒。 宫里也不过赏了些东西,以示安慰。 汪二小姐被草草下葬,这个姑娘的死甚至没有在京城揭起一丝风浪。 她空出来的位置,很快便有其庶妹汪五小姐顶上。 平头百姓并不在意汪家哪个姑娘嫁给了三皇子,他们关注的不过是汪家依然与皇家联了姻亲。 汪二小姐的事情很快被一件更大的事压了过去。 镇国公府的姜云宁被封了三皇子正妃,定下早汪家的五小姐两日进门。 陆泊年不知道为何陆皇后选来选去,最终还是定下了姜云宁。 虽然她出身镇国公府,只是如今的镇国公是她叔叔,她并不得叔叔婶婶的疼爱,自幼长在陆皇后身边,同家人不过是面子情。 …… 皇后的寝殿外。 姜云宁与三皇子顾景裴双双跪着。 姜云宁双颊通红,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白,整个人的身子如摆子般打着颤。 “宁儿,此事并非你的错,你何故跪在这里,是我一时糊涂…才会…对你做下错事…” 姜云宁仿佛未闻,看都不看身边的三皇子一眼,反倒是整个人都扑在地上。 “云宁对不住皇后娘娘,娘娘疼惜我多年护我周全,云宁不能为娘娘分忧,反而给娘娘徒增烦恼,不敢求娘娘原谅,只求娘娘顾念自己的身体,不然云宁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心的。” 屋内的陆皇后歪在贵妃榻上,心中似有千金重,面上虽然平静,但是因为愤怒额头上青筋已经将她暴露无遗。 一旁的童嬷嬷心里不安,姜云宁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要说那孩子,实在是可怜,打小没了父母,叔叔婶婶又不上心,亏得陆皇后怜悯她,这才过了些安生日子。 模样好,性情好,待人也好。 这宫里谁不喜欢,三皇子喜欢她又有什么稀奇。 只是三皇子居然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到底是贪杯误事。 三皇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用了强,姜云宁又能怎么抵挡。 陆皇后原本想将事情掩下的,过后让姜云宁做个侧妃就是。 至于正妃的位置,自然是要找一个母族更有权势的。 偏偏三皇子不肯。 她知道三皇子打小便喜欢姜云宁,连他曾经最宠爱的侍妾年氏都是与姜云宁长得有几分像的。 一个三分像的女子他都宠成那样,如今他怎么可能让正主做个侧妃呢。 童嬷嬷:“娘娘,听老奴一句劝,莫因为此事伤了母子情分,姜家姑娘是您看顾着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差,她又听您的话,日后归劝着三皇子些,只要三皇子与您一条心,还有什么求不来的。” 陆皇后只觉得嗓子被什么哽住了,一时间竟然红了眼。 “童嬷嬷这孩子太不省心,这些年我为他筹划这么多,他却将我恨上了,巴巴的去寻他父皇,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挨了训斥不说,还要娶一个没有助力的正妻,你说…我的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我知道宁儿无辜,可是我难道就不可怜,你说…他怎么就不懂我这个做娘的心呢?” 陆皇后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着面低声的哭泣。 一旁的童嬷嬷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她将陆皇后拦在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点点的帮她顺气。 皇后娘娘是她看着长大的,虽是主仆,感情却比母女还要深,童嬷嬷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 “我的好娘娘,老奴自然知道您的不容易,可是皇上金口玉言,这亲事已经定下,您就三皇子这么一个儿子,何必为了不能改变的事闹得母子失和呢!” 陆皇后哭过,再抬起脸来便依然是后宫之主的庄重模样。 “你亲自去,让他们二人进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童嬷嬷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想通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姜云宁坐到了三皇子妃的位置上。 童嬷嬷声音清亮,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老奴这便去!” 陆皇后则由宫女服侍者重新净了脸,上了妆。 罢了,父母终究抢不过子女,他若喜欢便随他吧。 忽又想到陆泊年的婚事。 姜云宁即便不受宠,好歹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身份在那里,自小又是他亲自教养过的,虽不是最好但至少不差。 那个叶氏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绝对不会让她舒舒服服的待在陆家。 第109章 南康征婚 悬壶堂刚来的小学徒忍不住扒拉着门往外瞧。 怪! 实在是怪! 师傅狠狠在小徒弟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不好好在后院晒药材,在这里瞧个什么劲儿” 台下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少人眼中闪现出浓浓悔意,就连那紫衣主持者都一脸震惊,担心今天可能闯下大祸了,刚才光想着挽回局面,喊得太急,居然轻易便将一件重宝给卖出去了。 “谢谢。”金泰妍也笑着道谢道,不知道为什么金泰妍和刘逸寒之间,慢慢的变得客气了起来,虽然彼此之间,相处也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但是他们之间变得没有太多话题了。 毕竟,军演是个趁机进行人事调动的好借口,而且军演结束,相应的人员还可以得到提拔。是安插人绝佳的时候。 因为传说上古时,人族和兽族销毁化灵尊时,确实放过了许多炼制失败的,只将成品销毁,又将所有间族炼器师屠杀殆尽,如此也断了这些残宝器的再造和修复。 思虑再三,陆为最终佯称之前的除魔任务中元神受创,无法行动,便就此躲过了此事。 叶墨没有隐瞒第四条死亡规则,相反的,这样一条已经存在的规则公布出去会让神位者们安稳下来,以神力击杀玩家会造成真实死亡,但同时,神力的大量消耗也会造成自身生命受到威胁。 “灵蚜,我是你们的新主人!”陆为又试着变换了口气称呼,仍毫无回应,他只当是灵蚜不习惯,于是开始尝试别的称呼。 苏锦瑟捡起纸张,看了之后,满怀窃喜,这是美国刚研制的对于植物人促醒有很大作用的药品,再次看向阎爵,她几乎带了恳求。 “这八人都短气了,可是刚刚跌落下去的有生还的可能么”沈豪光有些担忧道。 “……你会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云淡单手一挥,天痕身上的血雾消散,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而叶墨在发现的瞬间,为了防止意外,马上将天痕收回。 刚才,唐憎和柳明眸进去的时候,门居然没关,此刻正在来回关关合合,发出了一点很难被人听到的吱吱声。 起初到来的修士在寻找无果之后就发现了齐天寿一行人的存在,只不过看到齐天寿那华丽非凡座驾之后都没敢轻易靠过来,直到他们当中终于来了一个修为高达金仙境修为的某宗门长老之后,他们这才联袂而来拜访齐天寿。 毕竟,在孙悟空修为停滞的五百多年,哪吒的修为可是一直在提升。 但大家还都没集中起来,那一队人依然冲到了南天门来,身上都带着血迹,显然是杀了不少人。守山师兄这时也跑了过来,大喊着说报告情况,我们这时才知敌人众多,且是有预谋而来。 魏延说罢,手中铁枪更是虎虎生风,强势凌厉,如狂风暴雨,乐进只觉眼前眼前骤然一花,臂上便中一枪,险些坠马。 庞统思索许久,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只是如今俱庞统所知,陈留城中,已有郭嘉坐镇,以那人谋算,想必日后会意外频频。 这菁菁之前可是在门口大肆辱骂过赵鸿雁的了,赵鸿雁不计前嫌,如今还大声的夸奖她。看来这赵鸿雁倒还真不简单,连云城心里不由的高看她几分。 第110章 那就你了 南康今日刻意穿了丁香色柿蒂纹锦妆花褙子,搭配了翠蓝百褶裙,胭脂水粉也没落下。 将乌黑的头发扎成侧髻,搭配以点翠镶金花簪。 只一眼看过去,真真一个娇媚佳人。 沈南星看到那一圈围着她的男子对她上下打量不怀好意的样子,怒火要烧出二里地去。 沈南星,他拿手扒拉着众人,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前挤,嘴里嚷着,“起开,起开!” 只是人们哪里轻易肯让。 “哪里来的小儿,好没脸皮,咱们都是在这里排着等姑娘问话呢!” “你这小郎君,看着斯斯文文举止行为却如此粗鲁,谁要让你,后边排队去!” “看你瘦瘦弱弱的样子,即便挤到前面也得不了姑娘的欢心,还是早些回去吧!” …… 沈南星被众人嫌弃的厉害,一下子羞得白白的面皮涨得通红。 被众人围堵着的南康,并未瞧见外围的沈南星,她只听着有道声音似乎熟悉,但是周围太过嘈杂,并未留心。 沈南星看着南康往自己的方向瞧过来,却又听见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忽地转了眸子,心里既委屈又气闷。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是她夫君!” 沈南星的这一声吼仿佛平地惊雷,在人群中彻底炸开。 南康左脚踩在凳子上,听到有人冒充她夫君,撸起袖子就要出去揍这扯谎的人。 “哪个孟浪的?竟敢冒充本姑娘的夫君!” 众人齐齐指向站在外围的沈南星。 南康眯眼一瞧,将原本握成拳的手指慢慢松开,对着外面的沈南星扬扬手。 “沈南星,你怎么在这里?你来的正好帮我长长眼。” 沈南星只觉得眼前的人媚眼如丝,红唇上扬,活脱脱一个摄人魂魄魂魄的妖精。 他想着要是将这样的人娶回家中,他娘亲必然也会觉得他有些本事。 沈夫人本来就是一个跳脱的性子,平生最爱自由自在,最烦那循规蹈矩的人。 她若见了南康,必定欢喜。 南康一巴掌拍在愣神的沈南星脑袋上,将他从自己的遐想中拉回现实。 她微微歪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是不是看本姑娘今日太漂亮,一时傻了眼,”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南康穿在身上却处处不自在,她忍不住用手松松那交叠的领子,“还是说你早也心仪本姑娘,今日是来应征的?” 南康素日觉得他做事一板一眼,本来就爱逗他。 今日看他这模样,原本是想打趣逗上几句。 却不想,沈南星反握住她的手。 “姑娘猜得不错,我心仪你已久,想娶你回去做沈家的少夫人。” “我是沈家独子,以后沈家的家财都是你的,我父母身子康健,也不看重繁文缛节,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外云游,你嫁进沈家,既不用晨昏定省也没有妯娌之争。” “我母亲还不允我纳妾,我后院干干净净,连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一个,你也不用担心妻妾之争。” 南康没想到他一下子还能说这么多话。 心里暗叹,要是当初他有这口才,她家娘子或许都不能那么顺利跟主子一起,他也不至于落得个不战而败的境地。 本是相熟之人,突然之间谈起婚嫁,饶是南康这个做了多年杀手的人也不禁老脸一红。 反问道:“此话当真,你莫不是诓骗我?” “我可对天发誓,此话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南康沉默。 沈南星以为她在考量,只等她的回复,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片刻后。 南康有些不耐烦道:“你倒是发誓呀!怎么只说不做,这分明是个假把式。” “发,发,我这就发,”沈南星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取向天空。 那伸出的手却被南康一把握住,“算了,算了,发誓哪有白纸黑字明了,咱们去立个字据来。” 他只觉得被握住的手酥酥麻麻,那股痒劲儿直传到他的心脏,仿佛一根狗尾巴草在跟他挠痒一般,一时间觉得半边身子都木了。 南康对着众人道:“抱歉各位,虽说有个先来后到,但是这位公子给的条件实在太过优厚,我便选了他去,你们也都散了各自回家吧!” 有人却不愿意,“我看你们二人一早就认识,这青天白日的逗人玩儿,拿兄弟们当猴耍呢!” “就是,我看他们二人早有瓜葛,八成是弄了矛盾,拿着咱们打趣儿呢!” “这年月哪有不要彩礼,还倒贴一百两的道理,你们这是欺诈!” 被南康的小纸条招惹来的,本就没几个好人,要不是当地的地痞流氓,要不就是那些整日偷奸耍滑的懒汉,还有一些酸腐的读书人。 眼见着便宜没占着,还眼巴巴地跑到东城来,心里自然不甘,哪肯让二人轻易离开。 南康拉着沈南星的手并未松开,顺势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今日我对各位不住,这钱便当我请诸位喝酒了,不过要是这敬酒不愿吃,那就只有吃罚酒了!” 她将那银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酒盏,那酒盏仿佛一颗生鸡蛋般,在她手里一下子碎成了粉末。 “你们要是想同我比划比划,我自然也是乐意奉陪的!” 那些人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哪里想还真会些拳脚功夫,而且瞅着这架势还弱。 南康看无人应答,便拉着沈南星离去。 只听身后传来。 “悍妇,要是真娶回去便是家门不幸了!” “仗着有几个钱就如此蛮横,有辱斯文!” 苏娘子同叶卿卿是得了店铺里伙计传的消息,匆匆赶来的。 她们一刻不敢耽误,生怕南康一时冲动选错了人。 赶到时,正巧看着南康拉着沈南星离去的背影。 两人对视一眼,皆忍不住浅笑。 “真是傻人有傻福!” 苏娘子挽着叶卿卿的胳膊,“我瞧这两个都是呆的,正好凑成一对,这两个老大‘南’,总算都有了着落!” “要我说最呆的不是他们两个,最呆的正挽着我的胳膊笑话别人傻呢!” 第111章 洞房花烛夜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三皇子顾景裴正式迎娶了镇国公府的姜云宁为三皇子正妃。 同一天,陆泊年与叶卿卿也成了亲。 二人的婚礼办得简单,都是亲近的好友参加。 陆泊年虽有自己的宅子,但是陆家双亲仍在,喜事还是办在了陆家老宅。 怜青不免替叶卿卿鸣不平,“娘子委屈,这样好的亲事却不能风光大办,宴请的宾客不过几桌,陆家二老…也不上心。” 叶卿卿的额头已经被那重重的发冠压的磨破了皮,怜青动作虽轻,拉扯间还是疼的她忍不住皱了眉。 “皇后娘娘有意如此,特意改了婚期,不过就是想借着三皇子大婚的事情压一压我与陆泊年成亲的风头,反正那些达官贵人我也不认识,即便他们来,又有何意思,你们都在便也够了。” “娘子说的是,姑爷是心疼娘子的,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对待咱们伺候的也好大方,”她喜滋滋的凑到叶卿卿耳边,“姑爷给我包了足足一百两的红包,娘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往红包里放银票的呢,听说咱们这院子里伺候的也都是姑爷亲自选的,身契都在姑爷手里...” “这么短的时间,你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叶卿卿失笑,怜青一向性子清冷,不是那种跟谁都能说上几句的个性。 怜青有些不好意思,“陆家是高门大户,咱们初来乍到,奴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着性子来了,总要为娘子处处盯着些,时刻打听着些才是。” 她又道:“娘子,让姑爷再找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来吧,奴婢...怕是应付不来,陆家规矩多,人也复杂,多几个得用的在身边才能以防万一。” 叶卿卿身边的丫鬟如今不过一个怜青,一个南康,南康自然是护着她的安全为主,有些事情确实只有怜青能做。 其实,陆泊年已经同她说过多次要在她身边再放几个得力的,她知道怜青心细,怕她多想,便都推脱了,只想着到了府里看看形势再打算。 她没想到怜青会自己主动提出来,心里怎么会不感动。 “你放心,谁都不能越过你去,安和那里你也要多帮我盯着,邓妈妈年纪大了,精力总是不如年轻人的,小孩子最是难养,我不放心。” 怜青点头应下,为叶卿卿换上居家的衣物,“小姐乖巧,奴婢也会时刻看顾着的,娘子放宽心。” 叶卿卿心里合计着先好好寻觅着人家,给她找门好亲事,寻个好郎君,再给她一笔嫁妆,她要是愿意留在身边当值自然好,要是不愿意,出去单过也是一样的。 陆府里各房关系复杂万千,刚成婚不好出去单过,忍个一年半载寻个由头分开便是,这自然也是陆泊年的意思。 正说着,听到外边守门的丫鬟给陆泊年请安的声音。 一身大红喜府的陆泊年推门而入,怜青忙敛了衣物行了礼,退了出去。 室内只余下叶卿卿同陆泊年两人 虽说两人再熟悉不过,但是屋内气氛还是变的有些古怪。 连一向淡定的叶卿卿都有些无所适从,开始没话找话。 “吃杯茶?” “酒水都灌饱了...” “用点点心?” “大晚上,甜腻的不好克化...” “那我让厨房送些清粥小菜来?” “我没什么胃口...” 叶卿卿:...... 龙凤蜡烛烛光摇曳,叶卿卿低眉顺眼,难得的小女儿姿态。 那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惹得他心里痒痒的,不自觉抚上她细碎的发。 “今日的胭脂倒是好看,与你的肤色极称,不知道吃在口中是个什么滋味...” 陆泊年凑近她,说着就要吃她嘴上的胭脂。 叶卿卿吓了一跳,拿手抵着他的肩,“你也有这样撩拨人的时候,从哪个勾栏瓦舍里学来的拙劣把戏,还要学那登徒子的派头...” 她是一向不喜欢落于人后的,即便在这上边也不甘示弱。 拿着手在陆泊年的唇上摩梭,调笑道:“看你这唇倒是不点而红,我倒也想尝尝陆大人的唇是个什么滋味呢!” 陆泊年一把将她拽坐到自己的腿上。 “你到了我的手上还是这般的伶牙俐齿,你就不怕我吃的你连骨头都不剩。” 叶卿卿罕见的没有回嘴,反倒是有些不自在地在陆泊年腿上扭来扭去。 “那个...你...硌着我了...” 陆泊年开始没有明白,但是看着叶卿卿那渐渐染上红晕的脸,一下子便全都懂了。 今日怎就这般的不争气! 他松开握着叶卿卿腰肢的手,自顾自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他收敛起笑容,开口严肃道:“我是今日喝多了酒...才...才会如此。” 叶卿卿忍不住眉毛一弯,唇边的笑容更盛,主动攀上陆泊年的脖子。 压着声音问道:“害羞了?” 陆泊年别别扭扭,偏着头不看她。 叶卿卿大着胆子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屁股,“你别害羞嘛,姐姐我...” 话音未落,陆泊年将她抱起,一把扔在床上,虽说是仍,却并未用力气,只算得上将人丢在软乎乎的锦被上。 “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伶牙俐齿。” 叶卿卿看他要动真格的,忙忘床帐里缩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 第112章 他答应我的 或许是换了床的原因,叶卿卿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中似乎还梦到了许久没有想起的荣子山。 心里觉得晦气,打开床幔,看着外边微微亮起的天,索性披了外衣起了身。 “睡得不好?” 陆泊年不知道是睡得轻,还是被她吵醒了,只从身后揽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衣服里,深吸着气嗅她身上的味道。 叶卿卿精神有些涣散,没精打采道:“一晚上睡得都不踏实,或许是刚换了地方,我一贯有些认床。” “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做些什么,你累极了或许还能睡个回笼觉。” 叶卿卿拍掉那在自己身上游离的不安分的手。 “人都说床上夫妻床下君子,你没听说过?怎么成个亲整个人变得这么没羞没臊的!” 陆泊年的中衣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赤裸着上身,大红的锦被搭在腰间,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叶卿卿。 “那咱们谈谈正事也成,不若我同你讲讲陆家的事情?” 其实就算他不讲,叶卿卿也忍不住要问的。 直到现在,她对陆家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心中难免不安。 不知道陆泊年是不是有意回避,婚前叶卿卿就有意问过几次,他都打着哈哈推脱了过去。 “我问你,怎么先前我问你,你提都不愿意提一句,今日却要主动说与我?” 陆泊年拿手有意无意的圈着她的头发玩,“这些个腌臜事早些知道也不过是白白费心罢了。” 只要提到陆家,他的眼神总是冰冷的,甚至有些骇人。 叶卿卿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说正经事儿,便又重新上了床,两人相对而坐。 “我准备好了,你说,我听着。” 陆泊年也收了玩笑的模样,披了件衣服端坐起来。 “我并未家中嫡子,我母亲是他去江南的时候邂逅的一女子...我出生的时候陆家已经有两个嫡出的儿子,嫡长子陆泊渊,次子陆泊青,还有两个嫡出的女儿,陆夕澜,陆夕芳,嫡长女便是如今的陆皇后,陆夕芳正是乔语心的生母。” 四个孩子全是嫡出,这陆家的夫人必然是个厉害的。 陆泊年只用一个‘他’称呼,私下里竟然连一句父亲都不肯叫。 “我出生的时候,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婚,连陆皇后也都已经进了宫,他们比我大上许多,他是靠着谢氏才有了人前的显贵,自然是惧内的,我娘亲有了我,便被他舍弃了。” “那几年的日子并不好过,我母亲性子软弱,我的身世又不明不白,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也是有的。” “要不是大哥不争气,二哥又突然之间丢了性命,我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踏进陆家的大门。” “我母亲用一条命...换来了我一个陆家亲子的身份。” 叶卿卿有些不忍心,不幸的童年会伴随人的一生。 她不想揭别人的伤疤,但是他主动提及大抵也是想与人诉说的吧。 她试探着问道:“婆母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看陆泊年神色痛苦,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不等他开口又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你若想同我说,便讲给我听,要是不想只当我没有问就好。” 他的眉眼都带了伤感之色,是叶卿卿也不曾见过的模样。 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将叶卿卿拥进怀里,并不让他看她的眼睛,似是带着笑道:“同你,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母亲原本是庐陵县县丞家的大娘子,夫家姓张,张县丞虽然政绩不算出众但是也并未有过大错,唯一的错便是家里的娘子生得比别人好些。” “他在镐京城的时候被谢氏看得紧不敢如何,可是庐陵远离京城便日渐有恃无恐起来,他看上了我的母亲,便随便安了一个罪名到张县丞身上,将他下了大狱。” 县丞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八品官,老陆大人就敢这么随随便便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人下狱,当真不将人命当回事儿。 “我母亲一心救自己的夫君,不惜委身于他...后来便有了我,陆泊青死的时候,我母亲已经病得不行,强撑着带我来了镐京寻他,谢氏自然是不愿的,但是那时候她已经年近四十,再想有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可能...便去母留子,一碗药下去,我母亲便...” “卿卿,她甚至没有反抗一下,就那么任由他们将一碗滚烫的汤药灌了下去,他们那么着急,甚至都不愿意让药凉上一凉...” 叶卿卿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仿佛什么堵住了她的胸口,有那么一口气怎么也上不来。 她大概猜测到了陆泊年的母亲是怎么没得,但是听他这么一字一句地说出来,心里不免同他一样难受一番。 当年那么幼小的陆泊年到底是如何在陆家熬过去,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她不敢去想其中的个艰辛。 “你知道我为何要选五皇子吗?” 这也是叶卿卿一直好奇的,她不关心政治,他选择谁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只是,为何偏偏是五皇子。 他可以说没有任何母族,而且他一旦坐上王位,以陆泊年与陆皇后的关系,很难保证他不会卸磨杀驴。 “他母妃也是庐陵人...我便觉得她有些像我母亲...你可知道我甚至还派人去庐陵查过,我还幻想他们二人之间是否有些什么关系,你说我是不是蠢...” 叶卿卿只觉得整个心揪在一起难受的厉害。 她将脸转过去埋在他怀里,哑着声音道:“你只是太思念婆母了,五皇子也好,其他人也罢,只要能做一个好皇帝总是没错的,三皇子心肠太软又被护得太好,本也不是合适的帝王。” “五皇子答应我,会放他一条生路的,他答应了的...他会的...” 叶卿卿觉得,陆泊年一句句的低声呢喃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第113章 拜见公婆 “陆泊渊一直是个不成器的,年少时就好酒色身子早被掏空,他的姬妾在府里的少说也有数十人,还有养在外面的更是数都数不清。 “至于大嫂于氏,出身不高,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虽然生了一子一女,但是谢氏还是一贯的瞧不上,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陆泊渊的长子陆蓉将他父亲的本事学了个十足,你平日里躲着他些便是。” 他不用再细说,叶卿卿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陆蓉比陆泊年还要年长两岁,贪杯好色,整日里不学无术不说,最大的癖好便是勾搭已婚妇人。 “现在朝堂混乱,我也不能一下子与陆家弄得太僵,你委屈几个月,到时候找个合适的由头我们便分出去单过便是,大嫂与你是平辈她性子软弱也不会为难你的,至于那些小辈也没那个胆子。” “只是谢氏这人是陆家主母,又是你的婆母,依照她的性子必然是要磋磨你几分的,但为了三皇子她也不敢太过分的。” “若是他们有意为难,你也不用忍着,还回去便是,自由我替你托底。” 内宅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叶卿卿既然嫁给了陆泊年,心里也是早有准备的,陆家的人难免拿她的身份与过往做文章,但是只要日后可以全身而退怎么都是值得的。 叶卿卿轻松道:“你且放心,我也不是那一味任人欺负的性子,内宅怎么样复杂总比不上朝堂上波涛诡谲,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万事都要更小心些才是。” ‘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这话听在陆泊年的耳朵里格外的顺耳。 自从娘亲去世,这些年,他始终是一个人,无论手里握着多少权力,掌握着多少财富,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总是日日夜夜跟随着他,这陆家更是豺狼虎窝,一家子人一刻不停地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如今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他娶了自己心仪的人做妻子,他们还有很多很多年。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 便听到外边怜青来敲门提醒的声音。 “夫人,该起了,再晚怕耽误了时辰。” 叶卿卿应了一声,便起身开门。 “老夫人...那边来催促过两次了。” 怜青心里有些忐忑,第一日就这样为难人天不亮就来叫,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叶卿卿未开口,陆泊年却是无所谓。 “这才什么时辰急什么,不过磕个头敬杯茶,还能短了他们的不成,他们愿意早去,就让他们都等着去。” 叶卿卿瞧着外边刚刚亮透的天,却是早得很,是没什么可着急的。 不急不慢地坐到铜镜前,冲着不知所措的怜青道:“咱们先梳头。” 怜青拿着梳子又踌躇道,“夫人,梳个什么发髻好?” “今日要见一大家子,咱们就梳个最复杂的发髻。” 怜青知道她向来喜欢简单的,今日却要梳个最复杂最费时间的,这摆明了就是要众人等的意思了。 怜青会意,“哎,那奴婢给夫人梳个堕马髻。” 叶卿卿梳妆完毕,又从首饰盒子里挑选了两个又沉又大的金镯子戴在手上。 陆泊年看她故意打扮的显眼夸张,打趣道:“这个金镶玉的项圈也好,不如夫人也一并带上吧。” 叶卿卿瞧他一眼,“戴就戴,金子最保值我喜欢得紧。” 一旁的怜青却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夫人这样打扮未免显得有些俗气了。 叶卿卿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要往陆老夫人那边请安去,陆泊年依然不急不慢地,又强拉着她喝了半碗牛乳,二人才出了自己的院子往松鹤堂去了。 二人由丫鬟引着沿着松鹤堂的抄手游廊往正厅的方向去,路过拐角之处忽然听到几个丫鬟在窃窃私语。 “三爷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娶回来的夫人还是一个嫁过人的,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 “可不是,这才第一日就让全府的主子等她一个,可见是个没规矩的…” 叶卿卿只当没听见,脚下步伐依然不乱走的稳稳当当。 再傻的丫鬟也不敢在眼跟前说主子的坏话,何况陆泊年如今又不是没有身份地位任人拿捏的庶子。 他们不过是得了主子的授意,故意说几句话恶心人罢了。 始作俑者在屋里头等着呢! 嚼舌根的丫鬟看到正主经过,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只顾着在地上磕头告罪,却不见上头有动静传来,壮足了胆子偷瞄时发现两个正主早走远了。 待到了正厅前便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等着,只见她乌黑的发髻高高挽起,头上插了一只翡翠的簪子装饰,一洗耦荷色的褙子衬着她身形玲珑有致倒像二八少女一般,只是临近了看才发现脸上有细细密密的纹路,眼神躲闪忧郁,双手更是不安地拿手绞着帕子。 她应该就是大嫂于氏了。 于氏笑得有些拘谨,说起话来更是细若蚊蝇:“三弟三弟妹,父亲母亲正等着你们呢,快些进去吧!” 陆泊年倒是少见地没有冷脸,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嫂”,叶卿卿便也随着他称呼了一声“大嫂”。 正厅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老陆大人与陆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随着三人的进入,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到了叶卿卿身上。 叶卿卿倒是不疾不徐,步伐稳健地上前几步。 “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众人看她既不畏缩也不轻浮,声音婉转动听,说起话来更是大大方方,与传闻中的泼辣农家妇人完全不符。 老夫人目光锐利,微眯着眼睛,冷眼瞧着跪在下面的叶卿卿,拿着对下人说话的语气居高临下吩咐,“抬起头来!” 陆泊年,“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夫人快起来去老夫人跟前让她好好瞧个清楚才是。” 叶卿卿依言起身,陆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刚想制止她,却被陆泊年一个眼神睨了回去。 陆老夫人当众被陆泊年下了面子,加上又等了许久脸色变得难看异常,身侧的老陆大人却仿佛没瞧见刚才的一切,只专心地品着手里的茶。 陆老夫人已经年过六十,但是保养得宜,打扮得更是华贵又张扬,同于氏不像婆媳倒像姐妹,只可惜周身透露着跋扈刻薄的架势,瞧人也是一副全天下她最尊贵的模样。 让人一眼瞧去就心生不喜。 叶卿卿看她上下打量自己,便故作担忧体贴地问道:“母亲,可要儿媳再离近一些?” 仿佛真的担心她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似的。 第114章 出头草 老夫人听罢立刻脸色铁青,看着叶卿卿的眼神更是狠绝毒辣。 “年哥儿的媳妇儿当真是与众不同,满镐京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二嫁妇人还能高嫁到如此显赫人家的。” 叶卿卿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二嫁妇的身份始终是她最容易被人诟病的一点。 她笑意盈盈,附和道:“母亲说的极是,若非圣人赐婚我也做不了咱们陆家的媳妇儿,卿卿心中感念皇恩浩荡,日日在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圣人与中宫娘娘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这话的意思便是提醒陆老夫人,这婚是皇上赐的,她要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那便是对皇上不满意。 老夫人原本以为拿着她的过往做作文章会让叶卿卿收敛几分,没想到她这般脸皮厚,不但不以自己二嫁妇的身份为耻,反而拿出皇上压着自己。 陆泊年看到自家媳妇儿果真伶牙俐齿,对付起来陆老夫人也毫不费力,心里舒坦,安心地翘着二郎腿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茶吃果子。 “你既嫁进我们陆家就要守我们陆家的规矩,行事不可逾越,以后要谨言慎行,恪守妇道,孝敬公婆,莫要丢了我陆家的颜面。” 叶卿卿见老夫人不再出言讥讽,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恭敬有度的接过老夫人给的见面礼便退了下去。 老陆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叶卿卿觉得他并不是因为畏妻,这位公爹倒是与她想的有些不同。 陆泊年这一辈中,年纪最长的便是陆泊渊,所以大嫂于氏便引着叶卿卿一一见过陆家众人。 “你大哥身子不适,往道观里去了,也怕过了病气给家里,便先不见了…” 于氏有些为难,但是陆泊渊不是她能劝得动的,他一向不喜欢自己这个三弟,如今他又娶了一个二嫁的妇人做新妇,自然更不愿意见的。 别说今日这场景,便是平日里他也不舍得从道馆里回来的。 一旁的陆蓉主动接了话茬,“婶婶别怪父亲,父亲这些年身子一向不好,道观清静养人,父亲是常年住在那里的。” 陆蓉长得并不像陆家其他人,却也生了一副好皮囊,只是仔细瞧却不难发现他眼窝深陷,眼袋青紫,虽然所用衣物熏了香,但是离近了还是能闻到周身有一股压不住的酒气又和着不知道什么的奇怪味道。 叶卿卿记着陆泊年的嘱托并不与他多说,因自己是长辈,便示意怜青送了一份见面礼给她。 他原本眼神还在叶卿卿身上游离,可看到上前的怜青立刻双眼放光,仿佛饥饿了许久的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果然是个贪酒好色的痞子! 他的夫人谢氏是老夫人的娘家远亲,并不将婆婆于氏放在眼里,一味的巴结奉承老夫人,在家里惟老妇人马首是瞻,刚才见老夫人当众给叶卿卿难堪,便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又看到自己的丈夫对着叶卿卿的丫鬟满脸的色欲,立刻心生不满,怒火中烧。 这下贱人身边的丫鬟都这么爱勾三搭四,与主子一个德行! “婶婶这个丫鬟长得实在是好颜色,我看夫君喜欢的很,我今日便舍下颜面讨了来,不如让她来我院中伺候,改日做个通房也是她的造化。” 怜青早被陆蓉上下打量的不自在,现在又被小谢氏如此糟蹋,自然是又羞又恨,依着她以往的性子自然是要上去撕烂她的嘴的。可是如今在陆家,她只得强忍着泪默默退到叶卿卿身后。 叶卿卿自己被奚落也就罢了,她最见不得自己身边的人受委屈,况且还是因为自己。 她一脸不解的看向于氏,问道:“没想到陆家如此开明,连蓉哥儿房里的侍妾也能堂而皇之地出来见人应酬。” 小谢氏急急分辨,“你胡说什么,我是陆蓉的正妻,是陆家的大少奶奶,哪里是什么低贱的侍妾!” “原来你是他的正头娘子,依我瞧着,这人品的高低倒不是身份定的,蓉哥儿媳妇儿第一日见我这个婶婶,就要讨要我身边的丫鬟回去给蓉哥儿做通房,乍一听是作贱我同你三叔,仔细想来却是自己不尊重自己,给家里抹黑,哪家高门大户调教出来的姑娘如你这般说话,目无尊长,张口闭口通房造化的恶心人。” “我虽出身农家,却也是懂得自尊自爱的,更不会随便糟践别人取乐,侄媳妇儿今日的做派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陆家是皇后的母族,身为陆家的媳妇儿,更应该规矩行事,不可逾越半分,万事都该谨言慎行才是。” 叶卿卿教训小谢氏的话,便是刚刚老夫人训诫她的,不过片刻她便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谢家人。 上首坐着的老夫人只觉得如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只假装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何事,并不看求救的小谢氏一眼。 陆蓉本来就不喜小谢氏,只是日常被祖母压着没有法子,今日看她当众丢了面子,被叶卿卿教训,反而觉得心里痛快。 也出言呵斥:“你在婶婶面前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向婶婶赔罪!” 小谢氏还欲说什么,却看到冷冷瞧过来的陆泊年,立刻收了嘴。 叶卿卿在她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不过一个乡野村妇。 但是,陆泊年却不一样。 只是她不明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嫁过人的妇人。 小谢氏脑子活络,也不吃眼前亏,眼珠子一转,陪笑道:“婶婶别怪罪,是我一时失言了,原本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却惹了婶婶的恼,倩儿在这里给婶婶赔罪了。” 谢倩儿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脸不红心不跳的给叶卿卿告了罪。 还张口婶婶闭口婶婶的叫,不知道事情头尾的都要以为是叶卿卿这个做长辈的心量狭窄开不起玩笑。 叶卿卿也跟着笑道:“蓉哥媳妇儿也别怪婶婶说你,我既是长辈,看到晚辈做的不对自然要纠正的,再说,你这笑话实在不好笑,你瞧瞧咱们这屋子里可有一个被你逗笑的,我是一个前头说后头忘的,自然不会恼你的,今日是个好日子也不按照家规罚你,你自己回去将《女戒》抄上十遍也算领罚了。” 第115章 家宴 “十遍?《女戒》?你...” 叶卿卿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蓉哥媳妇儿要是觉得十遍少了,那二十遍,三十遍都是值得的。” 于氏胆小怕事,知道自家的儿媳妇儿是个什么性子,也看得出来叶卿卿不是个吃亏任人拿捏的,怕再说下去不好收场,忙出来打圆场。 “弟妹,今日是个好日子,还有许多亲戚没见,一会儿还要祭祖,莫耽误了时辰。” 叶卿卿看得出来陆泊年心里尊重大嫂于氏,而且此事与她无关,她既然出来打圆场,便也不拂她的面子。 笑道:“有劳大嫂引荐!” 二人自去见其他的亲戚,留下谢倩儿一人。 陆蓉全是一副看了一场好戏的样子,一句暖心的话都不肯对她说,她心里更恨得什么似的,只是碍于家中众人都在不好发作。 有了前边的事情铺垫,后边都变得顺顺利利,没人再拿叶卿卿的身份说一句不是。 他们大多数是陆家的旁支,比起来陆泊渊一脉,自然是能依附上如日中天的陆泊年更好,所以有几家的夫人还主动与叶卿卿示好,邀请她改日去府中相聚。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卿卿都一一应下,最后倒也其乐融融,一家和睦的模样。 叶卿卿心里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大家看着陆泊年的面子。 今日是叶卿卿第一日进门,按照规矩,拜完祖先合族众人都要在一起用饭。 女席这边陆老夫人端坐在主位,身着珊瑚色团寿纹锦袍,头戴鎏金点翠的抹额,左右两侧的梨花楠木椅依次排开。 于氏先引着叶卿卿坐到老夫人的左手一侧,自己则坐到了右手边,其余的女眷也按照辈分高低依次落座。 众人刚坐定,丫鬟们便垂首屏气地端来放着热帕子的描金瓷盘,伺候主子们净手用膳。 叶卿卿刚想随着众人净手却听老夫人身边的妈妈道:“三夫人,按照咱们府里的规矩,新嫁妇是要伺候婆母用膳的...” 原本就安静的膳堂,因这一句话更显安静的诡异,众人都停了动作,齐齐看向叶卿卿。 叶卿卿心里坦然,她早就料到依照老夫人不吃亏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这是第一日便要让她站规矩了! 叶卿卿闻言忙起身,“是儿媳疏忽了,这便伺候母亲用膳。” 虽是男女分席但因是家宴,中间也不过只隔了一个屏风,两边的动静都听得清楚明白。 男席那边,陆家人都暗中观察陆泊年的反应,只见他面上依旧并未有何异常,仿佛没听到隔壁的动静一般。 想来也是,哪里有刚进门的新媳妇儿不受婆婆管教的,即便是陆阎王大抵也不好说什么吧。 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在叶卿卿耳边叮嘱,“三夫人,咱们老夫人胃口小,每样用的都不多,平日里便是各样都要尝上一尝。” 叶卿卿一瞧,这宴席上少说也有几十样菜品,每样都尝一些,这便是让她一刻都不得闲了,怕是一顿饭下来她这布菜都布不完。 却仍然是面上含笑,“多谢妈妈提点,我都记下了。” 按说新媳妇儿给婆母布菜都是***,不过是下边伺候的小丫鬟忙活着,最后由新媳妇儿将弄好的递到婆母面前便是,尤其是陆家这样的人家,绝没有真让主子动手的道理。 可是,叶卿卿拿余光一扫,眼下却是没有一个可指派的人,连怜青都被刘妈妈隔在了一边。 这是要她亲自动手了。 叶卿卿心里明了,干脆当真依着刘妈妈说的拿上菜碟,由近及远每样都盛上一点。 她动作极快,盛菜也不含糊,遇到有的人的位置碍了事儿,还陪着不是。 “麻烦夫人让一让,我要帮婆母盛些烧羊尾。” “夫人受累,这个樱桃肉也要取些。” “这位夫人也是...” ...... 陆家就数陆老夫人辈分最高,地位又最尊贵,她一看叶卿卿为了布菜弄的整个宴席都乱糟糟的,众人都被叨扰的不得安生。 厉声道:“行了,乱乱糟糟像什么样子,哪个有规矩的人家这般用饭!” 叶卿卿拿着满满当当的碟子,一脸不知所措的问道:“母亲可还要儿媳继续布菜?” 老夫人:...... 刘妈妈:“三夫人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就是,要什么自有小丫鬟,原不用夫人动手的...” 叶卿卿:有话不早说,早说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依然恭敬道:“是,儿媳这就来跟前伺候母亲。” “母亲可要尝尝这道蟹粉豆腐。” 陆老夫人最不喜欢腥味儿,刘妈妈是身边伺候的老人,最是明白她的喜好,正要出手阻止,不想却与递上碗碟的叶卿卿撞个正着。 小半碗蟹粉豆腐,正正的洒在了老夫人的锦袍上,白玉莲瓣纹碗在老夫人身上打了一个转,又‘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最后在青石地板上炸开了花。 “老夫人!” “婆母!” 好好的锦袍就这样被弄的污糟不看,陆老夫人何曾如此狼狈过,她气的银牙都要咬碎,将手中的白玉着狠狠摔在桌子上。 “叶氏,你哪里学的规矩,简直是...” “母亲!”陆泊年从屏风外绕了进来,脸色有些冷,“卿卿第一次伺候母亲用饭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母亲体谅一下才是。” 老夫人脸色气的比猪肝还红,要不是一早陆皇后就叮嘱过她不可太过,好歹要顾及家族颜面,她今日必定是要惩治了这个粗俗妇人的。 “叶氏虽然是第一日进门,可是既然做了我陆家的媳妇儿,就要懂我陆家的规矩,这样毛毛躁躁,怎...” 陆泊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拉着叶卿卿的手小心查看,“可有烫到?” 她身上都没沾染一点,手上更是干干净净,听着陆泊年问他,先是一脸怯懦的样子看了陆老夫人一眼,又满脸委屈的瞧着陆泊年,眼见着就要滴下泪来。 “夫君,是卿卿不中用,惹了婆母不快,不是很疼的...卿卿...忍得了...” 老夫人:贱人! 第116章 夫妻一体 老夫人忍不住冷哼一声,那一碗蟹粉豆腐都撒在了她自己身上,她疼个什么劲儿。 “母亲,卿卿疼得厉害,自然要请郎中过来瞧瞧才能安心,以免扰了诸位用饭的雅兴,我们便先告退了。” 陆泊年也不等老夫人应允,自顾自地牵着叶卿卿的手就往外走。 等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脚。 带着三分笑七分冷,“诸位,夫妻本是一体,卿卿刚入陆府,对许多事情还不甚熟悉,以后还有劳各位婶婶嫂嫂多多相助,内宅安定男人们在外边做起事来才可得心应手,妇人之间的手段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若是用到我的人身上,不要说是亲戚,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能行!” 众人低头不语,这话是提醒她们不要兴风作浪,以免将自己搅进不必要的麻烦。 更是提醒老夫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横生事端。 陆老夫人再也待不下去,“刘妈妈,随我去更衣!” 老夫人这一更衣便再也没有出现,只让丫头来告知众人自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还需静养。 众人也都识趣地早早告退,只是苦了于氏一一应付赔罪。 沉香苑 叶卿卿:“你今日表现不赖,你可知道你这样的做派像什么?” 陆泊年:“像什么?” 叶卿卿:“像霸道总裁!” 陆泊年:...... 叶卿卿:“就是那种只喜欢我一个,只对我一个好,对别人都很冷酷无情,有钱有颜还专一深情的男人。” 陆泊年:“喜欢?” 叶卿卿:“自然!” 陆泊年:“你还说我成亲了没个正经,我怎么瞧着你也荤素不忌起来。” 叶卿卿:果然是封建社会的人... “主子,人都到了,可要带进来?”天青在外边请示。 陆泊年刚换了家常的衣服从内室出来,“正好,来瞧瞧我给你找的几个丫鬟看看可满意,你看着合心意的就留下,不满意的就打发她们出去。” 他选的人叶卿卿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以后要相处总要找合眼缘地。 五个小丫鬟打扮的姑娘一字排开给叶卿卿请安。 陆泊年在一旁的书案上翻看一本杂书并不上前,这是要让叶卿卿自己决定的意思。 叶卿卿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你们都各自说说自己都要些什么特长吧!” “奴婢擅长女红。” “奴婢最擅长梳头打扮。” “奴婢擅长做各种烫水膳食。” “奴婢擅长算账。” 还剩下最后一个小丫头,她好像是吓到了,巴掌大的小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奴婢,奴婢没什么擅长的...” 叶卿卿看陆泊年一眼,没什么擅长的为何... 她吩咐道:“我都记住了,你们先下去吧!” 别人还好,偏那最后说话的小姑娘却是急得红了眼,“求夫人留下奴婢,奴婢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做,不会的也能学,奴婢家里还有弟妹要养活,奴婢求夫人...求夫人了!” “你先下去,咱们夫人自有决断,这样哭哭啼啼反而不好呢!”怜青忙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示意天青快些带人出去。 等到屋子里没了别人,陆泊年才漫不经心地问道:“喜欢哪个?” “前四个都各有所长,都不错,要是都留下陆家也应该养得起吧!” 陆泊年:“你喜欢就好” 陆泊年看她不再说话,“最后那个小丫头呢?” “给她点银子就是...要不就留下在其他地方做工吧...” “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她可怜,收下她的。” 叶卿卿面无表情,自己将身上的饰物都一一卸下来,收在首饰盒子里,“我是觉得她可怜,只是天下的可怜人这般多,即便陆家再有钱,我也不能收下所有人,而且你选一个这样没有一点特长的可怜人来,不就是为了试试我,你会当真允许我收下她?” 那个姑娘自身不保,还一心想着养家里的弟妹,这样有牵绊的人,最容易被外人所利用,陆泊年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在她身边留下这样的人。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这样做,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今日这样你必然会怪我,只是我想告诉你,如今在陆家与以往不同,内宅的手段层出不穷,治家如同治国,万不可因一时的恻隐之心给自己留下后患与软肋,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先顾念自己的安全。” “今日只是个开始,卿卿你且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即便是你现在的身边人,也有可能有背叛你的那一天,或为无奈或为金钱或为权利,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太多太多...无论我怎么防备,总有想不到的时候...我总担心护不住你...” 叶卿卿原本是带着气的,只是这一番话听下来,也不禁让人心肠柔软。 “这几日我总在想,原本不该将你拖入这乱局的。” 叶卿卿:“成亲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若是不愿,谁又能将我拉进来,你也不要总是杞人忧天,我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一击。” 陆泊年失笑,“那倒是,娘子今日应对得就十分得心应手,许多年没瞧到老夫人被气成那般样子了。” 叶卿卿想起老夫人被浇了一身蟹黄豆腐的狼狈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我原本想着今日总要忍让些,只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挑衅,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要不是我出了手,现在估摸着还要在她面前站规矩呢。” 她又突然想到谢倩儿,心中疑惑,问道:“老夫人会刁难我,我是事先想到的,只是没想到谢倩儿也这么的明目张胆,虽说他是老夫人的娘家人,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给我难堪。” 陆泊年眼神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叶卿卿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些小细节自然躲不过她的眼睛。 叶卿卿恍然大悟,“不会又是你的什么烂桃花吧!” 第117章 烂竹难出好笋 “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多兰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圈白气环绕,他洒出一片半弧形紫色液体落到了杨修脚下,杨修顿时就感觉自己的脚步移动不了了。 一直处在半痴半呆状态的老妈浑身发抖起来,神情激动的尖叫,但奇怪的是,她明明坐在男子的身边,却不见一丝举动。 “只会痛一会的,你放心”辛吉德笑道,他一放开手,那玻璃罐就已经黏在了杰斯身后,根本没有要掉下来的意思。 老猎人站起身来转身欲走,他用黑纱罩上火炎袋,室内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苏景一拳透着雪花轰出,简单的一拳,形成了一个蓝色的拳头,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寒冬腊月,拳头迎着巨大金手,不断变大,仿佛是一个隐藏的炸弹,要爆炸开来。 身高一丈,体长三丈,一头一尾四足,看着像是满口獠牙的狼,却没有柔软的狼毛,倒是像蜥蜴的鳞甲。 可怜的盖聂卫庄,甚至于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在此时的焱妃眼里,都变成了其他人。 石浩不愿意浪费所剩不多的体力,所以尽管穆里尼奥要他多远射多盘带,他却只听了上半句。 瞬间挡下了西岚刺过来的虚诈之剑,杨修剩下三刀齐齐向西岚其他几个部位砍去。 顾寒清收紧两颊的肌肉,目光沉沉,唇角随之勾起了一个冷冽的弧度。 没多长时间世纪星已然在望陈然下车后吩咐司机先回去等下她自己回去。关上车门微微打量了下自己穿着便进了世纪星大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向318包厢而去。 欧阳天昊一生下来,就有几个保姆前呼后拥的伺候着,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物质生活上阎爵从来没有短缺过他。 “没关系。”月璃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关菲菲一想到自己到手的钱就要飞了,一想到今后要过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眼看没有办法了,山本五十六知道守不住了,决定放弃这里。学着先锋军那样,统统埋上炸药,等美军登岛后炸死他们。 看到了我的样子,萧太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他开着那辆世爵,如同破开洪水的猛兽,在大雨中茫然的寻找沈可的踪迹。一整夜,他已经完全失去冷静,她的手机关机,打电话给佟乐尧,佟乐尧说吃完饭她就自己开车回去了,他去钟蓝家敲门,却大门紧锁,没有人应门。 有了安笑竹在场,艾薇儿就不用当翻译了,而且,安笑竹与叶青心灵相通,翻译的时候更加默契,有的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艾薇儿注意到这一幕,不禁心下失落。 贺宁馨同简飞扬一起下了车,来到这所宅子门前看了看,见门口的牌匾已经换了“卢宅”桐油新刷,油光甑亮。 他们将消息汇报给boss,而根据boss传回的远程指示,他们又将虚假的情报卖给了对方。并在之前,查出其住所偷偷潜入安装了监控,以及在其随身携带的通讯手机上,偷偷安装了监听器。 沈墨染“噗嗤”一笑,伸手从陶瓷罐子里取出一些,趁着清离不注意,直接抹到了她的脸上。 在下方,有一些巨大的山脉,还有一些耸入云霄的高峰,它们的上面居然挂着一些不算大的星辰。 热情欢愉的笑声如春风暖耳,思念与团聚汇聚成温暖的细语关怀,关卡后等待的家属如重释放,与安全回城的家人拥抱亲吻。 一段接着一段的话出口,蒙面男子被说的一愣一愣,半晌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自她成了皇帝后,康隆基都没这么说过她,当然,这也与她敬重康隆基,能听进去康隆基的话,不与康隆基冲突有关。 紧接着,两人便感觉到了一道冰冷渗人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仿佛要将叶丝丝和巍澜两人射穿几个窟窿。 正在议事堂内商议事情的风雷剑尊,听到门下弟子的汇报后,第一时间将情况说与了其余六派的代表。 “怎么可能这是我家里留下来的传家宝,怎么可能是假的东西”,老太太的语气有些急切,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甘宁就像是一个得到宝剑的侠客,非常想找人试一下宝剑的锋利。 这些人头会是谁家的亲人这个活人的家人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来年的丰收 霍东懒得谈,派一部分兵士围住沔阳城,再让一部分兵士修建营寨。 这家伙,一直就在玄天宗掌握的那上百座荒岛附近,而自己,则是整个秘境中满世界到处寻找,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可能把那神兽找出来。 手电筒秦牧突然间想起,之前在古墓中的时候,手电筒照射出去也是微弱的光。 霍东没有着急庆祝,把众将领召到大帐之中,下令明日攻城,等攻破城池之后,再一起庆祝。 安然的抵达冰封国度。”一道灵魂传音至风无情的魂海中,风无情点了点头。 第118章 刁奴 陆泊年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晚上缠着叶卿卿索取个没够,叶卿卿讨了饶好话说尽,他才不情不愿地抱着人睡下。 叶卿卿迷迷糊糊,一遍遍地在睡梦中梦到自己起了床,循环往复,越睡觉的身子越沉。 只听到身边的人好像起了身,临出门似乎还在她头上吻了一下,她本想说句什么,‘路上小心安全呀!’‘要早点回来呀!’之类的,但是人却是不争气的又直接昏睡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听到怜青唤自己起床。 “夫人该起了,一会儿还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叶卿卿由她扶着坐起来,睡眼惺忪,看了一眼身后的怜青,又看面前站着四个穿戴整齐的生面孔,全都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瞧她,仔细一看是昨日被带进来那四个。 怜青解释道:“她们四人的差事还没定下,今日进来听夫人吩咐。” 按照陆家的规制,夫人房里可以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三等的,要想多添置人,那便要自己出银子也是允许的。 现在屋里挤了五个人,她都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楚谁是谁,已经开始后悔昨日赌气一下子要了四个小丫鬟来,要是真按照陆家的规制安排,那这屋里岂不是每天都要跟过大年似的。 叶卿卿边穿鞋边问道:“昨儿忘了问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四人纷纷跪下,齐声答道:“奴婢没有名字,请夫人赐名。” 四人的整齐程度仿佛被训练过一般,叶卿卿被惊得一激灵,睡不醒的觉这下子也彻底醒得透透的了。 叶卿卿除了给安和起名,也没给人起过名字,这事儿也不算擅长。 那就简单一些,大俗即大雅。 “你们四个是一起的,那就依照年纪依次取春、夏、秋、冬吧。” 擅长女红的春儿,汤水膳食的夏儿,擅长梳头的秋儿,擅长算账的冬儿。 叶卿卿将春儿夏儿分到了安和的院子里,只留下秋儿同冬儿在身边伺候,四人同为二等。 她房里的一等自然是给怜青与南康的,不过南康已经禀明了过段时日要与沈南星成亲,日后出了门子空出来的位置便要选一个好的补上,至于是谁还要看看并不急在一时。 想到南康与沈南星,她也觉得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原本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居然一来二去的就要成亲。 那日南康回来告诉她的时候,她都以为是南康又要戏弄人,没想到第二日沈南星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当真将小院里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南康:“夫人,主子特意嘱咐了,今日让奴婢跟着您一道去老夫人那里,要是她再难为您,我这拳头绝不放过她。” 她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真要去把老夫人拎出来暴揍一顿似的。 叶卿卿也不将她的话当真,“老夫人也不能真将我怎么样,怜青陪着也是一样的,倒是安和那里我不放心,你要多留意些才是,尤其是晚上你还是宿在她房里我才踏实。” 要是南康走了,还是要让陆泊年再选一个拳脚好些的进来才成,不然这深宅大院她实在不放心。 叶卿卿一行人到了松鹤堂,却被晾在了外边。 进去禀报的丫鬟自打进了屋子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一群伺候得进进出出却仿佛都没瞧见叶卿卿一般,任由她在廊下站着。 叶卿卿倒不觉得难堪,只是屏气凝神,只是站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开始觉得小腿胀痛如同灌了铅一般。 怜青心里着急,昨日的状况她是见识过的,“夫人,您往奴婢身上靠靠,省着些力气,一会儿进去还有的应付。” 南康早就耐不住,急急道:“要不我给主子递消息,主子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老妖婆。” 怜青拿手敲她的头,“你小些声音,三爷进宫里去了,你往哪里递消息,再说了人哪里有那么快赶回来,咱们也不能次次都找人帮忙,内宅里有些事也不好插手的…” 突然有小丫鬟揭了帘子,刘妈妈慢条斯理地从屋里出来了,大声呵斥,“一个两个都是不中用的,夫人来了也不知道禀报,让夫人白白在外边等着。” 把里里外外的丫鬟都教训了一圈,才上前给叶卿卿请安。 “夫人下次来就该先让丫鬟进去通传,别傻傻地在这里干等,我们老夫人已经在里边等夫人许久了,还以为夫人今日也要同昨日一般迟呢!” 叶卿卿:“我第一次独自来老夫人这里,不知道老夫人跟前的丫鬟居然这么不中用,连通传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刘妈妈尴尬地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接叶卿卿的话,也不请她进屋。 叶卿卿故作担忧,“我看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倒是真该好好调教调教手下的小丫头们,我是自己家里人倒没什么打紧,要是哪日怠慢了外边的贵客,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陆家管教下人无方,妈妈也难免要受连累,内院里管事的妈妈要是连下人都管教不好,便该早早打发到庄子上去,妈妈说是不是?” 刘妈妈这次不能再装听不懂不接话。 只一边陪笑一边央求道:“夫人快请进去吧,老夫人该等着急了。” 叶卿卿不想与她浪费口舌,正要进去不想刘妈妈却又拦住了怜青与南康的路。 “老夫人喜净,除了夫人,闲杂人等都不可进去。” 刘妈妈似乎觉得在陆家老夫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只要提到老夫人任何人都要服服帖帖听话。 “妈妈自己的人都管不明白还要管我的人!好没有道理,别人的丫鬟就进的,为何偏偏我的丫鬟就进不得?妈妈这是难为我,还是瞧不上咱们三爷?” 一提陆泊年,刘妈妈立刻变了脸,眼珠子一转,“一切都是依着老夫人的意思,老奴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婆子。” 南康轻轻一用力将她撇到一边,“那就好好最你的奴才,在我们主子面前唧唧歪歪什么。” 刘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脸的,别说这府里一般的丫鬟小厮,就是于氏这样的主子平日里都要敬着她几分。 “没规矩的小蹄子,今日...” “妈妈!” 屋内有一好听的女声传来,声音软糯却带着几分威严,呵止了刘妈妈伸出的手。 只见一个身穿鹦哥褙子绿配月白色襦裙的丫鬟从屋里出来,杏眼低垂,先对叶卿卿行了礼,开口笑道:“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莺歌,老夫人请夫人进去呢!” 第119章 无才无德 莺歌昨日就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叶卿卿是注意到她的,好看的女子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叶卿卿也客气道:“有劳姑娘。” 怜青与南康自然也随着叶卿卿一道进了去,刘妈妈还欲说什么,都被莺歌有意无意的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一般院子里都是妈妈们做主,没想到这个莺歌却是能拿捏得住刘妈妈的,要不是极得老夫人信任喜爱绝对不会如此。 果然真正的敌人反而以最友好的方式出场,前边那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炮灰罢了。 正厅里,大嫂于氏与谢倩儿都在。 老夫人歪在榻上,谢倩儿坐在她身侧说着什么,两人看起来很是亲密,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是于氏坐在一旁落了单,看到叶卿卿进来尴尬地叫了一声:“三弟妹。” 叶卿卿也热络的回了一句,“大嫂。” 又对着老夫人叫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看到她,立刻收了笑脸,冷着脸哼了一声,摆摆手,“坐吧。” 谢倩儿也不起身向她问安,她只当未见,在于氏的对面坐了下来。 于氏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低下了头不安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今日你们几个都在,正好我这有些话要说。” 叶卿卿就知道老夫人今日没憋着好屁,一日不出阴招这一日就过不去。 说是给大家说,但是话却只对着叶卿卿一人,“我年纪大了,这些时日为着年哥儿成亲的事,忙前忙后身子实在吃不消,你大嫂是个不顶事儿的,你既然做了陆家的媳妇儿,又是皇上给你们赐的婚,自然是个好的,今日便将这府里的中馈接过去吧。” 叶卿卿这才注意到老夫人身边放着厚厚的一摞子靛蓝封皮的账册。 老夫人又指着旁边的几个乌木箱子,神色淡淡道:“那些都是府里经年的账册,也不急,你拿回去慢慢看就是了。” 老夫人还好,到底是有城府的,这些年也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沉得住气,只是一旁的谢倩儿却是幸灾乐祸的整个眼都放光。 她拿帕子轻轻压着嘴角的粉,好像生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声来一般。 她知道叶卿卿穷苦出身,书都没读过几日,八成还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这几箱子账册足以让她日日夜夜的吃不下,睡不香。 像陆家这样人家里的中馈,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处理得好的。 叶卿卿心里明镜似的,这让她掌的不是家,这是给她找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坑。 做的好是应当应分的,做的不好那便是无能。 “母亲,儿媳没读过什么书,以前也不过经营一个豆腐坊,几个铜板的生意尚且算不清楚,陆家这么大的一摊子,我实在不敢接。” 老夫人自然知道她会推辞,但是哪里肯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陆家这些年亏空的实在厉害,要是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她,那么大的窟窿谁能补。 陆泊年有钱,却不愿意花在陆家人身上。 但是如果让叶卿卿掌家,他必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为难,依着他的性格只能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用自己的银子贴补这亏空。 这也是当初她坚决不同意陆泊年成亲后分出去掌家的原因。 老夫人少见的对着叶卿卿面色和善了几分,“你也不用这般担心,虽说是让你掌家,但是府里那些个管事婆子也不是吃白饭的,你有不懂不知道的问他们便是,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派也差事的活计。” 又道:“你既然做了我陆家的媳妇儿便要为陆家分忧,不能只想着自己轻巧,便累着我这把老骨头。” 如此说便是表明叶卿卿要是不接,这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在她的脑袋上了。 叶卿卿是不在乎的。 “婶婶,祖母昨日都病倒了,您就心疼心疼她老人家,将这管家的差事接过去吧,而且能掌管府里的中馈也是祖母对您的看重,莫要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呀!” 谢倩儿一副为叶卿卿着想的模样。 叶卿卿心里暗道,既然这差使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接过去。 “蓉哥儿媳妇儿说的是,”叶卿卿一半玩笑一半认真道:“不如你将这差事接了去,蓉哥儿是咱们陆家的长房长子,真正的嫡子嫡孙,如今侄媳妇儿身边既没有孩子要费心教养,蓉哥身边又有一群贴心人,便是夫君也不用你伺候,夜里闲来无事,看看账本管管家,既排遣了寂寞,还能为你祖母分忧,岂不是一举两得!” 本来就没叶倩儿什么事情,她非要多嘴多舌,叶卿卿哪里会由着她说嘴,分明是昨日的瘪没吃够,今日又上赶着往前找抽了。 要是不戳戳她的痛楚,都对不起她凑上来的便宜脸。 谢倩儿最痛的就是夫妻失和,成亲多年一儿半女都没得。 她仿佛淬过毒的眼神一下子扫过叶卿卿,“婶婶这话当真是杀人诛心,倩儿自知无能嫁入陆家多年也没能为夫君生下一儿半女,子嗣的事我是日夜挂在心上的,这才有了屋里那些人,可是...可是同为女子,婶婶为何要用这样的话剜我的心。” 说完就扑到老夫人怀里,“祖母,倩儿不孝,你让夫君休了倩儿吧,免得让倩儿白白在这里受婶婶的编排。” 老夫人虽然嫌刚才谢倩儿多嘴,但是看她能言善辩几句话说的自己大度又可怜,便也对着叶卿卿训斥道:“叶氏,你上不孝顺公婆,下不疼爱小辈,无才无德,真是不配做我陆家的媳妇儿。” “母亲这话好没道理,我不擅长管家就要被小辈拿来说嘴,给我一个不孝的大帽子,侄儿媳妇不擅长传宗接代我不过为她着想让她换着法子为家里分忧,便是不疼小辈,无才无德,母亲这话才是杀人诛心,我比不上侄儿媳妇儿是您的娘家人,可是您这样偏心真是...” 装可怜是吧,谁又不会呢! 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碗对着叶卿卿丢了出去,“你...你...好个伶牙俐齿!” 第120章 拉扯 “这里好生热闹!” 陆泊年还是上朝时的一身打扮,大约是走得急,离得近了能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 叶卿卿只觉得身边的人气息不稳,脑子不由自主地想起夜里... 这种时候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她觉得自己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恨不得对着自己脑袋狠狠桥上一巴掌。 “夫人在同母亲说什么,在外边听着热闹的很,正好我也来凑个趣儿。” 老夫人是知道陆泊年今日不在家才找准了时机给叶卿卿说管家的事情,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便有些措手不及。 叶卿卿看大家都不说话,便开口道:“倒是真有件趣事儿,母亲说要将府中的中馈交给我来管,夫君你说是不是顶顶好笑的,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要是交给我这府里岂不是要鸡飞狗跳了。” 老夫人听了叶卿卿的话只把头扭到一边不言语。 陆泊年不在意地笑道:“原来如此,母亲同你开玩笑呢,这么大的陆家哪里轮得到你插手。” 又对着老夫人道:“母亲,皇后娘娘那里今日还要去请安谢恩,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了。” 家里的事情再大再重要,总是越不过皇后那里,即便是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老夫人却氏铁了心今日要将差事丢出去,打定主意即便陆泊年来了也不能这么三言两语让他推脱出去。 看着二人前后脚出了屋子,再看一眼唯唯诺诺的大儿媳。 “我年纪大了,这家是一日也管不了了,如今府里这一辈子的只有你同老三媳妇儿,这事情你们二人便商量着办吧!” 于氏一听居然算上了自己,她进了陆家二十几年,管家的事情从来没人会想到她,如今哪里敢应,一脸的惶恐,“母亲,我...我哪里会管家...” 老夫人看着她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恨得慌,要不是当初实属无奈,怎么会选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做长房的儿媳。 她不耐烦听于氏说话,知道陆泊年对这个大嫂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便故意说道:“你要是解决不了,就去寻人帮你,两个人商量着总是好过一个人的,我头疼得很,倩儿扶我进去休息吧!” 于氏眼瞅着老夫人逃得没了踪影,只能无助的看着身边的喜儿,不停的念叨:“完了完了,这么可怎么是好,这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被母亲指着鼻子骂...” 喜儿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没本事又胆小,一点动静就能吓得魂不附体,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心肠不坏,她耐着心安慰道:“夫人,老夫人不是也说了‘两个人商量着总是好过一个人的’这不是明摆着让三夫人同您一道管家吗?” 对啊,还有三夫人,自己去求,她总不能不应的,便是三弟也要给她几分薄面的,去找她准没错! 陆泊年不过是找个借口将叶卿卿从老夫人那里弄出来,并非真的要去宫里请安,不过既然说了要出门总不好还在府里待着。 二人干脆出门溜达,白日里天气好,大街上也热闹,等到用过晚饭才回陆家。 一进院子便看到等了一日的于氏 第121章 亏空 “三弟,三弟妹,你们可算回来了!” 叶卿卿没想到于氏会上门,但是为何来寻她,她心里却是清楚的. 无非是为了管家的事情,她假装不知道,面上很是热络,“大嫂怎么不屋里坐,太阳落了山,外边凉飕飕的。” 于氏心里藏不住事情,这管家的差事一直在她心里绕来绕去,可是一见了三房的夫妻二人却是不知道打哪里说起了。 “我...我来转转...寻你说会儿话...” 陆泊年心里明镜是的。 叶卿卿不想陆泊年参与进来,她与于氏不过是见了几次面的妯娌,严格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情分,拒绝的话由她说出来总好过陆泊年开口。 “看来大嫂是有体己话要同我说,咱们进屋去让丫鬟沏了茶拿了果子来,咱们慢慢的说,”又白陆泊年一眼,佯装嗔怪道:“你还不快忙你的公事去,我与嫂子有话说,你在这里还要偷听我们女人家说话不成。” 叶卿卿忙着让于氏进屋,于氏心里是不想陆泊年走的,但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也不好再出言挽留。 陆泊年虽然不放心,却最终还是去了书房。 暮春的雨丝缠着佛堂铜铃,老夫人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 “刘妈妈,老大家的还没回来?” 在一旁打瞌睡的刘妈妈被老夫人的话吓得一惊,头脑却是清醒,“大夫人还在三夫人那里,三房那两位回来不久,估计一时半刻是谈不拢的...” 今儿个夜里且有的熬了! 老夫人又没了声音,只有挽间的羊脂玉镯撞在青石缝里发出细碎的清响。 刘妈妈明白老夫人担心什么,这么大的窟窿要是三房那边不接,怕是家里要出大事儿... 她的闺女明秀是陆蓉房里的脸的丫鬟,要不是她一直压着,早就成了陆蓉的枕边人,原本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现在她却是不敢随便让闺女踏进去,只怕万一... 另一边。 \"三弟妹你就当帮帮嫂子!\"于氏陪着叶卿卿喝了一盏茶,实在是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叶卿卿为难道:“嫂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也不擅长,我但凡管过家也愿意协助你的,可是你看我...” 于氏的鬓发有些散乱,她已经一日没回自己的院子,连午饭都是胡乱用的。 今日早上在老夫人房中的账本已经被于氏搬了过来。 “三弟妹你就帮着看看,不瞒你说,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你一日,你就当可怜可怜嫂子。” \"大嫂说这些真是难为我了!\"她将册账推回去。 叶卿卿不说不帮,只说自己能力不够,管家的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又看着于氏身上的衣服浆洗的都要微微泛白,首饰也都是老款式,这一身打扮用度还不如六七品家里的夫人。 她自然知道于氏处境艰难,在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总不能为了别人将自己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老夫人上赶着将管家的权力交出来,其中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受苦受累暂且不论,只是这么大的一个坑,却是万万不敢跳的。 二人只能相对无言的坐着,便是看谁耗的过谁。 铜炉里的残香将要燃尽时,于氏突然拽住她的裙角,\"三弟妹,我干脆同你说了实话吧,这些年府里的钱财都在老夫人手里,她现在急急的交出来是因为亏空太大,这陆家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陆家的日子要过不下去? 叶卿卿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陆泊渊父子虽然都不务正业,但是也都是有正经差事在身上的,陆家还出了一位皇后。 陆泊年这些年即便不往宫中添银子,也绝不会多用陆家一分钱,怎么日子就会过不下去。 叶卿卿只当一个笑话听,“大嫂这话夸张了,怎么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吧!” 推回去的账本又重新被于氏推了回来,于氏看着自己都要保不住,干脆心一横,直接和盘托出,“三弟妹,你自己看看,这是账本,我不过粗略看了看实在是不敢再翻下去...” 第122章 查账 那些账本最终还是留在了叶卿卿的手中。 陆泊年退下外衣,上了榻,凑到叶卿卿身边,“就这么妥协了?你真要管府里的中馈?” 叶卿卿在炕桌旁翻看账本,不过随手翻了几下,就发现里边大有不妥,“大嫂非要留下,我并未松口,不过这账本既然拿来了,那便看看也是无妨的。” 那账本已经有些年月,叶卿卿专门拿了瞧着最陈旧的一本,一打开就夹杂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大不清晰。 记录的都是一些客房里的日常开支,以及人情往来,“大嫂说陆家如今只有一个空架子,你可知道?” 陆泊年随意地靠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全不在意,“知道是知道,但是到底亏损成什么样子倒是不清楚,夫人想知道?” “想知道,看大嫂的意思,估计是大得吓人,我猜她是想让咱们来填补这亏空...” 陆泊年指间轻抚她的发梢,喉间不由自主地溢出轻笑声,“夫人倒是聪明得很。” “那你打算帮还是不帮。” 叶卿卿知道他不缺钱,老夫人都敢把账本拿来给他们看,便是肯定了陆泊年有实力堵上这个大窟窿的。 “帮有帮的法子,不帮也有推脱的理由,总要看我的心情。” “既然大嫂将账本拿来了,你也别急着还回去,也不用亲自动手,明日让冬儿帮着你,大致归拢出个数字来,我倒也好奇得很,到底是多大的亏空!” 那便让冬儿查上一查。 叶卿卿今日还顺道去了铺子里,却发现店里多了一个人,正是那日与春夏秋冬一道来被打发出去的那个。 那小丫鬟见了她就磕头谢恩,“多谢夫人收留奴婢,奴婢如今在铺子里做工,既能回家照顾弟妹,每月还有二两银子拿,奴婢一辈子,奴婢全家一辈子都记着夫人的好!” 叶卿卿并不知道陆泊年留下了她,想来他本性到底也是个心软的,只是陆家这个腌臜地方,让他不得不时刻防备。 她给那姑娘起名为半夏,只因她的生辰在夏儿秋儿之间。 只是二人此刻都没有想到,随手救下的半夏却在日后扭转了无数人的命运。 第二日。 叶卿卿用过早饭,还未去老夫人处,便有丫鬟来报老夫人今日身体不适,免了各房的请安。 婆媳俩倒是很有默契,大夫人于氏也对外说病了。 老夫人知道于氏也病了的消息,忍不住又咒骂一句:没用的东西,早点病死干净。 不曾想于氏是真的病了,昨日着了凉又受了惊吓,当晚回去就发起热来,说了一晚上的胡话,第二日更是病的床都下不了。 现在的局面便是无人管家,即便府里有管事各个院子有妈妈们,但是主家不出难免还是一团糟。 叶卿卿这边还好,人手都是陆泊年安排的,手下的丫鬟除了月例银子是府里出,其他的日常开销用度便都是他们自己出钱。 府里的采买是每日一早分下去的,现在没有人管事儿,不用到中午用饭,就要出差错,其他的院子里肯定是要乱个底朝天的。 叶卿卿吩咐怜青,“将院子关了,对外也说我病了,咱们吃喝都够,有个两三日不采买也不打紧,看看谁先熬不住。” 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冬儿将账本理清楚,知道了确切的钱数,再顺势将账本交出去。 冬儿却是理账的一把好手,那算盘珠子好像有了魔力一般,在她手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用了不到一日就理出了头绪。 第123章 管家 冬儿脸色惨白,她是账房的一把好手打小就学的,只是这越算越触目惊心,这么大的窟窿,莫不是她算错了? 她心里急,越急就越出错,算盘珠子都拨错了好几次。 叶卿卿眼瞅着原本淡定的小姑娘慌了神,“不必慌乱,仔细些就成。” 冬儿接过叶卿卿递过来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压了压惊。 “夫人可要找其他的账房来算一算?奴婢经验尚浅,担心出了差错...” 叶卿卿不在意道:\"不妨事,咱们自己算一算心里有个章程,即便有点差错也不打紧的,你先告诉我你算出来有多少亏空?” “奴婢今日粗略一算,大约有十...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十万两白银! 按照如今的市价,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两石米,一石米大约为二百斤左右,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千左右,十万两便是....一个亿!! 陆家到底干了什么可以亏损如此之多。 现在别说冬儿吃惊了,连叶卿卿都觉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的钱必然是干了大事,到底有什么样的大事会让陆家可以出这么大的窟窿。 叶卿卿回过神来,笑道:“冬儿八成是算错了,改日我再找账房来核一下便是。” 冬儿心领神会,人也机灵,“夫人说的是,奴婢昨日没睡好,今日头昏昏沉沉的,这上边有些字迹奴婢也看不十分清楚,肯定是奴婢算错了,还请夫人责罚奴婢。” 叶卿卿将账本合起来,“不过随便算算,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既不舒服下去休息便是,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众人出去,叶卿卿才敢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情形最好什么也不做,等到陆泊年回来商量过后再决定也不迟。 ...... “十万两?” 显然这个数字陆泊年也是没有想到的。 “没错,十万两,不过只是冬儿算了一遍,至于其他人,我实在不敢让他们再看这账本。” 陆泊年摇摇头,将账本扔在桌子上,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冬儿是我亲自选的,这账她肯定不会算错。” 叶卿卿也是这么觉得。 “老夫人与大嫂今日都对外称病,我便也有样学样关起门来,只说自己病了,我想着便装作这账本我没有瞧,明日打发人送给大嫂才好。” 她今日是私底下让冬儿查的账户,并没有惊动账房里的人,其他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她的院子里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账房,毕竟这么大一笔账,要想一人算下来确实非一般的人能完成的。 叶卿卿:“我只是担心这么多钱,陆家到底做了什么?我怕...我怕跟皇位有关!” 这也正是陆泊年心里担心的。 但是老夫人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账本交出来,但便是不怕他知道。 还是说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老夫人会将账本交给叶卿卿,毕竟老夫人并不清楚如今陆泊年与皇后还有三皇子之间的千头万绪。 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是皇后知道他们查了账,就又是一个大麻烦了。 陆泊年越想越乱,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如今他不是孤家寡人有了羁绊,总要为叶卿卿她们着想。 而且,近日柔然也不安分,原本和亲嫁过去的公主也突然之间暴毙了,使臣只说是风寒,再多的便都一概不知。 朝廷自然是不想打的,可是如今和亲不过一年有余,就出了这样的岔子,来使咄咄逼人,不但要求一位公主,还要丰厚的陪嫁。 皇上发了怒,只是如果真的与柔然开战,派谁去便是最大的问题。 圣人已经在私下里暗示过他,隐晦地问过他是否愿意领兵前去。 如今家事国事乱作一团,家事亦是国事,国事也是家事,千头万绪一时之间难以理出头绪。 这样的关键时刻,决定便尤为重要,陆泊年思虑再三,最终下了决定。 “明日你便拿着账本去找老夫人,告诉她…” …… 次日一早,陆泊年与叶卿卿前后脚出了院子,一人去上朝,一人则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妇人在用早膳,桌子上大小碟子摆了有二三十个,她一个人坐在主位上,身边有一群丫鬟妈妈伺候着,面色白里透红,看不出一点病态。 反倒是一旁站着伺候的于氏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紫看着倒真是病了。 叶卿卿先对她行了一礼,又笑着问候,“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老夫人仿佛未闻,不紧不慢地喝着一碗粳米粥。 叶卿卿看她不说话便也不说话,同于氏一样站在她的身侧,只示意怜青将账本放在老夫人的餐桌上。 于氏看到那账本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身子蜷缩着都有一些佝偻。 老夫人将饭碗重重摔在桌子上,“老三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 叶卿卿故作委屈道:“母亲,这东西落到了我院儿里,昨日我病得起不了身,今日一见好,便着急送了过来。” 老夫人这次也不直接跟叶卿卿拉扯,干脆直接将枪口对准于氏,“老大家的,我是怎么同你说的,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干不明白!” 老夫人中气十足,巴掌拍得餐桌上的餐具起起伏伏。 于氏本来就顺不上气,现在整个人更是都要歪在丫鬟怀里,全靠一口气强撑着,“母亲别生气,是儿媳无能,只是这家我实在管不了,这便才去求得三弟妹...” 转了个弯儿,问题自然而然又回到了叶卿卿这里。 叶卿卿拿手虚扶着于氏,又帮着给她顺气,她是真有些担心于氏就这么被吓晕过去,“母亲也别怪大嫂,大嫂自然是求了我的,只是我也不是这管家的料子,我昨日想了一夜倒是想出个法子来。” 屋子里的人都闭口不言,这便是等着她说下去。 她神神秘秘道:“母亲,大嫂,这账本我虽然看不懂,但是也知道是账面上有亏空才要交给我的,只是你们知道,我也是个没有钱财的,即便想帮家里也是帮不上的,不过咱们女人家总有些首饰细软,拿出去变卖了换成银钱,我听人家说放印子钱,一两可以变十两,十两可以变百两,再大的亏空...” 老妇人不等叶卿卿说完,一听到‘印子钱’几个字就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叶氏,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见识的乡下村妇,私自放印子钱可是要下大狱的。” 叶卿卿却表现得有恃无恐的样子,“母亲怕什么!宫里有皇后娘娘,朝堂上还有夫君顶着,谁敢把咱们陆家如何!” 不知所谓的草包,简直是个糊涂鬼。 真不知道这陆泊年是看上了这村妇哪一点,将这么个煞星娶进了门儿。 于氏最怕看到人吵架,老夫人她惹不起,三房她也惹不起,说到底还是她将账本丢给叶卿卿惹出来的祸。 干脆心一横,“三弟妹,你让三弟帮帮家里,多少贴补一些,等到家里宽松了这些钱我们会还回去的,这笔账我同你大哥都是认的,蓉儿自然也是认的。” 第124章 谁敢动我 “原来如此,母亲与大嫂好狠的心,原本瞧我不上,现在需要用银子了就要把我放到案板上折磨,你们自己不去求夫君,反而想着法子的逼迫我去开口,可怜我还傻乎乎的,这么一堆账本放在我房里我一个字都瞧不懂,急得一日一夜吃不下睡不着,以为真的要让我管家,不想本意居然是掏空夫君的家底...” 老夫人恨于氏心里没有成算,这话就不能由她们自己说出来。 于氏看叶卿卿都红了眼眶,更是举足无措,“三弟妹,大嫂不是想算计你,实在是没有法子,你就当帮帮大嫂!” 叶卿卿不接话。 老夫人反倒觉得她这是要松动,有叶卿卿去跟陆柏年张嘴,事情总是有成的希望的,毕竟他当时为了娶这二婚妇人可是费了功夫的。 便一脸慈爱的拉过叶卿卿的手,“老三媳妇儿,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如果没有陆家也没有三哥的今日,他虽然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这些年我可没亏待过他,家中对他一直是指使的,费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人脉钱财,连他大哥都比不上他,他有了本事,本就该想着回报陆家,如今也不过是要他添些钱才到公中,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圣人以孝治天下,你既然做了他的枕边人,更应该时刻规劝着他多为陆家着想,别像以前那样做下那些混账事,你别怪母亲没提醒你们,他现在名声不好,要是再这么下去于官声官途都是有影响的。” 老妇人说的大义凛然,要让陆泊年自己掏腰包贴补亏空还一副为他着想的慈母模样。 上下嘴皮子一吧嗒话就出了口,也不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理混账话。 叶卿卿被她黏腻潮湿的手握着心里腻歪,一刻都不能忍受的抽了出来。 “我知道母亲说的在理,可是…可是我在夫君面前说不上话…昨日他看到账本在我房中将我好一顿训,人都歇在了书房,他那眼神实在吓人,我一句都不敢在跟他提银子的事情了。” 老夫人却是不信这话的,陆泊年开始护她像护犊子似的,怎么可能这么点事儿就发了脾气。 八成是这夫妻二人合计好了要诓骗她。 老夫人又变了脸,拿眼睛斜睨着叶卿卿,“这账本你既然从你大嫂手里接下了,就没有后悔的道理,做事这样出尔反尔,不是大家夫人的做派。” 叶卿卿气的脸皮胀红,眼里含了怒,扯开了嗓子嚷道:“母亲这便是想强塞给我,我不过嫁进来两三日,这亏空与我有什么相干,凭什么给我?” 这一下子别说屋里伺候的丫鬟,就是外院洒扫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母亲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我就能管得了夫君不成,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比我清楚,我既嫁了他他便是我的天,我没有敢跟天叫板的本事,要银子母亲自己去同夫君说,别拿着我当刀使…” 老夫人在娘家做姑娘时是嫡女,金尊玉贵的养着,嫁了人又仗着自己的家事压夫君一头,女儿又做了皇,妯娌姑嫂之间她也是说一不二的,娶的儿媳妇儿于氏是个懦弱的,陆家一家子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跟她说话。 老夫人被气得头重脚轻,恨的说话都有些哆嗦,“你这个泼妇…居然敢对婆母这般无礼…来人…快来人…将她给我绑了拖到祠堂去家法处置,给我狠狠的打!”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拿着家伙事儿,上来就要绑叶卿卿。 怜青吓都跪在地上对着老夫人连连磕头求饶,“老妇人打不得,求老夫人放过我们家夫人,我们夫人知道错了,奴婢给您磕头,求您饶了夫人吧!” 不等老夫人发话,她身边的刘妈妈就一巴掌扇在怜青脸上,“你是一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老夫人跟前求饶,滚到一边去,平日里不知道规劝着主子,如今出了事儿还敢求饶,小蹄子,一会儿你也要被处置的且等着吧。” 刘妈妈下手极重,怜青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巴掌印血红血红的,嘴角也被打的渗了血。 她可还记着那日叶卿卿的仇,得了机会报复不了她,磋磨磋磨她的心腹丫鬟也是痛快的。 于氏平时胆子小的厉害,但是此刻居然没退缩,反倒是不顾丫鬟的阻拦也冲出来跪下为叶卿卿求情。 “母亲别气,三弟妹年纪小又是刚嫁进来一时冲撞了母亲,母亲别与她一般见识,粗使的婆子手上没个准头,要是真伤了哪里三弟那里也不好交代的。” 又拉着叶卿卿,“你快跪下跟母亲陪不是,说你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母亲心善不会同你计较的。” 叶卿卿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陆泊年会对于氏尊重有加,她平时说话都不利索的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跑出来为自己求情。 或许在那些年,陆泊年被陆家人难为的年月里,她也是挺身而出过的,用自己柔弱的肩膀为陆泊年挡下过不少血雨腥风。 叶卿卿狠狠地甩开大嫂于氏的手,相同她撇清关系,免得被自己连累。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她指着自己的肚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里边是三爷的骨血,是他的嫡亲儿子,我今日要是有个闪失,看陆阎王不要了你们的小命。“ 叶卿卿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老夫人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虽然平日里强势霸道,但涉及到陆家的血脉,尤其是陆泊年的子嗣,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你……你说的是真的?”老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 叶卿卿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自信,“母亲若是不信,大可请郎中来诊脉,这种事,我怎敢胡言乱语?” 老夫人一时语塞,眼神闪烁不定。她虽然对叶卿卿不满,但也不敢轻易冒险。毕竟,陆泊年对这个新娶的夫人态度如何,她心里也没底。 第125章 二人的计划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陆府的厅堂里,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佛珠,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坐在下首的叶卿卿。 叶卿卿低眉顺眼地捧着茶盏,神色平静,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波一无所知。 “三夫人,老夫人请了城中有名的张大夫来给您诊脉。”刘妈妈站在叶卿卿身侧,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叶卿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放下茶盏,柔声道:“有劳母亲费心了。” 如今看着她柔顺的模样,谁能想到这是刚才跟老夫人叫过板的新嫁妇。 张大夫提着药箱走进来,先恭敬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叶卿卿面前。 叶卿卿对着他微微一笑,不急不慢地伸出手腕。 张大夫是常跟大户人家的夫人诊脉的,内院里的规矩明明白白,先拿出一个帕子盖在叶卿卿手腕处,才搭上号脉。 他闭目凝神,厅堂里更是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片刻后,张大夫睁开眼,脸上露出笑意:“恭喜老夫人,三夫人确实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看向叶卿卿,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三个月?” 进门不过几日,居然查出三个月的身孕!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将肚子里的货当作护身符,真是恬不知耻! 叶卿卿装作听不懂,低下头,声音轻柔:“儿媳也是近日才察觉身子不适,夫君也说月份太小,本想过些日子再告诉母亲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心中却翻起了波澜,三个月的身孕,正好是陆泊年求娶叶卿卿的时间,那时他毫无前兆地亲自去求了圣人的恩典。 一个念想在脑中浮现,难道陆泊年并非真心喜欢这叶氏,而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才不得不娶她? 夜深人静,老夫人独自坐在房中,手中捏着张大夫开的安胎药方,眉头紧锁,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泊年一向眼高于顶,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这些年却没有一个能入的了他的眼,怎么会偏偏看上一个二嫁的妇人? 除非,叶卿卿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他才不得不娶她。 她回想起这件婚事的前前后后,成亲那日她故意给叶卿卿难堪,不过安排草草几桌,就连个妾氏进门都不止那排场,陆泊年却没有发火也没有闹,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心中对叶卿卿的轻视更甚。 “难怪她说自己劝不动那‘野种’,以为是个心尖宠,原来不过是个靠孩子上位的女人罢了。”老夫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对叶卿卿的鄙视更甚。 已经过去了这些年,老夫人还是在私下里称陆泊年‘野种’,刘妈妈知道,这是老夫人心里的一根刺,她痛恨丈夫跟外边女人生的孩子,可是自己的儿子又不争气,只能将上不得台面的往上扶... 次日,叶卿卿的院子里一早就院门大开,丫鬟婆子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准备吃食,忙得热火朝天。 怜青站在院子中间,高声指挥者众人,生怕外人听不见似的。 “你们都仔细些,这些东西挪得远些,要是绊到了夫人,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这样的货色也敢给咱们用,告诉管事的是要给小少爷做贴身的小衣,让他们送好的来。” 陆泊年从朝中回来,径直去了书房,叶卿卿端着参汤走进来,低声道:“夫君,喝些汤吧,别累坏了身子。” 陆泊年头也不抬,语气冷淡:“放下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叶卿卿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却还是将参汤放在桌上,轻声道:“那夫君记得趁热喝。” 她转身离开时,故意绊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陆泊年淡淡瞥了一眼,却没有去帮着捡,反而冷冷道:“小心些,别伤了孩子。” 叶卿卿咬了咬唇,弯腰捡起帕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快步走出书房。 院中发生的一切都在最快的时间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那传话的还惯会添油加醋,将叶卿卿三分的讨好说成了十分。 老夫人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心中更加笃定陆泊年果然不喜欢叶卿卿,甚至连她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在意的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傍晚,老夫人在内室礼佛,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眼神却时不时瞥向窗外,她的心思早已不在佛经上,而是盘算着如何从陆泊年那里拿到银子填补陆家的亏空。 她没有时间耗下去了。 叶卿卿怀孕的消息让她暗中觉得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刘妈妈,去把三夫人叫来。”老夫人放下佛珠,语气冷淡。 刘妈妈应声而去,不多时,叶卿卿便跟着她走了进来。 叶卿卿刚要用晚饭就被刘妈妈请了来,并未重新打扮不过穿着一身家常的素雅浅绿色长裙,腰间很是宽松,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全然不像刚进府那几日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母亲,您找我?” 老夫人抬眼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慈祥的面孔:“老三媳妇儿啊,坐吧,身子可好?年哥儿对你可好?” 叶卿卿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夫君...夫君忙于公务...”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心中暗想:果然,年哥儿对她不过如此。 她故作安慰地说道:“男人嘛,总是以事业为重,不过你如今有了身孕,他总该多关心你才是。” 叶卿卿摇了摇头,一肚子的苦闷无人诉说,眼中泪光闪烁:“夫君...夫君似乎并不在意我,只在意孩子。” 老夫人心中冷笑,面上依然一副心疼的模样:“唉,年哥儿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冷,你也别太难过,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叶卿卿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点笑,“儿媳明白。” 老夫人看着她那副委屈的模样,心中更加笃定,她原本想通过叶卿卿让陆泊年出钱填补亏空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了。 叶卿卿离开后,老夫人独自坐在房中,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紧锁,她清楚,陆泊年并非她的亲子,当年她的儿子去世,她年纪大了不能再生,老大又实在不争气,这才强认下陆泊年。 她为了稳固自己在陆家的地位,曾多次打压陆泊年,甚至在他年幼时暗中使了不少绊子,好几次差点让他丢了性命,如今陆泊年在朝中地位显赫,表面上对她倒是恭敬,实则心中对她恨之入骨。 他娶叶卿卿,恐怕也是为了尽快有个子嗣,老夫人心里冷笑,可惜啊,叶卿卿不过是个二嫁的妇人,根本不得他的欢心。 想到这里,老夫人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唤来刘妈妈,低声吩咐道:“去,挑几个机灵的丫鬟,送到三夫人院子里。就说是我心疼她有了身孕,特意派去服侍他们夫妻二人的。” 刘妈妈会意,点头应下。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我倒要看看,年哥儿会不会为了这个不得宠的女人,出钱填补亏空。” 她以前就安排过各色女子去陆泊年房中,只是他都不为所动,碰都不碰,没多久那些女子就被以各种理由打发了出去,即便是后来的谢倩儿也没能让陆泊年心动。 再后来外边就有了陆泊年好男风的谣言,她就彻底歇了这心思。 如今她送女子不为别的,只为让叶卿卿不痛快,陆家的后院是她的天下,想折腾个没根基的新媳妇儿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要是他在意自己的孩子,就该拿出诚意来! 次日,刘妈妈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叶卿卿的院子,叶卿卿正在廊下教安和识字,见刘妈妈带了人来,便先让邓妈妈将安和带了下去,随后才由冬儿扶着起了身。 “三夫人,老夫人心疼您有了身孕,特意派了两个丫鬟来服侍三爷跟您。”刘妈妈笑着说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叶卿卿看了一眼那两个丫鬟,说是丫鬟却打扮得极其娇艳,十五六岁的年纪活活两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心中明白,这是老夫人给陆泊年享用的。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感激不尽。” 刘妈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那两个丫鬟站在一旁,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显然并不把叶卿卿放在眼里。 这是得了老夫人授意的,故意来恶心她的。 叶卿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转身对怜青吩咐:“怜青,带她们去安顿一下,既然是老夫人给的人别怠慢了。” 怜青应声而去,叶卿卿则继续坐下看书。 洒扫的婆子明眼瞧着叶卿卿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不稳。 叶卿卿只觉得这假装吃醋生气演的她好辛苦,再想想陆泊年为了避开人,每日半夜三更才回房睡觉,一早又偷偷溜回书房。 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强忍。 接下来的几日叶卿卿的院子热闹异常,陆泊年被烦扰地苦不堪言。 ...... 丫鬟娇儿端着茶盘,扭着腰肢走进陆泊年的书房,她特意换了一身鲜艳的衣裙,脸上涂了脂粉,眉眼间带着几分媚态。 “三爷,奴婢给您送茶来了。”娇儿声音娇柔,将茶盏轻轻放在陆泊年手边,故意俯身时露出颈间的一片雪白。 陆泊年头也不抬,冷冷道:“放下,出去。” 娇儿却不死心,故作委屈地说道:“三爷,夫人今日发脾气了,奴婢不过是端错了茶,她便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心里委屈,只能来找三爷诉苦...” 陆泊年还未开口,叶卿卿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娇儿,三爷的书房也是你能随便进的,还不快些出去。” 娇儿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只得悻悻退下。 …… 另一边,丫鬟媚儿在花园里“偶遇”了陆泊年,故意装作不小心摔倒,扑向他的怀里,陆泊年侧身避开,媚儿重重摔在地上,疼得直抽气。 “三爷...”媚儿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奴婢脚崴了,走不动了...” 陆泊年冷冷地看着她:“既然走不动,那就躺在这儿吧。” 媚儿脸色一僵,没想到陆泊年如此冷漠。 叶卿卿也恰到好处的出现,“既然伤着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没事不要出来乱逛,省得惹三爷心烦。” …… 又过了一日,娇儿媚儿在院子里与其他下人闲聊,故意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吗?三夫人根本不得宠,三爷连她的房门都不进呢!她不过是仗着肚子里有了孩子,才敢摆出一副夫人的架子。” 叶卿卿从廊下走过听个明明白白,气得牙痒痒,“你们两个,胡乱在这里说什么,主人家的事情也是你们两个奴婢能议论的。” 娇儿不以为然,反而挑衅地说道:“夫人,奴婢说的可是实话,三爷对您冷淡得很,您又何必日日对我们这些下人摆架子耍脸色!” 叶卿卿冷笑一声:“是吗?那我便去问问三爷,看看你这样背后编排主子的下人要被如何处置!” 就在这时,陆泊年从廊下走过,冷冷地看了几人一眼:“谁让你们在这里吵闹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娇儿媚儿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下:“三爷恕罪!奴婢...奴婢愚钝,惹了夫人不快...” 叶卿卿起的眼圈泛红,当晚就忍无可忍在陆泊年书房里哭闹了一场。 …… 几日后,陆泊年从朝中回来,径直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他走进房中,神色凝重:“母亲,我有一事相求。” 老夫人抬眼看他,心中暗自警惕,却故作好奇地问道:“哦?什么事?金吾卫的将军还有事情求我这个老婆子的?” 陆泊年沉声道:“卿卿有了身孕,我想带她搬出去单住,也好安心养胎。” 老夫人心中一动,果然他安奈不住了,故作惊讶:“搬出去?这...这不合规矩吧?” 陆泊年语气坚定,语气里带着梳理,“我已经想好了,我自然也不会白白搬出去,家里有亏空,我愿意给母亲一万两银子,作为分房的补偿,即便再大的亏空这一万两也够了。” 陆泊年故意表现的不知道陆家有十万两的窟窿。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万两银子,虽然不足以填补亏空,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更何况,陆泊年搬出去后,她依然有法子让叶卿卿不痛快。 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本事大,我也奈何不了你,既然你执意如此,那...那便依你吧。” 第126章 单过 陆泊年要搬出去单过的消息,很快就在府上传来了。 大夫人于氏的院子厢房里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于氏瘫在黄杨木圈椅里,手中药碗坠落溅出来的汤药弄了满地,\"三弟要搬走?你可听清楚了?这烂摊子...\" 她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廊下洒扫的婆子们窃窃私语,互说着大夫人昨夜已经呕了血…… 西厢房内,谢倩儿将绣着交颈鸳鸯的帕子绞成麻花,铜镜映出她猩红的眼,\"那村妇不过仗着肚子里的肉,就这么蛊惑了三爷,真是好手段,现在还要带她出去单过!\" 菱花窗下,凤仙花染的蔻丹被她生生折断,她不甘心,凭什么她能出去过自在日子,自己却要一辈子困在这腐朽的陆家,凭什么! 两个月后。 叶卿卿站在新居的廊下,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好的海棠,春日的风裹胁着淡淡的花香拂过她的面颊,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她原本还做好了在陆家战斗个一年半载的准备,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的顺利。 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但是陆泊年说这钱花的值,那日老夫人再多要写他也是会答应的,这钱花的物超所值。 ”卿卿,”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泊年温润的嗓音响起,“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她回过头,看见陆泊年一袭月白色长衫,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茶盏,正含笑望着她。 自打搬出陆府,他眉宇间那股戾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是少有的轻松自在。 \"海棠看的好,你来瞧!“叶卿卿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浅啜一口,是上好的龙井,这院子虽不及陆府气派,却处处透着雅致,小而精美很合叶卿卿的心意。 陆泊年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你喜欢就好,这院子我置办有些年头了,前院有海棠,后院有竹林,等到了夏日,我们可以在廊下听雨品茶。\" 叶卿卿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我担心皇后那边发现什么端倪,三皇子如今也不如以前同你亲厚,我总是怕...” 三皇子自从成亲,对陆泊年的态度就淡淡的,不知道是何缘故还突然之间对朝堂的事情上心起来。 连着办了几件差事,都办的不错,得了皇上不少夸奖。 陆泊年将她转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你就是想的太多,外边自然有你男人我在,如今你就好好做你的陆夫人,带好安和,要是无聊也去外头逛逛,别整日在家里。” 从陆家出来已经月余,叶卿卿一直深居简出,并未怎么出过门,虽说园子雅致,但是再大的地方也有逛腻的时候,到底不如外边的天地广阔。 只是,叶卿卿想起搬出那日,大嫂惊得当场晕厥,还有谢倩儿那怨毒的眼神,心中仍有些不安。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想太过张扬,只安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卿卿!我们来了!\" 今日她约了秦明歌与苏娘子。 叶卿卿连忙迎出去,只见苏娘子一袭淡紫色罗裙,眉目如画,正挽着秦明歌的手走来。 秦明歌衣着宽松小腹微隆,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 \"明歌!\"叶卿卿惊喜地看着她的肚子,”这是......\" 秦明歌羞涩一笑:“有四个月了,我也是你成亲后才知道的,说来也怪前些日子才开始害喜得厉害,所以也都没能来看你。\" 苏娘子打趣道:“可不是,她家那位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连门都不让出,今日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放她出来的,据说肚子这个是个女娃娃呢!\" 三人说笑笑进了内室,陆泊年识趣地退了出去,吩咐下人准备茶点。 ”卿卿,你这新居可真雅致。“苏娘子环顾四周,赞道:”比那陆府强多了。你是不知道,外头都传疯了,说陆家三爷为了你连家业都不要了。\" 叶卿卿抿嘴一笑:“外边说的有几句是可信的,爱说由他们说去便是。\" 秦明歌握住她的手:\"卿卿,过了这些日子,那边可有动静?没在找你们麻烦吧?\" 叶卿卿摇头,\"自打搬出来,倒是清净了,只是不知道现在外边有什么说法,陆泊年有些事瞒着我,也不肯对我说,我倒是不在意名声了,只怕是对他不好…\" \"说起来,\"秦明歌忽然压低声音,“你在陆家没待几日,怎么就招惹了谢倩儿那爱搬弄是非的人?\" 叶卿卿有些无奈,看来谢倩儿这些时日没闲着,在这些夫人小姐面前没少说她的不是。 她也不瞒着,干脆将谢倩儿那些陈年旧事简单说给二人听。 二人了然,原来根在陆泊年这里。 第127章 宫宴滑胎 暮雨打湿东厢的湘妃帘时,叶卿卿正对着铜镜试戴一支金螺丝嵌红宝石的簪子,菱花镜里映出陆泊年执伞归来的身影。 “皇后将宫宴设在了清凉台,倒是个观景的好去处,还特意说了要携家眷同去。”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转身,陆泊年指尖抚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是她精心伪装的假胎。 “在家里也要小心成这个样子?”天气渐热,陆泊年觉得这样不免辛苦。 “‘小心使得万年船’,怜青做的这东西看着厚实,实则透气的很,带着也不觉得什么。” 总归也就这几日了,宫宴是个好机会,要给别人一点甜头了,这样敌人才能放松警惕。 二更梆子响过,谢倩儿裹着斗篷从角门溜进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姜云宁倚在紫檀木的贵妃榻上,葱指拨弄着鎏金香球:“明日的事情可都准备妥当了?” 谢倩儿笑得得意,仿佛明日的好戏已经提前在她眼前上演,“你只管放心,保证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姜云宁不动声色,有人上赶着做枪,她自己乐见其成。 次日,后宫的清凉台水殿,百盏琉璃灯映得满池红莲似火,叶卿卿着一身鹅黄金襦裙入殿。 马上,满堂命妇的团扇后便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这便是陆将军的夫人?瞧着倒是个伶俐人,真不像外边说的那样不堪。” “是个二嫁的破落户,陆将军千挑万选的人,能耐肯定是有些的,你瞧,那肚子,可不是成亲三两个月能有的...” 皇后的食案前,姜云宁亲执酒壶为皇后斟酒,她瞧着叶卿卿同皇后行礼还笑着冲她点头。 众人看着,果然同传闻里一样,三皇子的新王妃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儿。 陆皇后淡淡撇了一眼叶卿卿的肚子,笑里透露着淡漠梳理,“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快过去歇着,挑着喜欢的茶点用些。” 谢倩儿从人群里出来,随后走到叶卿卿面前,“许久未曾见过婶婶了,婶婶这胎怀得辛苦,饮些梅子汤吧,最是酸爽解渴。” “倩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未曾怀过孕,不知道这孕妇是食不得冰的。”她含笑挡下谢倩儿那递过来的玉盏。 邻近的几个夫人听得真切,她们知道谢倩儿这些年一直没有孩子,拿帕子掩着嘴偷偷地低笑。 谢倩儿脸色尴尬,只是今日有大事要做,只强忍着怒气并不发作。 “是我该打,婶婶莫怪,”她顺势坐到叶卿卿身边,“那婶婶尝尝这荔枝镶肉,说是御膳房新进的做法。”谢倩儿捏着银签子,将莹白果肉递到叶卿卿唇边。 叶卿卿不好一直推脱,勉强笑着接过谢倩儿手中的签子,“你有心了!” 淡竹叶加上莪术的味道在叶卿卿的口腔中蔓延开来,二者都是常见的活血化瘀之物,算不上什么毒物,只是孕妇用了却有大出血和流产的风险。 “这做法确实不常见,吃着新鲜,倒是很顺口。” 谢倩儿看着她一张一合间将整个都吃了下去,心下痛快。 “婶婶可要再用些?” 姜云宁端坐在高处丹凤眼斜睨过来,看着一切顺利,心下稍安,脸上的笑意更胜,烛光的映照下显得人比花娇。 好巧不巧,叶卿卿正好与她的眼神相撞,刚才匆忙之间看得并不真切,此刻仔细一看确实与年奴娇有五分像。 尤其是那眼神,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满是算计与心机,叶卿卿自认与她无冤无仇,但是她却伙同谢倩儿一道来害自己,只是不知道陆皇后又参与了多少。 叶卿卿突然以绢帕捂肚,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案下掐破罗裙下的血囊,温热的液体顺着月白色裙裾蜿蜒而下,青砖地上立刻是刺目的一片腥红。 满殿惊呼声中,姜云宁的眼里也闪过一丝荒落。 叶卿卿身下漫开的血痕殷红的刺目,这比她预想的时间足足早了两个时辰。 她原本应该回到府中才会...怎么会?! 叶卿卿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谢倩儿的小臂里,“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的孩子...” “你...你快松手!”挣扎间谢倩儿鬓边的发丝微乱,一张脸更是吓得惨白。 她是用的量多了些,可是万万不至于这么快啊! 陆泊年掠过满地狼藉,快步上前揽住叶卿卿,柔声安慰道:“卿卿别怕,太医马上就到,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将她扣下!” 谢倩儿被陆泊年的人制住,挣扎间甩脱了翡翠发簪,云鬓松散,整个人仓皇无措,想到那没有来得及丢掉的纸包,求助地看向姜云宁。 高台上姜云宁的护甲已嵌进肉里,丹凤眼里淬着寒光,谢倩儿这个蠢货,坏了她的大事儿。 叶卿卿突然剧烈颤抖,“疼...我好疼...” 第128章 事成 “启禀皇后,陆夫人胞宫受损...胎儿是保不住了,如今老臣只能尽力保大人...”陈太医额间冷汗坠在青玉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水痕,殿内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喉头发紧。 他是太医院的院首,他说保不住,那便是真的保不住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保不住了?”陆泊年面露痛苦之色,只问孩子却并不理会太医说的大人也要尽力才能保下之事。 “夫人误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才导致小产...”陈太医伏在地上的脊背又低了三分,“大人,要想保住大人要先将死胎打下来,夫人如今已经晕死过去,要是再这般血流不止,大人怕是也难保!” 陆泊年:“孩子...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陈太医急得一脑门的汗,“已成定局,大人快点决断吧!” 陆泊年:...... 在宴会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失个没出世的孩子也就罢了,要是大人再没了就麻烦了,陆皇后的丹凤眼扫过陆泊年攥紧的拳头,只吩咐太医道:“太医快点用药吧,务必要保住陆夫人。” 陈太医知道陆泊年的脾气,伏在地上偷看了一眼,直到“用药!”两个字从陆泊年齿缝间挤出,陈太医才连滚带爬地奔向药箱,一刻也不敢再耽误。 殿中一时间沉默异常,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寂静。 姜云宁站在陆皇后的身边,她偷偷瞧着陆泊年脸上的变化。 他似乎只痛心孩子没了,并不担心里面血流不止的叶卿卿。 谢倩儿当时告诉她陆泊年娶叶卿卿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时,她是不信的, 可是今日看到这场景,不由她不信,虽然今日的事情被谢倩儿弄砸了,但是那个带着低贱血脉的孩子到底没了,又亲眼看到陆泊年对叶卿卿的态度,她心里莫名的有些开心。 忽然,陆泊年抬手掀翻紫檀案几,满地碎瓷散在谢倩儿脚边,惊得她鬓边点翠步摇簌簌作响。 “春杏,你来说。”陆泊年剑鞘抵住侍女咽喉。 自从上次宫乱他便被特许带剑入宫,只是当着皇后的面如此审问下人,却多少是不敬的。 小丫鬟抖如筛糠,她是谢倩儿身边最得用的,从她身上搜出的桑皮纸被丢在地上,上面赫然写着,“莪术三钱...” “冤枉啊!”谢倩儿突然扑向陆皇后,“姑母明鉴,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陆泊年冷笑截断话头,剑尖挑起纸包送至谢倩儿面前,刀剑的寒光让她后退连连直接跌坐在地上,“那你说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你丫鬟身上!” 陆皇后明白谢倩儿已经辩无可辩了,凤钗垂珠在谢倩儿脸上投下阴影,更显得她脸上死灰一片。她带着几分请求:“泊年,陆家的事... “长姐这是要以家事来处置了?”陆泊年冷笑,转身将挑着纸包的剑尖对准陆皇后。 剑指皇后是大不敬,是蔑视皇族。 陆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急步而来,“年哥儿,你这是要翻了天了!”她枯槁的手指指着陆泊年的鼻尖,寸步不让,“再大的事也是家事,你闹成这个样子,要至皇后与三皇子于何地?” “母亲这是要赔上我儿子的命来护着自家人了?既然要脸面就该约束着下边的小辈,大哥已经废了,蓉儿也废了,如今她这样的蛇蝎心肠胆大妄难道不也是母亲纵容的结果!” 老夫人用沉香木拐杖狠狠的击打着青石地板,“放肆,你居然敢这么对着长辈说话,今日...今日就要将你从陆家的族谱里逐出去!” 陆泊年冷笑,“母亲最擅长这一套,只是,这陆家亲子的身份我又何时在意过,这些年过去了,还想用一个身份要挟我,未免可笑。” 满室死寂,不过一个谢家旁支的姑娘,没有娘家做倚仗,又未给陆家诞下子嗣,处置就处置了,总不能现在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跟陆泊年决裂。 陆皇后想的明白。 她拍拍姜云宁的手,“好孩子,扶你外祖母去偏殿里休息,好生陪着。” 老夫人不想落了下风,还想说什么却被陆皇后打断:“母亲糊涂了,倩儿犯下此等残害陆家子嗣的大错,怎么能被轻易饶恕,别说年哥儿,便是我也是不答应的。” 等到老夫人随着姜云宁下去,陆皇后才痛心疾首道:“母亲年迈糊涂,倩丫头做出这等错事,即日起去家庙清修,非死不得出!” 清修。 非死不得出! 每一个字都痛击着谢倩儿几乎崩溃的神经,突然她挣开宫人桎梏,染着血渍的裙裾扫过地砖,她踉跄着抓住陆皇后凤袍下摆。 “姑母!不是我,三......” \"啪!\" 陆皇后的护甲刮过谢倩儿的脸,在她嘴角撕开道血痕。 她俯身用两指捏住谢倩儿的下巴,锋利的护甲深深陷进脸上细嫩的皮肉里,“你做了错事就应该乖乖认下,要是再无端狡辩,哪怕是本宫也护不住你还有你的家人。\" 谢倩儿瞳孔骤缩,喉间腥甜上涌,青灯古佛总好过死,待到日后总有出来的一日,自己的父母兄弟总不能不顾,唯有生生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 天色蒙蒙亮时,叶卿卿的血终于在太医的竭尽全力救治下止住了。 这是陈太医这些年最难熬的一夜,还好,陆夫人是个不错的搭档,不然这戏他是无论如何也演不下去的。 他最小的儿子是个纨绔,读书不行,行医不行,却爱舞刀弄枪,只想参军... 这交易也不算亏,陆大人是个豪爽的,五千两真金白银,自己就是再做两辈子太医也没这些钱财,况且又不是要他谋害人命。 陆家。 老夫人佛堂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混着谢倩儿凄厉的哭喊,在陆府上空久久不散。 大夫人于氏身子不好并未赴宴,听说儿媳妇害的叶卿卿落了胎,吓得又吐了血。 这件事老夫人并非全不知情,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原本想着到时候落了胎再让陆泊年夫妻二人回府中居住,到时候那笔亏空还要想着法子算到三房头上。 可是今日不但赔进去一个谢倩儿,连皇后都知道了她要陆泊年填亏空得事。 陆皇后莫名的发了好大的脾气。 老夫人心里觉得憋屈,要不是花钱养着私兵,怎么会如此,如今折腾一圈,她却里外不是人了。 姜云宁是半夜被三皇子接回府的。 她虽然没被抖出来,但是皇后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 皇后以手扶额,狠狠训斥了她,“你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只是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大事不成,你我皆不得善终。” “三皇子打小就喜欢你,你便是装也要装得像些,莫再伤了他的心,不然本宫是不会饶过你的,你跟在我身边多年,知道我的脾气,要是让本宫知道你再挑拨离间三皇子与陆将军的关系,今日的谢倩儿就是你明日的下场。” 最后一点烛花在灯台上炸开,叶卿卿斜倚着湘妃榻,任陆泊年替她拿干净的帕子绞着头发:“那会子陈太医说‘保不住’时,我险些笑出声来。”她指尖绕着陆泊年腰间的穗子,“你倒是演得真切,眼睛都憋红了。” 陆泊年轻嗅着她头发上的皂角香气:“那还不是要感谢夫人今日给我塞的姜汁帕子,熏得我眼眶酸疼酸疼的,“他忽地贴近她耳畔,”只是那声‘孩子’叫得人莫名的伤心,莫不是卿卿当真想同我生个娃娃?\" “呸!”叶卿卿绯红着脸,推开他,“我要是做得不好,岂不是白瞎了你的五千两,还有你今日掉的那些金豆子。”话音未落,忽被陆泊年拦腰抱起,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案几上叮咚作响。 叶卿卿一下子失了重心,吓得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 “嘘——”陆泊年的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大白天才看得清楚,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意思...” 陆泊年似乎不知疲惫,演了一晚上的戏,到了白日里还如狼似虎般难缠,叶卿卿的体力哪里能同他比,撑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大半日。 再醒来时,就看到陆泊年握着她的手在锦被上画圈。 “怎么不睡会儿?” “睡了只是比你醒得早些。” 叶卿卿蜷在他怀里数帐顶的百子图,“老夫人怕是不能善罢甘休,安生几日怕是要再找麻烦。” 陆泊年心里也装着事情,这次倒是与陆府无关,与柔然的那一战怕是避无可避了... 叶卿卿看他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臂膀,“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似乎有心事?” 事情还没定下来,又有内宅的事情烦扰着她,心里暗想还是过几日再同她说。 陆泊年翻过身将叶卿卿压在身下,“我这么卖力,你还敢说我心不在焉,”他咬开她小衣系带,“该罚。” 还来! 第129章 请命 姜云宁赤着玉足踩在锦被上,丹凤眼挑起三分媚意:“母后今日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我也是念着她可怜,才与她走动得勤那些,不想她却是个黑心肠的...” 手中琉璃盏沿印着她的胭脂痕,三皇子顺手拿过来,就着唇印的位置将半杯西域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母后一向心思重,你别放在心上,过几日我去宫中同她说清楚,宁儿放心,母后绝对不会难为你的。” 姜云宁顺势靠在他怀里,雪白的中衣领口滑下半截,露出里边鲜红的肚兜,她平日对三皇子并不热情,一直是清清冷冷的性子,今日却是有些反常。 三皇子喉头微动,带着笑道:“我今日新得了一匹雪白的马儿,温顺得很,最适合你不过,明日让人给你牵来驯着玩...” 姜云宁染着蔻丹的指尖主动探进他衣襟,撩拨道:“你只想着如何驯服马儿,怎么不念着如何驯服妾身...\"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平日里都是他对着姜云宁百般的讨好,不过就连房事上她也多是半推半就,能躲就躲。 “宁儿今日有些不同...” “你不喜欢我这样?”姜云宁突然咬住他喉结。 “自是喜欢的...”三皇子只觉得一时间血气上涌,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想今日是为何这般。 “我也想给殿下生个孩子了...一个咱们两个的孩子。”姜云宁玉手扯开他腰间玉带,“妾身今日好好伺候殿下可好?” 那葡萄酒喝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是后劲儿却大,此刻她倒真有几分动情。 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生一个孩子了,男人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些年皇后说疼她还不是把她当成一个解闷的小玩意儿。 有个孩子,有个她与三皇子血脉的孩子,一切就都不同了。 如叶卿卿所料,自从宴会后家里很是清净了些时日。 这日叶卿卿正在吃果子,许久没有回来的南康突然之间来了。 “夫人!”南康踹开房门,带着一身的风尘扑扑,她盯着脸色红润翘着二郎腿的叶卿卿,擦得锃亮的剑“当啷”掉到地上,“不是说小产了?怎么瞧着人红光满面...” 叶卿卿捏着梅子糕的手一抖,糖霜扑簌簌都落在粉色百褶裙上,“你这出去游历几个月脾气是一点没改,我要是真小产了,你这一踹门岂不是要先将我吓个半死。” 南康收起剑,拿着袖子蹭一下额头上的汗:“小产是假的?小公子还在夫人肚子里?” 怜青一边拿着帕子拍打她身上的尘土,一边拿手杵着她的脑门笑骂道:“小呆字!” 叶卿卿笑盈盈弹弹裙摆,无奈的摇摇头,“是怀孕是假的!” 南康:“那到底什么是真的?” 窗外突然传来沈南星的惨叫声,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他抱着药匣撞在廊柱上,一匣子的药材散落了满地:“娘子!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 “我一路等了你多少次,还将我的乌骓留给了你,你真是墨迹!”南康听到叶卿卿小产的消息,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她旋身揪住丈夫衣领,“你快帮夫人把把脉,我看她们都被陆家那个老婆子折磨得不正常了!” 叶卿卿假孕的事情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开始觉得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况且那时候南康要与沈南星成亲,她不想平添她的烦恼。 叶卿卿倚着湘妃榻笑得花枝乱颤,“好南康,都怪我没有提前知会你...”话没说完被南康用栗子糕堵了嘴。 话没说完被南康用栗子糕堵了嘴,“外边都传遍了,皇后娘娘的宫宴上,陆夫人小产血浸三丈锦褥...” 不用想,这消息肯定又是陆泊年放出去的,荒唐的可笑,怎么会有人信?有人信... 二人收拾洗漱妥当便留下来用晚膳。 “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同柔然打仗?”叶卿卿想起昨儿半夜惊醒,看见陆泊年对着柔然布防图出神,又想到他近日来的心不在焉,心里已经猜到怕是要派他前去。 南康一贯的大剌剌并未看出叶卿卿的反常,继续道:“柔然那帮崽子不安分得很,我们走到边境就发现那边已经开始做准备了,据说去年秋冬他们就已经开始囤积草料了。” 沈南星感觉气氛不对,忙往南康碗里夹菜打岔,“娘子你不是早就想吃这水晶肘子,厨房做的极好你快吃。” 南康一筷子塞进嘴里,有油花顺着她的嘴边流出,“味道不错,就是吃多了有点腻的慌儿,”她接过沈南星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嘴,又对着叶卿卿继续道:“夫人,你告诉主子,那些伤药我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保证足足的。” 叶卿卿反问:“什么伤药?” 南康有些诧异,“主子没给夫人说吗?说是皇上打算派主子去柔然,主子便先让沈南星将战场上用到的那些药材先备着。” 叶卿卿越过南康,直接问埋头吃饭的沈南星:“沈先生,南康说的可是真的?” 沈南星避无可避,直接摆手否认,“你别听南康乱说,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陆将军是让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但是不一定是要他带兵打仗的...” 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信... 二人走后,叶卿卿突然觉得今夜有些闷热,算着日子已是初夏难怪心里烦躁。 “天气热了,书房里的东西也该换成夏日里用的了,让伺候的小厮将书房里的衣物能拿到我房中来。” 冬儿依然摸不透叶卿卿的脾气,不过晚上心血来潮收拾衣物也是有的,主子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 叶卿卿指尖抚过新浆洗的战袍衬里,靛青锦缎上沾着硝石的味道。 伴随着皂靴的轻响,陆泊年揭开帘子进了屋。 “怎么李尚书邀请你去饮酒不见你身上有胭脂酒气,反倒是有一身的泥沙味?衣摆怎的还沾了黄泥?”叶卿卿拨弄着青瓷缸里的并蒂莲,“难道李尚书将宴会开在了校场?” 陆泊年解玉带的手顿了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夫人不但脑子好使这鼻子更是灵的很。” 他取过干净的衣物往屏风后去换洗更衣:\"圣上一时兴起要教练金吾卫,皇上也是人到了年纪也有怕的时候,自从上次被逼宫总是心有余悸...\" 叶卿卿也转到屏风后,手里的湘妃竹扇轻轻地扇着风,也不说话,只依在屏风后看着赤裸着上身的陆泊年。 “你何时新增了这爱好,爱看人赤身裸体的换衣裳?” 叶卿卿冷哼一声,“我倒是听说,人说谎话多了鼻子会变长,便来瞧瞧清楚。” 陆泊年喉结滚过,握住她执扇的腕子往身下探去,“鼻子会不会变成我到不知道,不过...” “好没羞没臊,说正经事儿你偏偏打岔,”叶卿卿挣开桎梏,反手拿扇子抵着他的喉,“沈先生与南康今日回来了…” 陆泊年只觉得她这双眼里仿佛烧着火,那怒气要将他精心构筑的谎言通通焚尽。 他原本还纳闷,怎么她突然之间这么警觉了,原来如此,沈南星一向稳重绝对不会透露一点,至于南康,真是日子舒服了,脑子也跟着松动了。 \"不过是防着柔然那边有异动,圣上体恤,不会让你夫君亲赴险地的。\" 叶卿卿突然冷笑,“不会亲赴险地?\"她指着他前胸后背上的伤疤,“那你这一身的伤是自己个儿弄的?” “皇上皇后都把你当一把剑,天家夫妻本就没有几分真心,现在内忧外患,泊年,我怕,皇上真将兵权交给你皇后会图谋不轨。” 比起来对于带兵攻打柔然的担忧,叶卿卿更怕这会变成一场帝后之间夺权的导火索,陆泊年作为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必然会深陷其中。 无论哪一方成功,陆泊年怕是都难以全身而退。 叶卿卿担忧的也正是陆泊年担心的,所以他才一直有意的瞒着他。 其实今日即便没有南康,这件事情怕是也瞒不久了。 “今日下朝后,皇上在御书房中召见了我,皇上似乎知道了皇后跟三皇子养私兵的事,我说是想撇清关系,这个兵怕是不能不领…朝中无人,可堪大用的几个将领都在边境,让他们离开边境派去攻打柔然的确不合理。” 叶卿卿眸光皱缩,“真没有别的法子了?这次非你不了了?” 陆泊年坚定的点了点头,“卿卿即便皇上这次不派我去,我也要请旨前去的,你不知道柔然人的狠毒残忍,我朝百姓在他们眼中宛如蝼蚁,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你可知道,咱们派去和亲的公主,到死都不得安宁,外邦之人不可以在死后入他们的坟茔,使臣将她带回来的时候…那尸身连防腐都没做…腐烂的不成样子,她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却还被柔然的国王赏赐给他们部落的勇士…她受不了这等羞辱才自戕的” 第130章 教训 叶卿卿记当时皇后就有意让陆泊年接了兵权带兵去攻打柔软,但是当时皇上不同意,为了给陆皇后下马威特意选了陆家女,让皇后收为义女派去柔软和亲。 这么短的时间,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只是那个被派去和亲的女子实在可怜,不过短短时日就香消玉殒了。 叶卿卿心里疑惑,“当时皇上就不同意你带兵去柔软,那时候帝后还周旋了那么久,如今这个局势,怎么皇上反而要派你去了?” “因为皇上不但要派我去,还要派五皇子与我同去。” 用五皇子来掣肘陆泊年?不对。 叶卿卿依然不解,“皇上当真一点不知道你同五皇子的关系吗?难道他就不怕你们二人在外拥兵自重?” 陆泊年将桌子上的一碗冰透的绿豆羹一饮而尽,“你别忘了,三皇子可是留在镐京城的,如此一来,五皇子手中有兵权,但是远离京城,三皇子虽然没有拿到兵权,但是却在权力最集中的地方,也是离皇上最近的地方。” 皇上建立起来的这个平衡的确无可挑剔,但是想要三皇子五皇子势均力敌的前提却是陆泊年要坚定地站在皇上这一侧,不偏不倚与任何人。 叶卿卿更觉烦闷,将手中的扇子摇得更快了些。 能站在权力顶端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她自觉也没长着弄权的脑子,这些事她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 陆泊年委屈巴巴道:“夫人你就别想了,你再想就要饿死为夫了,我今日在教场练了一日的兵,午饭也是匆匆用的,现在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要是再不给我吃的,那我只能吃你了...” 叶卿卿生气归生气,吃食却是一早就备下的,灶上温着就等着他回来。 她指挥着丫鬟上了饭菜,知道陆泊年不喜欢旁人在,便让别人都下去,她在一旁陪着,“你一会儿吃了饭再跟我说说,我现在理不清头绪,心里没底儿得很。” 陆泊年递了一双筷子给她,笑道:“你也别干坐着,同我一起用一些,今天的饭菜都清淡,看着也合你胃口。” 叶卿卿晚饭用得少,本来是打算陪着陆泊年再用一些的,只是拿起来筷子看着桌子上的那些吃的却都不合心意,瞬间也没了什么胃口,干脆放下筷子坐在陆泊年的一旁拿着扇子轻轻帮他打扇。 二人今日坐在小桌子旁用膳,陆泊年突然觉得很有几分寻常夫妻的味道。 一旦打仗,这样的寻常日子怕是一时半刻再也不能有了,便故意用得慢些,边用边同叶卿卿说着闲话。 ...... 黎明破晓时,夫妻二人被院中的吵闹声惊醒。 “三爷、三夫人!”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敲开了小院的门,孝帽上的麻绳还沾着夜露。 陆家有人死了,难道是老夫人? \"大夫人...大夫人殁了!\" \"何时的事?\"叶卿卿按住陆泊年有些发抖的手背。 \"酉时三刻,大夫人吐了血,人...人就不行了...\"刘妈妈突然跪下,\"老夫人请三爷三夫人回去主事...\" 天空灰蒙蒙一片,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院中众人身上,陆泊年恍惚想起八岁那年的自己蜷在佛堂角落,大嫂提着琉璃灯寻来,袖中藏着热腾腾的栗子糕。 “这些年在陆家,也唯有大嫂一人曾护过我...\"他指腹摸索着刘妈妈带来的孝衣,”大嫂这些年身子羸弱...可是怎么会...\" \"换衣服吧!\"陆家怕是已经乱作一团,叶卿卿虽然不想再与陆家有所牵扯,但是总要全了大嫂最后的体面。 陆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雨幕中晃得很是凄惨,亦如于氏看似富贵却凄惨的一生。 二人随着刘妈妈踩着湿滑的青砖进了府,忽听内院传来瓷器碎裂声。 \"紫檀棺?\"老夫人尖厉的嗓音刺破雨幕的寂静,\"人死如灯灭,于氏最是节俭,不必如此破费了...\" 陆泊年望着新支起的灵堂,烛火映着牌位,上边写着\"陆门于氏\"四字,只觉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娘亲去世那日。 从此以后,陆家再也没有什么他可留恋的了。 \"三爷!\"于氏贴身伺候的喜儿仿佛看到了救星,战战兢兢来到二人身旁,低声啜泣道:“老夫人吩咐给主子用杨木薄棺...\" 雨势渐急,打湿了灵前未烧尽的纸钱,灵堂布置得并不尽心,府中的人各自忙活,没有什么张发,如一盘散沙,一旁的老管家已经焦头烂额。 陆泊年跪在蒲团上添香,香也反了潮,点了许久都点不着。 “泊年...你看...\"顺着叶卿卿目光望去,宿醉在外的陆蓉被下人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子,不知道是酒气没散尽还是一颗心喂了狗,看不出悲伤反而是一脸的不耐烦。 “人没了处理丧事就是,一大早找不出回来做什么!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下贱玩意儿...” 他抬头对上陆泊年带着怒气的脸,立刻转了话锋,\"三叔三婶婶,你们来了...昨日...昨日有应酬...\" \"你先进去换上孝衣,来给你母亲上香,你母亲没了,府里还有许多事要你帮着打理,外边的事先放一放吧...\" 叶卿卿怕闹起来不好看,忙出来打圆场。 “三爷三夫人,老夫人请二位进去。”刘妈妈今日倒是乖觉得很,一直对二人恭恭敬敬。 老夫人捻着佛珠坐,浑浊的眼眸扫过二人,“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你们夫妻二人心里有数,依照我的意思,一切从简便是。” 陆泊年自然是要将于氏的丧事办得体体面面的,但是银子只能用在丧事上,不能便宜了陆家其他人。 “你们也别怪我狠心,今时不同往日,陆家再也不是以前的钟鸣鼎食之家,我同她做了这些年的婆媳,把她当亲闺女一样,自然是希望她能风风光光的走的...可是...” 老夫人在于氏的灵前还要这般算计,叶卿卿只觉得有些人不过是白披了张人皮,内里却依然是畜生不如。 “蓉哥也是可怜的,没了母亲,如今媳妇儿又被关在佛堂里,身边连个贴心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叶卿卿心里冷笑,钱财弄不到手里,便想着放谢倩儿出来,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老夫人是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陆泊年再也听不下去,猛然起身,“我今日回来是看着大嫂的面子,与旁人无关,母亲若是想打其他的主意,我劝您还是早点歇了这心思,谢氏要是敢踏出佛堂一步,我便送他下去陪大嫂!” “你!好大的胆子...\" ...... 老夫人彻底做了甩手掌柜,不出钱也不出力,将这一摊子事情全丢给叶卿卿与陆泊年。 于氏走得突然,治丧的东西不是缺这个便是少那个,叶卿卿对于古代的丧葬制度并不熟悉,好在有陆家的几个表嫂妯娌帮着打理,又有陆泊年整日在府中坐镇,下边办事的也都规矩听话,倒也显得忙而不乱。 一入了夜,便再也没有见过陆蓉的身影。 “实在不像话,大嫂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来,竟是一夜的灵都不肯守...”叶卿卿匆忙喝了一碗茶,便又有下边管事的来要对牌,“刚才我让人去叫,说是院子里全是笑闹之声,你一会儿去瞧瞧吧,好歹把他叫来在大嫂面前守一夜...不然大嫂在九泉之下怕是也难安。” 陆泊年带着天青寻声而去,雕花门缝渗出缕缕青烟,混着甜腻的脂粉味。 \"父亲...再饮一杯...\"是陆蓉的笑声,好不欢快,谁能信这是刚刚丧母人的做派。 陆泊年踹开房门,只见满地凌乱,实在不堪入目。 没想到的是,陆泊渊居然也在,只是不知他是何日回到府中的。 父子二人都赤裸着上身倚在榻上,手中烟枪还冒着诡谲蓝光,两个只穿着鲜红肚兜的侍妾跪在她们腿边。 \"大嫂尸骨未寒,你们父子二人居然在府中寻欢作乐,真是畜生不如!“ 陆泊渊迷蒙着眼嗤笑:”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正经,于氏死了你这个小叔子比我还要上心,谁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腌臜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 话音未落,陆泊年直接一拳打掉了陆泊渊两颗门牙。 “你这样的烂人,看谁都是脏的,今日我便替大嫂教训教训你,嘴里不干不净的毛病早该改了。”他直接揪住陆泊渊披散着的长发往案几上撞去,发出砰砰的回响。 陆蓉被吓得瘫软在满地狼藉里,那两个侍妾蜷缩在角落,连叫喊声都不敢发出,生怕陆泊年发现了自己,这样的狠绝八成是要被打死的。 陆泊年记着他娘亲去的时候,陆泊渊的嘴里也是这样不干不净,他那时候恨极了,可惜他拳头不够硬,本事不够大。 如今却是不同了。 陆泊渊仿佛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满身的血腥味混合着药粉的味道,让人闻着作呕。 “三叔饶命...三叔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陆蓉看着插在自己裤裆间的烟枪,彻底被吓破了胆,有温热的液体从他身下流出,浸透了中衣。 陆泊年都敢对着他父亲动手,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 陆蓉被吓尿了。 陆泊年嫌弃地将地上的孝衣丢在他身上。 “要是让我发现你再敢离开你母亲灵堂半步,我就彻底废了你。” 第131章 兄弟 叶卿卿坐在于氏床前,同喜儿一起整理她的遗物,按照规矩要挑选一些她生前喜欢的首饰衣服陪葬。 于氏心肠自然是好的,只是胆小懦弱了一些,在陆家一辈子谨言慎行最后却落下如今的结果。 “喜儿,大嫂走得实在突然,她虽然一直病着,但是这也太快了一些,最近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卿卿总觉得于氏的死不像刘妈妈说的那样简单。 叶卿卿一问出口,喜儿便慌了神儿。 “你是一直伺候大嫂的,在陆家也生活了这么些年,陆家众人的品性你该清楚的,人命在她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三爷感念大嫂的恩情,我们自然是会护着你的。” 喜儿哆嗦着跪下,将一双未修完的虎头鞋给叶卿卿,“夫人秀了好些时日,说...说以后小公子该用得上...去的时候还念叨...对不起三爷三夫人...” 叶卿卿接过那修了一半的虎头鞋,针脚又细又密,足见于氏是下了功夫的,只是可惜... “还有呢?”叶卿卿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还有...还有...前几日公子偷了夫人的首饰...拿去变卖...后来夫人发现了...原本也没什么...可是大爷突然回来了,大爷说夫人有私心,贪了陆家的银子,要夫人拿出来,夫人手里本就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给大爷...大爷不信就打了夫人...” 喜儿感觉叶卿卿脸上带了几分冷意,忙摆手道:“不是大爷打死的夫人,不算很的...跟以前差不多...夫人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却是急了...晚上既没吃药也没用饭...早早就睡下了,夜里我不放心,一瞧才发现夫人吐了血...人都凉透了...” 后边的跟刘妈妈说的一样,只是这前因却被她们隐去了,听喜儿这么说于氏反而像一时想不开自杀的。 还有那句,‘不算狠的...跟以前差不多’,那便是陆泊渊会时常打她的意思了? “这些话我都记下了,此事也不要再对别人提起,等丧事结束我会安排你出府,你只管放心。” 于氏屋里几乎不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以前常带的那几样老久的首饰也不知去向,就这样下葬实在不像话,叶卿卿又让人拿了银子去置办。 来回也不方便,二人晚上就宿在陆家,以前住的院子里东西倒是也全,勉强可以住人。 只是天气一会儿雨一会儿晴,叶卿卿总觉得气闷难受,饭也吃不下去,到了晚上更觉得头晕眼花。 老夫人知道陆泊年动手打了自己的儿子,又是一顿闹,或许是对于于氏的死心虚,到底没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陆蓉是被吓怕了再也不敢随意离开灵堂,只是饮了酒又服了药,一整夜人都迷迷糊糊的。 等到了出殡这日,陆泊年特意请来比丘尼诵《地藏经》,梵音震得灵堂回响不断,来送葬的宾客只见陆家三房忙前忙后,却自始至终不见陆大爷现身。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陆泊渊晃晃悠悠进了灵堂,他脸上的青紫尚未褪去,抓起供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三弟真是有银子没地方使,连个破落户都要风光大葬?\" 他突然鬼魅一笑,将手中果核掷向于氏的棺椁,\"可惜啊!可惜!这贱人生前就被我休了,她哪里配进我陆家的祖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就算是陆泊年也吓了一跳,陆泊渊这是要鱼死网破,彻底不要脸面了。 他走到陆泊年身边,附的极进,“你在意的东西我全都要毁掉,你这个贱种也敢跟我动手,你觉得我会就那么算了吗!” 难怪他挨了打这两日一直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为了在于氏的葬礼上发难。 本该下葬的日子却让于氏无处安放。 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也只有陆泊渊这个疯子能想的出来。 灵堂之上人人震惊,只有一人毫无反应,便是陆蓉。 叶卿卿看的分明,难道他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自己的母亲生后还要被人驱赶,也能装得这般若无其事,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孩子吗? 陆泊年强忍怒气,“大嫂嫁入陆家已有二十余年一直恪守妇道,孝敬父母,还为陆家养育了嫡长孙,敢问大哥,大嫂到底犯罪了‘七出‘中的哪一条,惹的大哥要将大嫂休弃?” 陆泊渊带着几分得意又含着一丝不屑。 “三弟这问题问得有意思,我为何要休了于氏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有些扭曲,围着陆泊年绕了一圈,随后高声嚷道:“那我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于氏不忠,她偷人,她是个荡妇。” 陆泊年只恨那日自己太过理智,没有一下子打死这个畜生。 他都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个畜牲会说出什么。 果不其然,陆泊渊继续信口雌黄道:“那个奸夫就是你,陆家的三爷——陆泊年。” 这话原本说出来没有什么人信,毕竟于氏大了陆泊年已经快有二十岁,在这个朝代都可以做他的母亲了。 但是陆泊渊却有一个最强的助手,他说出的话让人不得不信。 “父亲,母亲都走了,你何必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作为亲子的陆蓉居然没有否认,而是说了一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父子两人一唱一和,不过短短几句,便把这胡编乱造的栽赃的话,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陆泊渊还不忘拉上叶卿卿,“诸位不知,我这三弟打小就有一个特殊癖好,便是喜欢已婚妇人,大家不妨瞧瞧,如今咱们的三夫人也是嫁过人的...\" 今日来吊唁的人不少,许多人是看着皇后与陆泊年的面子。 陆家兄弟之间的不睦,他们也是早有耳闻的,只是陆泊渊言之凿凿,说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陆蓉模棱两可的说法,即便开始觉得他是信口胡诌的人,如今心中也有了两份信。 不等陆泊年反映,叶卿卿已经有了动作。 这场面她熟的很,栽赃陷害她见的多了。 她当着众人的面跪到于氏的灵前,眼泪说来就来,一点都不含糊,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嫂你的命好苦,即便死了还要被大哥这样冤枉,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也是个狼心狗肺的。” “原是我错了,我实在心疼大嫂,本想让你走的体体面面,这才求了夫君,将丧事办的风风光光,没想到大哥却胡乱攀扯,连那样腌臜的话都说得出来,要是早听了母亲的意思,一切从简怕是也不会招惹来这些是非。” 叶卿卿先表明要大办于氏的葬礼是她的意思,又告诉众人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一切从简,如今她们夫妻二人好心却是违背了陆家人的意思,才招惹了这场麻烦。 “诸位,陆家家丑原不该外扬,但是今日大哥平白污蔑我夫君,诋毁死者,我却是万万不能依着他乱说的,刘妈妈去请老夫人来,怜青去将大嫂房中的喜儿带过来,天青去将前儿个陪着大哥与蓉哥儿饮酒寻欢的侍妾叫来。” “咱们今日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在大嫂的灵前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贾蓉一听说要去叫那两个侍妾来,拉着叶卿卿的裙摆劝道:“婶婶,今日是母亲出殡的大日子,莫要闹了,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蓉哥你离我远些,说话便说话,不要拉拉扯扯,像你这样的人离得近了我都是嫌脏的,”叶卿卿冷着一张脸,“你父亲冤枉你母亲不守妇道的时候,你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一声不吭,今日我要将你同你父亲乱伦共享侍妾的事情公诸于众,你就知道今日是大日子了,蓉哥晚了,别人给你体面的时候你不要,如今要将你的脸扔在地上,你却想捡回来,这世间的事却是不能都由着你们开心的。” 贾蓉脸色苍白,他原本以为自己那不否认的态度会让叶卿卿怀疑陆泊年,女人最是善妒,将火点起来,他们父子二人便可坐享其成,哪成想这女人却是个头脑清醒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陆府当家作主了,”陆泊渊没想到叶卿卿的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把他后院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他越想越气高高的将手扬气,“贱人,还不闭嘴…” 陆泊年时刻警惕着,哪里肯让他动叶卿卿分毫,他稳稳接住陆泊渊落下来的巴掌,陆泊渊这样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不过稍稍一用力就将人推了一个趔趄。 “住手!你们是要反了天了!” 老夫人一手拄着龙头拐杖,一手被刘妈妈搀扶着,一点不见平日病病歪歪的模样,走得虎虎生风。 按理说老夫人的院子距离灵堂最远,她又上了年纪,绝对不该是最早赶来的,倒仿佛是人早就准备着一般。 “你们兄弟二人这又是要闹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是想要了我这老婆子的命啊!” 明明是陆泊渊故意挑衅出言污蔑,老夫人这么一说,却变成了兄弟二人之间的龃龉矛盾,一副事情不大的架势。 第132章 不是最好的时机 灵堂内白幡低垂,檀香混着纸钱灰烬在穿堂风中打着旋儿。 叶卿卿指尖掐进掌心,盯着天青与怜青空荡荡的身后——她们并未带回叶卿卿要的人。 肯定是出事了。 尤其是怜青脸色极其难看,压着声音对叶卿卿道:“喜儿昨儿个夜里上吊了!” 天青也对叶卿卿摇了摇头,意思是那两个侍妾也没有寻到。 老妇人鬓边银丝泛着冷光,嘴角那抹的色更是压都压不住。 “老三媳妇儿,我知道你对陆家不满,只是我陆家百年清誉,岂容你红口白牙污蔑嫡亲兄长?” 她忽地拔高嗓音,惊得灵前长明灯爆出灯花,“还有蓉哥儿,他可是大嫂的亲骨肉!\" 陆泊渊适时地搀扶老夫人,帮腔道:“母亲莫要与这毒妇争辩!” 老夫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是将矛头对准了叶卿卿,至于陆泊渊说的那些话,却是一句也不再提。 就照着当前的形势来看,这母子二人一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这场戏他们早就打算唱给别人听了。 只是,叶卿卿与陆泊年一时之间都看不明白,陆泊渊与老夫人这场戏是要做给谁看?目的何在? “母亲这话真是拿刀挖我的心,大嫂没了是母亲请我们夫妻二人回来主事的,我们一句推辞的话都未说,夫君丢下了朝廷的差事,我不过小产月余,我们克服万难将这事儿接了过来,眼看着事情要了了,大嫂也要下葬了,怎么我们二人反倒成了不贤不孝的人?” 叶卿卿一点面子都没给她,更不想给她那个到处喷粪的嘴说话的机会。 她忽地笑出声,步步逼近老夫人,“虽说人心是偏的,但是母亲也未免做得太过分了些,亲儿子亲孙子的过错一句不提,却在这里无中生有地污蔑我们,还有那句说‘我对陆家不满’,我实在听不懂,我为何要对陆家不满?是因为我们三房填了一万两的亏空,我要对陆家不满?还是因为谢倩儿下了落胎儿的药害得我丢了孩子,我要对陆家不满?” 老夫人猛然抄起龙头拐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最后只用枯枝般的手指着叶卿卿,“你...你...” “还是母亲明知谢倩儿有罪,还要借着这次大嫂的丧礼将她放出来,我要对陆家不满?还是因为连大嫂的治丧的银子都要我们出,你与大哥反倒当起了甩手掌柜,我要对陆家不满?” 家丑不可外扬,那是因为还想要这个家,那是因为还是一家人。 如果原本就不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家丑可言。 “要是母亲真顾念着陆家的颜面,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们,更不会放任大哥对死者出言不逊,夫君少时在陆家的日子艰难,大嫂宅心仁厚,虽是长嫂,对夫君而言却更像娘亲一般。” 叶卿卿不敢再说更多,毕竟喜儿死了,两个侍妾也下落不明,这笔糊涂账他们不能再搅和下去。 她只能提老夫人的偏心,陆家对她们的亏欠。 陆泊年始终立于阴影处,此刻方抬眸望向棺椁,目光中更多的是无奈,他用手抚上叶卿卿有些颤抖的脊背。 “卿卿,事已至此不必多说,我们一同来给大嫂磕个头,只当送了大嫂最后一程,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谊。” 两人想到了一处,便是尽快从这个乱局中脱身,不要再纠缠下去。 二人郑重地跪在于氏的灵前,磕了三个头。 陆泊年面色深沉,“大嫂,黄泉路上且慢行,这些魑魅魍魉很快就会下来陪您了。” 随后脱下身上的孝衣,丢在了火盆之中,灵堂忽起阴风,白幡裹着纸灰扑向陆泊渊面门,一个躲闪不及,踉跄着倒在地上。 “你们...你们要走?那这丧事...” 陆泊年径自从老夫人身边走过,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叶卿卿跟在陆伯年身后,只对着老夫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老夫人自己看着办吧!” ‘自己看着办’,怎么办?没有钱没有得力的人。 陆泊年花钱请来的那些人,一看形势不对主家都走了,一窝蜂地拥到老夫人与陆泊渊跟前。 “你们这丧礼还办不办?” “我们已经来了几日了,不管你们下不下葬,这钱是要出的!” “对,我们等着拿钱回家养活一家子,当时谈好的价钱一分都不能少!” 陆泊渊一直自命清高,最看不上这些穷苦出身讨生活的人。 “谁顾了你们找谁去,敢在陆家撒野,打断你们一个个的狗腿!” 有钱耍耍横当当大爷也便算了,如今没钱还敢穷耍横,谁管他是什么陆家大爷还是陆家小爷的,打上几拳头踹上几脚总是不亏。 “妈的,嘴里不干不净的玩意儿,给我打!” “今天弟兄们就让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让你看不起人,先把你的狗眼打瞎,看你怎么威风!” 这些人有的是力气,左一拳右一脚,不过片刻就将陆泊渊打得满地找牙,趴在地上捂着头嗷嗷地叫。 “那边还有个小崽子,这不孝的玩意儿,打了也不亏!” 外围够不着打陆泊渊的人干脆转了头去打一旁的陆蓉。 陆蓉缩在供桌下瑟瑟发抖,“你们别打我...别打我...娘救命...娘救我...” 领头的一把将他揪出来,“小畜生!给你娘磕头!现在知道自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该给你娘守灵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今日我就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畜生!” 说完就是哐哐一顿揍。 他额头撞在棺椁上迸出血花,恍惚间仿佛看见于氏浮肿的面容,吓晕了过去。 老夫人哪见过这架势,一院子的下人也一个个惊得如木鸡一般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你们都是死的不成,还不快上去拦住他们...” 灵堂乱作一团,老夫人金丝抹额歪斜,正被讨债地扯着去典当首饰还债,陆泊渊蜷在墙角如丧家犬,脸上已经没了一块儿好肉... 最终,于氏的葬礼还是被彻底毁了... ...... 青帷马车碾过朱雀街的石板,帘外的太阳有些毒,叶卿卿揉着发胀的眉心。 “喜儿死了。” 陆泊年心里大概是猜到了的。 “难道大嫂的死真的有什么蹊跷?” 根据喜儿的说法,于氏大概率是自尽的,可是为什么喜儿突然死了。 今日的事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叶卿卿:“我们明明派了人护着她,陆家的人想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动手也没有那么容易,怎么人就死得这么悄无声息?” 陆泊年沉吟了一下,“或许…她真的是自己上吊死的。” 叶卿卿不信,她想不到喜儿要自杀的理由。 陆泊年:“她是家生子,老子娘父母兄弟全在陆家当差,说了不该说的话…”陆泊年拍拍叶卿卿的手,“我们先回家,过后再商议。” 二人为了于氏的丧事,已经一连操劳了几日,又经历了灵堂上的躁动,都是又累又乏。 叶卿卿回到家中便急着沐浴更衣,天气热,孝衣厚重,她已经几日都没洗过澡,兰汤氤氲中才觉得彻底舒缓下来。 收拾完换上居家的衣服才觉得全身酸痛,两眼皮打架,一动也不想动了。 \"夫人好歹用些燕窝粥。\"怜青端着劝道:\"灶上煨了大半日的...\" 话音未落,叶卿卿已歪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傍晚时分,肚子里擂鼓喧天,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下去,才起了床用饭。 陆泊年回来换过衣服就出去了,只说有公事,只嘱咐叶卿卿留在家里休养,并未留下别的话。 叶卿卿看着满桌的饭菜,忽然之间又没了兴致。 “让厨房给我做个冰碗来,我热得心里闷得慌。” 冬儿听了吩咐去了厨房,怜青则坐在她身侧,拿着扇子帮她打扇。 她知道叶卿卿近日心绪不宁,“夫人,咱们预备了冰,要不要拿来?” 现在不过六月初,用冰尚早。 陆泊年知道叶卿卿一向怕热,冰是早就让人备下的。 叶卿卿面色沉重,“怜青,你去请沈先生来一趟吧!” 怜青立刻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去!” 叶卿卿又嘱咐怜青,“只说我小产不久,请先生来把平安脉。” 她的小日子已推迟了月余,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孩子八成在宫宴那会儿已经有了… 沈南星这次的脉把得极其仔细,这样的谨慎反而让叶卿卿不安,“却如夫人所料,这胎已经有两个月了。” 叶卿卿心中有数,倒是并不惊讶,“那我先前宫宴上服过的落胎的药,不知可对孩子有影响?” 沈南星眉头稍展,“夫人放心,胎元虽弱却韧如蒲草,若真伤及根本孩子也不会长到今日,我再开一些保胎的药,日日煎服,过了三个月这胎变稳了。” 自与陆泊年成亲以来,夫妻恩爱,又从未刻意避孕,有了身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于这个孩子她也是欢喜的,只是眼下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沈南星看叶卿卿脸色沉重,便开口问道:“夫人可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陆大人?” 他要早做打算,免得过后南康又泄露了不该泄露的消息,到时候又要被陆泊年罚。 叶卿卿先是一愣觉得沈南星这话问得有些古怪,随后又想明白,忍不住笑出来,“南康这次被罚了什么?” 沈南星:...... 第133章 欣喜 送走沈南星,怜青去了灶上熬安胎的药。 叶卿卿先去看了安和,多日不见她似乎又长大了些,小家伙像个欢快的小鸟,对着叶卿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许是大了或许是习惯了,这次分别后看到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哭哭啼啼。 她心里有事,回到房中也睡不着,随手从书架子上拿了个话本子有一下没一下翻看着打发时间。 不自觉地想到今日白天的事情,思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今日老夫人与陆泊渊的做法她实在看不懂。 “夫人病了?”陆泊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怜青端着熬好的药送来。 “没...没...夫人没病....”怜青还不明白叶卿卿心里的打算,不敢随意乱说。 “怜青,将药端进来吧!”叶卿卿听到外边的动静,在屋里唤了怜青进来。 怜青与陆泊年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叶卿卿示意怜青放下药先出去。 “可是这几日累到了,身子不爽利?寻谁来看的?可是沈南星开的方子?”陆泊年端起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药碗,一边吹气一边拿勺子搅凉。 “太热了,先放到一边,不然喝完又一身汗,”叶卿卿冲她伸出手,“你坐过来我有话同你说,药一会儿再喝。” 陆泊年看着叶卿卿脸色如常,想来不是什么大病,脱了外衣坐到床边,拿着指腹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宠溺道:“你这样子倒是少见,平日都像呲牙的小狗,今日怎么跟温顺的小猫咪一般?” “今日沈先生帮我把了脉,说已经有两个月了...” 他怔怔地望着叶卿卿含笑的眉眼,喉结滚动,“什么两个月了...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叶卿卿点点头,苦笑道:“只是,这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陆泊年指尖拂过她尚未显怀的小腹,竟然颤抖得厉害,“你是说,你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再过几个月,你会给我生一个如安和那样的小人儿。”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陆泊年这样的人也会有傻乎乎的时候。 严格说来,安和其实不算她生的,对于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孩子,并且她会生出一个人这件事情,她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有些不确定道:“应该...大概...也许是吧...” 陆泊年忽地打横将人抱起,耳尖紧贴她腰腹:\"卿卿,我要当爹了,这里有我们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会出生,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要有一个孩子了,我们怎么就弄出了个孩子来!\" 叶卿卿被他炽热的吐息灼得发痒,怎么弄出的孩子还有谁比他清楚,她拿双手轻轻推开他,“你快放我下来,沈先生说胎还不算稳,别伤着孩子。” 陆泊年小心翼翼的把她发到床塌的锦被上,仿佛叶卿卿是一个易碎的瓷瓶一般。 “对!对!对!小心些,听沈先生的没错,他可有说是男孩女孩?” 叶卿卿:...... 就算有现代设备两个月的婴儿不过刚有胎心胎芽,哪里就能知道性别了。 叶卿卿抻平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沈先生是郎中,又不是算卦的,没生下来以前谁能看得出来。” 陆泊年一脸的傻笑,“对!对!对!那让他们都预备上,男孩女孩的东西都预备上...没错,明日就开始,稳婆,乳母...卿卿...你来想想还有什么?” “你今日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糊糊涂涂的。”叶卿卿笑着戳他眉心,“这都是许久以后的事,咱们先不要声张。” 按照外人知道的,她现在是刚小产一个月,如果查出两个月的身孕,以前的谎话怎么也圆不过去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大嫂房中见过的虎头鞋,那原本是绣给他们孩子的。 只是不曾想这孩子会来的这么快。 想起陆家的那些头疼事,怀孕的欣喜都被冲淡了几分,叶卿卿不自觉的皱了眉,“也不知道陆家后来怎么样了?” “大嫂已经下葬了,只不过葬礼简单了些,总算入土为安了,老夫人有句话说的对,‘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不能安生,整日畏手畏脚战战兢兢的活着,即便身后事办的再风光又能如何!”陆泊年将安胎的药还有蜜饯端到叶卿卿的床前,“趁着温着喝了吧。” 他没能将于氏的葬礼安排好,心里总归是遗憾的。 其实叶卿卿是不愿意喝这些东西的,她总觉得是要三分毒,但是,在这个年代医疗条件太差,有效的检查手段几乎没有,现在唯一能信赖的也只有沈南星。 她就着陆泊年的手,将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 “好苦...” \"吃个蜜饯缓一缓!\" 蜜饯甜腻,叶卿卿一看到那东西更是反胃,本就强压着喝下去的药,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连带着晚饭也都吐了个干净。 将晚饭吐个干净还不算完,她一股脑连带着胆汁都吐了出来,鼻腔口腔全是又苦又涩的味道。 带过兵,打过仗,见过多少血腥场面的将军,突然之间慌了神儿。 他知道女子怀身孕的时候最是辛苦,却并未亲眼所见,哪能想到不过刚开始就吐成这个样子。 怜青听到呕吐之声,忙进来服侍,陆泊年那么大个人,杵在这里碍手碍脚,她委婉的提醒,“大人先去换衣服吧,奴婢们来服侍夫人。” 陆泊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袍上沾了不少呕吐物,他也不去换衣服,如小孩子一般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的八角桌旁,只觉得自己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 ...... 五更梆子敲过三巡,陆泊年突然惊醒,怀中人微微发汗的颈间萦绕着安胎药的苦香,他轻轻抽回被压麻的手臂,悄悄起身去了书房。 叶卿卿本来睡的就不安稳,陆泊年一动她就跟着醒了,只是不动,依旧躺着假寐。 她知道陆泊年这一夜也没有睡好。 昨夜,陆泊年告诉她,喜儿的死确实与旁人无关,她是自己上吊身亡的,倒不是于氏的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是陆泊渊夜里去于氏的房中翻找财物,恰巧碰到喜儿在那里整理遗物,他用了迷人心魄的药又饮了不少酒,玷污了喜儿,喜儿自觉受辱,当天晚上就上吊自尽了,人就吊死在于氏的房间里。 陆家只说喜儿忠心殉主,算作于氏的养女,按照府里小姐的身份,今日与于氏一同下葬了,又给了她家里二十两银子,此事彻底了解。 这分明是心虚,怕人查出端倪。 一条人命,昨日生,今日死,区区二十两就封死了她家里人的嘴。 这世道,不给穷人一点活路。 如果喜儿的事是个意外,并非早有准备,那么今日老夫人与陆泊渊的一唱一和又是为了哪般? 陆泊年:“要说我这个大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皇后要是知道她大哥蠢成这个样子,怎么都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陆泊渊。” “皇上有意让我带兵攻打柔然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陆皇后的耳朵里,他怕我与五皇子联手,并不想让我顺利接了这虎符,原本想借着大嫂的死给我使些绊子,”陆泊年忍不住冷笑,眼神冰冷的吓人,“她居然想出,编造我与大嫂不清不白的谣言,想让这事传开了,以此毁坏我的名声,毕竟攻打柔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交给一个乱伦通奸的人...” 叶卿卿恍然大悟,原来这步棋子是陆皇后下的。 这样的不入流,这样的下三烂,居然出自一国国母之手,真是可笑又可悲。 至此,陆泊年与陆家的不合,与陆皇后的离心已经变成了不可逆转的事实。 “卿卿,我们要早做打算了。” 陆泊年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叶卿卿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切都有我,你乖乖养胎,什么都不要操心,”他将重新熬好的安胎药,一勺一勺喂给叶卿卿,“我们先把安和送出去吧,我师傅黄怀忠为人正直,这些年一直游山玩水,行踪不定,若不是十分亲近的人是断然找不到他的,我看小姑娘也不必非要学闺阁女子那些,学些傍身的功夫,看看外边的大好河山,人也豁达一些。” 前任骠骑大将军黄怀忠,此生只收了陆泊年一个徒弟,在最得意的时候激流勇退,将军功换成了真金白银,从此游历于山水之间,不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 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能把安利交给这样的人,叶卿卿自然是安心的。 陆泊年对安和的规划也正合叶卿卿的意思,内宅的一方天地总归太小,无论是谁都不该依附另一个人一辈子,她的女儿该有自己的活法。 叶卿卿没有不舍,反而赞同的催促陆泊年,“那就尽快将人送走,越快越好。” 从她来到这个时空,安和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自然是不舍的,但是现在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的,而且这是一条再好不过的出路。 沈家,悬壶堂。 沈南星在廊下捣药,想到昨日给叶卿卿把脉的事,手上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他怕叶卿卿担心,昨夜并未说实话。 这一胎她怀的并不好,能否保住怕是还要看运气,即便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南康拎着染血的鸳鸯刀从屋檐一跃而下,惊起满树鸟雀。 第134章 惊险一夜 沈南星也有些不高兴,陆泊年叶有些小题大做了。 南康不过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况且这件事叶卿卿也早晚会知道的,何必这样狠狠地罚她呢。 自家的娘子他都有好几日没有看到了,每次从外边执行完任务回来,累得除了吃便是睡,连话都不跟他多说几句。 “这陆泊年还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了,你如今是我沈家的夫人为何要听他的话...” 他瞧着南康身上大大小小又添了不少伤,也有些生气,只是,不等他说完,脑袋上就被南康狠狠给了一个脑瓜崩。 南康不顾着自己,反倒是把自己的刀先擦了个干干净净。 “你要是再说主子的坏话,小心我不客气!” 她并未对沈南星说实话,这不是陆泊年给她的任务,这是她自己要去的,要是跟柔软开始打仗,她必须护住自己,还有身边她珍惜的那些人,当然也包括沈南星。 这些时日她的功夫已经荒废,她不能再浪费时间,只能日日苦练。 沈南星自认是脾气温和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早晚有一日会被南康这个小女子气死,‘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觉得应该让南康吃些苦头了。 故意将叶卿卿怀孕的事告诉她,“我前日去跟陆夫人把脉,发现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伤口流出来的血迹已经干涸,与南康的衣服粘在一起,要想脱下来衣服就必须连着伤口一起扯开,即便是她这样忍疼的,也禁不住皱了眉头。 “沈南星,别跟我耍小心思,你的那点伎俩还逃不出我的眼睛。” 沈南星本来不想管南康的,但是看她伤成那样子,自己心里也跟着难受,他听到南康这么说,抱着药匣子的手忍不住一抖。 难道南康真的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知道这是自己在给她挖坑,还是跟上次一样的坑,只不过要是这次说漏了嘴,估计就换成叶卿卿惩罚她了。 最好惩罚她日日待在家中,不许到处乱跑。 沈南星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内心已经慌乱,反问道:“什么我的小伎俩,我能有什么小心思?” 南康一边让沈南星帮她处理伤口,一边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想拿着夫人有了身孕的事给我施压,你不必动这样的小心思,我同你说过我不是不生,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要看着别人有了孩子你就眼气。” 沈南星:...... 他一直理解不了的两件事,其一,为何南康会这么听陆泊年的话?其二,南康的脑回路怎么可以如此清奇? 南康虽然曾经是陆泊年手下的杀手,可是她现在已经成亲,也已经从组织里脱离了出来,根本就不用再以陆泊年的命令是从。 但是就这些时日的观察,南康对于陆伯年的尊重是由心而生的,换句话来说,她是完全自愿为陆泊年做事的。 好像还有些什么事情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陆夫人有身孕的事了?” 其实南康是今日早上才知道的,陆泊年问她是否愿意护送安和去黄怀忠将军那边。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她一直想见黄将军,想跟他讨教讨教刀法,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会不愿意?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唯一的‘绊脚石’,故意娇滴滴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心愿,现在马上就能实现,不知道你会不会支持我?” 沈南星故意下手重了些,“花南康好好说话!” 南康笑嘻嘻,抽出手来掐住沈南星的脖子,“你要是再提我的姓...我就掐死你你信不信。” 沈南星被掐的不轻,他嘴里仿佛含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捯饬不开,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要不...我们...说...说心愿...” 南康心满意足的收了收,又轻轻拍拍他的头,“我要去见一个男人。” 沈南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自从娶了南康,日日受气不说,自己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通,还要捎带着给陆柏年当牛做马...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可是!她的心愿居然是去见一个男人。 他将凉好的百合绿豆饮端给南康,“好,好,别说一个男人,你就是想去见两个三个都成。” 南康揪着他的耳朵,“你这话说的,仿佛我是水性杨花的人一样,天地间像他那样的男人只有一个,我去哪里找两三个见!” ...... 叶卿卿赤足踩在满地断戟之上,地上的战火未灭,浓浓战火灼烧着她的双足,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奔跑。 突然,她看到前方陆泊年的玄铁铠甲被插在柔然的军旗之上,在远处城楼上他悬挂在高处,心口血顺着那把插入他胸膛的剑滴落下来,那些低落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到皇后娘娘的风冠上。 被血呼了双眼的皇后看起来面目狰狞,她两眼空洞,嘴里不停的重复着:“只有我的儿子才能登上王位,只有我的儿子才配...” 叶卿卿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痛无比,可是她即哭不出来,也叫不出声。 通向陆泊年的那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她越是拼命的跑,那条路就变得越长,她距离他就越远。 此时安和银铃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最后那声音又变成了稚童的哭喊:\"娘亲!娘亲!娘亲救我...\" \"卿卿...救我...\"原本挂在高楼上没有气息的陆泊年突然伸出染血的手,他好像想抓住什么,艰难的探着身子却始终抓不住... 她看着突然近在眼前的陆泊年,又回头去看身后的安和,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分别去救二人。 正在他踌躇犹豫之时,突然之间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那是一双枯树般的手,在她的印象里这双手是陆老夫人,她尖叫着踢开脚上的束缚,却见自己隆起的腹部裂开血口,未成形的婴孩从腹中坠入流沙... 叶卿卿猛然从锦褥间坐起,冷汗浸透月白中衣,此后子时的梆子声刚好响起。 原来是个噩梦,还好是个梦,只是也太过真实了! 那么真实的血腥之气,仿佛她真的置身于充满杀戮的战场之中。 \"夫人!\"今晚陆泊年不在,怜青心细专门在外间守夜,她掀帘的手僵在半空。 烛光映着叶卿卿裙裾上蜿蜒的血迹,这时她才突觉身下黏腻一片,攥着锦被的手指泛白:\"快...快找...沈先生...\" 小腹的坠痛让她清醒无比,梦里婴孩被流沙吞噬的惨状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她只觉得腹中的骨肉正随着那流出的血一点点离她远去... 沈南星冲进内室时,首先闻到的就是满室的血腥之气。 叶卿卿这胎怀像不好他是心中有数的,安胎的药量也比平时给的足了些,今晨他来把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他三指扣住叶卿卿腕间,瞳孔骤然紧缩:\"参汤!三七粉!快...快取我药箱第三格的紫金丹!\" \"沈先生...孩子...\"叶卿卿指甲掐进他手臂,她此时脸色白的仿佛透明的白纸。 沈南星知道这是失血太多的结果,他取药的手都有些抖,“夫人,我必定会竭尽全力保住你跟孩子...但是...如果真到那时候...我就只能顾着夫人了。” 叶卿卿指尖掐进锦被里,腹中绞痛如利刃翻搅,她盯着帐顶百子图晃动的影子,无力地闭上双眼,“先生尽力便是...” 难道那个可怕的噩梦真的要应验! 陆泊年知道她怀孕时候的欣喜,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闪现,渐渐的她的意识便有些模糊,最终抵抗不过晕了过去。 沈南星已将紫金丹塞进她齿间,苦味炸开的瞬间,十二根银针精准刺入三阴交... 他每一针都下得又准又稳,以最快的速度在叶卿卿身上施针,他知道自己不能出一点差错,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整个内室安静的可怕,伺候的人不敢发出一点想动,生怕影响了沈南星,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南康也只敢在他换针的时候帮他擦一擦。 “成了!这孩子是个坚强的!” 这句话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响亮,只是一屋子的人,仿佛都不敢相信一般谁也不敢动作。 连南康都少见的说话小心翼翼,他看着沈南星将叶卿卿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拔下来,试探着问道:“夫人跟孩子都保住了?” “保住了,他们娘俩命大,只是孩子未满三个月以前夫人要一直躺着修养,绝对不可再下床活动,如果再有意外...” 南康突然对着沈南星的脑袋狠狠打了一巴掌,“别胡说,哪里还有什么意外!” 沈南星:“我只是说如果。” 安康:“如果也不许说,”她又继续说道:“你就不知道少用些针,刚才都将夫人扎上刺猬了,要是让主子看见该心疼了。” 沈南星就没见过这么卸磨杀驴的,刚才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是谁求着他一定要保住叶卿卿跟孩子... 第135章 都要好好的 晨光刺破云层时,陆泊年一身尘土的冲进了内室,只看见叶卿卿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室内都死血腥味合着安胎药的苦涩味。 “昨夜...为何不传信?”他质问叶卿卿身边伺候的人。 陆泊年的脾气家中下人都是清楚的,哪里敢说什么。 叶卿卿倚着靠枕,强扯出一丝笑容,接过话头,“是我不让他们去的,沈先生说虽然惊现,但是咱们的孩子顽强,如今安安稳稳的在肚子里呢。” “卿卿!”他满心满眼的心疼,不敢相信昨夜叶卿卿都经历了什么,刚才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下人将带血的里衣拿去清洗,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血是那么的红,直刺的他睁不开眼。 “陆大人!”沈南星提着药箱掀帘而入,青衫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夫人需要静养。\" 他也已经熬了一夜,把脉,开药,施针都是及费人心神的,现在下巴上都是青胡茬,脸色比叶卿卿好不到哪里去。 有些话他要单独跟陆泊年说,无论是叶卿卿的身体状况,还是现在的朝中局势都不容乐观,她这次险些小产,也是跟忧思过度有关。 要是再出一点差错,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陆泊年一看沈南星的眼神便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有话要跟他讲,他帮叶卿卿掖好被角,“沈先生昨日受累了,我出去谢谢他,再回来陪你。” 叶卿卿也明白这是俩人有话要说,她猜测视自己的情况并不乐观,只不戳破,彼此瞒着都怕对方担心罢了。 陆泊年去而复返时,叶卿卿已经睡一下。 沈南星在她安胎的药中加了一点点安神的成分,现在能多睡一点,对孩子对孕妇都是有好处的。 暮色染红窗棂时,叶卿卿才醒过来,她这一觉居然睡了整整一日,而且睡得极安稳,休息的好觉得身体也爽利了不少,少见的觉得有了些胃口突然想吃些东西。 沈南星告诉陆泊年,要是能吃也能睡便是好事,母体身子康健孩子才能安稳。 他听到叶卿卿说自己饿了,欢喜的什么似的。 依照叶卿卿的口味在炕桌上摆了各色吃食,量都不大,胜在精致口味好。 她不想让他担心,强撑着吃了些,虽不似以往的胃口好,总是比前两日用的多一些,陆泊年心下稍安。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机不好,但是有些话已经不能不说,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明日...要将安和送走...再过两三日皇上的旨意就会下来,到时候人人盯着怕是更不好形式。\" 他没告诉叶卿卿,比起那边那些人,他更怕的是圣心难测,要是皇上想将他的妻儿留下做为掣肘,到时候人想送都送不出去了。 叶卿卿目标太大,如今他能送走的也只有安和一个。 这件事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但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叶卿卿才觉得心如刀割,而且还是这么突然,她刚刚保住一个孩子,另一个就要被送走。 \"她才五岁...\" \"师傅一定会护她周全,我会安排南康送她过去,她身边的妈妈丫头也都可以带去...\"陆泊年跟着叶卿卿一起红了眼,\"只是暂时的,无论我是否能攻下柔然,无论我是生是...\"话音被叶卿卿颤抖的指尖按回喉间。 “你跟安和都不能有事...我们都要好好的!” 第136章 一次别离 晨雾如纱,庭院内的青石板沁着露水。 叶卿卿看着怜青与冬儿半跪在藤箱前,将安和一件件日常用的东西塞进这个略显局促狭小的箱子里。 她不能下床,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人收拾,生怕她们落下一件东西。 最后,怜青用指尖死死扣住了锁扣,“夫人,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安和蹲在屋子的廊柱旁,小手拨弄着鱼缸中游弋的红鲤,溅起的水珠沾湿了杏色裙角,她却仰头笑得清脆:“娘亲,邓妈妈说湖里的荷花全开了,我要折一枝回来养在娘亲这儿跟小鱼儿作伴。” 叶卿卿喉头一哽,匆忙将安和最爱的小兔玩偶塞进包袱,她日日抱着,边角已经露出了棉絮,是她昨夜就着烛火一针针补好的,她知道自己针线不好,却固执的想为安和做些什么,虽然这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唯有应和,“荷花…定是开得极好,娘亲也想亲眼看一看。” 马车轱辘声碾碎寂静,安和蹦跳着扑向拿着纸包进门的南康,腕间银铃叮咚作响,震动的叶卿卿心里一下下的颤。 终于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糖渍梅子!我最喜欢的糖渍梅子!娘亲吃!” 叶卿卿不敢让安和看出异样,强忍着泪,吃下那枚甜的腻人的梅子。 “好吃,安和在路上吃,路途远,安和要听邓妈妈跟南康的话!” 陆泊年故意去了书房,他想将最后的这些时间留给母女二人。 南康也有些不忍心,“夫人,时间不早了...晚了...就赶不上看荷花了...” 叶卿卿已经说不出话,一开口她怕眼泪就要压不住。 只有安和,笑的天真无邪,只当这是一次寻常不过的出游,“娘亲,我给弟弟起了名字,回来再告诉娘亲!” 她拉着叶卿卿的手亲了亲,又在她手里放下了什么。 安和头上的珠花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一起一伏,叶卿卿跟着她的身影出了屋子,最后被薄薄的纱帘隔挡。 叶卿卿觉得整个心都在下坠。 突然,安和的小脸又从帘子后探了出来,“那是给爹爹的!” 爹!爹爹? 叶卿卿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攥着的蜜饯热的渗出了糖浆,黏稠如血。 是安和特意留给给陆泊年的...... “安和说,要给爹爹,还说给弟弟取了名字…” 随着马蹄远去的声音,陆泊年来到叶卿卿身边,看着她手中早已经化开的梅子,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整个小院里都有些惨淡,到了晚间又应景的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更觉黏腻闷热,惹得人心绪不宁。 “夫人…陆家来人了…说老夫人病了,让去侍疾…” 怜青进来禀报,将陆家的人拦在外边。 刘妈妈站在廊下,不动声色的侧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屋外有雨,嘈杂的很,听不真切。 屋里仿佛没有一点声响。 毫无防备的,不见人,却飞来一脚正正的踹在刘妈妈的肚子上。 直接将人从廊下的高台上踹了下去。 “混账东西,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谁给你的胆子,回家告诉你主子,生病就先大夫,再来惹是生非,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第137章 第一个 刘妈妈一瘸一拐的回到陆家。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骤然收紧,这打的哪里是个妈妈,这分明是打的她的脸面。 “反了!反了!”她抓起鎏金香炉砸向屏风,“那小贱种...”老夫人的指甲抠进紫檀案几,\"早知该让他烂在外头!” 今日去找叶卿卿,实属无奈,并非她的本意。 那日皇后知道她们打草惊蛇将事情办砸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陆皇后一脸的寒光,说出的话更冷的吓人,不像对一个母亲,反而像在吩咐一个下人。 坐在高位上的人,早不是她怀中的娇娇女,她的心中只有她的儿子。 只有皇位。 “母亲,前头的事办砸了不要紧,只一样,务必要将那叶氏留在陆家。” 陆皇后现在才回过味儿来,宫宴那日大抵是两人一唱一和,给她们演了一出戏。 陆泊年费尽心思只有一种可能,他必定是爱极了那女子! 他要领兵出征的事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要想掣肘他,也唯有将叶卿卿握在手中。 想到此处她露出一丝不屑的笑,真的是她爹的好儿子,她的好弟弟,癖好都如此相同。 居然都这么爱他人妇。 虽然她看不上陆泊年的出身,更加厌恶她的生母,但是她有时候却希望陆泊年才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如果这是她的亲弟弟怎么会有这些麻烦。 她的大哥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母亲,也让大哥收敛一些,要是还这样明目张胆的用那违禁的玩意儿,我也护不住他...” 这既是她的提醒,亦是她的威胁。 陆老夫人恨儿子不中用,更恨女儿的绝情。 陆家现在这个烂摊子丢在她的手里,于氏死了,谢氏被关了起来,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本以为进到宫里女儿会说几句贴心的宽慰宽慰她,没想到... 她混浊的眼盯着佛龛前跳跃的烛火,这一切都是那个贱种跟他娶回来的贱人造成的...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只是,这次陆泊年不会再手下留情。 首先便是陆泊渊。 临近子时,鸳鸯楼,红绡帐。 陆泊渊赤着上身歪在波斯绒毯上,烟枪里腾起的诡异青烟将他原本阴森的脸熏得模糊不清,他双眼迷离,哆嗦着手用指尖捏碎最后一块逍遥散,混着烈酒仰头灌下。 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人呢!都死绝了不成!\" 老鸨战战兢兢推出个歌姬。 陆泊渊如行尸走肉一般突然冲过来,将案上酒盏撞的稀碎,琉璃碎片划破他赤裸的脚,他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躲什么?\"他扯住歌姬的长发将人一把摔到床上,松开腰带拿在手中抽在白嫩的胸脯上,“贱人,叫个销魂的给爷听听!” \"爷饶命...\"歌姬挣扎间抓破他胸前毒疮。 陆泊渊瞳孔骤缩,逍遥散的幻象里竟将床上的女子看成了持剑索命的于氏。 他瞬间癫狂起来,抄起青铜烛台一下子砸在歌姬的头上,喷溅出来的鲜血糊了他一脸。 \"毒妇!不在阴曹地府里呆着,还想害我!\" 原本该退出去的老鸨今日却没有走,她的惊叫一下子响彻了整个花楼。 “杀人了!陆家大爷杀人了!” 陆泊渊原本在一下一下的拿着烛台打着床上歌姬的头,突闻老鸨的叫声,他仿佛被打扰了雅兴的兽,拿着血淋淋的烛台转身冲向老鸨。 “碍人眼的老娼妇...” 二人之间原本有些距离,只是老鸨仿佛傻了一般,只知道叫喊呼救却不知道闪躲。 陆泊渊一脚踩在地上的酒壶上,站立不稳,扑向老鸨,二人一前一后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一楼看热闹的人群中间。 老鸨被撞的满脸青紫一头的血,“杀人了,杀人了,陆家大爷...” 话没说完,一个白眼儿翻了过去。 一旁的龟奴看着形势不对,一把抓住还要发狂的陆泊渊。 只是今日的陆泊渊力气格外的大,两个身强力壮的龟奴都不是他的对手。 陆泊渊忽地挣开二人,冲着看热闹的人群扑去,他手上拿着烛台。 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时躲闪不及,好几个人都被他伤的见了血。 站在二楼的陆泊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喝完最后一口茶,“差不多了!” 大街上巡逻的官兵,适时的出现,终止了这场闹剧。 兵头似乎犯了难,他知道犯事儿的是陆家大爷,是当今国舅爷,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可是这鸳鸯楼不是一般的花楼,来捧场的非富即贵,被陆泊渊打伤的那些人可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好了结。 此时,从楼上下来的官兵急急的来到兵头耳边低声说了句,“楼上的歌姬死了!” 此时更夫敲着梆子嘶喊:\"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 这突兀的一声,吓得兵头一激灵,他心里咒骂了一句。 也在这一瞬拿定了主意。 “将伤人的带回衙门,死了的歌姬还有老鸨一并带回去审问!” 陆泊渊坐在地上,斜睨着眼看着官兵将他五花大绑,他眼里满是不屑,嘴里嘟嘟囔囔,以一种诡异而荒诞的表情看着在场的每个人。 那眼神里有不屑,有嘲弄,有威胁,唯独没有一丝害怕。 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小歌姬的死,可以让他赔上自己的性命。 一个歌姬不足以让他赔上性命,十个歌姬也不足以。 毕竟这些年,有无数的人悄无声息的折在了他的手里,而他却依然安然无恙,那是堂堂正正风风光着做着他的陆家大爷。 但是他忘了,逍遥散足以,那是圣上亲自下的禁令,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第138章 第二个 次日,陆老夫人捻着翡翠佛珠的手突然被下人的禀报声打断了。 \"老夫人!大爷他...\"小厮跑的急,直接跌进了屋子,他也被抓进去关了一夜,被放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回陆家禀报,生怕耽误了。 \"慌什么!\" “大爷...大爷...昨个夜里在鸳鸯楼饮了酒...还...还服了药,失手打死了一个歌姬,还误伤了老鸨...” 老夫人眼睛都没抬一下,还保持着念佛时的虔诚模样。 “渊儿不过失手伤个贱籍女子,刑部王侍郎家的老夫人最喜欢翡翠,将皇后娘娘赏的那对翡翠镯子送去。” 陆皇后虽然有些无情,但是在钱财上到底没亏待,不但填了亏空,还给了她些体己的银子,又赏赐了不少首饰。 刘妈妈也觉得这小厮有些没眼力劲儿,这些年大爷这样的事没少惹,哪一次不是花银子完事儿,甚至在牢里过不了夜人就要放回来。 她拿了对牌,去库房里取东西,又将回来报信的小厮叫出去呵斥了一顿,怪他大惊小怪,惊扰了老夫人礼佛。 只是,当日镐京城中人人都知道陆家的大爷发了疯,不仅在鸳鸯楼打死了歌姬,还在牢中说自己藏匿了大量的逍遥散。 逍遥散是什么?那是当今皇上明令禁止的禁药。 有钱人家有无数个取乐的法子,这逍遥散也算其中之一,原本自己吸食在闺房里添些乐趣,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自己吸,跟拿来售卖那可是完全不同的。 原本以为是陆泊渊吸食后的胡话,但是万万没想到在他常住的寺庙里,居然发现了十箱逍遥散,整整十箱,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这事自然而然的惊动了皇上。 陆泊渊自然没能回到陆家。 一日。 两日。 三日。 老夫人没有等来陆泊渊,却等来了深情呆滞,全身湿透的陆蓉。 “祖母,圣上亲批的斩立决...\"雨水顺着他的长衫流下,滴滴嗒嗒的落在佛堂的青石板上,\"说父亲...私贩逍遥散..\" 老夫人指甲抠进经卷,手里的佛珠突然崩裂,翡翠珠子砸在青砖上,如夏日里突如其来的冰雹,打的没有准备的人彻底慌了神儿。 \"快!取我的诰命服!\"老妇人双腿发软,站了两次愣是没站出来,最后狠狠的跌落在了蒲团之上,\"我要面圣...\" 她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似梦似睡之间,她居然看到了陆泊年,还有他那个贱人娘亲。 那个贱人跪在她的脚下求她,她服了毒药,眼见着也就只有一口气,那药及霸道必然搅得她肝肠寸断痛。 “夫人,年儿还小,求夫人可怜他,疼惜他,给他一条活路...” 处置一个贱人,不过像处置蝼蚁一样。 她的儿子死了,凭什么她的儿子能好好的活着。 不,她要他活着,死是最容易的,只有活着才能受尽无尽的苦楚,才能知道这世间比十八层地狱更可怕。 暴雨如注中,一声惊雷,家老夫人从噩梦中彻底惊醒。 \"老夫人!蓉少爷在醉仙楼...\"话音未落,两个杂役抬着血人进了院子,鹿茸锦袍浸透血水,“与人争执,被对方断了五指...” 断了五指! 她的蓉儿!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废人。 窗外惊雷劈断百年梧桐,老夫人挣扎着来到院中,只看到小厮手里捧着五根手指,雨水落在那手指上,仿佛还惊得它动了一下。 儿子要死,孙子已废。 她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惨笑,披头散发的从廊下奔到雨中, “老天你不公!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却要那小贱种...” 突然一道闪电滑破漆黑的天空,吓得老妇人收回了指着天空怒骂的手,随后又是一道惊雷,震的老妇人匍匐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老天爷我错了!” 有些人即便错了,也要责怪别人。 天不劈她,她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该被惩罚。 陆家事,也自然传到了叶卿卿的耳朵里。 “会不会下手太重了些!”她自然不是心疼陆家父子,那对父子即便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是宫里还有一个陆家的皇后。 “我原本以为我仁慈些,他们还能有所收敛,没想到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叶卿卿卧床保胎多日,小腿儿因为不过血脉已经开始水肿,陆泊年坐在床上,用手帮他揉搓。 他的手很暖,这让叶卿卿莫名的有些心安。 “现在只有老夫人了...”接连失去了儿子孙子,人就算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陆泊年只淡淡一笑,眼里晦暗不明,“是啊,还有陆老夫人!” 这句话让叶卿卿心里咯噔,陆泊年的意思仿佛并未打算放过她。 在陆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有一个人始终没有露面,那便是陆泊年的父亲。 两个人待的时间久了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默契。 “他那个人冷血冷情,将万事撇得干净,只要没有危害到他的利益,他是不会出手的。” 陆泊年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没有一丝感情,无爱无恨。 也或许陆泊年再对他进行一个更大的惩罚,只是他不说,叶卿卿便不问。 “安和已经到了师傅那里,”今日南康已经传了消息回来,“让南康再陪她几日。” 这消息叶卿卿今日已经听说,心里一块石头也算暂时落了地。 消息是她听沈南星说的,不过,他似乎对陆泊年颇有微词,“陆大人,也太霸道了些!” “主子,皇上身边的孙公公来了!” 第139章 圣旨 夏日里,未时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大太监孙承福一手拿着浮尘,一手捧着明黄卷轴,日头透过太阳在他身上留下斑驳树影。 这是叶卿卿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接旨,心里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只是大多时日没有下床,路走得有些不利索。 孙承福看她格外小心,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也只是在叶卿卿身上停留了一瞬,只做不知,摒弃凝神,待到二人跪下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孙公公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金吾卫将军陆泊年忠勇贯日,着即领十万铁骑征讨柔然。”孙公公突然顿住,随后又继续宣读,“陆泊年之妻叶氏,淑慎性成,柔明毓德,特加封正三品诰命,赐翟衣冠帔,钦此——” 满庭寂静。 陆泊年要领兵打仗的事情是一早定下的。 只是这诰命? “臣叩谢天恩。” 叶卿卿愣神的功夫陆泊年已经行大礼,接过了孙承福手中的明皇圣旨,她不敢迟疑,也俯身叩拜,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更低一些。 孙公公收了一脸的肃穆,突然轻笑,拂尘扫过身后小太监们带来的礼品,\"夫人好福气,皇后娘娘也赏赐了一些东西给夫人,让咱家一并带来了。\" ”多谢公公,天气炎热,请孙公公进去喝杯茶解解暑气!“叶卿卿依然表现得小心谨慎,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还是极其客气地给孙承福行了礼。 孙承福却是侧身不受,笑道:“夫人客气了,咱家今日确实口干舌燥,那便不客气了,烦请将军引路。” 叶卿卿一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有话要单独同陆泊年说,忙退到一边。 由陆泊年带着孙承福去书房喝茶。 “皇后娘娘让咱家给将军带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来,将军心里有恨娘娘明了,但是事情到这里应该了了…” 陆泊年专心地为孙承福斟茶,“公公尝尝,是您喜欢的毛尖,可对口味。” 孙承福也不客气,接过陆泊年双手奉上的茶,仿佛两人正在闲来无事品茗一般,轻轻啜了一口,“好茶!” “是我夫人特意选的,此去柔然山高路远,夫人柔弱,又无母族护佑,以后还要有劳公公了!” 陆泊年说得诚意满满,又表现得极其谦卑。 他当然并不是真的求孙承福什么。 他求的是他背后的皇上。 孙承福是皇上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太监,在这样的时候怎么会替陆皇后传话! 不过是皇上想试一试他对陆家的态度罢了。 孙承福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陛下心里都是明白的,要不然今日也不会赐夫人这三品诰命的身份。” 陆泊年不语,只将孙承福空了的茶碗重新填满,“您再吃一杯,泊年下次同您喝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了。” 陆泊年也算孙公公看着长大的,他刚入宫的时候那么瘦小的小人,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个头,皮肤黝黑还有点丑,哪里像金尊玉贵的公子,他觉得他可怜,便给了他三分好颜色。 没想到短短数年他就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最后变成了朝中举足轻重的权臣。 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没有子嗣,却有家人。 这些年他但凡有求于他,他从没有不答应的。 他在他面前仿佛不是那个陆阎王,好似...好似是一个邻家的晚辈。 战场凶险,赢了便是留名千古,万人称颂,加官进爵,输了便是黄土枯骨。 即便是他这样在皇上身边待了多年,看遍了朝堂上尔虞我诈的老人,一时间整颗心也软了。 半是安慰半是承诺地说道:“你放心,只要老奴在皇上身边一天,都会护着夫人的。” 开始,陆泊年或许是故意接近讨好,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总归是处出了几分真心的。 陆泊年眼里含笑,仿佛少时得了糖一般。 “我知道您会的!” ...... 陆泊年解下腰间螭虎符,重重按进叶卿卿掌心:\"此去柔然,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待我走后只有三样东西能护住你,第一样是你诰命的身份,第二样便是这一百暗卫,天青同南康我都会留下...\" 南康就罢了,但是天青是他的心腹,这些年从未离开过他。 叶卿卿断然拒绝,“天青必须跟着你,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陆泊年故作轻松地摇摇头,“你放心,柔然人善战,但是咱们的军队也不是酒囊饭袋,而且还有五皇子,他跟一般的皇子不同,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只有你跟孩子平安,我才能安下心来打仗,与柔然的这一仗,皇上也是准备了许多年的。” 意思便是这场仗并不是毫无准备,而是多年筹谋的结果,这与叶卿卿开始以为的倒是有些不同。 他比自己更了解如今的局势,听他的安排总是没错的。 “那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 “是你自己。” “我自己?” “这世间没有谁能真的护住谁,除了自己,”他爱怜地摸了摸叶卿卿那并不显怀的肚子,“我一旦离京,很多事情怕是不可控,唯有你自己能护住你自己...还有咱们的孩子。” 皇上从未给过他说不的机会,柔然他是必须去的。 孙承福劝他的那些话,看似劝和实则是试探。 他只有同陆皇后彻底翻了脸,叶卿卿才能真正得到皇上的庇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皇上怕是也不能对他完全信任。 所以,他需要将自己的软肋交给皇上,给皇上一份安心,皇上为了把这份安心死死的握在自己的手里,便会不得不保护叶卿卿同他们的孩子。 第140章 第三个 诏狱里的腐臭泛着死亡的气息。 狱卒恭敬地将牢房的门打开,铁锁松动的声音惊起几只硕大的老鼠窜过陆泊渊脚上的铁镣。 陆泊年伸手扫开屋顶刚结成的蜘蛛网,一阵血腥气从牢房深处飘来。 “大哥,别来无恙。” 陆泊年面上平静,仿佛是来看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胜利者是不需要对一个将死之人展现出愤怒的。 他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发霉的草席上,环顾了一下陆泊渊已经待了半月有余的牢房。 牢房昏暗,开始陆泊渊并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他原本以为是来送饭的狱卒。 他第一次在牢房里待这么久,这里又潮又湿还到处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天气热,来不及处理的伤口已经化了脓,时不时有苍蝇在他身上飞来飞去。 他全身都疼透了,从未有过的疼,蚀骨钻心的疼。 他已许久未用过逍遥散,药瘾犯的时候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钻他的骨头啃他的肉,整个身子又酥又痒又疼。 他被折磨得连半条命都没剩下,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关心,甚至连拉尿都不愿意挪动一下地方。 可是,他听到了陆泊年的声音,那个‘杂种’的声音。 原本没有一丝生气的陆泊渊猛地扑向说话的人,镣铐在石地上发出刺耳的锐响, 链子太短,只有一步之遥,却是再也进不了眼前人的身。 满腔的怒火无处可施,只能化作肮脏的谩骂。 \"小杂种!老子出去弄死你,”他吐出一口血水,“不必来我面前装模作样耍威风,你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身上流着最下等的血。” 陆泊年仿佛未闻,不急不慢地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在漆黑粘腻的桌子上。 “大哥也不用耍骨气,这辈子都没有的东西,到死了也不必有了,今日除了我,也不会再有人来看你,黄泉路长,吃饱了才好上路。” 陆泊渊癫狂大笑,扯得脖颈,束缚着他的铁链渗出血珠,“当日就该将你连同那贱人一起处置了!” 他忽然压低嗓音,腐臭的呼吸喷在陆泊年脸上,“我当父亲看上的人有什么不同,原来不过是个没滋味儿的,还不如花楼里最下等的妓女...” 晦暗不明的烛光似鬼火一样,在陆泊年的眼里跳动,他压下心里的波涛汹涌的。 再次睁眼已经神态如常。 笑道:“你也聪明了一次,想逼我动手?只可惜,像你这样已经烂在泥里的人还不配!” 他的结局已注定,陆泊年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徒增麻烦。 毕竟等待死亡的过程,远比死亡更让人觉得恐惧。 “大哥不问问我,为何陆蓉不来?为何老夫人不来?” 陆泊渊的心里自然是有疑问的,原本最该来看他的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两人不会来了,陆蓉的手废了,是我让人动的手脚,老夫人气得中风了,如今躺在床上,不过你放心,我给他们二人找了最好的大夫。” “陆泊渊,我要你娘长命百岁,我要她受尽人间苦楚,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无门,我要她烂在那张床上,没有尊严,无时无刻不痛苦地活着。” 陆泊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用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还有一事我竟忘了同你说,陆蓉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大嫂同你的马夫生的,你服了那么多年的逍遥散,人早废了,怎么会有子嗣!” 陆博渊一下子如发疯的野兽,他嘶吼着极力否认,“你胡说八道,陆蓉是我的儿子,是我的种!你胡说八道…” 陆泊年懒得同他争辩,“好大哥,他若真是你的儿子,我会只断他五根手指吗?人长脑子是要用的。” “不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陆家的人除了你,都知道陆蓉不是你的儿子,包括老夫人,陆博渊,你这一辈子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 更漏声里突然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陆泊渊瞳孔骤缩——那是诏狱提死囚的特制镣铐声响。 他猛地撞向铁栏,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要见皇后娘娘...母亲…母亲…母亲求我…\" 卯时未至,陆泊渊囚衣已浸透腥臊,他瘫在囚车里,嘴里嘟嘟囔囔,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囚车上的栅栏。 时不时有人朝着囚车扔烂菜叶子臭鸡蛋,那些是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他们要亲眼看看这个仗势欺人的恶棍身首异处。 刑场西侧茶楼上,陆泊年玄甲未卸,指腹摩挲着剑穗上叶卿卿编的平安结。 他清楚地看着鬼头刀扬起,血柱喷溅三丈高,陆伯渊的头滚落下来,落在刽子手的脚边。 砍头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仿佛那不是人的头,只是什么牲口的头一般,他随意抓住血淋淋人头上杂乱的头发,将陆泊渊的头丢到一边。 陆泊年懒得再看,他收回了目光,只对着远方淡淡说了一句,“娘亲,您瞧见了吗?” 天青看陆泊年面上没什么变化,便上来禀报,“陆家的人来报,说老…说人清醒了,只是动不了说不了话,来问主子的意思。” “老夫人有福气,醒得正是时候,让人将陆泊渊的尸首敛了,送回去给她瞧瞧,也不必急着下葬,让他们母子多团圆几日,再嘱咐大夫备下最好的药,务必保住她的命!” 第141章 父与子 何为父?何为子? 庭训昭昭,家声赫赫,父子之道乃乾坤纲常之始。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父若修身如琢玉,子自承光若明珠。 然则世间亦有衣冠禽兽之徒,虽冠父名,实为子劫。 父慈子孝乃交互之道,然而有些人竟妄求子孝如羔羊,己行却如豺狼。 可笑亦可悲! 残阳如血,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泛着雨后的冷光。 叶卿卿肚子里的胎已经满了三个月,她躺了月余,今日雨后新晴,便由怜青扶着在院子里走走。 今日是陆泊渊被处斩的日子,想着陆泊年也该回府,干脆去了正门等他。 不过片刻,陆泊年便与天青骑马而来。 他远远就瞧着叶卿卿站在门口,虽知道她被束缚在床上多日闷坏了,可依然不放心。 将马缰绳丢给天青,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 “刚下过雨,路上湿滑得很,我扶着你慢慢走回去。” 叶卿卿瞧不出他的喜怒,陆泊渊的死好像并未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她也不敢久待,二人便执手往回走,正要进门,忽见街角转出一辆乌木马车。 “好像是陆家的马车...” 叶卿卿指尖刚触到陆泊年的手臂,便觉他浑身肌肉骤然绷紧,玄铁护腕下爆出青筋。 他终究是不像表现上看起来那样毫无波澜,不过一眼,心中便翻起惊涛骇浪。 车帘掀起,先探出的是一截枯竹般的手,老陆大人佝偻着背钻出车厢,曾经叱咤朝堂的权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连下个马车都要两个小厮左右架着。 不过短短数月,叶卿卿竟然觉得眼前人已经与以前在陆家见时判若两人。 他浑浊的眼珠在触及陆泊年冷若冰霜的脸时猛然收缩。 “年儿...” 多么亲近的称呼,陆泊年都不记得他曾经是否这样亲昵地叫过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冰冷的,对他也是漠不关心的,无论是他与娘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还是他回到陆家以后。 他似乎对自己从来都是漠视的,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哪怕是训斥好像都没有过,陆家那些人欺负他的时候,他这个父亲也只会置若罔闻。 因为他不关心,他只在乎自己。 老陆大人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年儿,为父老了,不中用了,如今你大哥也去了,蓉哥儿也废了,那婆子人也瘫在床上,我…我也打算离家,往寺庙里去…这镐京城也不会再回来了。” 陆伯年不说话,面上平静如水,只示意面前的人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受到了鼓舞,“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有一条命在,日后必定吃斋念佛,为你娘诵经超度,祈求你日日平安!” 陆泊年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你今日是来求饶的?” 果然,像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心里永远只有自己。 他突然之间挣脱搀扶着他的小厮,从怀中掏出一摞字纸,“不…不…不…我不只是来求饶的,还有钱,这是陆家所有账面上的银子,还有房契地契…年儿,你瞧,为父一并拿来了,这些都是你的!” 叶卿卿瞥见陆泊年背在身后的左手正死死掐着掌心,她伸手挽住陆泊年臂弯,\"我们回家吧,我都饿了。\" 第142章 出征 老陆大人看二人真的要走,彻底慌个神儿,顾不上许多,伸手就去拉扯陆泊年,“还有你娘,我将你娘写到陆家族谱里...” 连带着叶卿卿也被他拽的一个踉跄,还好陆泊年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才没出岔子。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被怒气攻占了。 先将叶卿卿交给怜青,“送夫人回去!” 叶卿卿知道他有些话要单独同老陆大人说,毕竟父子二人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也不多说什么,便由怜青扶着回了府。 \"不急。\"陆泊年站在高阶之上,气势逼人,老陆大人逆着光,一时之间晃了眼,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觉得他似乎在笑,那笑有些渗人。 他不知道他当年丢弃的孩童怎么一步步变成了拿捏他生死的人,早知道... 早知道他就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何至于沦落到如今父求子的局面。 “总要留着你的眼看看最后的好戏——看陆家如何被那位的裙带彻底绞碎,看陆家的牌坊怎么被御林军的铁蹄踏平,就像当年你们看着我娘亲咽气那样,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老陆大人觉得心停跳了一拍,他以为他是念着父子之情一直没有动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出示好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没想到,他却是觉得还不够,皇后他都要...他怎么敢想... 陆泊年突然扬手将他攥着的银票打翻,“这些东西只有你看在眼里,你以为我对陆家出手是为了这些?你以为我隐忍这些年是为了这些不起眼的身外物?你未免小瞧了我!” \"年哥儿...\"苍老的呼唤混着祈求。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 ...... 寅时的天光还泛着青灰,朱雀门外玄甲铁骑早已排列齐整,卿卿一身三品诰命华服立在城楼前。 皇上亲自斟满犀角杯,酒液泼在陆泊年战靴前,“陆卿此去,当如利剑破云,朕要柔然王庭寸瓦不留!”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孙承福适时捧上明黄锦缎盖着的匣子,“陆将军这是皇上专门让人准备的,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皇上并没有打开的意思,陆泊年也只是行礼谢恩,让收下将匣子收了起来。 站在叶卿卿身边的皇后留心观察着陆泊年的一举一动。 姜云宁在一旁小心的搀扶着陆皇后,她时不时拿余光偷偷观察叶卿卿,她原本以为她会因为陆泊年的离开而黯然神伤,却不想在叶卿卿脸上似乎并未看到一丝伤感的痕迹。 皇后的九尾凤钗垂珠微动,“将军夫人今日这翟衣真是华贵。”带着鎏金护甲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姜云宁的肚子,似乎在宣誓着什么。 叶卿卿只屈膝道:“皇恩浩荡,臣妇感念天恩!” 陆皇后淡淡一笑,就在叶卿卿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又幽幽开口,“镐京风大,夫人可要站稳些了。” 这是提醒,亦是威胁! 叶卿卿只恭敬的回了一声,“是”,微不可察的与皇后拉开了些距离,多说多错,惹不起躲着些总是没错。 朝阳刺破云层,陆泊年剑指北方,十万铁骑齐声怒吼,声浪震慑人心生生不息,叶卿卿立在城前,只觉得一颗心要奔涌而出,交叠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努力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 玄色铁骑涌出城门时,陆泊年勒马回望,他的眸光定定落在叶卿卿身上,似乎在叮嘱她万事小心,又好像在安慰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叶卿卿还未来的及回应,陆泊年已经调转了马头,朝着城外奔去,她忽地觉得腹中一动,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了感应一般。 他们的孩子也知道爹爹出征了! 七月的蝉鸣让人心烦意乱,叶卿卿倚着竹簟发呆,手上绣歪的小兔子浸了薄汗,洇成两团粉雾,这个小东西她已经绣了七八日也不见成效。 自从安和离了家,陆泊年带兵去了柔然,她就是这样没精打采的,不爱动,吃的也少,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她却眼见着瘦了下来。 \"快瞧这藕节,胖得像小娃娃的胳膊!\" 苏娘子甩着沾满泥水的苇草帘子闯进屋,里边是几节白胖白胖的藕,陆泊年走后,她一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待在陆家。 秦明歌提着食盒紧随其后,她虽然已经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却是利索的很,完全不像已经有八个月身孕的样子。 \"东市章婆的冰镇藕粉,西街小李家的的荷叶鸡...\"秦明歌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小炕桌上。 叶卿卿依然没什么兴致,看着二人不过抱歉的笑笑,依然歪着不愿意起来。 秦明歌使眼色让苏娘子拉她起来。 自己则摇起湘妃竹扇:\"你瞧瞧你不过五个来月就懒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两个里,是你要先生的那个呢!\"她指尖戳了戳叶卿卿绣绷上歪扭的小兔子,\"你这手艺拆了绣,绣了拆,也不见精进,再这样懒下去,就是娃娃落地你都绣不完这鸭子了!\" “我绣的是兔子...” “兔子...兔子...这嘴一时不听使唤...你这确实不怎么像兔子。” 苏娘子在她身后垫了靠背,“卿卿不是我说,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实在不成,都五个月了你这肚子也不见大,人反而憔悴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如何能熬到生产?即便到了生产的时候,你哪有力气生?” 屋外的蝉声忽地拔高,叶卿卿被吓得一个机灵。 是呀!要是这这样下去,自己能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吗? 毕竟这个年代的孕产妇死亡率是很高的。 陆泊年的出征,安和的离开带走了她太多的精气神,她一直在离别里不能正式如今自己面临的处境。 而且无论是陆皇后还是陆家都出奇的安静,她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以至于她早已经忘记了应该提前应对危机四伏的处境。 苏娘子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她。 她被苏娘子握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秦明歌看她不说话,以为是苏娘子说的太重了,对着苏娘子摇摇头,示意她别说的太直白。 苏娘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卿卿,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料长期以来一直对谁都淡淡的叶卿卿突然对着苏娘子婉儿一笑,“姐姐说的对,我是日子过得太舒服忘了疼的日子。” 第143章 新生活 一场暴雨洗刷了连日来的炎热,叶卿卿同怜青借着出门采买的空档来铺子里瞧瞧,其实自从她同陆伯年成亲以后,就鲜少出门,铺子更是不怎么管。 以往苏娘子还精心着打理,后来苏娘子忙着照看她,又有自己的事要忙,便也腾不开手脚,如今全仗着掌柜。 她原本以为铺子该衰落得不成样子,没想到刚从马车上下来,却发现铺子前停了好几样华贵的马车,进进出出铺子的买家更是络绎不绝。 一只脚刚踏进铺子,便觉凉气里混着薄荷冰香,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一个窈窕利落的背影正踮脚往青瓷缸里添冰块,不是先前收留的半夏又是谁! “夫人!您怎么来了“半夏又惊又喜。 叶卿卿笑道:“今日凉爽便出来逛逛!” 她发现店里并掌柜的身影,刚想开口问,半夏便主动说道:“掌柜家的娘子病了,说要晚些才能到。” 她似乎怕叶卿卿误会,又忙补充道:“掌柜的每日来得最早,他原本不肯休息的,是我说自己一个人看顾的过来,这才休了半日。” 叶卿卿明白她的意思,“掌柜得顾家,家里有事休息个一两日也是应该的,你们日日看顾着铺子不得闲,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半夏原本还怕她不高兴,听她这么说也放下心来。 “我去给夫人拿茶水果子!” 怜青也看得出来半夏是个机灵的,“真没想到几个月前那样一个乡野小丫头,如今这般伶俐。” 叶卿卿一边看书桌上描的花样子一边道:“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才能。” 心里暗暗佩服陆泊年看人的眼光。 \"这是你画的?\"叶卿卿拾起张桌子上画的玩偶图,指尖拂过眉眼处细腻的晕染。 半夏慌忙添上茶水,小脸却一下子红了,“我看到夫人往日里的那些图纸,便学着瞎画的...\"她又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大叠字图稿,整整齐齐,有百十张,”那个画得不好,原是要扔掉的,这些或许还能入得了夫人的眼...\" 叶卿卿接过她递上来的画稿,一张张地看,不由大为吃惊。 她原本画的那些玩偶,不过是借着自己前世的记忆照猫画虎,其实并没有什么创作性,但是半夏的却完全不同。 每一个玩偶的形象都是全新的,活灵活现,连细节的把握都极其完美,一半夏的出身是不可能学过作画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天赋异禀。 果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叶卿卿都有些惭愧,她跟努力都挂不上钩。 叶卿卿与怜青对视一笑:“往后新样都交半夏来定,等到日后有了盈利,分你两成。” 少女耳尖泛红,有些羞赧,确实难掩心头的惊喜,整个眼睛亮晶晶的,“奴婢一定好好做,绝不辜负夫人的期望。” 二人从铺子里出来,又逛了几家绸缎铺子,叶卿卿开始显怀,很多往日的衣服都穿不下,而且也要为小家伙的出生准备一些衣物。 这个时代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叶卿卿也不挑选什么名贵的,只摸着手感好的,颜色喜欢的挑了几样,又去糖水铺子打包了几样平日里爱吃的,这才同怜青乘着马车回了家。 现在他们出门都是由天青跟着,天青的功夫自不必多说,不过他往常是跟着陆泊年出生入死的,现在这样闲散下来,一时难以适应。 怜青拿着打包的糖水,上马车的时候一时踩空险些滑倒。 “小心!” 天青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扶住,她整个人跌落在天青的怀里,夏日里本就穿得单薄,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炽热气息,一时间都红了脸。 “多谢!”怜青软软糯糯地道了谢 天青是个直心肠,“怜青姑娘小心些,要是这些糖水洒了就可惜了!” 怜青一时语塞,又变成了往日的厉害模样,“放心,少不了你的糖水!” 天青呆呆愣愣地回了一句,“那便好!” 怜青懒得再同他这七窍开了六窍的呆子浪费口舌,气鼓鼓上了马车。 叶卿卿坐在马车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故意笑道:“我看天青倒是比沈先生还呆上几分。” 她说得虽然隐晦,但是怜青这样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一下子便听懂了。 怜青与南康是一样的,现在拿着天青同沈南星比较,是个什么意思,自然明了。 “活该他以前日日被南康揍,”怜青压了压怒气,又换上一张笑脸,“夫人现在可要用些,到了家怕是就不凉了。” 叶卿卿一边给自己打扇,一边道:“咱们把‘呆头鹅’那一份先吃了!” 怜青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驾着马车的天青,听着马车里笑声一片,也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说了什么,只觉得怜青的声音格外悦耳,没来由地一阵心神荡漾,也跟着欢快起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驾着马车,往家的方向去了。 叶卿卿刚一进门,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人,我回来了!” 南康一早就回来了,本来想去找叶卿卿,又怕错过,干脆在家里等。 她护送安和去黄将军那里已经两个多月,一直没有一点音信,今日却突然回来了。 “安和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娘亲?可有哭闹?黄将军平日里都教她什么?严不严厉?” 叶卿卿迫不及待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要是别人早被问得晕头转向,但是南康就是南康,她只回答最后一个。 \"严什么呀!\"她扶着叶卿卿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瞧着叶卿卿虽然瘦弱,但是脸色好了不少,与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但也小小心心的。\"那老顽固被安和哄得团团转,连祖传的宝剑都被安和诓了去。” “还说要认安和做义女,我一听这辈分也不合适呀,要是安和做了他的义女,那主子算什么,要不是我强拦着,如今安和都得改口叫他做干爹了!” 第144章 成亲 众人哄笑间,苏娘子拎着喜服进了门,\"快来瞧瞧这绣样!绣娘非说在袖口添对戏水鸳鸯,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好,你们来帮我拿个主意!\" 南康还不知道苏娘子要同苏仲齐成亲的事情,疑惑道:“如今,咱们铺子里连做喜服的生意都接了?” 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冬儿将叶卿卿她们打包回来的糖水重新盛在碗里拿来给众人吃,解释道:“南康姐姐还不知道吧!苏娘子要成亲了呢,就定在下月的十五!” 众人这一笑,把苏娘子也弄了个大红脸,她忙转了话题,拉着不敢置信的南康坐下:“南康是刚回来的吗?安和好不好?” “怎么我不过两个来月不在,就发生这么多事!”她哪里还顾得上苏娘子的问题,连苏娘子都要成亲了,总觉得自己这一趟错过许多。 本来以为去见了黄将军,还可以讨教一二,没想到黄将军也是个小气的,只用心教自己的徒弟,南康是一点好处没捞着。 安和开始还不肯让她走,她陪着助了些日子,实在是没意思,心里也有一些想念沈南星,又放心不下叶卿卿,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你说巧不巧,今日买的偏都是你爱吃的,由此可见你是个有嘴福的,”叶卿卿挑了一碗姜汁撞奶,亲手放到她面前,“你再跟我说说安和的事情,将外面的事情也同我讲一讲。” 叶卿卿也不打问安和具体被送往何处,天大海北连她都不知道,别人便更无从所知,也便没法子行坏心思。 “安和在练武上当真有些天分,连黄将军都夸她一点就通,她只练两个来月已经能拉开半石弓了,我回来的前一日还射落只掉队的大雁,非常嚷着要我带回来,我说天气热,那带回来岂不是要臭气熏天。” “谁知道她嘴上答应,心里却是暗自打定了主意,我走了五六日,总觉得全身臭乎乎,原本以为是因为连日赶路没时间洗澡,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我在我的包袱最下边,居然发现了一只大雁,那味道就别提了!” 南康讲得绘声绘色,她又怕叶卿卿担心,有意逗她开心,一边叫还一边比画,这下叶卿卿也忍不住拿着帕子捂着嘴笑。 她这次也留了心眼,并不过多的跟叶卿卿讲外边的事情,不过三两句带过,叶卿卿哪里有不明白的,只是不点破。 一院子的人跟着凑趣,大家说笑一通吃过糖水也算有趣,等到夕阳西下天都半黑才散了。 南康着急回去见沈南星,也不留下用饭,告了辞,急匆匆地打妈走了。 转眼到了八月。 苏娘子被两个妈妈按着,一个绞面一个梳头,疼得呲牙咧嘴。 也不知道是桂花头油的香气,还是院子里桂花的香气,整个屋子香香的,不过桂花味道淡,也不觉得甜腻,竟让人觉得有几分秋日里的舒爽。 “怎么成个亲要这么麻烦,前些日子准备那么多,直到了成亲的日子...妈妈疼得厉害...怎么到了成亲的日子也这样繁琐!” 苏娘子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所有的事便是能省就省,两家日子本就不富裕,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这次不同,这次不同。 如今苏仲齐也是有官职在身上的,叶卿卿跟秦明歌又心疼她,自然处处准备的上心,所以在有些地方难免繁琐。 “要怪呀,就怪你们家苏仲齐不是个山匪,他若是个山大王,直接抢了去做压寨夫人岂不省事儿,哪还有这些麻烦!”秦明哥一直是会说笑的。 叶卿卿半倚着湘妃榻,笑道:“我这次可是把陆泊年珍藏的佳酿都拿出来了,你可看好了苏仲齐那些兄弟今晚别揭了你们家屋顶!” 正说着前院突然响起爆竹声,惊得满树桂花纷纷洒落。 “迎亲的队伍来了!萧将军正在外边拦着呢!他们猛得很,怕是拦不了多久!”来传消息的南康今日也难得的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衬得她面若桃花,格外的喜庆好看。 引得沈南星寸步不离地护着她,生怕有人占了他娘子半分便宜。 要不说这人便是关心则乱,能占南康便宜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 南康的一番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连沉稳的妈妈们都慌乱起来,满室顿时鸡飞狗跳,苏娘子着急补胭脂,又想到自己的绣鞋还没穿,怜青帮着寻找绣鞋却是里里外外找不见。 梳头的妈妈急得下手也重了,疼得一向稳重的苏娘子吱哇乱叫。 叶卿卿又觉得盖头不平整,盖起来不好看,又找人来熨烫! 秦明歌看着一屋子的人忙忙叨叨,护着自己浑圆的肚子,笑出了泪花。 二人的婚礼办得喜庆又热闹,处处温馨,苏娘子前脚从叶卿卿这里出了门子,后脚她们几人也上了马车,去苏家新置办的宅子里喝喜酒。 这些日子秦明歌的肚子越发大了,稍微一动就喘得厉害,连上个马车都要缓好久才能缓过来,却还是一贯的爱开玩笑,“这一会儿当娘家人,一会儿当亲朋好友的,我还适应不过来!” 叶卿卿看她脸上已经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忙拿着帕子帮她擦,“这叫角色扮演!” 秦明歌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只觉得又新奇又有趣,自己还反复念了两遍。 “明姐姐,你眼看着就要临盆,还是不要再外出了,过了苏娘子的婚事,便在家中安心待产吧,我时常去陪你也是一样的!” 叶卿卿出言提醒,妇人生产是九死一生的大事,虽然她先前已经生过三胎,但是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我晓得,我晓得,即便你不提醒,我们家那位怕是也不会再放我出来了!” 不知为何秦明歌月份越大,脸色反而越好,整个人白里透红,像个瓷娃娃,圆圆的脸,大大的眼水汪汪的,比先前胖了些,反而更加显得温柔端庄。 叶卿卿猜测她这一胎大概真的是怀了个女儿,终于要圆了生女儿的梦,她平日里更是‘小囡囡,小囡囡’地挂在嘴边。 只是意外,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第145章 早产 秦明歌在下午已经有些不舒服,只以为是天气热,昨夜又睡得不好。 苏家的宴席一散,她便别了叶卿卿回了萧家。 “我看着,萧夫人脸色不太好,这几日事多怕是累着,夫人觉得如何?可有不舒服,要不要去请沈先生来瞧瞧?” 同怜青一样,叶卿卿也感觉秦明歌今日有些不同,她素日里最爱这种场合,今日却似乎着急离席一般,匆匆用了饭,直嚷着要回家去! “你派人通知沈先生,让她去萧家瞧一瞧,”叶卿卿知道萧家也是备着几个稳婆的,但是稳婆说到底并不是大夫,还是沈南星更保险些。 叶卿卿刚回到家就下起暴雨来,天色整个暗了下来,暴风雨裹着桂花砸在青瓦上,更染的满室都是桂花香气。 她觉得身子乏,让伺候的都下去,自己却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秦明歌那边却是一回去就出了事。 她回来就嚷着累,要上床歇息,丫鬟们也不敢打扰,清风心细,并不敢真的留下主子一个人,只悄悄在外间守着。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屋传来秦明歌似有若无的呻吟声,她心里只道不好,点了灯忙往里边去。 内室里,秦明歌死死拽着床幔,身下已经湿漉漉一片,羊水混着血水浸透了穿上的浅色锦被。 “夫人!” 这一声喊便惊动了府里的人,秦明歌不是第一次生产,经验是足足的,所以事事都已经准备妥帖,身边伺候的也都有经验又沉稳,在最短的时间内大家都反应了过来,这一点无疑帮了一个大忙。 那王家稳婆已经五十来岁,大半辈子都在做接生的伙计,经验十足,她与另一个稳婆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王稳婆从内室里出来,正好遇到回家的萧祁山。 他今日正好下值,开始并不知道秦明歌早产了,还是进了府门听下人们说‘夫人要生’,才匆匆往内院赶。 “将军,夫人怕是不好,快些请大夫来吧!” “什么叫‘不好’”,她知道秦明歌不是闺阁中那些娇滴滴的女子,她年少的时候骑马打架样样行,身子底子极好,前几次生产也都十分顺利,“这才八个来月,怎么就要生!” “妇人生产,提前也是有的,八个来月也不稀奇,这倒不算什么,只是刚才老奴去查看,发现夫人胎位不正...孩子...孩子是脚朝下的...这便麻烦了!” 即便是萧祁山这样不懂生产之事的男子也知道,孩子脚朝下那便是难产,那是生死难料的事。 “我告诉你,无论如何要保住夫人的命,她要有个意外,你们都别想好好地出我萧家的门!” 萧祁山将手搭在佩剑上,眼里都是冷光。 他知道这稳婆有意撇清责任,还未帮着生产,就先做出一副好像没救的样子,到时候平安无事了,是她的功劳,还能得一份犒赏,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担责任,只怪产妇早产胎位又不好。 “是...是...不敢怠慢,不敢怠慢的...一定会护住夫人的!” “那还不快去!” 秦明歌的惨叫,犹如耳在耳畔一般。 萧祁山看着稳婆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又吩咐小丫鬟,“大夫,找大夫,沈先生...” 他刚想到沈南星,那边就有小厮引着进来了。 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沈南星的胳膊,“先生务必要救救他们母子!” 沈南星一惊,他并不知道秦明歌出事了,原本只是听了叶卿卿让人传的话,只当是寻常来帮着把把脉的! ...... 婴儿微弱的啼哭在雷鸣下被彻底掩盖,秦明歌眼神涣散,下身依然流血不止,她强打着精神看了一眼襁褓里小猫似的孩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夫人,是个小姐!” 她嘴角刚扯出笑纹,忽然觉得身下有一股股的暖流涌出,只觉得自己身子冷得厉害,眼皮越来越重,眼前一黑,仿佛一下子置身于混沌之中,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出来。 沈南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麻利地将整瓶凝血散塞入她口中:“咽下去!要想活命就要撑住!” 秦明歌好像真的听明白了她的话,喉头一滚,将药丸都咽了下去。 叶卿卿冲进产房时,秦明歌已经面如死灰,没有一点生机,整个房中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她微微看了一眼在襁褓之中瘦弱的婴儿,人踉跄着扶助屏风。 忽然觉得腹中有一丝丝痛意,她不能大意,这个孩子实在珍贵,“怜青,你先扶我出去坐下!” 她帮不上忙,府中婆子,丫鬟,稳婆,都是全的,还有沈南星,她在里面白白添乱,还要让人腾出手来照看她。 “将孩子一同抱出来!” 冬儿忙去抱了襁褓中的婴儿来,她是穷苦人出身,刚生下的小孩子也见过不少,那些孕妇吃得差,生下来的婴孩自然瘦小。 只是像如今这么小的,倒是从未见过,像个小老鼠一般,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她,小心翼翼地抱着,举步维艰,从产房挪了出来。 叶卿卿看了一眼冬儿怀里的孩子,心疼得不得了,又看一眼在屋中来回踱步的萧祁山。 知道他现在没精力顾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婴儿。 “怜青,去吩咐灶上的婆子弄新鲜的羊奶来,孩子饿了,一直吧唧嘴呢!” 她指名让怜青去,自己则接过冬儿手里的孩子。 怜青一愣,这些跑腿的事情一般都是吩咐冬儿做的。 她心思灵巧的很,随后忙应下,又对着冬儿吩咐,“你去马车上把夫人的披风拿来,雨后天寒莫让夫人着凉。” 冬儿不记得今日出门的时候带了披风,刚想说什么,却被怜青催促,“快些去吧,夫人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叶卿卿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又疼了些,她不确定是真的,还是自己也被秦明歌难产的事情吓到了才产生的错觉。 第146章 冬儿 冬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在马车上打瞌睡的小四。 她今年十五六岁,长得白净可爱,虽然是夫人贴身伺候的,但是平日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小院里的人自然都喜欢她。 “冬儿姑娘,夫人可是要回去?现在套车?”小四也不拘束,大剌剌坐在马车外侧问道。 冬儿笑道:“怜青姐姐打发我来找样东西,夫人一时半刻怕是出不来,小四哥,要不你去门房里靠靠,解解乏!” 冬儿被人喜欢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体贴又温柔,心里惦记着每一个人,无论尊卑,处处妥帖。 叶卿卿与秦明歌来往频繁,连带着两个府里的下人都是相熟的,小四与萧家门房里那些个小子都是称兄道弟的。 小四伸个懒腰,他实在是有些困,便道:“那我去打个盹,一会儿夫人要出来,还要姑娘提个醒。” 冬儿忙笑着应下,等到上了马车却立刻变了一副面孔。 马车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叶卿卿的外衣,她的脸色又深沉了几分,思忖了片刻,还是下了马车,又回了萧家。 怜青已经弄了羊奶来,叶卿卿在拿着一个小小的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那孩子。 只是那孩子总是喝不进去,可有又饿得厉害,越饿就越急,反而越喝不进去,哭声也小得可怜。 冬儿看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起来,毕竟这事情与她是脱不开关系的。 叶卿卿心里最是着急:“孩子喝不进去,这样下去也不成,再去找个乳母来吧!” 萧家自然是预备着乳母的,只是月份提前得太多,那乳母一时也没有奶水。 按说这种事派萧家的人出面就行,可是叶卿卿却又罕见地派了冬儿,“等会儿跟着府里的妈妈一同去吧,你再告诉小四让他回府去,明姐姐早产的突然,有些事我要留下来从长计议...” 叶卿卿并未将话说完,但显然是怀疑了秦明歌早产的原因。 冬儿心头一紧,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只强压着心里的担忧,跟着府里的妈妈出了门,上了马车。 她知道叶卿卿这是怀疑秦明歌早产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可是她明明做得滴水不漏,怎么会如此。 她的思绪都乱了,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不知道叶卿卿是否怀疑了自己。 她定下心神,反反复复的琢磨今日的事情,不会,叶卿卿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她动的手脚,如果她真怀疑自己,就不会三番五次的放她出来,真要怀疑她,将人绑了审问一番,岂不是更直接明了。 所以,这次或许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唯一逃脱的机会,她只要从萧家的马车上离开,就还有一线生机。 “妈妈,夫人还要我回家取些东西去,在前面将我放下吧!”冬儿不动声色的道。 那妈妈虽然疑惑,但是知道冬儿是叶卿卿身边伺候的,也没有不依的道理,陪笑道:“那我让马车在拐角的地方将姑娘放下。” 冬儿从马车上下来,又告诉萧家的妈妈,不必等自己了,看着马车往远处去了,她的心才稍稍安下。 现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直接往城门去,只要出了城门,混迹在人群里想再被找到便是千难万难。 第二,去找她的情郎潘岳,两人一同走,但是...要是万一被那人发现,怕是会杀了她灭口。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自从答应了潘岳让她做的事,她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放在身上,就是准备好事情败露以后远走高飞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第一条,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 但是,如果那样,她答应潘岳去害叶卿卿还有什么意义? 她之所以答应做这违心的事,不就是为了跟他双宿双飞吗? 而且如果事情败露,那潘岳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她不能看着他死,不然她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 她年纪不大,却是极有决断的人,想明白这一切,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个。 去三皇子的别院,告诉潘岳事情败露了,让他同自己一起走。 冬儿与潘岳是一同长大的,两家住得近,一个爹好赌,一个爹好酒,两家一样穷得响叮当,日子过不下去了,便想着卖儿卖女。 冬儿是个女孩子,他爹自然是不心疼的,她上边姐姐多,看着自己的姐姐一个个被卖掉,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与其等着自己被卖,不如给自己找条出路。 潘岳早受够了他爹的打骂,两人一拍即合,作伴从家里逃了出来。 只是外面的日子并不比家里挨打挨骂的日子好过,两个半大的孩子没有谋生的手段,日子过得举步维艰。 他们偷过,抢过,乞讨过,大部分时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两人出来半年以后,冬儿的爹以前是个账房,耳濡目染之下连带着她也会些算账的功夫,一个女孩子会算账便是十分难得的,而且她又及其有天分。 便被一个有钱人看中,要买了她回家去,她原本是不肯的,现在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是她是自由之身来往自由。 可是潘岳那边却出了事。 他没有手艺,整天在街头厮混,就学了些投机取巧的毛病在身上,总想着一夜暴富过人上人的生活,偷了别人的银子,又学人拿着钱去赌坊里赌,结果自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银子丢了不算,还欠了别人一大笔债。 赌坊里的那些人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没有钱就要卸手卸脚,想他这样的死了也就死了,悄无声息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冬儿气得不轻,但是狠不下心见死不救,便将自己卖了,拿了钱赎潘岳,在气头上说了狠话,与他恩断义绝再不来往。 与她一同被带回去的,还有不少年纪相仿的姑娘,也不让她们伺候人,只依据个人的长处,教她们一些东西。 她虽然不解,但是难得的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便将潘岳也放在了脑后,再无来往。 最后便被送到了叶卿卿身边。 她只觉得夫人人和善,对她也好,活又不重,每个月的月银却不少,她跟着叶卿卿从陆家出来单过以后,日子便更舒服了一些。 直到有一日,她重新遇到了潘岳,他告诉自己他在三皇子府上当差,他还告诉自己他已经痛改前非,还将攒下的银子都给她保管,还说等攒够了钱要赎他出来娶她做娘子,当正头的夫人。 年少的悸动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熄灭,这一次见面反而燃起了她对生活的无数幻想。 她知道三皇子跟陆家是带着亲的,到时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夫人,夫人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怕是还要为她高兴,赔上些嫁妆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切美好得她都不敢想象,可全部的欣喜都停留在她告诉他夫人有了身孕。 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成了一切噩梦的开端。 不过几日潘岳就鼻青脸肿的找到她,让她在叶卿卿的熏香里下药。 第147章 痴儿 冬儿去马车上找东西的空档,叶卿卿就让怜青通知了天青。 所以,她今日一从萧家的马车上一下来,天青就悄悄的跟了上去。 开始,天青还觉得是叶卿卿被吓到了才会疑神疑鬼,毕竟冬儿是陆泊年选的人,他们用人有极严格的一套流程,身家背景都是清白的,要不然也不会送到叶卿卿的跟前。 但是他眼看着冬儿下了车,慌慌忙忙的往城北的方向走,最后居然去了一所别院。 镐京城里都是达官贵人,像这样的院子更是多不胜数,其实这院子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 可是,他却是认得的,这是三皇子的别院。 到了这里事情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们府上的丫鬟在这样的时刻,着急忙慌的来了三皇子的别院!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一些。 门房上的人本来并不理冬儿,她殷勤讨好的掏了银子出来打点,那人掂量了掂量,才不情不愿地掩了门,又返回了别院。 冬儿一副很不安的样子,在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扫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并没什么特别的人才稍稍放心,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里边的人出来。 天青暗中观察着她,知道她已经焦急万分,最终那个拿了钱的小厮还是出来了,说了两句什么,就不耐烦的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冬儿却并不死心,着急的直接去砸门,再没有刚才的小心谨慎。 这次开门的并不是刚才那小厮,而是两个粗野的护院,他们根本不给冬儿说话的机会,不由分说的将她丢到了高阶之下。 “再敢来捣乱,打折你的腿!” 冬儿这一脚被摔的不轻,她连上前分辨的力气都没有,挣扎了好几次连身都起不来。 叶卿卿已经嘱咐过天青,看着情况,最好是能将有牵扯的人一并带回来,要是不行,冬儿是务必要带回来的。 “冬儿姑娘怎么在这里,夫人那边正寻姑娘呢,这便同我回去吧!” 天青看似搀扶她起来,其实手上是用了力道的,不给冬儿一点挣脱的机会。 冬儿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吓的,整个人呆呆的随着天青上了马车,被压回了陆家。 叶卿卿还在秦明歌那里没有回来,冬儿暂时被关在了后院的柴房里,吃喝不少,只是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她当然也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这两日她度日如年,一直反复想着潘岳的事。 那小厮告诉他潘岳犯了事,被主子赶出去了,但是她不信。 如果他真的被主子赶出去了,门房上的小厮怎么会不知道?一开始告诉她潘岳被赶出去了不就行了,为何要白白跑这一趟? 她又想,或许那小厮想骗她一些银子,明明知道却不轻易说实说,拿了钱随便找了个犄角旮旯躲了会儿,就拿已经知道的事情来应付她,看她要纠缠,就让护院将她丢了出来。 又或者潘岳真的犯了事,被赶了出去,那她我为何不来寻自己?如果是这样那他会不会出了意外,她不敢想... 无论哪一种结果,对她而言都是糟糕透顶的事情。 第三日,叶卿卿终于回来了,肉眼可见的疲惫,但是精神尚好,肚子也是好好的。 冬儿暗自有一瞬间的安心。 “你不想知道明姐姐如何?不想知道那孩子如何?”叶卿卿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冬儿跪在堂下,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你想不想知道潘岳如何了?”叶卿卿依然语气平淡。 但这句话却让冬儿再也装不下去。 她当然想知道潘岳如何了,这是她被关押的两日里整日思考的事情。 潘岳在她的思绪里死过,生过,她恨他,骂他,可更多的依然是但心他的安慰,这种但心让她甚至忘了自己已经身处牢笼。 但到了真正要知晓结果的时候,她却罕见的胆怯了。 似是狡辩的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潘岳,事情是我一人做的,夫人要处置便处置我吧,与别人无关。” 叶卿卿啜了一口茶,她看着茶杯里的茶叶沫子打着旋儿,手上一松,盖子重重地落回了茶碗上,“真是巧了,潘岳也是这么说的,说此事与他无关。” 冬儿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潘岳还活着,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欣喜。 但是不过是一晃而过罢了,‘此事与他无关’这几个字,涌进她的脑袋,直撞她的心脏,她被这简短的几个字压的透不过气来。 此事与潘岳无关!与他无关! 冬儿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叶卿卿的眼睛,仿佛想从那双眼里得到她要的答案。 “怎么?不甘心了?觉得自己所托非人,被辜负了?”叶卿卿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纸,丢在冬儿眼前,“不过一个到处诓骗的赌徒,他的话你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