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强皇太子》 第1章 我爹?朱元璋! 大元至正二十二年十月,秋风起,时名应天府的南京城中也草木泛黄,略显萧瑟。 应天府城中央,一处豪华而古朴的宅邸,身着黑红锦袍的中年人,正背着手在门前焦急地踱步。此人身高五尺,天庭饱满,下颌略长。面容七分刚毅三分憨厚。虽眉头紧蹙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还没醒吗?” 中年人带着嗔怒望向刚走出门的大夫。大夫虽然有些惊慌,但还是摇了摇头。 “请大人恕老朽医道不精,未能使公子苏醒,还望另请高明……” “饭桶!全都是饭桶!什么神医圣手,全都是吃干饭的!连咱家孩子都治不好!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中年人青筋暴起,一怒之下踢飞了一把椅子。 那白胡子老医师也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这位大人的脾气自己也是听说过的,这次未能治好病,只怕今天自己的老命也就交代了。 “都治不好还在这呆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中年人的话有如赦令,老头连忙磕头如捣蒜,小跑着离开,害怕再多呆一秒,老命便不保。 一个黑脸长须,身形健壮魁梧的战将来到了中年人的身旁,满脸内疚地开口。 “大哥,这事儿都怨我,他要骑马我就带他骑了。我哪知道这小子也撒了欢,唉,都怨我!” 中年人盯着黑脸大汉,气也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就开始骂。 “老常,都不是我说你!他让你带着骑马你就带着?那要让你带着去砍人你带不带?挺大个人了做事怎么还不想想后果?咱说了你多少回了,还有你那一身肉白长的?怎么就不能把那马拉住?” 黑脸大汉一点反驳的架势也没有,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个脸。 “呵呵呵,在下与将军结识多日,倒也是第一次见将军此态,不多见,着实不多见呐!”一名儒士笑吟吟地从门口走来,看着面前的黑脸大汉。 “你这老腐儒,就会笑话人!人家不都说你也治得一手病,赶快进去给孩子看看啊,要是真治不好了,咱哥还不得恨咱一辈子啊!”黑脸大汉没好气地说道。 中年人也是眼前一亮,焦急地看向儒士。 “不知先生可有办法医治咱儿子?” 老儒捋了捋胡须。 “我们还是先看看公子的状况吧!” 三人打开房门,床上正躺着一个小人儿。一眼看去,模样稚嫩,只有七八岁光景,呼吸虽然正常,但无论外面如何喧闹,却始终不曾醒来。 老儒先是把了把脉,随即又将手放在了胸膛,感受了一下他的呼吸,长叹了一口气。 “公子怕是从马上摔下来伤了头,可能还有惊厥之症。所以才一直没醒过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病!那些大夫也是这么讲的!不知道先生能不能治?”中年人看向老儒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信服和期待。 “难!但是并不是毫无机会。” “那你这个老腐儒倒是治啊,墨迹什么呢!”黑脸大汉有些不耐烦。 老儒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包银针,随即扎在了少年背后的一些穴道,他轻轻抚摸过少年的脑后,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后脑上。还未等其余两人反应过来,又是啪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嘿!你这老贼,你就算治不了你也不能害人啊!”黑脸大汉一惊,当即撸起袖子准备教训教训对方,但是还没等他靠近,少年便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呵呵呵,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老儒把少年放平,露出了笑容。 “先生,你是说……咱儿子有救了?”中年人一脸的欣喜。 “公子是头部有瘀血,在下以银针刺激,又通过击打让公子将瘀血吐出,应该很快就醒了。” 中年人再难掩激动,向老儒作揖行礼,然后蹲在床边,抚摸着少年的小手,耐心等待。 大概有半个时辰,少年紧闭的双眼开始动了,嘴里喃喃道。 “头……头好疼……什么鬼啊!” “醒了醒了!大哥他要醒了!”黑脸大汉咧嘴大笑,只是笑的确实有点难看。而中年人依旧紧握着少年的手,眼角竟有泪光闪烁。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扶着后脑勺。 “疼……疼死了,这是哪啊?” 中年人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孩子,你终于醒了啊!”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少年的手上。本来是一副父子情深的美好戏码,只是没想到少年的下一句话便让几人震惊了好久。 “这里是哪啊?我是不是中暑了?这位大哥,是你救了我吗?” 大……大哥? 中年人的嘴角疯狂抽动,黑脸将军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子彻底完了,治好了人也傻了!还叫大哥!” 少年揉了揉太阳穴。 “不叫大哥能叫什么?还能叫爹啊?” “对对对!就叫爹啊!看样子还没全傻。”黑脸武将眼中重新流露出希望的光芒。 “别逗了,这里到底是哪啊?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少年晃了晃脑袋,整理起自己的记忆。本名朱长龄的他,是历史系大四的学生,只因为答辩前在明孝陵参观昏倒,醒来时就来到了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孩子,你是不是摔傻了?我是你爹啊!这是应天府,是咱家啊!” 少年缓缓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行为怪异的中年人。 “应天府?那不是南京城好久之前的称呼了吗?大哥,你怎么可能是我爹嘛,别逗我了。你看你穿的这衣服,我知道了,一定在是拍古装戏对不对?” 中年人的好脾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一想到自己儿子有可能是被邪祟附身了,便忍不住拍榻大吼。 “咱是你爹,朱元璋!不是你大哥!” 少年被吼得一愣,片刻后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我明白了,这是拍明朝的戏,早说嘛,我演谁?我配合就是了。这一文一武是不是刘伯温和常遇春。” 一旁的黑脸大汉一拍大腿。 “这小子他不傻,他全记起来了嘿!” “闭嘴!”自称朱元璋的男人仅是一个眼神便吓得他不敢说话。 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是我说,你们剧组找演员严谨一点好不好。你看这位刘伯温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但是这个常遇春,虽然说人高马大,体态不错,但是脸也太黑了。”少年手指着大汉,却突然间像被雷击愣在原地。 “手指?我手指怎么会这么小?镜子?镜子呢?” 少年翻身下床,在屋里疯狂地寻找一切可以反光的物体。只留下三个人愣在原地。 黑脸大汉挠了挠头,“咱真有那么黑么?” 中年人一阵无语, “上次打完仗你洗过脸吗?” “没有。” “……” 屋内突然听见一声脆响,少年呆愣在原地,一面铜镜还在地上翻滚。 “变小了,真的变小了。我……穿越了……” 不是任何人都能一下子适应穿越的戏码,尤其是一个即将踏入社会,当上ceo,迎娶白富美的大学生。 “不小了,过几年就该长成汉子娶媳妇了!” 常遇春忍不住打趣。少年没有理会他,只低着脑子在一旁碎碎念着什么。见少年没什么过激行为,刘伯温冲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来到了屋外。 “先生,咱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染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听说先生也擅长阴阳五行之术,要不您给做个法?”老朱一向爱子如命,此时也有些慌乱。 “既然是头部受创,失忆也是有可能的。依老朽所见,公子的病需要慢慢调养,不能受到刺激,引导他慢慢寻回记忆。再辅以药石,相信定能康复。老朽回去便配上些药。” 见刘伯温如此说,朱元璋也稍许安心。毕竟命保住了,就已经胜过一切。 常遇春长舒了一口气,“没事就行,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没脸见大哥和嫂子了!” “还不是因为你,要不然哪来的这事儿?咱就罚你三个月不许饮酒,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嘿嘿嘿,不喝了,绝对不喝了!”常遇春挠挠头。 “既然如此,在下便退下了,明日配好药会差人送来。” “有劳先生了!” 可是还没等刘伯温离去,屋内便传来了一阵大笑。 “我穿越了!老子穿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呢?金手指呢?外挂呢?什么时候到账?我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天下,必有我的一席之地!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屋内有些近乎癫狂的笑声,三人皆是沉默不语。良久,老朱才开口。 “先生,我看药还是今天晚上送来比较好,毕竟你知道,这脑子的伤……” “在下马上去!”刘伯温当然也是个聪明人,随即出门去配药了。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还没等他再进屋看看儿子的伤情,便听到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喊。 “不对啊!不对啊!我爹是老朱?开什么玩笑?本来皇子就是高危职业,我爹还是朱元璋?天崩开局啊!那我到底是老几啊?如果能当个逍遥王爷也挺好的。老天保佑千万是老四啊” 朱元璋想着刘伯温的话,强忍着踹开门的冲动,打开房门,露出一脸老父亲的慈祥。 “连你爹我都没当上王爷,你就开始做梦了?你是咱家老大,咱的大儿子!” “朱……朱标!我是朱标?”少年连嘴唇都在颤抖。 朱元璋欣慰地一捋胡须,遵医嘱果然有用啊,按照这个情况,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好起来了。 可惜老朱的欣慰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他的大儿子一下抱住了他的胳膊。苦苦哀求着。 “我求您一件事,要不给我改个名,要不您再给我生三个哥哥。或者考虑一下换个继承人。不然我真的怕等不到您没了我继位的时候啊!” 朱元璋对大儿子的疼爱是出了名的,但是他不是个好脾气同样也很出名。刘伯温的医嘱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他脸色铁青着,缓缓抽出了腰带。 “老常,你出去!” 一旁的常遇春很识相地走出屋子又关上了门。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你是希望咱早点死?现在想翻天还早着呢!” “啊!不要!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听着屋内的惨叫,常遇春无奈地摊了摊双手。 “这次要是打坏了,可真跟我没有关系了!” 第2章 要不您换个继承人? 秋日的午后,秦淮河的一条支流。秋风吹拂着芦苇,片片花絮飘洒在河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河边草地上悠闲地晒着阳光,一顶硕大的草帽遮住脸,旁边放着一支简易的鱼竿。 偶有几只白鹭在少年的身边停留,它们并不怕人,就在土里刨起食来。 “唉!” 可惜少年的一声轻叹,吓走了觅食的鸟儿。 “到底是怎么穿越的呢?同样都是穿越,为什么我就没有外挂?” “少年郎,愁什么呢?”温和的男声传入朱标的耳中,他明明记得周围并没有别人垂钓,但是他也并未摘掉脸上的草帽起身看看。 “没什么,只是没钓到鱼罢了。” “没想到来到几百年前的河边还能空军,少年郎,钓鱼佬最后的尊严呢,呵呵呵。” 朱标如遭雷击站起,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一袭黄白相间的长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头上也戴着斗笠。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几百年后来的?莫非你也是?” “你就不好奇谁让你来的?” “是你!你是系统还是神仙?” 那人将刚刚钓起的鱼又放入河中,转过头看向朱标,只是很奇怪,仿佛有一层薄雾遮挡住他的脸,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可能算后者吧,不过更像是你的考官。” 朱标并排坐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是我,还有能不能让我回去?” “还记得你穿越之前干了什么吗?” 朱标努力搜索着记忆,原名朱长龄的自己,本是个即将毕业的历史系大学生。只不过去明孝陵旅旅游,在路过太子朱标的陵寝前无意感慨一句:如果朱标当皇帝,可能大明会有一个不同的未来,可惜历史已为尘埃。 “就因为我这句话?” 那人再次甩出钓竿。 “对咯,我也很想看看,你能不能创造出一个不同却又辉煌的未来,这便是你的考验。” “那我如果现在投水自尽,是不是也是一个不同的未来?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务,可以回到现代了。”事实证明,这孩子打小就很机灵。 “提前死亡,逃避责任,诸如此类,都算失败。失败的结果,在任何一个时空都会被抹杀。”他的声音那么温和,却说着最残酷的话语。 朱标无奈苦笑,“原主三十七岁就会死掉,哪有什么未来?除非你给我外挂和系统” “我们这么严肃的试炼,当然没有这种东西。忘了告诉你,虽然很多事情和历史记载的一样,但是历史记载下来的不是绝对的。很多事情还是会不一样的,你的命运还是要靠自己改变。这也是防止你这个历史生作弊的小小手段。按照剧本走,可太无趣了。” “那新手大礼**该发一下吧?大佬!”朱标厚着脸皮伸出了手。毕竟事关身家性命,厚着脸皮就厚着脸皮吧。 那人轻笑,一挥袖子两颗金灿灿的丹药便飞到朱标面前。 “这可是好东西哦,省着点用。” “难道是长生不老的仙丹?”朱标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当然不是,只是可以延年益寿,或者挡过一劫的药。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服用,以后说不定会派上更大的用场。” 朱标将两颗丹药细细收在怀中,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听神仙劝吃撑饭。希望,是这样吧…… “对了,这东西,好像也是你的吧。”神仙随手一扔,朱标接过来,才发现是自己穿越前的护身符,一个约摸两三寸长;看不出年头,已经通体黑红的小葫芦。 “你穿越过程中其他东西都遗失了,就剩这么一个护身符在我这里,就当是个念想吧,希望能保你平安。” 朱标摩挲着手中的葫芦,前尘往事逐渐浮上了心头。良久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和过去的自己好好道别,才将葫芦和红绳放进了怀中。 “我也该走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你还会出现吗,还是只是看戏?” “在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不负责任的回答,让朱标也感到一阵无语,原来没有责任心的不只是人,神仙也不例外。 如同薄雾消散于阳光一般,眨眼间,河畔的身影却又只剩下朱标一人。看着空空荡荡的鱼篓,朱标戴上草帽拾起钓竿。 “回家复盘做攻略去!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朱标来到了河边的树丛,摘下两颗野果丢入口中,酸涩的感觉顿时如同电流充满全身,久久才能缓过神来。夕阳下,少年流着口水,潇洒地离去,只留下一句“钓鱼佬永不空军”回荡在天地间。 回到屋中,朱标用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出了——关于朱标重活一世发展方案设想,然后便陷入了思索。 先看历史,朱标,父朱元璋。母亲马皇后。被称为历史上最稳的太子。作为朱元璋的嫡长子,老朱登基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册封朱标为太子,地位根本不是其他皇子能碰瓷的。要是朱标说想要当皇帝,朱元璋都得乐得说,我儿长大了,赶紧把龙袍披上。毕竟朱标在太子期间就已经掌管大部分国事政务了。 文治和口碑方面,朱标也是清一色的好评,待人温和宽仁,常为兄弟们和大臣求情。做事精明练达,备受赞誉。不过朱棣出品的奉天靖难记除外。那书就是朱棣洗白自己的小作文,实在是没什么参考价值。 但是朱标的寿命确实太短了。只活了三十七岁,让老朱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朱悲痛之下只好把皇位传给了孙子朱允炆,最后酿成了靖难之役的惨剧,让老四顺利登基。最后朱标一脉,甚至于断绝! 所以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朱标的死因。 大部分史书都写的朱标得病而死。但是可能也是因为操劳国事而累死,毕竟心力交瘁自然导致身体脆弱。又不是谁都有老朱那样的精力。想到这里,朱标在纸上笔走龙蛇。 “少操心!不加班!没事出去多玩玩。 吃得好!睡得香!补品锻炼得跟上。” 朱标长舒一口气。 “精辟!再配上那延年益寿的仙丹,我还是很有信心活过老朱的。” 然后朱标想起今天那人的话,有两点比较在意。 “不同又辉煌的未来,肯定是要当皇帝了。但是他又说会和历史有些不同,那就必须我出马去刷刷存在感了,还有就是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小命面前,不容马虎啊!” 想明白今后的发展道路,朱标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翘起了腿。但是还没舒服几秒钟,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跑到书桌前,写下了朱棣两个大字,然后带着满腔的怒火用力画了个大叉。 “啊!这下终于舒坦了!” 第二天,还没等到朱标从睡梦中睡醒就听到了温柔的呼喊。 “标儿,标儿醒醒。你常叔叔带着女儿来看你了。” 朱标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面是一位温柔慈爱的妇人轻轻呼喊着自己。 “唔,这么早。”朱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哪里是早,明明是你赖着不起床。”那妇人自然是马秀英,此时她也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快收拾收拾去吧,人家和你爹都在书房等着你呢。” 朱标洗漱更衣,来到了朱元璋的书房。一推开门,一个扎着发髻的小姑娘便扑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标哥哥,标哥哥!听人说你病得厉害,睡了好多天才醒了。” 看着面前面容稚嫩却可爱的女孩,朱标努力地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方才开口。 “是常叔叔家的青儿啊!我这两天已经好多了。” 坐在一旁的常遇春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果然是没事了,刘伯温那老东西的药果然还是挺有用的嘛!” 还未等其他人开口,常青儿便嘟起嘴掐着腰训斥起自己老爹。 “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喝醉酒还带标哥哥骑马,他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你看我回去就让娘收拾你,大伯你说对不对!” 朱元璋的嘴已经乐得合不拢了。 “对!青儿啊,回去就让你娘收拾他,咱也罚你爹半年不许喝酒,你和你娘给咱把他看住,他要是敢偷喝酒就来告诉大伯!” 常遇春也哭丧着一张脸,小声嘟囔:“原先不是说三个月么……”虽然无奈,但是这一个大哥,一个女儿,还有一个苦主。他哪敢多说话。 “标哥哥,这是我和娘亲做的糕点,特意拿来给你尝尝。也算是帮我这个不成器的爹赎罪啦。” 不成器的常遇春:“……” 女孩打开锦帕,递给朱标。朱标接过,发现是各色各样的精致点心,透着香气。孝敬给朱元璋几块,自己也大快朵颐起来。常青儿自然也是越看越开心。 朱家两父子和常家父女喝茶聊天了好一阵。朱标也像哄着小妹妹一样哄着常青儿,毕竟一个二十岁的灵魂确实很难和小萝莉玩到一起。送走二人,朱标看着眉开眼笑的老父亲还是忍不住吐槽。 “我常叔这五大三粗的模样,女儿倒是天真可爱。” 没想到老朱也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多半是随了她娘。” …… “不过我说您这给我安排媳妇是不是有点早,我才多大啊!”朱标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 朱元璋也是一脸懵。 “我安排的?不是你自己和青儿打小就形影不离么?这丫头可是最喜欢你的,听到你受伤了着急得不行,所以才吵着要来看你。” 合着大明太子爷和太子妃原来是青梅竹马,姻缘早定。 没想到老朱摸着略长的下巴沉思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觉得这事也不是不行!你要是愿意,我和你娘去他家说说。” 朱标无奈扶额,“要不还是等我长大了再说吧。童养媳这种事容易受到良心的谴责啊!” “对了,标儿。你的伤怎么样了?” 论起对儿子的关心,朱元璋并不逊色任何人,只是碍于做父亲的威严,很多想说的并没有说出口。 “今天已经好多了,但是可能还有些虚弱,得慢慢养着。” “嗯,刘伯温送来的药还是要坚持吃。但是也要多休息。” “对了父亲,我有两件事想跟您说一下。”对于朱元璋这个便宜老爸,朱标目前也只能硬着头皮叫父亲,其他称呼实在是叫不出来。 “什么事?” “虽然身体尚未痊愈,但是孩儿觉得应该学些本事,希望将来学有所成,能为您分忧。” 朱标一番懂事的话语让老朱倍感欣慰,忍不住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也不用那么着急,你有这份心,爹就挺高兴。要是不舒服,再休息一阵子也没事。还有一件事是啥?” 朱标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听说咱家小四生下来了,要不,您考不考虑把他弄死。倒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心狠,只是这孩子一身反骨啊!要是您舍不得,那就把他过继给人家也行。” 听到如此炸裂的发言,朱元璋愣了数十秒,然后竟然满脸堆笑搂住了儿子。 “来来来,咱进屋说!” 关上了门,朱元璋也顺手扯下了腰带。 “小兔崽子!让你瞎说!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你!咱倒要看看,究竟谁才是一身反骨!还弄死小四?你还想干什么!想不想弄死你老子?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光喝药是没用了。让咱给你松松皮!” 随着鞭打的声音,朱标也逐渐哭喊起来。 “我错了!啊!我再也不瞎说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啊……” 凄厉的哭喊传遍了整个吴王府,连院中的两个小人都忍不住一同叹了口气。 朱樉:“老大又惹爹生气了,老三,你知道是因为啥不?” 朱棡:“我哪知道啊,多半是老大又跟爹要什么封赏了,吃的玩的。可是咱爹最疼大哥了,咋这次打得这么狠?” 朱樉:“要的多了呗,咱爹还不揍他,每次我要的多了,咱爹就揍我。咱俩赶紧走吧,要不让爹看到了,再揍咱俩一顿!” 朱棡:“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溜了溜了!” 第3章 自有大儒与我辩经 “哎呦!您轻点啊!真的很疼!轻点轻点……” “这个朱重八可真是的,怎么打得这么狠啊?到底你还是孩子嘛,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不管因为啥也不能这么打孩子!”看着瘫在床上的大儿子,温柔的马秀英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只能自己亲手给儿子上药。 “要不您还是别问他了吧……我年纪小不懂事,父亲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朱标的心忍不住抽搐着,毕竟要是让朱元璋想起自己的炸裂发言,万一再揍自己一遍咋整? “好了,你好好养两天,然后就要继续上课了。”马氏宠溺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上课?上谁的课?” “你看你,又开始糊涂了,你爹好不容易请的大才子宋濂啊,教你读书。” 朱标的内心好似万马奔腾过的草原,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过自己,穿越了居然还要读书。十几年的学上完了,现在又开始从头学起。如果以后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一定跟小伙伴们好好的吹一吹:你们还在书上学送东阳马生序,当年可是宋濂亲自教的我。可惜他现在还没写这长篇大论,不然一定劝他再多写个几百字。但是,话说回来。在这个年代上课,好像还是挺折磨人的……尤其是一对一教学。 三天后,应天礼贤馆内。 “所谓五经,自是为诗、书、礼、易、春秋。学为君子者,自当熟读五经,博古论今明辨是非……” 偌大的学堂里,只有一板一眼的老儒和低垂着头的学生一名。 “之前我们讲了诗经三篇,不知公子还记得否?” “风、雅、颂……”**学生自然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宋濂一捋花白的胡须,“不错,那请公子背诵诗经开头第一篇。” 朱标无力地抬起头,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背诵着。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先生我们必须要学这个吗?” “那公子想学什么?”宋濂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的朱标。 “为君之道,治国之道。实在不行学史也成啊!” “哈哈哈哈哈哈!”宋濂扶着案桌忍不住大笑。 “公子倒是没学会走先想学跑了,治国之道,就连古圣贤都没有全部参悟出来,公子倒想学这个了。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朱标不服气的冷哼一声。 “早就听闻先生之前做官都做到知府了,不知道先生对做官治国之道有何指教?” 宋濂止住笑容。眺望起了窗外,若有所思。 “为官者,自当明如镜,清如水。造福百姓报效朝廷。只可惜现在朝中奸臣当道,皇帝昏庸,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故我等才愿意投靠大帅,为求得一个新生的国家。至于为君之道,自然是百姓为重,社稷为轻,君次之。” “那我倒要问问先生一句话了,大元朝的问题到底是出在百姓身上还是社稷江山身上?” 朱标的一句话倒让宋濂一时语塞。 “这……” “很明显,都不是,是出在统治者身上,也就是君身上。统治者不体谅百姓,只顾剥削享乐,苛政猛于虎。税收更是压死几代人。贪官当道,百姓失去了种地生活的权利,怎么能不反?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统治者不能施仁政,惠黎民,一个政权的失败便在所难免。” 宋濂瞪大了双眼,他顿时觉得面前的不是七岁的朱标,而是一位当世大儒在与自己讲学论道。 “公子所言,确实很有道理。他朝若是公子可以为君,那看来天下苍生是有福了。”宋濂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学生。 “所以老师,我们能换个东西学吗?” “还是得先学五经!” “靠……” 两个时辰后…… “今天的授课便到此为止了,希望公子回去能熟记。” 虽然是枯燥的课业,但是朱标的理解能力和记忆能力也足以让宋濂称赞一句神童。更别说对很多地方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对此朱标内心的解释自然是,你要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你来你也行! 宋濂正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朱标却突然开口。 “老师,问您个问题。倘若有一大家子。老爷子去世后,长子和次子争家产。那家产该由谁来继承?” 宋濂不假思索:“自然是长幼嫡庶有序。” “那如果长子去世,家产给到长子的儿子,又该如何?” 宋濂思索片刻。 “自然是孙辈继承,但是也该有次子一份。” “可是最后,次子夺了家产,对长子一脉大肆迫害,致使最终一脉断绝,您认为该如何?”朱标摊了摊手。 “这……”宋濂犯了难,但是随即又说道。 “抢夺了家产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如此行为实在人神共愤,应当受千夫所指。” “好的老师!我没问题了,今天这个问题我就书上看的随口一问,您也不必在意。” 宋濂点点头,便离开了。 宋濂走后,朱标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老迂腐!” …… 待到宋濂走到院中,才发现朱元璋正在等他,一见面就焦急地询问。 “先生,怎么样?咱标儿是不是这块料?”对于朱标的教育问题,老朱还是很关心的。 宋濂长舒一口气,冲着朱元璋一拱手。 “恭喜大帅了,公子可谓神童。他日若是大帅夺得天下。治国安邦的继承者,定当不作第二人选!在下认为,公子将来若是为君,后世评价必不亚于唐宗宋祖!” 朱元璋愣住了,随后便是仰天大笑,笑声很有穿透力地传遍了整座府邸。 “哈哈哈哈哈哈哈!咱老朱家前几辈连个识字的都没有,这辈子居然出现了个神童!肯定是老坟上冒青烟了!哈哈哈哈哈哈!儿啊,为了你,咱也得把天下打下来!不输唐宗宋祖!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咱的儿!咱后继有人了……” …… 不消一会儿,兴高采烈的老朱便来到了朱标的面前,看着这浓眉大眼的儿子,越看越喜欢,用力地拍着朱标的肩膀。 “标儿啊,听宋濂说你学得很不错,你想要啥,爹都给你!” 当然,弄死小四肯定不成。 朱标这几天其实有点怕见老朱,毕竟之前挨的揍还是长了记性的。 “儿子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想再请两位老师。” “啥?”朱元璋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他曾经设想过朱标要吃的,玩的。也可能要休息,但是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还要老师。 “是宋濂教你教的不好吗?” 朱标摇摇头。 “宋老师博学多识,实在是当世大才。只是儿子还想师从李善长学习政务,然后师从青田先生学习兵法八卦。我自认为我还有这个精力。而且学会了也可以为父亲出力分忧。” 朱元璋直直地看着儿子,两颗热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到爹妈坟前,放上几天几夜的鞭炮。 “标儿啊!有你这份心,爹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这时候,如果朱标再提出把他四弟扼杀在摇篮中,老朱可能也会考虑考虑。 “标儿,你等着,咱这就去找这二人给你授课。”朱元璋自然是个急性子,说着就要出门。 “父亲,等等!我还有一事相求……” 朱标低下了头,有些不敢看朱元璋的脸。 “倘若父亲行军打仗时遇到了滋养身体延年益寿的药材,还望父亲为我搜集一下。” “是不是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利索?”老朱倒是为他找了个理由。 “嗯……对!我这段时间还是有些精神恍惚,身体虚弱。所以……” “你等着,爹这就去办!” …… 片刻后,随从家仆便捧着一箱箱的补品来到了朱标的房间。 “乖乖!一百二十年的长白山野山参,都长成人形了!比我脸还大的灵芝。还有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比手指头还要粗的虫草?”饶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朱标,现在也像个乡巴佬一样没见过世面。只能默默感叹有个有权有势的老子,实在是太爽了。 “挑一样让人做份大补汤。嗯,一两样就够了,多了反倒容易虚不受补。” 一碗人参鹿茸汤下肚后,朱标只觉得浑身发热,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稚嫩的胳膊挥舞几下,竟也有些虎虎生风。 “血量回满了,那就该去会一会那俩老狐狸了。” 来到书房,未来的韩国公李善长已经久候多时了。让朱标出乎意料的是,这李善长居然是一副老实巴交的老秀才样子,面相温和嘴边挂着笑意,只有微眯起来的双眼流露着精光。 李善长的授课相比于宋濂友好了不少。评论了几句当时的局势,便教授起行政赋税等基础原理,很多独到的见解让朱标也自然获益匪浅。一堂课罢,朱标自然而然的问出了上午问过宋濂的问题。李善长沉思片刻,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倘若是长子,便应当清除掉图谋不轨的人。若是次子,便应该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朱标鞠了一躬。 “我只是在书上看到的典故,只是想问问先生如何看待,请先生不必在意。” 待李善长离开,朱标靠在椅背上,不禁摇了摇头。 “治国能臣,也是朝中之狡狐,果然是个老狐狸!” 还未休息多久,一个老者持着拐杖走了进来。他一身灰袍,儒雅随和,整个人却也神采奕奕。 “未曾想到公子竟要和老夫学习,老夫实在是受宠若惊。”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上次能醒过来,也要多谢先生!” 朱标深深作揖。毕竟这老头子无论从何方面都担得起先生二字,论为人,刚正不阿。论兵法,也是奇谋百出,深谋远虑。而论学识,奇门遁甲,天文星象无所不知。朱标此时已经确定,未来的智囊团,必有此人。但在此之前,肯定也还是要试试这老头的能耐。 在朱标思索如何开口询问时,刘伯温却凑到他的面前,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不知公子初来此处可还适应?” “!!!” 第4章 我要当军师 朱标只觉得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他,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手指不住地颤抖。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无论是谁,刚穿越过来就被看穿身份,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老朽只是说公子是第一次来到这馆中学习,可还适应。公子之前不是一直在府中研学么?不知道公子为何如此惊慌。” 刘伯温一脸的不解和无辜,但是在朱标眼里,这老头子肯定话里有话。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肯定也已经从最近察觉出一些端倪。看来这刘伯温的能耐,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 刘伯温的第一堂课还是比较简单的,只是简单和朱标谈论了天下大势。虽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但是刘伯温的各种分析丝毫不亚于当年诸葛亮的隆中对,使得自己也是获益匪浅。对他的敬佩更是增添了不少。 授课完毕,朱标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刘伯温并未离开,而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先生可还有事?” 刘伯温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他面前:“不知道公子对未来最大的敌人如何看待?” “肯定是陈友谅,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为了争霸肯定会大举进攻。更何况我军与其积怨已深。预计,不会太久。” 刘伯温一捋胡须。 “和老朽猜想的一样,目前陈友谅的按兵不动,也只是在积蓄实力罢了。” “那先生为何不给我父亲提个醒?” 刘伯温哈哈一笑:“元帅的性格,公子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他不信任谁的时候,多说也是无益。” 朱标当然明白此时刘伯温是在提醒自己,也是点了点头,随即问出了之前询问过宋濂和李善长的问题。与其他二人不同,刘伯温闭眼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倒认为,这个问题的根本取决于父亲和长子。倘若父亲知道了后来的变乱,会如何安排。倘若长子有能力重来一次解决一切,是不是又会是另一个结局呢?呵呵呵呵呵,老夫言尽于此,公子,您的路还长着呢,老夫告辞。” “请老师受我一拜!”朱标深深鞠了一躬,心中已经没有疑惑。 而刘伯温走出房间,望着天上的层层云霭,掐指一算。 “就算命数改了,可这一路的艰辛又何止仅是寿元啊……” 待朱标出门已经是黄昏了,朱元璋与马氏在庭院中带着其他几个孩子嬉戏,马氏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也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纯真可爱的样子。 “重八,这小四小五也真的是命苦,小五还没断奶,母亲便没了。”(笔者这里个人认为朱棣和朱橚非马皇后亲生,但不影响情节发展,请放心阅读。) 朱元璋也是叹了一口气。看向婴儿的眼神中也带着慈祥和愧疚。 朱标走到了二人面前,看着母亲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任谁也想不到此时睡得安静的孩子,未来竟会成为一个掀起杀戮的永乐大帝。 些许 “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可爱啊!” 看到朱标出门,朱元璋也吩咐下人备好晚饭。晚饭过后,朱标借口和老朱汇报一下今日所学,父子二人又来到了书房。 “标儿今天学的如何?这几个老师还满意么?” 朱标一笑,“宋濂老师乃是当今举国闻名学者,善长老师是治国理政的能手。至于青田先生更是通晓天文地理,我跟着他们,学到的虽然只是皮毛,但是也希望能为父亲尽些绵薄之力。” 朱标默默低头,心中却暗暗想到,论拍马屁的功夫,我可是在导师面前练习了好几年。老朱肯定吃这一套,以后的地位稳得不能再稳了。而他一抬头,便迎上了老朱肯定的眼神。 “好儿子啊!好儿子啊!苍天有眼,我朱家得此子,百年无忧!” 朱标挠了挠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原主连四十年都没活到的事情。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朱标还是提出了关键。 “儿子有一件事希望同父亲商议。也希望父亲能同意我的请求。” 老朱虽然心里也嘀咕,为啥这小子每次都有事求自己,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说!只管说!啥事爹都听你说,啥要求咱都答应你!” “不知道您以为,我军眼下最大的敌人是谁?” 朱元璋愣了一下,随即开口。 “当然是大元朝。咱天下群雄为啥起兵,就是要推翻这无道的元朝。” 朱标摇摇头,“元朝已经如朽木,被推翻是早晚的事。王朝覆灭必将导致群雄逐鹿,我认为最大的敌人还是陈友谅和张士诚。” 朱元璋背过手,踱了几步,显然也是在思考。 “张士诚这个私盐贩子没啥出息。目前偏安苏州,只知道享乐。陈友谅虽然是个小人,但是势力确实不可小觑。不过之前龙都一战也算伤了元气,最起码这几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不,您也知道,陈友谅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肯定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伺机报复。您应该有所防备才好。” 朱元璋看着略带几分笑意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刘伯温那老家伙跟你讲的?” 虽然他并不同意朱标的观点,但是自己的儿子对当前形势有自己的看法,他还是倍感欣慰的。 “不是刘伯温让我跟您说,而是我自己也是这个意思。父亲可以先派探子去打听,倘若陈友谅正在屯粮造船,积蓄实力,便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朱元璋本就是一代枭雄,在乱世中逐鹿天下,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迟疑。 “好,咱就依了你。” 朱标一笑,“如果我说的是对的,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做军师,为您出谋划策。” 朱元璋实在是憋不住笑,自古以来可从没有七岁的娃娃当军师,更何况自己还有刘伯温李善长这样的顶级谋士。不过他也不想打击自己儿子的积极性。把朱标带在身边,多看看多学学肯定还是有好处的。 “好,就依了你!” 朱标举起手掌,朱元璋也是心领神会,一只白皙稚嫩的小手和一只黝黑粗糙布满老茧的大手对击而响。 走出书房,朱标忍不住一笑。 “攻略开始。” 他本身的用意当然是在朱元璋面前刷好感度,好让地位稳固到永远不可能动摇。毕竟之前神仙已经给自己提了个醒,很多事情会和历史上的有很大区别。如果真的因为蝴蝶效应导致别人最后继承皇位,想想他几个弟弟的德行,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且由他和刘伯温出谋划策,可以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如果鄱阳湖水战赢的是陈友谅,那这天下,也未必不能姓陈啊。 朱标走后,朱元璋拍了拍手,门外出现了几个人影。 “派几个人,去陈友谅的地盘打探一下情报。主要是看他有没有在造船屯粮。一有消息,马上送回!” “是!” 几天后,陈友谅大汉政权的首都武昌。大路上出现了一队商贾。马匹上驮着粮食布匹,商人们并不叫卖,而是戴着斗笠仔细地打量四周。 一队陈汉士兵从民房中走出,身上扛着好几麻袋粮食,背后的妇人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能拿走啊!官爷,我求求你们了。这可是活命的粮食啊!” 士兵被纠缠得烦了,一脚便将妇人踢到一边。 “告诉你!这粮食被咱汉王征用了,等打完了仗,去找汉王要去。哈哈哈!兄弟们,走!” 商人们齐齐看着领头人,而领头人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士兵们也发现了这队商人,亮出武器将众人团团围住。 “从哪来的?这马上驮的是什么东西?” 为首的商人立刻满脸堆笑。 “官爷,我们都是从龙兴来的。这马上都是粮食丝绸,哥几个想过来这赚几个辛苦钱,还希望官爷通融通融。” 士兵一脸邪笑。 “赚几个辛苦钱没问题,正好现在汉王要粮食,这些我们全都征用了!但是爷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喏!给你钱。” 士兵从腰间摸出两枚铜板丢在地上。 “把所有东西全都搬走!”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粮食布匹被抢走,为首的商人直接跪倒在地哭喊起来,抱起士兵的大腿,比起刚才的妇人也是不遑多让。 “不行啊军爷!这可是我们砸锅卖铁换来的啊!还指望着卖掉娶媳妇呢!真的不行啊!” 士兵也是赏了他一脚,然后大摇大摆地将所有货物都抢走。直到那队士兵走远,为首的商人才收起演技。 “造船那边查得怎么样?” “陈友谅确实在造战船,而且都是几丈高的巨船。” “既然消息探听属实,那就马上启程,回禀大帅。” “是!不过老大,你刚才表现得是不是有点太惨了?”一旁的小弟忍不住发问。 老大瞪了他一眼。 “你懂个屁,我们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不装得像一点,连命都没了!这渗透探听的学问,你们就好好学吧!至于那几袋粮食,就算送给陈友谅了。” “可是老大,那些粮食布匹都是拿你的俸禄买的……” 老大嘴角忍不住狠狠抽搐起来。 “你妹的,不早说!赶快回去禀告大帅,顺便问问主簿能不能报销……上马,走人!” 众人飞身上马,老大却弯下腰,拾起了地上闪闪发光的两枚铜板。 “不能浪费……” 两日后,元帅府。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奏报久久沉思。然后突然拍案而起。 “召文武将领集会!还有,把咱标儿叫来!快去!” 第5章 我有异议 在朱元璋焦急不已的时候,他的长子却正在城中一家小店里大快朵颐。 “掌柜的,再来一碗鸭血粉丝汤!切一盘烤鸭。” 朱标抹去头顶的汗,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没有添加剂的感觉,就是爽!” 这些天他整日呆在元帅府里,朱元璋的厨子可是出了名的手艺不咋地。整日的咸菜肉丝,也只有老朱能吃的津津有味了。虽说马氏有时候也会亲自下厨做两个小炒,但是朱标还是心系南京城的鸭子。 切好的烤鸭刚端上桌,朱标身旁便多出一人。 “元帅传令,让公子速去见他!” 看着冒着香气的烤鸭,朱标忍不住叹了口气。 “必须现在?” “是!”此人一脸的刻不容缓。 “掌柜的给我打**好,再加一只烤鸭哈!” …… 回到府中,朱标却寻不到朱元璋的身影,只听说文武将领齐聚议事厅,只好急忙赶去。刚走到门口,便见到了在外徘徊的朱元璋。 “父亲,您找我有什么事?” 朱元璋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他一喊才缓过来神。 “是标儿啊!嗯……之前你说的事,咱派人去打探了。” “结果应该如我所说吧,不然父亲不会如此忧虑。”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父亲为什么不进去和诸位将领商议,而是自己在这。”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你先进去把军情说给大伙听,爹一会儿就来。” 朱标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朱这是又要扒墙根了。论情报工作,这几千年的皇帝恐怕没有一个能和老朱相提并论的。 朱标接过信,大踏步地走进议事厅,完全忽略自己父亲趴在窗边的行为。 “众位!小子有礼了!”朱标对着满堂喧闹的人群一拱手。 虽说朱标未满十岁,但是朱元璋的亲近将领自然也是认得他的,也是纷纷回礼。 “公子有礼了,不知道元帅召集我们来所为何事?” “元帅在何处?” “你爹呢?” …… 朱标没有管这些纷乱,而是掏出书信。 “按父亲之意,向大家宣布军情。经详细验查,武昌陈友谅目前正在招兵买马,屯粮造船。所囤积军粮不计其数,战船皆为数丈高,船坚炮利。至于兵马粗略估计,不少于,五十万!” 厅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朱标缓缓合上书信。 “陈友谅积蓄力量,针对的是谁大家应该心里有数,不知道诸位有什么想法?” 他刚说完,便有人大喊。 “肯定是跟他拼了!五十万又咋了!”喊话的自然是以徐达常遇春为首的武将。 “非也!非也!我方实力不如陈汉,还是避其锋芒,退到钟山之中慢慢缠斗才是上策!”这边的自然是一些谋士文官,其中好像还有李善长的身影。 但是发言的人还并不是全部,还有一小部分人退在一边,默不作声。 朱标看着眼前的众人,也不禁感到一阵好笑。才只是简单说了敌情,这些人便成了渭泾分明的三波。主战派、避战派,剩余一派自然不用多说。 “这位大人,您有什么看法?”朱标看向默不作声的一群人中,一个为首的老者。 “我认为,与其鱼死网破,还不如……降!” 这老头话音刚落,身后的一堆人便喧闹了起来。 “对啊,投降吧!” “我们最多也就二三十万兵马,差距太大了!” “人家船坚炮利,我们也就只有小船,怎么打?也只有投降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 随着投降派的声音不断壮大,众多主战的武将竟同他们吵骂起来,议事厅好像变成了打群架的茶馆,文人们的喋喋不休和武将们的喷爹骂娘交织一起,好不热闹。 “肃静!” 朱标稚嫩的声音此刻竟显示出几分威严,叫嚷的众人一下子闭嘴。那率先主张投降的老者却站了出来。 “那依元帅和公子之见呢?事关我大军未来,还希望公子,慎言!”老者的话里自然藏着针尖,既然现在朱元璋不在,这七八岁的小娃娃又能做什么主。 朱标冷哼一声,原来是冲他来的。 “我年纪还小,见识什么的肯定不够,不过依我之见嘛……” 朱标此刻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放下手中的纸笔,一只耳朵紧紧贴着窗户。朱元璋此时也很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自己这个神童儿子会有怎样的表现。 “陈友谅最起码有五十万大军,我们才二十万不到。更不要说船的差距了。正面对抗,不利!任敌杀戮,不行!那只剩一条路了嘛!” 为首的老者露出得意的笑容,投降派喧闹的声音又充斥着大厅。而朱元璋此时也一下子瘫坐在墙根,可能,自己还是看错人了,此子,不堪大用啊…… “行军打仗嘛,肯定要率先有所准备。至于准备的第一项,我认为便是所有叫嚣着投降的人,都该拉出去砍了!” 朱标一言,满座哗然! “哼!公子要慎言,可不要妄谈国家大事!”老者面色一沉。 朱标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一群贪生怕死的腐儒,也敢妄议国家大事!尔等不过是墙头草一堆,何来读书人的气节!你们想着投降了陈友谅,还能做你们既无真才也无实学的官!但是从来都只有投降的臣子,不可能有投降的主公。我朱氏父子,情愿跟陈友谅兵戎相见,血溅当场,也绝不投降!你等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嘤嘤犬吠!” “你……你这小子懂什么!竟敢侮辱我等。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老夫可是自元帅起事便跟随的肱股之臣,这里哪轮到你放肆!还敢说此疯话,你看看有谁支持你!”老头强忍着一口血喷出的冲动,开始数起了资历。 “老东西,论资排辈还轮不到你!”常遇春瞪着眼睛走了出来。 “我常遇春支持!” “我徐达支持!” “我也支持!” 片刻时间,朱标身后便站满了人。 “好好好!你们这些不懂形势的蠢人,竟然听从这个小子的胡言乱语。”老头几乎是咬牙切齿。 “在下也赞同公子的观点。”一人拄着拐杖走到了朱标身后。 “刘伯温!连你也看不明白!等元帅一来,咱们看看他到底信谁的!” 大门突然被踹开。 “不用等了!咱现在就告诉你,咱儿子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而且我现在宣布,咱标儿以后也是军师,和刘伯温一样,统筹战局!违令不从者,军法从事。” 朱元璋看着面前主降的众人,面色铁青。 “毛骧!把这些软骨头,都给咱拉出去砍了吧!” 朱元璋话音刚落,哭喊声求饶声便响成一片。宛如死神的毛骧带着府中禁军将主降派的众人押走,一盏茶的时间,便响起众人临死前的哀嚎。 朱标看向朱元璋,忍不住开口。 “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不是你也说要都给砍了么?大战在即,动摇军心者,自然杀无赦。标儿,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朱标摇了摇头。 “不,我是觉得那老的砍了就砍了,那年轻力壮的还可以留着当个敢死队什么的,和敌人同归于尽。而且战死了还能给家里发笔抚恤金,好看也好听嘛!” 朱元璋噗呲一下笑了。 “好小子,比你爹还狠。不过咱们的敢死队可不会缺人。你刚才骂那老东西的那几句确实解气,不愧是咱的种,天生硬骨头!” 随后朱元璋板起了脸,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 “咱知道你们都在嘀咕,能不能打过陈友谅。咱只有一句话,陈友谅是什么人?看看徐寿辉和倪文俊的下场,这才几年就忘了!与虎谋皮还能有好下场。总之这仗打的赢要打,打不赢更要打!可别忘了,城里还有咱们的妻儿老小!咱淮西的子弟,宁可倒下死,绝不跪着生!” 徐达和常遇春等众将大手一伸,齐齐高喊。 “和他拼了!” “对!就是!跟他拼了!” 片刻间,厅里群情激奋,文武将领都红着眼睛大喊,群情激奋。朱标也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人格魅力,短短几句话,便将众人的血性全都激发了出来。 “更何况,这次咱可是占了先机,得亏消息探听的及时,还有准备的时间。想想这么多年,咱哪次不是以少胜多。当初从濠州城出来,咱才二十四个兄弟,那时候都不怕,现在有二十万大军,还怕啥?众将听命!” “有!” “徐达、汤和、常遇春!你三人负责统领水陆骑三军。别看还有段时间才打仗,要是打了,就是死战!” “是!” “李善长,朱升!你二人一个负责招兵买马,监督打造战船,一个负责钱粮赋税统筹。” 李善长一拱手。 “启禀上位,我想举荐一人,协助办差。宁国知县胡惟庸,精明能干,定能协助办好差事。” 朱标听到不禁撇撇嘴,敢情你和小胡早已勾勾搭搭,难怪最后也难逃一劫。 “准!”朱元璋仅一个字便显露威严。 “刘伯温、朱标!你二人为军师。出谋划策。” 厅中众人皆是一惊,原来朱元璋刚才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朱标和刘伯温上前一步,朱标想着工作的时候还是称职务吧,于是和刘伯温一样,低头拱手。 “谢元帅!” “最后就是守卫洪都的人选了,洪都是南京城最后一道门户,也是这一战的重中之重。邓愈、赵德胜!由你二人负责镇守洪都。军令下达,立即执行。众将士可有异议?” 在一片整齐的“是”中,一道稚嫩的声音尤为突兀。 “父亲,哦,不是,元帅。我有异议!” 第6章 满门抄斩? 朱元璋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标儿,你之前在陈汉军情一事上有功,咱给你记着。但是军令如山,你也不准胡闹。” 朱元璋可以在任何时候疼儿子,但是只有在打仗的时候,他的杀伐果断不容置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乱世领导起一支铁血之师。 “我不敢贪功,陈友谅的事情,本来也是青田先生事先有所怀疑,所以儿子给您提个醒。” 朱标自然而然地将功劳分给了刘伯温一半,一旁的李善长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妒忌之色,却也转瞬即逝,隐藏得很好。 “我对您下的军令都认可,只是还想举荐一个人。只有他守卫洪都,才能抵御住陈友谅的大军来袭。” “你说的是谁?” 朱标走进人群里,拽起一个人。此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头发凌乱。甚至连鞋也没穿好,浓重的黑眼圈就差没把纵欲过度四个字写在脸上。 “我举荐堂哥朱文正,只有他出任洪都城大都督,才能抵挡住陈友谅的大军。” 众将领先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几秒之后便爆发了激烈的笑声。朱元璋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亲侄子他太了解了,可能因为小时候穷日子过得太久,现在整天是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自己也不是没给他派过差事,文不能处理政事,武不能带兵打仗。只会天天喝酒嫖妓,拿着藤条教训了几次也还是这个鸟样,便也随他了。 “胡闹!行军打仗岂同儿戏!就算你向着你堂哥,咱也不能派他去。”朱元璋本来想着,要是朱标推荐的人有几分本事,便给他这个面子。可他现在推荐的别说有些本事,就连是不是靠谱,也很难说。 莫说朱元璋,一向高深的刘伯温此时也有些迷茫。但是看到朱标认真的眼神,刘伯温也默默地站到了朱标身旁。 “老朽也赞成公子的举荐,朱文正定能胜任。” 众将领又炸开了锅。 “我说老刘头,他一个小孩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昏头了?” “想讨好少主子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啊!” “有这样的军师,这仗你该怎么打?” …… “肃静!” 朱元璋没有询问刘伯温,而是看着自己的儿子。 “别的事情咱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不行!” 朱元璋不行二字一出口,刘伯温默默闭上了双眼,而一旁的朱文正眼底流露出一抹自嘲的落寞,只有朱标抬起了头,敢于直面朱元璋。 “您说让我当军师,那就是相信我。当初诸葛亮火烧新野也是备受质疑,可是后来呢?您之前答应过我,便要一诺千金。当父亲的都言而无信了,怎么给孩子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朱元璋脸色一沉,“够了!还是咱平时太放纵你了,现在是打仗,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如此事关身家性命的大战岂同儿戏!” 朱标咬咬牙。他当然知道,朱文正并不菜,这一战只能由他守洪都,也只有由他镇守洪都,才能有一线生机。 “既然是上下级,我愿立下军令状。如果朱文正不能胜任,您大可以将我满门抄斩!” 群臣:“!!!” 朱元璋:“???” 朱标:“……” 老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甚至开始笑了起来。 “好小子!你是让咱把你娘,你兄弟姐妹还有咱自己都给砍了?” 朱元璋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摸索着腰带。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您要打就打吧……但是我还是坚持,只有朱文正才能担此重任!” 朱元璋转过身去,叹了口气。 “封朱文正为洪都大都督,倘若陈友谅攻打洪都,就算是死,也得给咱坚守住!只许战死,不许败逃。” 朱文正愣了许久,还是在众人的提醒下才跪地接令。 “侄儿领命。” “我倒要看看,你们俩能给咱折腾出个什么样。但是咱有言在先,我只给你两万人,不能再多。行了,都回去忙各忙各的!常遇春,邓愈,青田先生,你们几个留一下,咱有事商量。” 众人神色不一地离开,见朱元璋没有叫自己,朱标也识趣地随大流出了门,只是没想到一出门,便被顶着黑眼圈的朱文正叫走。 “堂弟,你怎么想的跟你爹举荐我啊?要是这一仗打输了,我是不是也得军法从事?” 朱文正第一次接到这么重的任务,不兴奋是假的,但是兴奋之余,也不得不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哪怕自己不太精通行军打仗,听他们说也能明白洪都的重要性。 朱标对这个堂哥还是有点好感的,最起码对历史上的朱文正是这样。他努力踮起脚,够着朱文正的肩膀拍了拍。 “堂哥,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咱老朱家舍你其谁啊!你别忘了,那卫青发迹前也就是个赶车的,就是一个机会就崭露头角。一下子就成名将了。你也只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不用担心,关键时刻我也会帮你的。” 朱文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是去洪都,那我就要好好想想了。” “你是想着如何排兵布阵,还是怎么动员百姓?” 朱文正咂巴咂巴嘴唇。 “我是觉得洪都的姑娘,肯定和应天城里的不一样,别有风味。” 朱标无力瘫倒在地。这货还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五大将,洪都血战八十五天的朱文正么?虽说历史有偏差,这差距好像有点太大了。自己好像所托非人啊,不知道现在赶去和老朱商量还来不来得及…… “堂弟,你放心吧。我也被人瞧不起这么多年了。但是我也是老朱家的人,这一次,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倒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了不起,只是要告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自己拿回来。”朱文正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 “堂哥,这台词你从哪学来的……” “堂弟莫慌,我这就动身去洪都,那的姑娘们,呸!那的百姓和将士们还等着我呢!” 望着朱文正远去的身影,朱标好像也明白为什么众人极力反对了。同时也在想要不要自己亲自去镇守洪都。 “这混小子,他要是这辈子就争气一次,咱就希望是这一次。” 朱标回头,就看到谈完事出来的朱元璋众人,而厅外,也有一名身着银甲,面容刚毅的小将在等候着,见众人出来了,便跟在常遇春身后。 “父亲,我看我过段日子也随着去一趟洪都吧,帮着堂哥布置布置。”见识了朱文正的不靠谱,朱标也有些放心不下。 “不行!洪都是重中之重,要是打起仗来,九死一生。你一个小孩子又上不得战场杀敌,就留在咱身边吧!” “您忘了,我是军师啊!军师哪有不统筹全局的。在大战之前我会回来的,您要是担心我的安全,就派人保护我呗,我看这小将军就不错!小将军怎么称呼?” 被朱标指到的小将先是有些吃惊,回过神来便气宇轩昂地大步上前。 “末将名为,蓝玉!” 朱标:“!!!就你了,没别人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 “你这臭小子倒是会挑人,这蓝玉可是你常叔叔的小舅子。别看年轻,现在已经是千户了,你这小子让他给你做侍卫,也不怕屈才!” 令朱标也没想到的是,蓝玉竟单膝跪下,冲着朱元璋一抱拳。 “末将蓝玉,愿陪公子走一遭!” 朱元璋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朱标去洪都,但是刘伯温却走到他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朱元璋沉默半晌,然后叹了口气。 “去就去吧,但是蓝玉,咱这宝贝儿子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行了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朱标和蓝玉随即离开,刘伯温和邓愈二人也纷纷告退,只有常遇春一脸不解地看着朱元璋。 “大哥,你到底咋想的?让朱文正那小子去守洪都也就算了,还让这小标儿去,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咋和嫂子交代啊?”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常遇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呸呸呸!不该说这不吉利的,但是这打仗哪有个准啊?还是说你就这么不待见这个儿子?” “放屁!这标儿不是咱的儿子?咱不心疼?这不是有你小舅子陪着么,这蓝玉也算是武艺高强,做事也比你稳当些,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且最重要的是……” “啥?” 朱元璋抬头望着天。 “老常啊,你信不信刘伯温的卦?” 常遇春挠了挠头。 “这老杂毛的虽说老是云里雾里的,但是不管是兵法还是卦象,确实都没出过错!” 朱元璋突然笑了,“你知道刘伯温刚才和咱说啥不,他说这俩小子,以后可能比咱俩还强!而且咱标儿的智谋,不亚于他!” “不是大哥,就算我信也是以后啊!现在这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可是他还说,这一战要想打赢,就得全相信咱标儿的。” 第7章 伤祥瑞不伤国瑞 应天城南的小巷子里,沿街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许多小摊开设在此。虽不起眼,但是只有会吃的食客才明白,许多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就出自于这不起眼。 一名身高七尺,容貌俊朗的青年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走进了一家小店。二人衣着低调,行事却并不低调,有意思的是,那小孩一落座,便甩下一小锭银子。 “掌柜的,鸭子两只!再来几个小菜,两碗桂花米酒,然后去隔壁帮我们弄两碗面!” 掌柜的收了钱,自然是乐呵呵地跑去准备,而那青年看着孩童,也忍不住发问。 “就咱们两个人,有必要点这么多么?” 小人儿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 “不多不多!这要是出了南京城,还指不定得多长时间能吃上这一口了,既然没人给咱俩践行,咱就自己给自己践行嘛。而且这不是公费出差嘛,不能委屈自己。” 这二人自然是朱标和蓝玉。朱标也随身掏出一个小册子,歪歪扭扭地写上:我与蓝玉二人餐饮费,五两银子。 蓝玉倒是来了兴趣。 “公子你这写什么呢?” “我这次出门带了三本小册子,第一本谁犯错记下来,第二本谁立功记下来,第三本自然是一路上花销记录下来,到时候找人报销啊!” 蓝玉有些吃惊,“早听说公子才智过人,没想到这般老成,真不像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 朱标呷了一口茶,“害,都是跟我不成器的老父亲那学的,不提也罢。不过我还挺好奇的,蓝将军为什么愿意跟我走这一趟,按你的才华,要是在军中效力立功的机会更多吧。” 蓝玉也举起茶杯。 “公子当时在众人面前的一番话,句句说在我心坎里。我觉得公子未来肯定有一番成就,如果公子不嫌弃,我愿意陪你做一番大事。” 朱标笑而不语,蓝玉此人,当然是无可置疑的未来班底,自己的头号武将。但是此人的野心和不羁也昭然若揭,应该算一把宝刀,能不能用得好,也得看自己的手段了。 酒足饭饱以后,二人便乘着一辆马车前往洪都。蓝玉考虑的还算比较周详,马车虽然速度上远远不及骑马,但是带着朱标就另当别论了。 一路上的行程还是比较枯燥的,好在还能刷一刷蓝玉的好感度,十多天的路程下来,二人之间倒也亲近不少。 到了洪都之后,便有官员早早地迎接,朱标捂着快被颠碎的屁股,咬牙切齿地对着接待的人说了一句。 “快安排住处!” 一连休息了三天,朱标才恢复了走路的能力。想来确实不得不佩服过去的人,动辄十天半月的路程,这屁股莫非都镀了金?但是自己的堂哥三天都没有露过面,只好派侍从前去传唤,却没想到那侍从面露难色不肯动身。 “我们大都督他……怕是来不了……” “那就带我们去见他。” 侍从的脸都快拧在一起了。 “怕是……怕是也不是很方便……” “少废话!带路!” 艳香楼,乃是洪都城中最出名的烟花地。刚进门的朱标便被扑面的香风呛得咳嗽不止。来到了包间内,朱标也算狠狠地开了眼。偌大的牙床上轻纱罗帐,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名曼妙女子,皆是姿色上佳,衣不蔽体。而中间的朱文正,带着死而无憾的表情醉倒花丛,一时分不清是醉过去还是怎么样。 朱标还想多看点细节,却被蓝玉蒙住了眼睛,带出了门外。 “咳咳,小孩子还是少看这些!” “那蓝将军你脸红什么啊?” “热的……” 朱标长叹一口气。 “不羡鸳鸯不羡仙,羡慕堂哥每一天。” 蓝玉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 “接下来怎么办?” 朱标摸了摸下巴。 “他是靠不住了,我自己上。回去找人,开会!” “我可以不去么?这里气氛好像还不错!” …… 这次变成了朱标拽着蓝玉回到了总督府。 动员大会上人员很齐,除了朱文正。 朱标清了清嗓子,拿出与外表年龄不符的老成。 “我简单来说洪都防守战略就十二个字:高筑墙,广积粮。挖陷阱,多布防。” 邓愈弱弱地举起了手。 “军师,前一句我明白,这个后一句?” “陷阱啊,什么绊马索、尖锥、地洞你全都招呼上啊!然后淬毒,直接让人中了陷阱就没有抢救的价值。我来之前跟元帅申请了好几车火药,咱再做点有用的东西。总之就一点,务必在陈友谅大军兵临城下之前,就先折一些。” 众人纷纷齐咽口水,只觉得没和这位军师站在对立面好像是一件好事。 “但是,一切的前提不都是陈友谅必须率先进攻洪都么?如果陈友谅绕过洪都直奔应天又怎么办?”蓝玉提出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只是朱标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这个我自然有办法,先分配一下任务吧!积粮就交给主簿文官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招摇,让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一车车的粮食都运进了仓库,然后传出风声,说洪都存粮,不下两百万石。不过必须派人整天整夜盯好粮仓,严防死守有人渗透进来烧粮!” 主簿有些面露难色。 “其他的倒是好办,但是两百万石的粮食,怕是穷极周围也凑不到啊!” 朱标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死心眼,没有粮食就用沙土,我又不是让你吃,要让人看,懂不懂!” 主簿点了点头,而朱标却掏出了小本本记着:洪都主簿,死心眼一个,能力未知,智商不足。 “下一项,高筑墙!这件事就交给邓将军监督吧,我也不算太苛刻,三个月的时间,护城河要宽三丈,深一丈。然后城墙再给我砌高三丈,中间建瓮城。大门必须精铁浇筑。要是有余力的话,把城墙也用铁水浇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吧!” 邓愈紧咬着后槽牙才点了点头。 “我肯定尽全力。” “挖陷阱就蓝玉负责监督了,不过为了防止陷阱时间长失去作用,你就挖坑,洪都城一面临水,其他三面都得挖。前一里设绊马索,后一里全部挖坑,坑要两丈深,人爬不上来。最后往坑里放尖锥,灌水投毒,毒不够用就到时候倒粪便。这粪便可是好东西,又能伤人又能杀人的,嘿嘿……” 众人只觉得眼前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小公子真乃活阎王转世。 朱标拍了拍手。 “行了行了,把会议记录快马转呈元帅,然后催一催火药。就各自去忙各自的吧,我也要去研究一个好用的东西了!” 三天后,应天,朱元璋帅府。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一封信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一直到李善长出现在他的面前。 “善长啊,你觉得那边能坚持多长时间?” 李善长笑了笑,“公子乃人中龙凤,由他布置的话,洪都坚持个百八十天,应该不成问题。” 朱元璋没有说话,而是把信递给了他。李善长也是看了信良久才缓过神来。 “原来元帅您问的是陈友谅能坚持多久……但是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怕是有伤人和祥瑞啊!” “没事!伤祥瑞不伤国瑞就行,这笔账就算他老子头上了!” “国瑞?”李善长有些发懵。 “朱元璋,字国瑞!” …… 与此同时的洪都,蓝玉和邓愈众人被朱标叫到了郊外,说是要看什么秘密武器。 众人只看到众多匠人在朱标身边翘首以盼,朱标一声令下之后,一只肥猪被赶了出来。一名工匠照着猪屁股给了一脚,肥猪大惊,拼命地向前逃窜。但是不巧后蹄子却碰到了一条细绳。只一瞬间,火光冲天伴着轰鸣巨响。两秒钟之后,肥猪从天上才掉了下来。身上自然已经是焦黑一片,虽然还在本能的动着,但是也活不成了。 朱标上前查看之后,不禁叹了口气,“威力比我想象的小一点。我还以为怎么不得四肢横飞,但是也还不错。我就不信人还能比三百斤的猪还扛炸。” 邓愈吃惊地张着嘴。 “军师,你这玩意儿……” “哦,就叫地雷好了。就是罐子里装满火药,碰到绳索一瞬间火石就会点燃,不只是火药的威力,还有弹片造成的伤害,邓将军您看怎么样?” “太棒了,敌军冲锋的时候,要是有几个这地雷炸了,一定阵势大乱啊!但是如此神物,肯定制造复杂,选材讲究。难以量产吧!” 朱标掏了掏被震得有回音的耳朵,满不在意地回答。 “我只是提供思路,还是这几位师傅制造的,每个地雷需要两斤火药,一根引线,两颗火石,一个陶罐。按照咱们现在的生产水平和原料,怕是只能生产出来五六千个,只是可惜这玩意除了守城作用不大,以后还得再开发开发啊。” 五六千个……如此威力…… 邓愈虽然对火器颇有研究,但是从来没想到这一点。现在他也不得不为陈友谅捏把汗了。 “不知道你们认为这一战,敌我双方胜率几成?” 蓝玉:“一成!” 朱标:“这样才一成?” 蓝玉:“我是说陈友谅一定得投诚……” 第8章 叫阵 元至正二十三年,武昌。 陈友谅看着下属呈上来的军报露出了会心一笑。 “精兵六十万,粮草数十万。混江龙,楼船更是有着数千艘,我方可谓船坚炮利。朱元璋那边呢?打探出虚实没有?” 下属低头回答。 “听说朱元璋最近也在招兵买马,洪都的城墙也加固了不少,看样这是怕我们攻打洪都。不过据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所言,朱元璋本部军队不过二十万,洪都守军也只有区区两三万,看来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陈友谅站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秃子,也不是像后世说的那样相貌不扬。反而他身高六尺,面容俊朗,穿着龙袍倒是还带着几分威严和贵气。只是眼中流露出的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要饭的看来也就这么大出息了,这天下该姓陈了!传令下去,三军听我号令,不日启程,讨伐朱元璋!” 下属正要转身离去,陈友谅却又叫住了他。 “慢!出征的口号也下发下去,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这次朕誓要将朱元璋一举击溃!” 在陈友谅检阅大军,激情演讲之时,朱标却坐在洪都的城墙上,幽怨地望尽天涯路。 “还在为元帅出兵安丰的事情生气?” 朱标没有回头,只听声音他也知道是蓝玉。 “明明大家伙都反对,他却一点都听不进去。眼瞅着陈友谅大军压境,这时候明明一点都不能松懈,偏要去趟浑水。救了小明王又能怎么样,还能真把兵权拱手相让?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后来的烂摊子不是还得自己清理。又何必多此一举?” 蓝玉坐到了朱标的身侧。 “这段时间,你这个少主可是让我大开眼界,我都没想到,你连打仗都那么有一套,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但唯独在心术上,你和元帅比差的可还远着。” “怎么说?” 蓝玉沉思片刻后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给元帅卖命么?不只是图个高官厚禄,他向来重情义,讲义气。去救小明王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让人明白他不是忘本之人。为了一个名义上的共主,也甘愿冒险,这一招收买人心的效果出奇的好。” “那洪都呢?洪都一旦失守,战局会立马对我等不利,打仗哪是闹得玩的?” “那就说明他相信你,肯定能守住洪都。” 朱标望着落日的余晖,默默站起身。 “三月了,差不多我们的布置该结束了,也该去把大都督从妓院里拽出来了。蓝将军,派人去看看陈友谅的消息,我看他八成要出兵了。” “末将领命!” 四月初,陈汉士兵便从水路和陆路一同进发。陈友谅号称拥有全国最强大的水师,事实上他当时拥有的是全世界最强大的水师。数千艘雕龙画凤几丈高的巨舰浩浩荡荡地沿长江而下,遇到江面过窄时竟还有些拥堵。 洪都城内,朱文正站在城墙上,对着满城官兵开始了战前动员。只是戴着有些歪的头盔和浓重的黑眼圈让士兵有些忍俊不禁。 “我朱文正,这么多年都没让人瞧不起过。总有人说我,只是元帅不成器的侄子,不学无术,纨绔子弟。这点我不反对,但是人这辈子,哪怕只有一次,能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告诉别人,自己不是孬种就足够了!外面说陈友谅有六十万大军,我们只有三万。怕不怕?” 士兵们声如惊雷齐声呐喊。 “不怕!” 朱文正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怕么?说实话我怕!还有那么多姑娘等着我,那你们呢?洪都城内,应天府中,妻儿老小怎么办?我们不能后退,我们背后就是洪都,背后就是应天!是你们的妻儿老小!只要我们坚持住,坚持一百天,便会有人来支援。告诉你们,我朱文正不会撤,陈友谅要么给我在洪都城外寸步难行,要么就踩着我们的尸首,但是老子哪怕是死了,也要拖着他下地狱!”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士兵们高举手中的兵戈,两万人的呐喊却响彻天际。 “按原计划,整军待命!” 直到所有士兵离去,朱标和蓝玉才将腿抖得厉害的朱文正扶下城墙。 “标弟,这真能坚持到百天么?” 朱标撇了撇嘴。 “你刚才那慷慨激昂的样子哪去了?这我和诸位大将这么多天的忙活,一百天肯定不在话下。” 朱文正挠了挠头。 “我就是怕这点,要是陈友谅跳过洪都城,直接攻打应天怎么办?” 朱标一副老成的样子,摇了摇不知道哪里来的羽扇,摸了摸不存在的长须。 “堂哥莫慌,我为你留下三条锦囊妙计,等陈友谅兵临城下,打开第一个锦囊便是。” “这么说?你们要走了?” 朱标叹了口气。递给朱文正三个锦囊。 “虽说我是军师,但是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而且其他地方也需要我。虽说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惨烈的史诗级战争,但是只有我回到应天,才能让我那轴爹赶快来支援啊!” 朱文正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两万对六十万,还真是一场很夸张的战斗啊!” “对了堂哥,这两天那艳香楼就别去了,先戒一阵子吧!” 朱文正大惊失色。 “真的要戒?万一死了,岂不是临死前还能享点艳福?” 朱标强忍着给他一脚的冲动。 “戒了!要不拿刀都拿不动了!” “哦……” …… 四月,陈友谅的精锐已经到达洪都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出乎意料的是,陈友谅没有选择进攻,仿佛在审视什么。随即便在大营中召开了会议。 “洪都城的探子都打探出了什么?” “禀陛下,洪都城目前只有守军应该不足五万,但是存粮数百万石,应该是朱元璋的粮仓。不过也可能是怕我们进攻,听说最近加固了城墙。” 陈友谅思索片刻。 “诸位将军,有何看法?” 一名武将轻蔑一笑。 “不过区区数万守将,如何和我们六十万大军对抗,依我看,这就是来送粮草的,这姓朱的考虑的还挺周到的,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谋士开口。 “我也赞同先打洪都,敌我实力悬殊,六十万对不足五万,优势必定在我!朱元璋现在和张士诚打着也无法兼顾。拿下了洪都,洪都就成为了我军的粮仓。” “万一,这是朱元璋的陷阱呢?”陈友谅一向多疑,面对碾压的优势,也极为慎重。 “传令下去,大军明日围城,围而不攻!” 第二日,洪都城已经被大军围困,朱标和蓝玉站在远处的山上才庆幸自己走得早。六十万人有多少?只能说好像一片人铺成的海洋。 “幸亏走得早,不然我们也成了釜子中的鱼肉,这六十万人马,着实恐怖。”蓝玉也是上过战场的,但是此时依然震惊不已。 “洪都城的釜子中可不是鱼肉,而是铁铸的骨头。想要吃了,得看看自己牙口够不够。”朱标嘿嘿一笑。 “蓝将军,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你最多统领过多少人?” “几百人,上千人吧。” 朱标望向人海。 “所谓战争啊,不过是一群无名之人用生命让统治者的名字镌刻在历史上。你看看这几十万人,好像从土中钻出的生灵,只是为了一个人的利益和命令,便去争斗失去性命,留下来几十万个破碎的家庭,也是一种悲哀。” “你心软了?”蓝玉看向他 朱标笑笑,眼神愈发坚毅。 “我不是圣母,不做不流血就会成功的梦,尤其是这乱世。要知道人活着便会有争斗,我不能妄想去阻止争斗,我能做的只有带着人去维护我所坚持的目的,因为我坚持的,去维护的利益,在我眼中就是对的,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真谛。我想的,自然是让天下归于一统,然后止戈。” “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一个小孩子。”蓝玉也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年方七岁的朱标。 “那什么时候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 “比如说现在你得和我骑同一匹马……” 朱标白了他一眼。 “少废话,我对这玩意有阴影!你得好好干,以后让你当大将军统领几十万人。” “得嘞!”蓝玉笑笑,护紧了身前的朱标,生怕他掉下去。自己姐夫的下场他可是听说了的。 “对了,这陈友谅如果不攻城,我们的设计不是白费了,你给朱文正留下什么锦囊妙计了?” 朱标笑了,伸出一根手指。 “嘘!仔细听。” 洪都城墙上,看着围城的人海,朱文正不禁一阵目眩,苍白的脸上又滴落几滴虚汗。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锦囊。 看完锦囊,朱文正的脸由苍白转为铁青,再变成羞红。 “把东西拿上来。” 下属立刻抬上来一个怪模样好似牛角的东西,细的一段只有碗口大,另一段粗的却有一丈宽,架在了城墙上。 朱文正也有些不好意思,冲着下属喊。 “来个嗓门大的,要识字的。” 随即他将一张纸递给士兵。 “照着上面喊,动静大些。” 士兵看了看,随即大声喊道。 “卖鱼老陈不要脸! 坑杀主公德行浅! 今天要是没胆来! 跪地求饶把鞋舔! 六十万军不开眼! 被你诓又被你骗! 回家要是没铜钱! 送你咸鱼再加盐!” 这士兵洪亮的声音配着铜铸的扩音器,传遍了方圆十里每个角落,而且还在不停传颂。 下属们看着陈友谅的脸色在青红白绿之间轮转,却只能咬紧后槽牙,险些憋出内伤。 陈友谅双目已经迸的血红,一口牙也要咬得碎裂。 “要饭的你踏马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全军将士们给我杀!踏破洪都,片甲不留!” 六十万的大军呐喊声震耳欲聋,虽然可能带了点不和谐的笑声。 远在观望的蓝玉痴痴地看着前方,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这都行?” 朱标一摊手。 “打仗之前不都是要叫阵的嘛,我只是升级了一下,这词都写好了,你看还押韵呢,还真是效果拔群啊!” 第9章 洪都绞肉机 俺叫王大力,二十岁,武昌城郊人。俺娘说俺生下来就有十斤,打小就有一把子力气,更能吃。十几岁就比俺爹干得多,就是这年岁不好,大元朝收的税又多,家里就再也没让我吃饱饭过。俺就隔三差五去给人家做帮工,不为了钱,只为了一口饱饭。 俺十九岁那年,人家说汉王军队要人呢,不仅管吃,还有钱拿。俺就给爹娘磕了头,去参军了。就想着等有一天立了军功,也让俺爹娘风光风光。 军队里能人真多,有射箭特别准的老大哥,有跑得像阵风似的叫什么赤猴?俺也不知道人咋就成猴子嘞。但是俺最佩服的就是我们千夫长,俺刚当兵他就是已经百夫长了,那时候俺还不服他。谁知道他个子小我一大截,力气也不如俺,但是每次都能把俺撂地下。后来他教俺枪法,教俺打仗,教俺杀人。 他跟俺说:“大力,你每次冲锋都不要怕,越怕的人,越容易死。你就跟在我身后,只要敢冲敢打,以后一定能立军功。让你爹你娘过好日子。”俺就这么一直跟着他,打了好几场仗,也从小兵变成伍长了,可惜俺不会写字,要不也告诉俺爹娘俺当官了。 这次听说汉王要去和一个姓朱的打仗,千夫长告诉俺,这次打赢了俺还能升官,还能回去看俺爹娘,嘿嘿。 打仗前,不知道他们在城墙上喊啥诗,好像是笑话汉王的吧,大家也偷着笑。但是俺听不懂,也不明白。汉王一喊,俺们就开始冲,千夫长冲得最快,俺就跟他身后,连那些骑马的都没有俺俩快。 就一下子的事,像雷那么一下子在俺耳朵边响起了,俺像一下子聋了。千夫长,居然一下子飞出去几米,一条腿就这么掉了,浑身漆黑的趴在地上吐血。可是俺明明没看到敌人,也没看到射箭什么的。 俺想不明白,能打好几个人,打过那么多仗的千夫长咋就一下子就倒下了,连敌人都没看到。俺想去扶千夫长,但是他好像嘴里喊什么,俺听不清。走近了才听清他喊快跑。但是又一声雷声响起了,俺也被掀飞了。身上已经疼得动不了了,很热,很疼,俺身上都不能动了,只能看着天。 这天咋这么蓝,哎,爹,娘,你们咋来了?俺终于回家了,回家了。 …… “这次,损失了多少人?”陈友谅背过手。 “禀……禀汉王,保守估计死伤过万……他们的火药陷阱着实厉害,而且军队乱了,很多人反而是死于慌乱之中的踩踏……” 陈友谅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却不怒反笑。 “朱元璋啊朱元璋!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果然也还是只有你配当我的对手。” “那这洪都城我们还要继续打么?只怕士气低落啊!”下属问。 “传我命令,小心排除敌军陷阱,提防敌军弓弩手抛射。他们越想要保住洪都,就越证明洪都的重要性。先拿洪都,再取金陵!” “是!” 与陈友谅这边低落的士气相比,洪都城守军的士气却前所未有的高涨。 “没想到这公子发明的叫什么地雷的玩意,杀伤力这么大。咱没费一兵一卒就挡住了陈友谅第一波进攻,嘿嘿!” 朱文正笑着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副将一拳。 “说了多少次,打仗时候要叫职务。叫什么公子,那是咱军师。” 实际上朱标的布置也让朱文正不胜惊喜。在攻城战中,陷阱和护城河的作用确实很大,但是仅靠陷阱就能让敌方损失近万人,确实很夸张。但是当他看到敌方的斥候开始排除陷阱,脸色却再次变得凝重。 “弓弩手准备,对准城下敌人斥候,抛射!” 随着箭矢飞落,陈汉斥候暂时撤退,但是已经有不少陷阱被破坏。 “可惜了,这么多天的布置,本来能取得更大的效果。”邓愈叹了口气,这些陷阱确实花费了他和朱标不少心思。 “已经足够了,让陈友谅折损上万人,拖延了两天的时间。我的小堂弟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惊喜。现在元帅还在和张士诚作战,船也没造够。洪都如果那么快失守,此战必败无疑。现在时间,就是赢的本钱,我们能拖一天是一天。而且,陈友谅一旦使用攻城器械,大规模攻城,那才是这场战争的开始。邓将军,我们的火药和箭矢也得省着点用了。敌人斥候再次侵袭,也只能小规模抛射,不可大规模齐射。攻城前的统筹就交给你了。” 邓愈点点头,又突然意识到。 “不对!你要干嘛?” 朱文正邪魅一笑。 “如果我与洪都俱灭,那也要让我再醉卧花丛一次。” “你这厮,打完仗我一定要向军师和元帅汇报!” “那就等我们能活下来再说吧!” 望着朱文正的背影,邓愈居然也笑了。 “浪荡公子的生活啊!好像也挺让人羡慕的。” …… 洪都之战,第三日。 “禀汉王,洪都城周围的陷阱已经清除。” 陈友谅没有说话,戴上了金盔,莅临阵前。 “杀!” 随着陈友谅一声令下,陈汉士兵们疯狂地冲向洪都城,随之,壕桥、火炮、破城锤、云梯等攻城器械也被运送到战场。洪都城上的箭矢如雨落一般倾泻,但是一架又一架高耸的云梯被假设在了城墙上。洪都城的城墙城门经过铁水浇灌,已然坚不可摧,所以云梯便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倒油,点火!” 朱文正集中指挥,命令很快就传到了其他四门。一桶桶的燃油浇灌在云梯上,登时便燃起熊熊烈火。只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梯上不断有燃烧的士兵哀嚎掉落,也总有不畏死者攀登上城,只为千金万户侯。 邓愈所在的抚州门为洪都要道,攻城炮火大都倾泻于此,哪怕是铁水浇灌过的城墙,竟也有几分崩坏的前兆。 一刀砍落一名陈汉士兵,又摧毁了一架云梯。邓愈还来不及擦拭脸上的鲜血,便又要躲避火炮轰击。 “这场战争,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的多啊!” 直到暮色降临,陈汉军队鸣金收兵,洪都城守军才得以喘息。整个城墙上满是轰击的痕迹,护城河已经变成暗红,散发着腥臭的气息。众人将堆积的陈汉士兵尸体扔下城去,将己方士兵的尸体抬入城中,集体掩埋。士兵们就着血腥味吞咽着干粮,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 同样大受震撼的当然还有汉军。陈友谅的帐篷中,一只精美的琉璃酒盏被摔的粉碎。 “诸位将军,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以我们六十万大军之力,攻打一个区区的的洪都城,竟如此困难?嗯?孙将军,你说说!” 被指到名字的孙将军有些不寒而栗,却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口。 “敌军……敌军诡计多端……先是以陷阱阻挠,又……又靠着城墙高固,才能勉强抵挡。但是我看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抵挡不了多久……” 陈友谅笑了。 “嗯,诡计多端,城墙高固。这就是你们无能的借口?依我看分明是将领无能!士兵贪生怕死!我今天看到一个洪都守军,已经重伤濒死,却仍抱着我们的士兵跳下城去。要是我们的士兵都有这般骨气,何愁大事不成?传我命令,先攻入城中者,赏千金!你孙将军,明日就要带头冲锋,再有怯战者,斩!” 随着陈友谅一挥手,诸位将军才颤颤巍巍地离开。 陈汉太子陈善儿给陈友谅披上斗篷。 “父皇,小心着凉。打仗倒是要紧,您也得保重身体。” “善儿啊,这洪都城怕是块难啃的骨头,现在士气低落了,这仗不好打,不好打啊!对了,守城的是谁,打听出来了么?” “听说是朱元璋的侄子,叫朱文正。但是听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啊。还有朱元璋的大将邓愈和赵德胜。” 陈友谅长叹。 “不能只看表面啊!朱元璋座下猛将如云,竟还有朱文正此等军事奇才,若能效力于我,势必如虎添翼。” “父皇,那您为何不直取金陵,反而要在洪都浪费时间?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的叫骂不成?” 提起叫骂,陈友谅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虽然因为这下三滥的伎俩气愤,但是还没昏了头。洪都是朱元璋的门户,也是屯粮的重地。倘若我大军直取金陵,若是被洪都守军夹击,断我粮草,那该如何是好?倘若攻下洪都,我军的粮草补给便无忧了。世人笑我气量狭小,可谁又真的懂我啊?” “父皇,孩儿懂了,可是这洪都守军负隅顽抗,又该怎么办?” 陈友谅冷哼一声。 “他有城,我有兵。从明天起,我大军不分日夜,轮流攻城。我要让这洪都的守军,疲于奔命,看他如何守住这洪都!” “父皇高见!”太子的马屁,总是恰到好处。 翌日,洪都城再次迎来漆黑的不速之客。几十万大军压城,金戈之气肃杀,再次续写血与肉的篇章。 邓愈面无表情地望着东北方。 “元帅,您一定要快点来啊,连我们也不知道,这城,能不能守得住……” 第10章 爹带你借钱去 朱标和蓝玉二人回到应天,已经是洪都之战开始几日后的事了。一回到元帅府,二人便急忙开始寻找起来,只是寻遍了整个府邸,也不见朱元璋的身影。朱标只好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不用说,我好战的爹一定是亲自领兵去救小明王了。我说后来为啥有天子守国门,御驾亲征的传统呢。原来是从他这传下来的” 蓝玉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知道朱标是在抱怨老朱,只能笑笑。 “元帅统兵的本领其实很高,甚至很多汤和徐达二位将军打不下来的仗,元帅也能打下来,你就不用担心他了。” 朱标一脸无辜地看着蓝玉。 “我?担心我那个爹?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有大气运加身的人。我担心他干嘛?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说,他万一有个闪失,那我直接灵前继位。继续驱除鞑虏,开疆拓土咯!” “你可真是亲生儿子……”蓝玉直接化身吐槽王。 “不说了,走吧,去趟议事厅,这个比较紧急!” “是要和诸位探讨一下战局么?” “当然是找主簿报销一下差旅费啊,这多紧急!” “……” 来到了议事厅,倒是看到了几位老熟人。刘伯温在一旁批阅军报,眉头紧锁。李善长朱升以及一名年轻人在一旁核算,颇有些焦头烂额之意。 朱标一拱手。 “诸位前辈,我回来了,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且不说洪都,就是安丰那里也十分吃紧。”刘伯温回道。 “而且现存库银远远不够,我们已经把所有能用的钱都用上了,如何节约开支,一天最多也只能造五艘船。再这样下去,可能就得去百姓那里抢了。”李善长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看样最近也是心力交瘁。 “五艘……其实也不少了,不知道是楼船宝船还是混江龙?” “额……能载十数人的小帆船。” 朱标撇撇嘴。 “这么紧急的时候,元帅居然还亲自出征,不知道该他主持大局么?张士诚那几个人,让我徐叔常叔他们去不就解决了?” “公子还不知道?这次张士诚一反常态,不仅举兵围困小明王部,还对我部大肆侵扰。元帅亲征,也属无奈。按卑职的看法,不如先从民间借调银钱木材和船只。以解燃眉之急。”李善长旁边恭恭敬敬的年轻人开口。 “这位是?” 年轻人笑笑。 “在下胡惟庸,早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朱标也是一脸堆笑。 “哎呀,胡惟庸,名人名人,早就听说过你,相传有杨修之才,理财治国的一把好手啊!今日得一见,果然难得,人才啊!” 胡惟庸摸了摸鼻子。 “公子这比喻可有所不当,杨修自视才高,目中无人。可没落得好下场。在下还是不想和杨修一样。” 朱标摆摆手。 “杨修也是流传千古的才子嘛,胡大人比他还要强。自然不一样。不过您说从民间借调,好像不那么容易吧!” “民间木材和银钱自然可以借,以政府的信用去借。船嘛,就以做生意的名头租调,相信也是能借到不少的。”胡惟庸一脸微笑。 朱标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好!好!有此良臣我父亲何愁大事不成啊!诸位都得向小胡大人学习,尽出良策,为元帅分忧。蓝玉,我们走!” 等到朱标蓝玉二人离开,胡惟庸才松了一口气。朱标神童的名号自己早就听李善长说过了,起初本以为是李善长夸大其词,今日得见却开了眼界。 胡惟庸向来以识人得力闻名,最能揣测上级心意,只有这一次,他居然看不透这个孩童。 “李公,这公子果然非池中物啊!只是不知道他对我的提议是赞成还是反对?” “肯定是赞成啊,惟庸啊!你别多想,就好好干,将来必得重用!”李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惟庸必然不忘李公的提携之恩。” 走出门去,蓝玉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你明明知道胡惟庸的做法不可取,为什么还赞成?” “哦?怎么不可取?”朱标来了兴趣 蓝玉一脸严肃地说。 “虽说以做生意的由头和元帅府的信用,能征集到不少商船。但是我军一向纪律严明,哪怕大战在即也没有增添赋税,盘剥百姓。胡惟庸此举就是变相的诓骗。若是此战胜了还好说,慢慢还上便是。若是此战败了,我军名誉可就要扫地了,如何东山再起?” 朱标摇了摇头,苦笑着。 “胡惟庸这招是不地道,但是你对形势也太乐观了。这一战输了,何谈东山再起啊,士兵将领也许还能投降。我朱家和这些铁杆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是我和我父亲力主死战的原因。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胡惟庸缺德就缺德,又不缺我的德。” “那缺谁的?” “老朱的!” “……” 朱标一摆手。 “行了行了,他这种人早晚有人收拾他,用不着你我操心。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个骁勇善战的元帅拉回来,研究点正事。就算是胡惟庸诓骗的,我们水军和人家比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质量不谈,数量也不占优。快去安丰把他请回来,凭他元帅的名头也还能骗得几个钱。去吧!” 蓝玉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想让我自己去当信使吧?” “当然是你啊!再骑马我就要颠散架了。我可只有八岁啊,大哥你能不能心疼一下小朋友。而且你去了也不用回来,直接跟着常叔徐叔刷点军功不好么?” “那等我准备一下,晚上出发。” “还晚上!现在就去!老朱要是不回来就告诉洪都应天告急。上阵杀敌勇猛点,你命大着呢!” 蓝玉撇了他一眼,跨上一匹白马便飞奔而去。 朱标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真乃吾之子龙啊!但是我也没骗你,你命大着呢。上辈子朱标死得早,才让你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这辈子我答应你,我不死,你就不会死!” 余下几日,朱标便在府内好吃好睡,没事一碗十全大补汤。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充分的体力储备。至于分析形势,钱粮造船这些粗活,还是让能干的人干吧,毕竟动脑多了,就容易心力交瘁。 可惜朱标的好日子,就这么被朱元璋回府的一声呐喊无情打破。 “洪都怎么样了?陈友谅到哪了?船造了多少条了?” 老朱洪亮的嗓音响彻府邸,留守的众人悉数接见。 “洪都暂时无事,陈友谅大军还在围困洪都。”刘伯温回答。 “上位……造船不太顺利……应天府库银已经掏得差不多了,可只有十数艘战船,数十艘帆船。兵器粮草也是短缺。”李善长回答。 “那蓝玉这小子说洪都应天危急,需要我回来主持大局。这小子竟然敢谎报军情?”朱元璋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头发。看样子他的确回来得很着急。 “额,那个是我让他这么说的。”朱标回答得有些心虚。 朱元璋没再说话,顺势就要解开腰带。 “别别别别别别啊!您先别激动!您听我说。目前洪都城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峻,您还和张士诚两面开战。最主要的是战船粮草的短缺。知道您骁勇善战,但是也得回来主持大局啊!除了您谁有这能力?” 朱标对朱元璋的腰带还是很怕的,毕竟这玩意赐予了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朱元璋系好腰带,看向李善长。 “善长,咱应天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 李善长无奈苦笑。“实在是无可用之银了,不少还是赊借的。” “那还得多少钱够用?” “最起码……百余万两白银!” 朱元璋沉思片刻,随即冲外喊道。 “毛骧,赶一辆马车!再挑一队兄弟,都穿上老百姓的衣服。” 吩咐完毛骧,他又转头看向朱标。 “你也去换套不起眼的衣服,跟爹走一趟。” 这下轮到朱标懵了。 “去哪?” “爹带你借钱去!”能把借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普天下可能也只有朱元璋一个人了。 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便坐在马车上了。让朱标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的行动力。 “父亲,您去借钱为啥还要带我啊?”朱标也有些不情愿,坐马车也是件辛苦事,他深有体会。 “嘿嘿!一来是显摆显摆咱儿子,没准借得更多。二来就是带你认识认识人。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这一路得一阵子了。” 朱标无奈地翻开一本书打发时间。 “我们这是去哪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咱去周庄,爹年轻时候认识一个人。那时候咱还没当兵,他是小贩,也有些交情。后来我就一直从军,他就一直出海经商。那小子也有两下子,听说现在也是个大富翁了。但是凭着咱的面子,借点钱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朱标翻着书,颇为无聊。 “您居然还有经商的朋友。照这么说,能出海经商的,家业应该还不小吧,看来这一趟也能借到些钱了吧。哎?等等!周庄的!您认识的,经商的,出海的,大富翁?这人叫啥。” 朱元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沈万三!” 第11章 酒过三巡才好开口 朱标猛的一拍脑袋。 “我怎么忘了您背后还有个这么牛的大金主。这时候沈万三也已经是江浙首富了吧,资产不说富可敌国,最起码也比得上一座城池的税收吧。您和他是什么交情?铁不铁?” 朱元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居然流露出了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 “应该……算铁吧……那时候他做生意赔了个精光。咱还是皇觉寺游僧,和他一块要过一阵子饭。后来攒了点钱他才去做生意,我参军去了,从此就没再相见。” 朱标不禁汗颜,没想到元末明初,立足于权利顶点和经济顶点的两个人,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时候,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您这可太铁了。您这可算男人四大铁之一啊。” “男人四大铁?咱怎么没听说过?哪四大铁?”朱元璋有些疑惑。 “男人四大铁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还有一个一起忘了。” 朱元璋听得一愣,随即笑了。 “咱标儿还真的是见多识广。你爹我和沈万三一起分过要回来的饭。和你徐叔他们分过地主家的牛。应该都算分过赃。也和这帮兄弟一起扛过枪杀敌。难怪这么铁。不过你这东西都是从哪学来的?咱咋不知道?” “嗯……从一本古书上看的,我也记不清了。对了父亲安丰那边战局怎么样了?”朱标生怕朱元璋细问,急忙岔开话题。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随后开口。 “安丰战局很焦灼,张士诚应该是和陈友谅串通好了,大肆侵略咱的领地。不过应该还能应付得来,就是不知道洪都城能不能撑得住,那边结束少说也得百日了。不过幸好张士诚没有倾尽全力,说到底这家伙还是贪图享乐,胸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当个苏州土皇帝。要不然这次他和陈友谅一起夹击我军,那真就遭了。” “父亲,那你想过当皇帝么?”朱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本以为朱元璋会训斥他一顿,或者说小明王才是天下共主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却没想到朱元璋只是简单的一句。 “想过。” “啊?”朱标非常吃惊。 朱元璋笑笑。 “要说爹一开始的志愿,可能真的只是吃饱饭。但是后来,有你娘,有你,有这么多孩子和兄弟。爹也开始想干上一番大事。不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咱老朱家咋就不能当皇帝。更主要的是,咱有个才高八斗的好儿子,爹就是为了你,也要搏一搏这天下。嘿嘿!大不了赢了咱是皇帝,输了就叫反贼。” 朱标摸摸鼻子。 “那您还打安丰这一仗去救小明王,明明咱也被陈友谅大军压境。这小明王也是个烫手山芋,以后您真打下了天下,还得处理他。虽说可以收买人心,但是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朱元璋满是欣慰地看着朱标,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标儿啊,你能看出这些爹真挺开心的。但是你记得,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咱立足之本就是忠义二字。既然尊了小明王为义军共主,那就让天下人看看,咱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至于以后,那就交给爹,大不了骂名我来背就是了。” 老朱的言外之意,朱标自然是听懂了:人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至于小明王,如果到了那天,他自然会处理,骂名就都留给他朱元璋,而不是他的儿子。 哪怕在许多年后,朱标也一直记得朱元璋这天给他上的第一课,这一课受用终身。 路途遥远,饶是众人快马加鞭,仍然足足五个日夜才到周庄。 对朱标来说,这一路完全是一种折磨。马车的颠簸差点让他浑身散架,一路上和老朱的交流更是有限,大多数都是无话和朱元璋的单方面提问,果然尴尬的中式父子关系自古就有。 马车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宅邸,牌匾上笔走龙蛇着沈府两个大字。院墙高有数丈,两个镇宅的石狮竟都用的是大块汉白玉雕刻而成。单论府邸外观,便毫不逊色于朱元璋的元帅府。 马车停在门口,朱元璋便对着看门人说道。 “去禀报你家老爷,就说朱重八来了。” 对于发迹前认识的老友,朱重八的名号还是更响一些。 下人禀报后,便引着众人进府内,朱标也终于得见这南方园林的经典。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自然不必说,连鱼池竟也修得别样气派。其中的鲤鱼,红白金黑交相辉映,貌似连颜色也有讲究。众人脚下的路皆为白玉石铺砌。连亭子也是红木和楠木搭建,古朴又不失贵气。 朱标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朱元璋。 “父亲,你这朋友真的是阔气大了,这次稳了。还有咱回应天能不能也再装修装修。就照着这样修。” 朱元璋也有些吃惊,行伍出身的他自然没有南方商人懂得享受,但他毕竟还是见过大世面的。 “等打完仗有钱了,咱也修。看样沈老三真是阔气大了,这样老子也好意思开口了。” “重八!”一名身着锦袍,面目和善的人看着朱元璋喊了出来。 “老三呐老三!你小子真是阔气大了,比老子住的都阔气。咱看你这院子,咱都嫉妒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呐,这是咱儿子,标儿。标儿快叫沈叔叔!” 朱标无奈笑笑,拱手问好。 “沈叔叔好!” “好!好!好哇!这小标儿可比你爹强多了!你这朱重八,居然有个这么好的儿子,未来肯定比你还强!” “哈哈哈哈哈哈!” 老朱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要是说别人比他强,他朱元璋肯定一万个不服气。要是说自己家的大儿子,朱元璋简直要乐疯了。 “我说老三啊!咱这都来了这么久了,你都不给上点茶,安排顿酒席?你这咋越有钱越抠门了?” 沈万三也是一拍脑袋。随即吩咐下人。 “快快快!吩咐厨房,备好宴席。再把那坛子百年老酒拿出来,今天我和重八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哈!” 朱标自然也很期待宴席,但是当他看到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饶是他,也变得像个土包子。 “这是黄焖鱼翅?那个难道是灌汤黄鱼?血燕我认识,这主菜是什么菜啊?” 沈万三笑笑。 “八仙过海闹罗汉,孔府菜的压轴菜。里面有:鱼翅、海参、鲍鱼、鱼骨、鱼肚、虾、芦笋、火腿。重八、贤侄快尝尝当中的罗汉鸡,汇集了八种鲜味的精华,此鸡真的是非同凡响。恰好我府上新来了一个鲁菜厨子,孔府菜做得倒还算过得去。” 朱标咽了咽口水,只能怪自己见识短浅了,以后当了皇帝,什么川鲁淮粤你都招呼上吧,把上辈子没吃过的也要给补回来。 朱元璋撇了朱标一眼,朱标自然觉得老朱的言外之意当然是:你小子可得悠着点,懂得些礼数。 没想到随即朱元璋直接上手撕下了一只鸡腿,细细品尝,还对着一旁发呆的朱标说道。 “愣着干嘛?吃啊!这么好的席还不痛痛快快的吃一顿。” 朱标无奈扶额,自己还是读不懂老朱呐,他才不是受礼数捆绑的人,尤其是在老友相会的宴席上,哪怕两人此时已经不再是两个叫花子。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朱重八,还是那么不拘小节!来!一百二十年的女儿红,干!” 老朱也不客套,直接举起酒杯,畅饮开怀。 不得不说,沈府的菜确实味道极好,连朱标也吃得美了,而朱元璋和沈大户直接开始追忆青春。 “哈哈哈哈,老三呐!我还记得咱当年烧叫花鸡呢,烧得也不错!” “你还好意思说,好不容易偷了只鸡,烧了一炷香的功夫,鸡居然从土里跑出来了……” “还有那锅珍珠翡翠白玉汤!” “就你那锅烂菜叶子馊豆腐米粒汤?” “哈哈哈哈哈哈!” …… 朱标心里也暗自吐槽。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单口自己自然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原型。这俩人唠的黑历史,要是被第四个人听到了,最轻都得落个杀人灭口。当然他不算,因为这算长辈教育他的艰苦卓绝的奋斗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到俩人满面红光的时,这顿饭已经吃了多半个时辰。 “我说重八,你老兄不是在南京招兵买马,当了元帅,怎么今天这么闲,还能来看看老弟我?”沈万三喝得双眼泛红,却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 朱元璋满脸心酸,牵起了沈万三的手。 “老三啊!哥哥委屈啊!自从郭大帅没了后,咱接了班,是打下了金陵,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但是大元朝、陈友谅、张士诚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呐,你看前几天,陈友谅都率着几十万大军来犯,张士诚又在那边杀人放火。哥哥现在可是水深火热啊!要是你老弟在身边,最起码我也多一份支持,咱想你啊……” 沈万三呷了口酒。 “这事我听说了,不瞒你老哥,我现在生意是做的大,但是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啊!我这生意再大,那在这帮带兵的眼里,还不是个会下金蛋的鸡?那张士诚前段时间还说要修缮苏州,让我资助。这哪是资助啊?这不是变着法的勒索!也就是祖训让我守着周庄老家这块风水之地,我也盼着你重八哥早日把天下打下了,让我也能沾沾光。” 朱元璋苦笑着摇摇头。 “你知道陈友谅这次派了多少人?六十万!那战船更有上千艘。咱连小船都没人家多,更不用说士兵了。军械粮草都是短缺,难啊!要不咱也不好意思说,其实来也确实就是来管你老弟借点钱的。难开口啊!” 沈万三也是性情了,拍着胸脯向朱元璋许诺。 “重八哥,咱是什么交情?别人来不行,你重八哥来还不行么?兄弟也就不差钱了!一句话,你重八哥说个数,兄弟备齐了给你送去!你就说要多少钱?” 朱元璋嘿嘿一笑。 “那就……两百万两,再加上几艘船和些木材借咱使使?” “噗!” 沈万三一口酒喷了出来。 “多少?” 第12章 暴发户老朱 不只是沈万三被吓了一跳,连朱标也有些不可置信。不是说百万两就差不多么,这老朱有点狮子大开口吧。 “重八哥,你这二百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沈万三依然沉浸在震惊中。 朱元璋笑了。 “所以咱没找别人,找的是你沈万三!” 沈万三沉默半晌,随后深吸一口气。 “不瞒你老哥,我现在资产虽说有上千万两,但也不单是我一个人的,还有股东众人。白银现银,也就能凑出来一百八十多万,但是你等我一会儿卖掉一处商铺,二百万现银,我一定给你凑出来!” 这次换成老朱傻眼了,其实他明明是想让沈万三往下讲讲,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宁可卖商铺也一个子儿不往下还。 “额,这不碍事。不行就一百八十万两,怎么还能让你卖铺子?” 沈万三笑着又给朱元璋倒了杯酒。 “重八哥,你知道我们做生意就是在赌,而我沈万三偏偏又喜欢赌,这次借钱给你也是在赌。没人愿意一直被圈养当一个下金蛋的母鸡,说不好哪天就被人宰杀。我借钱给你,是希望你夺得这天下,创造一个与民生息的盛世。我也好做点顺风顺水的生意,我相信你办得到。等你夺得天下的时候,给我点支持就当做利息了。不过木材和银两好说,粮草军械和商船,张士诚管控得太严,我怕是运不到金陵……” “没事,银两和木材就行!”老朱急忙回答,这有了这么多钱,那几艘商船可真就可有可无了。 “好!你等一等,我吩咐一下。”沈万三说完便出门去了,留下了大眼瞪小眼的朱家爷俩。 “父亲,你还真敢要……”朱标咽了口口水。 “咱也没想到这小子死心眼啊,胆还大,一个子儿也不往下还……”朱元璋也咽了口口水。 “有这种魄力,这沈万三难怪会从一个商贩成为首富。” “等以后咱要是真平了天下,就多照顾照顾他就是了。”朱元璋揉了揉太阳穴。 朱标顿感有些无语。 “您别以后找茬收拾他就行……” 老朱嘿嘿一笑,却不是憨厚的味道。 “只要他做的别太过,咱肯定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拿人手短。” 朱标在心中默默记下,沈万三,以后还是保一保吧,最起码别像上辈子再落个流放的下场,而且这个人,可能还会用到,还是不能让老朱杀鸡取卵。 没多久,沈万三便返回屋内。 “重八哥,两百万两白银备好了,但是我怕招摇,你看看怎么运回去能不惹人怀疑?” 朱元璋沉思片刻,随即开口。 “走咱来时的那条道,用一些绸缎什么的遮掩,分批运送回去。咱一会就告诉毛骧,每次都派专人护送。你也派个人去,要真是有人盘问,你的人,张士诚多少也得给点面子。要真是扣下了,咱就让人抢回来,咱的钱,谁都不能动!”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认识的重八哥,有粗有细。当年我就知道你这个花和尚早晚能成就一番大事,果然没看走眼!来,再喝一杯!然后出去安排一下。” “干!”朱元璋一饮而尽,随即出门。 沈万三正准备出门,却被朱标叫住。 “沈叔叔,听说您老是出海经商,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寻摸一些东西。” 沈万三满脸堆笑。 “当然行啊,小标儿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要叔叔看到,一定给你带回来。” “不,我不要吃的。听说好像是在吕宋安南那一带吧,有一种奇特的植物,藤蔓匍匐在地,果子结在土里。大概是红褐色吧,吃起来有甜味,而且顶饿。” 沈万三沉思一阵。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这东西就是为了吃?” 朱标笑笑。 “有了这东西,天下黎民都不会饿肚子了。不过听说这东西监管很严,您到时候去让手下学学种植,然后可以偷偷带出一块或者一条藤蔓,偷偷藏起来然后带出。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就算我和您谈的生意好了。” “哦?那你要给我什么报酬?做生意可是要讲报酬的。”沈万三也觉得好笑,这几岁的孩童倒是和自己谈起生意来了。 朱标笑着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开口。 “倘若我父亲平定天下,我能在他想杀你的时候保全你的家族。而且有两位皇帝的支持,你还怕生意做不起来么?” 无视沈万三吃惊的模样,朱标便伸出来左手举了手掌。沈万三当然不笨,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一只经手过万千财富的大手与一只稚嫩白皙的小手完成了三击掌。 “契约已成,我一定会为你办到!” 二人走出门外,朱元璋已经在清点银两指挥装车。 “快快快,都是咱的,给咱装好了!毛骧你和人盯着点,分批运回去。要是张士诚敢抢,老子就算撵到苏州也得抢回来!” 看到二人,朱元璋也忍不住发问。 “老三,你和咱标儿说啥了,咋这么晚才出来?” 还没等沈万三开口,朱标便抢着回答。 “我和万三叔叔讨教一下做生意的心得,另外就是等他再下南洋,好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朱元璋笑笑,但也并未斥责自己的儿子,毕竟无论他有多大本事,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爱吃爱玩也正常。 “你小子可真的是什么都想学,但是做生意还是免了吧,将来还是接咱的班吧!快快快,准备准备,咱一会就出发了,战事吃紧,一刻也别耽误!” 沈万三也是走上前来。 “重八哥,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打仗要紧。兄弟我可等着你平定天下那一天,到时候,我替你犒赏三军。” 朱元璋嘿嘿一笑,憨厚之态尽显,可是朱标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眼中流露出一丝隐藏至深的杀机。 “放心吧,到时候肯定忘不了你。那咱就走了,你老弟也别送了!” 随即挥挥手,便上了马车,带着一批银两物资准备离开。 朱标看看沈万三,小声说道。 “沈叔叔,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沈万三点点头,待众人走远,才喃喃自语道。 “得子如此,朱家必定兴旺。” …… 坐上马车之后,朱标摇摇头。没想到沈万三还是把关键词说出来了,上一世就是因为替朱元璋犒赏三军,修筑南京,被朱元璋扣了帽子,抄家流放。这沈万三虽说是个大地主,但是并不是为富不仁之人,在商界更是威望极高,自己未来的很多步可能都得依仗他。所以万一老朱要杀此人,自己倒是得保一保他了。 回应天的一路倒是比想象中太平,也没有遇到太多阻碍,代价只有朱标下车时候,腰部以下都丧失了知觉的。惹得朱标忍不住暗暗吐槽。 “我到底要多少年才能发展出高铁……” 朱元璋的行动极快,刚下马车便跑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中,李善长已经愁得快把毛笔咬秃了。这些日子他恨不得把房子拆了造船,无奈没钱两个大字狠狠地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哈哈哈哈哈哈!咱回来了,钱不用愁了!”朱元璋人未到声先到,招牌笑容响彻府邸。 李善长双眼放光,急忙迎接。 “上位!您说筹到钱了?多少钱?”李善长已经做好计算了,只要朱元璋筹集到七八十万两银子,基本上就勉强足够造船的开支了。至于军械和粮草,就像棉被里的水,稍微挤一挤总能挤一些。 朱元璋咧嘴一笑,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气质。 “不好意思!只有二百万两现银!” 李善长无奈叹气。 “才二百万两,这二百万两,怎么够造船、军械、粮草……等等!上位您说多少?” “二百万两!现银!” 李善长一口老血直顶心窍,深呼吸了几分钟才摆脱了猝死的风险。 “上位!够了,咱啥都够了……” 朱元璋邪魅一笑。 “给咱也造两艘混江龙啥的,记住多雕两条龙,一定要比陈友谅的高三尺!咱倒是要看看谁威风!”不得不说,谁穷人乍富,好像都是这一出,连大名鼎鼎的洪武皇帝也未能幸免。 “哈哈哈哈哈哈!莫说高三尺,一丈也能做啊!有钱了,咱真是有钱了!”李善长热泪盈眶,身为首席财务部长的他终于可以不用为钱发愁了。他都不记得多长时间了,自己连公款吃喝都只敢多加盘花生米,这好日子终于来了。 “既然有钱了,那我的出行补助也该多报点了。”朱标也默默掏出自己差旅费记录册。 “报报报!爹再给你个千八百两,吃点好的!”老朱已经沉迷于暴发户的角色,无法自拔。 “那我们走的十几天,洪都和安丰的军情如何?”虽说有钱了,但是朱标也没忘记大事。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伯温叹了口气。 “安丰战情焦灼,徐达将军军报上说,最起码还得八十天才能围歼敌军。至于洪都,这些天已经派了十几波信使,却未能进入城中,我们只通过飞鸽得到一封书信,至于内容,还是二位自己看看吧……” 朱元璋打开所谓的书信,说是书信,却只是一尺白绸,上面写着: “洪都守军,伤亡五千,士兵日夜不休,兵甲皆损,箭矢耗尽,城墙摇摇欲坠。望早日增援!急!急!急!” 三个急字让朱元璋默不作声,朱标只能遥望着洪都所在的西南方。 “堂哥,该打开第二个锦囊了……” 第13章 我补的是天 五月,洪都。 朱文正和邓愈坐在洪都城墙上,望着血红的残阳,享受着短暂的休憩。不知是夕阳的余晖,还是干涸的血渍,二人残破的盔甲竟浸满了鲜红。 “昨日敌军攻城,我部又损失了三百人……”邓愈开口,得到的却又是朱文正的沉默。 “最主要的还是城墙和箭矢。城墙已经开始损坏,箭矢不足一万。”邓愈身为一代名将,自然知道守住城所需的要素。 城墙、粮草、箭矢。而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人。陈友谅的攻城火炮不要钱一般的轰击,哪怕是铁水浇筑过的城墙,也凹陷下去几处。箭矢自然是守城一方居高临下的本钱,能造成有效杀伤。可是哪怕洪都城中不停的制造,依然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可能也只有城中军民一心和粮草充足了。 “继续加固内城,砖石不够就拆,先拆总督府,不够就拆民房。所有铁匠铺,民工都给我日夜不休,修筑工事,赶制弩箭,都给三倍工钱!”朱文正没有回头。 邓愈瞪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侵扰平民在我军是死罪!” “等守住了洪都城,钱我照给,每家我都派粮!拆的房子我都给盖!前提是要守住!我是大都督,等以后要治罪也是治我的罪,与你无关。但是只有把洪都城守住了!才能等到那一天!” 邓愈第一次在朱文正身上看到了如此沉重的杀意和血性,经历过洪都血与火的洗礼,这出了名的纨绔公子竟被打磨成了一把利刃,果然他朱家,没有孬种。 “你以为我是怕治罪?天大的罪,只要能守下洪都,我和你一起扛就是了。我只是说,就算这样,也很难抵挡敌军的攻势。我们的小军师不是给你留了三个锦囊么,该看看第二个了。” 朱文正从怀中掏出第二个锦囊,拆开里面是一封书信,便认真阅读起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拆民房加固城墙,分发粮食银钱,号召民众支援,还可以释放囚犯助战。” 看到最后,朱文正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递给邓愈。 “你看看!这小子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邓愈接过信,上面的娃娃体有些歪扭,写着: “我在都督府仓库备了上万个坛子,里面少量火药,还有火油和棉花,暂时取名燃烧瓶吧。点燃引线之后甩到敌军身上,立竿见影。火势还可以在敌军间扩散,可以选择在晴朗有风的日子使用,搭配火油烈酒泼洒效果更好。只是过于残暴,慎重使用!至于我之前说的,收集粪便煮开,制成金汁,也是守城利器,危难之时,可用矣!” 邓愈咽了咽口水。 “果然是天大的惊喜,我这就传人去办,也试试这燃烧瓶的威力。只是,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残暴了,怕是折寿啊……” 朱文正猛地起身,双手背后。 “城要是破了,我们就不是折寿,而是战死了。折寿?大不了折你几年折我几年就是了!” “你妹的,这种事总拉上我,那记得也算上赵德胜一份,我们三人均摊!” “可以!” …… 子时,陈汉的士兵又再次摸到了洪都城下,陈汉士兵训练有素,六人为一组,架设四面盾牌,以面对洪都守军的箭雨。可是城下灯火通明,城上却连一支箭矢都没有落下。 带队的陈汉将军吴荣大喜,振臂高呼。 “弟兄们,不要怕,他们的箭矢用完了,赶快架设云梯,随我冲啊!汉王有令,先破城池者赏万金!” 话音刚落,一个坛子便落在他的脑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吴荣脑瓜一懵,正要鄙夷洪都守军连箭矢都没有,只能把喝完的酒坛扔下来砸人,但是头上却感觉到一阵烧灼,随即熊熊烈火将他包裹,变成了一个火人。 “救我!救我啊!” 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在被点燃时,也无法逃避恐惧,疯狂地冲入人群,伴随着一阵西北风和城上泼洒的不知名液体,陈汉军队顷刻间被火焰覆盖,哀嚎遍地。倒是映照得洪都如白昼一般。 楼上的邓愈和朱文正一人捧着一坛子烈酒,一边喝一边撒。 “你慢点撒,先用火油,这好酒不都糟蹋了。”邓愈一向爱酒如命。 朱文正嘿嘿一笑,随即传令手下。 “都给老子砸准点,一个罐子必须砸一个人!就这么几个秘密武器,必须省着点用!” 看来今夜,注定又有人无法入眠。 陈汉军营中,陈友谅已经目眦欲裂,猩红的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今天他们又用的什么火器!威力竟然如此巨大!这小小的一个洪都城,三十多天了!我们竟然还没拿下,为什么?诸位告诉我为什么?” 鉴于上次孙将军的下场,陈友谅的文武群臣都不敢抬头,生怕成为下一个敢死队队长。 “火器!好一个火器!你朱元璋有火器,我陈友谅也有!明天我亲自督战,全军进攻。” 第二日,陈友谅亲率部下亲临抚州门,一排火炮早已架设好。陈友谅没有再让士兵冲至城下架设云梯,而是跟发炮的士兵说道。 “看好了,就冲着城门和城墙上,集中一点齐射,打得准了,大大有赏!” 两轮齐射过后,城墙上已经深深凹陷下了一处,只有一门发炮的士兵打歪了,陈友谅便冷笑一声。 “你打歪了,斩!换人接替!继续发炮!” 又是两轮齐射,城墙上便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哈哈哈哈哈哈!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弟兄们,冲!” 踩着残砖碎瓦,陈汉的虎狼之师终于冲进了洪都城中,但是迎接他们的却不是守军的刀剑,而是一支支蓄势待发的火铳。 “齐射!” 随着邓愈的一声令下,几十支火铳瞬间齐放,浓烟之下,冲进城中的陈汉士兵被打成了筛子。 “跪倒!装填!下一轮齐射上!” 在邓愈的指挥下,两排火铳轮流射击装填,形成了强大的火力网,冲进来的陈汉士兵再多,也都堵了枪眼。 “论玩火器,你陈友谅还嫩了点!” 陈汉士兵怕了,那一阵浓烟和巨响好像是死神,无情的收割着生命。人类面对未知永远充满着恐惧,随着出现第一个掉头往回跑的人,整支军队的士气竟生生垮掉了,无人再敢冲锋。 “停!停!不准后退!他们的火铳有时间限制,快冲进去厮杀!” 陈友谅声嘶力竭地呐喊,却喊不回涣散的军心。他只好抽出腰间的天子剑,砍杀了几个士兵。 “再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他们的火铳需要装填,就趁着这空隙,给我攻进去!” 在他的威压下,陈汉士兵再次组织好了队伍,用血肉之躯去填补无底洞。 “将军,我们也要顶不住了!”邓愈的副将也万分焦急,眼看着这么多人冲进来,火铳的装填速度永远是硬伤。 “装填!齐射!不要怕!援军马上就来!” 随着一批接一批的陈汉士兵倒下,城墙的缺口堆了一堆又一堆的尸体,悲壮异常。却仍有数不尽的人冲了进来,趁着火铳队装填的间隙,已经冲到数十步之前,邓愈也毫无办法,无奈闭起了眼睛。 “莫非真的完了?” “邓将军莫慌!我们来了!” 随着两声咆哮,守将牛海龙和薛显杀到,转眼便与敌军厮杀至一起,这也是洪都保卫战至今,两军真真正正的第一次短兵相接。此二人皆不是泛泛之辈,士兵在守将的带领下也杀红了眼,竟硬生生地将陈友谅的士兵杀出了城墙外。还没等陈汉士兵反应过来,邓愈的火铳队已再次装填完毕,弹丸齐射,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群的陈汉士兵再次被放倒。 一枚弹丸擦着陈友谅的头皮而过,这位陈汉的枭雄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撤!快撤!” 士兵们本来就已经军心涣散,听到军令时更恨爹娘少了几条腿。 望着撤退的敌军,邓愈却并没有放松。 “二位将军,快去守你们各自管辖的城门,我这边大都督一会便会支援过来!” 二人自然不会客气,这时候战局的焦急已经不会给他们客气的资格。 “先扎木栏,再砌墙!火枪队戒备!” 敌军当然贼心不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邓愈居然率众人边砌边射,活生生打退了几波进攻。 等到朱文正赶来支援时,城墙的缺口已经被修复,看到了朱文正,邓愈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脱力,就这么倒了下去。 朱文正扶起邓愈,二人对视,却放声大笑。 “文正,你知道么,我补的不是城墙,我补的是天!” 朱文正笑着,脸上却流淌着热流。 “补的是天,是天!” 陈友谅不是庸人,自然很快就想到了破局的方法,当陈汉士兵扛着盾牌再次来到抚州门,却看到城墙上的空洞被木栅栏和城砖修补得异常坚固,显然已经不是人力能攻破了。这位陈汉的皇帝越想越气,只觉得舌根发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此役,我必然不死不休!” 第14章 诸位慢行 洪都之战开始第四十五天。诸将齐聚于,已经没有屋顶的总督府,但是却并不是为了商议军情,而是为了,送行。 身为洪都城三把手的赵德胜躺在木板上,腰间的箭伤已经发臭流脓,腥臭的黄水淌了一地,进气长出气短,俨然已经是濒死之象。 邓愈不忍心看,背过身去,任由眼泪垂落。 “咳咳咳……呵!友德……你怎么一副……娘们样,这……可不像你啊……” “少说屁话!你再不起来统兵,大都督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朱文正也硬挤出一丝笑。 “对啊,不赶快统兵守城,我就要治你的罪了!” “对不起啊诸位……我真的很想和你们驰骋疆场,清扫中原。只是这次我怕是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听到此话,在场众人皆是一震,然后涕泗横流。 “对不起德胜……对不起……都是我说的什么折寿的屁话!连累了你……” 赵德胜此时竟有了些气力,笑着说。 “我才不信什么折不折寿,只是我的命数如此罢了。我愿以我赵德胜的命,换洪都城守住,换诸位平安!” 众人皆知,此时的他已经是回光返照。 “诸位,咳咳咳……我有点累了……就让我……替你们探探路吧!也好,会会那些去了的兄弟们。只是这一路……唉!这一路太长了,还请……诸位慢行啊!” 随着他的双眼合上,元末一代猛将黑赵岁赵德胜就此落幕。 “这场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我们怎么才能守住这洪都城?元帅的援军又什么时候能到啊!” 不只是邓愈,在场众人皆是一声长叹。自从上次陈友谅率军队强攻抚州门未果,敌军便改变了策略,多点出击,进攻所有城门,这场战争也就此开始失控。陈汉士兵的损失够大,可是他们的损失也不小。 先是守将牛海龙、李继先战死在城墙之上。赵国旺带兵出城火攻战舰被逼得跳水而亡,然后是徐明、朱潜、许珪等诸将皆在战斗中阵亡。这一次,连赵德胜这位洪都城中的三把手也中箭而亡,死亡和失败的阴霾笼罩在众人头顶,挥散不去。 “丧气什么!只要我还没死,洪都城就不能丢!也不准丢!既然那么多兄弟没了,那我们还怕什么?了不起下去了再与他们开怀畅饮!这场仗下来,谁要是还活着,记得每年拿几坛子好酒来看看兄弟们!要是大家一起去了,那黄泉路上能与诸位同行,我朱文正三生有幸!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可以死,洪都不能丢!各位将军,回到各门,迎击来敌!”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朱文正短短数句话便讲众将低落的士气重新找回。 翌日,洪都新城门。 陈友谅的攻击重点由抚州门转移到了新城门,守将正是薛显。连日来袍泽们的离去让薛显心里憋了一口恶气,而陈友谅遇到的,正是怒气值叠满的薛显。 一脚踹倒一架云梯,再回身一枪正中敌人的咽喉。绕身一舞,便将四五名陈汉士兵拍落城下。奈何敌军悍不畏死,源源不断的冲击城墙。 薛显大喝。 “副将开城门!骑兵随我出城冲击!” 所有人都愣住了,毕竟谁也没有见识过守城战中,防守的一方还敢出城冲击,更不要说是眼前这种焦灼的战况。 “执行命令!” 随着城门的开启,薛显一杆长枪,身后跟着百余骑,杀气腾腾的冲出城区。 “随我冲锋!活捉陈友谅!” 虽然活捉陈友谅不大可能,但是所有人的血性都被点燃了。毕竟守城哪有冲杀来的痛快呢。与之相对的,陈汉一方却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压根没有准备防守,只有一帮士兵抬着攻城器械,和薛显的骑兵大眼瞪小眼。 “冲啊!” 薛显一声令下,虎狼之师顿时冲进了敌军。如果说骑兵对步兵是九一开,那满腔怒火的骑兵对毫无翻倍的步兵将是:七三开!骑兵七进七出,步兵魂归三途河畔。 如同猛虎入羊群,陈汉军队瞬间被击垮,溃不成军。薛显率众人边走边杀,一杆长枪挑飞了一人又一人,硬是追杀了敌军足足三里,才下令撤回。 直到朱文正闻讯前来支援,邓愈已经大胜而归,冲着他大笑道。 “陈友谅的平章刘进昭被我砍了,枢密使赵祥被活捉!幸不辱命!” 朱文正点了点头。 “薛将军的勇猛,足以告慰诸将士的在天之灵!不过陈友谅久攻不下,接下来水路将是重中之重。” 洪都城西临赣江,城墙直接邻水。当初陈友谅进攻太平,便是借助长江水势,战船居高临下,士兵得以直接进入城中,兵不血刃的夺下了太平。所以后来朱元璋便多了个心眼:城是死的,人是活的,直接拆了老城墙,往后退他三十步,让陈友谅无法故技重施,从而只能采取步战攻城。但是为了城中用水,依然保留了几个水门,用木栅围起。 面对着久攻不下的洪都城,陈友谅自然是四处寻找弱点。就这样,一队精兵趁着月黑风高,悄悄来到了水门之中,带队者,自是先锋范彪。 “都给老子小点声!悄悄的把木栅栏锯了,我们大军就能进城了!” “范先锋,这木栅栏都有尖刺啊,怕是不太好锯……” 范彪给了这士兵一巴掌。 “你是不是傻!那就是木头做的尖刺,又不会动,你躲着点不就得了,它还能主动来刺你?” 因为是隐秘行动,他们并没有配备火把,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这尖刺真尖锐,还凉冰冰的,我的手都被割破了,不对!这木刺会动!” 还没等这个士兵说完,那“木刺”便突然刺穿了他的咽喉,借着月色迸发出寒光。 范彪一惊。 “不好!中计了!快撤!” 话音刚落,木栅栏那侧,数十根长枪,冲着众人扑面而来。范彪领着众人后撤,城墙上突然灯火通明,石块木头随着箭雨落下,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朱文正在城墙上悠然地掏了掏耳朵。 “你陈友谅想得到的,我朱文正当然想得到!我已经两个月没和姑娘们寻欢作乐了,现在的我,强得可怕!” 范彪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友谅的耳朵里,出乎意料的是,陈友谅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很显然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 “朱文正此人,果然是一代名将啊!奈何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可惜!” 围困了洪都两个月以来,陈友谅集团将能用到的招数都用尽了,可洪都就好像一座大山,任凭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 陈善儿询问道。 “父皇,那还要打下去么?” “要打,一定要打!我陈友谅认准的事情怎么会放弃,而且只有打下了洪都,我军的粮草路线才有所保障。趁着朱元璋无暇顾及,这洪都,我一定要拿下!” 与朱元璋的群策群力不同,陈汉军营一直都是陈友谅的一言堂。 “既然都行不通,那就真刀真枪地打,我相信他们也没多少人了,十日!十日务必攻下洪都!我就是耗也要耗死他们!” …… 陈友谅的猜测没有错,朱文正在清点守军时脸色也并不好看,两个月以来的恶战,让城中守军不足一万,而且这还是在收编了众多囚徒民工的前提下。 “明天开始,陈友谅的进攻应该会更加猛烈吧,洪都九门,每个门只能有千余人把守,压力很大。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来?” 朱文正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算不算死局?” “那不是还有最后一个锦囊?打开看看?”邓愈提醒。 朱文正从怀中掏出写有三字的锦囊,仔细阅读。读完,他长呼了一口气。 “原来标弟早就料到会成现在这种局面,当务之急是让我们将敌情传递出去。好让元帅派人来支援,而且还有最后的一招。” “哪一招?”邓愈不解。 “嘿嘿,让我先卖个关子。”朱文正笑得很灿烂,随即挥了挥手。 “先找人吧,来人!把拼命王张子明喊过来!” 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几分猥琐的小个子来到了朱文正面前。 “张子明,你怕不怕死?” 那张子明不屑地笑笑。 “大都督可曾听闻我的外号?可知拼命二字是哪来的?” “我这里有一项任务,九死一生,你看……” 还没等朱文正说完,张子明便一拍胸脯。 “这活!咱老张接了!” 半夜,月色正浓。 一个瘦小的人影身着陈汉士兵的衣甲,从洪都城中翻出。那人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便飞奔而去,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城墙上的朱文正和邓愈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明白,张子明这一去,关系着洪都、应天,甚至天下的走向。很多时候的历史,不只是由大人物书写,那些有名字或者无名的人,同样会在岁月长河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微小,仍熠熠生辉。 “陈友谅的军队已经把洪都围得水泄不通了,你觉得他能把消息传递出去么?”邓愈不免有些担心。 朱文正抬头。 “这只能看天意了,非人力能左右,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为他向各路神只祷告。” 第15章 陈友谅的知音 十日后,洪都。 遍地的尸体和各种修补的城墙,皆在诉说着战争的惨烈,双方军队皆十分疲惫,却仍旧死死对峙。毕竟哪一方先松懈下来,结果都只有失败。 入夜后,一个瘦小的人影在陈汉军营中闪转腾挪,躲避着巡查的士兵。刚躲过几人,还没等他松口气,颈后便有森森寒意袭来,转眼便被几把刀剑架住了脖子 “深夜还敢在军中鬼鬼祟祟,不是奸细也必有图谋,看好他,我去禀报!” 张子明本以为迎接他的是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却没想到他只是被五花大绑后蒙住了脸,带到了陈友谅面前。 陈友谅虽然现在只是陈汉政权的皇帝,但是他自带的威严,仍是压得张子明有些喘不过气。 “朕派人查探了,你不是我军中的人吧,你叫什么名字?是朱文正还是朱元璋派出来的?” 张子明一下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张子明,是洪都守军的千户,受大都督之命外出!” 初见张子明,陈友谅便有些瞧不起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看他的样子,就像个小人。不过这时候,他最欣赏的就是小人,因为只有小人,才最有用。 “你们大都督派你干嘛去?” 张子明咽了口口水。 “大都督派我去应天汇报军情,同时请求元帅支援。” “好!”陈友谅顿时喜上眉梢,“那朱元璋是如何告诉你的?” 张子明这时候却开始犹豫,没有再说话。 “张子明是吧,有一句古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陈友谅背过身去。 “汉王说的莫非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好!好!接着说下去!”陈友谅的双眼泛射出惊喜的光,他万万没想到这洪都城中竟还有如此上道的人! 张子明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奶奶的,老子也不管了!不瞒汉王,洪都城中守军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去找朱元璋,他竟然说让我们固守待援,老子守了洪都两个多月,他居然把我们当炮灰!根本没在意我们的死活。老子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打仗,到头来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张子明的粗鄙之语在陈友谅听来居然是那么顺耳,他急忙吩咐手下松绑。 “子明啊,你这一番话真该让你的兄弟们好好听听,朕可真是欣赏你啊!不知道你还听没听说过一个成语?” 张子明瞪大了眼。 “汉王说的是不是,弃暗投明?” “哈哈哈哈哈哈!知音呐,你可真是朕的知音!”陈友谅笑的如此灿烂。 “不过,落得个背主投敌的骂名,是不是不太好听……”张子明显得十分纠结。 陈友谅的满意已经溢于言表,他当然知道张子明是和自己谈条件,若不是这样,他还真有些怀疑。张子明越是贪钱贪权,越是小人嘴脸,他反倒越放心。 “子明啊!只要你肯归顺于朕,封侯拜相,金银珠宝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怎么样?考虑考虑么?” 张子明也露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表情。 “汉王如此厚待,子明怎能不识抬举?只不过我这些天车舟劳顿,腹中有些饥饿……” “来人!传膳,按照朕晚膳的标准,朕要与张将军同饮几杯,为张将军洗尘!”陈友谅一直很懂礼贤下士。 事实上,其实不止陈友谅觉得张子明很上道,张子明同样觉得陈友谅很上道。 享受过陈汉皇帝标准的晚饭后,张子明十分上道的开口。 “不知道汉王想让在下做什么?是不是去劝降大都督?” 陈友谅拍了拍张子明的肩膀,越来越觉得喜欢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人。 “子明啊子明!你可真是聪慧过人呐!以后跟着朕好好干,必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哈!” “愿为汉王效力,哈哈哈哈哈哈!”张子明说完便瞟着陈友谅身旁颇有姿色的侍女。 “汉王,还有一种收买方式,是不是……” 陈友谅又是何其聪明。 “你们二人,伺候张将军就寝,务必照顾到位!” “愿为汉王肝脑涂地!” …… 离开帐篷之后,陈善儿忍不住发问。 “父皇,这不就是个投诚的小人,何必如此关照他?” 陈友谅一笑。 “朕可真欣赏这小人呐!他的作用可比得上两万精兵。你想想明日在阵前,他一劝降,洪都城的军心又将会落得何种下场?他再添油加醋,散布些没有援军的假消息,何愁这洪都拿不下来?到了这个地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呐!” 洪都之战至今,陈友谅已经损失了几万精锐,如果现在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洪都,那他做梦也要笑醒。更何况,像朱文正、邓愈此等猛将,若是能在他的麾下效力,何愁大事不成啊! “想想若是亲侄子领兵攻打叔叔,那将是多么让人愉悦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 半夜,张子明满被窝温香软玉,大汗淋漓地钻出来。 “他娘的,这辈子值了,就是明天死了都值了!” 第二天,洪都阵前,两军对峙。 陈友谅身披金甲,亲临阵前,一脸得胜的自信,随即让手下喊话。 “城上的守军!先不要攻击!你们看看这是谁?” 张子明身着陈汉衣甲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怎么会?那是张子明?他竟投靠陈友谅了?”邓愈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朱文正也显得有些慌乱。 陈友谅拍着张子明的肩膀,显得十分亲密。 “子明啊!该怎么说,怎么劝你都明白,可不要让朕失望,呵呵呵!” “楼上的兄弟们!”张子明气运丹田,冲楼上呐喊。 “大家不要慌!元帅说援兵最迟一个月就到了,大家要坚守城池,和他们死战到底!” 陈友谅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苟且龌龊的小人,竟有如此的气节。哪怕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砍倒了张子明,但是他所喊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城中。而张子明一倒,洪都城的军心士气,再上一层! 看着地上尚未死透的张子明,气得陈友谅又补了一剑。 “我居然被你这个小人摆了一道,气煞我也!” 张子明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却笑着死死盯着陈友谅,作为知音的陈友谅自然也看懂了他最后的遗言。 “老子这辈子,值了!” 陈友谅已经急火攻心,身为陈汉政权最高统治者的他,居然被小小的一座洪都城阻拦,而且三番五次的被羞辱。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如此急火攻心,只觉得舌根一甜,一口老血喷出。 “所有士兵听着!他们要等援军,那就在他们援军到来之前给我拿下洪都!” 陈汉士兵的冲杀声震撼天地,但是与之相比的是,洪都城的万众一心。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是意志力的比拼,很明显,洪都守军的信念,更强! …… 洪都之战,第八十三天。 “打光了?”朱文正揉着太阳穴。 薛显苦笑道。 “还有五百人。” “我们总共可能就不到五千人了,可是援军还没来。我们最乐观的情况,也只能再守三天。而且外城墙已经全部出现了缺口。”邓愈大口喘着粗气,他刚将敌军打退,但是他知道,敌军下一次的攻势将会更加凶猛。 “到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军师最后一条计策到底是什么?” 朱文正提起毛笔,沾足了墨汁。 “这个时候你倒开始舞文弄墨了,我问你最后的退敌良策啊!”邓愈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投降!” 二人已经震惊得眼如铜铃。 “所以我们打了八十多天居然是为了投降?” “我坚决不同意!” 朱文正颇为无奈,搂住二人,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什么。 “这下明白了吧!这信我不写谁来写?邓愈你来?” 邓愈双手抱头,一副与己无关的态度。 “我只会带兵,写信不擅长。” 朱文正又看向薛显。 “你来?” 薛显摇了摇头。 “你是大都督,肯定你来写,记得写得惨点,情真意切点。” 朱文正无奈提笔,在纸上写下: 汉王陈友谅亲启 公围困洪都两月有余,我等守将虽愿与洪都同在,奈何城中守军十不存一,百姓家中,皆无壮丁,满城缟素,新坟林立,凄凉之景,见者无不动容。 公之威勇,我等早知。奈何于公,我等皆为朱家之臣,于私,叔侄之情难以割舍。若非走投无路,文正断不会致信于公。只盼公摒弃前嫌,入洪都之后,封赏洪都驻军,不伤百姓一人。吾等皆愿真心投靠。?专此布达,敬候回音。 洪都大都督朱文正字 “你们看看怎么样?”朱文正只觉得把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都掏空了。 “还不错。”邓愈点了点头。 “会不会有点恶心?”薛显吐槽。 “那你来!” “好吧,写得挺好的,我可以送信!” 将投降书装封,递给薛显,朱文正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你去送会不会太危险一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吧……” “不好说!”三人突然异口同声的惊呼,显然都不是很相信陈友谅的为人。 “算了,还是交给我吧,我怕其他人不会随机应变。而且万一我被扣押,你们俩还能指挥。”薛显默默戴好头盔,充当信使。 很快,他就出现在了陈友谅的大帐之中。陈友谅读完了朱文正的书信却勃然大怒,将书信撕得粉碎。 “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很蠢!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第16章 洪都之战落幕 “等等,汉王!这不对吧!我等是真心来投诚的,更何况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薛显急忙道。 陈友谅冷笑。 “你们上次弄的那个张子明,已经耗光了我对你们所有的信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在等朱元璋的援军来,这时候你们跟我谈投诚!你们真当我陈友谅是三岁的小孩子?那么好哄骗?” 显然,张子明事件在陈友谅心中已然成了挥之不去的痛。 听到陈友谅这么说,薛显却镇定自若,神色颇带着几分不屑。 “我还以为汉王陈友谅乃当世豪杰英雄,如今一看,竟如此心胸狭窄,可惜我洪都守军竟以抗击你这种草包为荣!” “你说什么!难道你也想当郦食其不成?”陈友谅内心一震。 “哼,本来就是。我等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背信弃义投靠你。本想以我等之才,能在你麾下如鱼得水。却没想到你这种小人竟如此狭隘。你要杀我薛显尽管杀,但是大都督等人必定会负隅顽抗到底,你陈友谅,也失去了,和平夺得洪都城的唯一机会!” “够了!” 陈友谅拍案而起,不得不说,薛显的一番话正中他的痛点。洪都之战至此,伤亡已经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而且收服洪都诸将更是他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但是这帮人的信用,确实值得深思啊。 陈友谅沉思片刻,仔细地权衡利弊,随后回应道。 “一天!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超过一天不开城门投降,我便率大军进攻,没有商量的余地!” 薛显听到陈友谅松口却并未面露喜色,而是异常淡定的回应。 “那就请汉王写下书信,与我大都督商议细节,也希望汉王能给我方一个满意的筹码。” 陈友谅点了点头,随即写好了书信,交给了薛显。 “记住,我的耐心只有一天!超过一天,洪都城鸡犬不留!” 薛显走后,陈友谅的太子陈善儿不解地问。 “父皇为何还要相信他们?洪都城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了,若是把那薛显扣押下也好啊,那便不怕他们耍花招了。” “我一直在观察薛显的表现,如果他们是为了拖延时间,当我给他们一天时间的时候,薛显必面露喜色。但是他却面无表情,反而先让我许诺条件。由此来看,投诚之意,起码八成!倘若我扣押或者杀了他,洪都城守军必顽抗到底,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给他们一天时间又何妨?” 陈友谅拍了拍陈善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善儿啊!无论是打仗还是治国都得从全局出发。虽然洪都城的人在我这里的信用已然耗尽,但是这巨大的诱惑还是让我心动啊!这险值得冒!” “儿臣,谨记!” 出了陈汉军营,薛显冷峻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妈的,吓死老子了,差一点就下油锅了。” 饶是他浑身是胆,也怕油炸胆囊,随即便拍马,飞奔了回洪都。 朱文正很快就看完了陈友谅情真意切的信件,露出得逞的微笑。 “我写回信,大家依计行事。” 很快,陈友谅的桌案上多出了朱文正讨价还价的回信。 “讨封异姓王?赏封地?听调不听宣?这小子的胃口也太大了!马上给我回信!” 就这样,双方的谈判你来我往,足足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陈友谅跟朱文正终于在信件中达成一致,谈妥了归降的条件。 迎着初升的太阳,陈友谅伸了个懒腰,一晚上的讨价还价,让他也疲惫不堪。随即他便准备换上龙袍,去接受洪都城守军投降这一历史性时刻。 还没等陈友谅换好衣服,传令兵便跑了进来。 “大大大……大事不好了!陛下!” 陈友谅阴沉着脸。 “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陛下!是洪都啊!洪都城!” 陈友谅心中一惊。 “洪都怎么了?” “洪都城的城墙!一夜之间又被修上了!” “!” 陈友谅急忙跑到城外,远远看去,洪都城墙大大小小的缺口,已经被木栅栏围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用墙砖砌好了。原来就在他昨天晚上和朱文正谈判之际,邓愈带着全城的将士和民工,一砖一瓦的修补着数个缺口。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陈友谅仿佛失了魂一样,发出了渗人的笑,手下竟无一人敢靠近他,生怕犯了这位汉王的忌,小命不保。 “朱文正,你是真拿我陈友谅当傻瓜了,一次又一次的戏弄朕!让你修,修上又如何!全军听令,两日攻下洪都,我就不信他那几千人还能翻起什么波浪!这次攻下洪都,我要这洪都城中鸡犬不留!” …… 洪都之战,第八十九天。 陈友谅变得歇斯底里后,陈汉士兵的进攻再也没有停下来,洪都外城尽失,朱文正和邓愈只能统领着麾下仅有的两三千人,禁守内城。好消息是,刚刚打退了敌军的一波进攻。至于坏消息,那就是他们可能挡不了下一波了。 邓愈和薛显瘫坐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两人的衣甲皆被鲜血染透,如同地狱中的修罗。邓愈为了守卫洪都,整整三个月不曾卸甲,整个人已经和残破的甲胄融为一体,浑身漆黑。 “现在这样,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友德,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十里八乡的俊俏郎啊!现在只能说还有点像个人。” 朱文正虽然笑话着他,但是向来自诩风流的他,如今也是蓬头垢面,满脸血污。 “你要是是这么说,我倒觉得,你现在才是一个大都督该有的样子!”邓愈咧嘴一笑。 “接下来怎么办?援军还没来,我们肯定守不住了?”薛显道。 “那就投降啊!我写降书,你去送信!” 二人愣了几秒,随后三个男人爆发出响彻洪都的笑声。 “既然就这么多人了,城墙也守不住了,那就冲吧!老子宁愿冲出去和陈友谅一决死战,也不愿意窝窝囊囊的被杀!”朱文正此刻豪气干云,大都督之风尽显。 “你行吗?别连刀都握不动了。”邓愈依旧不忘损他,却口是心非地将战刀扔给他。 朱文正接过刀,用袖子轻轻擦拭。 “开玩笑,难道我练过朱家祖传刀法的事也要跟你们说?而且别忘了,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温香软玉在怀,这时候的我,强得可怕!” “我记得,你们老朱家不是农民出身么?为何还有家传刀法?”薛显不解。 “谁家种地不收麦子?” “……” “……” “哈哈哈哈哈哈!二位闲话少说,从此门出去,就各自珍重吧!” 破烂不堪的城门缓缓打开,朱文正、邓愈和薛显身后是一群被逼入绝境的士兵,也是一群视死如归的士兵。 “哥几个!杀一个垫背!杀两个赚了,要是杀了三个以上!老子掏腰包请他喝酒!给我冲!” 陈友谅看到洪都残兵竟敢反扑,也不免有所吃惊,但是很快他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困兽之斗啊!这洪都打的是太久了,但是终归还得姓陈!区区数千人,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翻起多大浪!” 战场上,朱文正的战刀左劈右砍,虽然有些不得章法,但是凭借着一股胆气,一时间竟无人能近身。邓愈和薛显皆是一杆长枪,大开大合,丧命于枪下之人,已不在少数。陈汉军队要击杀一名洪都守军,最起码要付出两倍的伤亡。 虽为垂死挣扎,却一往无前。 但是人数上的差距犹如一道鸿沟,不可翻越。洪都城仅剩的守军很快就被逼到了城墙根,连朱文正的右臂,也已经被砍了深深的一个口子,朱文正只好左手拿刀,看着漫天硝烟,他不禁闭上眼睛舔了舔嘴唇。 “下辈子,就让我做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吧!” 刹那间,陈汉军队的包围圈后面传来如惊雷般的声响,那是马蹄撼动大地的声音,而且不是一匹马,是整整,十万匹马! “我乃常遇春!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常遇春的大喝声顿时传遍战场。 “援军!是援军!大都督,我们的援军到了!” 朱文正笑了,他的脸上有着某种温热的液体热烈流淌。 “兄弟们!援军到了!快与我杀出去!和援军汇合!” …… “陛下,快下令撤军吧!朱元璋的援军来了,我军已经疲敝,不是对手啊!” 陈友谅的心中,某种不知名的神兽狂奔万遍。明明洪都城即将得手,朱元璋的援军却在此刻降临。战机已经稍纵即逝,只是他真的不甘心!但是自古成大事者,必要的因素就是杀伐果断。 “后军掩护!前军与我速速登船!撤!快撤!” 陈汉士兵丢盔弃甲,向着江边停靠的大船狂奔,只是骑兵的速度又岂是步兵能碰瓷的。这场屠杀持续到了傍晚,被击杀的汉军足有几万人。陈友谅只能带着余部开船离开,开往最后的战场——鄱阳湖。 等到朱元璋带着朱标来到洪都城下的时候,才发现朱文正身负重伤,和已经脱力的邓愈、薛显二人倚坐在城墙根,放声大笑,看到朱元璋亲临,朱文正用尽所有的气力高喊。 “洪都大都督朱文正!幸不辱命!死守洪都城八十九天!特向元帅禀报!” 朱元璋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连忙嘱咐手下将众人送去养伤。他的脸上,不只是欣慰,还有叔叔对侄子的心疼。 朱文正笑着看向邓愈薛显。 “要不要一起去艳香楼养伤,我请客!” 第17章 鄱阳湖副本开启 鄱阳湖上,陈友谅的龙船之上。 陈友谅的龙船高数十丈,通体金黄,竟是包裹了铁皮之后再用金漆粉饰。船身周围雕刻数条五爪金龙,象征着其主人身份显赫。 船内空间极大,装饰奢靡至极,而且无论外面风浪如何巨大,船舱内竟察觉不到一丝摇晃。一群姿色秀丽的歌女正翩翩起舞,妩媚动人。只可惜陈汉皇帝靠坐在纯金龙椅上,并无心欣赏。 “定边啊,应该是为兄错了,当初你极力劝阻我攻打洪都,我却置若罔闻,事到如今才觉后悔啊!不仅耽误了时间,让朱元璋得以喘息,更是白白损耗了我十万大军!我实在是心痛啊!” 陈友谅麾下第一猛将,也是他儿时的死党张定边摇了摇头。 “陛下不能这么说,只能怪张士诚这个人鼠目寸光,畏首畏尾。倘若他再拖住朱元璋一阵子,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但是还请陛下无须气馁。我军不仅还有数千艘战舰,更有数十万善于水战的士兵。只要我们发挥优势,依然可以取得胜利!” “只有你啊!这么多年一直是那么忠心耿耿,替朕分忧!这水战,便全靠你了。朱元璋啊朱元璋!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这天下是谁的,还不好说呢!” …… 朱元璋等众人,安顿好了一众伤员,便在洪都城中逛起来,也只有走在洪都城中,才最能体会到这场的战争残酷。 洪都城的城墙已经大规模损坏,城外尸体堆积如山。而城中,离城门较近的房屋都已经被拆了,用来加固城墙。首当其冲的,便是正剩下一对守门石狮子和地基的总督府。 “看来这洪都城的重建和民众安抚也是个大问题啊!”朱元璋不免有些唏嘘。 “父亲,那个……虽然我军一直有军令严禁扰民,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粮食都给民众分发下去了,毁坏的民居也会重新修缮,还是不要治堂哥的罪了。”朱标挠挠头,毕竟洪都一役,他出的招数也不少,朱元璋要是怪罪下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咱什么时候要治文正的罪了,所有洪都守军都是好样的,不止没有罪,等打完了仗,咱还要祭奠死去的将士,论功行赏!你这军师,自然也要赏。” “额,以后我再说胡话,您少揍我两顿我就谢天谢地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父一子,相视而笑。 其实朱元璋内心还是有些后怕,因为张士诚的反扑,他们比原定的支援时间晚了四天。就因为这四天,洪都城差点易主。幸好朱标的假降计策发挥了作用,不然现在是个什么局面,真的很难说。 “这青田先生的卦,准呐!”老朱忍不住感叹。 朱标不解地看着朱元璋。 “父亲,刘伯温又说什么了?”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他说咱有个好儿子!帮咱打赢了洪都保卫战。现在你这军师之名,可没人敢小瞧了!接下来和陈友谅水战,你也为咱出谋划策吧!走,去都督府,商议军情去!” “额,父亲,都督府被拆了……” “有块地就行……” …… 与陈友谅决战会议很快便开始了,能参与其中的当然都是各路大神,会被写进史册的那种。不过这种会议确实有些枯燥,各种行军路线和粮草补给着实让朱标听着就头痛。 会议最后,朱元璋拍板而定。 “就这么定了!全军从松门进入鄱阳湖,分兵守住泾江口和南湖嘴,断了陈友谅的后路!” “可是上位,这样也是断了我们自己的后路啊!”一名将军开口。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 “这咱知道!但是这一战,就一定是决定天下的决战了,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都知道两军相斗勇者胜!陈友谅围困了洪都这么久都没打下来,心里必定不痛快。现在和咱们打水战,那一定会不死不休!诸位都自当尽力吧,这一战,有进无退,不破敌军,誓不罢休!” “不破敌军,誓不罢休!”众将领齐声高呼。 “徐达为左路先锋,常遇春为右路先锋,俞通海为中路先锋,汤和统率步兵骑兵。咱居中指挥,统率三军。李善长、胡惟庸负责粮草补给,刘伯温、朱标为军师,分析战局。可有异议?” 见众人没有反对,朱元璋便站了起来。 “那就都下去准备吧!不日开战!” 众将领陆续离开,忙活自己的事情,而朱标却悄悄靠近他。 “父亲呐,明天打仗,你不会要亲自上阵吧?” “当然是咱亲自上阵,要不然怎么统率三军,分析战局。” 朱标眨了眨眼。 “我是怕您的安全问题,这水战不比陆战啊!要不您换成徐叔代替您指挥?” 朱元璋眼睛一瞪。 “荒唐!哪有统率不敢亲自上战场!咱大大小小数百战都过来了,这次还能认怂?爹知道你一份孝心,但是这事,没法商量,爹要是不去,士气肯定低落。” “行吧……” 朱标知道,这时候九头牛也拉不回老朱了,只好出门去找另一个人。 “常叔,吃着呢哈!” 朱标找到未来老丈人的时候,他正拿着只羊腿,吃的兴起。见他来了,便放下羊腿,用袖子擦了擦嘴。 “怎么啦,咱的小军师?” “没啥,就是明天打仗吧,您多关注一下我父亲,我怕他遇到什么不测。常叔您知道,这打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常遇春琢磨了一阵,随即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天咱肯定把你爹平安带回来!” “嘿嘿!那就谢谢常叔了”朱标可以怀疑常遇春的任何,唯独信得过他的武力值和忠诚度。 常遇春也是嘿嘿一笑,随即又拿起了羊腿。 “要不标儿你也吃一口?” “不了不了,常叔您慢用!” 朱标笑着跑开了,只听见后面常遇春还在感慨。 “这打仗最消耗体力了,不多吃点可不行!杀人没有劲了就……” 敢情猛男都是吃出来的。 ……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所有战船开向鄱阳湖,与陈友谅进行宿命之战。 朱元璋从沈万三那里借的银钱没有浪费,化成了数百艘小船,以及十艘大型战舰。可当众人看到了陈友谅的战船时,众人觉得自己,还是缺乏了一些想象力。 朱元璋一方的战船,最气派的就是他乘坐的,可和陈友谅最普通的战船相比,也显得那么营养不良。而能乘坐二三十人的帆船,在陈友谅的过江龙面前,就好像是兔子与黄牛一般的体量差距。 朱元璋手下的士兵自然开始慌张,毕竟单论战船这一项,他们便已输得彻彻底底。察觉到有些涣散的军心,朱元璋急忙站在甲板上高喊。 “不要怕!敌军战舰虽然巨大,但是不够灵敏,我们的小船速度比他们快,先用火铳弓弩进行攻击!然后登上敌船!” 朱元璋的将令很快就被下发,士兵们也觉得眼前这些庞然大物似乎并非不可战胜。徐达首当其冲,带着舰队冲到敌船船侧,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报!徐达将军身先士卒,率领将士攻上了甲板!” “报!徐达将军杀敌无数,占领了一艘大船!” 朱元璋乐得合不拢嘴,毕竟他的部下里,若问谁敢横刀立马,只能说唯他徐大将军了。 “报,徐达将军已撤退,陈友谅部正在追击!” “传令,让俞通海前去接应徐达,用火炮轰击!” 俞通海乃是水战的专家,看到陈友谅的船只构造以后,便想明白了破局之法。他指挥部下,专门轰击战船的甲板和船帆,一时间,陈友谅二十多艘巨舰被点燃,十分壮观。 “他奶奶的!朱元璋这些小船就像耗子,居然这么滑溜!” 陈友谅已经气急败坏,本以为水战会是一边倒的局面,但是朱元璋一方,竟能想出破敌之法。但是他陈友谅也不是庸人,略一思索,便想出了办法。 “所有战舰!给朕听令!行驶到那些小船的边上,然后居高临下!投掷火把,发射弩箭!给我把这些烦人的东西烧了!” 陈友谅的策略很快就奏效了,首当其冲被点燃的就是徐达所在的船只。徐达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是一时间却落了下风,只能在燃烧的船只上,一边躲避,一边击杀着敌军。 徐达陷入困境的情报很快就传到了朱元璋处,朱元璋自然心急如焚。 “快!全速前进,火速支援徐将军!” 可是朱元璋没想到,自己已然成为别人狩猎的目标。 一片混乱中,陈汉的三艘巨舰悄然开动,全速向着朱元璋所在冲来。 一名彪形大汉手持大刀居然从巨舰上跳下,正跳到了下方的小船上。仅仅三两下,便将小船的士兵屠戮殆尽。然后竟以此船为跳板,杀到了朱元璋的战船上。 “朱元璋,我张定边今日便来取你性命!” 朱元璋身边的护卫自然不是庸人,可在张定边面前,却不是一合之敌。没几个回合,便被击杀。 “结束了,朱元璋!” 张定边手握大刀,直面着朱元璋,仿佛一切已成定局。但是此刻,却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一支利箭袭来,正中他的左臂,竟将他钉在了船舱上。一名黑脸大汉跳上了甲板,大喝一声。 “匹夫休要猖狂!” 第18章 铁索连舟 张定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黑脸大汉,随后竟将钉住手臂的利箭生生拔出。 “只会暗箭伤人,也敢称好汉!” “少废话,这是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常遇春自然不是什么侠客,而是不折不扣的战争屠夫。 张定边单手持刀杀向了常遇春,常遇春虎头湛金枪一挡,竟显得异常吃力,仅一个照面,双方的力气便分出了高下。 常遇春转身抽枪,虎头湛金枪如毒蛇吐信,直逼张定边面门,张定边一笑,弯腰躲过,随即大刀攻向常遇春下盘,逼得对方连连躲闪。双方你来我往,让朱元璋看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陈友谅军中竟有这号人物。 十几个回合下来,常遇春大口喘着粗气,身上也增添了不少伤口,却都是轻伤。反观张定边,左臂的鲜血竟浸透了甲板,本就中了一箭的他,此时倒更不轻松。 “若不是我中了箭,你赢不了我!” 常遇春并未回话,显然默认了这个事实。 “今日之战,到此为止,日后若有机会,我定要和你分出高下!” 张定边不是鲁莽之人,针对朱元璋的斩首行动,自从常遇春出现,便已经可以宣告失败。而此时朱元璋的部队,已经赶来救援。张定边跳下战船,架着小船飞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冲着常遇春大喊。 “那大汉,可留姓名?” 面对此等对手,常遇春也颇为敬重。 “凤阳常遇春是也!” 张定边一笑,驾船远遁。 等到张定边消失在视线之中,常遇春才醒过神,急忙查看朱元璋的安危。 “大哥!你没事吧?” 朱元璋也吓得不轻,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咱还真的差一点就被他杀了,陈友谅军中竟有此人,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他不能为你所用?”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 “咱可惜的是你没把弓箭带过来,临走了再给他一箭!” “额……我忘了。” 朱元璋看向他。 “这张定边和陈友谅是拜把子兄弟,让他投降怕是不可能,早就听说此人一身武艺难逢敌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老常,这人和你比如何?” 常遇春自诩无敌,从没将其他对手放在眼中,可面对这张定边,他却轻视不了。 “此人武艺怕是要比我强些,最起码两百个回合内,我赢不了他。” “所以咱说可惜啊!放虎归山!对了,徐达那边咋样了,突围了没有?”饶是刚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朱元璋也仍记挂着战局。 “突围了,全身而退,还大败敌军!这老徐可真有两下子,下水了也这么猛!嘿嘿!” “咱这一战可损失不少人啊,虽然说陈友谅的损失更大,但是这仗打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陈友谅损失的是船,可是他损失的,却是陪他一路走来的兄弟,他的心里,疼啊! “鸣金收兵,回去休整再战吧!” 交战双方很有默契的选择了停战休整,因为各自的损失,都很难接受。 “定边,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陈友谅的龙船之内,回来复命的张定边浑身鲜血,被人抬了进来。俨然一副重伤的模样。 “我去突袭朱元璋了,可惜没有成功。被他的大将常遇春所阻挡,自己也中了一箭。好在活着回来了。不过倒也斩杀了他不少随从将领。”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陈友谅颇为感慨,今日他最起码损失了几十艘大型战舰,这可都是他陈汉王朝真正的家底。但是哪怕和上百艘战舰相比,也是张定边更重要。 “定边,你去安心养伤吧,伤好之前就不要出战了。” “不!虽然我不能再上阵,但是我还有别的办法!这一战,我一定帮你赢下!”张定边挣扎着站起身。 陈友谅面色大惊。 “莫非你要?” 当天夜里,陈友谅军队所驻扎的湖心岛上,便多出了一个法坛,张定边身着黄袍,一柄铜剑,直指苍天。 “张将军居然还有如此本领?”陈友谅的麾下无不惊叹,毕竟世人只知张定边勇猛无双,却不知他精通兵法谋虑,天文地理,甚至连五行八卦,呼风唤雨,居然也不在话下。 陈友谅笑着向众人讲述。 “东汉末年,张角自命黄天,起兵反汉。后来兵败被杀,并无子嗣,但是这一身道术倒是传下来了,修炼大成,天时风向亦可驱使。” 陈友谅所讲,真假自然无人知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战争要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了。 陈友谅也不禁觉得张定边真的是上天派下来助他成就大业的,论武功谋略皆无人能及,哪怕此时上不了战场了,也可以呼风唤雨。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倘若拳脚不管用,在下也略懂一点法术。得将如此,何愁大事不成啊! “速速通知军中铁匠,赶制铁链!” 朱元璋的营帐中,众将沉默不语,今日一战,数位将领都沉眠于鄱阳湖底,他们虽得胜,代价实在是有点大。 “咱的战略没错,充分发挥小船灵活的优势,辅以火器弓弩。必要时候,登上敌船。要是夺不了船就放火。给咱把船烧了!这点徐达今天做的就很好!咱得不到的,陈友谅也别想要!” 听到朱元璋点名表扬徐达,诸将却没有一个不服气的,毕竟人家真的是以命相搏,就连冲锋也冲在士兵之前。 “就给咱这么打!狭路相逢勇者胜!” 三日后,交战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出兵,但是当朱元璋舰队来到康郎山一带,却被敌军的阵势震惊了。陈友谅的百艘战舰用漆黑坚固的铁链连接起来,满借风势,浩浩荡荡的向朱元璋舰队冲击而来,仿佛一座全速前进的岛屿。 “这是啥啊?” “这怎么打?被卷进去肯定死了啊!” “这风向不对,有利于敌,不利于我!” 朱元璋舰队为首的小船竟一只只开始陷入某种漩涡,原地不停的打转。而满载风势的陈友谅舰队转眼便来到了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发射弓箭,火炮。在大船与小船碰撞的瞬间,士兵们的小船便如螳臂当车般,被撞的粉碎。一时之间,抱着木板求救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后面的船队开始慌了,竟调转船头拼命回赶。 “不准逃!不准回头!给咱进攻!”朱元璋的嗓子都要喊哑了,却唤不回士兵们的士气,毕竟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哪有人还敢直面对方的庞然大物。朱元璋拔出手中佩剑,斩了率先逃跑的几个人,却无法止住败势。巨舰的火炮开始轰击着他们,漫天的箭雨也不断袭来。 “上位,咱们撤吧!”徐达开始请求。 “风向不利于我军,继续硬拼下去也没用啊!”俞通海道。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朱元璋一直都懂,只是不甘心罢了。 “大哥?”连常遇春也开始询问。 “撤!全军听令!全速撤退!” 朱元璋紧咬牙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却死死盯着陈汉的铁索连舟。 这一战,是朱元璋开战以来,最狼狈的一战,虽说小船速度快,但是在陈汉舰队乘胜追击的炮火轰击之下,损失不是一般的大。 “给咱把那些没种的押进来!” 回到大帐,朱元璋的第一件事就是兴师问罪。至于对象,自然是那些怯战的士兵和将领。 “今日一战,你等怯战不前,咱早有军令,怯战后撤者,杀无赦!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诸人皆是闭口不言。 “给咱拖出去,砍了吧!”朱元璋面无表情。 “上位!咱给这些兄弟求个情,他们不是怯战,而是今天风向诡异,船只陷入漩涡,还请上位让他们戴罪立功!”徐达跪地请求,这些士兵都是他带出来的,他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 “我也求上位饶恕这些弟兄!”汤和也附和。 朱元璋的脸色铁青。 “怯战了就是怯战了,别给咱找什么借口!徐达,你身为统帅,同样要问罪,等打完了仗,咱再治你的罪!” 徐达双膝跪地,磕头请求。 “治我的罪可以,还请上位再给这些兄弟一个机会,死在战场上不丢人,就这么背着一个怯战的名分,死了也不能合眼啊!” 诸将士齐齐跪地,向着朱元璋高喊。 “我等愿死在战场上!” “罢了罢了!先把人带下去。但是咱话说在前头,这罪一定要治!” 诸将士走后,朱元璋抬头仰望,长叹一声。 “今天一战,咱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这陈友谅这手也真够绝的,铁索连舟,可打了咱一个出其不意啊!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 “火攻啊,三国演义不都写了么?” 朱标下意识地回答,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才意识到不对。 “现在好像还没这本书哈!” 朱元璋一拍桌子。 “火攻!就是火攻!陈友谅所有的船都连一起去了,一旦起火,那便是滔天大火!” 诸人眼前顿时一亮,如此便找到了制敌必胜的方法。 “但是现在风向不对啊,是西南风,有利于敌,不利于我。就算火攻也很难实行,而且那诡异的漩涡又该怎么办?”俞通海无奈苦笑。 “会不会是陈友谅军中有人精通术法?施展妖术?”汤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元璋一拍桌案。 “快去请青田先生刘伯温!” 第19章 我来助你 刘伯温此时正在协助李善长调集粮草,听到传令后,不禁对着李善长一笑。 “善长兄,看样还是那边更紧急些啊,伯温先行告辞!” 李善长笑着相送,却在转头时,嫉色尽显。 刘伯温很快就来到了大帐,朱元璋急忙相迎。 “今日一战,我军深陷不利局面。风向不利,还有漩涡阻挠。敌军将所有战舰都用铁索连上了。还请先生指点。” 刘伯温笑了笑,看着朱标。 “退敌之法公子应该想到了吧,铁索连舟,必用火攻,无往不利。” “火攻是行,但是这风一直是西南风啊!”朱元璋难掩内心的焦急。 刘伯温也不废话,出门望天,随即掐诀卜算。 “遭了,这风有古怪,怕是会持续半个月!” 半个月,别说水战了,怕是连应天也改姓陈了。 常遇春莽夫气质尽显,开口便道。 “老刘头,咱都知道你懂得多,什么天地人和五行八卦的,你可得给咱借点风来啊!要不这仗不输定了?” 朱元璋白了常遇春一眼,随即看向刘伯温开口道。 “老常说话一直这样,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咱也是着急,早就听说先生精通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此次破局只能靠先生了。” 刘伯温苦笑着。 “不是我推辞,实在是老朽无能为力啊,对方虽然施法投机,但是借的是天时。此时要借来东北风,无异于逆天而行。世人皆抬举我刘伯温有诸葛亮之才,其实不过是夸大其词。就算是千年前诸葛亮借的那一场东风,也是用余生去偿还,更何况我刘伯温呢?” 朱元璋望着江面,长叹一口气。 “所以就没办法了是么?我军只能顶着风和陈友谅硬拼。” “呵呵呵,非也非也,在场诸位还有一人有办法!”刘伯温笑道。 常遇春一拍大腿。 “我说老刘头你们这帮算命就爱故弄玄虚,一会无能为力,一会还有人有办法,你是不是要急死谁?” “闭嘴!”朱元璋使用了技能威慑,成功使大将常遇春退后不语。 “先生请说!” “呵呵呵,就是元帅您啊!” “我?”朱元璋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可从来没学过什么奇门之术。 “不错!我是没法借来风,但是只有大气运的人和上天沟通,才会逆天改命。而这身具大气运的人,自然是元帅您!您身负重担,驱除鞑虏,统一天下。此乃气运加身。我愿开坛设法,让你与天地沟通。” 朱标此时惊愕的连嘴都合不拢,原来世间一切的尽头,真的都是玄学。 “起法坛!”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刘伯温就在一座山顶上,设立了法坛,虽然没换装,但是手持铜剑符箓的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朱标悄悄凑近去,小声的问。 “刘师,为何要在山顶设法坛?” “此处与上天沟通比较容易,而且不知道公子听没听说,斗法期间,法坛越高,越占优势!” 朱标咽了口口水。 “今日受教了!” 在法坛上敬献香火之后,刘伯温将符箓平放在桌案上,一字排开,各色祭品皆摆放整齐。刘伯温铜剑突然出手,将符箓挑起,符箓竟然无火自燃,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顿时被这一手所震撼,满座无言。 “请元帅向上天敬酒!诚心祷告!”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将一杯酒撒在地面,随即五体投地,跪拜着天地。 “臣朱元璋,立誓驱除鞑虏,恢复山河。今在鄱阳湖交战不利,特此诚心祷告,祭拜上天,愿上天降福于我。我愿为苍生万民谋福,无愧于天地!” 朱元璋的叩拜和祷告足足持续了一刻,但是扑面而来的仍然是湿润的东南风。 “难道我不是先生所谓的大气运之人,为何上天没有回应?”朱元璋有些疑惑。 刘伯温竖起铜剑,紧咬牙关,仿佛那铜剑上承载了极大的重量。 “非也!必是有妖人从中作梗!” 此时,鄱阳湖的湖心岛中,张定边已经七窍流血还在苦苦支撑。 “这家伙的气运,竟如此可怕吗?” 随即一沓黄色符箓飞散空中。 “黄天助我!天下大吉!” …… 朱元璋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丝,但是风向纹丝未动。诸将一时间竟也慌乱起来,但是谁也不敢上前去,谁敢断言自己的气运胜过朱元璋? 就在刘伯温已经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小人影冲到了祭坛前,将手放在了朱元璋的肩膀上,高喊一声。 “父亲!我来助你!”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有一瞬间,朱标仿佛看到了有一只闪烁着金光,却有些虚幻的手,同样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霎时间,风云变幻,几道惊雷乍现天空,湿润的东南风逐渐停止,转而刮起了凌厉的东北风。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此战必胜!” 连刘伯温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下面的众将士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况。天意气运,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可是当自己亲眼所见,那这种玄不可测,就将变成一种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敬畏。 朱元璋高举起了朱标,高喊。 “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诸将的眼中透露出狂热,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一战还会有失败的可能! 而湖心岛中,张定边的祭坛已经爆炸,七窍流血的他再起不能,晕倒之前高喊了两个字。 “服了……” 第二天清晨,朱元璋来到了昨日被治罪的众多将士面前。 “弟兄们,咱知道,你们不是孬种,宁可死在战场上,但是咱也不得不治你们的罪,以安军心。咱知道,怯战逃跑听着不光彩,听着难听!所以今天,咱告诉你们,这一战让你们做敢死队,死在战场上,这叫英勇殉国!你们怕不怕?” “不怕!”数十名将士齐齐上前一步,竟无一人后退。 朱元璋的眼眶湿润了。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喝了这碗酒,就上战场去吧,一人一条火船,和敌人同归于尽!咱答应你们,不管回不回得来,每个人都有封赏,你们的妻子父母,咱替你们照顾一辈子!” 几十条好汉饮尽满碗,随即摔在了地上,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残酷的战场。 带着凌厉的东北风,和满腔必胜的信念,朱元璋率舰队出击,与陈友谅展开了殊死一搏。 陈友谅依旧沉醉在昨日的大胜之中,虽然张定边斗法失败,此时风向并不利于他,但是他却不认为朱元璋的舰队,能正面抗衡他的铁索连舟。可惜此时三国演义还没有问世,倘若让罗贯中早生一两百年,陈友谅断然不会采用此般做法。 朱元璋的船队行驶到湖中央,诡异的漩涡再次出现,数十条小船竟又开始转圈。 “呵呵!机会来了!准备进攻!” 陈友谅笑得很灿烂,却没想到士兵们从船舱中拖出一个袋子,将白面捏成的人头祭品倒入湖中,湖水顿时平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招数?怎么可能!” 岸上的刘伯温笑了,这一招可真的是跟诸葛亮学的,难道他陈友谅不知道馒头是怎么来的么? “不管了!给我冲!给我开炮!把他们的小破船给我撞的粉碎!” 陈友谅的铁索连舟极速开近,可对方领头的小船竟调转船头,向回驶去。几艘满载着炸药和木炭的小船就这么水灵灵的冲了出来。 “不好!快停!” 可是朱元璋的敢死队又岂能让他如愿。 “陈友谅!你爷爷我来跟你同归于尽啦!” “老子换这么多人,太值了!” “王八蛋们,一起死吧!” 伴随着向天借的东北风,数十条小船满载着炸药木炭和几十条生命,撞击在了陈友谅的舰队上,顿时,绵延十几里的舰队,烧成了一片火海。 所有人都知道,此种撞击和爆炸,必将尸骨无存,可是他们,真的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他们怕别人说他们是逃兵,所以宁愿用生命,去扞卫自己的荣耀。 “他妈的!给我上!”徐达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热泪,这些兄弟,都是与他生死与共的袍泽,却用生命攻破了敌军最坚固的防线。 提着长刀,徐达率众人踏上了燃烧的甲板,常遇春、俞通海也随即杀到。一片火光中,众人开始了最后的厮杀。 朱标没有上船,他站在岸边看着燃烧的江面,如同一场绚丽到夸张的烟火,点燃着生命。呐喊声、爆炸声、呼救哭泣声全都糅合在了一起。他要把一切都刻在脑子里,记住这场历史上最大规模,也是最悲壮的水战。而不只是史书中的一句:火炽十里之间,烟焰涨天。毕竟这一天的鄱阳湖,远比太阳更耀眼。 朱元璋在甲板上,连他也不免动容,为那些悍不畏死的兄弟动容,也为战争的悲壮动容,但是他不能软弱下来,毕竟他明白,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这天下,就已经属于他了。 混战持续了一天一夜,陈友谅的大部分战船已经损失殆尽,只有他自己带着残部退守到了鄱阳湖中心岛。朱元璋的一方损失也不小,但是和敌军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了。 无人来打扰的鄱阳湖重归静谧,水面静静地映射着月光。只有空气中不散的硝烟,和湖面上摇曳的木板。仿佛在和天地诉说:这里曾经有很多人来过,并长眠于此。 第20章 陛下别笑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觉得生活糟糕透顶,其中当然包括被围困在鄱阳湖中心的陈汉皇帝——陈友谅。遥想几个月之前,自己统帅六十万大军,身着金甲,意气风发。麾下更是猛将如云,船坚炮利。而如今,百将之首张定边重伤,所剩余残部不足十万人,战舰仅剩几十艘,还是因为摘铁链摘的快,及时逃出了修罗场。 “陛下!我军粮草已经告急了!再过几日,怕是士兵都将食不果腹啊!” 丞相张必先满脸担忧,他和张定边一样,都是陈友谅从小玩到大的结拜兄弟。一人为武将之首,一人为文臣之首。 “陛下!我军退路已经被朱元璋切断,想要突围,恐怕很困难啊!”先锋官马崔禀报。 “唉!知道了知道了,面对着如此局面,众卿家有何良策?” 帐中众人窃窃私语,却不敢大声。但是投降二字还是钻进了陈友谅的耳中。 “够了!你们记住,我陈友谅英雄一世,就算败在了这鄱阳湖中,我也不会跟那个叫花子投降!此二字,不可再提!” 张必先跪拜在地。 “如此困境,臣认为一定要以突围为主,陛下何不分兵,正面交战吸引火力,然后趁着敌军松懈从南湖嘴突围!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回到武昌,只要陛下重整旗鼓,卷土再来也不无可能啊!” 到底是读过书的发小,一番话下来,倒是听得陈友谅舒服了不少。随即拍案而起。 “就这么定了!明日左右先锋各率五千人,战船十艘,与朱元璋作战!我等借势从南湖嘴突围!” 朱元璋一方此时也在讨论战术,虽然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但是很明显此时还不是松懈下来的时候。 “依我看就应该乘胜追击,借着风势和士气高涨和敌军再决战!”常遇春道。 “继续决战是当然,但是敌军一定不会再倾巢而出。贸然攻入敌军腹地于我不利。老常,打仗要戒骄戒躁啊!咱们掌握主动权就不能急着和对方死斗了,要扩大优势。”徐达道。 论兵法谋略和大局观,徐达还是略胜常遇春一筹,毕竟两人本就是不同类型的大将,常遇春负责冲锋杀敌,乃是最尖锐的刀,徐达纵观全局,调动指挥。都是朱元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众将针对着接下来的行动各持己见,喋喋不休。朱元璋倒是没有吭声,拿了个小板凳,默默坐在了帐外。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就好像一直在他眼前,却看不清,抓不住。 “父亲,您想什么呢?”朱标率先察觉到朱元璋的举动,跟了出来。 “咱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啊,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朱元璋的直觉一直很准,在乱世中能拥有这种直觉,也是他立足的本钱。 “如果您是说打仗的事,那就换位思考一下呗!” 朱元璋的眼睛突然一亮。 “嗯?说下去,你要是陈友谅你会怎么做?” 朱标双手托腮,坐在地上。 “我要是陈友谅啊,肯定不能坐以待毙。斩首行动、铁索连舟都用过了,现在兵力已经落入下风,也被我军团团包围,粮草补给肯定是大问题,如果一直拖下去那没等我们打进去就饿死了。但是决战必然不敌啊!难道您觉得他会投降嘛?” 朱元璋笑笑。 “他跟咱一样,绝对不可能投降,这点咱明白得很,不过咱倒是可以给他写信,就算他不投降,也可以扰乱他的军心。这人在气头上可是会犯糊涂的。” “那要照您这么说,他已经退无可退了啊,几万人和船又不能长出翅膀……等等!退?不对!陈友谅还有一条路!” “突围!”父子二人异口同声。 “这就说得通了!咱终于想明白了!”朱元璋猛地起身,回到营帐中,对着沙盘开始琢磨。众将看到他的举动也没人敢上前打扰。 “就是这了!” 朱元璋指着沙盘上的一处。 “如果咱想的没错,陈友谅一定会想从南湖嘴或者泾江口突围!明日徐达给咱率队伍正面对敌,常遇春、俞通海你二人去南湖嘴和泾江口给咱守住了,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汤和率骑兵在岸上支援接应。” “上位,您是说陈友谅要突围?”连徐达也有些吃惊,这一层,他可真没想到。 “八成!咱们明天见分晓!” 第二天的战场上,陈友谅的数十艘战舰再次来袭,而且炮火凶猛。但是如果能在天上看,就会发现陈友谅富丽堂皇的龙船,好像并不在其中。 徐达今日所率的兵力也并不多,但是却没有影响他的勇气。仍旧是小船穿插火攻的计策,但是今天的敌军,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战况一时间竟十分焦灼。 “快!快去通知上位!陈友谅真的要跑!这是诱饵!” …… 南湖嘴前,陈友谅率着余下的残部,小心翼翼地行驶着。他看向前方空荡荡的湖面,先叹了口气,随后竟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必先十分不解。 “陛下为何先叹气,接着大笑?” “必先呐!我叹气是因为想当初我有六十万大军,船坚炮利,今天归去却仅剩数万人,船也不过几十艘。我为此战失利而悲叹呐。笑则是因为天无绝人之路啊!我笑朱元璋无谋,刘伯温少智。竟没料到我等会从此突围。若我是朱元璋,在此设下伏兵,我等怕是又将损兵折将!” “陛下英明!过了前方的水湾,我等便能一日千里,回到武昌了!” 张必先的马屁刚刚拍完,却听到炸雷一般的几声炮响。几发火炮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他们的战船之上。 “陈贼休走!你常爷爷在此取你狗命!” 霎时间,常遇春率着几条战舰,上百艘小船钻了出来,火炮弓箭齐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撤!快撤!”陈友谅虽说慌了神,却没忘了下令逃跑。 大船转头不便,而常遇春已经提枪率人杀来,两侧的战舰只好掩护着陈友谅后撤,与常遇春交战起来。 带着剩余一半人马,陈友谅又悄悄来到了泾江口。虽然狼狈不堪,但是陈友谅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张必先颇为无语。 “陛下,要不你还是别笑了,刚才一笑引来常遇春,你现在还笑,不怕再引来谁?” 陈友谅摆了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成就大事必定有所牺牲。这朱元璋比我还是棋差一着啊,他以为我会被打退回湖心,必定不会料到我会换个地方继续突围。你看,这不就没有伏兵?” 还没等陈友谅笑完,俞通海的火炮又响了起来。 “陈贼休走!” 张必先欲哭无泪。 “早就跟你讲不要笑了……” 等到陈友谅败退回湖心岛,所剩的部下已经不足七万了。陈友谅跪倒在地,无奈望天兴叹。 “朱元璋啊!你不愧是我命中的克星,也只有你这种人值得当我的对手了!既然你不给我留退路,那我必定和你血战到底!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走着瞧!哈哈哈哈哈哈……” 张必先警惕地查看四周,确定这次没有伏兵了,就让陈友谅笑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朱元璋大营也是一片欢声笑语,朱元璋开起了庆功宴,只不过不允许众人饮酒罢了。 “上位!你真的是神了,今天这陈友谅的损失完全不比前几日小,如此一来,他怕是再也翻不起什么浪了!”徐达大笑,他虽然负责正面战场,但是也想象得到陈友谅落荒而逃的情形。 “接下来我们只要紧紧围困,陈汉军队必定会走投无路,我军也不用和他们正面拼杀,只要守住粮草,谨防他们抢粮就足矣!等到敌军断粮,再辅以攻心之计,此战可定!”刘伯温笑着地看着朱元璋,提出他的建议。 “先生这话真的是说到咱心坎了去了!咱得庆幸陈友谅没有先生相助啊,不然这仗就不好打了!咱先困他几天,然后写两封信!” “两封?给谁啊?”这次轮到朱标懵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 “傻小子!一封给陈友谅,一封当然给咱的粮仓洪都啊!让文正那小子提防着点,一粒粮食也不给他陈友谅!”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这陈友谅怕是要受点罪了!” …… “我军还有多少粮草?”陈友谅背着手,不停地踱步来掩饰内心的焦急。 “禀陛下,大概,只够吃两天了……” “那就让俘虏饿着吧,只给水喝!然后设宴,让众将军来我帐中赴宴,一个都不能少!”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军中可能已经没有牛羊了……”下属回道。 “那就用猪!什么猪头!猪蹄!猪血!猪皮!都给我做了!给朕来个全猪宴!” 陈友谅深谙精神胜利法,虽然只是通过谐音梗来满足自己。 “是……” 宴会上,陈友谅用力地将一把刀插在了一条猪后腿上,发泄着心中的恶气。随即开始发表讲话。 “诸位将军,自从我军开战以来,损失惨重,先是洪都,接着是这鄱阳湖,依朕看,我军交战不利,在座诸位,都有责任!” 满座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陈友谅。 “但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输就有赢,诸位将军不必介怀!”陈友谅巧妙的换了一副面孔。 “还请诸位将军,将这猪(朱)消灭殆尽!酒足饭饱之后,再扭转乾坤!” “好!” 宴会结束后,陈善儿看着陈友谅不禁问道。 “父皇,按您的作风,不应该是将那些作战不利的将领问罪么,为何今日还设宴鼓励?” 陈友谅摸了摸他的头。 “傻孩子,再砍咱就没人了。而且我也怕他们绑了咱们父子跟朱元璋投降啊,还是哄哄吧!” 第21章 死亦于水上 朱元璋和陈友谅的交战还在继续,但是规模与前几天相比实在是有些小,惹得好战分子常遇春也忍不住抱怨道。 “还没等咱杀尽兴人就没了,这仗打得没劲!” 朱元璋没有理会他,而是询问李善长。 “咱从上次打退突围开始算,围困陈友谅多少天了?” “禀上位,五天了!” 朱元璋抚摸着胡须,看向常遇春。 “去给我带个俘虏进来,要今天抓的。” 常遇春一摊手。 “大哥你是知道我的,都杀了,没有俘虏……” 朱元璋恨得牙根痒痒。 “你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爱杀降,那人家都投降了,你还杀他干什么?不怕折寿啊!下次再敢杀俘虏,咱就关你三个月,没酒没肉!” 常遇春耷拉着脑袋。 “下次不敢了……” “去把徐达抓的俘虏带回来一个,咱要问话!” 常遇春低着头出门,不多时便带过来一个面黄肌瘦的陈汉士兵,五花大绑地扔在了朱元璋面前。朱元璋白了他一眼,却没再呵斥,毕竟当着其他人,还是给这位常贤弟留点面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小人叫马帅,没有职务……就是划船士兵……” 那陈汉士兵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不要怕,咱不会杀你,咱就要问你点事,你给咱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要是让咱查出来你说谎了,那咱可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那马帅急忙磕头。 “小人一定实话实说!” “你们现在还有多少粮草?” “小人不知道……但是我们这帮当兵的已经三天没放饭了,只能抓些鱼虾螃蟹什么的充饥。大个的还得孝敬上司……没有鱼虾的时候就只能吃水草芦苇根什么的” 朱元璋长舒一口气,看来陈汉军队断粮已经最起码三两天了。不过说起来好笑,这陈友谅倒是带领着残部回归老本行了,抓鱼摸虾。事已至此,他也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行了,带他先下去吧,一定要让他吃饱!” 那马帅连忙磕头如捣蒜。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朱元璋提起笔,迅速地写好了两封信,分开装好,然后把一封递给常遇春。 “把刚才那个士兵放了吧,然后让他把信带给陈友谅。” “那你还有一封呢?” 朱元璋笑笑。 “这封一会我让人送到洪都。” 到了晚上,陈友谅的桌案上多了一封朱元璋的亲笔信,大帐多了一个哆哆嗦嗦的马帅。 “这是朱元璋让你给我的?” “禀……禀汉王,是!” 陈友谅叹了口气。 “下去吧!” “是!” 捡了一条命的马帅急忙回到营房中,他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白面馒头,分给了同营房的兄弟,这群饿了三天的士兵见到白面馒头如同见到黄金一样,竟为了争抢而扭打在了一起。 “等等!先别抢,我跟你们说……”马帅添油加醋的将这几天被俘虏的见闻讲了一遍,当听到朱元璋一方不仅有白面馍管够,还有肉吃,整个营房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要不我说,咱就跑了吧……去投奔对面”一名士兵开口道。 “去对面?那不是背叛么?”另一名士兵回应。 “咱们当兵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和钱么?难道真要在这饿死?” 在饥饿面前,什么忠诚,什么道义都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那就走吧!现在就走,说去抓鱼去,划条小船,可别让别人知道!” 就这样,一个营房的士兵趁着夜色投奔到了湖对面的阵营。 陈友谅当然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还在阅读着朱元璋的书信: 汉王陈友谅亲启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陨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强,正当亲决一死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 余听闻公现军中缺衣少食,吾亦于心不忍。若公愿摒弃前嫌,率军来归,吾愿许公富贵衣食无忧。素闻公乃贤明之主,怎舍士兵忍饥挨饿?望公思量。 朱国瑞字 “要饭的!你他妈真的是欺人太甚!” 陈友谅火冒三丈,将书信撕得粉碎。别人看不出朱元璋的意思,他又怎么会看不出? 朱元璋分明是在说:你不是很牛么?怎么现在怂了?不敢跟我打了。听说你断粮了,早点投降吧,还能给你点好处,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是士兵断粮哗变了,你可遭老罪咯! ”去把那送信的给朕砍了!” 陈友谅已然暴怒,连信使马帅也被迁怒。没想到手下侍卫刚出去没一会就急忙来禀报。 “陛下!不好了!马帅一个营房的士兵都跑了,怕是投敌去了!” 陈友谅一口老血喷出,交战至今,朱元璋将俘虏的陈汉士兵全都有伤治伤有病医病,好吃好喝好招待,最后还将他们放回来,甚至还替陈友谅祭奠死去的陈汉士兵。 “臭要饭的!你这招还真是缺德啊!” 面对朱元璋的阳谋,陈友谅竟无计可施。攻心取得的成果自然也不用多说,断粮至今,陈友谅已经有近千士兵倒戈相向了。 “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把所有俘虏的朱元璋士兵都给朕砍了!一个不留!” 下属只能面无表情地去执行他的命令,但是在每个人心中,可能都将陈友谅的残暴与朱元璋的宽仁进行了对比…… “粮草已断,军心已乱啊!”陈友谅也觉得自己被朱元璋逼到了绝路。 “我这几天已经派人打探好了朱元璋的粮道,他们全军的粮草都是从洪都城运来的,大概十天运一次,而明天正好是运粮草的日子。陛下,您大可以派人去劫粮……”张必先道。 陈友谅顿时喜上眉梢。 “还得是你啊!你和定边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只要有了粮草,我们就还有作战的本钱!这件事我决定了,不派任何人,由我亲自去!” 张必先皱了皱眉。 “陛下,会不会有点冒险……” “必先呐,倘若这抢粮不成,你觉得我们还有活路么?这时候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么?” “微臣明白了!” 第二天傍晚,洪都城中,朱文正正在监督粮草装船,虽说他还在养伤期间,但是每逢押运粮草他必定亲自监督,更何况…… “禀大都督,粮草的装载和清点无误!” 朱文正点了点头。 “准备起运!” 还没等运粮船驶离岸边,陈友谅的战舰便大摇大摆地开出,显然是观察他们已久,选择了粮草装载完毕的时机出现。而此时运粮船既跑不过他们,粮草也卸不下来了,不得不说,确实高明。 “哈哈哈哈哈哈!朱文正大都督,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居然为我准备得这么周全!这份见面礼我陈友谅就笑纳了!” 陈友谅大喜过望,率领着战舰全速冲去,离岸边已不足五里。 “大都督,快逃吧!损失些粮草不算什么,您要是有所损伤可怎么办啊!” 朱文正轻蔑一笑。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从我这劫粮,门都没有。快举起火把,把船给我点了!” “啊?” “把粮食给我烧了!一粒也不给他!” “明白!” 火把扔进船舱,登时直冒浓烟,熊熊烈火燃起,等到陈友谅冲到面前时,运粮船已经几乎化为灰烬。粮草,果然一直都是易燃品。而朱文正一行人,此时已经退至洪都城门口,抬出了洪都之战时的扩音器,冲着江面高喊道。 “我知道汉王缺少粮草,也给你省点事,直接烧熟了!汉王不用谢我哈!大家都这么熟了!” 望着燃烧的粮船,陈友谅的一颗心终究不堪其负,一口心血喷洒江面,好不壮观。 “朱文正!你个小王八蛋!” 可惜人已经撤进城中,陈友谅的军队只能胡乱地轰了几炮,寻求一下心理安慰。 等回到了湖心岛,陈友谅见自己的晚膳也是鱼,他便明白了营中已无充饥之物。端着鱼汤,他的心里不禁泛出一种复杂的情感。身为一个渔村长大的孩子,鱼他自然已经吃够了,但是厌恶至极的同时又不免涌现出一股亲切感。从一个打渔郎一步一步到皇帝,这一路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是可惜,这个时代可能并不属于他。 轻呷一口鱼汤,熟悉的鲜味和腥味再次涌现,不禁让他思绪万千。可能当初想出人头地,就是因为不想再满身腥臭吧! “传令大军,明天,就与朱元璋决战吧!只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陈友谅喝光了鱼汤,只觉得有些苦涩。 第二天,陈友谅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却仍率大军倾巢出动,而朱元璋也不甘示弱,带领部下严阵以待。乱战一触即发,陈汉舰队再次采用居高临下的战法,而朱元璋的小船也开始抛射弓箭,火铳火炮齐放,然后再登船与其一决胜负。战争逐渐开始混乱,甚至连陈友谅的龙船周围,也充斥着敌军身影,但是属下却无暇救援。 陈友谅来到船头,刚想喊话鼓舞士气,一阵箭雨便袭来。一只利箭与他右眼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他甚至能看到箭头上的倒刺和磨损,而这只箭便如此巧合射进他的右眼,穿颅而过,将他钉在了船头雕刻的五爪金龙之上。 这位喜怒无常,气量有些狭小,但是却不乏雄才伟略的枭雄,临死前居然露出了笑容,用着仅有的力气说出了两个字。 “天意……” 陈汉政权最高领导人,一代枭雄陈友谅至此陨落。回顾他的一生也称得上精彩,从一个渔家子弟争到了皇帝,无人知道其中需要多少努力和风霜,亦或是多少欺骗和阴谋。只是他败给了另一个从底层走到顶点的人罢了。 生于水上,死亦于水上。 第22章 庆功宴 上次一战,陈汉舰队慌忙撤退,此后的一连数日都避而不战,朱元璋有些心急,一连派出了好几名信使,但是却无人回来。 “这还真是蹊跷,又不打又不降。这陈友谅在搞什么鬼?” “依我看还不如冲他老巢,直接剿灭了得了!那派出去的信使的命也是命啊,陈友谅也把咱的俘虏都杀光了,正好一报还一报。”常遇春也憋了一口气。 “不行!他们已经断粮多日,现在避而不战吃亏的是他们,老常你耐心点,咱们再等等看!”徐达回答道。 “不好了!上位!敌军又出战了!应该是倾巢而出!”俞通海从外面跑进来禀报。 “快!备战!” 朱元璋急忙率众人上船准备迎击。但是两军会面,敌军竟没有任何动静,反而一群人在船头,身着丧服,摇动着经幡白旗。 “朱元帅!我们投降了!” “啥?” 虽然料到敌军投降的情况,但是朱元璋还是不敢相信。 “老常,多带些人上去看看,要是有猫腻,咱马上就打!” 常遇春也不废话,带着几队士兵就冲上了甲板,却见敌军都恭恭敬敬的跪在甲板上,武器都放置在了一旁。为首的几个将领也都穿着丧服,面黄肌瘦。 “是真的!大哥来看看吧!” 朱元璋急忙登上巨舰甲板,看到了这种情形不免松了口气,然后便问道。 “陈友谅呢?他咋没来?” 陈友谅的枢密使李才跪倒在地,悲痛万分。 “汉王在上一次的混战中死于乱箭。我等自知不是元帅对手,率残部五万余人,尽数归降朱元帅,只求善待我等这些手下!最起码给顿饱饭吃吧……” 这要求,还真不算太高。 “可惜啊!可惜,陈友谅也算是个真正的对手,可惜就这么没了。咱倒是有些遗憾,徐达,带着这些人回营吧!让李善长调集粮草,确保每个人都能吃饱!” “是!” 一听说有饭吃了,跪在甲板上的众人一时间竟热泪盈眶。 “老常,你带人去湖心岛看看,还有没有人,要是遇到对方的尸骨,就地掩埋了吧!” “是!” 看着李才,朱元璋顿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张定边呢?还有陈友谅的尸首呢?” 李才已经是丧家之犬,自然全盘托出。 “张定边张必先等人宁死不降,带着二皇子和汉王的尸骨突围去了。” “什么时候?”朱元璋大惊。 “今天黎明!” 徐达这时候凑近到朱元璋身边。 “上位,南湖嘴确实有军报,说有人突围,经过交战,敌方的一艘战舰和几百人还是趁乱跑了。能有这种本事,肯定就是那张必先了。” 朱元璋长叹一声。 “此等忠勇,真乃在世关羽。怕是论及勇武,天下也没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啊!” “大哥你放心,要是你有那一天,咱老常肯定也会把你带出去。”常遇春嘿嘿一笑。 朱元璋的脸色变得铁青。 “那你是带我的人还是带我的尸首啊?” “不论死活,咱都带你!” 顾不得还有众多人看着,朱元璋气得赏了常遇春一脚。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快滚去办的事吧!” 常遇春捂着屁股风一般地溜走了,众人也在徐达的带领下返回大营,只有朱元璋,自己划着小船,来到了湖心。他独自躺在船上,抬头望着天。鄱阳湖已经回归了平静,只有水浪声和偶尔的鸟叫。他也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这一仗,咱终于赢了啊!” …… 晚上,朱元璋的军营开启了庆功宴,朱文正听说敌军投降,亲自率人送来了大批给养,连降兵降将都白面馒头配肉。这群人在湖中岛已经吃了半个月的鱼虾,看到如此丰盛的待遇已经是热泪盈眶。所有人都只顾着吃,哪里还有半点反抗之意。 朱元璋的帅帐中,众高级将领坐了几桌,大胜而归,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喜气洋洋的。谁都知道,这一战赢了,天下的一半就属于他们了。 朱元璋脱下了甲胄,换上了长袍,然后来到了众人面前。 “诸位兄弟!今天随意饮酒,别说咱抠门,这几十年的老酒要多少有多少,咱管够!” “哈哈哈哈哈哈!好!” “终于能喝上酒了,嘿嘿!” “不醉不归!” 朱元璋也是开怀大笑。 “在开席之前啊,咱有些真心话想跟大家说” 朱元璋一开口,众人都不再喧闹,只见他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咱这一战赢了,但是赢得不容易!这不是咱一个人的事,咱首先要谢的,就是谢谢那些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兄弟!他们都是好样的!虽然他们去了,但是咱永远不会忘了,没有这些兄弟就没有咱!咱保证,每个阵亡的兄弟家中都会得到抚恤。所以今天,这第一杯酒,咱敬那些去了的兄弟们!” 朱元璋举起酒碗,慢慢地倾倒在地上,众将也将酒倒在地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几分难过,这一战他们损失了太多的兄弟,连他们也记不得,有多少一起浴血奋战的袍泽,都化为一抔黄土。 朱元璋长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再次将酒倒满 “这第二碗酒,咱敬陈友谅!这世上也只有他算得上咱真正的对手,是不折不扣的枭雄!咱佩服他,不敬他死得其所,只希望他下辈子再跟咱为敌!” 朱元璋再次将酒倾倒在地上,然后倒满。 “这第三碗酒,咱敬在座的诸位!敬咱所有的将士!咱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咱不可能赢这一仗,咱谢谢你们作战勇猛,舍生忘死!咱朱元璋这辈子能有你们这些兄弟,咱三生有幸!来,干了!” 朱元璋豪气冲天,痛饮满碗。诸将也是不含糊,一个个都饮尽碗中酒。 “哈哈哈哈!都等饿了吧,咱边吃边说!这不打仗也不能饿着肚子啊!再说咱还要论功行赏呢!” 朱元璋说完便坐到了主桌。 “大家说说,这一仗功劳最大者是谁?我该如何封赏?” 众人先是沉默了几秒,然后竟齐齐喊着。 “头功是元帅!” 朱元璋也是一愣,随即竟哈哈大笑。 “你们这群家伙,咱还能自己赏自己点啥么?你们这是怕得罪人啊,既然你们不说,那咱说!谁要是不服谁就站出来直说!” “咱的头功,就给咱的徐达大将军了,无论是攻打安丰,还是驰援洪都,到最后水战。咱徐达大将军身先士卒,杀敌勇猛,指挥调度也是有方,咱给徐达头功可有人不服?” “没有!” “服!” “谁敢不服啊!” 众将哈哈一笑,却无人敢质疑,徐达的功劳,还真的不是谁都能来碰瓷的。就连常遇春都自愧不如 “既然都没有不服的,那咱任命徐达为应天兵马大元帅、左相国。一体节制洪都城所有军马!众人可有异议?” 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徐达自己。 “上位!这不行啊!我要是做了兵马大元帅,那你?难道你要……” 朱元璋挥手,打断了他。 “也不怕跟你们说,小明王要封咱为应天吴王,总管天下兵马大权。算起来还是你们上位!咱也升官了,哈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咧嘴一笑,众将急忙高喊。 “恭喜上位!” “行了,咱接着论功行赏,常遇春、俞通海、汤和!你三人统领众将士,居功至伟,咱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张定边突袭咱的那次,要不是老常救咱,没准你们也得祭奠我了。所以咱封常遇春为左将军,统率应天全部骑兵,汤和为右将军,统率全部步兵。俞通海封水师大都督,统率全体水师,咱把今天投诚来的水师也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俞通海笑笑,论水战他说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就连徐达也不成。 “禀上位,别的不敢说,两个月后,咱会有一支所向无敌的水师!” 朱元璋大笑。 “好!这话听着真提气!为了我们所向无敌的水军,诸位,干!” 再次痛饮满碗,朱元璋看向自己的侄子朱文正的方向。 “鄱阳湖水战一战定乾坤,但是在此之前,洪都之战才是重中之重。若是没有洪都城的众将士拼死守卫,那陈友谅取得洪都,此时胜败还不好说啊!咱平心而论,自从陈友谅举兵来犯,最苦的,其实是洪都。” 众人都不禁点头,以两万之众,对战六十万大军,竟还能守卫洪都近九十天。此举完全可以称作神迹。 “赵德胜将军更是血洒洪都,咱追封他为荣禄大夫,江西等处的平章政事。将来咱要在洪都建一座忠臣祠,以他为首。而邓愈指挥有方,任江西行省右丞吧!文正依旧任洪都大都督。诸位可有异议?” 朱元璋这一番封赏很明显是跳过了朱文正,毕竟他觉得,自己家的人总需要谦让谦让,所以不对亲侄子大加封赏。但是朱标看到了朱文正眼中的那一丝无奈与不甘,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在洪都之战中倾尽全力,力排众难。可最后竟因为避嫌,而将所有功劳忽略,多么讽刺! 上一世,朱文正正是因为对封赏不满,与朱元璋心生嫌隙,最后想投靠张士诚。虽然没有成功,被朱元璋关押,最后郁郁而终。这件事不只是朱文正的遗憾,老朱也是颇为愧疚,所以让朱文正年仅八岁的儿子继承爵位。 朱标内心暗道:堂哥啊堂哥,你还得靠我给你打抱不平!随即他便起身。 “父亲,儿子又有异议了!” 第23章 小明王 “标儿,这是论功行赏,不得胡闹!”朱元璋的表情有些严肃,他本就极好面子,见自己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又顶撞一番,自然心中不痛快。 “父亲不是说对封赏有异议都可以提出来么,儿子确实有不满啊,所以提出来了嘛。” 朱元璋笑了。 “咱明白了,你这个小军师是跟咱邀功来了,确实,你也居功至伟。从一开始到最后,你的功劳都不小,但是爹也不能封你个官当啊,咱只能封你个吴王世子了,大伙同不同意?” “同意!” 众人再次出奇的一致,毕竟此战从一开始到结束,朱标都贯穿全局,甚至刘伯温和李善长都有所不及他,如果他不是老朱的八岁儿子,那他可能会是文臣之功头功。至于世子之位嘛,他的诸位兄弟现在生活自理都困难,谁能争过他啊。 朱标摇了摇头。 “世子之位回去再说,儿子今天其实还是要给堂哥打抱不平。先前提到的众人皆有封赏,可是论此次抗击陈友谅,堂哥朱文正的功绩绝对能排在前五,但是父亲却绝口不提封赏。我当然觉得不公!正所谓举贤不避亲,我当初举荐堂兄就是因为他有真本事,现在堂兄立下大功,还请父亲给应有的封赏!” 朱标一番话下去,众将都沉默了,朱标说的,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但是老朱觉得,封赏自己家的人,肯定是家事,留到以后再说,先公后私,也没毛病。他们也不敢直面朱元璋,这话,还真的只能由他的大公子来说。毕竟就算触怒了朱元璋,也不过是一顿毒打的事,他们要说了,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朱文正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当然觉得不公,可心中的委屈又无处发泄。只有这个年仅八岁的小堂弟,当初不顾一切举荐他,现在不顾一切维护他。在这一刻,他倒觉得,这个八岁的孩童,更像是兄长。 朱元璋此时已经有些面色沉重。 “咱知道你向着你堂哥,但是洪都城大都督不是谁都能当的,而且咱们自己家人的封赏,何必急于一时,文正,你说呢?” 如果是过去的朱文正,可能就无奈地点了点头,还要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可是这次,朱文正选择和他亲爱的堂弟,并肩作战。 “侄儿以为,先人后己确实应该,但是我为了洪都一战,付出了我的所有。哪怕换一个人,也不见得做得比我更好!所以,请元帅封赏,朱文正受此封赏,问心无愧!” 朱标听了朱文正的发言也是一笑,心中暗道:说得好!堂哥。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委屈死。大不了再挨老朱一顿揍,虽然可能是连你一块揍。 朱元璋居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兔崽子!现在不光打仗硬,连跟你四叔说话都这么硬气了!你们哥俩行啊,翅膀硬了,看咱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 完了!朱标的心一下跌落谷底,这顿打怕是免不了了,赶快找两个软垫塞在屁股上吧,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这老朱下手黑他可是体验过的…… “朱文正封为江西左丞相,掌管江西省大小事宜,节制境内全部军马。咱知道江西是个穷地方,等打下了武昌,就派你去那边,这次可有异议?” 朱标松了一口气,而朱文正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正是一个少年的据理力争和他唯一一次顶撞朱元璋,改变了他既定的命运。 老朱白了一眼这哥俩。 “别高兴的太早!给你机会你得中用,给咱好好干!年轻人休要气盛,要虚心。还有你这小兔崽子,回家再跟你算账!” 朱标嬉笑道。 “要不然您还是换个词骂,这个词对父亲您不利。” 老朱开始解裤腰带…… “别别别别别啊!父亲,当着这么多人您可不能打我!堂哥是人才啊,不信您听听群众的呼声,大家就说,封赏朱文正服不服?” 众将沉默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服!” “奶奶的,谁敢不服就把他扔洪都试试?” “全都服!” 朱标摊了摊手。 “您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哦!” 老朱也不禁笑骂。 “你这臭小子……” “行了,我的问题结束了,您继续论功行赏吧,嘿嘿嘿!” 朱标笑着坐回老朱的身旁。没想到老朱却怒目圆睁,呵斥道。 “咱让你坐下了么?给咱站起来!” “啊?”这下轮到朱标傻眼了。 老朱看向众人。 “武将封赏了,还有文臣呢。这一战,李善长居中调度,筹措粮草,打造战船居功至伟。而青天先生给咱出谋划策,更是借来关键的东风,让咱一战定乾坤!两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封李善长为右相国,刘伯温为太史令。不过嘛,咱除了这二位要赏,还有一人也要赏!这一人在这一战中的贡献,不亚于二位先生!” 众人皆一时摸不着头脑,若论文臣之中,贡献比这两位还大的文臣,是谁呢? 朱元璋一瞪眼。 “臭小子!还不给咱过来!” 朱标耷拉着脑袋走了过来,朱元璋的一双大手温和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瞒各位,一开始咱还真没料到陈友谅会有进攻之举,是咱儿子给咱提了个醒啊,咱才能有所准备,料敌先机。洪都一战,他又亲临战场布置,给咱争取了不少时间。最后能够借来东北风,也不只是咱一个人的功劳。若论功行赏,咱儿子确实应该排在文臣首位啊!” 朱元璋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信服,就连李善长也收起了不快的表情。这年仅八岁的朱标,也确实让他大开眼界。 “标儿啊!你想要爹给你什么奖赏?” 朱标抿着嘴。 “您别打我就成……” 话音刚落,满座爆笑,连朱元璋本人也被搞得哭笑不得。 “行行行,不打了,下次也尽量不打!” 经过这父子俩一闹,气氛倒是欢乐了不少,朱元璋也接着封赏了如同胡惟庸、薛显等在此战中有杰出表现的文臣武将。最后更是宣布,回到应天,皆有金银丝绸等实物奖励,众人也一直饮酒作乐,直至后半夜。 等到众人回到了应天城,朱标才感觉到身体的疲累。这段时间大战,让他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放松过了,在府中除了吃就是睡,足足休息了五天。在第六天清晨,马秀英将他温柔地唤醒。 “标儿,快醒醒吧!”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朱标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大人。 “娘,怎么了?” 马秀英抚摸着儿子的头顶。 “看样你这孩子是真累到了,但是今天得打起精神,今天小明王要来封你爹为吴王,也要封你为世子。快点梳洗收拾一下吧,这可是大事。” “小明王?不是在滁州么?这么快就到应天来了?” 对于这位天下共主,饶是朱标,也不免心生好奇。 “今天早上就到了,快去收拾一下吧,册封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快速的梳洗一番,朱标换上了特制的蓝色五爪金龙补服,倒也显出几分少年英气。随后便随人来到了封禅大典上。众文武百官皆跪在两侧,一名十七八岁的稚嫩少年,身着金色龙袍,坐在了封禅台顶点,面前则是身着蟒袍站立的朱元璋,朱标被带到了朱元璋身侧,而一名近侍,则手持圣旨,开始宣读。 “宣小明王特旨,应天兵马大元帅朱元璋,忠心为国,匡扶社稷。屡次救朕于危难之中,朕深感卿家忠勇。特封朱元璋为吴王,世袭罔替。身肩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望卿忠君体国,驱除鞑虏,还我汉人河山。亦封朱元璋长子朱标为吴王世子,钦此!” 朱元璋跪下,朱标也急忙跪下,跟着所有人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那坐在龙椅上的小明王却觉得十分有趣,享受着众人的朝拜。 封禅大典结束,百官皆退下,只有朱元璋在和小明王汇报着什么,但是很明显,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心智还不成熟,只觉得一切都好玩罢了。朱标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一切不过是老朱自导自演,可能就连那圣旨都是老朱所写,这小明王,说到底不过是一支旗,一杆枪。和所谓的传国玉玺一样,不过是一种象征罢了。 朱标走过大殿,却发现刘伯温在那,好像在等他。 “刘师!可是在等我?”朱标恭敬地行礼,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把刘伯温当做了自己的老师。 “呵呵呵,公子不必多礼,老朽只是想和公子说说话。哦,现在不能叫公子了,该叫世子了。” 朱标一笑。 “叫什么还不都一样,您都是我的老师,不知道您是想问我什么?” 刘伯温捋了捋胡须,露出了几分深不可测。 “老朽倒是很好奇,世子是如何看待小明王的。” 朱标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当着这老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以他的道行,恐怕想得和自己也一样。 “他不过是一杆大旗,一杆抗元大旗,一个象征,可以笼络天下义军的人心,但是不会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我之前就听说,刘师不赞成我父亲去救他,其实我也是相同的想法,但是后来想想,为了笼络人心,师出有名,我父亲做的也是对的。” 刘伯温笑眯眯地看着朱标,仿佛看穿他的一切。 “世子不愧为天选之人,竟能将一切看得如此透彻。也许他最后还是逃不过杀身之祸吧,但是他也是个可怜人啊,自从被人找到便一直被当做棋子,这十多年来被人利用,可悲可叹啊!老朽倒想求公子一件事,如果有朝一日,还请公子救他一命。” 朱标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没开玩笑吧?我能救他?” “呵呵呵!普天之下,可能唯有公子能救他一命还不留后患了吧!” “我?” 第24章 积善之家 “刘师是在开玩笑吧,不知道您是高看了我还是低看了我父亲。他要杀的人我岂能保住?而且这小明王需要的时候,是一杆号令天下的大旗,不需要的时候,便是一颗弃子。在这棋局只能怪,弃子总会被拿下棋盘,更不要说反而会阻碍到别人的弃子。” 朱标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内心也闪过一丝杀机。他的立场非常坚定,小明王,还是永远睡在湖里面安全。 刘伯温倒是没太大反应,也只是平静的道。 “老朽起初也不赞成营救小明王,但是救了也好。方才同世子说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小明王若是不清不楚的没了,也怕给吴王留下些什么骂名啊。更主要的是,杀孽还是不宜太重,虽大气运者不足为惧,但是容易祸及子孙后代啊!呵呵呵!倘若公子日后有机会,就放他一马吧。当然,也可能是老朽胡思乱想,毕竟吴王也可能一直以小明王为尊,老朽告辞了。” 刘伯温又说了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就走掉了,只有朱标一个人愣在原地,反复思索咀嚼他的话语。 “七十一岁的老朱,三十七岁的朱标,八岁的朱雄英。好吧,我信了!以后老朱要杀人,咱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朱标只得大摇大摆地回到房间,还没等他休息一会,自己屋子的门便打开了,一个娇小人影便裹挟着一阵小香风冲了进来。 “标哥哥!你当了世子呀,太好了!仗也打完了,你是不是可以带我出去玩了呀!”常青儿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颇为亲密。 “额,是青儿啊!以后咱别这么突然,虽然说现在还没发育,但是这也怪尴尬的!”朱标挠了挠头。 “标哥哥跟着朱伯伯和爹爹去打仗,肯定累坏了吧!青儿好想你,也怕你受伤,所以就过来看你啦。标哥哥你是没想我嘛,怎么好像不开心?” 朱标看着小萝莉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这二十多岁的灵魂和八岁的灵魂比起来,好像确实有着四五个鸿沟,虽然说老婆要从小养到大,但是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哄孩子啊!没办法的他只好摸了摸常青儿的头。 “青儿乖!我也很想你呀,但是……嗯……,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哎!”小萝莉开心地蹦了起来。 和家里大人汇报一下,然后带着两三个随从,朱标就开始了未来老婆养成计划。 “标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朱标一挥手。 “买!” “标哥哥,这件衣服好好看!但是好像不便宜哎!” 朱标一挥手。 “买!你标哥哥有的是钱,刚涨了零花钱!” “标哥哥!我想去坐船。” 朱标回想起了鄱阳湖上颠簸的岁月,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青儿听话,咱不去,咱去干别的好不好?” 小萝莉还是善解人意的。 “我最喜欢和标哥哥一起放风筝啦,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你放给我看!” 朱标:“啊?” 就这样,一天下来,随从只能雇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着两人买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一辆载着两人。 朱标只觉得自己身上跟要散了架似的,谁家好人经得起这么折腾,可是常青儿就像有无穷的活力一样,也让他大开了眼界,原来女人爱逛街爱买东西,可能是天生的。 “这他娘的比打仗还累……” 朱标生无可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结果回头一看,常青儿已经靠着他,睡得香甜。看着这青梅竹马的未来媳妇,他居然也忍不住笑了,要不是他穿越过来了,也许原本两人的爱情,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剧本吧。 自己当了二十多年单身狗,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如今倒是有个注定要嫁给他的小萝莉,虽然有点粘人,但是这种一起长大的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 第二天,他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仍觉得双脚有些疼,他竟有些怕再被小萝莉抓壮丁,于是赶快去给父母请安。 朱元璋和马秀英也刚用过午饭。看到朱标来了,老朱竟一笑,只是笑得好像有点……怪? “标儿啊,咱听说你昨天跟青儿一起出去玩了?玩得好吗?” 朱标挠了挠头。 “好像还不错……就是有点累!” 没想到就连马秀英也露出一脸姨母笑,看了看老朱,两口子的默契不言而喻。 “嘿嘿嘿,老常生了个好闺女啊!咱看那青儿也是越看越喜欢呐!” “额,现在说这个还早呢,不过您喜欢就好。” 其实朱元璋最近也有些担心,他怕自己家大儿子太懂事了,虽然家有神童是很好,无论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甚至可以为他排忧解难。但是他怕朱标因为打仗和繁重的学习,丧失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所以他能和常青儿多出去玩玩,老朱心里还是乐意见到的。 “对了,妹子。正好这阵子仗打完了,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不然你们娘俩收拾收拾,去趟太平?”朱元璋看向马秀英。 “是该去一趟了,当初也算人家有恩于我们,不能知恩不报啊!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太平?那是哪?去干嘛?”朱标发出了灵魂三连问。 马秀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个傻孩子,你是在哪生的都不知道啊?” “啊?”朱标回忆起史书记载:太子朱标生于太平府商人陈迪家中。 “那时候咱正打应天呢,你娘怀着你,还来找咱。在人家家中留宿,才生下的你,话说回来咱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要不是应天诸事还得我坐镇,我都想跟你们娘俩一起去了。这次去多带些礼品金银,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啊!” 虽然是底层出身,但是老朱却最在意人情和义气。 “没事,我们母子去就行了,你忙你的。”马秀英道。 朱标其实很抗拒坐马车,所以面露难色,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推辞。看到了儿子的犹豫,老朱颇为善解人意地问。 “要不带上青儿一起去?” 朱标大惊。 “千万别!让我歇两天再来哄这个小姑奶奶吧!” “哈哈哈哈哈哈……”夫妻二人笑成一团。 两日后,一辆马车便行驶在去往太平的路上。车上一妇人一孩童,衣着华贵,身边更是有着一队步履整齐的随从,为首的正是毛骧,也证明了车内二人的身份不俗。 令朱标颇为开心的是,太平距应天府不过一天的路程,而马秀英更是在车里铺上了厚厚的软垫,让他甚至感受不到颠簸,他不禁苦笑。 “果然有娘疼的感觉不一样,那大老粗的老朱可做不到。” 他枕在马秀英的腿上,马秀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讲过去的事。 “那时候,你爹还是个小兵,就敢和先锋官顶着干,一副傻愣愣的样子……” 朱标在母亲的怀抱中睡得香甜,血脉的联系让他对这位刚认识了不足一年的娘颇为依恋,也有可能是母爱温柔慈祥。一天的旅途就这么愉快的度过了。 等到马车到了目的地,已经是深夜了,马秀英轻轻扣门,不多时,便出来了一个睡眼惺忪的下人。 “不知道夫人深夜至此,可是要借宿?” 朱标有些吃惊。 “这么晚了也可以借宿么?” 那守门人笑笑。 “我家陈老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远近闻名,所以不管多晚,只要有困难的,都可以在府中借宿。” 朱标不禁暗自赞叹,果然是行善积德之人。 马秀英微微一笑。 “深夜打扰,请通报一声陈老爷,就说有故人至此,特来拜会。” 不多时,一个面相和善敦厚的人便带着夫人出门迎接,看到马秀英也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位夫人,您是?” 马秀英一笑。 “八年前,我身怀六甲,寻夫路上在此借宿,恰逢生产,都是陈老爷和夫人悉心照料,大恩难忘,特来感谢。” 陈迪思索了一阵,然后想起来了。 “哦!您是马大姐吧!我记得我记得,那时候你说丈夫在军中当兵,要去寻他。不知你寻到了吗?” 马秀英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我夫家姓朱,现在是应天府的朱元帅,这就是我儿子,朱标,标儿,还不快谢谢二位恩人。” 朱标也是鞠躬行礼,陈迪急忙将他扶起。 “使不得使不得!这朱元帅的公子怎能给我们行此大礼?真是使不得!” 朱标微微一笑。 “陈叔叔,倘若当初没有您夫妇二人相助我母亲,我能不能顺利降生还不好说,您受得起这一拜!” 马秀英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让毛骧端出了百两黄金。 “这!这更使不得啊!小人怎能受如此厚礼啊?”陈迪急忙拒绝。 “就算我母子二人的住房钱吧,八年前的和现在的,若还有剩,就请陈老爷以后不要忘了救济和帮助那些人,行善积德,必有福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迪也只好收下,然后招呼众人用饭住宿。 第二日走的时候,还将众人送别,朱标看着那自己降生的地方,不禁笑了。 “娘,您真会挑地方,这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而我降生太平,就让我父亲使这天下太平吧!” 马秀英摸了摸儿子的头,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不是娘会挑地方,是你会挑地方,娘和你爹也要谢谢你,降生成为我们的儿子。” 第25章 你是咱的命 从太平府返回应天的途中,朱标和马秀英更是亲近了不少,在这位千古闻名的贤后身上,朱标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与关怀。 “标儿啊,回去你打算干什么?” “我应该是帮父亲继续打天下吧……”朱标有些含糊的回答。 “你这孩子,本来就身体不好,之前还受过伤,虽然说有些聪明,但是说到底也才是个八岁的孩子啊。你要有个损伤娘也舍不得。况且你爹戎马半生,手下更是有一群文臣武将,你就好好养着身体,继续学业吧。” 马秀英看着朱标满眼的心疼,论及对朱标的疼爱,她可绝不比朱元璋少。她也知道自己家儿子是个神童,如果不是生死存亡之际,谁又愿意让一个孩子上战场。 “嘿嘿,娘你放心吧,只要不是危急的时候,我是不会去战场的,而且哪怕去了我也就是在后方出谋划策。现在这一仗打完,陈友谅死了,就剩下一些残部。等收拾完张士诚,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争了,到时候我就老老实实读书,好好陪着您。” 其实朱标也不喜欢上战场,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是挺爽的,但是也是身心俱疲。本来他也是怕历史进程被改变,事实证明,如果与陈友谅这一战他不出手,胜负确实很难说。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哪有一上来就是打boss的剧情,但是他还就真遇上了。毕竟这天下,倘若说朱元璋是唯一的英雄,那陈友谅就是与他棋逢对手的枭雄。 “连狗血剧都不愿拍的剧情,就是历史啊!” 朱标的喃喃自语马秀英倒是没听清,他将大儿子搂入怀中,摩挲着他稚嫩的后背。 “标儿啊,娘怎么觉得你好像和你爹不太亲近?” 朱标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道。 “有嘛?我怎么不觉得啊……” 马秀英叹了口气。 “你们爷俩还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前几天问你爹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明明是亲爷俩,怎么就好像生分了不少。” “可能因为我老说胡话,他老打我吧……”朱标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跟马秀英这个娘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享受关怀,但是跟朱元璋这个爹却总是拘谨着,明明不是不关心,朱元璋也并不是不疼爱他,但是就是有点很难亲近。 回到应天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不过老朱的厨子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所以马秀英也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一家人吃得倒也尽兴。 吃完饭朱元璋看着朱标露出一副慈爱的笑容。 “标儿,跟爹出去走走?” 朱标想想自己也无事,没准朱元璋是想和自己商讨一下未来的军情,便应允了下来。没想到朱元璋却自己牵了匹马,安上了马镫,就连毛骧想要跟上来,也被他拒绝了。 “就是咱父子二人在应天周围逛逛,说说话,你跟上来算咋回事?” “可是,上位您的安全?”毛骧有些不放心,毕竟贴身护卫朱元璋,是他最重要的责任,没有之一。 朱元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咱就是应天城附近转转,这是咱地盘你怕啥?你是不是把咱当成大老爷了?咱可是刀枪里扛过来,死人堆里打过滚的,没事!”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毛骧也只好退下,朱元璋伸手一抱,就将朱标揽入怀中,然后骑马远去。 在朱元璋的怀里,朱标只觉得温暖宽厚。这个男人的臂膀好像山一样,哪怕天塌了也会扛下来。而冥冥中有一种亲近的呼应,让自己不自觉亲近他,这就是血脉的力量么? “父亲,我们要去哪啊?”朱标紧紧地抱着朱元璋,生怕一不小心再掉下去。 “去城外,找点东西。”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回答。 两人一马就这样跑了一个时辰,朱元璋和他便到了一处石山四绕的环境,老朱把马拴好,便带着朱标上山。 山路崎岖难行,朱标这小身子爬得气喘吁吁。 “唔……还没到么父亲?” 朱元璋嘿嘿一笑。 “快了,就快了,要不你先在这休息一会,等爹找到了就喊你。” “好吧!”朱标只能一屁股坐地上。转过头便开始琢磨起来。 “这老朱拉我到这干什么?这荒郊野外的渺无人烟,杀人都不用抛尸了。” 朱标猛地一惊。 “不会是我穿越者身份被他发现了,要杀人灭口吧?” 正当他琢磨逃跑方式和借口的时候,朱元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标儿啊!爹找到了,快来吧!” 朱标哆哆嗦嗦地走过去,却看到朱元璋对着一座石山傻乐。 “标儿啊,快来看看吧,这东西可真有纪念意义!” 朱标走近一看,发现光滑的石壁上写了字,但是好像因为时间太长,石壁上的字已经被侵蚀得模糊不清。 “父亲?这是?” 朱元璋看向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是你出生那时候,咱领着兄弟们打应天,正打着仗呢,消息就传来了,说你娘生下了你。” 朱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那时候不是开心坏了,你那时候多大啊?” “咱那时候应该是二十七吧,在老家要是这岁数,娃都应该满地跑了,但是咱那时候才刚有你这第一个儿子”朱元璋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一下子变成父亲了,心态上有什么变化么?” “有啊!”朱元璋摸了摸他的头,“刚知道咱有儿子的时候,咱连站都有点站不稳,还是你常叔扶的咱。咱知道自己有儿子了,咱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你娘有你,咱以后不管干什么,都知道,咱朱重八有个家了。标儿啊,你知道咱在这石壁上刻的啥不?” 朱元璋抚摸着石壁,仿佛过去发生的一切,犹如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到此山者,不患无嗣。” “这算显摆不?”朱标笑着走到朱元璋身边。 “什么叫算呐,咱就是显摆!哈哈哈哈哈哈!”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咱一直都很庆幸有你这个儿子,上次你和你常叔骑马摔下来了,咱从来没那么慌过。你爷爷奶奶没了的时候,咱没有。被郭大帅把兵权要回去的时候,咱没有。但是,咱标儿伤了,咱慌了,咱怕你醒不过来了。咱找了多少个大夫,咱就怕治不好你。咱怕你醒不过来啊,你是咱儿子,是……咱的命……” 看着朱标,朱元璋这个顶天立地的洪武大帝居然开始哽咽起来。 “您这是干啥……弄得我也怪难受的,再说我不是醒过来了吗,好好的,啥事没有。”朱标一时也觉得鼻子有些酸。 朱元璋抹了一把眼泪。 “是啊,都醒过来了,都过去了。”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还是朱元璋先打破了平静。 “自打你醒过来了,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人变得聪明了,什么事都能想到了,上次打仗要不是你给你爹提醒,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样。咱开心呐,咱儿子是个神童,比咱强得多!你爹有时候还瞎想呢,是不是有时候谁的魂魄进咱标儿身体里了,就好像把咱标儿换了个人。” 朱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会露出马脚,尤其是在朱元璋面前。他也不知道怎么辩解,朱元璋却自嘲地笑笑。 “也不知道咱瞎想什么,咱标儿就是咱标儿,是咱儿子,永远都是。咱应该开心,咱标儿以后一定有出息,比他爹强。可就是,就是咱怕啊,怕你不像个孩子,怕你受伤,怕你不在咱身边了。” 朱标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扑进朱元璋的怀里。 “不会,我会好好活着,我会一直陪在你和我娘的身边。” 朱元璋带着眼泪笑着, “这就行,这就行啊!爹哪怕一无所有了,只要有你和你娘就够了。咱就是怕你和咱不亲近了,你醒了之后都没叫过爹,咱还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骑咱头上,叫咱爹。” 一段模糊的记忆在朱标脑海中浮现,他也一笑。 “爹!不哭了。” 朱元璋一愣,随即说道。 “好,爹不哭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泪反而流得更加汹涌。朱标只好用衣袖给这个爹擦着。 “爹!咱回去吧,但是路不好走,你得背我。” “好!好!”朱元璋一伸手将朱标抱起,放在了肩膀上,朱标一愣,随即抱紧了老朱的脖子。 朱标骑在朱元璋的肩膀上,两个人前所未有的亲密,哪怕是洪武皇帝和懿文太子之间,也和老百姓的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只是爹和儿子罢了。 “爹!咱们回去吧!” “回去!让你娘弄点好吃的!” “爹!以后你当了皇帝,我要当太子!” “当!咱标儿不止要当太子,还得当皇帝!爹有的全都是你的!” “爹!那以后不能打我了嗷……” “嘿嘿嘿,爹尽量,尽量……” 父子二人的嬉笑声传的很远很远,随着仅有的隔阂消除,两人前所未有的亲近。月亮也悄然挂在夜空中,为这对父子照亮回家的路。 第26章 荡平残寇 “爹!我去找宋濂上课去了,你答应多给我的零花钱别忘了!” 见朱标嬉笑着从朱元璋身边跑开,马秀英倒是一笑。 “我说你们爷俩,咋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 朱元璋笑着背过手。 “咱和咱标儿也没有不好过啊!” 马秀英将水果放在桌上。 “得了吧你,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自从你上次带着标儿出去了,他就跟你亲近了,现在连我这个娘都赶不上了。” 朱元璋嘿嘿一笑,将马秀英搂入怀中。 “没想到咱妹子还能吃咱的醋……” 马秀英脸一红,轻啐一口。 “呸,谁吃你的醋,我就是好奇你跟标儿说什么了。” “没说啥没说啥,就是许了他点东西。” “许了他不少零花钱吧。”马秀英猜测道。 老朱笑笑不说话,一个小小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人身后。 “爹,我也要零花钱……” 朱元璋一转头,发现自己的二儿子朱樉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略带几分不忿地看着二人。 “还要多少钱?”朱元璋的脸一下就拉下来了,完全没有刚才的慈祥。 “五……五十两吧……” “要干啥用?” “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朱樉话刚说完,朱元璋的腰带就解下来了。 “小兔崽子!一天就想着吃和玩!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学学你大哥!还五十两,你知道五十两够老百姓一家花多久?看样平时对你们管教少了,也得给你长点记性!” 眼瞅着朱元璋要给朱樉一个完整的童年,马秀英急忙拦住。 “樉儿啊!快走快走,一会娘给你钱。” 朱樉也不傻,撒腿就跑,背后传来老朱的怒吼。 “什么时候学业学的好了,再过来找你爹讨价还价!” 跑出门的朱樉刚叹了一口气,就看到了卖呆的老三朱棡。 “怎么样老二,我都劝你不要去不要去了,差点挨顿揍吧!” 朱樉气鼓鼓的抱怨着。 “凭啥老大要啥给啥,就知道拿咱俩开刀。就因为他是老大么?” 朱棡伸出一根食指,在朱樉面前摇了摇。 “老二,你错了,咱爹只是拿你开刀,我挨揍的次数比你少多了。而且老大你也比不了,现在就听说他跟宋濂学什么四书五经什么东西来着。人家还上过战场,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啊,你现在学到哪了?” “三字经……不也就比五经少两经么?” “背下来了么?” “没有……”朱樉挠挠头。 “嘿嘿,我背下来了,你惨了!老宋头今天要检查,背不下来要打手心,我先走咯!”朱棡笑道,然后跑开了。 “哎!你等等,不行帮我求个情啊……”朱樉也跟着离开。 …… “重八啊,你有时候是不是对老二老三太严厉了。”马秀英叹了口气。 “他们自己争点气不就好了,要是都像老大一样给咱省心,咱还能揍他们么?”朱元璋也还在气头上。 马秀英摇了摇头。 “你这人,有一个神童还不够,还希望自己儿子全都是神童啊?” “算了算了,反正他们也还小,不行书念不好以后就打仗去,处理政事有标儿一个就够了。”朱元璋倒是为二人想了一条路。 “好你个朱重八,你是要累死标儿,还是觉得打仗这事安全?”马秀英伸手便揪住了朱元璋的耳朵,好像普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做了。不过话说回来,哪有娘不心疼儿子的,他朱重八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妹子!妹子!轻点轻点!咱现在可是吴王了,你好歹也是个王妃,就不能给咱留点面子。”朱元璋也只有在马秀英面前有服软的时候。 “你个朱重八,你就算当了皇帝,我也能收拾得了你!”马秀英笑着放开了手。 提起当皇帝,朱元璋的面容突然略过一丝严肃。 “陈友谅残部还没有清剿,现在武昌还在他们手里,江苏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盐贩子,不得不防啊!” “又要打仗了?”马秀英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毕竟男人上战场,女人总是挂念。 “先把武昌打下来吧,咱的地盘一下就大了,至于张士诚,先不急。让他在苏州城里再醉生梦死几年吧!” 朱元璋站起,目光所视的却是天下。 至正二十四年,二月。 刚刚过完一个农历新年的朱元璋并没有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他亲率徐达常遇春等人,沿着江河直奔武昌。很讽刺的是,去年七月,陈友谅亲率六十万大军,喊出了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的口号。而今年朱元璋便率人沿着他的足迹直奔武昌。陈友谅的地盘大多已经失守,但是岳州、武昌等地,还在守将的带领下顽强反抗。 攻城战总是不容易的,转眼间,朱元璋大军便已经围困武昌三个月了。 “大哥,这把你怎么不把小标儿带上了,他鬼灵精怪的,没准就有什么好主意呢?” 三个月没有攻打下来武昌,常遇春也有些心急。 “孩子还小,打仗这苦活还是咱们兄弟们来吧,这仗总不能少了咱家标儿就打不了吧。那你老常是干什么吃的?论打仗,你上阵的时候,咱标儿可真没出生呢!” 常遇春嘿嘿一笑。 “大哥你别急,你上次让咱多学点兵法,咱可没忘。这岳州的援兵可快到了,咱就先收拾他的援军。” “援军?统领是谁?” “陈友谅的结义兄弟,泼张,张必先!咱已经设下伏兵了,我一会就去,争取活捉!”常遇春跃跃欲试。 “不!如果是张必先的话,就不能争取活捉了,务必给咱活捉!”朱元璋握紧了拳头。 “大哥,你瞧好吧!” …… 第二天,武昌城。 已经登基的陈友谅二皇子陈理端坐在龙椅上,但是脸上是掩饰不了的担忧。 “元帅,朱元璋已经围困我们三个月了,我们该怎么办?” 陈理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封张定边为护国大元帅,统领陈汉政权所有兵马,见君不拜。虽然经过鄱阳湖一战,他们的兵马已经损失了十之八九。而经过朱元璋三个月的围困,城中守军和存粮,也都已经捉襟见肘。陈理目前能依靠的,只有这位把他从鄱阳湖救出来的张定边了。 “陛下莫慌,我已得到张必先丞相的军报,他已率五万人马前来支援,预计今日就会达到,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定将朱元璋大军全歼!” “有元帅坐镇,我自然安心!” 陈理点了点头,但是还没等他把心放进肚子里,一名近侍便慌忙跑了进来大喊着。 “大大大大事不好啦!陛下!元帅!” “何事竟如此慌乱!倘若虚张声势,我必杀你!”陈理不愧是陈友谅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他爹的某种特质。 “敌军在城下叫阵呐!”近侍匍匐在地上。 “他们已经叫了三个月了,如果就是这点事,那你已经该死了!”陈理冷冷地回道。 “他们这次叫阵还有一人!” “什么人?”张定边一惊。 “是……是张必先……张相啊!” “什么?” …… 武昌城下,常遇春押着五花大绑的张必先来到了城门口前。 “快走!” 张必先咬着牙,狠狠地吐了常遇春一口。 “呸!你这奸诈小人,居然设下伏兵,有本事和老子真刀真枪打一场,卑鄙!” “不是你们这帮陈友谅的手下怎么都这么天真,这是打仗,又不是小孩过家家,难道非要我写信告诉你我下一步要干啥是吧?”常遇春十分无奈。 “哼!你常遇春人送外号怀远黑太岁,竟用此阴谋诡计,你就不怕辱没了你猛将的名头?”张必先仍旧梗着脖子,一脸不屑。 “还真是难怪别人叫你泼张,逮啥骂啥。谁说猛将就一定不能用计谋了,咱这叫智勇双全好不好,咱也读了书,咱也进化了。” 可惜常遇春的一脸骄傲换来的是一脸不服,毕竟一个上头了连陈友谅都敢怼的人,哪里会给他面子。两人打了好一阵嘴仗,倒是把周围的士兵看呆了,没想到名震天下的大人物,骂起人也是一样好笑。 “城上的,你们看好了!你们等着的援军已经在我手上了!这泼张已经束手就擒了,你们还不快快打开城门来投降!待我大军踏入城中,可就鸡犬不留了!” 常遇春喊完便看向张必先。 “来!泼张,喊两嗓子!” 张必先一抬头,张定边正护着少年天子陈理来到城墙之上,张必先便吸了一口气,冲着城上大喊。 “陛下!定边!汉王虽然已经去了,但是我们不能投降啊,要有气节,跟他们拼了,尤其是这黑脸!” 常遇春没等他说完便捂住他的嘴将他拽了回去。 “他奶奶的,本来想让这小子劝降,没想到还适得其反了!” 朱元璋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士兵们的护卫之下走上前去,冲着城上高喊。 “张定边!咱一直敬你是条汉子!在大汉能称得上英雄的也只有你和陈友谅!咱困了武昌三个月,知道你城中的兵和粮都不多了!咱知道你不怕死,但是那城中的百姓呢?还有你的小汉王呢?大军若攻下城,所过之处皆生灵涂炭,鸡犬不留!你好好想想吧!” 朱元璋的一番话正中张定边的软肋,他可以杀身成仁,可以报效国家,但是武昌的百姓怎么办?刚十几岁的陈理怎么办?他可是自己老大哥陈友谅的唯一血脉了啊。 张定边深吸一口气看向陈理,陈理虽然小,但是也能看清局势。 “一切皆听元帅的吧……” 张定边思考良久才下定决心。 “朱元璋!我可以投降,但是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朱元璋眼睛一亮,看来这事有戏! “什么事?” “第一,善待武昌的百姓,大军入城不得伤百姓一人!第二,投诚之后要善待我陛下,封王封侯,终老此生!我要你立誓为证!” 朱元璋也不墨迹。 “咱朱元璋立誓,大军破城不伤百姓!陈汉血脉,绝不杀害!这下你满意了吧,第三条是什么?” 张定边大刀一挥,直指城下某黑脸大汉。 “我要与他一决胜负!” 第27章 唯有一战 “啊?和我啊?”常遇春先是一愣随即指了指自己。 “常遇春,你别忘了,上次你我不分胜负,这次我一定要与你再战一场!你若赢了,我便马上打开城门投降!你若输了,那这事我就得好好想想了。” 朱元璋看向常遇春。 “老常,有把握么?” 常遇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约四个时辰之后吧……” 朱元璋随即冲着楼上的张定边喊道。 “四个时辰之后,城门处,你们二人决一高下!” 张定边虽然疑惑为什么要四个时辰之后,但是一想他自己也有些事情要安排,便点了点头。 “那便依你!” 回到宫中,少年陈理看着张定边。 “张叔,我们真的没机会了吗?” 当过了皇帝,哪怕是几个月的皇帝,他也开始贪恋这权力的顶点,这时候要他投降,还是向自己的杀父仇人投降,他自然不情愿。 “陛下,我们大势已去,现在这天下已经基本上是朱元璋的了。只能投降来保全你,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出尔反尔。这点我还是相信的。” 陈理无奈点了点头。 “那您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常遇春一决胜负呢?” 张定边眺望远方,目光坚毅。 “我这一辈子,帮你爹成就大业,现在保全你,也算鞠躬尽瘁。既然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那剩下来的就是我的事情了,与他一战之后,我便再没有遗憾了。” 张定边突然抽出鬼头大刀,寒光乍现,而他的目光却比刀锋更加锐利。 “我想知道,这天下究竟有没有比我强的人!” …… 四个时辰转眼即逝,当夕阳西下,红光落地的时候,张定边扛着鬼头大刀,一人走出城门。 “常遇春!我来了!” 常遇春也提着虎头湛金枪出现。 “咱也没想到你这么执着,倒是一定要跟我分个高下!” 张定边目光一冷。 “少说废话!上次如果不是我被你射中,你和朱元璋已经成了我刀下亡魂。这次就你我二人,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也算了结我的一桩心愿!” 常遇春也冷笑一声。 “哼,其实咱等这天也很久了。” 血色残阳照耀二人,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于此,一场天下最强者的厮杀。 两人都没有人先动,而是将气势调到最高,甚至连周围的尘土也开始无风而起。 “来!” 随着张定边一声大喝,他提起大刀就冲了过来,一记大力劈砍,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冲常遇春面门。常遇春也不是孬手,横枪便挡,金石之声响彻耳畔。只是这一击的力量却出奇的大,竟劈得常遇春单膝跪地。随即张定边又是一记连环劈砍,竟要在正面以力量将常遇春彻底击溃,常遇春左挡右搪,虽然接下来了,但是很明显并不轻松。 “这人的力量,怕是不逊于猛虎啊!普天之下能挡住他的人,不多!”徐达出现在朱元璋身侧。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竟常遇春的力量有多大他自然是知道的,能将常遇春逼到此等境地,普天之下难觅第二人! 常遇春咬紧牙关,一声大喝,将张定边的刀顶开。 “哈哈哈哈哈哈!痛快!该我了!” 常遇春提枪便起,他的枪法刚猛有力,却又不失灵活。枪尖犹如毒舌吐信,直攻张定边下路,张定边飞速后撤,扬起一片烟尘。常遇春一用力,湛金枪直接画出了一个圆弧,竟是要将张定边挑飞。张定边倒是不慌,左脚踩住枪尖借力,一个跟头翻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好!” 饶是对方是敌人,朱元璋等人也是忍不住叫好。 常遇春再提枪,直冲张定边面门,张定边提刀便挡,常遇春枪尖一晃,漫天攻势袭来,张定边连闪带躲,虽然并未受伤,但是显然也不轻松。 其实张定边占了少许便宜,常遇春的凶名多数是冲锋陷阵得来的。他的虎头湛金枪上一位使用者就是当年的西凉锦马超,最擅长马上攻防,枪法大开大合,凶勇刚烈,陆战却没法将杀伤力最大化。 常遇春将虎头湛金枪提起,低喝一声,枪尖冲着张定边的咽喉直刺,张定边提刀正挡,刀身与枪尖碰撞,发出脆响。没想到常遇春一个回马枪,手上抡过一圈再接横扫,正中张定边身侧,竟一下将他击飞。 “好!”众人齐齐欢呼,这一回合是常遇春占了上风。 张定边此时有些狼狈,但是却并无大伤。他的头发已经散乱,眼中战意汹涌。他站起身,提起刀直奔常遇春冲去,常遇春举枪直刺,却叫他一躲,随后单手握住常遇春的枪杆。 “不好!”徐达惊呼,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七尺之外自然是使枪的常遇春占优势,但如果被张定边近身了,长枪便不及对方灵活了。 常遇春紧握着枪杆,与张定边较上了劲,张定边右手提刀,顺着枪杆劈砍而去,若是常遇春不放手,手掌便是要被削了去,若是他放了手,他失去了兵器,这场大战也就可以结束了。 常遇春冷哼一声,将右手一放,枪杆扔了出去,躲过了张定边的大刀,随即左手立即抓住枪杆。但是就是这一瞬间的空当被张定边抓住,飞身便踢,两脚结结实实地踢在常遇春的胸膛上。常遇春被踢得连连后退,却将虎头湛金枪夺回。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二人这一轮交锋,凶险异常。张定边已经披头散发,浑身透露着一股杀气。常遇春虽然也有些狼狈,但是气势并不逊色于他! 再次保持安全距离,两人又是开始拼杀,枪尖和刀锋不停迸发出火花。常遇春将浑身解数使出,几十斤的虎头湛金枪被他耍的灵巧异常,张定边且防且攻,刚猛之力也是无人能及。这一来一回,竟然两百个回合不分高下。 “嘿!常遇春,你怕是没什么气力了吧!”张定边调侃着,但是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也证明他的不轻松。 “你就会逞口舌之快么!你自己还不是强弩之末!”常遇春的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落地。 “既然这样,那就一招定胜负吧!”张定边咬紧牙关。 “正合我意!来!” 夕阳已经半边落入地面,血色却更浓,倒也配得上此等恶战的氛围。 常遇春大喝一声,提枪冲去,双腿齐齐发力,高高跳起。虎头湛金枪带着呼啸的恶风,如流星划过天空,直劈张定边脑门。 张定边一声怒喝,双手持刀,挡住这一击,两人就这样较上了劲。没人注意到,张定边脚下的土地竟然悄然下降了几分,而常遇春紧握枪柄的虎口,也开始流血。 两人皆是把吃奶的力气使了出来,兵器间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张定边力从地起,一声大吼,将刀身举过头顶,猛一用力,鬼头刀竟和湛金枪齐齐地飞了出去。 两人都失去了兵器,狂热却不减,死死地盯着彼此,众人都以为两人会继续肉搏,却不料两个人竟齐齐大笑。随后向后一仰躺倒在了地上。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常遇春仰天长笑。 “这一战值了!我也没有遗憾了!看来这天下也只有你配得与我一战!”张定边也心满意足。 “不过,你这家伙怎么比上一次在船上厉害了这么多?”张定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常遇春扭头笑道,“船左摇右晃的又借不上劲,而且这次,咱是吃饱了和你打的啊!” 张定边一愣,这家伙要了四个时辰居然就是为了吃饭,而且他吃饱了的战力竟如此惊人。其实他不知道,常遇春在刚投奔朱元璋的时候,一个人吃了十人份的饭。朱元璋本以为自己招了个饭桶,想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但是只经过一战,他就被提拔为先锋官,勇猛之处,自然无需多言。 “你这家伙也不赖,是咱遇见过的最能打的。怎么样?到我们这边来效力吧,咱大哥不会亏待你!”常遇春与他也是惺惺相惜。 张定边缓缓坐起。 “忠臣不事二主,我这一辈子只效忠汉王一个人。征战这么多年,杀戮无数,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朱元璋那边有你一个就够了,我倒是准备找个小庙去出家,躲躲清闲。” “出家?”常遇春猛地站起,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你这一身武艺出家还不糟蹋了?” 张定边哈哈大笑。 “有什么糟蹋的,反正天下除了你也没人能打过我。老子打不赢你们,活也要活过你们。以后念念经,拜拜佛。修身养性,活他个一百岁!” 常遇春低头思考了一阵,突然脱口而出。 “那你以后也一定还是个花和尚!”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笑泯恩仇,随后常遇春伸手将他拉起。 “那花和尚,老子以后找你喝酒吃肉来不来?” “来!” 常遇春眼睛一眯。 “那找你打架来不来?” 张定边伸出左手朝向常遇春,常遇春没有迟疑,两只粗糙的手紧握在了一起。 “一定来!” 见二人这一战算是打完了,朱元璋也走上前去。 “那这武昌城的守军?” 张定边一向光棍,说到做到,他站起身冲着城上高喊道。 “开城门!” 伴随着牙酸的吱嘎声,城门缓缓打开,陈汉王朝的少年天子陈理率先走出,他身着龙袍,赤裸着双臂,弓着身体,双手还捧着陈汉王朝的玉玺。 “大汉德寿皇帝,愿率全体文武兵卒归顺吴王朱元璋!” 朱元璋闭上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走上前将陈理扶起,随后接过玉玺高举头顶。 以五尺之身,着王道之气,睥睨天下。 “至此,天下可定矣!” 第28章 你说啥 “唉,可惜啊,可惜!这张定边不能为咱所用。” “大哥你都念叨一路了,他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你挖不来。” 常遇春实在是忍不住吐槽,自打武昌攻下来,张定边远走出家,朱元璋就一直念叨着。不能收服张定边看样是他莫大的遗憾。 “再说了大哥,这猛将有咱和这些还不够?还偏偏差他一个?”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嫌饭多了?咱也是一样,什么时候嫌将领多?” “哈哈哈哈!咱上位是有爱才之心,求贤若渴,恨不得网罗天下能人。”徐达也在一旁笑笑。 “大哥,那咱下一步咋办?直接去干张士诚?你给我十万士兵就够了,我指定横扫他!”常十万依旧好战。 “算了,和陈友谅的一战是完事了,但是咱的将士也伤亡不小,疲惫不堪。好好歇一阵子,让李善长他们再招兵买马,扩充军队,等咱人马多了,打他还不是手拿把攥。而且这一阵子咱也打算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常遇春和徐达都有些好奇,自打夺了应天之后,他们这位大哥可是一心扑在工作岗位上,从来没有休息。 朱元璋一摸脑袋,嘿嘿一笑。 “咱现在打下来武昌了,有钱了,之前借的总得还上不是。而且咱也想领着孩子和咱妹子逛逛。这应天府有你们还有李善长刘伯温坐镇就够了,咱信得过你们。” 徐达和常遇春看向他的目光写满了羡慕二字。 “行了行了!别这么看咱。等仗打完了有你们歇的时候。到时候你们一个个天天喝酒吃肉,打猎钓鱼咱也不管。再说了咱也得看看下面的百姓和官员不是?”朱元璋倒是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回到应天之后,朱元璋先是安顿好了陈理。然后回到了吴王府,跟马秀英和孩子们讲了出游的事情。 “出游?”朱老二和朱老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连朱标也不免有些动心。 “咱一家人,都去,把小四小五也带上。挨个地方走走,领你们长长见识。” “太好了,终于不用上课了!”朱樉激动地蹦了起来。 “那就让咱和你大哥给你上课!你要是不乐意咱就把宋濂也带着!”朱元璋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别别别别别啊!我看大哥教就挺好的了,还是别带宋濂了,让他也休息休息。”朱樉一下子就怂了。 “老二你个笨蛋,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朱棡在一旁小声的吐槽。 “那用不用把青儿带着?”马秀英看着朱元璋笑了笑,完全不顾旁边苦笑的朱标。 “有这个必要么,娘?” “哈哈哈哈哈哈,带上,都带上!你去老常那说说,也给青儿带上!”朱元璋也是大笑。 旅途就这么开始了,虽然马车经过马秀英的布置非常舒适,但是对朱标来说,可真不是什么美妙的旅程。 “你俩先把三字经再默写一遍,记得署名。” “娘!小四不知道是不是又尿了,又哭上了!” “青儿我一会再陪你翻花绳哈!” 几个孩子聚集在一辆马车上,略大一点的朱标就承担起了看护的责任,不过哄孩子好像真的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吵闹声,哭声,笑声,险些让他整个头颅炸开。 反观前面一辆马车上,朱元璋两口子坐在一起,望着沿途的风景,追忆当年,你侬我侬,完美诠释了孩子只是意外。 只有朱标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 终于,将小四和小五交给马秀英之后,车厢才勉强安静下来,朱标也得以检查起朱樉和朱棡的作业。 “这歪歪扭扭的就算了,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朱标看着缺了两笔的樉字,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也不能怪我啊,都怪爹起名起得太复杂了,你看你跟老三的名字多简单,我的却那么多笔画。” 朱标冷笑一声。 “听说爹给小五起名叫朱橚,我写给你看,十七笔。要不我跟爹说说,你俩换换?” 朱樉一脸惊慌,“大可不必!” “那就把手伸出来,一共错了二十五个字,打二十五下!”朱标从身后拿出一根结实的藤条。 “老大,不打行不行?”朱樉吞了口口水。 “那我让爹来吧……” “大哥,我看这事除了你别人都干不了,打吧,我肯定一声不吭!” “其实,我也可以打的……”朱棡在一旁弱弱地举起了手。 “闭嘴!”朱樉恶狠狠地盯着他。 朱标打得不算轻,但是朱樉愣是一声没叫,毕竟如果让老朱听到了,那可就是另一个下场了…… 教育完两个弟弟,朱标便给他们放了假,随便玩去了,而他还需要陪着自己的小青梅。 “标哥哥,我还是第一次从应天出来玩,原来外面和应天差这么多啊。” 朱标摸了摸常青儿的头。 “还是应天好一点吧,毕竟比较繁华,有很多人和商铺,热闹一点。” “可是这野外也很好看的啊,而且只要和标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常青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好像个瓷娃娃,听到她这么说,朱标倒是脸一红。 “你这话说的,我倒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光棍的羞涩,便足以说明心动,哪怕他穿越了。 还没等他们再多说什么,朱元璋的声音恰时响起。 “孩子们,下车吃点东西,活动活动筋骨吧!” 下了车朱标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坳之中,此处三面环山,一面邻水,确实是个景色上佳适合休息的好地方。朱标下了车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果然马车哪怕再舒适,也不能坐时间长,偶尔上外面透透气倒还是不错。 马秀英也让仆人将准备好的餐食取出,古时候人们出行总是会预备许多干粮,还会带一些味道重放不坏的路菜。吴王府的伙食自然比一般老百姓的好得多,除了干粮和路菜还有各色果子点心,但是总的来说口味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朱棡吃了一口干粮和路菜竟直接吐了出来。 “呸呸呸!太难吃了,简直比爹那个厨子做的还难吃!” 朱樉也是一脸苦涩。 “这能下得去嘴么……” 老朱看到他俩不成器的样子,直接上去就赏了一人一脚。 “你们这俩臭小子!才吃这点苦就受不了了。你们吐的是粮食么?那是命!粮食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命!当初要是有粮食,都不用说这干粮,就是几碗稀粥,咱爹娘也不至于……” 朱元璋不知不觉又陷入回忆中,那些艰难的岁月,只有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才能明白。马秀英见到他这个样子,也是上前抱住他。 “重八啊,他们都是孩子,也没出过门没吃过苦。之前的日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唉……”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眺望天空。常青儿倒是很有眼力地走上前去。 “伯伯,不要不开心了,我娘说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甜的,这块梅花糕给伯伯吃!” 一口叼住常青儿递过来的梅花糕,朱元璋转而露出笑意,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 “嘿嘿嘿,咱青儿最懂事了,伯伯现在开心,有青儿在这就开心了。”朱元璋越看这常青儿越满意,却忽略了儿子们。 朱棡:“老二你信不信,这要是换了咱俩谁上去都得挨顿揍。” 朱樉:“别说咱俩了,我觉得换了老大也不一定有好脸色。” 朱标:“确实有这个可能。” 哥仨齐声叹气,感叹还是女孩比较能讨人欢心。 朱元璋环顾了四周,突然有了主意,就把毛骧喊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后,毛骧就带人上了山,不多时候便带下来了几只山鸡。 “爹,你让他们去打山鸡,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啊……”朱标有些吃惊。 “没事,杀人是杀,杀鸡也是杀嘛!”朱元璋倒是不拘小节。 很快,朱标就明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大材小用,因为朱元璋,居然要亲自下厨! 几只山鸡直接去了毛,撒上盐,用荷叶包上,涂抹黄泥,就被朱元璋扔进了火堆。 “好了,等着吃咱这叫花子鸡就行了。”朱元璋忍不住蹲在一旁直搓手。 这种吃法,几个孩子自然是没见过的也觉得新奇,只有朱标憋着笑,看来丐帮的这一套绝学都被老朱学会了。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老朱便拿棍子扒拉出泥块,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敲碎。扒开荷叶,一股香味飘散而出,他也顾不上烫,就撕开整鸡给众人分。 “好吃!” “比烧鸡还好吃!” 山鸡的鲜味配着荷叶的清香,确实不可多得。朱棡和朱樉也不顾其他,拽着鸡就开始啃,相比之下,常青儿的吃法倒是斯文了许多,撕下小块,衣袖掩面,小口品尝着。朱标没有急着吃,而是将两只鸡腿送到了朱元璋和马秀英面前。 朱元璋看着如此懂事的大儿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动,他接过鸡腿嘿嘿一笑。 “咱标儿还是长大了啊,知道孝顺父母。你也快去吃吧,这叫花子鸡是咱当初当游僧时候跟人家学的,说起来倒有些丢人。” 朱标笑笑,也扯下一只鸡翅。 “这有什么丢人的,就是因为您体会过苦日子,以后才会造福老百姓。那不是什么不堪回首的事,反倒是您的来时路。” 朱元璋看向他,父子会心一笑。 “所以啊,咱最恨的就是大元朝廷,然后就是贪官污吏,地主奸商。咱这次出来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看看下面的民生吏治。预计天黑之前咱就能到定远,就先从这定远看看吧,那可是咱发迹的地方。嘿嘿,还有点感情。” 想当年,朱元璋亲率二十四骑,攻下了定远,然后才一步步站稳了脚跟,也是在这与李善长相遇。 转眼便是黄昏,一行人就到达了定远,马车正要进城,却被两名士兵所拦。 “进入城中,需要交钱,每人五文钱” 朱元璋本来也有些疲倦,但是听到士兵这么说,他倒是不困了,笑着问道。 “你说啥?” 第29章 光天化日抢媳妇 “县丞大人有令!凡进入城中者,每人需交五文钱,无论男女老少。”两名士兵的态度倒不是一般的横。 朱元璋竟笑了,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明白这笑代表了什么。 “这定远县城不是朱大帅管辖范围么,咱也没听说朱大帅什么时候定过这规矩啊。难道说你家县丞大人不归朱大帅管?” 士兵一脸的不耐烦。 “咱县丞大人自然是朱大帅麾下,正因如此,县丞大人为了替大帅筹措军饷,所以才出此政策。我说你这人事儿倒挺多,你到底进不进城?进城交钱,每人五文!” 朱元璋笑得那么憨厚。 “进,这定远城咱一定得进呐,得看看里面唱的什么戏!毛骧,给他钱!” 听到朱元璋发话了,毛骧便将众人的进城钱递了过去。 收了钱,那守城的士兵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行了,快点进去吧!” 朱元璋坐回马车,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重八,这进城还要交钱?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定远县的县丞……” “涂俊才,李善长的远房表亲。” “那……”马秀英一时间也犯了难。 朱元璋喊了毛骧众人。 “都给咱听着,进城不许暴露身份,咱倒要看看这定远现在是什么天!” 马车很快就到了一家驿馆,安顿好了众人,朱元璋就带着毛骧出去了,毕竟想要打听消息,还是得从老百姓那里听。来到了集市上,朱元璋首先便去到了卖米的摊位。 “这一斗米多少钱?” “一斗一两!” 朱元璋直接被价格震惊到了,回头看向毛骧。 “应天的米价多少钱?” “我没记错的话,一两银子八斗……” 朱元璋皱了皱眉,随后看向小贩。 “这定远的米怎么这么贵?” 小贩冷哼一声。 “看你这人穿的还不错,没想到也是个穷鬼!定远的米就这个价,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价,你爱买不买!” 朱元璋强压怒火,带着毛骧来到了一处卖菜的摊位。摊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坐在地上不停叹气。 “老人家,这青菜多少钱一斤?” “二十文一斤,客官要来点么?” “为什么这定远的物价这么高,青菜也比一般贵得多啊?”朱元璋忍不住发问。 老头环顾四周,见没有什么人,便凑近了说。 “官人是第一次来定远吧?” “许多年前倒是来过几次。”朱元璋答道。 老头叹了口气。“这就难怪了,现在的定远和以前的定远可不一样了,不只是进城要钱,这各种东西的价钱也是高得离谱。但是不卖贵点怎么办呢,那么多种税,交都交不起啊……” 朱元璋颇为吃惊,“咱听说朱大帅只是正常收种地和做生意两种税啊,而且收得也不高,咋会有那么多税?” 老头脸色一变,啐了一口吐沫。 “什么狗屁的朱大帅,县官大老爷说就是他要的税。每个人按人头每个月都要交税,娶亲盖房子要交税,连人死了都要交税。城里有好看的姑娘也都送去给他当媳妇了,衙门把米都低价买走了,然后高价卖。咱们连吃米都吃不起,这定远城里,能逃的人都往外逃了,剩下的都是我们这些逃不了的人。” 朱元璋点了点头,难怪刚才那卖米的小贩那么横,原来是衙门的托。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递给了那老头一锭银子。 “老人家,咱跟你保证,这定远城很快就不会这样了。你先收着,好好生活。” 老头一愣,然后竟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官人你是个好人啊,咱给你磕头了,咱给你磕头了。你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老人家,不用这样。”朱元璋将老头扶起,然后面色阴沉地带着毛骧离开了。他知道,老头是因为他的一锭银子感恩戴德,而不是因为他的承诺。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回到驿馆,朱元璋提笔便写了一封信,然后掏出自己的印章盖了上去。 “毛骧,找个弟兄,送到滁州府衙门。” 毛骧把信揣进怀中。 “那我自己去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你还有别的任务,你去把这些混账在定远城干的这些事,都给咱一笔一笔记好了,记详细点。这帮狗东西没有证据他们不会认!咱到时候就凭着这些事找他们算账!” “是!” 毛骧又揣了个本子走出房间,只留下朱元璋自己在屋子里思索着什么。 “要是这些文武官员都有人监督,那这帮混账干什么咱也都知道……” 朱元璋在脑海里构建着什么,谁也不知道,那个名为锦衣卫的庞大组织,就是在这一间小小的驿馆,种下了种子。 …… “重八,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马秀英其实已经等了好一会了,朱元璋回来之后便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她不放心所以就等到毛骧走了之后进来看看。 朱元璋闭起双眼,长叹一声。 “唉,妹子啊,咱臊得慌……” “怎么突然这么说?” “咱没想到,本来这一趟就是看看民生吏治,结果这第一站就碰到这事。定远城是咱发迹的地方,也算是咱的老营了,可是现在居然苛捐杂税,搞得民不聊生。刚才咱出去碰到一个卖菜的老头,把咱骂的是体无完肤啊,咱这吴王当的,居然连下面的百姓都这么骂咱,咱真的是羞臊的慌!”朱元璋低下了头。 马秀英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他。 “那也不是你定下来的政策啊,都是下面人中饱私囊,苛待百姓。你的本心还是为了老百姓。等把事情查清楚了,把贪官惩治了,这定远城也会好起来的。我只是有点担心李善长那边……” “担心咱动了他家亲戚,李善长会有其他想法是么?那咱就把这涂俊才收拾了,还要让李善长来吊丧!他要是有想法,咱也可以连他一块收拾喽!”朱元璋一脸的冷漠无情。 “李善长这个人,虽然有点小心眼,但是平时还是尽心尽力的,这么多年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他是他,涂俊才是涂俊才,还是别混为一谈了。” 朱元璋思虑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这帮骄兵悍将啊,以后怕是会有大麻烦,也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等咱收集了证据,就先拿这个涂俊才开刀!” …… 朱元璋的满脸不快,朱标自然是察觉到了。他也觉得自己老爹可能要整治一下定远的县官,但是他现在恐怕无暇顾及了。 “标哥哥,快点快点!听说那边有一条街特别热闹,陪我去看看嘛!”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朱标硬是被常青儿拉了出来逛街,关键他还不好拒绝。 “青儿啊,就咱们两个,遇到危险怎么办?” 常青儿莞尔一笑。 “这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嘛,而且就算有我也不怕,有你保护我呀!” 朱标露出胳膊,用力地挤着自己的二头肌,却挤不出来二两肉。 “我这肾虚体弱的,你还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标哥哥快来!这个东西好好吃!” “标哥哥,这个饰品真好看,我要买我要买!” “标哥哥,我要去那里玩,陪我去嘛好不好?” 常青儿宛如一阵小香风,迅速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他的标哥哥却已经快要累成一滩烂泥。 “为什么女孩一逛街,就这么有活力啊!” 陪着常青儿逛街,朱标敏锐地发觉,这定远城的物价比起应天也要贵上不少,而且……那众人看着他俩的眼神好像,有点怪?正当他疑惑之际,一名老太太倒是走到他面前,好心开口。 “孩子啊,怎么就你们俩人?你们家大人呢?” “额,他们没陪出来,就我们俩先逛一逛。大娘您有什么事嘛?” 老太太长叹一声。 “快看好你妹妹,然后回去找你爹娘吧,这世道,不安全啊。” 朱标还想再多问两句,但是那老太太却好像不愿意再说,转身离开。他再一看,常青儿不知不觉已经跑远了,他也只好先追上去。 “你再乱跑,就要被坏人抓走了!”朱标追上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好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态度吓唬她。 “你就会骗人,哪里会有坏人嘛。” “怎么没有?哪里都有坏人。”朱标决定给这小女孩好好上一课。 “坏人呐,就喜欢你这种女孩子,男孩还不抓,他们一群人,开着面包车……” “什么是面包车?”常青儿忍不住打断。 “额……就是很快还很能装的马车,一车不知道能装多少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一下就把你掳走,把你卖了,然后你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问你怕不怕!” “才不怕,你说的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 朱标还在想怎么编故事,却只听到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一辆马车贴着他疾驰而过,吓得他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居然跑得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青儿,你没事吧。” 朱标起身急忙查看常青儿的情况,环顾四周,却不见常青儿的踪影,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已经跑远的马车上却传来常青儿的呼救声。 “救命啊!标哥哥!真的有坏人……” 还没等常青儿再说什么,一个形似瘦猴的男人就用布将她的嘴堵住,猥琐地笑了。 “又遇到个美人胚子,好好调教一番,上头一定会满意。” 一个矮胖的男人回头看了看朱标,“可惜了,那个是男孩,要不然也一起带走了。” 马车如一阵风似的离开,朱标虽然大惊但是还没愣神,一边追着一边高喊。 “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抢媳妇……呸,抢小孩了!” 第30章 城隍庙惊魂 朱标追赶着马车,但是两条腿哪能跟四条腿比,没一会就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这世道居然还有强抢孩子的,看来还是老朱的刀不够快啊,多砍几个王八蛋!” 正当朱标筋疲力尽地思索下一步,一旁却不知道从哪传来了声音。 “你什么人被抓走了?” 朱标疑惑地环顾四周,发现墙边有个乞丐窝,一个貌似苏乞儿的家伙正悠闲地晒着太阳。 “我……我妹妹被抓走了,那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能不能帮帮我。” 那小叫花子站了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浑身补丁,一张脸怕是也有段时间没洗过了。 “我倒是想帮你,就怕我没那么大能力,那光天化日还敢抢人的,只有那帮当官的手下。我一个要饭的还能斗过当官的么?” 朱标叹了口气,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那你能告诉我他们抓来的人都送到哪么?” 小叫花子抬了抬眼皮。 “城西的城隍庙里,听说总有女孩哭声,我的伙计们也见过里面有不少女孩。” “谢了!”朱标在怀中掏了掏,随即丢给小叫花子一锭银子,还有一个紫红色的小葫芦饰品。 “嘿,小家伙,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消息,就算你给我钱我也不能跟你去冒险。”那小叫花子接过银子倒是有些吃惊,毕竟朱标给的确实有点多。 “我不会让你跟我去冒险,我求你去悦来客栈,天字号上房,告诉我爹娘,就说我妹妹被抓走了。他们要是不相信,你就把我给你的葫芦给他们看,那是我贴身的物件,他们一定会信。” 那小叫花子摆弄着那锭带有应天官印的银子,看了看他。 “你让我去报信,那你要干什么?”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去城隍庙看看,在那里等你们。我只求你,一定要把消息送过去。” 那小叫花子倒是露出几分笑容。 “我李三儿虽然是叫花子,但是答应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不过这帮人的背后可是县官,就算你家里有些钱财,在这定远也是斗不过他们的。”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把消息送过去就行了。我先过去了。”说罢,朱标就朝着城西跑去了,只有那李三儿愣在了原地。 “倒是个怪人,你这七八岁的孩子难道还能去救人不成?只怕是送羊入虎口啊。” 李三握着银子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方才自言自语。 “算了,我就帮你一把,这钱可不能白拿。” 随即,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街头。 朱标边跑边打听,半个时辰后才找到了李三儿所说的城隍庙。庙身周围满是枯树,荒凉破败,远离人烟,倒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还确实是个绑票拘禁的好地方啊……” 朱标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自己一个人闯了过来,毕竟他现在的武力值,可能略逊于一只大鹅。但是,在常青儿被抓走的时候,他却是前所未有的心急如焚,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好像确实开始在乎那个小粘人精了。 城隍庙的门口并不见守卫,这对朱标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庙里,一片破败,却没见到人影。 “难道不在这里?不应该啊,那小叫花子不应该骗我。” 按照剧情,所有坏人都应该有一个密室,这里也应该不意外,朱标贴在墙边,果然听到了小声的啜泣。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朱标慢慢地来到了一处角落,他敏锐地感觉到,墙上好像有裂痕。 朱标心一横,用力地推了推墙壁,那墙竟转了一圈,把他带到了一个密室。不得不说这帮人设计的巧妙,如果真的被人查到了这,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这密室里很暗,只有墙壁上有一盏油灯,借着灯光,朱标才看到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竟有十几名女子,从几岁到二十几岁的都有,朱标扫视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常青儿。 “青儿,我来救你了!” 常青儿听到他的呼喊急忙跑了过来。 “标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常青儿的嗓音有些嘶哑,脸上还有泪痕没干。她被抓到这里来已经哭喊了很久,但是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兄弟,也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被抓来的……”其他女子见状也急忙凑了过来。 看着牢固的铁笼和大锁,朱标也不禁苦笑。 “只能等等了,等我爹他们过来,我已经托人传信去了。” “小兄弟你没有被那两个看守的人发现吧?”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子看向他。 朱标一愣。 “我没碰到什么看守啊……” 正当他们疑惑时,外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 “六子,你这混蛋,每次都得老子掏钱买酒!” “嘿嘿嘿,你别计较这些,不行一会你看中哪个咱偷偷留下来,给你老哥当个媳妇!” “你想的倒是美,这女人都是有数的,要交上去的,咱们大人确实会享受啊,可惜了,咱哥俩连口汤也喝不少,只能喝酒了。” 那十七八岁的女子听到外面的声音脸色大变,急忙说。 “不好了,小兄弟,他们回来了,你赶快躲起来吧!” 朱标环顾四周,这密室没有一点可以容身的地方,只能快点去庙里躲起来了,他急忙推开门,藏到了供桌下面,所幸还有黄布遮掩,但是他躲进去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装着贡品的盘子居然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一高一瘦两人冲了进来,却没见到人影。 “快看看那关着的女人,要是跑了你和我都脱不了关系!” 那瘦猴急忙跑进了密室,细心查点。 “加上今天抓的小姑娘,是十五个,一个不差。我看应该是耗子什么的,大惊小怪的!” 那矮胖子嘿嘿一笑。 “没少就好,那没准就是耗子呗。” 见二人并未起疑心,朱标才舒了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到朱元璋带人来,便可以将这帮家伙一网打尽了。 突然!面前的黄布一下子被掀了起来,一张狰狞的脸看着他。 “看来,这耗子抓到了!” …… 第31章 你会后悔的 朱元璋在悦来客栈的天字号房端坐,他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如果硬要说,那可能只有杀几个人才能痛快痛快了。 “上位,我回来了。”毛骧推开房门。 朱元璋的眼中突然闪烁凶光。 “查的怎么样?” 毛骧摇了摇头。 “这帮人藏得很深,就今天一天能查到的怕是不多。目前只能确定的就是苛捐杂税,盘剥百姓。而且我听说还有人口买卖的事情,多半也是他们背后支持,但是要是找出证据,需要时间。” 朱元璋沉思良久,方才开口。 “查!给咱查!要是查不到咱就不走了。咱可不能小打小闹就完事了,咱要收拾就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二人正在谈话时,门外却忽然传来敲门声,朱元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毛骧便过去开了门,发现门口的正是店小二。 “客官,这楼下有个小叫花子找您,咱本想把他打发了,但是他怎么赶都不走,还说人命关天,让您一定要见他。” “小叫花子?”这次朱元璋倒是一愣。 “咱到定远的时候已经是当兵了,这儿的丐帮咱也不熟啊……”朱元璋犯起了嘀咕。 “带咱去看看他!” 朱元璋和毛骧来到了楼下,看到一个小叫花子正焦急的等待,如果不是店家拦住,他怕是早就闯了进去。 “是你找咱?有什么事么?”朱元璋的双眼微眯。 “你就是天字房的人么?你闺女让人抓走了,你儿子让我给你带个信,赶快去救!” 朱元璋挠了挠头,随后看向毛骧。 “咱记得咱就一个闺女,留在应天了啊,但是那几个小兔崽子这次出来都带着了啊。” 见朱元璋不相信,那小叫花子更着急了。 “是真的,你看,这是不是他的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小葫芦。 朱元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这是,咱标儿的……快!毛骧,快去把咱标儿和妹子都喊出来!” 毛骧急忙上楼,不多时,马秀英便跟了出来,却不见朱标的身影。 “妹子!咱标儿呢?”朱元璋此时心急如焚。 “怎么了?标儿跟青儿出去逛去了。” 妹妹?不好!是青儿! 朱元璋急忙问那小叫花子。 “小兄弟,给你东西的那小子呢?” “他说他要先去看看,让你们赶快带人去救。” 朱元璋紧攥着拳头。 “这混小子,就不能等我一起去!他那么大点能干啥?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 “当然知道,就在城西的城隍庙。” “那就麻烦你带路了!”朱元璋努力平复着心情。 马秀英此时也听明白了,拉住朱元璋的手,眼泪却掉了下来。 “重八……一定要把孩子平安带回来啊,不,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朱元璋的手都被她握得有些疼,他知道,马秀英此时的心里,更疼…… “妹子,你跟去干啥,有咱还不行么,你好好等着,我一定把咱儿子和青儿都带回来。” 安抚好马秀英,朱元璋便看向那小叫花子。 “小兄弟,咱们骑马,你给咱带路!” “好!” 哪怕是毛骧,也是第一次在朱元璋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紧咬着牙,一言不发,但是透露着无尽的冷酷和杀意。 “咱正愁没理由收拾你,你倒是自投罗网了!咱儿子要是有一点闪失,哪怕掉了根头发丝,咱都要灭了你满门!”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 城隍庙中,那瘦猴将朱标从供桌下拽了出来。 “小崽子,咱们本来都没想抓你,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就怨不得我了,看你这一副细皮嫩肉的样,要知道也有不少人对这娈童感兴趣呢!” 这家伙笑得朱标也觉得一阵恶寒,他用尽全力朝这瘦猴踢了一脚,趁他失衡之际,便冲向门口。可惜,一个矮胖的人影早已经堵在了门口。 “小崽子,你敢惹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瘦猴狞笑着和矮胖一起冲他扑了过来。 “这次真跑不掉了……” 正当朱标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瘦削的人影冲了进来,举起棒子就给门口的矮胖来了一下子。 “走!” 那瘦削的人影抓着朱标的手就跑了出去,出了门朱标才发现,抓着自己的,不正是先前遇到的小乞丐么。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人去搬救兵吗?” 那李三儿笑笑。 “我不放心你,我让我一个小兄弟去报信了,这要不是我来了,你不是落在他们手里了?” “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们先跑,等你的救兵来了再救你妹妹吧!” 正当两人拼尽全力逃跑的时候,身后居然传来了瘦猴的呼喊。 “快!快拦住他们!” 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骑马的人一下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将他们围堵住。 李三儿见势不好,从地上捡起根木棒子便冲了上去,只是他一个十几岁又营养不良的小乞丐,又岂会是这群人的对手。对面大汉一手接住便将他甩飞出去,再一眨眼,他们二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城隍庙中。 “跑啊!怎么不跑了?” 那瘦猴狠狠地给了李三一个巴掌,又拿着木棒抽在了朱标的身上。 “你会为了你今天的行为而后悔的!”朱标露出了朱元璋同款眼神。 “嘿,小兔崽子,你看我不打死你!还敢威胁老子!”瘦猴撸起袖子,准备狠狠收拾二人。 “够了!马六,你说怎么回事?”那骑马的人开口。 “禀大人,我们今天给您物色女人,抓来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这臭小子应该是他哥,和这个小叫花子来想救人。” 那马六口中的大人看着朱标,沉思了一阵,随后对着几人说。 “把这两个人,还有那些女人都带回县衙,看样子这小子家境还不错,正好可以朝他家里要点钱。” 朱标冷哼一声。 “就怕你有命要,没命花!” 那人捏住朱标的下巴,阴冷地笑了笑。 “小杂种,你记得,在这定远城,还没有我涂俊才得罪不起的人!带走!别一会让别人找过来了,我要是没猜错,这小子应该给他家里通风报信了。” 就这样,朱标二人和十几个女孩被带上了马车。等到朱元璋众人来时,这城隍庙已经人去庙空。 “上位,这庙里都找了,没有人,但是发现了一个密室。” 毛骧将朱元璋带到密室,只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对了上位,还发现了这个。” 毛骧递给朱元璋一块布料,上面用血写着两个字: “县衙!” “这……这应该是青儿衣服上的布料,看样她是想告诉咱什么……这定远城里敢如此掳人的,背后的人自然不言而喻啊!” 那小叫花子看着他,突然开口。 “谁都知道,就是那个狗县官的手下干的。” 朱元璋看向毛骧。 “看来咱这身份是瞒不住了,就让咱去会会这帮狗东西吧,咱交代你的另一件事情办好了么?” “是!” “那就按计划行事,他要是嫌黄泉路远,自寻死路!” …… 天刚黑下来,朱元璋就带着毛骧和一众随从来到了定远县衙,而且是大摇大摆地让人通传。 “不知吴王驾临,下官涂俊才有失远迎,还请吴王恕罪!” 涂俊才跪地叩首,十分虔诚。 “起来吧,嘿嘿,咱也是刚到定远,这不就来见见咱的定远县丞大老爷。” “岂敢岂敢。吴王殿下快进堂中,来人啊,快上茶”涂俊才急忙吩咐下人。 朱元璋使了个眼色,毛骧便悄悄消失在了夜色中。 朱元璋端坐堂中,小口品茗。 “涂大人啊,这定远最近怎么样?这可是咱的老营,咱放心不下啊,所以才来看看。” “回吴王的话,定远现在百姓生活安定富足,都是托了您的福。” “哦?是嘛,那咱进城咋还碰到收钱的,听说粮米也是官府把控,税收方面,老百姓更是怨气十足啊!” 涂俊才瞳孔一缩,这主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回吴王的话,收取进城费是因为之前定远大旱,官府的银两为了赈灾都掏空了,而城中还有奸商趁机哄抬米价。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由官府管控粮米。税收是前段时间,大军打仗,我也想为吴王分忧,筹措军饷,特别时行特别事嘛,现在都已经废除了。” “哦?如此一看,涂大人倒是治理有方啊,真该嘉奖。不过咱这趟还有个事,咱想让涂大人替咱找两个人。” “不管什么人,只要吴王殿下吩咐,下官就算把定远城翻个底朝天也肯定寻得。”涂俊才确实很会拍马屁。 朱元璋嘿嘿一笑。 “不用那么麻烦,咱就是要找咱的儿子和常遇春将军的女儿。用不着翻遍整个定远城,在你的衙门翻一遍就够了。” 涂俊才一愣。 “吴王是在说笑吧,这您的世子和常遇春将军的千金怎么会在县衙里?” 朱元璋端起了茶杯,吹了吹茶叶。 “涂大人呐,咱要是没猜错,你今天应该是掳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吧,又绑了个七八岁的小子。” 涂俊才脸色一变,但还是强装镇定。 “下官真的不知道吴王殿下说的什么意思。这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掳人呢?下官真的不知道。” “是嘛?” 朱元璋把茶杯重重摔在桌上,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涂俊才身后响起。 “涂大人,我说过,你会为了今天你的行为后悔的!” 第32章 狗急跳墙 涂俊才一回头,毛骧带着朱标走了进来,而朱标的眼中却带着许多的情绪:冷漠、愤恨、居高临下、甚至还有些,期待…… “涂俊才!你真以为咱是眼瞎了?咱进城这么长时间已经都看到了,你派人收过路费,变着花样的收税,连米都要高价卖给老百姓!替咱分忧?那咱怎么这么久连你的一文军饷也没看到?那钱都让你自己享受了吧,好啊,你做的很好!” 朱元璋怒目而视,一抬手便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吴王!我错了!”涂俊才一下子跪倒在地,抖似筛糠。 “你那是知道自己错了么,你只是因为咱知道你干的这点破事你才怕了,而且你的胆子也是真大,还敢借咱的名义掳人,来满足你的一己私欲,搞得定远民不聊生!连老百姓都骂咱呐!而且你也是真不开眼,居然连咱儿子和常遇春的闺女都敢动,涂俊才啊,你还真的是嫌黄泉路远啊!”朱元璋走到他的面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吴王……我是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但是您看在李善长大人的份上,饶了我一命吧……”涂俊才颤颤巍巍的回答,却不敢抬起头。 “哦?这么说李善长也知道你干的这些破事?你盘剥下来的钱是不是还孝敬他一份?” “不不不,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干的,他完全不知情……” 朱元璋背着手,在房中踱步。 “李善长可是咱的肱股之臣呐,这些年为咱没少尽力。按理说咱应该给他个面子……” 涂俊才一听这么说,面露喜色,他当然知道朱元璋的脾气,能从他的手中逃过一劫可太难了,他急忙磕头。 “谢吴王不杀之恩!” “咱什么时候说不杀你了?按理说应该给李善长个面子,但是今天,李善长这面子咱还就不给了!”朱元璋的一番话让涂俊才的心彻底死了。 “吴王,你真的说什么都不肯饶过我?”涂俊才踉跄着站了起来,眼神却已经不一样。 “那你去问问定远的老百姓,就你干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看看那些老百姓会不会饶过你!” 涂俊才走到了屋门处,双眼变得猩红,紧咬着牙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本来不愿意这样做,都是你逼我的!人为了活命,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朱元璋看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哦?那你想干什么?” 涂俊才一脚将房门踢开,脸色狰狞。 “姓朱的!咱本来只想好好当个忠臣,只要你从轻发落我都不会有怨言。既然你要我死,那就怪不得我了!你这次是微服出巡吧,那我杀了你也没人知道!最起码在这定远,我就是天!来人,将他们拿下!” 随着涂俊才一声令下,一群衙役和士兵冲了进来,拔出刀剑,将朱元璋三人团团围住。 朱元璋看着涂俊才剑拔弩张的架势,却哈哈大笑起来。 “涂俊才啊涂俊才,你真是对不起你这名字。本来只要杀你一个就够了,现在看来,你得满门抄斩了。你们这些人也想和他造反么?不想要脑袋了么?” 涂俊才的手下面面相觑,只是握着刀枪将他们围住,却没人敢动手。 “姓朱的,你别在这吓唬人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还不如铤而走险。兄弟们,你们想想,如果我被杀了,你们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现在只有三个人,杀了他,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涂俊才从一人手中拿过刀,冲到了最前面。 “咱就不明白了,你们这帮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够用,咱敢来,难道就没想到你会狗急跳墙么?毛骧!” 毛骧一声口哨吹响,大队人马拿着刀兵火把冲了进来,将涂俊才一伙人团团围住。 “你都能想到的事,咱会想不到么?咱早就命人去滁州调兵了,咱唱这出戏,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蠢!咱还真挺失望的,手下居然有你这么蠢的人,本来咱只想杀了你和你这些党羽,现在,你的满门也保不住了!你们这些人,不想死的就放下兵器,咱还能留你们一命!” 见朱元璋这么说,涂俊才的手下开始犹豫,投降是会传染的。当第一个人选择将手中的钢刀扔在了地上,其他人也都齐齐照做。最后只剩涂俊才一个人,紧握着刀柄,却忍不住颤抖。朱元璋冷眼瞧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可怜虫。 “涂大人,看来你的手下比你聪明。” “朱元璋,我跟你拼了,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涂俊才狗急跳墙,手握钢刀,直直刺向朱元璋。只是勇气可嘉,身手却真的不怎么样,而且他忽略了一个人……只见毛骧抬腿一踢,就将涂俊才手中的钢刀踢落,随后扯住他的右臂反手一擒,涂俊才就这样被他擒住跪倒在地。堂堂未来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朱元璋的贴身保镖,武艺又岂会不精? “上位,他怎么处理?”毛骧死死摁住不服的涂俊才。 “把一干人等全部收监,严加审讯。用你所有的手段,把他们的嘴给咱撬开。” “是!” 如果单论审问犯人的手段,天下间可没有人能与毛骧相提并论。 “爹,那他们这帮人到时候怎么处理?砍头还是五马分尸?”朱标过来踢了涂俊才一脚,狠狠地解了气。 朱元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标儿啊,你要学的东西可还有很多,最起码现在杀人还不及咱,爹先给你卖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咱先回去见你娘,她可是急坏了。青儿和那些被绑来的姑娘呢?” “毛骧派人把她们先送到咱住的客栈了,咱先回去吧,不过之前还有一件事……” 朱标小脸一冷,从一个侍卫手里拿过一杆枪,在涂俊才的一群亲信中找到了老相识。 “我想你还没忘了我吧!” 瘦猴此时身子止不住地哆嗦。 “误会……都是误会……我都是受涂大人指使的……” “既然是误会,那就难免了。” 朱标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随即举起比他还高的长枪,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枪尾怼在了瘦猴的胸膛上。 “噗!” 虽然朱标还是个小孩子,力气不足,但是直击胸口的一下,也让瘦猴吐出了血,伤得不轻。 “误会归误会,如果受了委屈不报复,那我还算是个人么?毛骧,这个人是涂俊才的亲信,我相信他掌握着很多情报,好好审他!” 朱标将手中的长枪扔了出去,拍了拍手掌,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看到自己家的儿子如此暴力,朱元璋倒是露出了笑容。 这小子,有仇就报,像咱,也是个不容欺辱的主。 “爹,咱回去吧,别让娘着急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便将烂摊子留给毛骧了,带着儿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回到客栈,父子二人才发现马秀英和常青儿还在门口焦急的等待。这就是所谓的傻老婆等汉子么…… “重八!标儿!你们可算回来了!”见到最重要的两个人平安无事,马秀英悬着的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标哥哥!”常青儿一下子冲到了朱标的怀里。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乱跑了……”常青儿的眼泪沾满了朱标的衣襟,这一次,她确实吓得不轻。 “好了,好了,没事的。”朱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抱紧她,任她哭泣。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等你爹去,自己就跟上去了,遇到危险怎么办!让娘看看,没受伤吧?” 朱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嘛,怕青儿有危险,我倒是没啥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 马秀英急忙将朱标的衣服拉开,在后背上看到一道淤青。 “这是被打的?孩子啊,疼不疼啊……” 马秀英也终于忍不住,也在一旁掉起了眼泪。 “好了好了,妹子,你这是干啥,咱标儿和青儿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哭啥?”朱元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朱标身上的淤青。 “娘,没事的,伤我的人,现在伤的更重!而且咱爹明天就要为我报仇了。话说回来了,那些女孩呢?” “我给了他们一些钱,都各自回家了。”马秀英擦了擦眼泪。 “这个涂俊才,可真的是害人不浅,还有一个跟我一起被抓走的小乞丐呢?” “在这呢。”李三儿带着同伴从街角出来。 “本来我看到你们这一家团聚都准备走了,但是晚饭还没着落,只好看看能不能混顿饭了。”李三儿狡黠地笑了笑。 “你找地方,我爹付账。”朱标也是会心一笑。 “这次多亏这俩小兄弟了,吃顿饭可不够,自然还有金银。不过咱倒是还有一件事麻烦两位小兄弟。”朱元璋道。 “麻烦我们?”这次倒是换成李三儿摸不着头脑。 “嘿嘿,咱要你们帮咱传一传,明天咱要在这定远城里审涂俊才,最好让全城的百姓都来瞧瞧!”朱元璋的眼中凶光闪烁。 朱标:“看来这定远城明天倒是要成为刑场了,不过,我爱看!” 第33章 凌迟 第二天正午,定远城最大的街口。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围堵在这里,因为听说吴王朱元璋要当众审判县官涂俊才,所有人都要来看这大快人心的时刻,所以定远城中其他地方自然万人空巷。 朱标倒是寻得一个好地方,旁边二楼的茶馆,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倒是难得。 “还真没想到,你爹就是朱大帅。” 李三儿显然有些喝不惯茶。 “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朱标笑笑。 “我这小叫花子你能看得上眼?以你的家世背景,身手好的侍卫不是一抓一大把?”李三儿倒是颇为吃惊。 “我看中的自然不只是身手,你这讲义气的性子我还是挺得意的。”朱标笑着又倒了一杯茶。 这次遇险他倒是想到了很多,一方面是时候该培植些自己的手下了,不过如果能从小培养,好像更可靠一些,所以他自然就想到了李三儿一伙人。另一方面自然就是该学点武艺了,一方面为了强身健体,另一方面当然是怕再遇不测了。嗯,回去就找常遇春和蓝玉先学两招再说!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嗯,叫啥来着?是主公还是公子啊?”很明显,李三儿不只是瘦弱,也没啥文化。 “叫啥不重要,反正以后还得改口。等这事完了,你就带着信得过的兄弟跟我走吧,到时候安排人让你们学武艺和写字,将来没准还有大用处。” “当个大将军什么的?”李三儿虽然是乞丐,却也有个驰骋疆场的梦。 “等你学好武艺再说吧!不过跟咱办事,最重要的还得是忠心,这一条你可别忘了。” “那还说啥了,咱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义气,跟了你,那就是一辈子!”李三儿郑重地说道。 朱标笑笑,倒是在心里给他想好了一个未来:锦衣卫第三任都指挥使! “好像,开始了!” 朱标和李三儿扬起脖子,看着下面的一台好戏。 朱元璋此时已经换上了官服,端坐正中央。而下面跪着的,自然是涂俊才及其党羽。只是他们此时已经没了昨天的神气,好像都受了不少折磨。 “看样你爹那个手下,手段挺狠的啊……他们应该都是受尽了折磨。”李三儿不禁感慨。 大明第一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活阎王又岂是浪得虚名。 “学吧,学会了都是你的。” 朱元璋将一纸卷宗递给了毛骧,要他当众宣读。 “定远县丞涂俊才,身居其位,不谋其事,反而所行不轨,残害黎民。现有不赦之罪十三条:一,私收苛捐杂税。二:贪污腐化。三:拐卖人口……” 等到毛骧宣读完涂俊才的罪证,朱标却开始疑惑。朱元璋给他扣了不少帽子,却唯独不见那一条意图谋反。稍一思索,朱标便明白了,随后不得不佩服起老朱的权谋之术。自己的手下,还是李善长的亲属,居然意图谋反,这传出去让人怎么想?为了他吴王的脸面,这一条也不能写,不过就算是其他的罪状,也足够他们死上几个来回了。 “先将其他人行刑!” 随着老朱一声令下,几十人同时动手,涂俊才的众多党羽亲属顿时便身首异处。 “好家伙,这可真吓人,你没让你妹妹来看吧……”李三儿的小脏脸倒也吓得白了几分。 “没,我让她在驿馆和我娘学绣花呢,这种场面,女孩子家家的,不看也罢……” 朱标的脸色同样不太好,饶是他见识不少,也被震撼到了。 “但是这帮人该杀啊,在定远城祸害了那么多人,我倒觉得,还不应该让他们这么痛快的死。” “你以为我爹留着涂俊才是干啥呢?瞅着吧,论杀人的花样,他还真能想到不少……” 朱元璋站起身,踏着满地鲜血,站到了正中央,对着定远城的男女老少,开始了演讲。 “各位父老乡亲们,咱就是吴王朱元璋,也就是大家知道的那个朱大帅。今天,我朱元璋首先要给大家道个歉!” 朱元璋直起身子,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为啥道歉呢,因为咱没开眼,居然让这个王八蛋当了定远县官。他中饱私囊,剥削百姓,强抢民女,弄得定远的老百姓,家破人亡,日子过得苦啊。咱向大伙保证,咱一定给你们再派一位清明廉洁的大老爷。从今天起,大家可以给在外面的家里人写信了,定远已经不是之前的定远了,告诉他们,可以回来了!咱回去就让人挨家挨户派米派钱,再也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税了,大家伙都可以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了!” “好!” “说得好!” 经过朱元璋一番演讲,定远城四散的民心再次被聚拢。就在这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竟穿过人群,来到了朱元璋面前,匍匐在地,不停磕头。 “小老儿糊涂啊,当时没认出来您就是朱大帅,还口出狂言,辱骂了朱大帅,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 “您是卖菜的那位老人家?快请起!”朱元璋急忙将他扶起。 “咱倒是要感谢您啊,您骂得好,这定远城老百姓的日子过不好,就是咱的责任。咱不怪您,只要老百姓过好了,咱就安心了!” 将老头扶下去,民众更是感动,竟齐齐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三儿忍不住擦了一把汗。 “你爹这怕是要当皇帝啊……这一通说的,就连我都想给他卖命了。” “没事,给我卖命也一样。”朱标一挑眉。 “那您就是千岁千岁千千岁呗!” “喊早了,过几年再喊……” 朱元璋挥手,示意民众安静。 “接下来就剩这个王八蛋了,大家是不是也不想让他痛痛快快的死,那咱就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朱元璋一抬手,刽子手带着刑具上前。 “咱知道,大家伙都恨他,所以除了刽子手,大家也都可以上来给他两刀。但是不能把他弄死啊!咱要让他受够千刀万剐,大伙记得排队!” 朱元璋话音刚落,民众便自发排起长龙,为首的却是几个女子,好像正是被涂俊才强抢而去,被逼迫到家破人亡的那几位……涂俊才的行刑队居然排了好几百人,他在定远城民众心中的形象,可见一斑。 “你说得没错,你爹杀人的花样,还真不少。”李三儿这回算是大开眼界。 “咱们走吧,回驿馆去。”朱标招呼道。 “不看看热闹了?我还想去给那王八蛋两刀呢!” 朱标摇了摇头,随即问道。 “你多大了?” “十二,怎么了?” “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看血腥暴力的场面么?还不走!” 朱标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李三儿。 “有这种说法么?” …… 涂俊才的行刑一直持续了两天半,期间朱元璋派人给他用大补之物吊命,金疮药也用了不少,但是一个恨他入骨的女子不小心用力过猛,导致他一命呜呼。后来就连街头巷尾之间的传闻中都充满了遗憾。因为涂俊才总共受了一百八十九刀,不知若是让技艺高超的刽子手行刑,这个纪录能达到多少……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自此以后的好几年,新任的定远县丞连礼都不敢收,生活的甚至比许多老百姓还清贫。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走出定远城,朱元璋心情大好,看着马车后面跟着的小叫花子们,朱元璋也是不禁一笑,问向自己儿子。 “怎么?准备把他们收留了?” “总得身边陪着点人嘛。” 朱元璋嘿嘿一笑。 “那咱让毛骧跟着你得了,还用其他人?” “可别,毛骧还是跟着您吧,我带着他们还是因为他们够义气,身边的人从小培养还是忠心些。毕竟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来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你这两句诗倒是做的不错,咱也这么觉得。咱一块吃过苦打过仗的那些大老粗兄弟对咱都是忠心耿耿,倒是一些文官都是墙头草软骨头。不过一般都得有点阅历的人才能有这种感慨,咱标儿就在定远走了这一遭,倒也有这样的感慨啦?” 朱标内心:又忘了朝代隔阂,以后还是少卖弄些文采,要不早晚露馅。 “没事,我只不过是有点少年老成罢了……” “那你咋不给他们换身行头呢,这乞丐装扮到底是有点乍眼。”朱元璋笑着指向那一帮小叫花子。 “我给他们买衣服了,一会找条河,用水洗洗,换上就顺眼了。” 没想到朱元璋倒是沉思了许久,直到朱标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咱是想这水呢,标儿啊,你知不知道这老百姓是什么?” “您是说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么?”朱标当然不笨,自然能猜出朱元璋的意思。 “这老百姓是水,你看这水,你要是一巴掌拍上去,他就掀起波澜,你也不好受。标儿啊,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老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朱元璋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您已经得了民心,是不是快得天下了?” 朱元璋一攥拳头。 “快了,咱觉得快了,这天下,早晚姓朱!” 第34章 红薯登场 “爹,咱接下来要去哪?”朱标坐在马车上,嘴里嚼着草根,慢悠悠地享受着。 “嗯……咱也没想好,这一路总得走走看看,咱总觉得涂俊才不是个例,这贪官污吏肯定还有的是!咱得收拾几个,才对得起老百姓!”朱元璋面容严肃。 “对了爹,咱最后去趟周庄吧!” “去沈万三那?可是咱这次可没把欠他的钱带来。”朱元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去了还不是还钱,未免说不过去。 “没事!反正你早晚也要收拾张士诚,等打下了苏州再给就行,我去找他主要是有点其他的事儿。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管您老要钱不是。”朱标笑道。 “那就去吧!” 一个月后,朱元璋携家眷来到了周庄。这一路上朱元璋也惩治了不少地方官员,不过像涂俊才那般胆大妄为的倒是没有,只不过是一些不干实事,收受贿赂的官员。在朱标和马秀英的劝阻下,朱元璋也没再大开杀戒。 马车来到周庄,再次停在了气派的沈府,朱元璋和朱标是来过的,自然不会觉得惊奇,但是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却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重八,这就是沈万三的府邸?”马秀英倒是见过沈万三,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落魄的小商贩,所以自然觉得反差极大。 “不是这小子的还会是谁的?全江南也只有他这么阔气!” “标哥哥,这也太大了吧,比我家大上好多……”常青儿已经看呆了。 朱标摸了摸她的头,“不只是你家,比我家也大多了,一会进去有好吃的,铆足劲吃吧……” 朱樉和朱棡听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再临周庄,朱元璋倒是感触颇多,上次他来还是危急存亡之时。现在嘛,他已经把大半个南方都掌握在了手中,只要收拾了张士诚,基本上就大局已定了。大元朝廷么,此时只剩下些贪图享乐的主,不足为惧。这心态和地位上的变化,导致朱元璋走路也阔气上了,一步三摇地走进了沈府。 “万三呐,咱俩看你来了!”老朱洪亮的嗓音传得很远。 沈万三正在湖边看鱼,一瞧朱元璋驾到,自然急忙迎接。 “重八哥,恭喜恭喜啊!听说你把陈友谅打败了,实在是值得庆贺啊!来人,吩咐厨房,设酒宴!”这次沈万三倒是没忘待客之道。 “不着急不着急,这次咱可是带了一家来打扰你了,这是你嫂子,你们之前可见过。”朱元璋笑笑。 “那哪能忘啊!那时候嫂子已经是郭大帅的干女儿了,还没事给咱们两个带干粮。这恩情,这辈子也忘不了啊!”沈万三看向马秀英,眼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万三兄弟,你这现在可是阔气多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小兄弟了。”马秀英笑笑,她可能才是真正的贵人,毕竟身边的穷小子总能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嫂子这话说的,没有你当年的饭,哪有如今的沈万三和万贯家财我就是生意做得再大,钱赚的再多,也永远是你们的小兄弟。” 沈万三一番话说得如此诚恳,连朱元璋听了也不禁点了点头,他最看重的就是做人不忘本,沈万三这点做的确实可以。 “沈叔叔,咱们今天吃什么菜,我倒是有点饿了。”朱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沈万三哈哈一笑。 “还是咱这个侄子实在,既然已经到了周庄,那就尝尝这淮扬菜吧。我已经吩咐厨房了,咱们也就别在屋外聊了,进屋里去,等菜上来了,边吃边聊。” 进了屋内,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是让朱樉朱棡眼花缭乱。 “哇,这里比咱家还豪华,看来老大,没诓咱们,这回确实有好吃的了!” “这些天都没吃上什么好的,我都开始觉得咱爹那个厨子做饭好吃了……” 沈万三把朱元璋请到了主座,老朱倒也没推辞,毕竟现在身份也不一样嘛,沈万三和马秀英陪坐,剩下几个孩子依次坐开。 “老三呐,咱打了这胜仗,别的没说的,你老弟这笔钱可真是雪中送炭啊,咱确实要好好谢谢你老弟!” “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岂不是客套了。这钱在我这没什么用,在你那里反倒是有用处。”沈万三一笑道。 “但是不瞒你老弟,咱这一趟是微服出巡,可不是来还钱的,等咱回了应天,再派人给你送来。” “那有什么着急的,等你老哥打下了苏州,到时候再还我岂不更方便?而且不管重八哥你遇到什么问题,缺军饷还是缺粮草兵器,你就说一声,万三自然给你筹措。” 朱元璋开心地直搓手。 “嘿嘿嘿,那咱肯定不会跟你老弟客气的,不过暂时先不用了。” 众人只谈了一盏茶的功夫,宴席便摆好了,琳琅满目的菜品倒是让众人花了眼,沈万三便亲自开始解说。 “这道菜是软兜长鱼,是新鲜的鳝鱼现杀现做,肉质鲜嫩有调理气血的功效。这道嘛,就是水晶肴肉,镇江特产,蘸着料汁,别有一番风味。主菜是三套鸭,从高邮运来的鸭子,味道应该是和别处的有所不同,大家尝尝!” 沈万三话音刚落,朱樉就伸出手去拽起鸭腿,却被朱元璋用筷子狠狠地抽打了手背。 “没大没小的,别人动筷子了吗,你就敢上手!” 朱樉吃痛缩回了右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沈万三呵呵一笑急忙打圆场。 “不妨事,不妨事。贤侄也是饿了,来,吃个鸭腿。” 朱元璋却一脸严肃。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等人家动筷子再吃,知道不!现在吃吧。” 话音刚落,朱元璋便伸出手,撕下了另一只鸭腿。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沈叔,那这个是什么啊,看上去就是平常的豆腐羹。”朱标看着面前的菜有些好奇,随后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我去,怎么这么烫!明明没有热气的!”朱标的眼泪居然被烫了出来。 “呵呵呵,我忘记事先告诉你了,这道菜是我家厨子的特长,选用最嫩的豆腐,用火腿鸡汤煨好,出锅前是要浇上热油的,所以虽然看着不烫,其实温度不低。” 朱标只好吐了吐被烫红的舌头,发誓一定要尝尽天下名菜,不再闹出洋相。就在这时,下人又给每人面前上了一碗蟹粉狮子头,满满的蟹黄裹着鲜香的狮子头,十分诱人。 “我是觉得这道蟹粉狮子头不可不尝,因为是掺着蟹肉所以用了清炖的做法,鲜味尤其突出,配上当季的大闸蟹黄,实在难得。” 众人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都被美妙的滋味所折服。朱标和常青儿还好,吃相倒也文雅,但是老朱带着另外两人的吃相,着实不敢恭维。 朱樉:这样一比,我们之前都吃的什么东西啊,我真想永远留在这…… 朱棡:我怕回到应天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了! 朱元璋看到俩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气得嘴都歪了。 “老三,你要儿子不要,只要你开口,这俩都归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用过饭,朱标悄悄找到沈万三。 “沈叔叔,之前我拜托你的事情?” 沈万三点头,微微一笑。 “还真像你说的,那东西当地管的确实严,不过我还是带回来了。我有些手下在那边学会了种植,现在已经种了一片地,长势正好。而且我路过天竺的时候,听说那边也有一种和它很像的植物,只不过是圆形的,颜色应该是黄色,当地人常用它做些糊糊,我也给你带了一些回来。” “难道是土豆?”朱标大喜。 “哦?难道贤侄知道吗,那看样我这东西倒是带对了。” “沈叔,你在这陪我父母吧,找个人带我去就好了,别忘了,这件事可得保密哦。” 沈万三自然也是点头,随即吩咐手下带着朱标出去逛逛,众人也并未在意。 随着沈万三的随从,朱标来到了郊外的土地,肥沃的土地上,巴掌大的心形叶子随风摇曳,朱标伸手拽了一根藤蔓,随后在地里扒拉出了几根细长的红薯,虽然只有手指粗细,但是这毕竟还是未经过改良培育的品种。相信经过改良选种培育,最起码亩产千斤还是绰绰有余。 “有了这东西,我能让未来大明人口翻四倍!” 第二天,朱标已经让沈万三将红薯和土豆打包装好。至于那满满一个马车拉的什么东西,朱标的解释是:南洋特产的好吃的好玩的。 “重八哥,那小弟就送你到这了,以后静待你一统天下的好消息。”沈万三拱手作别。 “等咱打下天下,自然忘不了你老三,那我们也不多呆了,要回应天了。”朱元璋也是一拱手。 “走吧!” 马车缓缓启程,朱标却突然跳下了车,来到了沈万三面前鞠了一躬。 “沈叔叔,我代表天下百姓,谢谢你!” “我这是做生意,贤侄不要忘了以后的承诺就好。” 夕阳西下,两只手掌再次相击,达成契约。 第35章 出兵 “嘿嘿,爹,您可得再给我多批点钱了。” 朱标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回去李三儿一群人的吃喝培训,买块地找人种植红薯和土豆,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只能厚着脸皮向老朱开口。 “想要多少?”朱元璋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算盘。 “额,要不先来个几千两吧,毕竟我现在也有一群小兄弟,而且我还准备开一片地,种点东西。” “你怎么跟你娘一样,也爱种菜,咱王府里啥东西没有,还用得着自己种?” 朱标嘿嘿一笑。 “咱不是农民的儿子嘛,不能忘本,自己种点东西到时候给您和我娘尝尝,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那咱回去,先给你五千两,你那几个小兄弟,咱就在王府旁边给他们一个房子。” 显然,老朱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那我就先替李三儿他们谢谢您啦,嘿嘿。”朱标自然知道怎么哄老朱开心。 “嗯,不过这名字应该改改,要不然以后用着还不叫人家笑话?” “李三儿,过来!”朱标一招呼,李三儿便跑了过来,这时候的李三儿一行人已经换了身行头,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他们身形好像也壮了不少,完全看不出叫花子样了。 “大帅,世子,有啥吩咐?”李三儿倒是痛快。 “你有福了,咱爹说给你改个名字。” 李三儿嘿嘿一笑。 “咱爹娘都没念过书,也走得早,也确实没个啥大名。” “那就让咱爹给你赐个名吧。” 朱元璋却笑着摇了摇头。 “你自己的人当然你自己起名了,起好一点。咱当年的名字也是郭大帅给起的。” 这次倒换成朱标头大了,起名这事还真就没干过。 “李三儿,李三儿……哎,爹,你说叫李三思咋样?” 朱元璋的眼睛一亮。 “好名字,做事情三思而后行,而且也保留了原本爹娘给起的小名。以后也好给你提个醒,做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 李三儿也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心地大喊。 “我有大名了,我叫李三思!谢谢世子!” 朱标笑了笑,他起这名字自然还有另一重意思,那就是怀念他在另一个世界时的经典游戏,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好像确实顺耳多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咱有些话要跟咱标儿说。”随着朱元璋的吩咐,一帮小仆从退下。 朱元璋跳下了车,在路边的草丛里摸索了一阵,随后折了一根满是刺的荆棘回来。见朱元璋这般阵仗,朱标哪敢多看两眼,直接撒腿就跑。 “爹我错了,我就是犯再大错您也不至于用这个吧,这个可太狠了,还是腰带吧,腰带挺好的!不过我错哪了啊……” “谁说咱要打你了?”朱元璋真的是哭笑不得,好好一个孩子倒是被吓出了心理阴影。 “啊?您不打我?那您拿这玩意干啥?”朱标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才敢回头。 “坐。” 父子俩就这样并排坐在了车前。 “标儿啊,这一趟出来开心么,有什么收获?”朱元璋转头看着他。 “开心肯定是开心,至于收获么……增长了见识,看到了百姓的生活,跟你学了不少手段。” “这算哪门子收获。”朱元璋倒是被他逗笑。 “标儿啊,你这一趟也看到了,尤其是在定远,老百姓是最会骂人的,谁好,谁不好,他们都能看清。咱原来也是老百姓,大元朝逼得咱走投无路,所以咱就要造反!以后如果你掌权了,凡事都得以老百姓为重啊。” “要不然就会出个王重八,赵重八,造咱的反?” “哈哈哈哈哈哈!”父子二人皆是大笑。 “不过啊,咱确实没想到。咱现在还没得这天下,这帮人倒是都开始忍不住了。”笑过之后,朱元璋倒是严肃起来。 “您是说涂俊才那些贪官污吏?” 朱元璋点了点头,“是啊,咱是上位,跟老百姓接触,传达命令的,都是这些地方官,他们烂一个,下面可就烂一片!你看那定远就是个例子。” 朱标点了点头,对这一点,他深以为然,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正好他现在有一车红薯。 “标儿,你是不是觉得咱有时候手段太狠了。” 朱标摇了摇头,“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该使用什么样的刑罚,涂俊才那种渣滓,就算杀他十个来回也是应该。” 朱元璋举起了手中的荆棘,“这荆棘,可以用来煎药治病,也可以用来惩罚别人。这法典也是一样,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一点。现在咱还没建国,这下面都有人敢如此悖逆,等建了国,这群骄兵悍将就会像这荆棘露出刺儿了。” “爹,你下一步是不是想让我握住这荆棘,那你可得先给我把刺儿拔了。”朱标耸了耸肩,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朱元璋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小子,咱没看错你,果然够狠,你以后可能比咱有出息。”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哈哈哈哈哈哈……” 父子二人再次笑得害了癔症一样。 “不过爹啊,这该杀的杀,不能手软,不过被牵连的无辜的,还是能不杀就不杀吧……” “怎么了?狠不下那个心?” 朱标摇了摇头,“你儿子可不是妇人之仁的主,只不过滥杀无辜确实有伤天和,可能您福禄深厚没事,但是我和您孙子就不一定了,之前刘伯温就说过。” 其实刘伯温很无辜,他没说过,不过明史有写。 “这个老杂毛,就会危言耸听。不过也确实有几分道理,那咱以后就听你和你娘的,你们就是咱的刀鞘,你们不让咱杀的人,咱就不杀,咋样?” “嘿嘿嘿,那我就做这刀鞘啦,拉钩!” 一只大手和小手勾指成誓。 “好啦,咱要去看看你娘,你自己玩会吧……” 朱元璋教育完儿子就跑去找他妹子去了,只剩下朱标看着他的背影。 “所以上辈子你的刀鞘没了,这把屠刀才大开杀戒的么?” 史书记载:胡惟庸案朱元璋前后诛杀三万人,蓝玉案被株连诛杀一万五千余人…… “既然上一辈子我不在了,你才大开杀戒,那这一辈子,我就要逆天改命,收敛这把屠刀的刀锋,让他成为悬在官员头顶的利剑,统御天下!” …… 回到应天之后,朱标却一刻不得闲,首先是安顿李三儿等人,哦,不对,此时应该叫李三思了。朱元璋买下了吴王府旁边的一座宅子,成为了李三思等人的根据地。至于老师么,读书识字的老师自然好巡,传授武艺的老师,朱元璋便安排了毛骧及其手下,父子二人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朱标给李三思起了名,其他人也求着朱标赐个名,朱标绞尽脑汁,翻遍了古籍才给众人起了个响亮又不失文雅的名字,连他自己也不禁感叹。 “起名还真的是费脑细胞,也佩服老朱,那么多儿孙,还要五行当偏旁部首。” 拿到了朱元璋批下来的银子,朱标便带着李三思一群人去郊外买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从此李三思等人除了识字习武,还多了一项任务,伺候好那些红薯和土豆。当然不只是他们,朱标还在民间请了几个种地的好手,将产量高生长好的植株进行选拔培育,目标就是亩产两千斤,不过可能还任重道远。 至于朱标自己的日子,就是上课、吃饭、陪常青儿玩,不定时拜访一下常遇春、每天一碗大补汤,紧凑却不乏味。而他爹嘛,带着一帮文臣武将厉兵秣马,大肆征兵,目标当然是苏州的张士诚。 转眼之间,两年已过,至正二十六年的八月,一封军报被送到了朱元璋的桌案之上,没想到朱元璋看完,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这张士诚居然敢在我们的地盘打秋风,真是他娘的嫌命长了,咱还正愁师出无名呢!” “大哥!出兵吧,直捣他老巢!”一说有仗打,常十万的眼睛都亮了。 “是啊,上位,直捣黄龙,这一战不就赢了。咱们兵力远胜于他!”徐达也是赞成。 朱元璋此时却展现出了他的军事才能,“不行,你们难道忘了陈友谅的教训了么?急于寻求决战,乃兵家大忌,咱要是打苏州,他杭州和湖州的兵力支援过来,这仗就难打了,听咱的,你们两人统率二十万大军,分兵攻打杭州和湖州,务必给咱拿下!” “得令!” “得令!嘿嘿嘿,这次咱终于可以带十万兵四处横扫了,让那世人知道我常十万的厉害!” “你别带上兵就给咱嘚瑟!要是让咱知道你再杀降屠城,那杀多少人咱就打你多少军棍!”朱元璋看着常遇春冷冷的道。 常遇春咽了口口水。 “知道了……” 四个月后,朱元璋的桌案上多了两份军报。 “徐达将军率大军攻克杭州,现已前往苏州。” “常遇春将军率大军攻克湖州,现已前往苏州。” 朱元璋会心一笑,穿上了自己的甲胄。 “传咱命令,二十万大军随我出征,直奔苏州!咱要让张士诚知道,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吴王!” 第36章 胯下之辱 苏州城下,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总共统率了几十万大军,将苏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却迟迟没有发动进攻,至于原因么,那就是这苏州城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坚固,如同一只铁王八,让人无从下口。 “这张士诚咱真的是不知道如何评价他了……”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自打陈友谅败北之后,张士诚便开始了居安思危,但是他的举动竟然是,修城和屯粮。朱元璋众人这段时间蚕食了他不少地盘,可他却并未做出激烈的反抗,反而一直在加固着苏州城。现在的苏州城,单论坚固的程度,绝对在所有城池中名列前茅。 “这张士诚不会觉得只要城池坚固就不会被攻破吧,要是说他聪明,这人却只知道一味防守,要是说他笨,还知道广积粮高筑墙。据咱在苏州城里的探子传信说,这苏州城里的粮食足够吃好几年,这是准备和咱打持久战啊。”徐达苦笑道。 “张士诚是个狠人啊,当初那么点人就打下了高邮,然后元军号称百万,围攻高邮却三个月都没打下来。咱不得不佩服,就连你们打高邮不也是前前后后打了六次才攻下来?” 朱元璋话一出口,常遇春和徐达都是面露羞愧之色。攻城这活,谁来谁知道,都是拿人命填出来的,而张士诚也确实是守城的专家,能和他一比的,恐怕也只有血战洪都的朱文正和防御战大师耿炳文了。而现在这苏州城墙都是大条石混着糯米加固过的,城墙上还设了孔洞,弓弩手往里面一蹲,谁来都得借上几根箭。 “这一仗,还真不好打啊!”徐达道。 “那怎么办?不好打也得打啊,要不然咱这几十万大军来苏州游玩来了?”常遇春瞪起眼来。 朱元璋一拍桌案,“老常说的对!就算他是个铁王八,咱也得把他的壳子撬开。咱自打起兵以来,都是以少胜多,难道这手里兵多了仗还不会打了?你们给咱记得,没有累不死的牛,只有耕不坏的地!他能守上几年咱就打他几年,咱还就不信了,天下都打下了大半了,还能就拿不下一个苏州城?” “那个……大哥,虽然咱书读的没你俩多,但咱也知道,那个耕坏的地和累死的牛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常遇春弱弱地说。 朱元璋:“就是那个意思!理解了就行!” 三人抬头看向苏州城,经过张士诚加高的城墙足有数十丈,仿佛一座巍峨山岭,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真是危乎高哉啊,不知道得费多大劲才能打进城去。”朱元璋道。 “大哥,咱这趟走得急,那智囊团军师不都在应天了,你问问这帮家伙有啥计策呗,尤其是你家小标儿,那小子一到打仗的时候鬼主意就多,没准就能有啥好办法呢!” 听到常遇春这么说,朱元璋倒是眼前一亮,他咋就把这茬给忘了,随后急急忙忙回去写信,描述了现在遇到的问题,然后写了三封信,让毛骧分别带给李善长、刘伯温和朱标。 毛骧的办事效率一直都很高,半个月之后,三封回信便放在了朱元璋的大案上。朱元璋首先拆开了李善长的信件。李善长在信中说,应当扬长避短,以火炮攻击城墙,尽量减少伤亡,等城墙破损再率兵士杀进城中,炮弹粮草等物资他都会加急筹措。朱元璋看完信,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善长老成持重,攻城方案稳扎稳打,有他在,后勤粮草更是无忧,真乃吾之萧何也!” 随后朱元璋拆来了刘伯温的信件,信件很短,只写了寥寥数句。 “臣以为,攻城当以攻心为上,可派人好言相劝,但张士诚只剩苏州,所以必定不会投降,不过可以写信煽动敌军军心,尤其在敌军弹尽粮绝之时。臣为吴王观测天象,若有大风所至,必然派人提前通知,可将信件随风入城中,久而久之,敌军军心自然大乱。” 朱元璋点了点头,刘伯温的攻心之计也确实很有用。 “足智多谋,通晓天文地理,青田先生真乃吾之孔明啊!” 随后他将目光投入到最后一封信上,朱标的信件最厚,他也最在意。毕竟就像常遇春说的,这小子有时候的鬼点子连这俩老家伙也拍马不及。打开朱标的信件,第一页就把朱元璋看呆了。 “爹,别慌,他张士诚修城墙咱也修,就修筑工事把苏州围个水泄不通,他想跑也跑不了!这瓮中之鳖蹦跶几天也就蹦跶不动了,然后还可以修炮楼,就是木塔,咱修得比他还高,让士兵在上面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挑些箭法好的,谁要是敢露头就给他两箭。也可以射火箭,专照着他们的房子里招呼!重点就是一定要比他的城墙高很多,让他想反击都做不到。然后没事还可以往城里吐口痰,丢点五谷轮回之物……下面附带了草图。” 朱元璋:“这小子搁哪学的这些招?咱听说三国时候曹操手下有个人,这小兔崽子跟他风格咋那么像呢,那人好像是叫贾诩吧……” 朱元璋看到了朱标信件最后一页。 “儿子最近又鼓捣一点新发明,就是把孔明灯改进一下,让它更大,还能装东西,可以装一些火药火油这种易燃易爆之物,放飞了之后到城里坠落,可以导致城中多处起火,暂时起名天火一号吧!不过这种东西略显凶残,而且伤民众居多,切记!切记!用这东西要看风向,逆风不能用!不到万不得也不建议使用。如果真的用了也算您头上,跟我没有关系,不过没有做出来能载人的孔明灯,儿子深感遗憾……” 朱元璋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他要是真用了这劳什子天火一号,那苏州城怕是天天火光滔天,就算打下来了也是一片焦炭。 “不过那工事和高塔倒是可以用一用啊!” 于是,此时的苏州城便出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守城方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但是攻城方却没有急着进攻,几十万大军把苏州围了一圈,就开始砌墙挖沟,搬运来了木头就开始搭建木塔,好像斗气一样,那木塔搭的远远高过了苏州城墙。 守城的士兵好奇,张士诚听说了之后也十分好奇,带着弟弟张士信亲自上城墙上查看。 “士信呐,你说他们盖这玩意是什么用处呢?” 张士信摇了摇头,“你都看不出来我就更看不出来了,可能是想观测我们的一举一动?离这么远能看清么?” 张士信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只见一只利箭破风,直直射在了张士信的头发上,张士信吓得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裤子里也不禁传来一丝暖意。 “敌袭!敌袭!快卧倒!”经此一箭,整个城墙上再也没人敢露头。 张士信哆哆嗦嗦地看着张士诚,“哥啊,我这把好像知道他们修这玩意是干啥的了。” 张士诚恨得咬牙切齿,“现在还用你说么!来人,给我射回去!” “额,启禀大王,太高了,够不到啊!” “那就射他底座啊,木头做的,点着箭一射还不全着了?” 士兵:“大王,也试了,他们每天都往上面浇水,点着了也很快就会扑灭了。” 张士诚:“所以对面总是比我多想一步是吗?” 士兵:“可能不止一步,因为听说他们可能还会往城里小解和扔粪便……” 士兵的话音刚落,一股带着热气的液体便开始洒落,如果不是几个躲得快,现在怕是已经要被浇了个遍。 张士诚:“朱元璋,你tm的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一定跟你斗到底!” 士兵:“大王,他们一般小解完就要开始吐痰和扔粪便了……” 张士诚:“快走!” …… 自打朱元璋的高塔建立,苏州城墙上的守军就总是加倍小心,他们如今也是尝到了屈辱的滋味,而且,这是真在人家的胯啊,时不时的还有冷箭和火铳招呼,导致城墙上的守军变成压力最大的人,总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因为精神失常而导致跳城而亡的人员损失。 朱元璋此时自然也没闲着,带领着一众班底开始了战前最后的讨论。 “我打主攻!” “我要打主攻!” “你比咱能打么就要主攻?” “不服比划比划!” …… 众武将吵得朱元璋头痛不已,只好一拍桌子。 “闭嘴!什么主攻佯攻的,没完了,我看也别你主攻他主攻的了,咱这几十万大军,分成十一路,每个门都主攻,都给咱狠狠地打!咱那么多人,就算是富裕一次了!” “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合章法?毕竟攻城一般都要主次分明,集中多数兵力攻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徐达说道。 “你说的是势均力敌的情况,现在咱拆了打都够打的,咱就是全主攻,让他每个城门都压力巨大,只要有一个门破了,这苏州城就算是拿下了!”朱元璋在兵法上总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就这样,苏州城受到了猛烈的进攻,足足有十一支军队,都不要命地猛攻,火炮的炮弹更是像不要钱一样倾泻在城墙上。这种情况下,张士诚仍顽强反抗,三个月内,没让朱元璋一方占到什么便宜。就在朱元璋和众人商量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外面士兵却进来通传。 “报!李善长大人携粮草军械赶到,还带来了公子书信一封!” 朱元璋大喜。 “快请!” 第37章 成王败寇 李善长走进帐中,微微一笑,冲着朱元璋行礼。 “上位,李善长不辱使命,粮草军械皆已经备齐,还带来了大量的炮弹用以攻城。” 朱元璋喜上眉梢,“还是你靠谱啊,咱给你记一功,听说还有咱标儿让你给咱带的书信,在哪呢,咱瞅瞅!” 李善长从怀中掏出书信交给朱元璋,朱元璋读完便露出了不可言喻的笑容。 “好一出的攻心计,虽然有些可耻,但是咱喜欢!东西带了么?” 李善长笑着点了点头,“带了二十多个,绰绰有余。” “好!明天开始!” 入夜,苏州城的守军换了批岗,经过白天血战的一批人已经精疲力尽,沉沉睡去,不过因为害怕朱元璋等人夜间偷袭,还是有不少人站岗放哨。许多士兵刚进入梦乡,耳畔便传来喊话的声响。 “城上的兄弟们!你们好吗?苏州城里粮食还够吗?我们几十万大军已经把你们团团围困了,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投降吧……” 士兵们虽然诧异他们喊话的声音如此巨大,但是也并没放在心上,想着他们喊累了就不喊了。没想到,他们这一喊就是一夜,从最开始的劝降,到后来的闲扯淡,甚至开始问他们明天早饭吃什么……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觉,包括张士诚在内,他顶着黑眼圈,再次来到城墙之上。 “这帮人到底用什么喊的话,声音居然如此巨大?” 士兵们指了指下面一个喇叭花状的怪东西。那当然就是朱标在洪都之战中用过的扩音器,只是被改造了一下,现在的口径足有好几丈,被架在战车上,哪怕轻飘飘地说句话,都好像音波炮一般…… “朱元璋……真是太不讲究了……我倒是宁愿听他火炮的声音。” 对于这件事,朱元璋的回答是:火炮声大还得用炮弹,这玩意几个人能喊一晚上,当然是精神摧残为上上计了。 “士信啊,你在这城墙上盯着点,我先走了。”张士诚拍了拍张士信的肩膀。 “大哥,你要去哪?” “我去城中央动静小的地方补一觉去。” 张士信:“……” 自此以后,白天朱元璋的炮火不停,猛烈攻城。晚上就一群人在扩音器前面啥都敢喊,甚至还有过分的,直接在扩音器前面牵了两条狗,毒打一顿,当晚整座苏州都回荡着凄厉的狗叫声。苏州的守军们没办法,只能跑到城中央休息,可是朱元璋却十分狡猾,隔三差五来一次夜晚的突然袭击。没过多久,苏州城的大部分士兵都顶着乌黑的眼圈,人人叫嚷着要和朱元璋拼命,张士诚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士信!你在城墙上给我督战,我要亲自率领军士杀出去,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如果你见势不好,就赶快鸣金收兵,记住了没?”顶着黑眼圈的张士诚已经变得杀气腾腾,毕竟有时候怒气也可以转变成杀气。 “没问题,交给我吧大哥,我虽然比不上你和士德哥,但是这点火候还是能看出来的!”张士信拍了拍胸脯,跟张士诚下了保票。 可惜张士诚太轻信兄弟,忽略了别人的评价,当时有人说,张士诚的几个弟弟只有一个张士德能征善战,骁勇异常,事实上张士诚大半的地盘也都是这个弟弟打下来的。至于张士信么,史书记载:张士信愚妄,不识大体,骄奢淫逸,人颇嗤笑。嗯,简而言之一句话:干啥啥不行,享乐第一名。 带着一群黑眼圈的士兵和对朱元璋的满腔恨意,张士诚从胥门杀出。不只是他,士兵们也都恨不得和这帮无耻的敌军决一死战,所以怒气滔天,从城中杀出来又杀了个措手不及,连常遇春都只不得不暂避锋芒。 “我去,这帮人是疯了么,居然这么猛!” 常遇春哪里知道,每天被精神折磨的痛苦,怒气压抑久了,自然化作了悍不畏死的动力。 于是张士诚带着红了眼,哦,不对,应该是黑了眼的士兵们,足足杀出了一里地,常遇春只能带人撤退,但是因为许久睡不好觉,队伍中有些士兵倒是开始体力不支,慢了下来。 张士信被张士诚委任督军,倒是很眼尖地看到了掉队的士兵,他略一思索,就对着士兵说。 “现在我们的士兵已经累了,这样下去必定吃亏,赶快鸣金收兵!” 于是士兵便在城墙上敲响了钲,杀得兴起的士兵听到了撤退的信号,也都不再追击,转头便往城中跑去。张士诚拼命呼喊,却喊不回撤退的士兵,气得张士诚破口大骂。 “这个白痴!” 但是他也只能跟着大流往回跑。常遇春本来还避其锋芒,这敌军的突然撤退倒是给他也看呆了。 “我去,这是啥战术啊?” 不过常遇春没有呆太久,立马下达了反击的指令。 “别跑了!给咱追!痛打落水狗!” 局势瞬间两级反转,刚才逃跑的常遇春众人此时居然变成了追击者,张士诚火急火燎地跑回城中,便立刻关上了城门,后面还有跑得慢的,只能束手就擒。 常遇春大胜而归,却怕张士诚再杀出来,便带领着士兵挖起了战壕,不过他可能多此一举了,因为从这次以后,张士诚再也没敢踏出苏州城半步。 至于罪魁祸首张士信,被他大哥斥责一番也就过去了。毕竟身边就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张士诚能怎么办,只好宠着了,虽然他不成器,只可惜张士信的愚蠢,好像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这天,张士信大摇大摆地来到城墙之上督战,随即吩咐手下。 “把我的银椅子抬过来!” 张士信就这么坐着纯银制成的椅子,居然大摇大摆地在战场上享受起来了。手下呈上来了一个硕大嫣红的桃子,好不诱人。 “这是刚进上来的水蜜桃,味道鲜美,给您尝个鲜!” 张士信拿着嗅了嗅香气,看着一只手都握不住的桃子,露出了笑容。 “自然是极好的!” 他没有着急吃,而是在手中把玩,他举起桃子,硕大的桃子遮住了整个脸,让他没看到后面来的东西,一颗巨大的炮弹正朝着他的面门飞来,只可惜,被桃子遮得严严实实。 “嘭!” 随着一声巨响,张士信被轰在了城墙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片刻后,张士诚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张士信的尸首处,看着不成人形的弟弟,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哪怕再不成器也是我的弟弟啊!朱元璋!你杀害了我两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士信,兄长在此立誓,要么杀了朱元璋给你和你士德陪葬,要么我便随你而去,我们兄弟四人共赴黄泉!” 事实证明,张士诚的誓言还是会成真的,只不过不是前一种可能…… 两个月后,伴随着又一轮猛烈的炮火,哪怕是坚固如山的城墙也轰然倒塌,朱元璋的大军冲入城中,张士诚的手下们开始慌乱,四处逃散。 “慌什么!你们慌什么?朱元璋只是破了城,他还没有赢,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可以跟他进行巷战,我还没有输,还没有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城破之后,哪怕最亲近的大臣也会作鸟兽散,偌大的房间里,仅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队士兵来到了他的面前。 “张士诚!你已经大势已去,我吴王有令,只要你肯投降,依旧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张士诚拔出了剑,冷眼看着他们。 “吴王?他朱元璋是吴王,我也是吴王!我两个兄弟都死在他的手里,我又岂能向他投降!我几个月前不会投降,现在,依旧不会!身为王,就要有王的尊严!” 张士诚举起了宝剑,却没准备拼杀,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士信,士德,大哥来了!” “乒!” 随着一声脆响,他的宝剑竟被一柄虎头湛金枪击落,常遇春冷眼看着他。 “你小子倒是还有点骨气,只是想死怕没那么容易,还得咱大哥说的算!带走!” 士兵们上前,押送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苏州第一话事人,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中。 “松绑,请坐。”张士诚抬头望去,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文质彬彬,笑得温和。 “你是谁?” “在下乃吴王帐下右相国,李善长,特奉吴王之命,在此接待您,与您促膝长谈,毕竟您也是一个吴王。” 张士诚冷眼看着李善长。 “既然你知道我也是吴王,那你也该知道,王就是王,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朱元璋手下的一条狗!凭你也想要来劝降我?且不说别的,你的身份还不配!更何况我和他朱元璋还有不共戴天之仇,去吧,把你的主子喊来吧,这里只有他配和我说。我倒是也想看看,和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李善长显得有些为难。 “善长,你下去吧,既然他这个吴王开口了,那咱也得露个面,要不然太失礼了。” 一个人影缓缓来到张士诚面前。 “听说,你找我?” 第38章 北伐!建国! 张士诚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影,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嘲讽的表情。 “没想到啊,我居然败在了你的手里,不光是我,还有陈友谅,都败给了这么个不起眼的人。” 其实朱元璋并不算丑,什么鞋拔子脸不过是对他的诋毁。方面大脸,宽眉阔目,身高五尺,只是前额和下颚略宽厚有点。也是一副忠厚之相。不过虽然不丑,但是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叱咤风云的朱元璋。 “你倒是很意外?这乱世之中,难道不是谁的拳头硬谁说得算?难道偏要长得一副异相才是天命之人?” “这你倒是没说错,谁站到最后,谁才是赢家,我和陈友谅都不及你,你的运气比我们好。”张士诚摇了摇头。 “你到现在还以为是运气的事儿?哪有那么多运气,陈友谅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你则是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只想做你那苏州的土皇帝罢了。咱上下齐心,将士勇猛击溃了你们,你倒还是不服?”朱元璋反驳道。 “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朱元璋!”张士诚猛地起身。 “什么刚愎自用,什么不思进取!如果我弟弟都活着,如果元军首先讨伐的是你!那现在会是个什么局面?只不过是天佑尔等不佑我罢了!”张士诚此时已经有些癫狂。 “所以说失败的人总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啊,哪有那么多如果?谁的一辈子不是只有一次,咱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投降不投降?如果投降,咱答应你,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土财主,继续荣华富贵,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朱元璋非常诚恳地看着他。 “所以你是在可怜我?” “咱只是觉得,只有你、陈友谅和咱才算得上当世豪杰,咱不希望只剩咱一个。”朱元璋摇了摇头。 张士诚死死地盯着他。 “既然是豪杰,那又岂能受辱,屈居于你手下。在你们刚打进城我就上吊了,可惜绳子不结实,我没死成。自从我两个弟弟命丧于你手,你与我便只能是敌人,不死不休。” “这么说你倒是一心求死,可是咱还真舍不得杀了你……”朱元璋一捋胡须。 “别说那些假惺惺的了,你这个臭要饭的!我输了就是输了,但是你也未必就是赢了,这苏州城的百姓都会记得我的好,会给我立祠修坟,就算你打下了苏州,他们的心也是向着我!他们在茶余饭后永远都会提起我,拿我和你比较,所有人都会记得,你只是个得了势的臭乞丐罢了!” 张士诚红着眼向着朱元璋扑过来,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却没能近得了朱元璋的身,被朱元璋的守卫给拦了下来。不过他的话,确实像一根刺一样,狠狠地扎进了朱元璋的心脏。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怪不得咱了!你最爱的苏州城,以后都要多交三成的赋税,这都是拜你所赐!你既然不愿意活着,那咱就让你死!让你下地狱去和你那三个倒霉的弟弟团聚!毛骧!他既然上吊没死成,就找张最结实的弓,用弓弦送他一程,再把他的尸首给咱烧了,挫骨扬灰,咱倒是要看看那帮人还怎么帮他修坟!” 朱元璋嘶吼着,显然已经动了真火。但是张士诚此时已经疯疯癫癫了,笑骂着他。 “臭要饭的!你就是个臭要饭的!当了皇帝也是臭要饭的!哈哈哈哈哈哈……” 没人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一丝解脱。 毛骧动作很快,一刻之后便过来回禀。 “上位,他已经去了,现在正在火化。” 朱元璋此时却陷入了深思。 “他为什么要激怒我?他难道是一心求死……” “依我看来,八成是这样。”毛骧沉声回道。 “唉,咱最后还是低估了他啊,为了最后的一点尊严和气节,他竟不惜尸骨无存。他张士诚,是个英雄啊,赐他一副棺木,就葬了他吧……” “是!” 从此,苏州城旁的荒地,多了片无主之坟,那里面躺着一位乱世枭雄。而苏州城中,倒是多了不少张士诚的功德碑和衣冠冢,至于是谁立的,已无从查证。这位偏安一隅的吴王,对待百姓还算仁慈,他减轻赋税,鼓励开垦,打击地主富商,将钱分给了许多穷人,还兴办学校,鼓励教育,在那乱世之中,苏州的百姓,却算过得安稳。也许他不是个做皇帝的材料,但是他所做过的一切,已经足够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任由后人评说。 朱元璋率领大军回到应天,庆功宴足足开了三天三夜,就连应天的老百姓也张灯结彩,为他庆贺,毕竟这位吴王朱大帅已经一统江南,占据半壁江山,距离皇帝好像只差那一小步了。朱元璋对应天的百姓也是大方的很,所有老百姓皆可领粮米,一时间,吴王之贤德为人津津乐道。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朱元璋会让部下休整的时候,朱元璋却又召开了会议。 “打,必须打!咱现在兵多粮足,还有从张士诚那里收编来的几万兵丁,还怕他一个烂到家的大元朝?”常遇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给咱坐下!徐达,你说!”朱元璋不怒自威。 “上位,我也觉得应该打了,虽然刚经过一战,但是我军兵力充足,士气正盛,现在江南在我们手里,粮草赋税都不成问题,打吧!” 朱元璋审视了一圈,深吸一口气。 “同意出兵的都有谁?” 满座诸将皆闻声站起。 “好!那咱就封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你二人率二十五万大军,给咱先打山东和河南!此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本次出兵不为了别的,为了驱逐鞑虏,还我河山!你二人可愿领命?” 徐达走上前去,接过兵符。 “不胜不还!” 常遇春挠了挠头。 “大哥啊,让咱们去打仗行,但是有一件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咱是不是也该研究建国的事情了。” “怎么?你老常要跟咱讨价还价?还没打完仗就要跟咱邀功么?”朱元璋笑笑。 “咱哪是这个意思啊,咱要是建国了,打仗不也好听?而且这丑话说在前头,你封咱哥几个啥官咱无所谓,但是咱嫂子得是正宫皇后哈,你可不能封别人,咱知道你还有几个妃子,也挺得宠的……” 听到常遇春当众这么说,朱元璋气得直接给这货两脚。 “这是你该操心的么?你就给咱把仗打好了,不是天天吵吵着有十万大军就能横扫中原,这次咱给你二十五万,你要是打不下来咱就治你的罪!”朱元璋面露凶色。 “仗肯定能打,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封别人当皇后哈!”常遇春这次异常头铁。 “上位,其实咱也是这个心思。”徐达道。 “这昭阳正宫除了嫂子绝对不能是别人。”连汤和也站了出来,随后一群武将都开始附和。 朱元璋的一张脸现在倒是哭笑不得。 “咱说话现在都不好使了是吧,都得是以你嫂子为尊?咱到底还是不是你们大哥了?” “大哥是大哥,大哥只有一个,嫂子是嫂子,嫂子也只有一个!那其他的妻妾妃嫔可不算!”徐达回答得很认真。 “咱明白了,这整个淮西大营都是你嫂子的娘家人是吧,咱说咱妹子腰杆怎么这么硬?原来是有这么一帮子娘家人撑腰!” 朱元璋说完,满座哄堂大笑。马秀英能被称为唯一一个调兵不用兵符的皇后,自然是有道理的。自打她跟了朱元璋之后,哪个将领家中有事,家人婚丧嫁娶,生日诞辰,她都亲自去到。谁家缺了钱米,她也都总会亲自带人送去。虽然都是一些小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将领们家中无忧,自然杀敌更勇猛。如果说朱元璋是以文治武功征服众人,那马秀英就是以人情味安抚众人。二者缺一不可。 “得了得了,这家伙,建国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先讨论起皇后来了。行行行,咱答应你们这帮人,建国之后,这昭阳正宫皇后娘娘,只能是咱妹子,不可能有第二人选,这下放心了吧!”朱元璋也憋着笑,这位子,除了马秀英,谁又有资格坐呢?这帮家伙也不想想,就开始起哄。 “那太子也只能是小标儿哈!”常遇春又开始为这个未来女婿谋划上了。 朱元璋一瞪眼,胡子一歪。 “那还用你说?” “哈哈哈哈哈哈!”满座众人都笑的前仰后合。以朱元璋对大儿子的宠爱程度,太子要是不立朱标才有鬼了。 “行了行了,别胡扯了,这建国之事还得从长计议,你就打好你仗就得了,可别让别人笑话你常十万有了二十五万还不会打仗了。” “上位,依我之见,建国这事,确实可以提上日程了。常遇春将军说的有理,如果建了国,出兵伐元名正言顺,百姓也都有了盼头,有了咱们汉人自己的朝代,谁还愿意效忠那腐朽的大元呢?”李善长站了出来,一番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臣刘伯温也是这个意思,如今长江以南已经平定,二分天下已占其一,大元王朝不得人心,自然需要一个新生王朝取而代之,建国乃是上顺天意,下顺民心之事。如今我军的力量已经日益壮大,已经不是当初割据一方的时候了,应当显现出实力来了。” 朱元璋没想到刘伯温也开始鼓动他建国了,在他印象中,刘伯温一向是沉稳的代名词,就算出谋划策,也都是在朱元璋主动征求他意见的时候。 不过真正让朱元璋犹豫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在他在他忙着和张士诚打仗的时候,滁州传来了消息,小明王韩林儿府邸被贼寇袭击,韩林儿本人被山贼掳走,残忍杀害。其实朱元璋本来想让廖永忠去接韩林儿,然后在路上动手,解决这个麻烦,没想到居然有人先他一步,自然也让还在战场的他洗脱嫌疑。 “关键这事儿真不是咱干的啊,到底是谁呢?” 是谁呢?也许只有朱标知道。 第39章 小明王之死 至正二十六年九月,也就是去年九月。此时朱元璋已经率军进攻苏州,而已经十一岁的朱标数了数手指头,顿时脸色大变。 “李三思,快去把蓝玉找过来!” 当天夜里,朱标的房间里人影晃动,像是在密谋什么,第二天开始,朱标就出门远行了,据他说是为他爹打仗研究点小东西,倒也无人在意。 小明王韩林儿,自从被朱元璋所救之后,一直待在了滁州,好像已经渐渐淡出众人的视野之中。不过朱元璋倒是没有亏待他,为他修建了一座小型宫殿,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是也有不少仆人侍女,过得倒还算滋润。 这天入夜,小明王刚刚熄灯入榻,一柄冰冷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缓缓露面。 “我是谁你不用打听了,你如果不想死,就乖乖跟我走!” 小明王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逆来顺受,此时刀架在脖子上,他自然不敢反抗,只好乖乖的任人宰割。 十几名黑衣人将他挟持出城,来到了一片密林中才放开了他。韩林儿余光一扫,这些黑衣人的身型大多矮小,好像,还没发育完全。只有为首的一人身型壮硕。 “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韩林儿笑笑,其实他的心里可能已经有了答案。做了这么多年吉祥物和棋子,他其实也懂察言观色,也不是那么笨的。 “你很想死?可惜,我们并不是来杀你的。”为首的黑衣人道。 “那你们是?”韩林儿此时倒是有些懵。 “我家主人吩咐的,有人要杀你,你继续留在这里,早晚难逃一死。所以将你带出城,让你走。”黑衣人冷冷地道。 “你家主人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这里是黄金百两和便装,足够你余生衣食无忧。不过你的身份特殊,在这中原之地想要隐姓埋名过一生怕是很难,只能远渡重洋,终生不履故土。你是选择死在这里,还是照我说的做?”黑衣人丢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那就替我谢谢你家主人了,这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真心关心我的人而不是想要利用我的人。” 韩林儿接过包裹,笑了笑,随即脱下了贵气逼人的龙袍,换上了粗布衣衫。自打他被刘福通发现之后,虽然顶着小明王的头衔,却和囚徒没什么两样。所有人都不过是想借着他的名头罢了。刘福通是这样,朱元璋也是。他有时候时常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是韩山童的儿子。 “这里有一辆车,会带你到出海口,那里有船接应,会带你去南洋。你只要隐姓埋名,终生不履故土,那可保一世平安。但是如果你背弃誓言,再回来,你知道下场,这世上想杀你的人太多了。” 韩林儿倒是洒脱地坐上了马车。 “你不会以为我还想回来吧,我也想换一种生活,天地广阔,谁又愿意当一个囚徒呢?更何况是一个不知道哪天就会死的囚徒。我谢谢你家主人能给我一个新的生活,这世上,再也没有小明王韩林儿了。” 马车吱嘎吱嘎地逐渐走远,黑衣人才解开蒙面,看着一个小人影。 “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放虎归山是吗?我一向做事不留后患,这次居然心慈手软,放任一个威胁离开。”朱标也解开了蒙面,大口呼吸,平复着心情。 “你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我哪怕现在还是想追上去干掉他!”朱标眼中闪烁着杀气。 “那就去啊,现在追可还来得及!杀了他不也是一了百了,还省得费那么多事。”蓝玉看了看马车的距离。 朱标紧咬着嘴唇,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半晌,才缓缓开口。 “算了,他确实是个无辜的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从来没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生活,却硬是被捧到了这个位置上。而且刘伯温那老家伙说服了我。不该杀之人还是不杀了,就算报应不落在自己身上,也会落在身边的人身上。我不愿意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被连累,所以,放他一马又能如何。” 古人都是对因果报应之事颇信,蓝玉也不例外,朱标的一番话也说服了他。 “那吴王要是追查下来怎么办?” 朱标摊了摊手。 “那就做事干净点,不留痕迹咯,不然我为什么只带你们几个。” 为了行动的秘密性,朱标只带了蓝玉和李三思这一群人。 “现在你和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那些都是我的小兄弟,我倒是不担心消息走漏。” 蓝玉白了他一眼。 “明明我早就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所以世子大人,下一步我们该干嘛?” “把死尸拉出来,换上衣服,然后点把火,不要烧得太焦,脸看不出来就行。” 李三思众人这两年在毛骧的教导下,做事已经是干脆利落,不多时,一具穿着龙袍的焦尸便出现,身形与韩林儿有九分相近,脸部烧焦之后谁也分不出真假。李三思又往尸体上插了一刀,营造出杀人之后焚尸的假象。 “搞定,小明王韩林儿今天夜里被强盗掳劫杀害,尸首还被烈火焚烧,就是他亲爹在世也认不出来了。” “那我们,回应天?”蓝玉看了看朱标。 “别急,可还没完事呢!谁家强盗掳劫只奔着小明王去,太假了,怎么也得再抢几家,要不然怎么补我的亏空。” 朱标给了韩林儿百两黄金,一半是小明王府上搜出来的,另一半自然就是他珍藏的私房钱了。就算是他,一下子掏了五十两黄金,也觉得,肉疼! “你这家伙,还要真抢劫!你是想把我彻底拉下水啊,我坚决不干!”蓝玉拒绝得十分干脆。 “呵,你已经回不了头了我的蓝将军!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去劫掠,就是掩人耳目罢了。这滁州也有几家为富不仁的狗大户,咱们去给他个下马威,只要钱,不伤人,放心吧!” 蓝玉也不得不赞叹朱标的心思缜密,确实滴水不漏。 “那战利品我要分一半!总不能白跑一趟。” “给你三成,我这还有这么多兄弟呢,总得给他们点交代吧,不然我这大当家岂不是当的很失败!”朱标不自觉地带入角色。 “成交,大当家,咱们走着!” “弟兄们!跟我再干两票!” …… 这一夜,滁州城中七八名富商皆被洗劫一通,但是却并未有人员伤亡。因为都是一些为富不仁的小人,所以老百姓也都觉得大快人心,觉得这滁州城出了一股侠盗,竟还有说书的杜撰起这伙人的来历,一时间竟成为滁州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滁州城中那座宫殿好像也失去了它的主人,只是官府封锁了消息,老百姓不知道罢了。官员急忙致信朱元璋,朱元璋收到了信也是一愣,毕竟他三天前才刚刚写信给廖永忠,让他去接韩林儿的时候,用比较隐瞒委婉的手段除掉他,尽量要伪装成意外,没想到这廖永忠竟如此大张旗鼓,气得朱元璋又写信将他大骂一通,还说回去要治他的罪。 几天后,远在苏州的朱元璋收到廖永忠的回信,信件很短。 “真不是我干的啊,我还没出发,好像是遇到了真土匪了……” 随后,廖永忠与滁州城当地官员四处调查走访,询问那几位被劫掠的富商,最后得出结论:滁州城方圆百里出现了一股穷凶极恶的土匪,而且很穷,劫掠了富商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小明王身上,劫财不成恼羞成怒,遂将其杀害……随后众人打着为小明王报仇的旗号,率兵扫除了百里内大大小小的所有山寨,并为小明王大肆举丧,修建陵寝,最后入土为安。 而此时,一只由浙江开往南洋的商船上,一个叫做宋明的年轻人登上了船,拥抱着海风,开始了新的人生。 至于一切的真正幕后主使,正在应天城的酒楼里与众手下大快朵颐,而且出手相当阔绰。 等到朱元璋打败张士诚班师回朝的时候,小明王一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不过还有好事者在偷偷谈论。 “我倒是觉得,这事就是咱吴王自己一手策划的,毕竟小明王一死,只有他获利最大!” “呸,我看你是不是阴谋论读太多了,如果吴王想杀小明王,还用得着这么费劲?直接一碗毒药下肚对外宣称暴毙不就得了。再说了,当时吴王在苏州打仗,胜负还难以估算,他哪有时间去算计这些事。” 坊间阴谋论和朱元璋的支持者们争论不休,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都相信不是朱元璋所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不过如果朱元璋知道了,也会叫屈。 “关键是这次真不是咱干的啊!不对,咱为什么要说这次……” 小明王没了之后,朱元璋称帝的最后阻碍也消失不见,经过多数人的劝谏之后,朱元璋也开始有了建国的想法,在十月份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上,朱元璋集团一致通过了几条意见。 一、由徐达常遇春统率二十五万大军北伐,势要驱逐鞑虏还我河山。 二、开始建国之前的着手准备,预计元月之前建国称帝。 三、确立马秀英为皇后是淮西众将的底线,确立朱标为太子是朱元璋的底线。 一个新生王朝正在襁褓中缓缓睁眼,如初升的一轮旭日,只要升起,便是霞光万丈。 第40章 无人叫我重八哥 “上位,好消息啊!”李善长举着军报跑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徐达将军和常遇春将军连克淮安寿光等地,据他们所说,当地汉人百姓非常支持,甚至还有现场从军的,预计今年年底便能拿下山东全境!” 朱元璋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俩人打仗的水平,咱是不怀疑的,要不然也不能派他俩去。他们那边如火如荼,咱们这边也不能落后太多。咱就先从这国号开始吧!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畅所欲言!善长你先说吧!” 朱元璋先点的李善长当然更多的是对他的一种肯定。李善长颇为得意。 “上位为吴王,那必然顺承其号,国号应为吴,或者延续为宋。” 在座众人点了点头,李善长的说法自然靠谱,朱元璋出身红巾军,乃是龙凤政权,后来又封为吴王,所以国号无论是吴还是宋都说得过去。但是听了李善长的说法,朱元璋此时却有点不太满意,紧紧皱着眉头。 “上位,您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李善长身为文官之首,察言观色自然是一绝。 朱元璋显得颇为犹豫,看了看周围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既然在座的都是咱自己人,咱也就直说了吧!咱……不太想继承龙凤的封号,毕竟龙凤政权只是一个地方政权,不是真正大一统的国家,咱是希望继承大元朝的基业,而且咱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咱自己打下来的,可没借着龙凤什么光啊!” 朱元璋话一说完,众人便陷入了沉思,朱元璋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他们一直不过是借着红巾军的名,但是确实都是自己拼出来的江山。虽说小明王已死,但是无论用吴还是宋,都是变相承认龙凤政权的合法性,既然都是要继承,那干嘛不继承大元朝的基业,反而继承一个龙凤政权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刘伯温缓缓开口。 “那为何不换个思路,大元朝的由来是易经中的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下一句便是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以此来看,若是承接大元,那用大明为国号如何?” 刘伯温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索,这时候一个小人倒是凑热闹走了进来。 “研究什么呢?这么安静。” 李善长看了看朱标,随即开口。 “我们在商量国号,不知道世子对国号有何设想?” “大明啊!”朱标轻描淡写地回道。 “莫非公子也懂易经?” “我可能不懂易经,但是我懂我爹,对吧,爹。”朱标看向朱元璋。 “这大明确实起到咱心坎里了,既承接了大元朝廷,寓意又好,日月为明,也就是日月所照之处,皆为国土,好,国号就定为大明了!”朱元璋拍案而定。 “那接下来就是国都了,咱大家伙有什么想法?” “应天啊!” “国都肯定是应天!” “除了应天哪里还能当得了国都?” 刘伯温看向朱元璋,“目前我们还没有消灭大元,论战略位置来说,还是应天最合适,他日消灭大元,可以再择良城进行迁都。” 朱标对此倒是深表赞成,南京这地方,出了名的易攻难守,除了朱元璋气运加身,其他人还真就守不住,而且地理位置偏南,战略纵深远远不及其他古都。 “咱说,要不定都凤阳咋样?”朱元璋摸了摸下巴,提出了一个震惊四座的主意。 “万万不行啊,凤阳四周没有屏障,城市小而没有坚固的城墙,如若发生战争,怕是首当其冲。”李善长道。 “爹,你是打算人家上午打到城门口,下午就改朝换代么……”朱标无奈吐槽。 “嘿嘿,咱不是寻思咱祖祖辈辈都在凤阳,也算有一丝龙气嘛,再说了,谁发迹了不想回家。” 朱元璋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典型的小农思想,想要的可能就是一间房一头牛二亩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怕他成为了皇帝,也不过是牛大点,地广点,老婆孩子多一点。在他看来,发迹了当然要大张旗鼓回老家。 “凤阳您就别想了,那地方不成,没人赞成在那建都。”朱标带着些不容置疑的语气,身后的众人也都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凤阳确实不能成为国都。 “咱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应天得了。”朱元璋虽然满口答应,但是定都凤阳这件事却好像一颗种子埋进了他的心里,总有一天会再次生根发芽。 “既然暂时定都于应天,那便要着手筹建宫殿,城墙,既然是国都那就不能太寒酸了。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按照目前的库银来看可是远远不够”李善长这个铁算盘又开始扒拉起来。 “先修着,不够的钱咱再想办法,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喽?”朱元璋其实此时已经想到了办法,而这羊毛自然出在羊身上,而且还是江南地区最肥的羊——沈万三。 此时周庄,沈万三正盯着面前的两封信发呆。第一封自然是朱元璋的信,老朱在信中语气诚恳,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老弟不是要支持我么,咱现在要当皇帝了,城墙宫殿还没建好,你来帮帮咱吧 按理说沈万三不该推辞,毕竟当日正是他向朱元璋夸口,现在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能不掏钱。但是第二封信却让他更在意,这封信来自于朱标,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千万不能帮他修城墙! 沈万三头都快要挠秃了。 “这我到底要听谁的啊?” 不过他并没有陷入纠结太久,因为朱标的第二封信很快便到了。 “为今之计,沈叔叔只能变卖家产,以一半家产充公,另一半改投他人名下才有一线生机。万不可有吕不韦之念,进行投机。须知我爹可不是秦异人。城墙筑好之时,也就是沈叔叔抄家流放之时。只有示弱,谦卑至极,方可有一线生机。” 沈万三思索良久,他当然不愿意相信朱元璋会对他动杀心,可是这朱标连来两封信,他却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一夜,沈万三注定无眠。 十天之后,沈万三到应天朝拜朱元璋,顺带着还有几十辆满载的马车,朱元璋亲自出来迎接。 “老三,你这是?”朱元璋看着沈万三所带车队。 “我乃一介商贾小民,怎敢替吴王殿下筑墙。不过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家财,自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将大部分家产变卖,只留下几间铺子赚些日常开销,总共有白银一千多万两。您就用这一千多万两白银筑城建宫殿吧!”沈万三满是谦卑,倒是出乎朱元璋的意料。 “老三,那你以后?” 沈万三笑笑,“还是想呆在周庄,颐养天年,如果有空了,就去南洋看看有没有稀罕玩意儿。” “咱知道了,那咱也不勉强你,等咱到周庄还是会去看你。”朱元璋叹了口气。 “吴王殿下,那我走了。”沈万三一行礼。 “去吧……” 就在沈万三转身的瞬间,朱元璋的眼中流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沈万三却背对着他,说了一句。 “重八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有能力帮你了,以后,有机会就来看看我……” 朱元璋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走远。 “其实,您想杀鸡取卵吧,尤其是这么只会下金蛋的鸡,抄了他的家,国库就充盈了。”朱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朱元璋的身边。 “咱恨商人啊,要不是商人为富不仁,哄抬物价,老百姓的日子哪会这么难过。咱本以为这沈万三会提些大胆的要求,或者做一些不自量力之事,那咱就有理由杀了他。可是谁知道他竟散尽家财……” “他也许,不只是为了保命,也许还有一丝情义吧。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是薄情寡义之人,更何况你们曾经共患难过,孩儿觉得,还是放他一马吧。” 朱元璋笑了。 “他连那话都说了,咱又怎么能再赶尽杀绝啊,只是从此以后,可能再也没人会叫咱重八哥了……” 高处不胜寒,自古皇帝也只能称孤道寡。 有了沈万三带来的一千多万两银子,应天城的建设更是如火如荼,城墙气派坚固,而皇宫也有了雏形。朱元璋带着一群文臣整日商讨研究着建国细节,朱标自然不愿参与,他便整日教导几个弟弟读书,偶尔和常青儿四处游玩。 “青儿啊,你对你爹印象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问啊,我爹就是我爹,什么印象怎么样?”常青儿歪着头看着朱标,和朱标同龄的她已经开始发育,虽然稍显稚嫩,但是已经颇有几分姿色,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小粘人精了。 “嗯……就是你喜不喜欢你爹?” “我爹他啊,就是个大老粗,每次打完仗都弄得一身伤,每次抱我们那胡茬都扎人。还能吃,睡觉还打呼噜,粗鲁死了。不过,我当然还是喜欢我爹了,每次他出征,我都会和娘去庙里给他祈福,许愿他能平安归来。” “那你爹一定能长命百岁,平安归来。”朱标笑着看她。 上一辈子常遇春北伐途中病逝,留下一家老小,这一世,只要有他在,那常青儿必然不会再失去父亲。他这个未来老丈人,就由他守护吧! 第41章 立国大明,建元洪武 腊月的应天城,还没有下雪,百姓们在城中张灯结彩,不只是为了迎接新年,更主要的是听说吴王要建国登基,自然等着普天同庆,沾沾喜气。 只不过此时朱元璋和众大臣们还在激烈地讨论,敲定开国细节。 “要我说还是得去泰山封禅,泰山多有面子啊,五岳之首,古往今来的圣贤皇帝都爱在泰山封禅,倍儿有面子!” “你说的那是从前,自打宋真宗也去泰山封禅,你看看这事还剩多少含金量。要我说紫金山就不错,既能祭祀天地神灵,又离得近。” 众人一时间竟争吵不休,出现了许多意见,朱元璋却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要不去凤阳祭拜天地,告慰神灵,然后咱再登基称帝咋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持了反对意见,毕竟祭祀天地,登基为帝这种事去哪个名山大川都行,但是凤阳却是万万不行。 “爹,你怎么光想着凤阳,凤阳到底有谁在啊?让你老人家念念不忘的。”朱标吐槽道。 “小兔崽子!凤阳有谁?当然是咱老朱家的祖坟在那了,你爷爷奶奶也都葬在了凤阳,还有那么多远房亲戚,咱不是想着这登基称帝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能在咱老家,那咱爹咱娘的在天之灵也能看到么……” “好了,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凤阳真不行,你光这一路上花销都得多少,咱说祭拜先祖,修缮祖坟都是应该的,那就等以后嘛,不过这叩拜天地登基称帝还是在应天吧。而且爹,别怪我没提醒您,您马上就是皇帝了,以后少骂我小兔崽子,对您不利。” 朱元璋先是一愣,然后缓过神来,咧开嘴一乐。 “行行行,这件事咱下次注意!” 然后他转头看向刘伯温,“都说你青田先生的文采过人,那就请你给咱写一封告天下臣民书。咱记得那玩意好像是得往玄乎点说吧,好像说什么汉高祖是赤帝之子,斩了白蛇才当了皇上。更主要的好像就是往名人的身上靠,咱老朱家是不是能往朱文公身上靠一靠?” 朱标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爹,人家朱熹的后人还在呢,更何况您高祖还是跟他一辈的人,这靠不太上吧……” “那咱老朱家还能往谁身上靠一靠?毕竟这年头不都讲究这一套。那还韩山童自称是宋徽宗的第八世孙,打着复宋的旗号。咱老朱家差哪了,难道过去就没什么人物?” “有啊,朱温嘛!”朱标脱口而出,但是几秒后他才意识到不对,毕竟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 “这个好像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哈……” “依我看不如就实话实说,毕竟您走到今天,没有借助祖上余荫,也没有打着谁的旗号。不妨就不做这些渲染,祖上没有英雄,您是英雄不就行了么。虽说是农民出身,但是说不定还会让百姓觉得这位朱皇帝更亲近些。”刘伯温笑着说道。 “是啊!咱爹娘死的时候,没有棺椁,只能用破衣服包裹着下葬,埋在了邻居家的地里,咱连祭祀的酒菜都没有。那咱也不用说什么谁的后人,就这么写,咱朱元璋就是农民出身,而且是贫农,把咱年少时的窘境都写进去。”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失皇家体面?”李善长不禁担心。 “非也,如此一来,全天下的百姓都会知道,咱这位朱皇帝也是贫苦出身,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也会多几分亲近。我倒是很荣幸啊,能写这样一份文章。”刘伯温笑笑。 “那就这么定了!正月初四,紫金山巅,咱正式祭祀天地,建国登基!” …… 正月初四的紫金山,天气有些阴沉,偶尔有些雨雪洒落。但是一群人的到来,却为这座名山,带来了庄严的气氛。 紫金山巅,祭坛已经设立好,桌上各色贡品敬献天地神只。地上铺设黄绸,两边大鼎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手捧金杯,缓缓走到了祭坛之上,诚心跪拜。朱元璋身后,马秀英身着凤袍,站立一侧。另一侧则是身穿冕服的朱标,随后各位皇子、文武大臣依次排开。最后在山脚下,是几十万军士。 这么多人的目光齐齐聚到朱元璋的身上,此时,他是这方天地间唯一有资格跪倒在地的人,因为他跪拜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这天地。朱元璋举起手中的金杯,缓缓开口。 “臣朱元璋,叩告苍穹、日月、山川,以及历代皇祖之灵寝,自宋运告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祖中原,百有余年,今运也终。惟臣,上承天道,下顺臣民,驱除百年之患,戡定南北枭雄,于正月四日,设祭于紫金山巅,昭告天地皇祗,立国大明,建元洪武!” 说完,他将金杯中的酒液缓缓倒在地上,随后站起身,紧闭双眼,向上苍祈福。 “万岁!万岁!万岁!” 几十万士兵的呐喊声响彻天际,他们看向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充满了一种狂热,或者说是一种信仰。毕竟就是这个男人,让这天下,出现一片新的面貌,让他们可以不再受异族剥削统治,可以让世上的人,都吃上饭。 朱标盯着朱元璋的背影,在这天地间,他好像那么渺小,却又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他仿佛看见了一道道气运汇聚成金光,最终到了朱元璋的身上。那不仅仅是天地给予的气运,而是九州万方之间,所有汉人的信仰汇聚在他的身上。 后来,有很多人评价朱元璋,残暴嗜杀,清洗功臣。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忽略他做出的贡献。他是宋朝以后,汉人重新挺立起来的脊梁,承载了万千黎民的信仰,是他真正做到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原。可能他就是天地之间应运而生的王者。哪怕他的一生毁誉参半,但是他的千秋功业足以被万世铭记,足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朱元璋祈福完毕,缓缓睁眼,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官员、士兵、臣民。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万世!” “万岁!” “万岁!” “万岁!” 第42章 奉旨监军 朱元璋称帝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马秀英为皇后,册立朱标为太子,对此群臣倒是并无异议,毕竟除了他俩谁能够格嘛…… “这宫殿倒是不错,不过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别扭了。”朱标此时已经入主东宫,身着太子常服,这明黄色的袍服倒是做工精良,但是他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好像确实有点穿不起来。 “这就不错了,你是没穿这龙袍,咱穿着吃饭拉屎都费劲,真不知道这帮皇帝咋能天天穿,他们也不嫌累得慌。那龙椅更是硌屁股,亏得陈友谅还拿它当个宝”老朱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显然也还没适应开国皇帝的尊贵身份。 “唉……”父子二人齐声叹气,看来富贵倒有富贵的烦恼。 “要不……你试试这龙袍?”老朱语不惊人死不休。 “还是算了,您是不是想累死我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您这皇帝还是多当几年吧,等我把体格养壮实再说吧!”朱标摆了摆手,这泼天的富贵他怕是无福消受。 朱元璋呵呵一笑,他是想培养儿子,但是现在让他上位确实有点早。 “对了爹,咱能不能求您老人家一件事啊?” “嗯?你还有事求我?说吧,只要能办的咱都给你办了。” “那个……您能不能把我常叔调回来啊,别让他在外面带兵打仗了。”朱标有些忐忑地开口。 “不成!这件事情绝对不成!现在征讨大元朝正是关键时刻,咱手下就数他和徐达最能打,咋能把他调回来?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出了,是不是青儿想他爹了,所以让你跟咱求情?” “那倒不是……就是我找刘伯温起了一卦,卜了卜这次北伐的前途。卦象上说,此战必胜,但是会有重将折损,而且不是战死,是病死。是骁勇善战之人,杀伐太过导致。” 朱标倒是找了个好理由,拿刘伯温算卦说事,拿骁勇善战,杀伐过甚,就差没直接报常遇春的名了。 “可是标儿,刘伯温的卦虽然灵,但是也有不准的时候。更何况这北伐是关系到全天下的大事,咱不能只因为卦象就把常遇春招回来啊。”朱元璋一背手,心中已经权衡利弊。 “可是万一常叔真的没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青儿。您还有那么多大将就派出去呗,何必非要派常遇春。” “因为他们都不是常遇春,都没那么能打。如果是平常事情,咱一万个答应你。但是这大明刚刚建立,不是咱一个人的,是天下人的。这北伐关系巨大,不能容一丝闪失!倘若常遇春真的死在了战场上,咱封他异姓王,让你这太子给他扶灵,一家老小咱给照顾。但是咱不能把他叫回来。” 朱标只觉得眼前的朱元璋才是真正的洪武皇帝,不是那个整日疼爱他的爹。身为皇帝,必要时,他便是天下间最无情的人,哪怕是兄弟手足,也不足以与江山相比。 “儿臣知道了,那就再求您一件事!请您下一道圣旨,见圣旨如见您,约束常遇春,不要让他杀伐过甚,以遭天谴。再赐一件信物吧!” 朱元璋带他来到了奉天殿,写好了圣旨,又将手中的玉如意递给了他。 “这东西,他们谁都知道,见它如见朕,好使!就拿着去办你的事吧……” 朱标接过圣旨和如意,行礼告退。 “标儿!”朱元璋突然叫住了他。 “刚才是咱说的重了些,只是这北伐太重要了,咱是当了皇帝,可是大元那边还有一个皇帝,几十万虎狼看着咱,咱这龙椅坐得还不稳呐!” “儿臣知道,与江山社稷比起来,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连我们和娘也是吧。” “大明不是你爹一个人的,但是你和你娘都是咱的唯一,若是你和你娘没了,那咱的魂儿也便没了。” 朱标转过身,看着这身着龙袍的父皇。 “爹,如果你知道我要死了,您会是什么反应?” “那咱访遍天下名医,用尽世间奇药也要留住你。如果注定留不住,咱就这么陪着你。” “爹,我走了” 朱标的身影默默消失在了奉天殿中,只剩朱元璋一个人坐在龙椅上。 “你可要留住咱这兄弟啊,他可是你以后的依仗。咱知道刘伯温的卦没出过错,可是咱不能把他叫回来啊……” 回到东宫,朱标连忙找到李三思。 “快去把蓝玉给我叫来。” 未来的蓝玉大将军此时虽然崭露头角,但是毕竟老一辈的战神们都还在,还轮不到他掌权,所以就先留在了应天。 李三思办事很麻利,不多时候,蓝玉便只身来到了太子东宫。 “参见太子殿下,不知道这次又有什么行动要找我?”蓝玉和朱标的交情自然不用多说了,甚至朱元璋也笑骂着他俩穿一条裤子,如今朱标当了太子,那蓝玉就是第三号铁杆的太子党。嗯,因为第一是朱元璋,第二是常遇春。 “蓝玉,你对你姐夫怎么看?” 蓝玉被朱标突如其来的一问问懵了。 “怎么看?就这么看啊,虽说是个大老粗,但是打起仗来真不是盖的。” “我哪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如果你姐夫要是快没了,你怎么办?” 蓝玉的表情顿时严肃,“是不是北边军情告急?我姐夫被围困了,你让皇上拨给我几千兵,我马上去救他!” 蓝玉的紧张绝对不是假的,他这一生,常遇春绝对是他头号贵人。不只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他刚从军便一直呆在常遇春的手下,一手提拔举荐。没有常遇春,自然不会有那个封狼居胥的蓝玉。 “行了,你这样就很说明问题了。你姐夫目前没事,不过快有事了。我不瞒你说,刘伯温推演说,你姐夫最近有一大劫,怕是过不了。不是战死,是病死。我看就得你去救他了。”朱标沉声说道。 “病?什么病?你是要我带药给他么?” “你仔细想想,他那么壮的体格,每天征战于马上,出一大身汗,如果这盔甲一脱……” “卸甲风!”蓝玉恍然大悟。 “也有可能是他杀人太多了,因果报应啊。我本来想叫我爹调他回来,但是你知道,这卦相可没什么说服力,就算刘伯温的卦也一样。所以我一想,只有你能救你姐夫一命了。” “我该怎么做?” “看住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就连出恭都得盯着!汗不消绝对不准卸甲吹风。他要杀人你就拦着,冲锋也先让别人冲去。” “那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啊!照他那性格还不得捶死我。”蓝玉面露难色,他自然知道他这姐夫是啥脾气。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看我给你准备了啥!” 朱标一亮手中的圣旨和玉如意。 “你这次可不是白去的,奉旨监军,不监别人,就监你姐夫。他要是犯浑就拿把玉如意亮亮,他还敢跟皇上对着干不成?” 蓝玉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了圣旨和如意。 “这下咱腰杆子硬了,以前都是他管我,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嘿嘿,姐夫,你等着吧!” “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了,不为别的,你就想想你姐夫要是没了,那一家孤儿寡母的咋办,想想青儿。要是你姐夫没了,你这当舅舅的可得负责任!” “瞧好吧,我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带回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好!看住他,必要时候手段可以强硬点,不用怕,你背后有人!” 蓝玉也是行动派,拜别朱标后便骑马直奔战场,只剩朱标一个人在东宫里感叹。 “常叔,这次可怨不得我了,为了青儿,为了以后,我也得用这迫不得已的手段了!” …… 八月,元大都已经被徐达常遇春攻克,二人一合计,便将元大都改名为北平府,正率军队在城中休整,而蓝玉也正于此时来到二人面前。 “蓝玉?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应天么?” 蓝玉一笑,拿出了手中的圣旨。 “我这次肯定是有任务的,奉旨监军!” 常遇春和徐达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清楚这朱元璋又闹哪样,居然让蓝玉来当监军,不过蓝玉也不是外人,二人也就放在心上。 “那你就跟着我吧,在军中好好历练,以后也能成为大将。不过这元大都也不凉快啊,穿着盔甲可热死我了。” 常遇春本就身形魁梧,在这盛夏自然更怕热,脑袋上已经有汗珠冒出,自然要解下盔甲凉快凉快。没想到他刚伸手,蓝玉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常遇春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但是几秒之后便化作满腔怒火。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能耐了,你想干啥!” 蓝玉一亮手中的圣旨,“奉旨监军!主要是监你!不准滥杀无辜,有汗的时候不准卸甲,不准贪凉。” 常遇春和徐达已经惊呆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监军的。 “咱就是想凉快凉快,那也不成?” “汗消了再脱!” …… 蓝玉的到来,宣告了常遇春的好日子到头了。 “此地刁民居然敢不开城门,都给我宰了!” “奉旨,常遇春不可滥杀无辜!” …… “这晚饭就吃这个?咱要吃肉!烤肉!喝酒!”常遇春看着面前清淡的四菜一汤勃然大怒。 “奉旨,监督常遇春健康饮食,不可暴饮暴食,贪杯饮酒。” …… “这敌军竟敢与我硬碰硬,看我先去取汝等首级!”战场上,常遇春身披战甲,提起虎头湛金枪便要冲锋,却被蓝玉拉住了缰绳。 “奉旨!常遇春不可意气行事,率先冲锋,需坐镇军中。冲锋的事交给弟兄们来就行了。” “那你呢?你给咱冲去啊!” “我奉旨监督你!” …… “不是咱出恭你还跟着干啥?” “奉旨监督常遇春,而且我也要去!” …… 几天之后,常遇春看向徐达。 “老徐,咱求求你了,把那臭小子的圣旨给他撕了吧……” 第43章 吃了有文化的亏 徐达和常遇春的北伐军杀得很快,攻下北平府之后,二人兵分两路,常遇春进攻保定,准备从北路进攻山西。徐达则率人准备从南路进攻,二人预谋合击太原,平定山西。 常遇春的北路军打的顺风顺水,他本人对此的言辞是:把蓝玉给我整走,我还能打得再快一点! 自打蓝玉奉旨来督军之后,常遇春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他想杀降杀俘,蓝玉拦着他,行!毕竟朱元璋也不让他杀。想带头率先冲锋,蓝玉也拦着他。行!反正不用他冲一样能打赢。他要卸甲凉快,蓝玉也拦着他,逼得他大热的天,还得披着一身盔甲,浑身大汗。最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蓝玉每天给他吃的,虽然一天三顿准时准点,但是却没有大鱼大肉,更没有酒喝,这他就忍不了了。 常遇春不是没试过反抗,在蓝玉将他逼急了之后,他无视了圣旨,提着军棍就要捶死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但是当蓝玉从怀里掏出第二件神器——玉如意之后,常遇春只能扔下手中的军棍。他跟随朱元璋多年,当然知道这玉如意可是朱元璋贴身之物,连这玩意都给蓝玉了,只能证明他这位皇帝大哥这次是来真格的了。他只能继续受着蓝玉管辖,想想真的是倒反天罡。 相比于屈辱的常遇春,徐达这边也正闹心着,和常遇春分兵之后,汤和担任先锋,却在韩店被人偷袭,折损数千人。 “敌军指挥官是谁?知不知道?” “就是那个王保保……” 徐达看着这位老大哥,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语。 “行了,咱知道那个王保保,不是个孬种,被他打败了也没啥丢人的,还是等下一次打回来就是。” 汤和没有说话,只有满脸的自责。他之前其实总是偷偷不忿,朱元璋为什么总是重用徐达而不是他,明明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自己参加义军的时候还最早。经过这一仗,他倒是看明白了,自己确实比徐达差了不少。 “报!大将军,不好了,元军十万大军向着北平来犯,指挥官正是王保保!” 徐达和汤和对视一眼,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一念叨他就来了。 汤和看向徐达,“怎么办?北平才刚打下来,如果不去回援,必定失守。” 徐达摇了摇头,“你真觉得他是奔着北平来的?他是奔着咱来的,要是咱回援他一定以逸待劳,准备伏击咱呢!” “那就弃了北平?” “也不行……” 徐达在地图上看了许久,最后大手一拍。 “马上给常遇春报信,打太原!他十万大军倾巢出动,那太原就是一座空城啊!而且这太原离咱地盘近,以后救援都方便,他王保保要是没了太原,那就蹦跶不起来了!他不是想以逸待劳么,咱也以逸待劳,就等着他!” 汤和也思考了许久,最后才缓缓苦笑。 “还得是你啊,咱现在明白上位为什么那么重用你了,论打仗,我确实不如你啊……” 徐达和常遇春很快就在太原汇合,不过带的都是骑兵,步兵还没有跟上。 “报!王保保亲率十万骑兵回援!” 常遇春看了看徐达,“你这招确实阴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兔崽子果然还是舍不下太原。不过他回援这么快,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叫阴,这叫兵者诡道也!咱也确实没想到他这么果断。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常遇春十分好奇。 徐达一笑,伸出食指。“不攻!” 就这样,两只骑兵部队大眼瞪着小眼,在太原城外对峙着,却谁也没敢动,徐达自然是虚张声势,等着大部队的到来。但是王保保就不一样了,他看徐达不出兵,他也不敢动,生怕对方设了什么埋伏。这王保保从小就爱学汉族文化,兵法更是熟读,徐达越是按兵不动,他就越不敢进攻,这孩子也确实是吃了读书多的亏了…… 两支部队就这样对峙着,但是在第三天,常遇春终于坐不住了。 “老徐,咱看这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咱步兵没到,要是让他看出猫腻。真打起来肯定吃亏啊。” “那你老常有啥好点子?” 常遇春嘿嘿一笑,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我跟你讲,刚才咱营里来了个人,可不是一般人,是太原守将派来投诚的信使,他表示愿意充当内应。咱就趁着天黑,去偷他大营咋样?” 徐达皱了皱眉,“会不会风险太高,万一那人是诈降?” 常遇春一瞪眼,“咱带着骑兵,见势不好就跑呗!” “不行,我不同意!”蓝玉突然上前。 “小兔崽子,这打仗的事你还没资格说话,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你负责?你这段时间拿着圣旨管咱,咱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打仗的事,都得听咱和徐达的!” “我又不是愣头青,怎么能看不出战机。我不同意的是你自己去,我要跟着你一起去。要不然你有个闪失我怎么交差?”蓝玉神情异常严肃。 常遇春一怔,“那倒是可以……” 当天深夜,元军大营里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可最中央的帐篷却仍旧亮着灯,一代名将王保保此时却还在点灯夜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倒是觉得疲惫,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一阵混乱中突然听见有人高喊。 “敌袭!” 霎时间,厮杀声一片,火光冲天。 “卧槽!这么不讲武德,兵书里可没写过这条啊……” 不过王保保毕竟也是一代名将,三十六计最后一计他可是牢记心中,飞速跑出营房,看到士兵们已经溃不成军,便牵了匹马飞也似的逃走。上马的一刻,王保保才忽然觉得右脚冰凉,低头一看,自己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丢了。 跑出了包围圈,王保保身边只剩下百余人,看着一片混乱的大营,副将不禁问道。 “大帅,我们怎么办?” “告诉你们平时多读点书,就没人听,这种时候当然要走为上策了。” “那十万大军呢?” “吃了没文化的亏吧,汉人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是大帅有文化,那我们现在?” “跑啊!一会跑不了了!” 王保保拍马便飞。下属们一愣,但是也紧随其后。他们的决定确实是正确的,因为此时,常遇春已经开始率人追击残敌了。看到众人逃跑的背影,常遇春便和蓝玉便率领数百轻骑向前猛追。 看着身后紧追的常遇春一行人,士兵们不禁大惊失色,但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大帅,我们好像甩不掉他们了,怎么办?” 王保保喘着粗气,“这时候就要弃车保帅了。” “那是什么意思?”下属不解。 王保保此时也顾不上骂他没有文化了,直接吩咐众人。 “大家分头跑!留下二十人阻挡一下他们的脚步!” 就这样,二十名士兵被迫留下了殿后,但是王保保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深深灌输到这些士兵的脑海中,一见对方人多势众便跪倒在了地上,老子投降了,是不是也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消息,阻挡了对方追击的脚步。坏消息,没挡太久。 就这样,这场追逐战还在继续。王保保跑了一天一夜才跑到了大同,期间边战边退,等到了大同,王保保身边仅仅剩了十八名侍卫,这哥几个抱头痛哭,恨不得原地磕上几个,其实想想也难怪,十万大军,只剩下这几个人,而且又被追杀了一天一夜,算是一起在死人堆里打过滚了。 望着南方,王保保紧咬牙齿,心中悲愤不已。 “徐达!常遇春!朱元璋!我一定会回来的!” 无独有偶,常遇春也在眺望着漠北。 “他娘的,让这帮家伙跑了,咱早晚有一天要打到更远!把他们都抓回来。” “姐夫,别急,肯定会有机会能满足你这个心愿!”蓝玉一旁附和。 “不,这不是咱的心愿。” “哦?那是什么?”蓝玉十分好奇。 “我的心愿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滚蛋!有你老子少活十年!”常遇春恶狠狠地盯着他。 “嘿嘿,那就要看咱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召我回去了,那时候我任务就完成了。” 常遇春的双眼瞪得好似铜铃。 “原来是这臭小子一手策划的,你等我回去不收拾他的!” “姐夫,人家现在是太子,你收拾不了……” “那我回去就收拾你!” …… 常遇春翘首以盼的下一场战斗在洪武二年六月就开始了。驻守的常遇春收到了朱元璋的信件。 “咱听说元顺帝在上都待的不顺心,还天天想着他的元大都,那你就去帮他搬个家吧。” “这事儿,好说!” 短短一个月时间,常遇春、李文忠带兵八万,攻破了元军号称二十年不破的防御,打得元顺帝再次迁都逃跑,俘虏了整整一万人,牛羊马匹无数。只不过蓝玉一直跟在他的左右,除了学习打仗,也监督他的一举一动,让他十分憋屈。 班师回朝的路上,大军来到了柳河川,常遇春却发现有人早早地在此等候。 “常将军,大胜而归,恭喜恭喜!”朱标一脸堆笑地看着这生龙活虎的常遇春。 “你交代我的任务,我可是办到了。”蓝玉耸了耸肩,这一年他同样不轻松,常遇春多少次连杀了他的心都有,要不是他绝对相信朱标,可真干不了这差事。 “好你个小兔崽子,原来都是你搞的鬼!”常遇春咬牙切齿。 “常叔,请注意言辞,我现在是太子!” 常遇春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朱标会来这一手。 “行,太子殿下,你以后可别想让咱闺女和你一起玩了!” 朱标笑笑。 “常叔,你觉得你能管住她么?” 常遇春欲哭无泪,只能望天长叹。 “女大不中留啊!” 第44章 白菜清茶论英雄 常遇春班师回朝之后,在朱元璋的授意下,刘伯温和众御医为常遇春诊脉,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常遇春现在的身体已经透支过度,倘若再征战沙场很有可能暴病而亡。当然这个结论背后自然少不了朱标的身影,对此他的解释是。 “我能派蓝玉看他一年两年,还能看他一辈子么?反正上辈子北伐后来也都赢了,有他没他都一样。” 就这样,年仅四十岁,正值壮年的常遇春被迫退休,在家疗养身体。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常遇春表示了严重的不满,不过朱标请了一纸圣旨之后,常遇春只能老老实实在家颐养天年。朱元璋自然知道这个老伙计心里苦,所以没事也去探望他一番。 “老常,你就吃这个?”朱元璋看着满桌的绿色食品有些错愕,他当然知道常遇春生平有三大爱好:打仗、吃肉、喝酒。这打仗被他强制退休了,没想到连吃肉喝酒都不成了。 “还不都是你那宝贝儿子,和咱媳妇闺女串通好了,大哥,咱现在啊,这日子过得这叫一个惨啊……”常遇春两行热泪流淌。 “得了,咱标儿不也是为你好?那帮御医都说你这身体千疮百孔,再上战场都怕回不来。你不为了别人想想还不得为了一家老小想想,你要是真没了,他们咋整?” 常遇春夹了一筷子小白菜,丢进了嘴中摇了摇头。 “唉,道理咱都知道,可是这哪有四十岁就颐养天年的。那么多仗等咱打呢,大哥,咱不甘心呐……” 朱元璋倒了杯茶,小口品着。 “那也好过你回不来,更何况,现在这些小的都大了,该是时候给年轻人让路咯,咱看蓝玉这几年干得不错,把你那一身本事也学了七八分,也是时候让他上战场去历练历练了。他说到底,也是你们家自己的人,咱信得过。” 二人正聊着,常青儿便上来添茶了。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常青儿的礼数十分到位。 “嘿嘿嘿,青儿啊,没外人,还是叫朱伯伯。”正所谓女大十八变,朱元璋看着眼前娇俏的小人也十分喜爱。 “那也不行,礼数不能少。不过嘛,咱的皇帝朱伯伯,你没有偷摸给我爹带酒吧?”常青儿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朱元璋。 “那哪能够啊,咱哪能干偷偷摸摸的事儿?”朱元璋十分理直气壮。 “真没有?我怎么好像闻到酒味啦,还是十几年的佳酿。”常青儿忽然凑近了。 “老常啊,这可就怪不得咱了。”朱元璋苦笑着从桌下拿出了两坛子御酒。 “大哥,你!”常遇春欲哭无泪。 常青儿将两坛酒捧在怀里,露出了笑容 “好啦,爹,伯伯,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啦!” 看着女儿的背影,常遇春的心都要碎了。 “大哥啊!你咋那么实在呢,她要你就给了,你不好抵赖么?咱馋这一口都馋多久了……” “什么话,咱现在是皇帝了,哪能跟一个小姑娘抵赖。皇上那不得是金口玉言?再说了,你猜你家闺女鼻子咋就那么灵,咋就能闻到这酒味?” 常遇春瞪大了眼睛。 “难道?” “她应该刚从太子东宫回来,咱给你带酒的时候,让咱标儿看到了。”朱元璋有些憋不住笑。 “难怪了,原来有报信啊!大哥啊,不是咱说你,下次能不能小心点,别让这几个小兔崽子看到……” 朱元璋斜了他一眼,“什么话!咱标儿是小兔崽子那咱是啥?我看不让你喝就先不喝了,等你养好身体了,咱那一酒窖的御酒你就捧坛子也够你喝半年的。” 常遇春仰天长叹。 “仗不能打,肉不让吃,酒不给喝。大哥,要不你找个罪名把咱关进大牢几天,吃饱喝足再给咱放出来……” “这馊主意也就你能想到,你还想不想让咱做人了,当了皇帝先把功臣关大牢里,外面该咋说咱?咱看你就老实点吧,再说了,这菜也不是一点肉都没有你看这白菜里还有肉丝呢!” 常遇春挑出木棍粗细的肉丝,放在口中仔细品尝。 “对了,大哥,现在这北伐的情况咋样了?咱可真羡慕老徐他们,还能策马疆场。” 说起战况,朱元璋倒是严肃了起来。 “咱说这王保保确实是个奇男子啊,算是大元朝最能打的了。他包围兰州,全歼了率人救援的于光,咱大明从建国来,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 “嗨,这王保保还是老一套,围点打援。围了城就设下伏兵打击援军。不是什么新鲜的招。咱看就应该围魏救赵,让他一时候摸不着头脑。” “对!咱也是这么想的!”朱元璋自信一笑。 “咱派了徐达为大将军,李文忠为左副将军,一面去找王保保决战,一面去突袭元顺帝所在的应昌。而且还派人进攻山西、河北分散他的注意力。三线开花,前几天来的军报。徐达已经到定西了,山西河北战况顺利,李文忠那边更是迅速,预计过段日子就能打到应昌了,要是把元顺帝给咱抓回来,那才妙!” 常遇春撇了撇嘴,颇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架势。 “那李文忠还是嫩,要是咱出马,现在备不住已经活捉了元顺帝了。”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牢骚。 “重头戏还是徐达那边啊,你知道徐达这段时间在干啥不?” 常遇春一向十分自傲,但是一提徐达,却也十分重视。 “这天下论打仗,也只有他和我算第二。这次去突击王保保,他必然设下伏兵,越着急和他打,越容易吃亏!” “对!所以徐达就在那安营扎寨,按兵不动,倒是换成王保保坐不住了,听徐达战报上说,他这几天总是派人去对方营中放火骚扰,还有敲锣打鼓,元军现在疲惫不堪,看样子过几天应该就能决战出结果了。” “大哥,我看老徐这小子是在小标儿身上学到精髓了啊,那个扩音器啥的没给他带两个?” 两人相视一眼,放声大笑。 “你这话说的,好像确实有点道理。不过你刚才说你和徐达只能排第二,那第一是谁啊?” 常遇春抬眼看了看他。 “这天下还有谁能让咱老常服气的,只有咱大哥你了呗!不过说真的,论打仗,总览全局的能力,咱倒是觉得真没人能和你比,所以你排第一,然后是徐达和咱,咱就屈居第三。剩下也就是个刘伯温还有点门道,不过他没带过兵,所以目光有些狭隘,只能出奇谋了。” “那咱标儿呢?”朱元璋眨了眨眼睛。 “嘿,那小子打仗完全就是一个不讲武德,得亏咱不是他的敌人,要不然咱也得被折磨疯了,你看看这些年他出的招,多损啊,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咱看那老徐就是和他学坏了。”常遇春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敢想象与朱标为敌的画面。 “哈哈哈哈哈哈……”这次仰天大笑的只有朱元璋一个人了。 “得啦,咱现在也就是过过嘴瘾,也上不了战场,要不然那什么奇男子王保保,咱都给你绑回来。可惜这才四十岁,就得在家养老了,不行明天咱也学学钓鱼什么的,好歹解个闷啊!”常遇春一叹气。 朱元璋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可没说让你钓鱼,你在应天才好,咱现在可有几件大事压在心头上,你老常在,正好和咱商量商量。” “咱就会打仗,别的可是一窍不通,你大哥都解决不了的事,咱能干啥?”常遇春一摊手。 “嘿嘿嘿,第一件事儿你肯定能帮!你看咱标儿岁数也不小了,你家青儿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朱元璋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 “这事咱说了有用么?咱这闺女不就是给你养的么,这么多年早就叫你那儿子拐带跑了,现在还没嫁出去呢,心就在宫里了,咱能咋办?”常遇春一时间也有些委屈巴巴,生了个闺女倒是便宜了他朱元璋。 “哈哈哈哈哈哈!咱就知道你老常不会不同意,咱也不能亏待你了,你这以后也是个国丈嘛!再说了,你家大小子以后娶妻就交给咱了,保证给你寻摸个好儿媳妇!”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常遇春的心里才稍稍平衡些。 “这才有个大哥样,来吧,为了咱大哥是咱亲家,就算是茶也干一杯吧!” 二人将手中的清茶碰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那就找个好日子,把这俩孩子的事儿办了!也算了了咱一桩心事。”朱元璋对常青儿这个儿媳妇不是一般的满意。 “那大哥你还有啥心事?” 朱元璋面色一冷。 “老常啊,咱这大明虽然建国了,但是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咱是准备等这几路人马班师回朝之后再办,只不过这事要是闹不好,朝廷中恐怕就会掀起一阵巨变啊!” 常遇春虽然是大大咧咧武将,但是也并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的人。 “你说的是论功行赏,封公封爵的事?” 朱元璋左手握拳,重重的拍打在了桌上。 “对!就是这事!现在满朝文武自恃有功,一群骄兵悍将。武将就且不论了,就这帮读书人,那是事儿才多呢,要是咱不用点手段,怕是真压不住这帮人啊!” “大哥,你就直说要咱咋样吧,反正咱现在也上不了战场,留在应天帮你就是!” 朱元璋一笑,“老常,你给咱个丞相咋样?” 常遇春:“啥?” 第45章 现代气息的恋爱 听到朱元璋此话,常遇春吓得筷子都掉了。 “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咱虽说这几年没少读书,但是这丞相是个文官啊,咱这水平,怕是看个奏折都费劲啊!” “你看看现在这朝堂上,以李善长为代表的淮西文官,还有以刘伯温为代表的浙东文官,两帮人虽然是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私下里这明争暗斗的鬼心眼子多着呢,而且都是抱团儿,这下面的几个部门真有点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意思了。咱就想能不能让文官当武将头,监管一下这帮骄兵悍将,再让武将当个丞相,好好威慑一下这帮酸秀才!” 常遇春沉思半天。 “大哥,你这办法没毛病,但是咱确实不太适合,这不是推辞。咱性子太急,说话办事太直,确实不太适合跟那帮文官打交道。咱倒是觉得这事徐达能干,他一向能文能武,张弛有度。而且他对你的忠诚,不需要怀疑!” “是啊,咱也打算,要不让你,要不让他,去当个丞相,然后让刘伯温当个都察院御史中丞,管一管这帮骄兵悍将。你和徐达自然不用说了,刘伯温那老家伙,虽然为人清高自傲,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清正廉明无人能及。” 常遇春点了点头,这刘伯温确实是个值得佩服的人,相比于李善长的八面玲珑,他倒是更有底线和读书人的风骨,让他去当御史头子,他自然不会怕得罪人。 “行了,今天先到这,这事儿和谁也不要说,咱回去还得合计合计。你好好养身体吧,早点养好咱就找你喝酒!”朱元璋一挥衣袖起身,常遇春急忙也起身相送。 “放心吧大哥,咱就是为了你那一酒窖好酒,也得养得棒棒的!” 常遇春送朱元璋出府,却全然没察觉角落有一个耳聪目明的小人儿。 “不知道标哥哥会不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呢?要封赏诸将了啊……” 当天傍晚,用过晚饭朱元璋便在寝宫立了两块牌子,分别为红、绿,然后把马皇后叫到了寝宫。 “怎么了重八?火急火燎的喊我过来。”普天之下也只有马秀英敢这么叫这位洪武皇帝了。 “妹子啊,快来,咱是打算和你商量一下这分封群臣的事,这你不也能给咱提个醒么。” 马秀英笑笑,“那你这第一位是怎么打算的,公爵打算封多少人?” “第一肯定没说的!徐达,封公爵,然后是李善长、常遇春、李文忠、冯胜、邓愈这几个人,你看合不合适?” 马秀英眉头微蹙,“这合适倒是合适,但是汤和呢?可是汤和写信你才参加的义军,算起来汤和比你还早。还有刘伯温,也算立下汗马功劳,不给封个公爵?” 朱元璋思考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不成!汤和这段日子有点傲气十足啊,咱得敲打敲打他,咱就给他个侯爵,要是他以后能醒过神来,封王封公都好说,他要是这点事都看不明白,那他也只配当个侯爵了。” “刘伯温呢?他可还治好了咱标儿的病,为你出谋划策那么多次,就算不封个公爵,最起码也得是侯爵吧。” 朱元璋陷入到了深深的犹豫之中,思考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刘伯温的名字放在了代表侯爵的绿色板子上。 “这老家伙,一向恃才放旷,自视清高。他骨子里就觉得跟咱不是一路人,跟咱没话。你没看他有时候献计策都是跟咱标儿说的,因为他看不上咱,要不是他治好了咱标儿的病,咱真不想给他这个侯爵!而且他之前做过大元朝的官,和李善长这种一开始就跟着咱的人不一样,资历还是浅了点。” 看着朱元璋细数着每个人的功过,马秀英也觉得有点好笑。朱元璋虽然当了皇上,但是恐怕是历史上最记仇的皇上,谁干过什么好事谁做过什么错事,他可都记得牢牢的,他记了一堆的小本本,这时候倒是用上了。 “重八啊,我倒觉得你这功臣里还缺了一个人。”马秀英微微一笑。 “缺了一个?缺谁啊?咱怎么不觉得?”朱元璋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能缺谁,你自己侄子血战洪都那么长时间你倒不记得了,你本子上没记么?”马皇后笑着挖苦他。 朱元璋一拍脑袋。 “咱怎么把文正这臭小子忘了,不过其实也没有忘,咱是打算封他为王,去就藩去。” “封王是封王,军功是军功。文正这孩子可不是靠着你侄子这个身份,人家军功是实打实赚出来的。要我说,你倒是应该先封赏军功,然后再让他封王就藩。” “会不会有点太偏袒这小子了,人家会说咱的吧?”朱元璋摸着下巴思考。 “你忘了你大儿子之前怎么说的了?举贤不避亲,这文正自身军功就足够了,谁敢说什么?谁敢说就让他去洪都打那一仗去。” “有理!” 朱元璋将朱文正的名字钉在了侯爵的区域。 “可惜了,这文正的才能不在邓愈之下,只是一直担任地方官。如果一直打仗的话,没准也是个公爵。” “没事,他不还是个藩王么,以后要是干得好,还得晋升封赏,你这一次封的也只是开国功臣,现在仗还没打完,以后封赏的机会还有的是,总有些小辈也得往上爬啊。这次的封赏也是激励他们。” 朱元璋一笑,看着马秀英。 “妹子啊,咱可是定了规矩,后宫不得干政。” “好你个朱重八!一开始说商量着让我给你拿主意,现在倒跟我说后宫不得干政,你是用完我就要把我踹开是吧!”马秀英一生气,就揪住了朱元璋的耳朵。 “哎哎哎!妹子!疼……怎么老揪耳朵……你先放手成不成?” “你说,我这是后宫干政么?”马秀英痴痴地笑了起来。 “咱这不是怕以后的皇帝重蹈覆辙,被外戚干了政么,你不算,咱是开国夫妻,遇到事情商量着来行不?”朱元璋急忙向他妹子求饶。 “这还差不多!”马皇后松开了手,朱元璋连忙揉着耳朵。 “不过妹子啊,咱往后的继位人,往后的皇帝可不成。毕竟这天下只有一个咱妹子。”朱元璋此时倒是软硬兼施了。 “成,那都听你的。” 朱元璋嘿嘿一笑,脱下了龙袍。 “就寝吧妹子,咱还得再想想,封完了功臣,咱这帮儿子咋办呢。” …… 此时的东宫,朱标面前也摆着各色名单,常青儿在一边看得眼花。 “标哥哥,你这是要干嘛?” 朱标嘿嘿一笑,像极了朱元璋。 “我爹要封赏功臣,我也得看看这些人啊,谁有用没用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要是我爹以后要杀谁,我也好拦着他点。” 常青儿听得眉头一皱,“朱伯伯真的会杀功臣么?” “那你以为呢,他是皇帝,自然不允许犯上作乱,对自己有危险,心怀二心和功高震主的这些人。表面上看是封赏,以后没准就是阎王的生死簿。” 常青儿在众多名单里看到了常遇春三个字。 “难道说,我爹也……” “放心吧,你爹没事,真要动你爹我都不让。我再看看啊,徐达、刘伯温、蓝玉、宋濂……嗯,这些人都是班底,该保一保。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我那帮不争气的兄弟们,看我爹这架势,肯定藩王满天下了,想想就脑袋大……” 常青儿看着他,“难道你不希望你这些弟弟们封王么?” 朱标叹了口气,“这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封的藩王越多,咱大明完蛋的越早,没准到时候你我的性命都不保。” 常青儿摇了摇头,表示完全没听懂。 “没听懂就算了,等以后我再跟你细说,除了这些我爹和你爹还谈啥了没?” 常青儿的脸上飞过一抹红霞。 “没……没有了。” 其实朱元璋和常遇春商量他俩婚事的时候,她也偷偷的听到了。 朱标此时还在冥思苦想,怎么保全众人和对抗老朱的分封制。常青儿却来到他面前,一双动人心扉的眸子和他对视上了。 “标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娶我啊?” 常青儿的问题来的猝不及防,朱标一时之间慌了神,咽了一口口水。 “干嘛……干嘛问这个?” “就是有没有想过嘛。”常青儿异常羞涩。 “想是想过啊,但是现在太早了吧……” “早?明年我们不就十六岁了吗?”常青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六岁,在古代是该成家生孩子了,但是对于朱标这现代人的思想而言,娶十六岁小萝莉完全都是罪恶感好吗。 “青儿啊,我还是觉得有点早,等到十八岁也不迟啊,毕竟我现在还有这么多事,以后还要操心朝堂上的事。” 更主要的原因朱标没有说,那就是前世常青儿早早去世,肯定和生完孩子元气大损有关,毕竟古代早婚早育,而且生孩子异常频繁,肯定是会损伤身体元气的,所以等她再长长也不迟。 “青儿啊,其实,我是想跟你谈一场平等自由,充满现代气息的恋爱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常青儿的美眸透露出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 朱标:“……” 第46章 封公封王 洪武三年,徐达李文忠等众将在外大胜而归,班师回朝,朱元璋大喜,遂在朝堂上准备分封诸功臣,所以奉天殿外早早就聚集了一帮子大臣。 “郭大人,您知道您要封什么爵位么?” “哎呀,这种事情,皇上不说我们上哪知道?” “按郭大人的功绩,最起码不得是个侯爵啊!” “哎!不敢妄言圣意,不敢妄言圣意!”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内侍突然出现。 “宣吾皇旨意,众大臣入殿早朝!” 众文臣武将鱼贯入殿内,翘首以盼着朱元璋封赏。 “徐达,身先士卒,战绩卓越,特封为魏国公,官拜右丞相。” “谢陛下!”徐达也有些错愕,但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这是要用他去统辖这帮文官,不得不说,朱元璋这手确实是高明啊! “李善长,起义至今,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特封为韩国公,官拜左丞相!” “谢陛下!”李善长急忙上前行礼,丞相这一职位他自然势在必得。但是没想到朱元璋还封徐达为右丞相。明代是以右为尊,这徐达自然算压过他一头,所以他的眼中也隐藏了些许情绪。 “常遇春,随朕多年,勇猛无人可及,特封为郑国公,官拜太子少傅!” “谢陛下!”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朱元璋册封常遇春的时候,悄悄瞟了几眼朱标,大概言外之意应该是,这以后可就是你的人了。 册封进行的很快,没多久所有的文臣武将便已经册封完事了,朱标数了数,发现比他预想中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刘伯温,一个就是朱文正。看样子这两个人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被册封,上一世,这俩人可没这待遇,这一世在朱标的努力下,朱文正倒是落得个好结果。至于刘伯温,可能还是因为当初救治朱标的功劳更大一点。 “好了,这下所有的功臣都封完了,大家对封赏可有不满的?” 下方诸位文武官员皆是苦笑,你朱元璋大皇帝是不是把我们这帮人都当成傻子了。咱这帮人就算对你的封赏不满,咱还敢说出来么?嫌命长? 某种程度上,朱元璋这句话就好像在说: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谁要是真举手高喊我反对,那就送你个满门抄斩大礼包! “既然没问题的话,那这次封赏诸大臣就先到这。你们这些没被封赏的小子也不用气馁,咱以后肯定还是要封功臣的,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朱元璋笑呵呵地说着。 “好了,接下来咱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宣布!” 朱标瞳孔猛地一缩,难道…… “嘿嘿嘿,大伙都知道,咱儿子不少,所以咱就趁现在封了几个儿子的王位吧,还有文正也该封一下,连带着封地和俸禄的事儿,等这几个皇子长得大一点了,就让他们去地方上就藩,正好可以拱卫我大明疆土。” 近侍上前宣读圣旨,除了朱标以外的九个皇子都被封为了亲王,连带着朱文正一共有十个人。只不过上一世,朱文正的靖江王是他儿子继任的。当近侍读到藩王的待遇时,满座皆惊。 “藩王岁禄五万石,另有土地金钱赏赐,可在封邑拥有王府,从属官员和军队。” 等近侍宣读完之后,整个奉天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朱元璋自然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不知道众位卿家可对咱分封皇子之事有什么意见呐?如果有,就给咱站出来说。” 这次,可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朱元璋吓到,总有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朱元璋的屠刀。 “臣陈怀义冒死进言,希望陛下可听我一言!”一位大臣就这么悍不畏死地站了出来。 朱元璋眼睛一瞥,冷冷地说道。 “说吧,你想说啥咱还能不让你说么?嘴长在了你身上。” 陈怀义察觉到了朱元璋的不快,但是已经做了出头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分封诸王制度,自古就是弊端!先前大汉的七国之乱和明朝的安史之乱,都是藩王实力日渐强大,最后犯上作乱。倘若陛下今日分封诸皇子,还赐予官员兵卒,难免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胡扯!”朱元璋一拍龙椅,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中充斥着怒火。 “咱是分封咱儿子们!不是封那些乱臣贼子。咱给他们封地、军队是让他们给咱大明站岗放哨,拱卫江山。照你的意思来说,咱这帮儿子早晚要造反?而且还是要造他老子的反?” 朱标撇了撇嘴,在一旁心里默默吐槽:那不是肯定的,也不看看老朱家祖传艺能是啥。 老朱家的祖传艺能是什么呢?从朱元璋这一辈传下来的,应该是造反…… 面对朱元璋的真火,陈怀义抬头凝视朱元璋,直言不讳道:“难说!” ……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所有的大臣嘴都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看向陈怀义的眼光也从敬佩变成了同情。这哥们是真头铁,当众敢这么顶朱元璋,九族跟他真是吃大亏了。 朱元璋也愣了三四秒,然后竟然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了解朱元璋的人都知道,这位主如果训斥臭骂那还有救,像现在这样的反应……妥妥没救了。 “照你这么说,那咱也是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啊,所以咱生下来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坏种,是残暴不仁之徒,你是这个意思吧!”朱元璋好像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句话。 “不!微臣的意思是,现在皇上和诸皇子藩王之间,父子情深。可是若干年以后呢,虽有亲戚之名,却无亲戚之实。自然会有人想,同为太祖之后,凭什么现在的皇帝可以稳坐皇位,而我却不可,因此而祸起萧墙啊!” 陈怀义说的倒是有理有据,朱元璋也开始压着心中的怒火。 “你接着说,把话说完。”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今天自己可能不得善终,所以便将自己想说的全都说出来。 “他日地方藩王如果势大,朝廷必定难以供养,更难以掌控,容易导致皇权旁落。如果未来的皇帝要削藩,势必会引起藩王反抗,可能又是一出七国之乱。而这些藩王在地方上,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几十年,几百年之后都由国家供养,那又是多大一笔的开销?如果藩王所为不法,那地方政府能管辖得了位高权重的藩王么?从这几点来看,封藩绝对是弊大于利,所以恳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陈怀义重重地磕了下去。 “说完了?”朱元璋冷冷地开口。 “是!” “那咱也告诉你,这藩王必须得封。咱打下来天下是为了天下的老百姓,但是咱的儿子,又凭什么不能享受?你们一个个封公封爵的,咱儿子封个王就不成了?更何况,咱的儿子也是为了咱大明守地盘,咱告诉你,咱心意已决,改不了了,以后也不用再说了。” 朱元璋不是没听进去陈怀义的话,只是他到底是农民出身,自然想着有钱了,老婆孩子要先享福。而且他也肯定,自己的孩子们绝对不会干出来窝里斗,悖逆作乱的事情来。可惜,这次他真的错了。 “皇上,这大明不是你一个人的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啊!”陈怀义发出最后的呐喊。 “可惜,这大明现在还是咱说的算!毛骧!他既然死不悔改,就把他拉出去杀了吧,就把他装进袋子里,给咱摔死!”朱元璋杀人的花样一直很多,这次,不只是因为陈怀义反对他分封藩王,更重要的是,他当众驳斥朱元璋,让他丢失了皇家威严。 毛骧上前,和众人将陈怀义拖走,陈怀义仍不死心,还在叫嚷着。 “陛下!臣没有私心!分封诸王的确是亡国之策啊!百年之后定有结论,臣不怕死,只是怕我大明江山毁于一旦啊!”被拖走的陈怀义还在哭喊着。 朱元璋神情冰冷,漠视一切。 “退朝!” 就这样,宫外多了一摊新鲜的血渍。 …… 朱元璋本以为他如此对待陈怀义自然是会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满朝文武只要怕了,自然就不会再出现反对他分封藩王的人。可是他好像并不懂所谓文人的风骨,他们不怕强权,不怕死,为的只是在漫长的历史上留下一笔。 “臣叶伯巨上奏,分封诸皇子乃灭国之策,未来必定硝烟四起,皇位不稳。希望陛下收回成命,慎重考虑!” 朱元璋将手中的奏折撕得粉碎。 “好啊!很好!你们这帮人不怕死是不是,杀了一个陈怀义,居然还有出头的,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咱就成全你!传旨,把这叶伯巨给也咱抓起来然后砍了!” 毛骧带人迅速解决了叶伯巨,但是朱元璋的心情并没有好转,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过得更好一点,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反对,明明,这自己的儿子成为了藩王之后,便能保卫大明江山啊。可是满朝文武,竟没有人能理解他,那些沉默不语的人并不是赞同,他们只是怕他罢了。 朱元璋来到了太子东宫,坐在了朱标身旁。 “标儿啊,你说咱真的错了么?为什么这么多大臣反对?咱只是想让你这帮弟弟过得好一点啊,毕竟他们都是咱的孩子啊……” 朱标放下了书,看着朱元璋露出了笑容。 “爹,我可没觉得你错了,我只觉得你给咱弟弟的待遇太低了,该提高提高一点!你看年俸十万石怎么样?” 朱元璋:“啊?” 第47章 指点江山 “标儿,你莫不是跟咱开玩笑?” 朱元璋对朱标的反应大为吃惊,毕竟他给每个亲王定下来五万石的年俸已经是有点徇私了,毕竟一个一品官员的每月的俸禄才八十七石,更不要说还有土地钱财和实物赏赐了。他倒是知道自己这个太子蛮宽仁的,但是好像还没宽仁到这个地步吧…… 朱标笑笑,随后吩咐下人。 “去弄桌吃的来,我和我爹边吃边聊。把宫外那些好吃的也买回来些。” “怎么?你小子要请你爹我吃饭?” “嘿嘿,您也别老吃徐兴祖(朱元璋的私人厨子)的大锅饭了,咱知道你馋外面的吃食也挺久了,今天咱换换口味,也换换脑子。”朱标邪魅一笑。 后来朱元璋回顾往昔,惊奇的发现,每次朱标请他吃饭,都不仅仅是简单的吃饭,甚至决定了大明帝国未来的走向。 下人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候便准备了一桌子佳肴,其中还有市面上常见的鸭血粉丝汤和烤鸭烧饼之类的小吃。朱元璋为了饮食安全,吃的全都是徐兴祖一个人做的饭。不过这安全是够安全了,但是色香味就算了。所以见到这些诱人的小吃,饶他是大名鼎鼎的洪武皇帝,也不禁直流口水。 “标儿啊,这东西是挺不错的,但是毕竟是从外面买的,这安全方面……”朱元璋略显担忧。 “放心吧,都让人试过了,您没看那烤鸭都缺了个翅膀。”事实证明,朱标想得比他老子更周到。 老朱嘿嘿一笑,随后食指大动,上来就拿起一只鸭子啃了起来。 “不错,真不错!咱这应天的鸭子就是好吃,咱也有时间没吃这口儿了,有时候还得出宫逛逛……” 朱标也喝了口粉丝汤,“爹啊,你到底咋想的,就一定要分封弟弟们当藩王?” 朱元璋的动作一停,“是不是你也不赞成咱这么干?” “当然不是,我只是要听听你的理由,然后算算账,从全局考虑罢了。” 朱元璋咽下口中的食物,“咱就觉得咱现在是皇上了,身边的人总得捞着点实惠吧,要不然咱这个皇上当的不是太没用了。更何况封的不是别人,是咱自己儿子啊,让他们镇守封邑,还能给咱大明保疆卫土。要不然也不能靠这些骄兵悍将吧,如果真有人功高震主,再来一出黄袍加身咋办?” 果然,朱元璋的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从他后来大开杀戒也能看出这一点。他能相信的,除了自己就是自己家人了。 “您说的倒是有道理,不过我确实觉得五万石的年俸可以接受,再加点也没关系。” 朱元璋撇了撇嘴,“你这孩子,也不能光向着这帮臭小子啊,你知道咱大明国库一年收入多少么?” “国库一年大概收入两千多万石粮食吧,白银什么的大概三百万两。刨去现在必须的开支,养军的费用,每年能动用的不过几百万石粮。” 朱元璋竟有些呆了,对于国库的收入,这小子竟然了如指掌。 “您别这么看我,难道您忘了,李善长也是我的老师。”朱标笑道。 “对对对,这家伙确实是个掌管钱粮的高手,看样你和他学了不少嘛!”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全然不顾上面的油污。 “爹,您先吃着我给您算个账,算明白了你就知道咋决定了。”朱标无语地给他擦了擦手。 “成,你说,咱听着!”朱元璋在美食攻势下心情大好。 “现在咱大明刚建国,民情粮价都算稳定,国库也还算充裕,尤其您鼓励开荒种地,现在这普通一个农民大概的收入应该是十五两一年,折合粮食大概三十石吧,米价应该算五钱银子一石。一个士兵大概一年能吃掉十八石粮食。” 朱元璋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身为太子还能去了解粮价,了解普通家庭的收入,这朱标果然不枉他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将来必定成大器。 “咱大明现在不说多,六十万将士吧,再加上几万名官员,每年需要的粮食就算一千五百万石吧,实际上这个数量只多不少。年成好的时候,国库算收入三千万石,以后天下太平了,人口和税收自然就上来了,这样还剩个一千多万石,咱现在十个藩王,每年给他们五十万石绰绰有余!” “对啊!就是嘛,那这帮狗东西还叫嚣着什么亡国之策,咱国库充盈,养着这些孩子们咋了!”朱元璋激动地一拍桌子。 朱标狡黠一笑。 “您先别急,现在咱有十个藩王,就算二十年后吧,您再有十个儿子不过分吧,还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就算再来十个藩王吧,这每年可就几百万石粮食的支出了哦。” 朱元璋咽了口口水,但是仍是倔强。 “那咱国库也能负担得起。” “可是再过二十年,这帮藩王也要开枝散叶啊,那可就又是几十个皇室宗亲了。啧啧啧,这么算来,一百年之后咱朱家可壮大了,保守估计几百个皇子皇孙,遍地都是亲王郡王的,亲王级别每年五万石,郡王少点,给两万石吧,那这一年得多少啊?” 朱元璋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了,他好像有点不太会算这笔账了。 “爹啊,咱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这就是事实嘛,到时候全国之力都养不起这些藩王。那时候得是个什么光景哦。”朱标摊了摊手。 “那咱就少给点,每个人的年俸降到两万石还不行?”朱元璋深谙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这个道理。 “您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就算您给的再少,也架不住这帮人开枝散叶啊,到头来都一样。” “可是,咱这些儿子不是还能守卫大明么,最起码自己家人比外人可信吧!”朱元璋还在努力找理由说服自己。 朱标无奈扶额叹气。 “您是不是忘了您是怎么出身的了,造反呐,你觉得就没哪个儿子敢学你?您活着时候他们不敢,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但是等你孙子继位的时候,万一要削藩,养不起了,人家肯定不干啊,就会嚷嚷着,我们都是洪武皇帝的子孙,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然后喊着清君侧,靖国难就杀了过来,人家手里还有兵有钱的,您想想,那时候是什么光景,结果这王是您封的,受苦的倒成了后面的儿孙。” 朱标心里os:没错,朱老四,咱说的就是你! 朱元璋此时已经完全愣住了,这种情况他确实没有想到过啊,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现在看朱樉朱棡也不像个老实的人,没准等他驾崩那天,人家还真敢起兵造反。 “那你说咋办?难道咱这些儿子就不能享受富贵了?” 朱标一摊手,好办啊,两种解决方式,要么推恩,像汉朝后面那样,要么就留在应天,做个只有钱财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不过下一辈的爵位俸禄削减,只有一人可以继承。 朱元璋沉思许久,他可能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也皱着眉头。 “可是咱还想让这帮小子帮咱守卫大明,毕竟外人真的信不着啊……” 朱标白了他一眼。 “那就分割兵权,藩王归地方管辖,一般就给个几千兵,再多这帮人就闲不住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但是可能残酷点……属于竞争上岗。” “说说!”朱元璋眼睛一亮。 “您这些儿子,肯定分为成器的和不成器的,亲王爵位每家只有一个人能继承,咱就让其他儿子可以分家业但是不分爵位,比如一个亲王,三个孩子,老大当亲王,老二老三就是郡王,但是可以分走一部分家产,以此类推。不过旁支的肯定会遇到家道中落的情况,那咱就给他个机会,可以上战场立军功,不过也只能从低级官员百夫长这种做起来,要是有了重大贡献就可以破格提拔,重新封赏。这样就分为继承家业的子孙和驰骋疆场的子孙。” 朱标说的口干,只能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再继续说。 “至于担心犯上作乱么,咱就分割兵权,除了徐达常遇春这种对您绝对忠诚的,剩下所有人只能凭兵符去兵部调兵,最多五万人,还要有副将监军。而兵部只准有养兵之责,没有调兵之权。咱京师再搞个十万重兵拱卫,只听命于皇帝。这样一来大部分的问题不就都解决了。不过武将不能一点权力都没有,要不然重文轻武下场很严重啊,那宋朝不就是个例子?” 说完这一套,朱标长舒了一口气,这种设想他前世在大学就想过了,在大明当下的国情里,这种模式好像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朱元璋此时看朱标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标儿啊,你还真的天生就是个做皇帝的料,难怪当年宋濂跟咱说你不逊色于唐宗宋祖,咱现在真的相信了。你要不是咱儿子,咱肯定想方设法杀了你……” “那现在呢?我可是你儿子啊,亲生的大儿子!”朱标盯着老朱。 “现在嘛,咱觉得咱上辈子烧了多少香才能生出你这儿子,咱的大儿子,这天冷了,可别冻着自己,来,爹给你披上衣服。”朱元璋说着就要把龙袍往朱标身上套。 “别!您可千万别来这一套,我还小,想少操点心,多活几年呢,您体格好,这皇帝位置,您还是先坐着吧!”朱标急忙给朱元璋重新把龙袍穿上。 “嘿嘿嘿,那你这帮弟弟的年俸就……五万?” 朱标眼睛一瞪,“没门!就两万!多一石都不干!” 第48章 年赚百万? “两万石怕是少了点吧,他们好歹也是个王爷,不得有点排场?”朱元璋有些不忍。 “对!你在宫里天天咸菜烧鸡的,人家在封邑酒池肉林。两万石还少?足够养多少老百姓了,他们府里能有多少人?你还赐他们宅子和银两土地,就这些年俸,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够了,就两万石没的商量!您要是不乐意,那还可以再降点,反正我觉得一万石也不是不行!还能给国库省下一大笔开支。”朱标的态度异常坚决。 “得了得了,两万石就两万石吧,反正他们还有土地呢,饿不死。”朱元璋也是颇为无奈,本想着能给那几个儿子谈谈条件,没想到自己家老大居然寸步不让,真不知道是谁说太子宽仁贤德,这明显也是个小朱扒皮啊。 “我还正要跟您说这土地的事呢,您划给他们土地,是不是还想着让藩王士绅们都不用交税纳粮?” “对啊,藩王纳什么粮,都是自己家的人,至于士绅么,咱不是想拉拢读书人么,所以也不用他们纳粮。” 朱标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在明朝末期,就是因为这条藩王士绅不用纳粮的政策,这帮人便占有了大片的土地,士绅们形成了小型地方武装,人多钱多。而藩王甚至连自己有多少土地都数不清了,于是朝廷的赋税便一年年地减少。 “这条政策万万不行,绝对不能通过,要不然藩王士绅就会大肆侵占农民土地,最后导致他们的地越来越多,流民越来越多,而国库却日渐空虚。” 朱元璋自信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可是下令禁止土地私下买卖,顶多是租和雇人当佃户,农民的土地咋可能落到这些人的手里?” “老爹啊,你有张良计,人家有过墙梯啊!你就想想你小时候那帮地主官员的模样就知道了,人家有一万种方式对付你一个老百姓,巧取豪夺,强买强卖,就算不让明面上买卖,我只要年年都占着,那不也是我的土地?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越来越肥,国库越来越空。而且你如果定下了这条国策,那后世之君必然会遵循,到时候积弊严重想改可就难了啊!”朱标的面容异常严肃。 “那咱要是没了,你到时候会遵循咱这些有弊端的政策么?” 朱标:“不会……” “哈哈哈哈哈哈!”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爹,这个口你可别开,要不然我真要改革的时候,肯定一帮老东西跳出来骂我什么不遵祖制,这事想想就头疼,为了咱大明朝的老百姓,这政策要不得!” “那就统一都正常收税?”朱元璋问道。 “不!”朱标邪魅一笑。 “士绅正常收税,藩王再加一成,省得他们到时候靠着自己的地位盘剥百姓。” 朱元璋叹了口气,“你这大哥当的,知道的以为你们是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处处针对你这帮兄弟。” “当然是仇人了,你要是能看到以后的事情,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再说了,我那帮弟弟哪有个种地的料,拿到土地也是雇人或者租出去,加一成也没太大影响。这不还省着他们干坏事了,给您老人家省了多少心呐!” 朱元璋颇为无语,“得得得,你说啥是啥,反正今天也是咱求的你。” “哎,咱爹休要这么说,孩儿也是为了咱大明江山着想嘛!只不过您老人家要是不听我的,我到时候继位还得自己去改制度,麻烦得很,所以您老人家就心疼心疼您大儿子吧。”朱标一双真挚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老朱。 “行啦,咱都听你的,还有什么主意尽管说吧,咱爷俩今天就定一定。”朱元璋很明显也受不了朱标的撒娇攻击。 “嘿嘿,咱当务之急嘛,说白了就是几点,一就是要征讨大元残部,这个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交给您那帮大将就行了。二嘛就是要保证税收和土地,制定制度,这方面您鼓励开荒,鼓励迁徙取得的成绩还不错,就是税收这方面可以改革一下,您觉得,把税款摊在地里怎么样,一年收一次,然后丁税折合成钱,有了钱我们就可以雇人动工了,也不用强迫老百姓服徭役。”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 “设想确实不错,也简洁了不少,不过咱现在国家没稳定,还不太适宜这么大刀阔斧的改革,等过几年有了一定再这么搞吧。” 朱元璋这话说的也没错,改革需要一定经济实力和基础,最起码现在的大明还比较稚嫩,而且还有大元残部虎视眈眈,实在不适宜大力改革。 “那就先听您的,不过咱现在可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先去处理。”朱标扬起了头颅。 “啥事?” “爹你先从国库给我拿点钱,不要太多,一百万两就够了。”朱标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多少?你再说一遍?多少钱?”朱元璋震惊的眼睛好似铜铃。 “一百万两啊,不多吧,我觉得国库应该能拿出来吧……” “好你个臭小子,让咱给你弟弟们两万石年俸,你自己倒是狮子大开口,要个一百万两白银,说说吧,要这么多钱干啥!”一百万两银子相当于国库一年存银的三分之一了,朱元璋哪怕再支持他,也得问个明白。 “爹哈,您想,咱大明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东西?肯定是钱呐!有钱您老人家才能讨伐大元朝残余,有钱您才能养得起兵,养得起这帮藩王。要不然,哪里要是闹个饥荒旱灾的,您老人家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 朱元璋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你既然都知道,还管你老子要这么多钱?” “你看那国库里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您先让我先用着,我拿去做点买卖,到时候不仅连本带利还给国库,每年我还能再给国库添上一大笔进账,您看,这是不是很划算!”朱标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那要是赔了呢?”朱元璋一针见血。 “嘿嘿,赔了就当我创业失败,到时候给你打工还债,一年监国顶二十万两,咋样。” “少来!咱不同意,咱倒不是觉得你一定赔,可就是这做买卖,当商人,他哪是什么正道啊,这帮商人都是投机倒把的东西,只会压榨老百姓,要不然咱也不能一直不支持经商。”朱元璋的态度颇为坚决,之前被奸商坑害过的经历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导致他对商人这个职业就充满了抵触。 “那这样您看成不成,我也不管你要多了,五十万两,算我借的。一年时间,我连本带利还一百万两。而且向您保证都是干净钱,不存在压榨百姓,不法经营的事情。如果我办到了,您就不能再打压商人了,要开放支持百姓经商。” 朱元璋眉头一皱,“你怎么就铁了心要经商?这经商到底有什么好的?老百姓老老实实种地不是挺好的吗?” “这就是您只看到了经商的弊端却没看到经商的好处。商人运送货物,进行买卖,满足了各个阶层的需要,如果没有商人,南边的米又怎么到北边呢?就连那小摊贩也都算经商,经商能增加税收,所以在我看来,只要是诚信经营,正经生意,那都是提倡的。我就跟您打这个赌,如果我一年内赚回来一百万两白银,就把以后商业的事都交给我管,您看行不行?” 朱标知道朱元璋对经商的反对已经深入骨子,想要说服他只能自己亲身入局了,让他看到经商的好处,自然就不会再反对了。毕竟明朝的人口虽然有较大增长,但是税收也是出了名的低,其中比较重要的两条原因就是打压商人和实行海禁。 “成啊!那咱就跟你打这个赌。一年时间,要做正经的生意,如果你能赚回来一百万两,咱就听你的。不过咱只能给你二十万两。”朱元璋歪嘴一笑。 “五十万两!” “二十万两!” “三十万两!” “就二十万两,多一个子都没有!” 顷刻间,父子之间的角色再度调换。 “行吧,二十万就二十万,不过您得给我写个圣旨,要不然我去国库拿钱人家也不能给我啊,再给我写个允许船只出海的条子,这不过分吧。”朱标咬紧了牙答应了下来。 “都依你!不过你要是一年内挣不回来一百万两,那你可就得听咱的了。” 朱元璋大笑着离开,他自然是在刁难朱标。在他看来,短短一年时间怎么可能用二十万两本钱赚到一百万两,不要说朱标了,这事儿就算范蠡在世也怕是办不到!只要这臭小子碰了壁,自然就放弃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了。而这成本也不高,二十万两虽然颇为肉疼,但是他朱元璋还是承担得起的。 “这老朱,确实无耻啊……”朱标忍不住吐槽,这下他的创业资金严重不足,时间又紧迫,好像已经陷入了一个必输之局。 “但是这还难不倒小爷,赚钱什么最重要,是思维!而且我还有当代范蠡相助。” 朱标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不多时便写好了一封信件。 “李三思!快把这信送到周庄沈万三家!十万火急,一天都别耽搁!” 第49章 天永票号 朱标在应天足足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沈万三,不过两人为了不引起注意,便在一家酒楼的包间相见。 “贤侄啊,哦不对,是太子殿下。”沈万三也开始学会了谦卑礼数。 “万三叔,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用搞这些客套的,我这次也是偷偷见你,准备研究出来个对策。要知道这年赚百万两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就是想问问你平时做生意能有几倍的利润。” 沈万三叹了口气。 “如果是一般的买卖,能有两成的利润就算成功。如果能遇到紧缺货物,最多也就两倍之利,贤侄啊,你这二十万两本钱想在一年变成一百万两,已经不能说是难了,就算你入股我的生意也办不到。看样这次你爹是算计好了的。” “可是这次我是非赢不可的啊,赢了这天下的商人才有个正经的经商环境,要让我那驴爹来管,他巴不得把所有商人都发配去种地呢!” 沈万三也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朱元璋的脾气,他自然也清楚。 “不如这样,万三叔,我要是赚不够钱你就先从你家产里借一百万两给我,你不也留了不少家产嘛,先借给我,大事要紧。”朱标狡黠地一笑。 “贤侄啊,别说我不借给你,按照你爹的个性,你要是真赚到一百万两,他必然刨根问底,那时候你的账册该怎么写?让他发现是我借给你的,那我这好不容易保住的命也得还回给他……”沈万三无奈苦笑。 “难道真的要我去放高利贷么?可是放高利贷可是违反了我和我爹的约定啊,我是要堂堂正正赚钱给他看的,不道德的事儿咱不能干啊……”朱标左手支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就算你放高利贷,我也不觉得会有人去借年翻五倍的高利贷,而且为期只有一年。”沈万三也是摇了摇头。 看着沈万三的脸,朱标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想法。 “万三叔,你不是靠海上贸易发家的么,那你一定知道什么外来货物最受欢迎吧!” “外来货物么……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香料,那些胡椒、沉香、龙涎香什么的在我们这边可是供不应求啊,如果找到买家,肯定能有个好价钱。其次就是象牙、楠木这种高档物品,真正的有钱人就喜欢买这些玩意儿。如果拿你这二十万两走海上贸易,没准一年真的有机会赚一百万两。咱们这边的丝绸、瓷器、茶叶、药材。在南洋也都是紧俏货。如此一来可以两边赚差价。不过这商船我倒是有,可是你父皇已经下令海禁,这条路怕是行不通啊。” 朱标的嘴歪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弧度。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让他给我写了个允许船只出海的条子,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 朱标将朱元璋写好的条子递给沈万三看,沈万三接过来自然满脸喜悦,但是越看脸色越难看。 “怎么了?”朱标察觉到了沈万三的变化,连忙问道。 “这条子你还没看?” “是还没来得及看呢。” 沈万三叹了口气。 “你父皇也料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想的比我们要更多一点,你看看这条子。” 朱标急忙接过条子仔细阅读,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脸也变成了猪肝色。 “只允许一条船只出海……而且运送货物不得超过一千斤,如有超过,即刻扣押……这是允许船只出海么?这明明是允许开小船出去观光旅游啊!咱要是没记错的话,几艘渔民的小船都能装个一千斤吧,这老朱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把我所有的路都给断了。” “这样一来就算你有本钱也不行,根本没法赚一百万两。你爹还是你爹啊,想的还是那么周到。要我说不行你就跟你爹认错投降吧。”沈万三一时间也没了辙。 “不行,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他,就是这海禁和打压商人,完全是昏招。万三叔你是商人,自然明白商人虽然逐利,但是也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务,海禁和抑商只会让我大明赋税减少。所以我哪怕把宫里东西卖了,我也要凑个一百万两,让他回心转意。” “那你就先把你爹的什么字画拿出来卖喽,皇帝的东西总有几分龙气,会有人出高价买的。还有日常用的,说出去都是皇宫大内的东西,寻常人家还是见不到的,都比较有收藏价值。” “对啊!这不失为一个法子啊!” “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贤侄啊,你要是把宫里东西卖了,你爹还不收拾你?”沈万三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调侃几句,朱标这傻小子还当真了。 “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宫里那么多能工巧匠烧制的官窑瓷器,专供皇家大内,如果挑些下等品搞个拍卖,我觉得那帮子有钱人还是会很感兴趣的。那一千斤的进出口货物量也别浪费了,苍蝇腿也是肉,咱专门进口一些贵重的物品,也搞拍卖,只要名气打响了,一年几十万两还能赚上吧!” 沈万三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可行之法,不过剩余的几十万两缺口从哪补呢?你还有什么一本万利赚钱的法子么?” 朱标的思路一下子回到了之前那个几百年后的世界。 “哪有什么一本万利啊,除非是干房地产行业,可是现在大明人口又不多,又没有要求结婚得要有车有房,更没有银行的房贷,房地产根本就干不起来嘛……” 沈万三虽然前几句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最后一句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房地产不行,买卖房屋都不如自己盖了。” 他一抬眼,发现朱标在发呆,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怎么了?贤侄?受打击了?” “不!这事儿能行,确实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朱标猛地一拍桌子。 “你难道说房地产?” “不!我说的是银行!” 沈万三挠了挠头。 “贤侄啊,恕我孤陋寡闻,这银行是啥?” “就是票号啦,不过这都不重要,万三叔,我需要你的支持和帮助,这次能不能赢我爹,就得看我们运气如何了。我要是能劝服我爹,那我肯定让你做大明商业协会的首席会长!”朱标画大饼的技术也堪称一绝。 “什么会长什么官我倒是无所谓,主要也是想为咱商人争一个环境罢了。贤侄放心,只要你用得着我,我必定鼎力相助。那咱们今晚休整一晚,明天开工?” “时不我待啊,我今晚就开工,去找合适的店铺。万三叔我看你就带着一条船下南洋吧,去整些货物,一定要紧俏的,珍奇的,价钱都不是问题。” 沈万三点了点头,笑道“当初我是陪你爹大干一场,现如今就是陪你大干一场了。能和大明两代皇帝有业务往来,我这一辈子,也算很精彩啊!” 朱标嘿嘿一笑,心中暗道。 等着吧老朱,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要证明,你错了! 当天夜里,朱标就带人盘下了应天城里地段最好的两间铺子,而几天之后,沈万三的一条商船,也载着瓷器丝绸下了南洋,一场决定大明商业未来的行动,就此开始! …… 几个月后,刚出奉天殿的朱元璋突然想起很久没有看到自己亲爱的大儿子了,去了东宫也没看到朱标的人影。朱元璋突然想到了什么,随之一笑。 “这小子怕是还在为年赚百万两白银而努力吧,咱都说了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年轻人嘛,受点挫折也好,省着以后吃了大亏。” 不过朱元璋也好久没尝到宫外的小吃了,不免有些嘴馋,急忙喊来毛骧换了便衣,出宫游历一番。 “嗯!这烤羊蹄的味儿正着呢!羊杂汤也不错,咱尝着像北方的羊,南方的羊可没这个味儿!” 换上便服的朱元璋在街头大快朵颐,与寻常百姓无二,任谁也想不到这洪武皇帝也会在街头喝起羊杂汤。 “不错不错!毛骧,结账!” 朱元璋心满意足地一抹嘴,结账的事情自然就得毛骧来了。毛骧掏出了一锭官银,掌柜的急忙去找钱,却没想到递给了毛骧一张汇票。 “掌柜的,你不是找钱么?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 毛骧开口,朱元璋也被吸引住了,仔细看着毛骧手中的汇票,正面写着白银五钱,背后还有些小字,摸起来纸张的手感也颇为不一般。 掌柜的听到毛骧叫他,便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二位客官怕是不是应天人吧,咱们应天现在出了一家票号,信誉好,利息也不低。更主要的他们不管大钱小钱都让老百姓存。然后推出了几种通用的汇票。咱老百姓都信得过,也觉得方便,所以有时候就拿这汇票当钱花了,若是外地来的客官自然会诧异,不过咱应天城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票号?”朱元璋满脸疑惑,仔细摩挲着手中的汇票。 “咱看二位客官的模样,应该也是非富即贵。这票号如果存银超过一千两,还会给一张拍卖邀请函。听说他们拍卖会上啥好东西都有,听说还有从皇宫大内流出来的宝物呢,等咱攒够钱了,也准备去开开眼。” “可是掌柜的,你们不怕收到假的汇票么,按这种说法,怕是会有别有用心的人造假吧?”朱元璋问道。 “不瞒客官,这天永票号的汇票都是特制的,有各种面额,而且无论是纸张还是手感,都是外人无法仿造的,只要对他们的汇票略微了解,便很容易分辨真假了。” “掌柜的,你说那个票号在哪?”朱元璋脸色开始阴沉。 “就在城北,一打听就知道了。” “走吧,毛骧。” 毛骧看向朱元璋,“难道您要去那家票号?” “他们不是还有拍卖会嘛,咱也去瞅瞅,咱倒是想知道,这皇宫大内的东西,怎么会到这市面上!” 第50章 拍卖会 天永票号很好找,朱元璋和毛骧一打听便找到了。看着门前大排长龙的队伍,便知道他们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好。这票号第一层便有八个柜台,每个柜台的办事效率并不低,但是哪怕这样,朱元璋和毛骧也足足排了一刻钟,由此看来,这票号的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朱元璋来到柜台处,接待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脸温和儒雅的微笑。 “客官不知道想办理什么业务?存款取款还是借款抵押?” 年轻人的态度倒是让朱元璋的火气减小了不少。 “咱听说你们这有拍卖会,还有从皇宫大内流传出的宝物,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咱就存上一千两银子,也开开眼。” 年轻人笑笑,“客官真是说笑了,皇宫大内的宝物小号又怎么会有,只不过是诸位客人抬举罢了。小号的拍卖会有一些瓷器玉器比较精美,所以人家夸张说我们这是宫中流传出来的宝贝。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海外运回来的贵重物品也颇受各位富豪青睐。” 朱元璋一听来了精神。 “咱听说洪武皇帝下旨了啊,不准出海,你家拍卖会咋还会有海外的货物?” “我家老板上面有人,所以有门路。” “呵呵,甚好!甚好!”朱元璋皮笑肉不笑,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还有人敢跟他的圣旨对着干。今天正好让他碰到了,他倒是要看看这老板背后的保护伞有多硬,再硬,能硬过他这个洪武皇帝么? “你家老板在吗?咱倒是想见见他。” “我家老板此时不在店里,不过今晚就有一场拍卖会,他可能会到。客人如果感兴趣,可以在小号存上一千两银子,便会收到邀请函一张。而且一年也会有十两银子的利息,还可以随取随用,颇为方便。” 朱元璋点了点头。 “毛骧,拿钱,存个一千两!” 毛骧面露难色,看向他。 “皇……黄老板,这次咱出来的匆忙,咱哪能随身带个一千两银子……”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有些无可奈何。本来就是他心血来潮要出来逛逛,吃喝玩乐自然有个几百两肯定绰绰有余,人家毛骧也没想到他要存个一千两,这一千两也是七八十斤重,谁没事会带在身上? “呵呵呵,我们票号就是为了解决这种问题才推出了汇票。银子和铜钱带着不方便,不如直接带着银票,钱放在我们这也放心。不过客人您如果真想参加拍卖会,也可以先拿什么值钱之物顶替,我给您写个一千两的汇票。等您下次带够银子直接取回去就行。”这年轻人倒是给朱元璋出了个好主意。 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玉如意,这东西他平日都是带在身边的,偶尔还充当个痒痒挠,价值自然不言而喻。 年轻人急忙叫出店里的老先生来鉴定,原因很简单,万一有人拿个不值钱的东西换个一千两汇票,那他们不是亏到姥姥家了。老先生仔细摩挲打量着玉如意,最后慎重地点了点头,证明玉如意的价值绝对不在一千两之下。年轻人收好玉如意,递给朱元璋一张一千两的汇票和一封邀请函。 “客人可以先逛逛,也可以在我们二楼喝茶等候。酉时拍卖会便会开始,不过不是在票号,而是在隔壁的万有商行二楼。我们这里只负责票号的业务。” 朱元璋点了点头,收好了东西,便准备去那万有商行先看看。来到万有商行一楼,饶是朱元璋见多识广,一时间也看花了眼。 “这是?整套金丝楠木的家具,还挺气派的。还有各种香料?这万有商行倒对得起这名字。” 毛骧凑近朱元璋,小声说着。 “皇上,这幕后的老板来头不小啊,看来哪怕是在朝堂中,背后也一定有个大靠山,这些东西,一般人可弄不来。”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也在推测此人的身份,就算不是哪个开国元勋的子孙,那也得是个一品大员的亲戚,要不然一般人还真没这个实力。 四处逛逛,二人又吃了晚饭,酉时便到了,这时候万有商行也挂上了大红灯笼,朱元璋出示了手中的邀请函,便被带到了二楼入座,桌椅茶水,各色茶点自然不缺。朱元璋看了看自己的桌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捌字,而周围大概落座了二十个人左右。 没等太久,一个身着华服的娇俏女子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的台上。此女倒算不得绝色,但是眼眸灵动,一颦一笑皆十分雅致,给人不错的印象。 “众位久等了,我是今天的拍卖师紫月,这厢有礼了。”女子微微欠身。 “诸位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带走自己心仪的物件,所以小女子也就不多废话了,咱们的规矩还是每次叫价最低提十两银子,上不封顶。那便开始今天的拍卖吧,咱们先来看这第一件宝贝。” 两名壮丁抬着一个架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台上,那架子上蒙着一块红绸,那拍卖师紫月将红绸掀起,露出了人头大小的白色石头。 “这就是咱们今天的第一件拍品,相信见多识广的诸位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就是龙涎香,而且还是质量最上乘的白色龙涎香。这龙涎香的颜色越白,证明质量越好。至于龙涎香的作用,古籍中记载,无论是制香点燃还是入药,都可以起到镇定安神之效用。一直都是皇家最喜爱的奇香。不过我相信这么大块的,质量这么上乘的龙涎香,怕是宫中也不容易见到。” 紫月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说的天花乱坠不如让他们亲身感受一下,她拿出一块小小的碎屑,直接点燃,顿时满屋飘散着一阵奇异的幽香,众人无不感叹。她又取了一杯水放在旁边,那烟雾竟融入了水中。 “呵呵,相信香气诸位已经领略了,古籍所言,真龙涎香入水融化,所以这真假自然也不需怀疑。接下来就是出价环节了,这块二斤一钱的上品龙涎香,底价四百两,请大家出价吧!” 毛骧看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确实是上品龙涎香,而且咱宫里用的无论大小和品质居然还有所不及,真是倒反天罡……” “皇上,那咱还买这东西吗?” “肯定买啊,这么好的东西岂有不要的道理,不管多少钱,给咱拿下就是了!”朱元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可是咱没带那么多钱……” 朱元璋眼睛一瞪,“那咱就留在这,你回去取!” “好嘞……” 就在朱元璋二人商议的时候,这块龙涎香的价格已经被抬到了五百两银子,看来这些江南富豪对这好东西也是颇为感兴趣啊。 “咱出六百两!” 老朱买东西和打仗一样豪气,他一抬高价格,竞价的人便少了很多,毕竟六百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个农民得不吃不喝几十年才能攒这么多钱。不过也不乏不缺钱的主,和朱元璋开始了竞价,最后朱元璋只能以八百两的价格拿下了这块质量上乘的龙涎香。 “我们恭喜这位八号客人拍得这块龙涎香,没拍到的诸位也不用灰心,毕竟接下来也有不少好东西,下面请大家来看看我们这第二件拍品。” 紫月话音刚落,一套精致的瓷器就被抬了上来,其中盘碗杯碟一应俱全,还有两个的青花瓷花瓶,色泽深重,器型完美,一看便不是凡品,在最中央的便是一个套色琉璃酒壶,精益剔透,色彩艳丽。 “这套瓷器是官窑的巧匠所制,所以质量自然是上乘。小女子是没见过皇宫大内的瓷器,不晓得孰优孰劣,不过市面上的瓷器,论及精美,可远远不及。所以诸位买回去无论是自己用还是珍藏都是上上选。这套瓷器的起拍价是一千两,请诸位竞价吧!” 这拍卖师的几句话便将众人的兴趣勾起了,谁不希望能有一套专供皇家的官窑瓷器呢,所以场上的拍卖竞争,异常激烈。 “皇上,这好像不是宫中的东西啊。”毛骧小声说道。 “肯定不是宫中的,不过确实是官窑无疑,这拍卖会背后的人还真的是手眼通天,居然还能使唤动御器厂的人,看来咱真得找他好好唠唠了!”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我看这质量不及宫中的,那咱也没有必要拍了吧……” “当然得拍下来了,这是证据啊,你这些年跟着咱还不知道这帮人就怕证据,你要是把证据放在他眼前,他就无话可说了,别管多高价钱,都得给咱拍下来!” 毛骧:“拍?” 朱元璋:“拍!”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朱元璋以一套两千两银子的价格,成功的拍下了这套官窑瓷器。随后又陆陆续续上了几件拍品,成交价也都不低,不过朱元璋倒是没出手,毕竟他也不是土大款,总不能把这拍卖会上的东西都给包圆了吧。 “各位!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应该算是一件颇为难得的珍藏品。也是今天晚上的压轴宝物,诸位请看。” 拍卖师取下了红绸,一个精美的小球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小球白中泛黄,上面雕刻着亭台楼阁,山水人物,一看便是出自大师的手笔。谁知拍卖师拿起来一转动,里面居然转动自如,而且又露出了新的图案。 “这雕球,所用料乃是真正的南洋象牙,更为难得的是,经无数能工巧匠细心雕刻,里面足足有七层,每层图案皆不一样,而且转动自如,实在是巧夺天工。按照名师的说法,哪怕是他想要再造一件出来,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说此物是一件稀世珍品,也不为过啊!” 紫月掩面一笑,目光迅速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 “象牙雕球,起拍价两千两白银,上不封顶,拍卖,开始!” 朱元璋的目光紧紧盯着那象牙雕球。 “这东西,咱要定了,就留着送咱儿子当个礼物!” 第51章 大明宝钞,狗都不用 象牙雕球的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还没等朱元璋叫价便有人率先开口。 “两千一百两!” “我出两千二百两!” “少来,两千三百两!” …… 短短时间,象牙雕球的身价便一路猛涨,朱元璋也是没想到,这应天的人还挺有钱,难道这做生意就比种地赚钱?不过说到钱,他可没怕过。 “咱出两千五百两银子!” 顿时几名竞争者只能苦笑,这位八号桌的客人叫价一向离谱,看上了什么东西,就算溢价严重也一定要弄到手,莫非他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于是几名保守的竞争者都纷纷放弃。但是还有人准备和他一较高下。 “两千六百两!”那二号桌的客人喊道。 “咱也不墨迹了,三千两!”朱元璋也是豪横了起来。 那二号桌的客人显然不死心,哪怕这件牙雕现在的价格已经严重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他还是和朱元璋较上了劲。 “我出三千五百两!” “四千两!”朱元璋冷酷地回应道。 那二号客人不知道是拿不出那么多钱,还是觉得四千两买个象牙雕球不值,果断地放弃了和朱元璋的竞争。 随着拍卖师的小木槌敲了三下,这笔买卖也是落地成交, “今天的拍卖会圆满结束,恭喜各位拍得宝贝的客人,请您到三楼交钱,便可以领走自己的拍品了。没拍到心仪宝贝的客人也无需烦恼,我们万有商行的拍卖会总会不定时举办,总有一天,您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宝贝,就像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一般。” 这叫紫月的拍卖师也是颇为风趣,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少没捡到漏的人也是暗暗决定,下次还要来逛上一逛。 “咱去那三楼等着,你回去取钱,早点来哈,可别让咱等太久了。”朱元璋冲着毛骧说道。 毛骧点了点头,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朱元璋便闲庭信步地上了三楼,经人带领,来到了一个包间里,一个年轻人正在里面等着他。 “这是客人拍下的宝贝,还请您检查一下。” 朱元璋点了点头,总要仔细查验一下,要不然花了几千两买的全是假货怎么办。 一块龙涎香、一套官窑瓷器和象牙雕球,就是今天晚上他的战利品。朱元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未调包和瑕疵,看来这万有商行的信誉倒是不错。 “那就请客人支付费用吧,总共白银六千六百两。不知道客人怎么支付?”年轻人笑着看向他。 “咱手下回府去取钱了,用不了太长时间,咱现在这等一会,你们这么大一个商行总允许咱喝杯茶歇歇脚吧!”朱元璋打趣道。 “那是自然,客人可以在此慢慢等,我这就吩咐下人给您上茶。”年轻人很会来事,不过想想也是,有能力在你这花上几千两的大客户,谁知道他身后的背景,自然要好生招待,做生意,回头客很重要。 朱元璋在包间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毛骧便带着随从来了,自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年轻人还给他开了张收据。 走出大门,朱元璋心情大好。 “这象牙雕球送给咱标儿,这龙涎香给咱妹子用,嘿嘿嘿,都是好东西啊!咱这一趟没白来。” 看着兴奋过头的朱元璋,毛骧还是忍不住打了岔。 “皇上,那您之前说要查这商行背后的人,还查不查?” 朱元璋沉思片刻, “查!不过不能大张旗鼓地查,你给咱派人来盯着,不要被人发现。弄清楚这票号商行背后是谁之后,再看看朝廷中的大臣有哪些跟这事儿有勾搭。咱正愁着没理由收拾这帮骄兵悍将呢,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毛骧点了点头,随即指派了几人轮流看守,其余几人将东西搬到了马车上,朱元璋正打算上车,却不料被人给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刚才拍卖会里的八号客人吧!” 朱元璋一回头,一个身着华服,拿着折扇的公子哥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是?”朱元璋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呵呵,在下乃是那二号客人,在此等待多时了。” 其实倒不能怪朱元璋认不出来,那拍卖场里的灯光昏暗,众人坐的相隔很远,自然看不清。而拍卖会对众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如果不是朱元璋等人搬运瓷器让这个年轻人看见了,他也不知道谁究竟是这个八号。 “你等咱这么长时间了,莫非是有什么事?” 朱元璋看向这个年轻人,只见他收起了折扇,面露难色。 “这位兄台,实不相瞒,你拍下来的象牙雕球在下也十分喜爱。正逢家母下个月大寿,在下希望用这个象牙雕球为她老人家贺寿。不过在下绝对不会让兄台吃亏,这是四千两白银,还是希望兄台能忍痛割爱。” 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可是这东西咱也十分喜爱,准备送给咱儿子。如果咱不能忍痛割爱怎么办?” “这样啊!那就只能恕在下冒昧了!” 华服年轻人凶相毕露,一挥手便有十几名家丁将众人团团围住。 “既然好说好商量没办法,那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给我上!” 家丁如狼似虎,顿时扑向了朱元璋等人,可是几分钟后,他们就明白了武力值的差距,远远不是人数所能弥补的。 毛骧一个人就放倒了七八个家丁,剩下的也被其他随从拿下,那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被毛骧扣住双手压在身下,颇为狼狈。 “怎么样?现在还要采用非常手段么?”朱元璋拿着他的折扇,拍打着他的脸。 “你不要太嚣张了!告诉你,我舅舅可是中山侯汤和,你要是得罪了我,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朱元璋看向毛骧。 “听到了没,这可是汤侯爷的外甥,得罪了咱都没什么好下场!” 年轻人还不知死活地嘲讽,“知道就好!还不赶快放了我!” 朱元璋叹了口气,沉思了许久。 “算了,咱就给咱这个老伙计一个面子吧。” 随即他就用折扇又打了这年轻人一下。 “告诉你舅舅,他大哥给他这个面子了,他可不要再不识抬举。要是下一次咱再知道你仗势欺人,下场他知道!” 毛骧也放开了年轻人,这年轻人惊魂未定,带着家丁急忙逃走,连狠话都忘了讲。大概是找他舅舅告状去了,不过普天之下敢自称汤和大哥的又有几人呢?连徐达也没这个资格。所以这年轻人怕是还要接受来自他舅舅的怒火。 “唉!这开国才几年啊,这帮子骄兵悍将的亲属都敢仗势欺人了,看样咱真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朱元璋喃喃自语道。 “皇上,那我们接下来?” “派人在这盯着,然后回宫!” 回到皇宫的朱元璋急忙来到太子东宫,此时的朱标还在忙着整理账目。 “不错嘛,今天光是拍卖会就赚了上万两,长此以往,我必能年入百万啊。” “嘿嘿嘿!标儿啊,看看咱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了!”朱元璋突然出现,手捧着一个锦盒,满脸笑意。 “这是啥啊?”朱标打量着锦盒,颇为好奇。 “是你爹送你的小礼物,你先玩着,咱还要给你娘送点东西,这出宫一趟,咱倒是淘了不少宝贝。”朱元璋来不及回答他,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朱标打开锦盒,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精美的象牙雕球,上面的雕刻活灵活现,而且足足有七层相套,转动自如。 “这是象牙雕球?但是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 朱元璋自打从拍卖会上回来,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人们都拿汇票当钱花,确实方便,不过如果他发行纸币宝钞,岂不更方便?而且还是有国家的公信力,还可以解决官员俸禄,国库存银不足的问题,一箭好几雕啊! 于是,第二天早朝,朱元璋便提出了方案,制定了宝钞的面额,并张贴告示,全国发行,连官员的俸禄也用宝钞代替,就先从应天实行。 既然没钱,那咱就自己多印点嘛,那不就有钱了。 可惜洪武皇上不懂经济学,也不晓得通货膨胀这个词。 两个月后,朱元璋再次率毛骧微服出宫,自信满满的他本以为会见到满街都用大明宝钞的景象,却不料街边的摊贩路人还是以铜钱和白银交易,偶尔还有天永票号的汇票混杂,但是就是不见他的大明宝钞。 朱元璋满头雾水,只能吩咐毛骧以大明宝钞结账,没想到小贩收了这一两面值的大明宝钞,却只找了他几枚铜钱。 “不是,咱不是才吃了多少东西,给了你一两的宝钞,怎么才给咱找了二十文钱?你这些东西值多少钱?”朱元璋以为碰到了奸商,有些气急败坏。 “客官呐,不是小店的东西贵,而是这大明宝钞都烂大街了。现在一两银子的宝钞只能买二百文的东西,而且我估摸着,这价钱还得往下掉。看你是个不懂行的人,咱劝你一句,要是有宝钞,赶快花了免得最后在手里成了一堆废纸!” 朱元璋看向毛骧,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不?” 毛骧摇头,朱元璋只好问掌柜的。 “那现在天永票号的汇票贬值了没有?” “肯定没有啊,那玩意儿不比大明宝钞坚挺多了,依我看呐,这大明宝钞,过阵子可真能就是狗都不用!” 朱元璋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像锅底灰了,转头看向毛骧。 “咱现在回宫,你马上去把那票号老板给咱抓回宫来,咱要仔细审他!咱要让他知道,应天不允许有这么牛的人存在!” …… 第52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天永票号内,仍是客流不息,许多老百姓都带着钱存到了这里,哪怕是几贯、几钱,这里都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存款数额小就被拒绝。老百姓们拿了汇票高高兴兴,毕竟一年还有不低的利息。 铺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群身着锦衣华服,腰间配备武器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毛骧。 “亲军都尉府(锦衣卫前身)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随即毛骧看向柜台上瑟瑟发抖的小伙计。 “你们老板在哪?告诉他,亲军都尉府奉旨办差,请他跟我回去喝茶!” “我们老板……在……在楼上……”小伙计哆哆嗦嗦地回答。 毛骧带着人杀气腾腾地进了楼上的房间,一开口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是你?” 那人影也十分诧异,略显慌张。 “那……就是我啊!” 毛骧脸色一沉,“就算是你,我也不能徇私枉法,跟咱进宫面圣!” “那这店呢?” “先封了吧,等回头再说。” 就这样,亲军都尉府的众人将老板逮捕,造成了一大群吃瓜群众围堵。 “这天永票号怎么了?掌柜的怎么被当差的抓走了?” “你还别说,这小老板长得倒是挺年轻的。” “我们存在天永票号的钱怎么办?不会被官府查封了,然后拿不回来吧……” …… 奉天殿中,洪武皇帝朱元璋高坐在龙椅之上,冲着看着下面跪着的人惊讶不已。 “李三思!怎么会是你?” 李三思满脸苦涩。 “回禀陛下,真的不是我啊!啊不对,真的是我,也不对。陛下,是我什么啊?” 毛骧去抓回的天永票号掌柜就是李三思,虽然两人有师生之情,但是在朱元璋的圣旨命令下,师生之情荡然无存。 “朕是问那天永票号的掌柜的就是你?” 李三思急忙磕头。 “确实是我。” 朱元璋咬紧了牙,露出了异常别扭的笑容。 “好啊你个李三思,你行啊!咱标儿当初从定远带你回来,咋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你居然敢和御器厂的人勾结,还敢违反海禁!最可气的就是居然发明什么汇票,公然和朕发行的大明宝钞对抗!你看看你都犯了多少条死罪,咱都数不过来!你到底有几个脑袋够砍?” 李三思已经完全傻眼,不停地磕头。 “皇上明鉴啊!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干这些事?就算我有那么大胆子,咱也没这个能力啊!” “你不是那天永票号的掌柜的么,不是你干的又是谁干的?”朱元璋的满腔怒气已经快要喷发。 李三思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朱元璋。 “陛下,虽说我是掌柜的,但是也就是个坐镇管人的活,我上面肯定还有人啊,至于我上面的人是谁,您应该知道啊……” 朱元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和嘴巴。 “你是说……” “对!没错!就是他!” 朱元璋无奈一叹气,满腔怒火已经降到了丹田以下。 “毛骧,去把他喊来吧……” 片刻之后,奉天殿上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 “那天永票号和万有商行的幕后老板就是你?” “对啊,我不是跟您说我要做生意么,您不是也答应了嘛,这两间铺子就是我的产业啊!”朱标一脸的泰然自若。 “那李三思?” “他就是个管事的,挂着掌柜的名头,毕竟我也不能天天都呆在铺子里啊。” 朱元璋无奈苦笑,这倒叫个什么事啊,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居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想要查封的店铺居然是他一时兴起办的。而且无论哪方面干得都不赖,更主要的是,他居然在朱标的拍卖会上买了东西送给朱标…… “这是什么糊涂账啊!” “爹?所以到底咋了?”朱标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算那天永票号和万有商行都是你的产业,那也不合理合法!你不是说要堂堂正正赚钱么?这现在都犯了多少条法律了!”朱元璋板着张脸。 “犯什么法律了?咱可说好了,不准现编罪名!”朱标也觉得一阵好笑,自己老爹居然要找自己茬了。 “别的不说,就说你那些从海外来的货物,合法么?咱早就宣布海禁了。” 朱标挠了挠头,“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当时是您给我写的条子,允许进口一千斤的货物,这事儿,您不会是想赖债吧,您这大明皇帝,金口玉言的……” 两顶高帽戴上,就算他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也不好意思了。 “咳咳咳……那个,咱就是忘了……行吧,就算你这条过了,那官窑瓷器又是怎么回事?你咋勾搭上御器厂的人了?” 朱标只觉得自己好无辜。 “咱说我又不能拿宫里的东西出去拍卖,那御器厂每次都是取最好的瓷器进贡,那瑕疵品或者下等品也不能浪费啊,我也趁着那御器厂开窑烧瓷的时候请人烧了一批,人工和材料都是我自己掏的钱,我可没占国家半点便宜!” 此话一出,朱元璋都有点不好意思找茬了。 “那……那你弄的那什么汇票,把咱大明宝钞都给挤下去了。咱这大明宝钞可是国家发行的,咋能整不过你的汇票呢?” 朱标顿感无语。 “我说爹啊,你懂不懂经济学啊,良币驱逐劣币本来就是市场正常现象嘛!” 朱元璋:“听不懂!” “就是……不是我的汇票把你的大明宝钞挤出市场了,反而是你的大明宝钞太水了,所以没人爱用。” 朱标说的那么直接,朱元璋也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胡说八道,咱那大明宝钞是咱亲自推行的,连官员俸禄都是拿这玩意支付的,咋能比不上你的汇票?” 朱标颇为无奈,只能喊毛骧和李三思去取两张大明宝钞和天永汇票,他要当面给朱元璋做个比较。朱元璋的脾气他太清楚了,如果不是当面驳倒了他,说啥都白扯。 很快,一张崭新的大明宝钞和一张天永汇票就到了他的手上,值得一提的是,这张天永汇票正是当天朱元璋用玉如意换的一千两,不过玉如意也被毛骧带着银子赎回来了。朱标走到朱元璋身边,缓缓开口。 “爹啊,你看你这大明宝钞,用的是桑皮纸,纸张质量倒是还成,但是这墨用的可当真不咋地。你看看咱这天永汇票,用的纸是一层宣纸和一层桑皮纸重合而成,而且用的都是安徽上等宣纸。用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徽墨,遇水不洇,墨迹长时间不退。你试试这手感,嘿,拿在手里是不是倍有面子!”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然后呢?别告诉咱就只是纸张和墨的问题。” “咱看看防伪标识,您为了防伪,在宝钞后面写着,伪造者斩,告发者赏银二百五十两。我的亲爹啊,您也不想想,这伪造宝钞的都是些什么人,这狠话能吓住他们么?要我说,打铁还得自身硬,我的天永汇票,两种纸夹层中间做了微妙的处理,摸起来手感会有凹凸的小点,就像这张一千两,这凹凸的小点形状就形成了个一千。不用行家,只要稍微懂点的人,都能辨别真伪。再加上其他一些小小的机关,想要伪造,难度极大。而且我们有专门的记录,发行多少都是有账目可查的。这安全性自然就不是您的宝钞能比较的了。”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他确实是没想过这么多。 “最最最最重要的一点,爹啊,我们的汇票保值,您的宝钞可越来越不值钱了,我看,再过段时间,连造假的都不会造这宝钞了。” “咱也不明白,为什么咱的大明宝钞越来越不值钱?” “因为您不懂经济学,您觉得没钱就印,那市面上的钱一共就那么多,一开始这一张宝钞值一两银子,但是您印个百八十张之后,一张宝钞顶多也就值个二钱了。而您又规定,有污损字迹不清的不能兑换,那老百姓肯定想把手里的宝钞赶快脱手,久而久之,宝钞自然不值钱了。而我们的汇票容易保存,本身这就是存款的凭证,你只要拿得出汇票,那我就给你钱,就算有污渍损毁,只要你能说出当时存款的时间、数额和本人姓名,我们也给你兑换。信誉好,所以汇票自然就保值了。” 朱元璋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儿子,顿时觉得输给他,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你这些买卖赚钱么?咱和你约定一年的时间,可是要还给国库一百万两银子,这事咱可没忘呢” 朱标邪魅一笑。 “就这么说吧,我今年还国库一百万两,然后再交上几十万的税款,剩下的钱,也最起码还有个百万两了。” 朱元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多少?” “那拍卖会您不也去了嘛,还给我添了几千两收入,那一晚上我就赚了上万两,这利润的丰厚程度嘛,您自己琢磨吧,嘿嘿嘿!怎么样?这次算我赢了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咱愿赌服输,以后商业和商人的事,咱不插手,都归你管。咱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买卖居然能这么赚钱,一会咱就下令,让毛骧给你的天永票号解封,不过你到时候可得在这钱上多支持支持咱,大明未来的国库就要靠你来充实了。” “放心吧爹!我一定让国库装满银两!不对!你刚才说啥?我铺子被封了?” 朱元璋:“……毛骧干的,咱不知道。” 第53章 最好的礼物 在天永票号被查封第二天,就又大张旗鼓地重新开业了。为了让百姓安心,朱标还特意让朱元璋提了块匾,老朱大笔一挥,写了“商家典范”四个大字。而有了这块匾之后,天永票号的生意自然更上一层楼,既然皇上都觉得没问题了,那老百姓自然信得过了。 不过朱元璋还是对他的宝钞念念不忘,在朱标的谋划下,大明政府推出了大明龙钞,这种钞票背后是一只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正面则写着各种面额。为了挽回被大明宝钞弄丢的信誉,天永票号郑重宣布,真正的大明龙钞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在天永票号兑换等量金银。而天永汇票以后只充当储蓄凭证。 对此朱标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本来纸币和存折就应该分开用,之前天永汇票的大肆流通,说到底还是因为纸币并未真正形成体系。在天永票号和大明官方的联合之下,纸币信用得以保证,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迅速在应天流通开来。 朱标此时已经开始筹措着将天永票号开设到外地了,毕竟在官方的支持之下,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难事。而且开设分号还可以为他增添一项新的收入——异地汇兑款。 举个例子,在如今交通不便的明朝,商人们想要将应天的几万两货款带到山西去做生意,但是一路上雇佣车队需要花钱,雇佣镖师需要花钱,运气不好被人抢劫了便是血本无归。但是现在可以将银两寄存在应天的天永票号,然后凭存款时的票据,在当地的分号取出银两,整个过程安全快捷,只需要一点手续费即可。 就这样,第一批天永票号的分号迅速开在了各主要城市,交通枢纽,还有配套的万有商行。只不过根据地理位置的不同,所贩卖的货物也有所不同罢了。按照朱标的估计,如果各大城市的分号顺利开设,那未来一年的收益,保守估计也是千万两。 正当朱标在太子东宫中规划着商业版图的时候,朱元璋又不请自来。 “标儿啊,咱真得好好谢谢你这一百万两银子,咱兜里有钱了,腰杆子就硬了,连打仗都有底气了!” 在派徐达诸将北伐的时候,朱元璋大手一挥,又给他们添了十万大军,每个人先发两个月的军饷。至于说洪武皇帝为什么突然那么大方了,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钱了! “这下子您知道经商的重要性了吧,我下面还打算把一些国有产业规模化,再将商人经商的税收统一了,爹,我看咱大明的国库该多盖几间了,要不然我怕白花花的银子装不下,嘿嘿。” 谁知朱元璋沉吟片刻之后,突然说出了一句。 “经商好是好,可是如果商人没有底线,也是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您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朱元璋叹了口气,“前阵子陕西大旱,颗粒无收,倒是涌现出不少灾民。朝廷调拨了粮食派了官员去赈灾,本以为事情都解决了,谁知道当地的商人居然囤积米粮,高价售出,导致现在还有老百姓吃不上饭,已经有上万人沦为灾民,沿街乞讨了……” 朱标异常震惊,“我去,居然还有这种事,那按您老的脾气,还不把他们家抄了,把人都宰了?”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咱不想啊?只是他们隐藏的极好,每次派去的官员都没有查探出个究竟,咱也怀疑是不是这些人跟官员也有勾结,要不然咋能知道消息这么快。而且咱前段时间刚下旨鼓励经商,不许盘剥商人,这时候没有证据就去抄人家的家,那不是落了人家口舌?咱现在也是头疼得狠呐!” “要不我给您支个招,您就写个圣旨派户部侍郎黄长龄去赈灾和平抑米价,肯定能办得妥妥帖帖!” 朱元璋挠了挠头,“咱怎么没听过户部有这么个侍郎啊?莫非是新调任的?那咱不可能不知道啊。” “那个,爹。黄长龄就是我的化名……我是让您给我个名头,派我去。” 朱元璋噗嗤一声笑了。 “我说标儿,你咋起这么个名字啊?” 朱标满脸黑线,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被朱元璋给嘲笑了。 “那黄不就是皇家的皇嘛,长龄是我给自己起的字,表达我希望长命百岁的美好意愿,那我总不能就直接叫朱标或者皇太子就去了吧,那能查到啥。” 朱元璋摸着下巴思考着。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对付这帮狗东西是该留点心眼,那咱明天就下圣旨,派你黄大人去赈灾,再给你一万石米粮,够用了吧。咱也没别的要求,把那帮为富不仁的商人都给咱办了!” 朱标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老朱能不能看懂。 “放心吧爹,咱肯定办他!不过粮食就五千石就足够了,我自己还有粮食,正好推广推广。” “你还有粮食?什么粮食?”这下换成朱元璋好奇了。 “让我卖个关子,晚上您带着我娘过来吃饭,我请您吃点新鲜东西!” …… 傍晚时分,太子东宫早早地就备好了晚膳,只是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这顿饭好像朴素的过了头:清蒸红薯、烤红薯、红薯粥、红薯梗拌菜、土豆丝、蒸土豆、土豆泥。都是厨师在朱标的指挥下完成的。 朱元璋带着马秀英,换上了便装,来到了太子东宫,二人一进门便发现这朱标的宴席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反而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爹,娘,快坐。” 一家三口便围坐在一起,准备享用一顿不一样的晚膳。 “嘿嘿,爹,娘,你们先尝尝这个!” 朱标笑嘻嘻地给他俩一人拿了一根烤红薯。看着这又细又长的一条红薯,朱元璋夫妻二人倒不知道怎么下口了。 “标儿啊,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吃啊?” “娘,这叫红薯,也是一种粮食,从海外来的,吃的时候只需要把外面的这层皮扒了就可以吃了,我帮您扒。” 朱标将扒好的烤红薯递给马秀英,马秀英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只觉得这红薯松软香甜,别有一番滋味。 “重八,你快尝尝这东西!” 朱元璋笑呵呵地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却还忍不住吐槽。 “咱倒是想尝尝啊,也没人给咱扒好了啊……” “行行行,我给您老人家也扒一个,真是的,这堂堂大明朝的皇帝,倒还吃起醋来了。” 朱标只好又给朱元璋扒了一根烤红薯,朱元璋拿起红薯送入口中,也颇为惊喜。 “这玩意确实不错,好吃又新鲜,你是从哪弄过来的?”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沈万三家离开的时候,我带了一马车的土特产么,就是这东西。” 朱元璋笑笑,“原来你小子早就有这个东西了,那不拿出来给我和你娘尝尝,偏等到今天。不过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海外来的东西应该不太好种吧,怕是产量也低。” 朱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红薯不挑地方,一般来说都是肥沃的土地产量高,不过无论是山地还是沙土都可以种。种起来也不费劲,就是枝叶扦插都可以种。目前的产量是不算太高,每亩地只能达到一千五百斤,不过优点就是浑身上下都能吃,连这枝叶都能当菜吃呢,爹,您尝尝!” 朱元璋夹了一筷子红薯梗拌菜放入口中。 “我说呢,原来这一亩地只能产个一千多斤,难怪没有大规模地种植起来……不是!你说这东西亩产多少?一千五百斤?” 朱元璋猛然惊醒。 “嗯呐!有的地肥点能产一千七八百斤,一般的土地都能产个一千二百斤,如果是山地会少一点,不过也是能过一千斤的。”朱标眨巴眨巴眼睛。 “你知不知道现在南方精心伺候的水田,一亩地才能产多少稻谷?” “大概四百多斤吧。”朱标回答道。 “所以你这个红薯比稻米足足翻了两倍的产量?” 朱标摸了摸下巴,“这才经过几年的选种培育,我倒是觉得再精心培育一下,亩产两千斤不无可能。更主要的还是这东西南北都可以种。” 亩产两千斤,南北都可以种,而且还顶饱……朱元璋的嘴角忍不住疯狂的抽搐,这小子居然隐藏得这么深,这么多年了,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这红薯。 “嘿嘿,爹,您老人家也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只是一直对着红薯进行栽培,希望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种,而且之前天下未定,我还是隐藏着点消息,不过现在天下都太平了,这红薯也该出场和推广了。我有信心,靠着这东西,让我们大明的人口翻个四番。” 朱元璋和马秀英对视一眼,都感觉十分欣慰,倘若说红薯是天赐良物,那朱标,必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妻和大明,最好的礼物。 …… “爹,娘,你们也别光吃这红薯,也尝尝这土豆,既能当饭又能当菜,也是亩产千斤左右的好东西。” 朱标的一番话把朱元璋的筷子的筷子吓掉了,随后朱元璋居然抓起他的脖领子,边晃悠边恶狠狠地说。 “你这个臭小子,还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咱拿出来,不准藏着掖着,还有没有什么亩产过千斤的粮食了,快说!” 朱标被朱元璋摇的直迷糊,只好求饶。 “有倒是有,但是现在这玉米离咱还有几万里呢,你等以后我让人出海给你找行不行,爹,别晃了,真晕!” 第54章 打官腔 陕西的官道上,一队车马满载着货物晃晃悠悠前行着,车上的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的太子大人,您出公差还要带着哥几个啊,这马车坐得我屁股直疼……” “少废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打那次我在定远被人掳走了之后,我可是很在意安全问题的。而且你们整日呆在应天不闷得慌么,我这不也是带你们出来透透气。” 朱标贪婪地呼吸着野外的空气,品尝着自由的味道。 “那我们这趟要先去哪?”李三思问道。 “陕西商州,听说那儿的灾民最多,米价也最离谱,咱就去那。”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的产业也开到西安了吧。” “嗯,所以必要时候可以西安分行先调集钱粮。不过去了之后,我在明面上赈灾,你们在背地里调查,看看到底是哪些王八蛋哄抬米价,对付这种为富不仁的商人,我可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挣这种钱的人都该断子绝孙!”李三思紧握着拳头,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当初在定远就是贪官把持粮价,鱼肉百姓,所以他最能理解吃不上饭的老百姓。 “不过,太子爷,我担心,他们官商有勾结啊,所以才那么多次调查都查不出个结果。” 朱标点了点头,“官商勾结是肯定的了,背后没人给他们打掩护他们哪敢那么肆无忌惮。我们要查就得小心翼翼地查,争取把他们背后的官员也挖出来。” “好嘞!” “还有一件事!从这以后就不要叫我太子爷了,都给我改口,叫黄大人知道不,户部侍郎黄长龄黄大人,不许暴露我的身份!”朱标看向所有人。 “是,黄大人!不过这名字真土……”李三思忍不住吐槽起来。 “靠……”朱标无语了。 …… 众人经过数月的奔波,终于到达了商州县衙,当地县官携师爷衙役夹道欢迎。开玩笑,这户部侍郎可是中央的正三品官,上面派上来的人,地方敢不重视么? 朱标下车露出了笑容,把这些年学到的官架子都拿了出来。 “县令大人不必如此,着实是太客气了。本官也是接到圣旨来赈灾的,以后都要靠县令大人多多关照哈,毕竟您才是这商州的父母官。” 这商州县令名为马西风,大概五十岁左右,一副老实相,一笑起来两个参差不齐的黄板牙便凸显了出来。 “岂敢岂敢!黄大人是奉了圣旨来的,只要您有什么吩咐,那咱一定鞠躬尽瘁。您这带着粮食来赈灾,那才是商州城的青天大老爷,您一来,商州老百姓的好日子就有了!” 马西风也觉得诧异,没想到这次派来的赈灾官员居然这么年轻,明显还没到二十。但是人家这副派头可不像生瓜蛋子,看样也肯定有点背景了,虽然自己比他大了几十岁,但是自古官场还是谁官大谁说的算,看样自己得好好溜须溜须这个黄大人了。 “黄大人呐,这圣上派您来赈灾,有没有旨意?您给宣读一下?”马西风小心翼翼地询问。 朱标从袖子里掏出圣旨,收敛起笑容,在场众人一见圣旨都急忙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陕西大旱,商州一带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朕夙夜忧叹,寝食难安。现派户部侍郎黄长龄前往赈灾,划拨赈灾粮一万石,地方官从旁协助,不得有误!钦此!” “下官一定谨遵圣命!”马西风颤颤巍巍地磕头谢旨。 “呵呵呵,马大人,起来吧。这未来还是要多仰仗您呐!”宣读完圣旨,朱标又将标志性笑容挂在了嘴角。 “岂敢岂敢……”马西风干笑着。 “不过这商州到底有多少灾民啊,咱听说之前皇上派人来赈灾,也派了粮食,但是好像收效甚微啊……” “唉,也不瞒黄大人,这天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那以种地为生的农民一年没有收入,自然变成了灾民。长此以往,花光了积蓄的农民都成了灾民,这灾民不就越来越多了么……” “等等!马大人!”朱标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然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马大人啊,我和这些随从差役一路过来,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腹中饥渴得很,不知道咱能不能在您这商州县衙吃上点便饭,咱边吃边说……” 马西风哎呦一声苦笑,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说我这个脑子,真是岁数大了不中用,居然忘了问黄大人用过饭没有,真是糊涂!衙门其实早都预备了,就是我和您这一说话忘了这茬口了,黄大人您这边请,咱进内堂去边吃边说就行了……” “哎,可不能铺张啊!就是简单的便饭填饱肚子就行!”朱标十分懂得原则。 “您放心,绝对只是正常的便饭!” 朱标跟着马西风走进衙门,眼睛的余光瞥到一个年轻人冷眼看着他,好像是县衙的师爷,嘴里还小声说着什么,如果他没看错口型的话,那年轻人说的应该是“败类!” 这家伙,好像有点意思啊! 走入衙门内堂,朱标打眼一瞧,饭桌上倒是备了十几个菜的小宴席,下人还正端上来一只热气腾腾的整鸡。 马西风呲着大板牙,“黄大人,快尝尝,这是我们陕西特色——葫芦鸡!” 朱标坐在主座,一副无奈的神情。 “马大人,大灾之年,咱吃这么铺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哪里哪里,这只是给黄大人接风洗尘的几个小菜,等黄大人开始赈灾,怕是连一顿像样的饭菜也吃不上了。”马西风倒是很会找理由。 见马西风这么说,朱标也不推辞了,毕竟他也确实饿了。边吃着边向马西风询问。 “那个,马大人啊,现在商州有多少灾民呐?” “目前大概有一万灾民。” 那年轻的师爷瞪着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马西风一个眼神憋回去了。 “那我这趟带了一万石粮食,应该足够赈灾了吧?” 马西风急忙点头,“足够了,等大人回朝去汇报的时候,下官保证,这商州境内,绝对不会有灾民了。” 朱标笑笑,这马西风可真是条老泥鳅,商州境内不会有灾民,那可是有很多办法的啊…… “马大人啊,听说商州的米价比外地贵了不少,可有此事?” 马西风点了点头,“确有此事,现在商州的粮食紧缺,价格自然水涨船高。不过相信这次大人将粮食调集过来之后,粮价自然也会降下来。” 朱标点了点头,显然是非常满意马西风的回答。 “咱皇上心系天下百姓,知道陕西大旱就把我派了过来,听说还率着后妃皇子徒步苦修,向上天祈福。咱大明的皇帝陛下都这么爱惜黎民百姓了,咱这帮做官的可也得好好为他分忧啊!” 这点朱标倒是没说谎,听说他离开应天之后,朱元璋便带着他的兄弟姐妹和后宫嫔妃去徒步求雨了,据说每天都吃一些粗面饽饽这类的东西,让他也不得不暗自赞叹。 老朱还是有毅力和诚心啊,还好我溜得快,要不然也得跟着去了。 面对着朱标冠冕堂皇的官腔,马西风自然也随声附和。 “有此皇上,也实在是我大明万民的福气啊,我等必定为了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啊!好!大明有马大人这种忠臣,何愁不兴旺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各揣着八百个心眼子,朱标的谎说的更是怕外面突然打雷。就在此推杯换盏的腐败气息下,两人一顿饭就吃到了黄昏。 “马大人,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外面也设了粥厂,要不然咱赈济灾民的事儿就明天再说?” “好!黄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也是辛苦得很,赈济灾民的事儿也不差这一会儿,自然是等黄大人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和力气为皇上分忧!”如果拍须溜马有段位,那这马西风最起码是个黄金级选手。 “那就烦请马大人带个路,带我和这些兄弟们去驿馆休息吧,麻烦马大人了,呵呵呵!” “不麻烦不麻烦,为黄大人效劳正是在下的责任嘛!” 二人互相恭维了一路,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驿馆,朱标说要进屋休息,马西风便走了。李三思走到朱标面前,正要开口,便被朱标伸手制止了,随后看了看门口。 李三思当然懂得朱标的意思,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又带着几人四下查探了一番,确定了并无人监听。 “老大,难道你真被那马西风收买了?” 朱标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了,还会被他收买?要知道今天完全是为了麻痹对手,我越腐败,越好打官腔,他们就越放心,越会拉拢我,等着吧,不出三天,他们肯定要拉拢我了。” “那你这打官腔是跟谁学的,我记得皇上不这样啊……” “每次跟他上朝旁听的时候,那帮大臣们互相恭维,我耳朵都听得长茧了,自然也学了个七八分。” 李三思撇了撇嘴,“您这何止七八分,简直就是贪官附体了,最轻都得判个抄家之罪。” “废话少说,接下来我还是负责明面上的事儿,但是今天晚上你们该去做点事情了,兵分三路。首先带几袋米,免费送给灾民,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然后去查一下商州的米价,最后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马西风的师爷给我找来,我看那小子的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 李三思点了点头,“好,我们马上就去办,那你呢?” 朱标:“睡觉,这饭吃的我累死了。” 李三思:“……” 在朱标等人定下行动的时候,商州城内也正发生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一间豪华府邸的桌上,正摆着一封密函,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此人也是个走过场的,给他个面子,暂忍几天。” 第55章 国家和人民 刚到亥时,朱标的房门便被人敲响。 “谁?” “我,李三思!” 朱标点燃蜡烛,李三思一身夜行服,身手麻利地进了屋子里。 “非得搞这一副打扮么?可不像什么好人啊。”朱标揉了揉眼睛。 “师傅说这叫保护色,在夜里比较安全。” “好吧,你开心就好,别让人当贼给逮了就行。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李三思摘下面罩。 “老大,我正是来找你汇报的。去送米的兄弟们说,灾民大概一万人,那粥厂我们也查了,确实是在施粥,而且粥都是插筷子不倒的稠粥。商州的米价是二两银子一石。” 朱标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按照我爹的意思来说,这帮商人都快把米炒上天价了,怎么会才区区的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已经很贵了,应天的米一石才四钱银子。”李三思道。 “你觉得一个都快饿死人的灾区,还有商人囤积米粮,一石二两很正常么?如果是这样,那我这钦差也不用干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那师爷怎么样?带来了么,咱有话要问他!” “带来了!”李三思一拍手,两个同样身着夜行服的人便扛着一卷铺盖走了进来,只是这铺盖好像还在动,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是?” “那小子比较犟,让他跟我们走死活不干,我们只好把他藏在被子里扛过来了,省得招摇。” “拜托,这样好像更招摇吧……快把他放出来!” 李三思打开铺盖,露出五花大绑的师爷,师爷看到朱标忍不住浑身剧烈颤抖,好像想要说什么,只是他的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把布拿出来……” 取出了布,那师爷大口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显然这一趟他也被折腾得不轻。 “没想到是你黄大人,你原来真的是跟他们一伙的!我知道我这条命早晚要有人来取,没想到我还能死在一个户部侍郎的手上,也是值了。” 朱标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既然都知道会死,那你为什么不能做个聪明人,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们保证你荣华富贵,加官进爵。” 那师爷冷冷地笑着。 “我如果真的在乎升官发财,那我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只是想为老百姓说话,没想到皇上也是真的不开眼,居然派来赈灾的都是一帮子贪官,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贪官,老百姓才过得水深火热。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我丁乾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你今日让我活着出去,那我一定会告到皇上面前,誓要将你们这群贪官绳之以法!” 朱标拍了拍手,“讲的好,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李三思,把他绳子解开。” 丁乾突然获得了自由,警惕地看着朱标。 “你想干什么?” 朱标撇了撇嘴,“你不是连死都不怕么?还怕我要干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咱大明的皇帝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开眼,我就是皇上派来明察暗访的钦差。刚才只是要考验考验你,恭喜你通过了,你证明了你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丁乾有些懵,“那你今天和那马大人那一出?” “很像个贪官么?” “不是像,我觉得就是!” 朱标额头上浮现出了几道黑线。 “那叫演技好,我是迷惑他们骗取信任,哪像你个二愣子,你是不是还偷偷骂我来着?” 丁乾脸一红,“没有!” “再说没有,我都听到了!哼哼!” “那也说明你演技太好了,活脱脱一个贪官相!” 朱标一摆手,“得了,闲话少说,我要问你点事情了,这商州城里到底有多少灾民?” “因为大旱颗粒无收只能上街乞讨的人,最起码有五万!” “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那其他那些人呢?为什么我们只看到了一万人?” 丁乾紧咬着牙,“被驱赶到其他地方的就有两三万,还有些被他们关起来了,还有一些……已经饿死了……如果不是他们要和朝廷要救济粮,这一万灾民也不会上报!” “好嘛,这一手欺上瞒下玩的确实漂亮,那商州的米价到底是多少钱一石?”朱标铁青着脸。 “前段日子是八两银子一石。” “八两!”在场众人无不惊呼,这谁还吃得起米粮。 “那粥厂不也是在施粥么?而且不还是厚粥?插筷子不倒那种。” 丁乾气愤得脸已经通红,“什么厚粥,那只是你们来所以装装样子,前几天施的粥一锅里才有二两米,那还能叫粥么?只是米汤罢了。” 朱标摸着下巴,“那这就说得通了,他们是看我们来了,所以装个表面样子,我们如果只赈济这一万多人,那自然是很轻松,然后回应天上报,任务完成。他们就可以继续卖着他们的高价米粮。” 丁乾点头,“就是这样,他们已经用这种手段送走两任赈灾使了,但是商州的情况没有得到一点改善。我猜,之前的赈灾使和朝廷里也有人跟他们勾结。” “那你既然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留着你?找个理由借口把你革职了岂不就没有后患了?”朱标问道。 “他们倒是想,但是我是洪武二年的进士,只是没有空缺的官位才被安排在这。他们也怕我去告发,所以一直监视着我,最近听说他们也在上下运作,如果不是你们来了,我猜我可能就连这个师爷也干不了太久了。”丁乾无奈苦笑,官场的黑暗确实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没事,这我不是来了么,跟我干,把他们摆平了,我给你升官。这为老百姓服务的好官都该得到提拔。”朱标一副收小弟的架势。 “呵,你能保住你自己的乌纱帽就不错了,听说他们背后可是当朝大员,你一个户部侍郎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丁乾之前也期待过中央官员来解决商州的问题,但是这里的水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所以他也不太寄希望于这个户部侍郎黄大人。 “论拼后台,我可还没怕过!” 丁乾一惊,“那你的后台是?” 朱标双手一背,豪气万千。 “国家和人民!” 丁乾:“……” 李三思:“……” 诸位手下:“……” “行了,与其吐槽不如想想对策,这种困难的对策该如何解决。你如果够胆就跟我一起干,最起码我的宗旨是不让贪官得逞,不亏待百姓。” 丁乾点了点头,“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就跟你干了,大不了,到时候不做官了回家读书,你就说要我怎么做吧!” 朱标沉思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我只要在这,他们肯定不会露马脚,而且还可能会拉拢我。所以我们现在就兵分三路,我去应付这表面上的事情,继续当个场面上的贪官,和他们同流合污。你嘛,我给你粮食,去赈灾,就去那些不为人知的灾民那里,不要饿死一个人。李三思你们继续潜伏,暗中收集他们的罪状,一定要把参与在其中的人都记好了,咱到时候要一窝端!” 丁乾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那等赈灾结束了怎么办?” 朱标摊了摊手,“结束了我肯定是要走了啊!” 丁乾:“就这么水灵灵地走了啊?所以你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都只是句口号?” 朱标嘿嘿一笑。 “别急,兄弟,咱走了之后再杀回来,他们不就露馅了?” 丁乾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这招确实高明!” “好了,那明天就按计划行事,都不要轻举妄动。李三思,把丁乾送回去吧。” “那还要用被子裹住么?”李三思问道。 丁乾:“不要!” …… 第二天,商州县衙,马西风笑呵呵地给朱标问好。 “黄大人啊,不知昨天休息的可还好?” 朱标揉了揉脖子,叹了口气。 “休息的一般啊马大人,我满脑子都是灾民的事儿,夙夜忧叹,辗转难眠。再就是这商州也离应天颇远,也比较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哎呀我说黄大人啊,这赈灾是要紧,可是您的身子更要紧。就算您为国为民,也不能太过操劳了。这样,我到时候给你找两个按摩大师,都是知心的姑娘,给你解解乏,陪您说说话,也好解一下思乡之苦。这黄大人的身子要是在岗位上累坏了,我们这帮做下属的都有责任啊!” 朱标的眼睛兴奋地瞪大了。 “这陕西的美食咱倒是尝了,按摩手法咱确实还没试过,不知道是不是别有一番风情。听说陕西也出美女啊,只可惜我还没见到呢!” 马西风猥琐一笑,“呵呵呵,关中姑娘自然别有风味,更主要的还是知心呐,大人不必着急,等晚上我就差人把姑娘送到您房间里,照料照料您的身体。” 朱标老脸一红,“这还是算了吧,还是工作优先,而且这一次也带了不少随从的,人多口杂,还是等下次,下次哈!” “没关系,只要您黄大人开尊口,什么时候都可以。” 朱标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过马大人的浓情了,我先带随从去粥厂看看,毕竟还是正事要紧嘛!” 马西风点了点头,并没有跟去,因为粥厂那边他已经打点好了,那边都是厚粥,谅他黄大人也挑不出毛病。 路上,李三思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挣扎,缓缓开口。 “老大,为啥我觉得你刚才不像是装的……” 朱标:“这叫演技的巅峰,你丫不懂!” 第56章 露出马脚 商州城头的粥厂,一大锅雪白滚烫的粥刚抬了出来就被灾民围住了,如果不是有差役拦着,饿到极点的灾民怕是会直接伸手到锅中舀粥。 “不要急!不要抢!一个一个排队来,只有排好了才放粥!不准哄抢!” 差役板着脸,完全不讲情面,但是在饥饿面前,人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了,又何谈尊严和素质。 “一共设了多少个粥厂?我看这商州的灾情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多了。”朱标皱着眉头。 “总共有几十个,城内目前只有一万多灾民,所以勉强够用,丁乾那边已经给他粮食和人手了,让他自己去赈灾了。”李三思答道。 “不过这确实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灾民,而且这居然还不是全部……” 朱标看着闹哄哄抢粥的人群,内心百感交集。 “我昨天晚上去派米粮的时候打听过了,商州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多了,几万灾民吃树叶,吃树皮,吃观音土。有很多人就是吃观音土被活活涨死的。如果再放任不管,那基本上就要易子而食了。”李三思摇了摇头,那幅人间惨状,他也不愿意去回想。 “所以哪怕灾民已经这样了,还是有人中饱私囊,还是有商人抬高米价。在他们眼中,这灾民根本就不是人了。这下我终于理解了我爹想杀人的感觉。”朱标的眼中流露出渗人的寒意。 “这帮人,该杀!” “先赈灾和收集证据吧,杀人也不急于这一事,我要杀鸡儆猴,让那些商人贪官明白,不是什么钱都可以赚的!还有我们带来的那些红薯用上了吗?” 李三思点了点头。 “已经先给了丁乾几千斤,剩下的就等着和粥一起煮了,还有蒸好了分发给灾民。” “好,那马西风来了,你先在这盯着,我要去会会他了。” 朱标深吸一口气,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换上了八面玲珑的微笑。 “哎呀,马大人,这商州的灾民比我想象中的少啊,看样这皇上派给我的也不是什么难的差事,在您的全面支持下相信我很快就能打道回府了,哈哈哈哈!” 马西风咧开嘴,呲着个大黄板牙。 “岂敢岂敢?这都是黄大人的功劳,下官又岂敢贪功啊,都是黄大人领导有方,所以才能这么快完成任务,这黄大人不仅年轻,更是有为,以后必将封侯拜相,前途无量啊!” 朱标心中暗道,好恶毒的诅咒,老子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那就借马大人吉言了,不知道马大人来此是……” 马西风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凑到朱标面前,“黄大人,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巷尾,此处正四下无人,可以聊些见不得人的。 “黄大人这一趟劳苦功高,我们商州地方官和地方百姓都看在眼里,这是天永票号五千两汇票,是我们商州地方的一点意思,完全是为了支持黄大人工作,也是心疼黄大人……” 马西风从袖子里掏出五张汇票直往朱标怀里塞。 “哎!马大人,这不合适!不合适!我乃奉圣上旨意,这怎么能收这钱呢?不合规矩!”朱标摆着手,急忙推脱。 “哎呀,这是我们的一点意思,这点银子也就是给黄大人意思意思,您拿着留着赈灾也许,补贴家用也行,此处无人,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黄大人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嘛!”马西风还是硬塞给朱标。 “那我就不能辜负众位的这点意思了。等我回京了,一定要和圣上汇报,商州地方官马西风治理有方,协助赈灾,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啊!”朱标露出了反派的笑容,看了看马西风。 “哎呀,那真的是感激不尽,下官就靠黄大人提携了!” 马西风昏黄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到了他这个岁数,所求的,要么是钱,要么就是权。这最好的就是二者皆可得之,升官发财一条龙。 “马大人啊,这也快近正午了,我这肚子又有点饿了,您看,这衙门今天中午的伙食,能不能还有那葫芦鸡,那东西我吃着可相当不错啊……”朱标摸了摸肚子。 “有!当然有!只要黄大人想吃,这葫芦鸡还不要多少,就有多少么!”马西风一脸谄媚,连忙带路。 待二人吃饱喝足,又装个样子来到粥厂看看,这时候丁乾已经回来了,和李三思一起为灾民施粥,看到迎面而来的朱标和马西风,二人也是对了个眼色。 “怎么样?灾民是不是都有粥喝了?有没有没喝到的?粥是不是插筷子不倒的厚粥?”朱标假模假样地问道。 “回禀黄大人,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没有落下一个人,粥也都是插筷子不倒的厚粥,不敢掺水!” 朱标背着手点了点头,“嗯,马大人,您都听到了吧,我这差事办得还可以吧,照这样来看,只要十几天,我再给你留下赈灾粮,这商州的灾情就完全能解决了嘛!” “是啊,黄大人办事精明能干,下官自然要跟黄大人学习,以黄大人为榜样!”马西风连忙捧场。 “我看这下午就在这盯着吧,中午吃了不少,正好消化消化,而且皇上问起商州的情况,我也能说出个一二,对了,我这次带的新粮食都用上了没?”朱标突然看向李三思。 “都用上了,和着米一起煮了粥,味道还不错,二位大人要不尝尝?”李三思回道。 “黄大人,这新粮食是?”马西风一脸不解。 “从南洋带来的种子,在应天试种,这次皇上让我带些来,先赈济灾民,多余的就发下去让灾民种。” “这样啊……” 马西风的眼珠一转,显然有很多小心思。朱标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看向李三思。 “你那红薯粥不是煮好了么,还不快给马大人盛一碗。” 朱标一瞪眼,李三思便从一大锅粥里盛了一碗递给了马西风,可是马西风看到那黄色的红薯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黄色的是……” “这就是南洋送来的,名叫红薯,也算是粮食,但是成本太高,一亩地精心伺候才能产个一百多斤,价格也是高居不下,完全替代不了粮米,皇上也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用,但是国库里面米就那么多,还得给北边打仗的兵士先供应,所以只能让我拉这红薯先顶一下。” 朱标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一旁的李三思嘴角忍不住疯狂抽搐,这红薯他们可不陌生,一开始就是他们负责栽种的,朱标居然说一亩地一百多斤,这谎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不过马西风当然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听到这东西亩产只有百斤,对米价无法造成影响,他便松了口气,喝了口这红薯粥。但是粥刚一入口,他就觉得这味道不一般,粥里有一种清甜的口味,这红薯尝起来倒是还不错。 “黄大人,这粥不错啊!着实好喝!看来这红薯最起码味道还不错。” 朱标听闻此言,皱着眉头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一口便勃然大怒。 “这粥是谁做的!说话,谁做的!” 李三思有些慌乱地站了出来。 “回黄大人的话,是我和众差役做的……” “这粥是给谁吃的?” 李三思一脸懵,“不是给灾民吃的么……” 朱标将碗一摔,“你还知道是给灾民吃的,那你做这么好吃干嘛?这么好吃谁不都能多吃几碗?那得多吃我多少粮食?他们只是灾民,饿不死就得了呗,吃这么好干嘛?” 众人哑口无言,朱标便起身,上旁边舀了一筐麸皮倒进粥桶里。 “黄大人!您在干嘛?这灾民也是人啊!你怎么能给他们吃麸皮?这都是喂牲口的啊!”丁乾大惊,急忙上前阻拦。 “你还真是见识短浅!这灾民还能算人么?只要饿不死就行了,给他们吃那么好干什么?这加了麸皮,都能少喝两碗,那得给我省下多少粮食!”朱标一脸冷漠。 “我还真的是看错你了!” 丁乾紧咬着牙,朱标却没有理他,随即看向马西风。 “马大人,您不是县衙里还有事么,忙您的去吧,我在这盯着就是了!” “是。”马西风一拱手便离开,心底还暗自感叹,这黄大人可真是个狠角色,之前来赈灾的官员也有贪的,可贪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还是第一个。 马西风走后,丁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着朱标大喊。 “黄大人!你刚才是干什么?” 朱标笑笑,“演戏啊,看不出来吗?” “那就算你是演戏,你也不能在灾民的粮食里倒麸皮啊!他们是人,不是牲口!” “快饿死的人,和牲口还有什么不一样么?连观音土都吃,更何况麸皮了。而且,你们看那边的灾民,虽然衣着破烂,但是却很干净,脸色也不像饿出来的,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丁乾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们压根就不是灾民,只是过来混吃混喝的罢了。你们要知道,如果是好东西,那是轮不到这些最底层的人的。如果救济粮太好吃了,那吃它的,可就不仅仅是灾民了!” 朱标的话,像一柄锤子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记住了,以后的救济粮,每锅倒一筐麸皮,快饿死的灾民不会在意,但是其他人就难以下口了。” …… 就这样,赈灾只持续了十几天,在马西风汇报城内再无灾民之后,朱标便带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商州。马西风和背后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几天以后,一个身着便服的青年出现在了商州城里。看着一石十两银子的米价和新涌现出来的灾民冷笑一声。 “终于露出马脚了啊!” 第57章 商战的学问 马西风很愉快,愉快到已经在县衙里哼起小曲了。他愉快的事情也很简单,一方面是钱,背后的东主已经给了他一万两银子,足够他富贵一生了。另一方面则是权了,那应天来的黄大人被他拉下了水,还许诺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这样一来,升迁也不远了。 正当马西风在摇椅上悠闲地哼着小曲的时候,一个木牌忽然砸在了他的脸上。 “大胆!谁竟敢对本官不敬!” 马西风一抬头,正看到一脸笑意的朱标。 “黄大人,您不是回应天了吗?您怎么还在商州?” 朱标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要是不走,你们哪能露出马脚啊,马大人,念念,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马西风拿起牌子,“十……十两一石……” 朱标点了点头,“对咯!” 马西风昏黄的老眼紧盯着他。 “黄大人,您想怎么样?您可收了钱了,难道您不怕我们告发你?这事儿捅到皇上面前可是鱼死网破,你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好!你要不说我还忘了,你的罪行再加一条,贿赂钦差。我给你算算你现在多少条罪状哈!欺上瞒下,隐瞒灾情;官商勾结,中饱私囊;最后再来一条贿赂钦差,嗯,马大人啊,您最轻也得是个满门抄斩。” 马西风盯着朱标,原形毕露。 “黄大人,您到底什么意思?是钱没给够还是怎么样?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朝中自然是有靠山支持,你这一个小小的三品户部侍郎,我们也真没放在眼里。给你个台阶你就赶紧下,别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朱标扶着额头,陷入了思考。 “后台,又是后台。怎么你们都有这么多的后台,一个个的上面都有人。不过要说比后台,我可还没服过谁!” 马西风大惊。 “你的后台是?” “国家和人民!” 马西风:“……” 朱标一摆手,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咱俩也别废话了,李三思,给我把他带到大牢里,好生看管。毛骧那套班子你都学来了吧,怎么处置他都行,从他嘴里把秘密给我翘出来,不过只有一点,可别给我弄死了,这是重要的人证!” “得令!”李三思歪嘴一笑,遇到在毛骧手下毕业的他,那可真没有谁能守口如瓶。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是不是去抓那些抬高米价的商人?”丁乾突然出现。 “不!这些人我们抓不得。你抓人家,人家就说我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只是遇上灾年,粮食贵重罢了。咱们皇上又说了不许盘剥商人,我们贸然去抓人,恐怕会落了人家口舌。” “那怎么办?难道就继续看着他们哄抬米价?逍遥法外?”丁乾一脸焦急。 “你这人啊,哪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还不会转弯,以后如果能好好历练一番,比那些奸臣贪官更狡猾,那你才能成为一个好官。” “现在我说的不是当官的问题,是这帮人囤积粮食的问题,抓又不能抓,又不能让他们降价,那我们该怎么办?” 朱标一握拳,露出了笑容。 “那就跟他们打个商战,让他们倾家荡产,自己跳楼上吊岂不是更方便?” “商战?”丁乾一脸懵。 “你就接着施粥放救济粮,别忘了我教你的,每桶粥都要加麸皮,要难以下咽,把所有灾民都聚集起来。李三思负责审讯马西风。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朱标又要开始三线操作。 “好吧……” 第二天,商州衙门的大门口便摆出了牌子——官府存粮,十二两一石。 此举一出,整个商州的人都震惊了,当然,朱标除外。而粮商们看到衙门居然如此高价卖粮,自己也不甘示弱,把价格改成了十一两一石。他们改朱标也改,等到黄昏的时候,衙门门口的牌子已经变成了十八两银子一石! 衙门内部,丁乾正急得不可开交。 “我说黄大人啊,您到底要干什么?这奸商高价卖,你可倒好,比他们还高,你是不是要走奸商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这现在商州的老百姓可真的吃不起粮食了,我看用不了多久,那街头可就全都是灾民了。” 朱标呷了一口茶,“淡定!” 正在此时,李三思笑着走了进来。 “都问出来了,背后掌控粮价的是商州的四大家族,他们联合在一起,大量囤积米粮,几乎把陕西一带的存粮都收购得差不多了,而且还在各个交通要道设卡,外面的粮食要运进来,怕是也不容易。” “他们居然还敢设卡?这么嚣张?” “说是设卡,其实就是雇佣一些山贼地痞,让外地的米进不来,就没人能跟他们竞争了,他们自然就可以漫天要价。” 朱标点了点头,这一切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丁乾,你算一下,我们目前的粮食还剩多少?” “不用算,现在一共还有五万石粮食,预计只能维持个半个月,而且这商州的灾民越来越多了,买不起米的都成了灾民,我就是想不懂你为何不低价卖米,反而要抬高价钱。” “你能想到的那帮奸商会想不到么?只要我低价放粮,他们立马就会派人抢购,到时候我们要米没米,要钱没钱,还是只能看他们坐地起价。”朱标白了他一眼。 “那现在怎么办?这每天施粥要用的粮食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朱标招了招手,李三思便凑到他耳边他小声吩咐了几句,李三思便点了点头。 “明白!我现在就去。” 朱标看向一头雾水的丁乾。 “不要急,明天这场商战才正式打响呢!” 第二天一早,一辆接一辆的运粮车便进了商州城内,正是李三思负责押运。几十辆车大摇大摆地进了城,李三思还唯恐众人不知,敲锣打鼓地大喊。 “前段时间,因为粮食没运送到位,所以粮价疯长,接下来大家不用怕了,官府已经调拨了大量粮食,足够平稳粮价,大家都可以去县衙购买!” 为了安众人心,李三思还当街把粮袋子打开,里面确实是洁白的米粒。 一大清早,朱标便吩咐人把牌子上的粮价改成了五两银子一石,虽然还是过高,但是已经有很多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纷纷掏钱买米。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四大家族的耳朵里,众人便在一起商议了起来。 “你确定那袋子里装的都是米?” “千真万确,都是上等的大米,好几十辆车呢。”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看应该是他们从附近的城市调拨的,应该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啊。八成是虚张声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继续高价,还是降价?” 为首的一名男子一拍桌子。 “够了,要我说就把他们的粮食都买走,他们不就无粮可卖了?不就是几十万两银子,我们还掏得起。而且只要他们心虚了一提价,就证明这些他们绝对没有那么多存粮,到时候这商州的粮价,还是我们四大家族说的算!”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就目前来看,这好像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就这样,一场特殊的商战开始了。朱标一方以五两银子一石的价格卖出,但是总有老百姓排队购买,朱标心里也知道,这些其实并不是老百姓,只是四大家族的托儿,但是他仍然照常出售。短短几天,县衙存的五万石米已经仅剩余不足一万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连赈灾都没有粮食了!”丁乾向朱标抗议。 “别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 第二天一早,李三思又带着十几辆车,满载着粮食招摇进城。而县衙门口的牌子,已经变成了每石二两! 四大家族已经顾不得开会了,此时他们一个个正在自己的家中焦头烂额。 “不行了,看样这帮人是真有粮食,我们不能继续跟他们耗着了,我们也每石二两,这样算下来还有得赚,继续抬高价格看样就是死路一条啊!” 当天,商州城所有的米铺,米摊,售粮价格均变成了二两银子一石。 “干得漂亮!这下子商州的米价终于算稳定下来了!”丁乾一脸的喜悦,忍不住对朱标竖起了大拇指。 朱标笑笑。 “就这样,那还不够!丁师爷,你可知道商州城米粮丰年时候多少钱一石?” “大概是四钱银子一石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朱标邪魅一笑。 “那你猜,他们这帮人囤积粮食,进价该是多少?” 第二天,县衙门口的牌子再次改变——米价四钱每石,不限量供应! 这条消息像惊雷一样传遍了整个商州,老百姓们纷纷涌到县衙买米。而四大家族一个个已经都傻眼了,他们为了囤积米粮,高价收购,成本就已经来到了五六钱,而这四钱银子的米价,无异于让他们血本无归。他们只得寄希望于县衙并没有那么多存粮。 但是这次的结果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朱标早已经派人从西安府的天永票号购买了大量的粮食,从小路分批运回了商州,至于花费的钱么,当然是五两银子一石卖给四大家族赚的。 就这样,这场商战以朱标的胜利完美告终,四大家族的众人,有从城墙跳下的,有家中上吊的,十几个人齐齐跳城墙的景象,好不壮观。 不过丁乾还是没明白,朱标到底是怎么操作的,朱标只能耐心为他讲解。 “我第一次让李三思运粮,里面除了几袋粮食,都是沙土。四大家族的人知道我在虚张声势,但是他们不敢肯定,所以只能想来买断我的粮食。第二次运来的依旧是沙土,但是四大家族怕了,他们不敢赌了,只能降价到二两,以求保本,但是这仍然高于市场价。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人心不齐,各怀鬼胎。而我早在第一次就派李三思去调集粮食,最后一次卖粮的价格直接让他们无法接受,囤积在手里的粮食赔本卖都没人买,不上吊怎么办?” 丁乾:“这商战还真是学问呐……” 第58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故事的最后,商州城四大家族的商人全都破产,只能低价卖粮,商州粮价最后稳定在了四钱银子左右,这大概是江南丰年的米价,也代表着大部分的百姓都可以买得起了。 朱标低价收购了四大家族大量甩卖的米,商州县衙的存粮已经足够赈灾一年之久了。四大家族的众多人自杀,但是还有少部分人为了苟活,将卖不出去的米跳楼价甩卖,没错,是真的跳楼换来的价格。对此朱标并无什么异议。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四大家族的几个主事者纷纷自杀,但是也不乏苟且偷生的人,对他们的处理,便是和马西风一起押送回应天,接受调查。曾经掌控了商州米价,呼风唤雨的四大家族,已经变成了历史,再也无法掀起风浪,毕竟他们当初囤积粮食有很大一部分的货款都是借的,现在要债的人已经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事情都处理好了,朱标当然要启程回家,不过这商州还好像缺一个新的父母官。 “黄大人这就要急着走了?”丁乾露出笑容,这些天,他对这位黄大人是真真正正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情都解决了,不走干嘛?更何况我还要押着这帮人上应天,接受调查。他们背后可还有人呢,得一起挖出来。”朱标伸了个懒腰。 “那我也不远送你了,这商州百废待兴,还有灾民等着救济,我也脱不开身。”丁乾笑笑。 “对啦,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小爷我送你两个礼物怎么样?” “送我礼物?你难道也想收买我?” “好官可不是靠收买的,是靠心中的一腔正气,两袖清风走到一起去的。”朱标看着他。 “那你还要送我礼物,我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要啊!”丁乾打趣道。 “别给自己贴金了,其实是给商州城送两份礼物。” “那是什么礼物?” 朱标拍了拍手,李三思便赶着一辆车过来了。 “这车上都是红薯,现在商州天气干旱,可以试着种红薯。将红薯分发给有地的灾民,很快就有收成了。而且一亩地最起码也得有个一千斤。我这些手下都知道怎么种,我给你留两个人,帮你的忙,等种完再回应天吧。” 丁乾挠挠头,“你不是说红薯亩产只有一百多斤,还是很难伺候的么?” 朱标照着丁乾的脑袋给他来了一个脑瓜崩。 “是不是笨啊!我要不这么说,那马西风怎么能放下警惕。这红薯又高产又好吃,他们怎么会让这种东西来动摇米价。” “那我就替商州所有的百姓谢谢你这份厚礼的,我会亲自推广下去的。所谓赈灾不能一味地给他们施粥,还要让他们有地有粮食,有工作,才能从灾民变成平民。” 朱标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伙子,很不错嘛,虽然平时轴一点,但是你这颗心还不错。是个干实事的官。怎么样,这商州也没有县令了,要不你就先干着?” 丁乾愣了愣,随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黄大人倒是会开玩笑,这县令都需要朝廷任命,哪是我想干就能干的。我知道你有些背景,但是我们这一次也得罪了不少权贵,他们可能不会报复你,但是肯定会报复我。没准我这个师爷也干不了几天了。”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担心,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罩着你,不就是个任命县令嘛,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你就好好干,真正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儿,以后官肯定是越做越大的。但是别忘了你的初心,要做个好官,不求你两袖清风,最起码为民做主。” 丁乾愣了,他早就知道,以朱标这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能当上三品的户部侍郎,身后必定有势力,但是现在一看,朱标背后的势力好像比他想象的大。 “黄大人,你……究竟是何人啊?” 朱标撇了撇嘴,看向李三思。 “告诉他,我的身份!” 李三思深吸一口气,站在丁乾面前。 “这位就是户部侍郎黄大人,乃是正三品官职……” 朱标一巴掌拍在李三思的后脑勺上,“我是让你告诉他我真正的身份!” 李三思颇为委屈,“你不是说到了陕西不能说嘛……” “现在可以说了!” 李三思揉了揉后脑勺,重新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当今洪武皇帝的大儿子,太子朱标是也!” 丁乾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整个人已经完全呆滞了。 “你……你是太子……所以……我竟然吼过太子……” 想到前几天自己失态的样子,丁乾急忙在脚下找一条地缝想要钻进去,只可惜没有找到,只好跪拜在地。 “下官,事前不知道太子殿下驾到,颇多失礼,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朱标一伸手将他扶起。 “我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如果是太子来了,那只能看到一片祥和,人人都做表面样子。所以只有化身黄大人才能看到真实的一面。你也不用这样,你之前吼的是黄大人,又不是太子。不过我也是看出来,你是真心为百姓办事说话,虽然人傻了点。你要是也是个贪官,早就上囚车去了,所以我要送这商州第二件礼物就是一个好官,就是你丁乾。” 丁乾急忙磕头谢恩。 “下官一定不让太子殿下失望,一定为商州的老百姓谋福祉。” “又错了,不是让我失望,是别让老百姓和你心里的自己失望。不过也不用这么拘谨,因为我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要不你恢复一下?” 丁乾苦笑着,“一个三品的黄大人我倒是敢骂,当着太子面骂太子,我就不敢了,而且太子是个英明正直,奇谋百出的储君,我又何德何能敢说你。” “那就当好你的县官大老爷,你要是能治理得好商州,以后你还有更大的发挥空间。不过我得提醒你,可别再傻乎乎的了。清官不是一腔孤勇,贪官奸诈,清官就得比他们还狡猾,只有手段比他们还高才能守护好老百姓和你心里的正义,明白了么?” 丁乾点了点头,“谨记太子教诲!” 朱标挥了挥手,给丁乾留下两人帮他种植红薯,然后看向李三思。 “我们也起程吧,回应天还得好几天呢。” “等等,太子殿下,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马西风。”丁乾突然上前。 “你难道跟他还有勾结?”朱标狐疑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我心底的答案,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来听。” “行吧,问就问吧!可能也是最后一面了,不,肯定是最后一面了。去吧!” 丁乾走到了囚车前,此时的马西风已经蓬头垢面,身着囚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样子李三思在审问的时候也没少用手段。 “马大人,我来商州当师爷之前就听说,你也算是个好官,虽然不算干吏,但是最起码也不是贪官,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跟这帮人勾结在一起。” 马西风冷哼一声,转头看着他,昏黄的老眼尽是沧桑。 “小子,我一开始也和你一样,想要当个好官,为百姓做主,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我一个月的俸禄一家五口都不够吃,你知不知道,这次旱灾一开始,我忙着赈灾,但是我家里的人居然也连吃的都没有。如果我不收他们的钱,那这次大灾,先饿死的就是我的家人。当清官,当个清官有什么用啊,连吃饭都成问题,也许我现在是后悔了,但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拿他们的钱,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家里人饿死……” 丁乾长叹一声,贪婪是一切的原罪,身为贪官,每个人的理由都各不相同,但是最后都是以牺牲百姓为结果。他没办法评价马西风是不是错了,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丁乾,你还年轻,不要走我的老路……” 马西风抛下了这句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只留下丁乾在原地喃喃自语。 “希望吧……” 大明朝对官吏的待遇苛刻是出了名的,尤其是洪武一朝。朱元璋最厌恶贪官,他巴不得每个官员都两袖清风,却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如果官员们连自身的生活都无法保障,那最终还是会走上贪污腐败的道路。 朱标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马西风是有罪,但是也确实还有官吏俸禄不足的问题,看来他下一步就得提高官吏待遇和完善监察体制了,天下之大,官吏之多,不能只靠钦差去巡查。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这世道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坚守自己的内心方为正道。我回去会和父皇商议,提高官员待遇。你还是在这等着你的任命书吧。” 丁乾点了点头,在心里和马西风做了最后的道别。 “走吧!” 随着朱标一声令下,十几辆马车和囚车吱呀着前进。丁乾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高喊道。 “莫愁前路无知己,再会了黄大人!” 朱标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将户部侍郎黄长龄的身份永远留在了商州。 “下次见面,就只会是太子了吧……” 车队行走了很久之后,李三思突然凑到了朱标身边。 “太子,其实……那马西风等人已经透露出背后的人了,但是那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庞然大物。” 朱标突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是说淮西集团?” “对!” 第59章 改革制度 等到朱标一行人回到应天,朝廷的格局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而一切的重点,就在宰相的职位上。 此时李善长已经称病辞官,特务头子杨宪已经被诛杀,朝廷中文官首脑只剩下刘伯温和胡惟庸,而他们各自代表了浙东文官集团和淮西集团,至于宋濂么,还是做学问去吧,所以,宰相的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 朱标带着马西风一干人等向朱元璋汇报,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下令将马西风一干人等诛杀,而之前赈灾的钦差也都因为办事不力或者贪污而被查办。 办完这一切的朱元璋并没有开心,他来到东宫找到朱标。 “所以说,这帮贪污的人,背后是淮西集团?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帮骄兵悍将终于开始管不住了。现在还只是暗地里,用不了多久就要出现在明面上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 朱元璋眼中流露无情的寒光。 “杀!杀到他们老实了算!” 朱标起身看向他,“爹啊,我其实很在意那知县马西风的话,他一开始也不是个贪官,但是俸禄不够便想要贪污了。您是不是给官员的俸禄太少了。” “胡说!咱对待官员已经算仁慈了,那县官的俸禄也比普通老百姓一年赚的多得多!咱不给他们那么多俸禄,也是要给他们个警示,让他们不要花天酒地做个贪官。” 朱标撇了撇嘴,朱元璋对待官员仁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谁不知道在洪武朝当官是高危职业。 “爹,您要这么说,那我还得给您算笔账,一个知县一个月俸禄才七石米,你算的是他自己加上老婆孩子刚好够吃。可是就算混的最差的一个知县,也得有一帮随从啊!而且还有迎来送往,逢年过节的钱。我知道您的本意是为了百姓好,可是这就像是治水,堵不如疏,当官的俸禄不够,只能从百姓头上盘剥,您听说过淋尖踢斛和火耗么,这现在都已经成为当官的行业收入了,这收入是从哪来的,还不是从老百姓头上来的。” 朱元璋倒是听了进去,但是还是不愿松口。 “就算你这么说,咱也没钱给他们那些当官的涨俸禄,国库紧巴着呢,还得打仗。” 朱标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 “老爹,跟我哭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给你算算,我去年为国库就增添了几百万两税款,如果商业改革完成,一年还得再添上千万税款。而且你说穷?咱们还是谈谈藩王的年俸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那些乡里乡亲,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您封王封公的,要不咱算算一年多少钱?” “给咱打住!咱就不应该让你小子知道得太多,现在倒是来教训起你老子来了,行行行,你小子现在能挣钱了,能充实国库了,你说咋办,咱听你的就是了!” 朱标嘿嘿一笑,“没办法,把握经济命脉的人自然有话语权。爹啊,要让我说,咱就给他们这帮官员都涨俸禄,而且不给粮米了,直接换成钱,反正咱现在不差钱,以后更不差钱。我看尤其是知县一级的官员,这些小官最贴近百姓,待遇也最差,我看可以把他们俸禄提到一百两一年,衙门公费一年给点。然后明文规定不能淋尖踢斛和收取火耗,违者必罚!最后再增加一个养廉银的制度,就是官员在任期内没有贪污腐败,没有犯大的过错就可以领取。这部分就从火耗上面出了,您看咋样?” “一百两一年,怕是太多了吧,而且这还给什么养廉银,岂不是把这帮家伙养得流油?这帮人兜里要是有钱了,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行不行!”朱元璋直摇头。 “您别急,提高俸禄只是第一招,我还有第二招呢,就是胡萝卜加大棒!既然我都给你这么深厚的俸禄了,你要是再贪污和盘剥百姓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我们就加大监察力度,各省府道县都设立专门的监察机构,查当地官员的违法情况。您不是也设了鸣冤鼓么,设到每个村里。只要有贪污超过十两银子或者盘剥百姓的事情,就地枪毙!” “好!这听着就痛快!不过标儿啊,啥叫枪毙?” 朱标挠了挠头,“就是砍头……” “哦!这倒是应该,咱都给你提高俸禄了,还敢贪污,就是死路一条!”朱元璋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觉得监察机构可以给一定的权力,基本上来说,遍布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区,甚至百姓都可以直接向监察部门检举。但是这帮人只有监查和检举的权利。您看咋样?” 朱元璋咧嘴一笑,“自然是挺好的!” “至于钱的事儿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设立个商业部,也归户部管理,不过是额外独立出来的部门,专管商业,预计可以为国库每年增加赋税上千万两。” “好!你小子也长大了,是时候该为你爹分忧了。咱给你权力,只要是你觉得可以干的事儿就去办吧,跟我汇报一声就行。”朱元璋用力地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好嘞爹,那我去忙商业的事儿了……” 朱标带着青春的气息跑开了,朱元璋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叹。 “有这儿子,咱能早早就让位咯。” …… 第二天的早朝,朱元璋宣布了两件震惊朝堂的事件,第一件就是给各级大大小小的官员涨工资,而且以后的俸禄都会用真金白银来发放。 “陛……陛下……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一位须发洁白的五品老臣问道。 “君无戏言!” 朱元璋话音一落,那老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 “你哭什么?”朱元璋也懵了。 “呜……回陛下……臣哭的是,终于不用天天吃咸菜了……臣的俸禄真不够家里用的,我还不敢贪污,只能天天喝粥吃咸菜……”那五品老臣也不顾及什么朝堂礼仪和面子了,他只知道自己终于能吃上点好的了。 朱元璋长叹一声,看样是他有些过于苛刻了,这朝堂上的官员都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连他面都见不着的县官了。 “这俸禄咱是给你们涨了,但是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咱丑话说在前头,俸禄都涨了,谁要是再敢给咱搞贪污腐败这一套,只要贪超过十两银子,通通拉出去砍了!” 台下的老臣:“钱都涨了还贪个啥劲?这么大风险,不贪,刀架脖子上也不贪!” 众人哄堂大笑,连朱元璋也忍不住笑了,朝堂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咱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由太子朱标设立商业司,从今以后的商业系统和商业税,都由商业司管辖。” …… 朱标这时候可不在朝堂上,他忙着带着一群人开会,制定政策。经过一群人不眠不休的讨论,终于敲定了章程。 凡经商者,都必须分为以下:小摊贩、店铺经营、大型商业。想要经商,就先需要在商业部登记,花一两银子办一张经营许可文书。有了这经营许可文书,便可以从事商业活动。然后根据经营的种类收取税款,小商贩只收取微薄的税款,店铺经营次之,大型商业需要缴纳的税款最多。如果是想从事出海经商这种特殊行业,除了要申办特殊的许可,还要苛以重税,毕竟朱标也干过出进出口的买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多丰厚。 按照朱标的设想,商业司作为一个新成立的机构,未来会开设在大明的每个地方,大明今后的形势,将是商业和农业齐头并进,不过对商人的要求也变得更多:禁止偷税漏税、禁止哄抬物价、禁止无证经营,违者罚没家产,予以重罚。而茶盐马铁等特殊行业,依旧由国家经营。 朱标商业司的政策一推出,便在大明掀起了一阵经商热潮,短短数月,仅申办许可这一项的收入,便抵得上大明之前一年的税收,对此朱元璋乐得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两口。 趁此良机,朱标又策划创立了农业部、工造司。农业司的初衷就是改良作物,推广作物,应对天灾指导农民应对,为此朱标还张贴皇榜,召集了不少的种地高手。而工造司就简单粗暴,鼓励发明创造,自古以来一直被嗤之以鼻的奇技淫巧,在洪武一朝终于大放光彩。尤其是武器军火等方面,第一年便造出了只在书中存在的诸葛连弩,一连可以发射数只弩箭,异常凶猛。 在朱标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朱元璋也没闲着,他谋划了多年的神秘监管机构,已经在建立之中。 “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每个官员,每个皇亲国戚,每个重要的人,咱都要知道,他在干什么,吃的什么饭,说了什么话,甚至睡了哪个女人?明白么?” 毛骧的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动着,这还叫简单?但是作为一个敬业的人,毛骧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 朱元璋用食指轻点着脑袋,“这些人,一定要绝对的机密,彼此之间只能上下级联系,全都直属于朕。要在所有人的身边都埋下眼线。” 毛骧皱了皱眉,“那太子殿下呢?” “也可以!” 毛骧:“明白了,我马上就安排人去东宫,严密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 朱元璋气的发笑,“咱是说你向太子汇报也行,谁让你去监视他了?咱的以后就是他的,他如果有吩咐,你也要照办。” 毛骧:“是我唐突了……” 朱元璋:“这组织的名字咱都想好了,就叫——锦衣卫!” 第60章 你吃了吗 偌大的奉天殿中,一君一臣上下对立,为君者高傲地俯视臣子,臣子却只能低下头不语。 “刘伯温呐,这现在的朝廷已经没有宰相了,咱很好奇,你觉得谁可以当这个宰相?”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皇上既然已经有心目中的人选了,又何必问我。” 朱元璋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你是说胡惟庸?那你觉得他咋样?” 刘伯温摇了摇头。 “胡惟庸是一匹烈马,虽然有才干,但是让他拉车,早晚会出事的。” 朱元璋一捋胡须。 “那杨宪已经被杀了,他证明自己干不了宰相的工作,剩下的人也就剩了个被贬了职的汪广洋,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要是合适,朕就把他调回来。” 刘伯温苦笑着说道。 “以杨宪的才干都无法胜任宰相,汪广洋还不如杨宪呢,更当不了宰相。” “那你说这朝堂之中,还有谁能胜任宰相的职位?” 朱元璋颇为不解,随后刘伯温便是一拱手。 “臣以为,朝中能胜任宰相的人选,只有李善长。李善长功勋卓着,劳苦功高,有能调和群臣的能力和气度,这宰相的人选,非他莫属!虽然李善长现在已经去养病,但是陛下可以等他身体好些了之后再度启用,以臣之见,这朝廷中能做得了宰相的,只有他了。” 刘伯温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十分诚恳,但是朱元璋却有些不屑地笑笑。 “谁说这朝廷中没有别人能当宰相了,咱看你刘伯温刘先生,就能当这个宰相嘛!” 朱元璋此话一出,刘伯温脸色顿时大变,跪在了地上。 “微臣的性子太直,而且又嫉恶如仇,只能做监察御史的工作,却当不得宰相,而且臣身体不好,不胜繁剧,恐怕是当不了这宰相。” 刘伯温此话一出,朱元璋的脸色顿时剧变。 “你说这嫉恶如仇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百官在你心里是恶,还是朕在你心里是恶啊!朕知道你自命清高,知道你瞧不上这帮人,在你的心中,恐怕只有唐宗宋祖那样的君王才值得你辅佐吧!” 刘伯温被朱元璋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跪在地上接受训斥。朱元璋也知道他的脾气,末了也只是摆了摆手。 “你退下吧!” 刘伯温仍旧没发一言,就这样离开了奉天殿,看着那略显佝偻的瘦削人影,朱元璋心里不知为何感受到了挫败,一种深深的挫败。他可以征服天下,可以对任何人下达旨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让这刘伯温真正的服他。 不知不觉,朱标走到了朱元璋的身边,他听到了奉天殿的吵闹,也知道了刘伯温和朱元璋的闹剧。 “咱……咱真的没想过杀他,咱知道他是个好官,也知道他很有能力。可他就是太傲了,本来,我以为封他为诚意伯,年俸只有区区的六百石,他就会醒悟,会对咱更有诚意。可是我还是得不到他这片心。标儿啊,也许只有你当了皇帝,才是刘伯温理想中的皇帝吧……”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长叹了一口气,一旁的朱标走到了他的身边安慰着他。 “他就是这样的人,你又何必为了他烦恼,就算你是皇帝,也没法让天下的人都臣服于你。” “那你怎么想?这宰相谁来当?” 朱标撇了撇嘴,“那必然是小胡大人了,除了他谁还能当这个宰相?且不说能力人脉什么的,杨宪不就是个教训么,如果你找的丞相不是淮西集团的人,那不妥妥是下一个杨宪?所以于情于理都只有胡惟庸能当宰相。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朱元璋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反正我是觉得胡惟庸当宰相不错。” 朱标想说的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如果胡惟庸当上宰相,那他肯定会飘,飘了之后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朱元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给宰了,然后就会废除宰相制度。废除宰相制度是对是错暂且不论,就冲着后来胡惟庸干的那些破事,和淮西集团各将领勾勾搭搭,欺上瞒下,胡惟庸就必须死,而且经过朱标调查,商州的奸商屯粮,背后很可能就有胡惟庸的推波助澜。 此人,确实留不得啊! 朱标是老朱的刀鞘,不该杀之人自然不要杀,可是该杀之人,他也不能心慈手软。 “成!咱就听你的,先立胡惟庸当那宰相,不过他可得好好干这个宰相”朱元璋在好好干三个字上用了很强烈的重音,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朱标抬脚便要离开。 “等等!标儿,你最近去见青儿了没?” 朱标摸了摸鼻子,有些口是心非地说。 “去看她干嘛?一个小丫头,我一天正事那么多,又是兴办三司又是增加赋税的,最近哪有空去见她……” 朱标说的一半真一半假,真的就是他最近确实很忙,三司刚刚开设,正是需要人盯梢制定战略的时候,一个商业司就极大地增添了大明的赋税。至于农业部改良的种子已经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百分之五的收成,可别小瞧这百分之五,大明有多少土地,如果作物的产量都能提高百分之五,那将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至于工造司么,他们改良设计的武器连朱元璋也啧啧称奇,马上批量制造送往北伐前线去了,果然科技发展总是先体现在武器上。 至于朱标说的假的一面嘛,那就是他也没一点时间都腾不出来,只是没时间去见那小丫头,不对,现在可是应该叫大姑娘了。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一点点长大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以前是像哄女儿一样哄她,长大以后可就不能这样了。所以他其实也在有意无意地躲着常青儿。 “咳咳,要让咱说,你们也不小了,这十六岁其实就该成婚了,但是确实那时候你忙于国事,上个月你就过了十八岁生日了,再过两个月青儿也十八岁了,你不着急人家可着急了哦,她娘可没少来找你娘说话,那意思还用咱说么?”朱元璋露出了一脸姨母笑。 朱标也明白,这是古代,女子一般是十六七岁就要出嫁了,如果自己还拖着不娶,那常青儿的名声可能也不太好听,常遇春一家也会觉得没有面子,但是他还是小小的矜持了一下。 “您就会这么说,那人家家里还没明确表态嘛,而且这种事情不是主要得看当事人,您不得看青儿想不想嫁。” 朱元璋哈哈一笑,“小子,你可别骗你爹了,咱是过来人。那青儿不想嫁你想嫁谁?人家的心从小时候就在你身上了。咱和你娘肯定没问题,对青儿都是一百个满意,这丫头知书达理,温婉可人。至于你常叔叔那边,只要你开口,咱马上给你提婚去!现在主要不是看你小子是个啥态度么?” 朱元璋一向是个急性子,在儿子的婚事上就更急了,按老朱的脾气,都恨不得今天下聘,明天大婚,十个月后抱孙子。 “爹,我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别急,这样好吧,我这几天先把手上的活都放一放,去找青儿谈一谈,如果没问题我就告诉您。那太子大婚也不是小事情,也得准备好久嘛,那全国上下可都看着呢。”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的在理,那你就去吧,你手上这些事儿咱先帮你盯着。” 朱标一惊,“现在?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朱元璋向来没有拖延症,“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要不您让我想一晚上,我先措措辞。” 朱元璋已经开始解自己金线编织,镶嵌着翠玉的腰带了。 朱标:“我现在就去!来人,备轿!” 看着朱标落荒而逃的身影,朱元璋最终还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别管这孩子长到多大,多有出息他老子还是他老子。一言不合就腰带伺候,这招制他一辈子。而且这小子,事关婚姻大事居然还敢拖拖拉拉,也确实该揍! 朱元璋重新把腰带系好,满脸笑容地跑去坤宁宫找马皇后了。 “妹子啊!咱跟你说个大事,哈哈哈哈哈哈!” 老朱人未到声音先到,所以说别管这人混到什么地位,只要有八卦,还是先跟老婆讲…… 坐在轿子上的朱标内心五味杂陈,自己上辈子可是连女孩子手都没拉过的老光棍,这辈子刚到十八岁就要结婚了,这剧情反差也确实有点大了,让他不禁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可怜他,所以这辈子直接送个媳妇到他面前。这份大礼,可真厚重啊! “我见到她该怎么说呢?青儿,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不行不行,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太猥琐了……” “青儿,我爹喊我跟你结婚,你答不答应?不行不行,太直接了……” “青儿,我们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你未来有什么愿望?会不会扯太远了……要不还是让她先开口吧,可是她如果问我最近干嘛,为什么不理她怎么办?唉,这事儿怎么比处理政务还难啊……” 朱标内心博弈,自言自语了一路,然后李三思突然掀开了轿子帘。 “我说太子爷,您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路了,这常府可到了。” 不知不觉,朱标便来到了常府,他深吸了一口气,叩响了大门,守门人见是朱标急忙通传,不多时候,一个俏丽的人影便钻了出来。 “标哥哥,可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有什么事嘛?” 朱标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通通过了一遍,调集了大脑全部的细胞,然后所有的智慧最后汇聚成了一句话,缓缓开口。 “那个……青儿,你吃了吗?” 第61章 下辈子,只属于我 天香楼,乃是应天城中颇具盛名的酒楼,厨子的手艺远近闻名,就连一些朝中大员和皇亲国戚也总是到此小酌和宴客,而今天,天香楼的包间里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标哥哥,这个炙羊肉好好吃,嗯!这个莼菜羹也不错!” 常青儿正大快朵颐,不过吃象比起他老爹来说还是文雅了许多。朱标则在一旁懊恼,自己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常青儿很自然的一句还没有,他俩便出现在了这里,不过想想也是,好久没有陪这丫头一起吃饭了,上次,还是在上次。能用美食打破僵局也不错,嗯,美食万岁。 “青儿,不用急,后面还有菜呢。” 朱标很自然地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放在了常青儿的碗里。 “嘻嘻!我只是很久没和标哥哥一起吃饭了,所以很开心。” 小丫头这么说更是把朱标的一颗责任心放在火上炙烤,而且还撒了一把辣椒面和孜然。 “我最近确实有点忙……忙得晕了头,所以就有点忽略了你了……对不起啊。” 朱标的理由相当笨拙,但是最起码认错态度还比较端正。 “没关系啦,标哥哥现在是太子,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只要有时间能陪我吃个饭,逛逛街我就很开心啦!” 朱标此时鼻子一酸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青儿啊,那一会吃完饭你还想干嘛?” 常青儿的筷子一放,“我还想去秦淮河游船!” “吃完就去!” 午后,微风习习,两个人便泛舟于河畔,倒是颇有一些意境。 朱标:“青儿,我们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吧,你有什么梦想么?” 朱标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情商永远赶不上智商。 常青儿一撩头发,“你说的是什么方面呢?” “什么都可以啊。” 常青儿双手托起香腮,凝望着河面。 “小时候我的梦想只有两个,那就是爹爹上战场能平安归来,还有一个就是能一直在标哥哥身边。” 朱标一愣,“那现在呢?” 常青儿莞尔一笑,“现在呀,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希望能永远陪在标哥哥身边,以妻子的身份。” 朱标咬了咬嘴唇,“我爹……我爹问我们什么时候成婚,我跟他说,我先来征求你的意见。” 常青儿银铃一般地轻笑,“我知道呀,早在两年前他就和我爹谈过这事,被我偷偷听到了。”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没和我说?是不是你不愿意……” 常青儿气鼓鼓的样子,然后掐了朱标的胳膊一下,倒是没太用力。 “你是不是傻瓜,我哪里会不愿意……我只是知道你很忙,不愿意用这种事去打扰你好吧,你是太子,又不是一般人,你有很多国事大事要去做,我可以等的,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反正只要最后是你来娶我就好。” 朱标此时的内心:我真该死啊! “可是……可是我是太子,我没法答应你,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也没法子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甚至……我也没法答应你,只娶你一人……你明白吗?”朱标紧紧地咬着嘴唇。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的,身为皇家的人,以后还是要做皇帝的人,霸占着你,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是不太可能,我也知道,也许你以后身边还会有其他的妃子,这些我全都知道的。”常青儿十分洒脱淡然。 “所以你也愿意?” “有什么办法?你不只是我的,而且也是大明的。你有那么多的事情去忙去处理,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我也知道,以后你当了皇帝,可能会有其他的妃子,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陪着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常青儿顿了顿,突然又岔开话题。 “标哥哥,你还记得定远那次么?” “嗯,我记得,我那个乌鸦嘴一语成谶,害得你被歹人掳走了,想去救你还连自己都折进去了,最后还是我爹带人把咱们救出来了。”想起自己当年英雄救美未遂的糗事,朱标也忍不住笑了。 “我这么多年一直都习惯在你的身边,唯独两次差点失去你,一次是你从马上跌落,命悬一线。还有一次就是在定远,被人掳走的时候我很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就不怕了。” 常青儿拉过朱标的手,“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愿不愿意陪你谈一场平等自由,充满现代气息的恋爱?虽然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没懂什么意思,但是我的答案是愿意。也许这辈子,我不能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只要能与你相伴,我便别无所求。不过我听说人都是有转世的,如果有下辈子,那我就要霸道一点,让你只属于我!” “青儿……” 朱标凝望着她清澈的双眸,两颗心越靠越近,最终触碰在一起,两瓣柔软的唇吻上了朱标,虽然生疏,但是热烈。此时微风袭来,倾听着少年少女的心事。也见证着这缱绻缠绵的一幕…… 船尾摇船的李三思:“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另外两名护卫:“大哥,你真的什么也没看到么?” 李三思:“闭嘴,都给我面朝船尾,失明半个时辰!” …… 朱标带着一脸轻松回到了东宫,而马皇后和朱元璋居然都在东宫喝茶,可能喝茶是假,等他的消息才是真。 “标儿,怎么样?”马秀英一脸笑眯眯地问。 “嘿嘿,让我爹找钦天监的人挑个好日子,可以去提亲了!”朱标居然也有些害臊。 “哈哈哈哈!妹子,咱说啥了,咱就说肯定没问题,咱家标儿一出马还不得马到成功,这次你可是失算了,今天晚上就帮咱洗个脚吧,嘿嘿嘿……”朱元璋一脸的得意。 “你个朱重八,不就让你赢了这一次么?我给你洗脚难道你不给我洗?”马秀英也憋不住笑,儿子要娶亲了,她这当娘的说不高兴也是假的。 “那个……标儿还在这呢,给咱留点面子哈……” 朱标只觉得好笑。 “爹娘你们俩这是?” 朱元璋嘿嘿一笑,“咱和你娘打了个赌,咱说你这次去肯定能把事儿定下来,你娘说青儿还得矜持一下,这么看来,你娘还是不懂女儿心呐,这待嫁的丫头也是心急着呢!” 马秀英银牙一咬,伸手就揪起朱元璋的右耳朵。 “好你个朱重八,含沙射影地说我年纪大了是吧!我看你真是胆子不小啊!” “哎哎哎……妹子,咱现在都是皇上了,怎么还揪耳朵啊?揪这方便么?孩子还在这儿,留点面子,留点面子……” 马秀英一松手,然后看着朱标。 “也是,这儿子都要成婚了,想不老也难了,让你爹挑个日子,去老常府上跟他商量商量,尽早把日子定下来,这大婚要筹备的东西还挺多的。” 朱元璋摸了摸耳朵,咧嘴一笑。 “那还挑啥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去,这老常现在身体养得也不错,咱给他带两坛子御酒,还怕搞不定他?保准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过来!” 马秀英也憋不住笑,“你呀,还是你鬼点子多,这点心眼全在这了。” “行了!咱这就去,儿子,妹子,等咱好消息吧!毛骧,把咱那七十年陈酿取两坛子!” 朱元璋一直都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事关好大儿的婚事,老朱更是一马当先。 “你爹这家伙还真是……”马秀英的笑容也收敛不住,随后看向朱标。 “标儿啊,这青儿可是个好姑娘,以后一定得好好对待人家。” “放心吧娘,我对青儿一定比爹对你还好。”朱标抿着嘴。 “你这孩子,真是的,那娘就为你们筹备婚事去了,到时候可得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娘可也想当奶奶了。”马秀英一脸姨母笑。 “娘,您怎么也跟我爹学坏了。” …… 翌日早朝,朱元璋红光满面,满脸写着高兴。 “朕今天宣布个事儿,鄂国公常遇春长女常氏,温婉贤淑,深得朕心,朕已经决定将常氏许配给太子朱标,钦天监说下月初八是黄道吉日,那就下月初八正式完婚,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朱元璋此话一出,众大臣也都面露喜色,这太子大婚确实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也宣告着大明人丁兴旺,如日初升,他们这帮大臣甚至黎民百姓也能沾上些光。 “朕要宣布的第二件事,就是任命胡惟庸为宰相,统领百官。” 朱元璋此话一出,众官员都纷纷看向胡惟庸,胡惟庸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的骄傲还是掩藏不住,看来这场浙东文官集团和淮西集团的交锋,终究是淮西集团更占上风。 “朕要宣布的事情就这两件,不知列位臣工们可还有事要启奏?” 朱元璋话音刚落,一阵苍老的声音便响起来。 “臣刘伯温年迈体衰,面对政务力不从心,希望皇上恩准臣告老还乡,回青田养老。” 朱元璋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 刘伯温,你到底还是没给我留面子! “你也是太子的老师,就算要告老还乡,也不急于这一时,最起码,喝了太子这杯喜酒再说吧?” 刘伯温跪地叩首。 “谨遵皇上旨意!” 第62章 太子大婚 农历正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而这一天,全国所有的目光都被一场世纪大婚吸引去了,大婚的双方,一个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长子朱标,另一个则是鄂国公常遇春长女常氏。 “虽说是成亲,但是这么打扮会不会有点太喜庆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个红包……” 朱标自打早上一睁眼便有丫鬟仆人来为他沐浴更衣,不过既然是大婚,平时的太子常服自然穿不得,织造处专门为他做了一件婚袍,通体大红,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彰显着太子的身份,连胸口也不忘用上等红绸绑起一朵花。 “今天可是太子大婚的喜庆日子,自然要不一样了,而且还有好多礼仪要遵守呢!”宫女满脸绯红地回答。 “一提起这礼仪我就头疼,什么哪只脚先迈,怎么走路,还有拜天地父母,什么合卺之礼……我说咱这结个婚为啥有这么多规矩啊!” 小宫女掩嘴偷笑,“因为您是太子殿下啊,大婚可是举国同庆的大事。” 朱标摇了摇头,“因为我们是中原正统,礼仪之邦。不过这套班子好像没流传到后世,可惜了……” 小宫女明显听不懂朱标的话,不过也见怪不怪了,听说这位太子怪话多,想法多,不过人还是个好人,最起码对待他们这帮女婢比较宽仁。 “拿着吧,既然咱今天大婚,那你们几个也沾沾喜气。” 朱标嘿嘿一笑,从一旁掏出了几个红包,里面装的都是百两面值的大明龙钞。 “多谢太子殿下!”小宫女们急忙跪地磕头,对他们来说,这宫里最好的事儿就是大婚了,赏赐总能落到每个人头上,不过如果是丧事,那就得学会哭,最起码要悲痛万分,要不然一个运气不好,可是会被安排殉葬的。封建社会,宫女也不好当啊! “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花轿到东宫门口了!请您去东宫正殿呢!” 朱标急忙穿好靴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匆匆赶去,一旁的小宫女眼尖,看到桌子上遗落的太子金冠,急忙大喊。 “太子殿下!您先别急啊!帽子还没带呢!” …… 浑身喜气的朱标在正殿等候着,女官便牵着常青儿进入殿内。饶是朱标看了常青儿十几年,仍是被她今日的装扮所震惊到。常青儿头戴凤冠,上面是一只镶嵌着宝石五彩斑斓的雉鸡,正是太子妃的地位彰显,冠的下方有三扇博鬓,展开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凰尾巴。身披霞帔,如将傍晚的晚霞穿到了身上,而盘起头发的常青儿面若桃花,略施粉黛,肤若凝雪,两片红唇欲滴,看到朱标,脸上仍是无法隐藏的笑意和娇羞。 “太子殿下别愣着了啊,快和太子妃行礼吧!”女官笑着开口,才将朱标的魂拉了回来。 “哦……” 所谓行礼,并不是两个人行对拜礼,而是太子妃向太子行拜礼,自称妾,以示谦卑。众多的礼仪中,朱标最不爽的就是这条,明明就是封建文化的糟粕嘛!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现在还是太子,等他当皇上了,就把这条改了。 行完拜礼之后,朱标牵着常青儿的手,将她扶起,还忍不住在她耳畔轻轻说道。 “青儿,你今天可真美……” 常青儿笑笑,朱唇轻吐。 “那也只为君一人画红妆。” 女官看着面前这对璧人,笑意也是遮不住。 “下面有请太子和太子妃去大殿内行合卺之礼,接下来就是礼部官员主持了。” 牵着常青儿的手,朱标也有点紧张,毕竟结婚嘛,这两辈子还是头一遭,来到了大殿之内,众文武百官已经齐聚,朱元璋和马皇后端坐殿中,负责主持的是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子,一看就相当迂腐,不过阅历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规矩就装在了他的肚子里。 “上合卺酒,有请太子和太子妃交杯共饮!” 两杯散发着浓香的御酒递到了两人面前,哪怕朱标对酒没什么了解,也能闻出来这起码是百年以上的御酒,看样子这好大儿成亲,老朱也是把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二人挽过手臂,彼此交杯,饮下了合卺酒,常青儿的俏脸更添了几分红润,别有韵味。 “礼成!接下来请众人来到殿前,行拜堂之礼!”礼部老头的中气很足,一嗓子殿内殿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牵着常青儿来到大殿外,看着那礼部的老家伙,朱标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异常奇怪的想法。 这应该是全国官最大的司仪了吧,一般人家可请不动…… 来到殿外,依旧是朱元璋和马秀英在上位,常遇春和蓝氏陪在一侧,文武百官皆在下方,而正中间则是正在新婚的小两口,不过这礼部的司仪老头却先站了出来,出了一阵子风头,一纸拜堂词念得抑扬顿挫,而那词的生僻程度,连朱标都没怎么听明白。礼部老头足足念了一刻钟,然后看向二人。 “请太子太子妃二人对拜!” 小两口面对面站好,对着跪了下去。 “一拜天地君亲!行礼!” 一拜三叩首。 “二拜高堂双亲!行礼!” 二拜六叩首。 “三拜百年好合!行礼!” 三拜九叩首。 “礼成,请起!” 朱标此时已经有点迷糊了,还是常青儿扶了他一把。 朱标内心os:古人真麻烦,动不动就磕一个,见爹娘也磕,见大官皇上也磕,都是陋习啊……磕得我直迷糊。 朱元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马秀英小声说着。 “咱标儿这身子骨行不行啊,咋瞅着有些弱呢,咱得给好好补一补了,好早点抱孙子……” 马秀英满脸堆笑,不动声色地掐在了朱元璋的手掌上。 “你这家伙,一天脑子里就是这些东西……” 朱元璋吃痛,但是当着文武百官自然不会失态,咬着牙小声说道。 “难道你不想早点抱孙子么?” “想!” …… 礼部老头一仰脖子,中气十足地又喊了一句。 “接下来,太子和太子妃携手入洞房!” 是不是很激动,但是先别激动,明朝的入洞房可不是现代的入洞房。最起码太子不是,早就熟读婚礼流程的太子爷朱某人内心毫无波澜。 所谓入洞房,则是要太子和太子妃携手先去祖庙祭拜,其实主要就是让太子妃来祭拜,以示虔诚,也让老祖宗认可这个媳妇。常青儿一脸恭敬地上香叩拜,反倒是后面围观的朱元璋红了眼眶。 “咱爹,咱爷爷,咱太爷爷……你们看到了么,这就是咱家标儿的儿媳妇,这姑娘可真不错啊,你们说,咱是不是找了个不错的儿媳妇,你们可得在天上好好保佑保佑他俩,保佑他俩长命百岁,多生几个娃,重八改天给你们多烧纸钱……” 马秀英:“人家标儿成亲带着媳妇来祭拜祖庙,倒把你激动成这样……” 朱元璋:“那是咱儿子,咱骄傲!” 马秀英:“……” 可惜入洞房最后一个环节也不是亲热,而是在洞房里再喝交杯酒。 朱标看着手中的美酒,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叹了口气。 “青儿,你说这谁想出来的规矩呢?怎么就知道喝酒,就算是交杯,那也喝的有点多了吧……” 常青儿轻轻与他挽过手臂,“喝吧,就快完事了。” “完事不了啊,一会还得宴客,这帮人指不定要灌我多少酒呢。” 常青儿的红唇轻轻吻了他一下。 “没关系,我会帮你喝,不会让人把你灌醉的。总不至于让你大婚当日醉到不省人事的。” 朱标智商瞬间降低了二百点,只会嘿嘿嘿地傻笑。 “嘿嘿嘿!好……” 其实宴客这个环节完全可以等明天,不过老朱一向没有拖延症,按他的话来说,人家起个大早来捧场,咱好意思不让人家吃饱喝足么?反正咱老家都是当天成亲当天放饭。 嗯,太子的宴席,所有的官员都以能喝上这杯喜酒为荣,所以自然盛况空前,基本上五品以上有资格的官员能来的都来了,再加上一些皇亲国戚,朱元璋的父老乡亲,远房亲戚,宴席就摆下了足足几百桌,然后,还有送礼物的环节,这倒是很好解释,来参加婚礼哪有不随礼的,几百年后,人家参加婚礼还知道给送俩暖壶,送个盆随个份子啥的,这帮全国最富贵的人聚在一起,更不会在这方面丢了面子,尤其朱元璋刚给这帮子官员涨了俸禄,这帮人腰杆子也硬了,出手一个比一个阔绰。 “吏部侍郎刘大人敬献翡翠雕刻龙凤呈祥一块,恭祝太子与太子妃百年好合!” “刑部尚书花大人敬献东海珊瑚一块,恭祝太子与太子妃福泽绵长!” …… 司礼太监念着礼单足足念了一个多时辰,而太子还得牵着太子妃的手跟人家回礼,哪怕只是拱手鞠躬,也让朱标累得找不着北。还有各种未出席的官吏也有礼物敬献,到最后朱元璋想了个法子,直接几个人一起送,一起念,一起回礼,这才让朱标不至于得颈椎病。 “标哥哥,我好像有点饿了,有点想吃饭。”常青儿嘴唇轻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也是,再忍一忍吧,不管谁结婚,自己的席不容易吃啊……” 这时一个瘦削人影走上前去,随后司礼太监通传道。 “诚意伯刘伯温敬献着书一套,恭祝太子和太子妃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刘伯温冲着朱标小两口一行礼。 “还希望太子和太子妃不要嫌弃。” 第63章 有个媳妇可真美 刘伯温的着作,朱标自然是有所耳闻,其中不仅包括天文地理,岐黄之术,还有风水玄学,星象占卜。后世更传刘伯温还留有玄之又玄的烧饼歌,百战奇谋,尸衣经,虽然大部分都是杜撰,但是对刘伯温的推崇可见一斑。 朱标和常青儿冲着刘伯温一行礼。 “老师留下的着作,学生必定会仔细阅读。” 刘伯温没有再说话,而是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转身退下。 朱标看着佝偻的背影,内心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听说窥探天机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能给别人算命预言的人,总看不到自己的命。他,也是吗? 他还来不及多想,各位大臣又都送献贺礼。正所谓前菜上完了就该上大菜,三四品的官员送完礼了,这下就该一二品的大员和诸王公贵族献礼了。 “中山侯汤和敬献白玉枕头一对,恭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魏国公徐达敬献千年人参两支,恭祝太子与太子妃永结同心!” “韩国公李善长敬献黄金雕刻八仙过海,恭祝太子与太子妃福寿绵长!” 朱标眼睛一瞪,好家伙!自己大婚居然把这帮老家伙都喊回来了,尤其是李善长,一个称病退休的老狐狸都赶回来了。 朱元璋在后面面露不快。 “这帮老东西,咱平时喊他们都费劲,咱标儿大婚一个个倒是没病没灾赶过来喝喜酒了,出手还那么阔绰,看样咱现在的面子连咱儿子都不如了!哼!” 马秀英噗呲一笑,“怎么?连你儿子的醋也吃?” 朱元璋咧嘴一笑,“别人比咱强都不行,就标儿比咱强行!” 马皇后哭笑不得,“你啊……” 等到诸位大臣都送完礼物,便轮到了诸皇子进献贺礼,这种时候,更能表现出诸皇子之间的兄友弟恭,正是朱元璋喜闻乐见的剧情。朱樉朱棡率先一脸骄傲地上前。 “大哥,祝你和大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我们兄弟俩为你们准备了一对纯金雕刻的龙凤。” 朱标满意的笑笑,点了点头。 “二位贤弟有心了!” 十三四岁的朱棣和朱橚也走上前来。 “大哥大嫂,祝你们白头偕老,缘定三生。我们俩现在还没那么多钱,只能送你们一个玉雕刻的石榴,希望你们多子多福。” 看着这俩弟弟,朱标也有些哭笑不得。 “四弟五弟有心了,你们好好跟老师学习学业,我到时候我给你们向爹要零花钱。” “好耶!谢谢大哥!”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如此简单。 朱元璋也憋不住笑,“这小子,现在大明最有钱的就是他了,还跟咱要钱。” 余下的几个皇子也纷纷上前祝贺,但是年纪尚小,所以没有送礼物,只是背了一大堆的祝贺词,朱标也被这几个小家伙逗得合不拢嘴,答应让老朱给每个人都多给零花钱。 朱元璋:“?” 漫长的送礼环节终于结束了,朱标和常青儿终于能落座,但是他们还不能吃饭,因为就算是太子,也要去敬酒,虽然不用挨桌敬酒,但是被人拉着喝一顿也是少不了的。 “我们的小军师,小公子终于长成汉子了,现在都娶媳妇了,哈哈哈哈!” 当年跟着朱标一起的一帮武将都会心一笑,随后便拉着他喝了起来,徐达和汤和两人直接就起了哄,结果导致常遇春也失去了老丈人的沉稳,直接也加入战局了,朱元璋会心一笑,他也没过多指责这帮子老兄弟们,这时候说什么礼仪体统就太扫兴了,只是甩了一句, “可别把咱儿子灌得晚上找不着房门了啊!人家现在还有媳妇等着呢!” 朱元璋这一句说得常青儿满面羞红,然后直接替朱标挡起了酒。惹得一帮子叔叔伯伯辈的人笑道。 “这青儿才刚嫁过来就知道护着自己家的了啊!” “废话,谁家的汉子谁不心疼!你看咱皇上和咱皇后,那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朱元璋咧嘴一笑。 “他俩以后肯定比咱俩还强!” 马秀英也一脸姨母笑。 “这你们的皇上说了那么多话,就这句最说到我心坎里,儿女比父母强,那也是做父母的该高兴。” 常遇春几杯酒下了肚,便哭丧个脸看着朱元璋。 “唉!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咱这女儿就这么泼出去了!还是咱皇上合适,这女儿最后还是成了人家的。” 朱元璋嘿嘿一笑,“老常啊,要叫你这么说,那你这女儿可十几年前就泼出去了!早晚都是咱家的人,你也不亏,这不是也成了国丈了嘛。” 常遇春高喊着,“下辈子咱也要先生个儿子,儿子娶媳妇多痛快,你看咱皇上,那嘴都咧到哪了?” 朱元璋:“嘿嘿嘿,那你就等下辈子吧!” 常遇春满脸郁闷地又倒了一杯酒,新晋太子妃却给亲娘蓝氏使了个眼神,蓝氏秒懂,抢过常遇春的酒杯就喝了下去。 常遇春:“咋的?咱今天嫁女儿还不能多喝两杯了?” 蓝氏:“别问我,问你女儿去,不过人家现在可是太子妃了哦,皇家的人,你好像奈何不了人家了。再说了,就只准你嫁女儿多喝两杯啊,我还舍不得女儿呢!” 常遇春:“皇上你看她们啊!” 朱元璋:“你嫂子也在这呢,生活上的事人家说话可比我管用得多了。” 常遇春:“下辈子我也要当个女人!” 徐达:“老常啊,你知足吧,你要是当个女儿,那只要全天下还有女人,你就嫁不出去!” 汤和:“此话怎讲?” 徐达:“你敢娶个杀气腾腾,黑面魁梧的女张飞么?那肚子一挺比你还大两圈!” 汤和:“不敢不敢……” 常遇春:“你们真是够了,等你们嫁闺女的那天的!看我不笑话死你们!” 徐达:“我闺女还小呢,不着急,今天先笑话笑话你。” 常遇春:“你们真的是够了……” 就这样,这宴席一直开到了晚上,朱标被灌得也有些醉醺醺的,在几人的搀扶下才回到了东宫。 马秀英有些担心,“这标儿是不是喝得有点太多了?” 朱元璋自信一笑,“放心吧妹子,这小子没啥事,咱看他被人搀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咋样,他没说话,就是跟咱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的手势?”马秀英颇为疑惑。 “就是大拇指和食指扣上,然后那边伸出三根手指头,咱倒是不明白这手势是啥意思,但是一想这小子还能跟咱比划手势,就证明肯定没喝多。妹子啊,你知道这是啥手势么?” 马秀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太子东宫里,众人将朱标送到门口,便离去了,常青儿正要搀扶,朱标却自己站起,冲着他笑了笑,完全没有喝多了的架势。 “标哥哥,你不是,喝醉了吗?” 朱标撇了撇嘴,“还真想在大婚当天把我灌醉啊,哪有那么容易,只不过是装醉嘛,我在行着呢!” 遥想前世,每次同学聚会自己总是千杯不倒,而现在这不到三十度的酒想灌醉他,做梦! “那我还替你挡了好多杯呢。”常青儿此时的脸颊确实泛着红霞,也有几分微醺的状态,颇为动人。 “走吧,天黑该睡觉了,该和媳妇入洞房了。” “白天不是入过了嘛?” “嘿嘿,那是虚的,这次是实的!” 常青儿好像突然懂了,粉拳直捶朱标胸口。 “坏死了你!” 床榻之上,此时的被褥已经焕然一新,全都换成了绣着金线的大红龙凤被,着实喜庆。 朱标躺在床上,便叹了口气。 “不管在什么朝代,结婚果然都很麻烦啊!” 常青儿靠近他,“那照你这么说,这婚还是不要结了?” 朱标歪嘴一笑,“该结还得结,不然上哪找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 常青儿娇羞一笑,随即便和他四目相对,火热的嘴唇又触碰上了。只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好像熟练了不少。 “青儿,是不是该熄灯歇息了。”朱标脱下婚服,冲着她邪魅一笑。 常青儿羞红着脸,好像成熟的苹果,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蜡烛熄灭,两个稍显稚嫩的人钻进了被子里,被子里并不暖,两人便越靠越近,抱在一起拥吻,随后越抱越紧,身体也逐渐火热起来,内衣抖落,两个人便亲密地融合在一起,好像世间再也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他们彼此之间,也从生涩到熟练,天地之间,深宫之中,两颗心便交融在了一起,在龙凤被中翻起了红浪。 深夜,常青儿带着满脸的红晕沉沉睡去,像一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朱标怀中,感受着怀中人儿的体温,朱标也不经意间抱得更紧,感受着她身上的清香。 “果然哪个朝代都一样,娶媳妇还真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啊!” 看着怀中的人,朱标也第一次体会到身为丈夫的一种责任感。 “这一辈子,就让我来守护你,一定要和你白头偕老!” 第二天,朱标心满意足地系着腰带,而他的太子妃则帮他戴好了帽子,然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叮了一口,随即抱住了朱标,在他身后一脸的幸福与娇羞。 朱标看着身后的常青儿,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有个媳妇,可真美啊!” 第64章 只有天知道 大婚之后的朱标太子,已经正式监国,为朱元璋处理政事分忧,很明显,朱标太子的能力是有的,但是这心性和身体嘛…… “这都是什么奏折啊!絮絮叨叨几千字,然后居然就是想让我给拨粮几千石,居然从当地几百年前的传说给我讲起,他咋不从神农尝百草讲呢,这还能和粮食挂上钩。” 朱标骂骂咧咧地将一份奏折扔到一旁,朱元璋嘿嘿一笑,捡了起来。 “你这算啥,咱前几天批了个折子,那个叫啥,茹太素写的,这人还真是个怪人,每次奏折都几千字起,这次更夸张,上万字了,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别人给咱念,念到七千多字的时候还是满纸废话,不知所云。” “后来呢?”朱标开始好奇。 “后来咱实在是气不过,把那茹太素喊过来了,一顿臭骂,然后还拉出去打了顿板子。”朱元璋实在是憋不住笑。 “干得漂亮,老爹!”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等咱冷静下来,咱就让人接着把那折子给咱念完,然后发现一万多字的时候,这老小子提出了四点建议,还确实有可取之道,但是他前面那东拉西扯一万字是干啥?然后咱就下令,以后奏折都不能超过五千字,这你现在看的都是删减版本了,就这,咱一天还得看几百封折子。” 朱标咧了咧嘴,“谁有您这么好的精神头啊,一天几百封折子还得写批复,反正我这身体和精神头是赶不上您,现在看得我都头晕目眩的。” 朱元璋一脸关切地看着儿子。 “怎么?刚大婚就体力不继?你这身子骨还是虚弱啊,等咱让御膳房和御药局给你弄份大补汤,好好补一补。” 朱标脸臊得通红,“您现在都是皇帝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咱爷俩说的是一回事么?” “咋不是一回事?这体力精力不济可不行,咱还等着抱孙子呢,照你这个体格来看,岂不是还得很久,咱和你娘可不想等太长时间……” 朱标瞥了他一眼。 “我说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那方面我行!而且很行!不耽误你抱孙子。可就是个好人,一天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是头疼,也就你这个开国皇帝,马上天子能看下去了。” “怎么说?”朱元璋颇为好奇。 “体格好,精神头足,谁能比过您啊!要我说啊爹,你手下那么多能人,干嘛不把事情交给他们,总结提炼然后跟您汇报不就行了。”朱标一摊手。 “信不过啊!咱真是信不过,这帮人的脑子里谁知道想的什么事,如果勾结在一起,商量着对咱,对大明不力怎么办?就像那胡惟庸,咱用着他,也防着他呢。” “可是您总得放权给他他才能露出马脚不是,而且我倒是觉得,不光是我,后世的后继之君也怕很难有精力去处理那么繁杂的政务,举国之大,万千事物加在皇帝一人身上,一般人可都受不了。” 朱元璋没有直接回答朱标,反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胡惟庸一当上宰相,刘伯温就急着向咱乞求辞官回乡养老啊,确实有意思。” “我如果没猜错,你不想让他走吧。” “对!刘伯温有多大的本事,你和我都是知道的,这样的人如果落到了别人的手里,那对咱,对大明都是不利的,我倒是想留住他,可是他之前在朝堂上都那么说了,我怎么能一点余地都不给他啊……” 朱标看着眼前的朱元璋,用一句最精辟的话总结了他。 “爹,我觉得您好像有被迫害妄想症,思想也只能停留在地主阶级。” 朱元璋挠了挠头,“啥叫被迫害妄想症?不过你小子现在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现在连你爹你也敢骂了!” 朱标一惊,“我那是夸您呢,您不是不懂什么叫被迫害妄想症么,您怎么能说我是骂您呢?” “少来!咱是听不懂,但是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你不还说咱是个地主么?那地主能是什么好东西?咱小时候那村里的地主可是坏透了!” “哎呀,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想想,您是大明的皇帝,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不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地主么。”朱标一通有理有据的解释,倒是成功将话圆了回来,避免了再次挨揍的下场。 朱元璋放下抚摸着腰带的手,摸了摸下巴。“你要是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咱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地主,但是可能咱一开始就想当个地主,现在也是。咱只要有大明,有你娘,你们兄弟姐妹,咱就满足了。” 朱标看了看时间,“爹,这时间可不早了,我可不管您啦,我要去休息啦,这些烦心事还是您自己处理吧!” 朱元璋有些疑惑,“这才下午你就要走了?陪媳妇也早了点吧?” 朱标:“我要严格遵守三个时辰工作制,然后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保证有个好体格,再说了,之前没有我帮您您不也能处理好这些政事,不差我这几个时辰了。那刘伯温要辞官回乡,好歹我也是他的学生,不得去送送慰问两句啊,您忙着吧!” 朱元璋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就去吧,那补身体的药你还要不要,要我就晚些让人送你宫中。” 朱标一脸无语,“我不是告诉您我这方面很行么,用不着那些东西!” “咱不是担心你身子骨弱嘛,那都是上等药材,没有副作用的,你当真不要?” 朱标:“不要!” 朱元璋:“真不要啊?” “好吧,那您让人偷摸送去,可别声张,我走先!” 朱元璋:“……” 看着朱标的背影,老朱也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臭小子,还真的是鬼灵精的,不过啊,他说的也没错,咱就是个地主,大明就是咱的牛和土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咱现在都有了,咱这一辈子,足够了!” 可能从一开始,洪武皇帝想要的也并不多,只是几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随后,朱元璋伸了个懒腰,缓解了全身的疲惫。 “刘伯温呐,你想回青田养老,怕是没那么容易,咱有能力让你回去,也有能力让你回来,没有你这鱼饵,咱怎么能钓起来那条大鱼呢……” 朱标乘着轿子,来到了刘伯温的府上,身为伯爵,刘府的气派程度可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开国功臣,甚至略显寒酸,为了敲打他,朱元璋可没有给他太多的俸禄。 “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太子朱标来看望诚意侯刘伯温。” 守门人不敢怠慢,不多时,刘伯温便带着长子刘琏出门迎接。 “老臣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将刘伯温扶起,朱标露出了微笑。 “老师不必行此大礼,听闻老师有辞官归隐的念头,特此来探望。” 刘伯温无奈苦笑,“我风年残烛之躯,怎敢劳烦太子殿下来此探望啊,刘琏,快吩咐下人备茶,太子殿下这边请。” 跟随着刘伯温来到了内堂,下人的茶也上来了,朱标抿了一口,便察觉到这是寻常百姓才喝的粗茶,有些苦涩。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府中只有些粗茶,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见怪。”刘伯温看出了朱标的为难。 “我哪里是嫌茶叶不好啊,我只是没想到老师居然如此清贫,也是我这个做学生的失职,应该多给老师家中送些粮米细软。” 刘伯温笑着摇了摇头,“我本就不贪图锦衣玉食,能有粗茶淡饭,寄情文学山水已经是乐事一件,更何况之前皇上给官员涨了俸禄,我那些钱,日子倒还过得去。” “那老师为何执意要辞官回乡呢,您知道我父皇那人的疑心病很重,你在胡惟庸上台之后提出辞官,他肯定会多心啊,认为你是不得宰相之位,愤而辞官。” 刘伯温点了点头,“我当时确实是没想到这一点,人们老说青田先生卦能通灵,可是我又不是神仙,更何况,揣测天象容易,揣测圣意难啊!那胡惟庸是李善长一手提拔的,他们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欲杀之而后快。我如果没猜错,他上位之后肯定会和皇上进言,细数我的过失,然后把我铲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自己主动请辞呢。” 朱标又喝了一口粗茶,“那老师为什么不当这个宰相呢?以您的声望资历,当个宰相还是容易。” 刘伯温笑了,“我平日里好为人算卦,当然也会为胡惟庸算卦,卦象上说他命里必有一劫,避无可避,而此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果说谁想对他动手,那必然是皇上看不惯他的娇纵,宰相一职,自古便与皇权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猜,陛下如果借着收拾掉胡惟庸的契机废除宰相制度,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争当这个替死鬼呢?” 朱标心中不禁赞叹,这刘伯温果然已经到了多智而近妖的境界,朝局上的事情他自然是能看得清楚,只是不愿意参与其中罢了,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但是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应该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只有祝老师一路顺风了。” 朱标一拱手准备离开,刘伯温便送他到了门外,却突然开口。 “不知道,我送给太子殿下的书您读没读?” “最近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翻阅。” 刘伯温一捋胡须,笑道。 “有时间可以读一读,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更有万里江山。” “学生受教了!” 上轿子之前,朱标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他颇为好奇的一个问题。 “人人都说青田先生刘伯温算无遗策,可是老师,我想知道,您为自己算过命吗?” 刘伯温仰天长叹。 “自己的命,又岂是自己能看清的,我的命,只有天知道……” 第65章 朱元璋的手掌心 两个月以后,正是阳春,刘府大大小小的东西摆设已经装好了马车,不过只有可怜的两三车。两天前,朱元璋已经当众许诺刘伯温可以回青田养老,并赐予银钱田地,供刘伯温颐养天年。刘伯温大喜过望,急忙带着刘琏收拾行李,准备返回青田老家。 “父亲,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不过着实不多,我们今日就起程么?” 刘伯温点了点头,随即也上了马车,这几天,与他交好的宋濂吕昶也都纷纷登门拜访,几个老人坐在一起唏嘘不已,但是也为了刘伯温能回乡养老而开心。 出人意料的是,马皇后也来到过了刘府,为他送来了上万两银子,并嘱咐他不要多想,好好养老。 刘伯温想到了,马皇后送来的钱,也有朱标的意思,但是朱标如果来送钱,他肯定不会收的,只能假借马皇后之手了。想到此处,刘伯温也不禁老泪纵横。 “伯温此生至此,还能有人惦记,已然无憾了。” 随后,一辆马车载人,两辆马车载物,便消失在了应天的街道上。 出了应天,刘伯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在他心里,应天好像是个牢笼,自己一举一动全在朱元璋的眼皮底下,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伴朱元璋便如伴一只凶猛饿虎,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出来了。 “父亲,先歇息一阵吧,再怎么赶路也有八九天的路程呢,我怕您的身子骨受不了。”刘琏一向颇为孝顺。 刘伯温呵呵一笑。 “不妨事,我倒是没觉得辛苦,离开了应天,我的精神好了许多,这一路也不觉得颠簸。” 就像一只思乡的鸟,哪怕翅膀已经快要挥舞不动,还是想回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众人走了七八天,在快到青田的一处竹林,刘伯温吩咐众人停下休息,也好观赏一下风景,可没等众人休息多久,竹林深处便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后十来个持刀的壮汉便出现,一个领头的刀疤脸来到前面,按照惯例念着开场白。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听到这话的刘琏皱了皱眉,意识到了这是劫道的歹人。 “这位好汉,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片竹林吧,也没有树,怎么能是你栽的?” 刀疤脸瞪起眼睛,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随后便将刀架在了刘琏的脖子上。 “嘿!你他娘的,居然敢找茬?这竹子也是老子栽的,老子两年前种的竹笋,你有意见?” 刘琏:“没意见……” 此时刘伯温急忙叫住他,从怀里掏出银子。 “这位好汉,你也是为了求财,何必伤人性命,既然这样,老朽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希望好汉今日给我们行个方便。” 刀疤脸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确定分量没问题。 “你这老头倒是识时务,不过嘛,这些银子可不够咱的买路费,还有没有钱?全给咱掏出来,咱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刘伯温在怀中掏出了全部财产,还有马皇后赠予的上万两银票,都交到了刀疤脸的手上,刀疤脸颇为震惊。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个老头还挺有钱的!” 刘琏瞪着眼睛,“父亲,那可是我们全部的钱,你怎么……” 刘伯温摇了摇头,“保命要紧,人没了要钱干什么。”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懂事,走吧!”随后给众人让出了一条道。 马车吱呀的刚刚起步,刀疤脸就又提着刀带人围了过来。 “等等!你这些东西咱还没看,万一有值钱的老子不是亏大了?” “你们!”刘琏气愤不已。 “看吧。”刘伯温淡淡地说道。 刀疤脸带人上下打量一圈,发现除了一些旧家具就是书,也觉得没什么必要,随后便又提着刀将众人围了起来。 “老头!看你也有点背景,这样吧,让你儿子跟我们走一趟,给你几天时间,再凑个一万两银子,到这来赎人!” 刘伯温皱了皱眉头,这帮贼人不是一般的无耻和难缠,正当他思考如何破局的时候,一帮人影突然蹿出,仅几招便将众山贼擒拿,随后刀锋亮起,人头落地。为首的一人掏出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随后来到了刘伯温面前。 “诚意伯有礼,我们乃是皇上麾下亲军都尉府的护卫,奉命护送您返乡,刚才护卫不及,让大人受惊了,请恕罪。” 刘伯温此时也一脸震惊。 “所以你们跟了我们七八天,我们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为首的人笑笑。 “隐匿、追踪、护卫都属于我等的拿手好戏,所以你们未发现也是正常,这条路上贼人不少,接下来还是由在下率人保护诸位吧!” 刘伯温没有拒绝,但是接下来的路程上,他一言不发,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将众人送到青田祖屋,亲军都尉府为首的人一拱手。 “在下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要回去复命了,大人保重!” 刘伯温拱了拱手。 “将军慢走。” 回到祖屋的一整天,刘伯温都有些闷闷不乐,也没有开口,直到晚上,刘琏才敲开刘伯温的房门。 “父亲,这已经回到了老家,为什么你还不开心呢?” 刘伯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随后将他拽进屋子里。 “琏儿啊,这亲军都尉府这帮人出现得有点蹊跷。” 刘琏挠了挠头,“其实我也觉得蹊跷,但是您是开国功臣,皇上派人保护也在情理之中啊。” 刘伯温摇了摇头,“如果派人护卫,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只有我们被人拦路抢劫的时候,突然出现。” 刘琏大惊,“您是说?” “嘘!我怀疑那根本就是这帮人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告诉我,哪怕我回到了老家,皇上的手也还是能管到我啊!”刘伯温的脸色十分凝重。 “那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过以后说话要小心些,我怕皇上的人还未走远,就在周围盯着我。” 刘琏点点头,“我明白了,父亲。” 可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隔天夜里,刘伯温挑灯夜读,拿起了宋朝的一部东京梦华录,不知不觉的就读到了后半夜,读完还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若是有这东京梦华录下卷就好了,可惜家中没有,只能改日去县里看看了……” 第二天,仆人一打开门,一部崭新的东京梦华录下卷便放在了门口,仆人急忙将这本书送给了刘伯温。刘伯温接过了书,什么话也没说,而且从此以后,连开口都很少。 等到了十五,刘伯温准备祭拜先祖,结果第二天,门口便堆放了一堆祭祀用的贡品纸钱,刘伯温也只是吩咐刘琏将这些东西收好。 两天以后,刘伯温正在家中读书,房门便被人敲响,打开门,正是当日的亲军都尉府的领头人,这人左手拿着一幅画卷,右手提着一个食盒。 “将军,您这是?”刘伯温有些不解。 “我回应天复命,陛下让我将这两样东西送给大人,这食盒中乃是陛下恩赐的糕点,陛下有言:此糕点香甜软糯,不可不尝,命我给刘大人送来,连同画卷一起。” 刘伯温接过糕点和画卷,拿到屋里品尝起来,接着慢慢打开了画卷,当他看到画卷中的内容,手中的糕点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那画卷上画的,正是刘伯温本人,而且是他当日挑灯夜读,手中捧着一本东京梦华录,仪态神情,都画得惟妙惟肖。 刘伯温苦笑着,看向四周,却连一个人影也未发现。 “陛下,这就是您的手段么?您是想告诉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我到了天涯海角,您都可以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么?” 刘琏听到了声音,急忙跑进屋内。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刘伯温长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画卷。 “没事,琏儿,你去回禀那位将军,就说劳皇上惦念,刘伯温的病已经好了,不日就将起程返回应天,劳他护卫和向皇上禀报了。” 刘琏大惊,“父亲,您怎么了?您不是好不容易才跟皇上请辞回乡养老么,为什么还要回应天啊?” 刘伯温抿了口粗茶,只觉得世间沧桑苦涩都融在茶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我走到哪,皇上都会惦记着我,那我在这和在应天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在应天,我还能离皇上近点。” 刘琏一脸似懂非懂,“我知道了……” 十日后,刘伯温再次回到了应天,随诸大臣一起参加早朝。朱元璋满脸笑容地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诚意伯。 “卿家之前身染疾病,朕可是非常担心呐,不知道现在病养好了没有?” 刘伯温急忙行礼。 “有劳陛下担心,臣虽卧榻,但是有了皇上的关心,不需多日就已痊愈,所以回来和皇上复命。” 朱元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朕就放心了,卿家可是朕的栋梁,朕看,即日起,你还是继续做都察院御史吧,俸禄涨一倍,如何?” 刘伯温急忙跪地谢恩。 “臣刘伯温谢主隆恩!” 君臣之间的对话,怕是只有彼此才能听懂,但落在别人耳朵里,便成了君臣之间亲密的含义,最起码在胡惟庸的耳朵里是这样,嫉妒便如火一般燃烧着。所以三天之后的早朝,朱元璋刚刚询问,诸位大臣有何事要启奏,胡惟庸便跪倒在地。 “臣宰相胡惟庸,要弹劾都察院御史刘伯温不赦之罪!” 第66章 击鼓鸣冤 朱元璋一听胡惟庸这么说倒来了兴趣。 “哦?刘伯温的不赦之罪?来!胡惟庸给朕讲讲,不过得有真凭实据,要不然可就是诬告了。” 胡惟庸抿嘴一笑,他敢告刘伯温自然是有所准备,至于证据嘛,自然也早已经安排好了。 “臣胡惟庸状告刘伯温之前乃是元朝旧臣,而且还精通风水八卦之术,所以在青田当地,寻得了一处风水宝地以作墓穴之用。臣已经派遣钦天监下属官员去查探,所得的说法是,此处风水宝地若为墓穴,则子孙后代皆可永得荣华富贵,甚至在世为君,刘伯温此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望陛下明鉴!” 胡惟庸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种事情,罪名往往可大可小,如果朱元璋往大了追究,刘伯温必定难逃一劫,可是如果往小了说,这也是欲加之罪啊。 朱元璋一抬眼,“宣钦天监的人上殿回话!” 钦天监的官员很明显已经是胡惟庸的人了,上殿跪拜之后一抬头,看向朱元璋。 “禀皇上,臣得胡大人的命令去青田当地查探,刘伯温大人所选这块墓地正为青龙吐珠之状,若葬于此处,则子孙后代得享荣华富贵,甚至会沾上一丝龙气。” 朱元璋叹了口气,看向刘伯温。 “刘伯温,你怎么说这件事?” 刘伯温一拱手,“此处墓穴,乃是臣祖传的,列祖列宗都埋葬于此,若是真有什么大富大贵,龙气所论。为何臣的先祖不曾得了天下?” 胡惟庸一冷笑,“你现在已经是当朝权臣,封诚意伯,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了么?” 刘伯温无奈苦笑,“既然如此,臣也无话可说,只能回头让人将先祖挪坟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思索了半天,最后缓缓开口。 “风水之说,本就是玄之又玄,不可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随后朱元璋看向刘伯温。 “刘伯温呐,既然有人弹劾你,朕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朕就罚你官降一级,仍然上朝,然后罚俸一年!” 众官员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个时候,罚俸一年绝对是断了家里的财路,连一家老小的开支都维持不了,这惩罚,说严重不严重,可说轻也绝对不轻。只有刘伯温心中是另一种想法,他本就风烛残年,身体欠佳,他更希望朱元璋能让他不用上朝,可以在家颐养天年,只是现在看来,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但是谁又敢当着群臣驳了皇上的旨意,刘伯温只好颤颤巍巍的磕头道谢。 “臣刘伯温,谢主隆恩!” 朱元璋转过身,一挥手。 “下朝吧!” 群臣一个接一个离开大殿,而刘伯温只能最后落寞地离开。他刚离开奉天殿,就发现新晋宰相胡惟庸正在等他,见他出来,便露出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不知几分是真。 “刘公啊,惟庸早就听说您擅长算卦,给人看命从来没有差错,只是不知道您给自己算过了没有?有没有料到今天会是这个下场?” 刘伯温面对胡惟庸的嘲讽并不恼火,只是淡然一笑。 “算命的人都是不能给自己算的,不过我虽然看不了自己的命,却能看到胡大人的。” 胡惟庸颇为惊讶。 “哦?刘公居然还给我算命了,那刘公说说,我的命如何?” 刘伯温一笑。 “胡大人尊贵至极,名列百官之首,仕途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命里有一大劫,怕是过不去,胡大人怕是难得善终啊。” “难得善终?刘大人此话怎讲?” 刘伯温挺了挺佝偻的后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得善终的意思就是,胡大人您不得好死啊!” 胡惟庸大怒,“刘伯温!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不得好死还是我不得好死!” 刘伯温没有再搭理恼羞成怒的胡惟庸,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哼!咱们走着瞧吧!” …… 刘伯温被罚俸一年的事情很快就在朝堂内外传开了,宋濂吕昶等人急忙去探望,本来也想好言安慰几句,给刘伯温留下一些银两,但是刘伯温摇了摇头,只是送别了几人,银两分文不收。 没过几天,刘府又迎来了一位尊贵非凡的客人,马皇后带着下属宫女侍卫给刘伯温送来了粮米布匹等过日子的物件,当然还有银两。 刘伯温急忙跪地迎接,马皇后却满眼热泪。 “刘伯温啊,我确实对不起你。本来以为能答应你让你回乡颐养天年,我也没想到现在情况会是这样……” 刘伯温叹了口气。 “皇后待我,伯温终生难忘,只是皇上注定不会放我,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是在青田还是应天,只要还在大明的疆域里,我就活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那在哪又何妨呢?” 马秀英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朱元璋广邀群贤,她是听说过青田先生刘伯温的大名,竭力邀请,也是她在刘伯温饱受排挤的时候还帮助他在朱元璋阵营里站稳脚跟,可是现在她居然分不清自己是帮了刘伯温还是害了他。 “刘伯温,你给我听好了,什么都可以,你一定要活着,只要你养好身体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和皇上说放你回青田养老,我和太子都会努力,但是你一定得活好了,这样才能不至于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刘伯温也不禁老泪纵横,望天长叹。 “谢皇后和太子的垂爱,只可惜青田路遥,望不尽满眼天涯啊……” 马秀英红着眼眶,匆匆离开。 太子朱标也在为着刘伯温而努力,可是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朱元璋在刘伯温的事情上绝对不松口,朱元璋是个牛脾气,如果他认定了什么事,那其他人再怎么说都难以让他改变主意。朱标没有办法,只能从天永票号的账上调取银两,托马秀英送给刘伯温,最起码,能让他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艰难。 “我只是想保全他,我难道做错了吗?” 朱标躺在寝宫的大床上,一阵头疼。常青儿温柔的给他揉着太阳穴。 “我觉得你没有错,刘伯温也没有错,皇上也没有错,只是各自的角度不同,皇上要为了整个朝廷去考虑,你是想保护忠良,刘伯温是挺立着自己最后的傲骨,也许你们都是对的。” “那我还要坚持下去么?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我爹回心转意。” 常青儿的眼眸和他四目相对。 “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好了,哪怕你被全世界的人反对,最起码我也站在身后。” 随后,温热的唇吻住了朱标。 “我明白了,我还是会坚持到底。对了青儿,现在是哪年?” 常青儿摸了摸朱标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就糊涂了,现在不是洪武五年么?怎么连日子也记不住了?这还是你爹的年号。” 朱标尴尬一笑。 “那……我本来就对日子不敏感嘛,更何况后来人都是用公元纪年。” 常青儿:“……” “好吧,既然是洪武五年,那我就还有时间,不管怎么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我不能让他再次发生。” 常青儿温柔地用双臂搂住他。 “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也是一样……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 朱元璋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因为朝廷中的暗流涌动,也因为马皇后和朱标等人总是为刘伯温求情,他自己在密谋着下一局大棋,可是一局棋里总是有弃子,而刘伯温就是这弃子,但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的心思。正当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毛骧却从外面跑了进来。 “启禀陛下,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元璋此时正有些心烦意乱,只好挥了挥手。 “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讲了,让下面的人办,咱现在正烦着呢。” 毛骧有些面露难色。 “陛下,这件事下面的人可能是办不了,只有您能办……” “那你就快说!磨磨唧唧的,咱这么些年了都没发现你这么墨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就是……应天城的鸣冤鼓被人敲响了,有人要告御状。” “那就让刑部去查!去办!” “这件事怕是只有您一个人能办,因为那敲鸣冤鼓的人要状告的正是您的侄子,定远县令朱桓!” “什么!” 朱元璋一下子从龙椅上惊坐而起。 “那人现在在哪?” “正交由刑部看管。” 马上让刑部将人送来,咱要亲自审问,记住!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么? 毛骧点头,“是,我马上就去办!” 朱元璋看着偌大的奉天殿,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这帮家伙,真是没一个给咱省心的啊,不过咋又是定远,那地方是不是邪啊……” 定远县衙,朱元璋的远房堂哥朱六九看着儿子朱桓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王八蛋,咱平日里就告诉你要收敛些,做事情别那么绝,你倒好,抢了人家的媳妇,还烧了人家的家,你说你干坏事你也要下手干净点啊,这剩一个老婆子跑了,人家要是跑去告御状怎么办?到时候皇上知道了,那时候谁还能保得了你啊!” 朱桓半躺在椅子上,一副纨绔模样,漆黑的眼圈说明了这家伙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我说爹,你急啥?他们就算捅了天,告到皇上那里去咱也不怕,那皇上是什么人?是你的远房表弟,是我的叔叔啊!当时他没钱葬父母还是借了我爷爷的光,帮他葬了父母,当时咱去找他,他不就认了我当干儿子么。我还不信了,那皇上能为了一个平头老百姓,收拾咱家?您就别担心了,歇着吧您。” 朱六九:“可是……” 此时,一个满身破旧的老妇人跪在了奉天殿外,磕头高喊。 “民妇陈氏,状告当今定远县令朱桓!请皇上明察!” 第67章 还我裤腰带 朱元璋来到殿外,看着满身破旧的老妇人叹了口气。 “朕就是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你有什么冤情速速说来。” 老妇人抬起头,脸上竟有一块狰狞的烧伤,她忍不住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 “民妇陈氏,乃是定远县人,我家中一共四口人,前些天儿子娶了媳妇,媳妇是我们村里人名叫赵小凤,长相不错,嫁过来之后也算懂事。但是那一天,我和她一起上街,结果她就被定远县令朱桓看上了,随后强行掳劫了去,我一个老婆子也被他们打倒在地。我儿子气不过,去县衙要人,结果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打了个半死。当天夜里,我们家就被人用火烧了,可怜我家老头子和我儿子都没能逃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爬了出来,老婆子贱命一条,也不愿意苟活于世,所以就来告御状了。” 朱元璋走上前几步,看着陈氏。 “你要知道,以民告官已是有罪,而且咱设鸣冤鼓的时候就已经昭告天下,如果诬告他人,是要受到处罚的。” 陈氏急忙磕头。 “民妇知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可以去定远当地查证,如果民妇所言不实,宁愿砍腰斩,下了地狱受拔舌之刑!” 朱元璋点了点头,“那你知道那朱桓和咱的关系么?你来告御状就不怕?” 那老妇人看着朱元璋。 “我知道朱桓是您的侄子,但是民妇相信,皇上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绝对不会包庇亲属。皇上您当年在定远凌迟涂俊才的时候,我们一家都亲眼见识了,我们都知道,您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皇上,所以民妇才敢来进京告御状!” 朱元璋摸了摸鼻子,心想着:这高帽戴的,让咱可真有点不知所措。 “行了,你先退下吧,咱现在就派人去定远拿人,好生审问,只要你说的句句属实,那朕一定会给你个公道,不过你要是欺骗了朕,那你应该知道后果!” 陈氏满脸的视死如归。 “我一家都不在人世了,只求皇上能给我一个公道,民妇对天发誓所言不假,请皇上定夺!” 朱元璋一摆手,“行了,带她下去吧,给她安排吃住。” 侍卫将陈氏带走,随后朱元璋看向毛骧。 “那就派御史郑士元和韩宜可去定远调查吧,如果发现朱桓真的像她说的作奸犯科就把他给咱带回来。另外,朱桓身边有没有咱锦衣卫的眼线?” 毛骧低声道,“朱桓官职较低,暂时还没安排人在他身边,不过定远城内也有锦衣卫的探子,要动用么?” “让探子暗中查,郑士元他们明面查,双管齐下,咱也不能仅凭这老太太的一面之词就查办朱桓,也得有证据,而且这件事确实很麻烦啊……” 朱元璋想起了朱六九一家,自己当初可是受了人家巨大的恩惠,更何况还有亲戚的这一层身份,所以虽然他知道朱桓不是个成器的东西,也给他安排了小官,俸禄也不少,但是他也没想到,这朱桓竟敢去干这些事。按理说肯定得将他依照法典去办处,但是,毕竟受人恩惠难还啊,而且朱桓还是朱六九的独子…… “行了,你去办吧,让咱静静。” “是!” 毛骧得令退下,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在殿前感慨。 当年杀涂俊才的一刀终究还是转了回来,而且落在了自己的远房侄子头上。 “可能真得让人去定远看看风水了,怎么哪一任官都坐不住呢?” 可惜,朱元璋不明白,起决定性因素的从来不是地方和风水,而是人心。 …… “标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朱元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叫来了马皇后和朱标,一家三口开始了讨论。 “这还用怎么看?如果是真的就杀了呗,您也不想想,都敢强抢民女杀人放火,那定远还不得是他一手遮天,这种人留着早晚是个祸害,杀了痛快。” 朱标自然对这位远房亲戚没啥好感,他还记得史书中对朱元璋这帮子亲戚也没啥好的评价,毕竟都是农民出身,朱元璋一人得道,连带着他们鸡犬升天。但是身在其位却并无能力,甚至连作为人的最起码基本道德都没有,这种人留着确实没啥意思。 “那能说杀就杀么?这朱桓又不是涂俊才,砍了就一了百了。这朱桓可是咱亲戚,他爹朱六九可是咱远房堂哥,当年咱爹娘去世的时候,咱连给爹娘送葬出殡的钱都没有,还是他们家接济的,而且还收留咱一段时间,这朱桓就算是个畜生,咱也得看在他爹他爷爷的面子上,尽量留他一命,他可是他们家独子,咱要是把他杀了,今后咱可见这帮父老乡亲,到了九泉之下咋跟你爷爷交代?” 朱标掏了掏耳朵,“你不是要明正典刑,严惩贪官么?还发什么大诰,立什么大明律。这亲戚犯事就可以网开一面了?古往今来都得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要不然您立什么法典都白费,没有说服力,收买不了人心。” 朱元璋牛眼一瞪,“你这个小兔崽子跟谁俩呢?搁着说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你用不用数一数咱都犯了什么法?把咱也拉出去砍了?你现在还不是皇上呢,还没到你说的算的时候,那咱就是向着咱这帮亲戚咋了,得人恩果千年记,这恩不得还么?” 朱标这时候火气也上来了,竟敢当面跟朱元璋对着干。 “你得了人家的恩果是你得了的事,他现在杀人放火无法无天是他的事。难道你得了恩果就要让老百姓替你还?功是功,过是过,这大明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大明,就是因为有了那么多老百姓才叫大明。法律如果没有公信力,那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能约束谁?别说他不是你亲生儿子,就算是你亲儿子,犯了法,就要受到惩罚,要给天下人个交代。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连您这大明最大的官都不给老百姓做主了,那我看全都回凤阳卖红薯好了!” 朱标一番话差点给朱元璋鼻子气歪了,尤其是最后一局,朱元璋气得直接解开了腰带,准备上手了。 “你个混小子,你以为你成了亲就敢跟咱对着干了?咱告诉你,还早点!你要想抢班夺权就等咱死了,咱只要还活一天,这大明就是咱说的算!你看咱不狠狠地揍你一顿,敢跟你爹这么说话!” 马秀英急忙拦住,将朱元璋手上的腰带抢了过来。 “你们父子俩都冷静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干嘛非得动手打孩子。” 朱元璋满脸通红气呼呼的,“妹子!你说,咱说的有错吗?这不得报恩么?这臭小子敢这么跟他老子说话不该打么?” 朱标也一肚子气,本身刘伯温的事已经让他很不痛快了。 “反正我没错!你今天就算打我我也不会认错,功是功过是过,犯错就要受罚。天王老子也一样,要不然大明律还能管谁?” 爷俩的针尖对麦芒让马秀英很难做。 “你们爷俩真是的,就不能好好说话么?重八,你先消消气,这孩子说得也没错,咱现在不是小民百姓了,一言一行得给天下看,得有皇上的气度。标儿你也是,怎么能跟你爹这么说话呢?你爹他也是很为难啊,他最恨贪官了,可是这朱桓一家对你爹当初确实有很大帮助,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朱标鼓着嘴不说话,朱元璋也叹了口气。 “那妹子你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马秀英举起朱元璋的腰带伸了个懒腰。 “要我说啊,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要等郑士元他们查明白了再说,也不知道你们爷俩现在吵个什么劲。八字都还没一撇” 马秀英此话一出爷俩陷入了沉思,貌似……她说的很有道理啊。 “那就等着吧,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就是了。爹,娘。我先回去了,青儿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要回去陪陪她。” 马皇后一点头,“去吧。” 朱元璋仍是憋着一口气,也没说什么话,等朱标走了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都不给咱面子,咱可是他爹啊,是大明的皇上!” 马秀英笑了,“你也知道你是他爹你是皇上啊,那你就死拉着一张老脸,人家孩子说得没错,有罪就要罚,不然怎么平民愤,这民心一乱,天下就乱了,你不是也天天念叨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么,怎么现在倒是忘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那也确实没有办法啊,不是别人,这朱桓一家你知道的,对咱确实有恩,他爹就他一个儿子,咱怎么能下旨杀了他,更何况要是那帮老东西知道了这件事,还不一定要怎么闹呢,要是来到这皇宫里面闹,那咱的面子往哪放?到时候咋回老家?” 马秀英憋不住笑,“原来你朱重八也有怕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不过他们要来闹也是以后的事,也是你这个当皇帝的事,我们可不管,反正你是皇帝,我可不是。” “妹子,你怎么也这么说……” “行了,你自己待一会儿,换换脑子,我先出去一趟,去东宫看看,这青儿身体不舒服,我也得去探望一下。” 马秀英转身便走,朱元璋点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哎!妹子!咱裤腰带!” 朱元璋提着裤子急忙去追,在皇宫里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 第68章 杖下留人 十日后,郑士元和韩宜可从定远回到应天,也将朱桓和朱六九带了回来,哦,不对。朱六九应该是自己跟着来的,不算公费。同样回到应天的,还有锦衣卫下属的两个探子。 “多少!这小子贪污了八十万两白银!我滴乖乖,这定远一年能不能有八十万两。” 郑士元跪在地上,回着朱元璋的话。 “不仅如此,定远的苛捐杂税令人发指,听说卖个鸡蛋也收税,甚至生孩子还得交税。” 朱元璋背过手,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 “朕倒是知道他不是个当官的料,本来也只是想让他有个地方呆着,有份俸禄拿,可是咱万万没想到,他这官当得有出息啊,比前任的涂俊才都狠!那陈氏所讲强抢民女,杀人放火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郑士元露出了满面愁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身为御史的信念鼓舞了他。 “确有此事,人证物证都已经掌握了,朱桓不仅强抢了陈氏的儿媳妇,打了陈氏的儿子,而且夜里还派人去把他们家给烧了,他的手下已经招供了。而且,我们在定远县衙和朱桓的家里发现了大量的女子,都是当地的民女,被他强掳去的,最小的只有……” 朱元璋一摆手,“说吧,咱现在已经都能接受了,还气不死!” 郑士元跪倒在地,“最小的只有八岁……” “嘭!” 朱元璋的御用青花瓷茶杯被他扔在地上摔倒粉碎。 “畜生啊!真是畜生!咱身边咋就能出这些畜生呢?朱桓审了没有?他认罪没有?” 郑士元无奈苦笑。 “不管谁问话他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然后他爹还一直在旁阻挠,只好先把他带回应天来,请皇上定夺。” “马上交给刑部,三堂会审,让这小子把自己干的那些事都抖落干净了。” “是……” 朱元璋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 “不行真派钦天监的人去定远看看风水吧……” 朱桓转眼来到刑部,但是却没戴刑具,大摇大摆地来到堂前,完全无视了面前的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人。 “来人啊,还不给小爷上张凳子!”朱桓一副臭大爷的派头。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 “大胆朱桓!身为罪犯,见到本官,凭何不跪!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朱桓咧了咧嘴,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知道,不就是抢了几个女子,烧了几间民房,捞了点钱嘛,那又怎样?” 刑部尚书气的牙根痒痒。 “来人!给我上大刑伺候!” 朱桓一掏耳朵,冷哼一声。 “我看谁敢!我乃当今皇上侄子,皇上说待我如待亲生儿子一般,允许我叫父亲,凭你们这帮人审小爷,我怕你们审不动!” 刑部尚书显然是个硬茬,没给朱桓好脸色。 “法典面前众人平等,就算你是皇亲国戚,我也审得起你,来人!用刑!” “我看谁敢!” 朱桓眼睛一瞪,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冠。 “你们给我看好了,这可是当今皇上的金冠,洪武初年,皇上赏赐给我们家了,珍珠还在上面呢,见此冠如见当今皇上,你们居然敢不拜,还想对我用刑,这天下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莫非你们要造反不成?” 朱桓手捧着金冠,如同捧着第二条命一般,刑部侍郎看着刑部尚书,无奈发问。 “尚书大人,这里数你官最大,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刑部尚书憋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背景硬呢。 “跪吧,不跪咋办?咱皇上是个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他和皇亲国戚大不敬可不是个小罪名,真怪罪下来,你我乌纱帽不保事小,万一满门抄斩怎么办?大丈夫能屈能伸,先跪吧,等一会找其他人来审理,这个案子你我怕是真审不动。” 朱桓捧着金冠,看着眼前的各大官员跪倒在地,得意至极,蔑视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官员,发出刺耳的嘲讽。 “早就说了你们审不动小爷,你们官做得再大不也还是老朱家的臣子么?只是我们家的一条狗罢了……” 刑部尚书众人紧咬着牙关。 “他奶奶的,这小子太他妈不要脸了,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他收拾了。” 刑部侍郎一惊,“大人,难道你要对他用刑?你不怕满门抄斩么?果然还是尚书大人境界高啊,您这种为了公平正义舍生忘死的境界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大人您吩咐吧,只要您开口,我们都敢上!” 刑部尚书脸一扭,“上个屁大刑,我是说去找人审他,找个比他背景更硬的人,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刑部侍郎一撇嘴,感觉胸中的钦佩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那您找谁?皇上对这个案子的态度很暧昧,现在也不能定夺,要不然还用你我,皇上自己就审理了。你要是找一般的官员,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你要是找皇亲国戚,人家不还是向着自己人,很难做到公平公正啊。” 尚书大人冷哼一声。 “看着吧,我这就去找太子大人去,他一向以仁德机智闻名,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刑部侍郎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快去东宫请太子殿下!” 尚书大人给了他一脚。 “小点声……” 随后刑部尚书站起,看着朱桓。 “给这位大人上凳子,您先休息一下,我们和上边通报一下,看看您这个案子怎么处理。” 朱桓满脸不屑。 “你就是找天王老子来又怎样?” 刑部尚书没有再和他逞口舌之快,而是去东宫搬救兵去了。 不多时候,朱标便从东宫赶来,但是没有穿太子常服,而是将自己当年去商州的官服找了出来,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一干人等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敢多问,毕竟刚才朱标一句没有出息,就赏了每人一个脑瓜崩。 “堂下何人啊?”朱标坐到了主座上。 “连小爷你都不认识,还好意思来审我?” 朱桓满脸鄙夷,其实他也不认识朱标,当年老朱和一帮子穷亲戚会面的时候,朱标因为不喜欢这种忆苦思甜的场合,也不想和这帮亲戚打交道所以没有去,导致今日,朱桓一口一个皇上的侄儿,却不认得堂上的人就是当今皇太子。 “本官还能不认得你?你不是皇上的侄子朱桓嘛,听说你这人干尽了坏事,所以本官亲自来审讯你,别看你是皇亲国戚,本官事先告诉你,我乃人送外号铁面无私小青天,绝对不会让你逃过法律的惩罚。” 朱桓看着朱标身上的三品孔雀官服不以为然,随后又祭出了法宝,朱元璋的金冠。 “老子就是不说怎么滴?那一帮一品二品的官老子都不怕,还能怕你这小小的三品官?只要这皇上的金冠在我手里,谁也拿不了我怎么样?” 朱标嘴角弯曲了一个弧度,随后又装得异常严肃。 “我跟随皇上多年,倒从来没有听说过皇上用自己的金冠赏人,我看你那金冠八成是自己仿造的吧!” 朱桓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这金冠是洪武初年皇上赏给我的,你识不识货,这上面的大珍珠还在呢?怎么可能是假的?” 朱标眉头一皱,“是真是假本官自有定论,待本官细细察看,不过本官事先告诉你,如果是伪造的,你麻烦可就大了!” 朱桓也上了脾气,“这是皇上亲手赐给我的,还能有假?你自己看!” 尚书大人接过金冠递给了朱标,朱标细细端详着,把玩着。 “确实是真的,这用料和做工都是御用的,果然是皇上自己的金冠赏赐给他了。” 朱桓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怎么样,只要我有金冠,你们就奈何不了我!” 朱标回头看向尚书大人,“按照大明律,这人该上什么大刑。” “依照大明律令,咆哮公堂,应该先打五十大板。只是他有皇上的金冠咱们打不得啊。” 朱桓得意一笑,“没错!这金冠就如皇上亲临,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 朱标面无表情,“哦,那就先来五十大板吧!” 朱桓一听急了,“你敢!我有皇上御赐金冠!”随即准备出法宝,只是这孩子掏了半天没掏出来。 “皇上金冠在这又不在你手里,皇上亲临,皇上搁这看着呢,那该打也得打,来人,打吧!” 朱标此时将金冠摆在自己案桌上,朱桓才明白自己被阴了一手。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两名壮硕的差役已经拿着板子上前,把朱桓按在凳子上。 “小杂种,你敢!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个手指头你一定会后悔的!” “打!”随着朱标一声令下,筹子被扔在了地上,板子和朱桓的屁股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小杂种!你等着!皇上不会放过你的!”朱桓也是好样的,打着板子还能喷垃圾话。 “没事,他平日里也没少揍我,继续打!” “啊……我可是皇上的侄子,皇上收我为义子!你这个小杂种你怎么敢……” 朱标冷笑一声。 “他收你为义子,可是我是他亲儿子,你说咱俩谁近?继续打!” 朱桓此时已经惊得连叫出声都忘了,尚书大人也是好心,不忍他白挨一顿揍。 “这位是当今皇上大儿子,太子朱标殿下……” 朱桓终究是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开始求饶。 “太子殿下……咱们可是亲戚啊……这么算我还是你堂哥呢……你饶了我吧……” 朱标挠了挠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过你说的也对,那现在开始算另一件事,你一口一个小杂种叫的很爽啊,刑部尚书!按照大明律令,辱骂当今太子和皇上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咽了口口水,一字一顿地说。 “其罪当诛……” 朱标露出和善的笑容,“你也说了,咱是亲戚,我得照顾你啊,这样吧,先不用杀头,再给我来五十板子!” 朱桓此时已经叫不出声了,屁股已经血肉模糊,正在差役准备继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杖下留人!” …… 第69章 齐声喊冤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出现在了门口,这老头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浑身也算得上锦衣华服,一双老眼更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尚书大人这时候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何人敢擅闯刑部!门外的守卫都是干什么的!还不快把无关人等带走!” 守卫一脸为难,“我们试了,但是这不是一般人。” “你是何人?” 那老头没回答,反倒是奄奄一息的朱桓开口喊了一句。 “爹……” 难怪了,原来是打了小的,老的出来了。 朱六九一抬手作揖。 “小老儿朱六九给各位大人请安了,还有太子殿下,咱替咱儿子给您赔罪,俗话说不知者不怪罪,您今天没穿太子的衣服,也不能怪他眼拙。至于他出言不逊,您刚才已经打了他一顿,我看就这样算了吧。” 朱六九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当年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这么多年的人前显赫,他朱六九自然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可以啊,我已经原谅他出言不逊的罪名了,可是他自己犯下的过失承不承认呢,人证物证俱在还要抵赖么?” 朱六九点了点头,“不错,自己干的事儿就得承认,做错事了就得罚,小老儿也认同,那太子殿下打算怎么罚?” 朱标面容冷漠,“刑部尚书,朱桓所犯罪行,按照大明律该如何处置?” “依律……当斩!” “那就推到菜市口,游街示众,然后砍了吧!”朱标冷漠地宣判,仿佛是宣判了一只虫子的死刑。 差役正要动手,朱六九一声大喝。 “我看谁敢!” 随后朱六九看向朱标,眼中满是恳求。 “太子殿下,我们可是亲戚,当初皇上可受了我们家不小的恩,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小老儿这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就念在我是你远房伯父的份上,饶他一命行不行?” “天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您这儿子犯的是十恶不赦之罪,人证物证俱在,我该怎么网开一面呢?就算您是我的长辈,今天,我也没法给您这个面子。这朱桓我今天是杀定了!”朱标也是一脸的决绝。 “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小老儿了。”朱六九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我本来就不想动用这文书,本来只求能留我儿子的一条命,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不讲情面了。这是当年,我们一家帮当今洪武皇上处理父母丧事之后,皇上在我家中给我写的一纸文书,大概意思就是以后一定会报答我们一家,现在我就要用这换我儿子一命,不过分吧……” 差役将文书交到了朱标的手上,朱标看完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字迹绝对是朱元璋的字迹,自己给朱元璋当了十多年儿子,他的字迹他当然能认得出。朱标早就知道这朱六九一来就要坏事,但是没想到却掏出了如此法宝,这下子连他也没办法了。怪只能怪朱元璋老是瞎许诺,这下子终于化作一枚回旋镖正中他儿子的眉心了。 “这东西是真的,我也没办法了,这案子我也审不了了,先把朱桓收监吧,等我去找大人物,让他来审吧,毕竟谁留下的乱摊子就该谁收拾。” 朱标愤然离去,留下一帮官员大眼瞪小眼…… 奉天殿今天关着殿门,侍卫也都离了三尺以外,因为今天殿内确实有点混乱…… “重八!你小子当了皇帝就不管咱们这些亲戚了!这桓儿可是你的侄子啊!你当初没钱埋你爹娘还是咱家帮的忙,你现在倒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敢这么吼当今皇上朱元璋的人不多,朱六九算一个,谁让人家确实有恩于他,拿人的手短啊。 “你听咱说,咱也没办法,谁让你家儿子犯了罪,人家都告到应天来了,咱能咋办?”朱元璋头都快挠秃了。 “咱不管!咱就桓儿这一个儿子,就算他不是个东西他也是咱的儿子,是你的侄子!是谁当初在咱家吃饭时候夸下海口,还什么以后有出息了肯定报答,你现在倒是有出息了,当皇上了,出息大了,就这么报答咱家的?要把咱儿子杀了?” 朱六九愤怒地举起拐杖,一边指着朱元璋一边骂。 “哎呀,那你说咋办?谁让他犯那么大罪?咱不惩治他说得过去么?咱怎么跟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交代?人家都会说,这朱皇帝说的全都是屁话,什么刑罚,什么一视同仁,一到自己家人面前,什么法律都是纸糊的,咱这大明怎么办?” 朱六九一下子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起来。 “咱不管!你要是杀了咱桓儿,咱看你咋跟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代!反正咱就是要你留下咱儿子一命,你要是不答应,咱就在你这大殿上不走了!你不是能杀么,你把咱也杀了吧!把咱家爷俩一起砍了,反正桓儿没了咱也不活了!” 看着在地上要死要活的朱六九,朱元璋一时也没了辙,只好先将他扶起来。 “那你说,你想咋样?” 朱六九这时候见有斡旋的可能,倒是不闹了。 “你立下什么刑罚都可以,什么咱都让他受着,谁让这臭小子犯法了,咱就求你给他留条命。你当年那给咱写的文书可写的,以后有麻烦都可以找你,你都会报答咱。咱不要别的,就放咱儿子一马。”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身为皇帝居然还有自己无法左右的事情。 “咱不能完全答应你,咱只能说公正审判,毕竟也不是咱一个人说的算,咱会尽可能留他一命行吧。” 朱六九一听就来了精神,拍了拍衣服。 “行!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诓骗咱,皇上说的话可不能反悔。要不然咱就把你当初写的文书给人家看,说大明皇上就这样报答恩人的!” 朱元璋的脸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但是还没办法发作。他此时觉得还是跟大臣打交道容易,毕竟惹他生气就可以砍了,这从小看他长大的,咋砍? “行了,你先走吧,咱一会就审理这案子行不行?” 朱六九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不情愿地离开,这时候马皇后也从后殿出来了,刚才朱元璋和朱六九的争吵,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样妹子,现在你信了咱说的话了吧,这事现在麻烦得很呐!这老东西上来撒泼打滚咱也没辙。” 马秀英也叹了口气。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有罪一定要判啊,不行就玩一招瞒天过海吧……” 由于朱桓案的影响深远,这大案最后只能由朱元璋亲自审理,太子朱标、宰相胡惟庸、刑部尚书、刑部侍郎等人陪同,朱元璋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奉天殿审理的想法,毕竟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太恶劣了。 朱元璋坐在刑部大堂的主座看着下面跪着的朱桓,猛地一拍惊堂木。 “朱桓!朕现在问你,你掳人妻女,烧人房子,害人全家这事是否属实!你要实话实说,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朱桓此刻没有了威风,胆怯地一抬头。 “叔叔,我……” “叫皇上!哪个是你叔叔!”看着他朱元璋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回禀皇上,此事……此事属实。” “那你在定远县城作威作福,收取苛捐杂税,贪污受贿了八十万两,可有此事?” “是……” “既然你已经招供,那朕也没有办法,就算你是皇亲国戚,犯了法律依旧要受到惩罚,因你罪大恶极,朕判处你被乱箭射杀,胡惟庸,你监督,即刻行刑!” 朱桓大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自己老爹来看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呐!我知道错了!” 朱桓这时候才知道怕,当然,他不是死前幡然醒悟,只是怕死罢了。 但是所有人都没看到,朱元璋和胡惟庸之间的眼神交流。胡惟庸乃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辈,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半柱香之后,胡惟庸便回来禀报。 “禀陛下,行刑完毕,只是……” “只是什么?” 胡惟庸面露难色,“只是这五箭射在朱桓的身上,他竟然没死,只是重伤,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回来禀报陛下。” 朱元璋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哪有人受了五箭还未死的,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旨意,不过既然刑罚已经执行了,他没死也没办法,就把他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录用吧!” “是!” 周围的官员也都啧啧称奇,只有朱标看透了事情的本质,虽然弓箭的杀伤性很大,有时候一支就可以要人性命,但是如果五支都没射在要害呢?既然胡惟庸是监督行刑的,那在上面想做些手脚自然很容易,怕是这君臣二人早就商量好了,可是这朱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放了他么?权力和地位真的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么?朱标给出的答案是:no!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的朱元璋神清气爽,正当他以为事情都完美解决,既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又留了朱桓一命的时候,毛骧急忙跑过来禀报。 “皇上!大事不好了!”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 “有什么事慢慢说,什么就大事不好了?” “应天城的鸣冤鼓处,许多的百姓聚集于此,轮流击鼓鸣冤!” “这一大早的,哪有那么多冤,这帮人搞什么?” 毛骧咽了口口水。 “他们齐声要求皇上惩治朱桓,不得徇私枉法!” 朱元璋瞪大了双眼:“啥!” 第70章 刀下留人 毛骧面露难色,“一大清早就有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在轮流敲鼓,刑部的人去了他们就说要求惩治朱桓,谁劝都不听,我们想要武力镇压,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怕激起民愤啊,皇上,这件事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朱元璋也铁青个脸。 “这事儿,让咱好好想想。” “皇上……” “下去吧!” 坐在偌大的奉天殿中,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当了皇帝也有保不住的人,怎么当了皇帝烦恼反而更多了。” 早朝如期开始,还没等朱元璋说什么,郑士元和韩宜可便齐齐跪倒在地。 “微臣等请求皇上将朱桓赐死,此人罪大恶极,如果不处死不足以平民愤!” 朱元璋将眼睛闭了起来。 “胡惟庸,你怎么看?” 胡惟庸一笑,上前跪下。 “臣以为,这陛下已经将朱桓案审结定案,也已经行刑,但是他命大没死,那又怎么能算陛下的过失?只能说朱桓此人福大命大,非人力可干预。既然已经行过刑,那怎么可以再行刑呢?” 郑士元眼睛一瞪,“胡扯!自古行刑哪有不死就无罪的道理,如果开了这个先河,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钻法律的空子,如果都以此类推,行刑没死就无罪,那以后有权有势的人犯了法也都可以收买行刑官逃避法典了,长此以往,如何服众?这个先河绝不能开啊陛下!” “郑士元,你倒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当着朕的面辱骂当朝宰相。你该当何罪?” 郑士元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皇上,臣一时心急,所以失态,但是这个先河真的不能开啊,要不然以后犯人与官员互相勾结,逃避死刑的人将不计其数。而且皇上不是要整顿吏治,打击贪腐么,这抛去杀人放火的罪不说,朱桓可是贪污了八十万两,定远当地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皇上曾经下令,贪污白银十两依律当斩,那这朱桓贪污了几十万两,难道就因为他是皇上的侄子,所以可以网开一面么?” “郑士元!你是不是含沙射影地说朕和胡惟庸勾结,所以饶了朱桓一命?朕告诉你,朕从来没有吩咐胡惟庸什么,朱桓受刑之后活下来朕也没想到,如果你再在这叽叽歪歪,朕就处置你!” 郑士元一笑,“我如果怕皇上处置,当初就不会去追查这个案子了,我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大明的公理二字,皇上如果想放过朱桓,那您可以再修订一条律法,就说皇亲国戚犯法可以如何从轻处理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郑士元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见过狠人,见过直面朱元璋的狠人,但是真的没有见过敢当面怼朱元璋的狠人啊,他就不怕喜提一个九族消消乐么? “郑!士!元!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这样跟朕说话!来人啊!快来人啊!毛骧呢!把这狗东西拉出去!他不是不怕死吗?咱成全他!就在宫门外!找刽子手!把他给咱砍了!” 朱元璋此时已经气急败坏,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不杀郑士元何以泄愤? “哈哈哈哈!为了公理二字,臣死得其所,但是臣依旧要告诉皇上,朱桓必须得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郑士元就这么大笑着被毛骧带走,留下满朝惊呆的文武和气急败坏的朱元璋。 “退朝!” …… 可是下了朝的朱元璋仍不得安生,太子早早地就来找他,而且必须要见他。 “连你也想来气咱?” 朱元璋只觉得太阳穴一阵胀痛,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人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和他对着干了,如此下不来台,可能从大明建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嘿嘿,我气您干啥?我这不是想为郑士元向您来求个情么……”朱标咧嘴一笑。 “没门!别的事儿好商量,就这事儿不成!这郑士元咱杀定了,天王老子也留不住,咱说的,他明显就是犯上作乱,让咱下不来台,咱不杀他留着他?” 朱标叹了口气。 “爹,这郑士元可不是什么贪官酷吏,更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官员,你说砍就砍了。这郑士元乃是天下之间的大清官啊,而且公正清贫,他跟您对着干也是因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啊,您就是被他说得一时火气上涌了,您也不想想,他要是被杀了,他落得一个千古忠臣的名声,您成啥了,滥杀无辜的无道昏君了,您一直都那么精明,这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啊!” 朱元璋被朱标说的有些动摇了,但是还是拉不下来面子。 “那他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和咱对着干呐,咱也是皇帝不要面子么?就冲这一点,咱就恨不得杀了他。” “那您承认郑士元说的是对的咯?本来就是,您这一放了朱桓,那以后有钱有势的人犯了死刑,也收买个监斩官,也来这一出,那咱大明成啥了。别以为您和胡惟庸之间的事儿没人能看出来,大家伙又不是傻子。” 被朱标拆穿了,朱元璋也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一股犟劲支撑着他。 “他们敢?谁敢这么暗箱操作?咱不收拾他?” 朱标噗嗤一下就笑了。 “您一个大明开国皇帝都这么干了,其他的小民百姓有啥不敢的。,反正您是榜样嘛,这现在朱桓案影响越来越大了,您这时候要是再杀个郑士元,死保朱桓,那咱大明律可真就是废纸一张了,您怎么用这废纸去堵悠悠大众的嘴?” “可是咱还是一肚子气,哪有大臣敢当面指责皇帝的,就冲这一条,这郑士元咱也必须得杀!” 朱标叹了口气,无奈扶额。 “爹哎,我的活爹,你就杀吧,就好像你在地府有kpi一样。那你不是最佩服唐宗宋祖了么,你想想,那李世民身边不就有一个魏征,整天出言不逊,叭叭叭的,可是人家李世民知道他讲的都是对的,难听也听了,还说魏征好比一面镜子。好皇帝都得有肚量,您不能光学李世民的杀伐果断,也得学学宽恕之道,毕竟您也不比李世民差啊。” 朱元璋瞪大了双眼。 “标儿,你说咱不比李世民差?怎么说?” “您看,这李世民是隋朝的官,然后上位了,他祖上有余荫啊,您呢,农民出身,一清二白,这一点李世民就不比上你,他起点比你高啊!然后再看这帮子大臣,我觉得一个个都不比凌烟阁二十四将差,不行你喊那尉迟恭和我老丈人打一架,胜负还不好说呢,李世民有长孙皇后,您有我娘啊!李世民的太子最后借不上劲,你看看您这太子,忧国忧民的,给你办了多少事啊,你就这么看,你是不是比李世民还要强!” 朱标一番舌灿莲花把朱元璋成功的绕进去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啊,咱不比那李世民差啊,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连李世民都没犯的错,连李世民都不杀尽忠言的人,您能犯那错误么?您能杀那郑士元么?” “不能!”朱元璋一脸的大义凛然。 “那您就赶快给我写个圣旨去救人啊,不然来不及了!” “好!咱马上就写!”朱元璋立刻写了一张圣旨交到了朱标的手里。 朱标拿到圣旨一叹气,随后跑出了宫殿。“这叫什么事儿啊!希望还来得及。” 朱元璋此时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好像着了这臭小子的道儿,但是为什么他还觉得挺爽的,毕竟按这么看,李世民好像真的不如他,可惜他不懂唯物辩证法,只能被朱标洗脑了。 朱标此时揣着圣旨一边跑一边祷告,祷告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救得了郑士元,至于祷告的第二件事,就是求上天原谅他瞎话编的太离谱,以后打雷尽量别照着他劈。 刑场上,已经到了行刑的时刻,刽子手看着郑士元满脸的内疚。 “郑大人,我知道您是个好官,我也不忍心行刑,但是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只是个小小的刽子手,岂敢违背?” 随后刽子手拿出一碗烈酒,喝了一口喷在了刀上,随后用衣襟擦了擦刀面。 “郑大人,我会下手麻利的,不会让您受太多苦。” 郑士元豁然一笑,“这位大哥,我谢谢你还看得起我郑士元,杀头我也不怕,不过人家行刑前都给碗酒喝,您看,您这也有酒,是不是送我一程?” 刽子手一愣,“我这可是最普通的烈酒啊,如何送得了大人?” “哈哈哈哈!无妨,金杯玉液还是大碗烈酒不都只是口酒嘛,有何不同。” 刽子手也不墨迹,倒了一碗烈酒喂给了郑士元,至于为什么是喂,因为行刑前都得五花大绑。 “哈哈哈哈!爽!我是不是也该学人家喊一句,老子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刽子手:“一般都是反贼这么喊的,郑大人您不喊也行……” 行刑时刻已经到了,就算刽子手有心拖延,却也没那个胆子。 “郑大人,一路走好!祝您早登极乐!” 刽子手的斩首大刀高举过头顶,正抡圆了准备发力,却传来一声大喊。 “刀下留人!” 刽子手已经发力的手猛然收回,猝不及防的一句让他闪了腰。 “他奶奶的,为啥每次都是在这个环境喊这句,就不能早点,有没有考虑过咱刽子手的命,咱这条老腰啊……” 朱标此时喘着粗气跑到了刑场。 每次都得这个时候才能赶上,这就是剧情需要么?不过我终于有机会喊这一句了,还有点小爽……” 看到朱标到来,众人皆是叩拜。 “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行了,奉皇上旨意,放了郑士元。诸位,都收了神通吧……” 第71章 接受真题的洗礼吧 郑士元被朱标救下来了,虽然当时那把鬼头大刀离郑士元的脖子只有十公分,郑士元已经感受到了刀锋的寒意,但是还是救下来了,死里逃生的郑士元在那里足足跪了五分钟感谢上苍,只有朱标在一旁冷冷地道。 “你不应该谢谢上天,你应该谢谢我,谢谢今天我还能说动我父皇,谢谢我跑得不算慢。还得谢谢这位刽子手大哥给你一口酒,拖延了一阵。” 刽子手此时倒是一脸憨厚。 “咱早就听说郑大人是位大清官,这次也是为了老百姓伸张正义得罪了皇上,咱是打心眼里佩服,所以能救郑大人一命,咱也高兴,虽然闪了腰……” 郑士元也一脸堆笑,只有死里逃生的人才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随即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刽子手。 “这位大哥,留着买两贴膏药吧,我这条命也算是太子和你救下来的。” “这……”刽子手拿着钱,一脸的不知所措。 “收着吧,他一条命可不值十两银子,而且这帮当官的都涨了俸禄了,不差钱!”朱标说道。 太子殿下都放话了,刽子手也就不推辞了,将银两放入怀中,冲着郑士元一拱手。 “那便多谢郑大人赏赐了。” 随后朱标看向郑士元,“咱俩也走吧!” “去哪?”郑士元一脸迷茫。 “你是不是刚才把魂吓丢了,这命现在是救下来了,你不得跟皇上谢恩啊,而且朱桓的事儿还没完呢,你这死了一回,还敢不敢再跟皇上对着干了?” 郑士元哈哈一笑,“有何不敢?死都死过了,这活了还能不敢了?既然我活了,那他朱桓必须死!” 朱标点点头,“好样的,我就站在你背后,不用怕,我也会帮你,但是你千万别再怼他了嗷!要不然我怕下次我没那么及时来救你。” 郑士元点了点头,“我虽然会坚持我的想法,但是我肯定会说得委婉一些的……” 来到了奉天殿,郑士元给朱元璋谢恩,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朱元璋好像心情不错,也没有再追究他的责任,撤职罚俸什么的居然都没有,至于其中原因,可能只有朱标知道了。 第二天早朝,还是就朱桓案进行了深入的讨论交流,韩宜可直接跪倒在地。 “启禀圣上,现在应天城和定远多地的老百姓还是聚集在鸣冤鼓处,进行示威游行,这件案子怕是应该了结了,不然很容易激起民变啊!” 随后,一堆大臣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求皇上惩治朱桓!” 当然,朝堂上有一种声音就会有另一种声音。胡惟庸看着这帮跪倒在地的大臣,忍不住指责。 “你们这是逼皇上么?你们这帮人成何体统!” 朱元璋没有搭理胡惟庸,而是看向刘伯温,自打他回应天之后,虽然照常上朝,但是再也没有发言过。 “刘伯温,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伯温也没料到朱元璋会喊自己,愣了一下之后上前回话。 “臣认为,皇上自有定论,臣不应该再妄加断言。不过公理二字,正是都察院存在的基础,圣人也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伯温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朱元璋当然懂他的想法。沉思了片刻,朱元璋便躺在了龙椅上了。 “行了,这件事容朕想想,今天的早朝就先到这了,退朝吧,朕累了……” 众大臣陆续离开,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呆在奉天殿里,却始终想不明白,只好传令。 “摆驾坤宁宫!” 遇到问题怎么办?当然是和他妹子商量着来。不过他也没有想到朱标此时正在坤宁宫给马秀英请安,如此一来倒也方便了,毕竟他本来就要喊朱标一起来商量,一家三口总能研究出来个结果,至于他家老二老三么,还是算了,越帮越忙。 “咱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非要逼着咱杀了朱桓啊,咱已经给他处罚了,难道还不够么?”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道理您懂啊,同样是犯了法,人家别的官员贪污十两银子就要杀头,那朱桓可是几十万两。更不用说什么杀人放火,强抢民女这些罪恶滔天的事儿了,如果放在一般小民百姓身上,您都能把人家满门抄斩,连耗子窝都得浇开水。结果这事儿落在您自己侄儿头上,就变成了射他几箭,然后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过不去,连我都看不过去。” 朱标无奈一摊手,道理他已经跟朱元璋说了千万遍,但是无奈他就是听不进去。 “那朱桓不是咱侄子么,而且他家对咱确实有恩啊,咱也确实只想留他一命,别的什么都好说。” “还是那句话,您是您,他是他。功是功,过是过。就算您给他家封个王,那他犯了事儿,该杀还是得杀,不然您就是没办法跟大千千万万的子民交代,只会让抗议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引发群众大游行,我猜您也不想看到这样吧,总不能因为朱桓一个人,把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明积累的民心都葬送了吧。” 朱元璋被朱标说得心乱,随后看向马秀英。 “妹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马秀英看着他这副样子居然笑了出来。 “我怎么看?我不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咱当皇上可有令在先,后宫不得干政,我不敢说。” 朱元璋哭笑不得。 “哎呀,妹子啊,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咱这急得都要火冒三丈了,你就给我拿个主意,再说了,咱当初不是说,我主外,但是有事还是一起商量嘛。” 马秀英笑着说,“你啊,就是被亲戚遮了眼,但是标儿说的就对,就算是有恩也不能胡作非为啊,你不杀那朱桓,你看看现在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朱元璋也是为难,“那你说杀了他,他爹那边怎么办?他可就这一个儿子啊,你前些日子也不是没看到他爹来闹,怎么办啊?” “没办法,当皇帝就得是孤家寡人,为了国家六亲不认。亲戚和百姓,你只能向着百姓。不然你之前想的什么整顿吏治,严抓贪腐就是一纸空谈。” 马秀英也点了点头,“这事的影响太大了,现在全天下都在看着你朱皇帝怎么办呢,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啊。至于朱六九么,可以封他个爵位,让他回凤阳老家养老,重八啊,没办法该狠下心就得狠下心了。” “再说了,这大号养废了可以养个小号,再生一个不就行了,这次可得好好教导了,不能重蹈覆辙。”朱标倒是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他都快七十了,还能生么……” “您那什么龙精虎猛的大补药送他几副,好好补补,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朱元璋没理会朱标的调笑,而是走出宫去,望着天坚定了信念。 “杀!为了大明江山,杀了!” …… 第二天午时,朱桓的行刑在应天城的闹市准时开始,半个应天城的人都赶过去了,还有听闻消息的人急忙从定远赶了过来,就是为了见证这大快人心的一刻,毕竟杀的不是一般人,可是皇上的侄子啊! 这一次朱桓再也没有好运,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朱桓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台下的朱六九一声哀嚎,就这样晕了过去。为了不戳这位远房堂哥心窝子,朱元璋将朱桓的尸首收敛好,送给朱六九回凤阳老家埋葬,而朱六九也得朱元璋的旨意,就在凤阳老家终老一生。 此后一连几个月,朱元璋挥泪斩朱桓的事情,一直都是应天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说书先生将此事编成段子,讲了九九八十一个章节,只不过得躲着点官兵。不过最起码因为朱元璋大义灭亲的壮举,他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还是比较高大的。 朱标也没有闲着,趁此机会他也整理了刑部积压的冤案,审理了不少,毕竟以大明国土之广大,冤假错案绝对不是个例,他也算秉公审理,尽量为被冤枉的人寻个公道,甚至还收到了老百姓送的匾额,一个写着青天大老爷的匾额让他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这匾挂在哪合适了。 还没等他成功晋级大明律政先锋,他就先收到朱元璋新的指示——担任科举主考官。 这件事确实让朱标小小的激动了一下,参加过二十一世纪的高考,再参加一次大明朝的科举好像也不错,然后他就偷偷拿了一份试题回东宫做了起来。结果第二天常青儿就看到了一宿没睡已经封魔的朱标。 “老朱这出的什么鬼题?八股文?还有揣测圣人朱熹在此时的心境。这科举能招什么人?只怕能招一堆书呆子吧,身为大明的公务人员,当然是要有治理地方的能力了,这题不行!不行!” 随后朱标依靠自己身为主考官的便利,成功在试题中加入了某些新鲜的元素,按照他的话来讲,这叫素质专项训练,是一次大胆创新的尝试。 时年科考如期举行,众多学子信心满满,反倒觉得今年的试题比往年都简单,直到他们看到了最后一道试题。 “甲县乃是位于西北,极度贫苦的县城,县城的土地多为旱地,收成不好,这里要么常年干旱,要么大水泛滥,县中的道路多为山路和土路,虽然身为交通枢纽,却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理和维护,此县的百姓生活困顿,虽然有种植果树,开采大理石等产业,但是人民一直在饥饿线上挣扎,于是当地百姓多外出务工,久而久之,导致当地人口下降,皆为老人妇孺。请你从县官的角度,谈谈该如何治理此地。” 熟读数十年圣贤书的诸位才子都傻了眼,这是啥题?咱从来没见过。 朱标在一旁暗自笑道。 “酸秀才们,接受二十一世纪考公真题的洗礼吧!” 第72章 粮饷充足的大明军队 “这……这就是你的壮举?出什么考公试题,你知不知道这次科举的惨状?进士人数连之前的一半都没有!这可真的是咱大明建国以来最惨的一届科考了。” 朱元璋将试题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看着面前的主考官儿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偏弄什么素质测验,弄了什么时势,策论,结果大明朝的酸秀才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啊,一个个的答非所问,所录用及格的人数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 “比我想象的要强多了,我还以为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合格呢,这么看来咱大明朝人才还是多啊,这还有人懂得随机应变,而且爹你说错了,最失败的一届科考可不是这届,而是之前宋濂主持的开国科考,结果北方学子一个没录用,最后还不是您老人家给他擦屁股,又分了个南北专场重新考了一遍。”朱标笑吟吟地将考题捡起。 “什么擦屁股,说得那么不堪。咱就不明白了,咱考的那八股文,那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咋了,明明都是圣人的言论,自然能选拔出来一帮优秀的读书人,咋就入不了你太子殿下的眼呢!”朱元璋此时也有些动了肝火。 “爹啊,我读了十几年的书,而且还是名师授课,说我是当世人才也不过分吧。但是我这样的人才,一看您老人家的试题也一脸发懵,那都是啥啊?八股文,得用什么什么格式,至于朱熹的着作,什么中心思想就更扯淡了好吧,那鬼知道朱熹当年写四书章句集注的时候在干啥?没准人就是上厕所随便想到了一句,结果就要后世的学子们解读,解读个屁啊,你让朱熹重活一世他都不一定的能说明白自己当时想的是什么。” “那朱子乃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典范,不学习他的思想言论学啥,就学你这套什么真题?” 朱标一脸激动。 “这您说对了,我这套试题可是专业的,可以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而且最最最最主要的事情,爹,您说这科举到底是为了啥?” 朱元璋眉头一皱。 “为了啥?自然是为了给大明选拔人才,给读书人一个当官晋升的机会。” 朱标一拍大腿,“这才对嘛!咱科举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选拔人才,找一些青年才俊当官,您看看您这试题,找到的都是一群老学究啊,一开口就子曰这子曰那,引经据典,迂腐的不得了。而且你说这帮家伙真的有什么大本事么?我不觉得。当官是件大事,武将这方面是要在战场上经过血的洗礼才能崭露头角。您手下这帮打天下的老哥们就是最好的例子。至于文臣,咱又不是要他们天天给咱做学问,天天纸上谈兵,咱需要的是真正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有真才实干的人呐!” 朱元璋点了点头,但是又陷入更深层次的迷茫之中。 “这跟你的试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关系大了。您就看您那帮八股文考出来的老腐儒,你派他们去治理一个县城,他们能干好吗?可能是有读书人的骨气,不会贪腐,但是,办事不力啊,朝廷下拨什么指令就按照指令去办事,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你看看这段时间这么多事都是怎么来的?什么涂俊才、马西风、朱桓,这不都是官嘛,而且都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但是就因为心性不行,能力不够,才给咱添了这么多麻烦。您别看这县官官小,他可是与老百姓接触最多的,选父母官一定不能马虎,因为他们就是咱大明最基本的脸面。” 朱元璋了点头,“有道理,你接着说。” 朱标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毕竟说服朱元璋每次都是个大工程。 “您看咱出的这试题,最后一题。那就是西北一个贫困县的真实情况,如果考生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把这道题答好了,那最起码说明了,作为名官员,他是有能力的,而且能为老百姓谋福祉,这种人,你派他到地方上,他就是实干家,必定能带动当地的发展。就咱这次的头甲,您给他们个县治理,您看看几年下来会是个什么情况,要是治理不好,以后的科举我都不掺和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点,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变成了永恒的真理。 “那咱就派他们去当县官,给他们三年时间,咱倒要看看,三年之后,当地的赋税钱粮,民生风气会不会得到改善,如果真如同你说的,那咱以后就不用八股文做考题了,转而用你的真题。” 朱标举起了拳头。 “相信我老爹,这将会是一场大胆的,成功的尝试!会给大明的官员体系带来前所未有的改革,这朝中全是一根筋的老腐儒,酸气太重,还容易拉帮结伙,是时候该灌输一些新鲜血液了。” “那你还有什么好想法,说出来给咱听听。” 朱标摸着下巴,不多时便想到了主意。 “我觉得应该在各地设立学堂,由国家出资,大幅度地提高民众受教育程度,老师可以由考试选拔,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不有的是嘛,也给他们多条路子。当上老师也算是国家公务人员,给俸禄。然后可以设立一些女官岗位,让有理想的女孩也接受教育,可以当官。最后就是专向选拔人才,就好比户部、刑部这种专业性特别强的岗位,可以设立考试,合格的人可以上岗,咱总不能让一些连钱粮账目都算不明白的人管理户部,让大明律都不会背的人管理刑部吧,那将闹出多大乱子啊,您说呢?” 朱元璋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这真是亲爷俩,发呆的举动都一模一样。 “想法很美好,但是问题也很大啊,咱先说你这个什么女官的想法,那从古至今哪有女子当官的,一般人家的女子顶多是识几个字,顶多有些大家闺秀能读几本书,但是女子都得在家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哪有出来抛头露面做官的?不合适不合适。” “我也知道现在人思想封建啊,不过照您这么说,那我娘也是女子啊,您还不是家国大事还得跟她商量一下?” 被儿子戳穿的朱元璋一下就不好意思了。 “你娘……那什么女子都能跟你娘比吗?你娘全天底下就一个,那女子要都有你娘的本事就好了!” 朱标也不禁笑了。 “行了,我只是提出一个设想。其实女子之中能人也不少,我现在商业司和农业司里就有不少女子。尤其是行商算账,办理业务,女人心比男人细,态度也好,算有天然优势。我只是说可以试试先将一些女官职位的选拔对外开放,如果有做的好可以逐步开放。毕竟这天下也不能只是男人的天下嘛,爹你说其他的问题呢?” “设立学堂,聘请老师是不错,可是如果扩大开来,那得要多少钱啊,还有什么专项考核听起来是不错,但是是不是有点麻烦?毕竟以前任命官员就是咱一句话的事儿,那官员就算不熟悉业务也可以到了岗位上再学嘛!” 朱标摇了摇头。 “爹,咱不能只图一时方便,肯定还得从长远了考虑,得培养专项人才。您想想,当初李善长就是因为专供粮草赋税,所以才混得开国六公之一,如果让他带兵打仗,他还赶不上我呢。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这考试也能给那些官一点危机感,竞争上岗,有能者居之嘛。至于学堂的事儿,那就更好说了,钱在咱爷们面前还是个事儿么?给你看看咱大明去年的赋税,您可别吓着!” 朱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虽然只是简单计算的结果,还没经过严格核算,但是也不会差得太多,朱元璋接过扫了一眼,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我的乖乖!五千七百万两!你这里面没造假吧?” 朱标撇了撇嘴,“我跟您至于放卫星么?这还只是粗略计算的结果,实际上可能比这个还高一点。光商业税就两三千万两,大明现在可是经商热!咱的票号和商行去年就给国库交了几百万两。” “那农业呢?全都去经商了?谁还种地?农业不是没有保障了么?”朱元璋的小农思想一直很严重,但是封建王朝,粮食确实还是第一位。 “这您更不用担心了,那剩下两千多万两就是农业税啊,现在税收制度改革了,人均税收和田地数量产量挂钩,而且也没有了什么火耗和淋尖踢斛的灰色收入,现在老百姓过得滋润着呢。税收变多了主要是因为开荒的地更多了,然后经过农业是改良的种子和红薯也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现在您出去打听打听,哪还有说种地吃不饱饭的,人家亩产千斤呢。” 听着朱标的汇报,朱元璋也露出欣慰的笑容,自己真的没有看错这个臭小子,在他的一番运作下,大明现在是钱粮不愁,果然是有唐宗宋祖之风采啊。 “标儿啊,你看这咱大明现在国库都这么充实了,咱能不能给你那些兄弟的俸禄多一点,毕竟咱现在不差钱了是吧。” 朱元璋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笑容,完全失去了当爹的威严。朱标也微笑着回应。 “别的都好说,就是这点不成!” 朱元璋也没办法了,谁让钱在人家手里管着呢,儿子们啊,真的不是爹不疼你们,而是你大哥口风太紧…… “那这样,咱现在军队的开支可以提一提了吧,你那工造司什么先进的武器给北伐军送一送,每个士兵给提一提军饷,这总成了吧!” 朱标大手一挥,“咱工造司改造的诸葛连弩已经送到前线了,就冲您这句话,从国库里拨款百万两,犒赏士兵,如何?” 三个月后,西北前线,哪怕是最低价的士兵都收到了几个月的军饷,众人都开心的手舞足蹈。 蓝玉:“大将军,我们这一仗怕是只能赢不能输吧,这军饷都发了好几个月的,输了怕是没脸回应天啊……” 徐达:“就算咱想输怕也难啊,你看看那士兵一个个叫唤得跟狼似的,军饷充足的大明军队,战斗力可是异常惊人啊……” 第73章 太子御赐 与此同时,朱元璋在应天又出台了新的政策,当然是与太子朱标商量好的,为了提升官员的综合素质和专项特长,以后特殊职位采取考试制度,比如刑部官员的录取考试就是司法专业的,户部就是审计钱粮专业的,此项政策一出,很多混日子的官员都觉得天塌了,还能不能愉快地摸鱼了…… 然后各县各镇都设立公开的学校,老师由政府派遣发放俸禄,不收取学生的任何学费,一直到十五岁。至于课程教学,主打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如果在读书政治上有造诣,就会被指引往做官的方向推荐发展,如果武艺不错,可以参军。当然,如果你种地、发明、经商等方面有所精通,皇太子朱标下属三司也欢迎你来报名。 这项政策一出,朱元璋和朱标在老百姓的心中已经和活菩萨一个级别的了,设立学校,公费教育,那就是千秋大计啊,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还是在年轻人,投资教育就是投资未来,所以这笔账朱标算得不是一般的清楚,未来大明的人才一定不会少了,连女孩也是,因为公立学校也接收女孩,未来学有所成还可以考取女官。此条政策一出,许多女孩都避免了被抛弃和卖掉的下场,毕竟男孩未来可以广大门楣,女孩也可以。 当然,受益最深的就是读书人,尤其是某些一肚子墨水却考不上官的秀才们。之前朱标改了科举标准无异于给他们出了一道大难题,所以不少读书人考不上就开始写书埋汰朱标,此举在读书人的圈子里颇为流行。而朱标这条政策一出,无疑是给那些读书人打开一扇三进三出的大门。 考科举?做官?还做毛官啊!反正考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倒不如考个教师资格,反正也是国家供养,俸禄完全不比什么八九品小官差多少,而且这个考试的难度和科举比起来相当低,只要你识字,有一定学问,能将国家下发的教科书讲明白就成了。所以科举考试我们别再联系了,我怕教师考试误会。 一时间,文人墨客之间流通的什么关于太子朱标荒淫无道,盘剥百姓,一夜十二个少女侍寝的通俗小说纷纷都被撕得粉碎,然后关于朱标是圣人转世,文曲星下凡等歌功颂德的小说开始重新流通在读书人之间。 果然,读书人是懂得如何评价一个人的。 当然,朱标的各项政策也不是没受到阻挠,一些老顽固,食古不化和担心职位利益被剥夺的老东西纷纷站出来反对,说朱标是改祖制,各种制度已经流传了几百年,自然有各种道理,岂可胡乱改动。这时候,朱元璋便站出来了。 “咱是大明的开国皇帝,为何要和之前的朝代相同?咱现在的大明应该有新气象,所以就颁布利国利民的政策,太子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朱元璋一开口,各种上蹿下跳的人歇菜了大半,但是还有一小部分的人还不死心,在第二天早朝依旧跪地哭喊着。 “陛下三思啊!千古制度不能改啊!”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上天一定会降罪的!” “臣等没有私心啊,都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 对于这些顽固派,朱元璋只是淡淡的一句。 “再敢提反对意见者斩!尔等可要试试我宝刀是否锋利么?” 于是,第三天,朝堂上再也没人提反对意见。当然,这些拼了命反对新政策的人,自然不是什么真正忧国忧民的高风亮节之臣。他们只是担心自己的利益被瓜分的官僚阶级,一个个自然也没有所谓悍不畏死的风骨。而那些真正愿意为百姓发声的官员,诸如刘伯温、郑士元等人就没有站出来反对,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 在应天新政搞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朱标也没有闲着,他趁机又审理了几件非常棘手的案子。 这第一件案子就是田地的纠纷,当地官员处理不了直接上报到了应天,但是刑部也一时犯了难,所以便由朱标亲自审理。 其实事情很简单,张家在当地有一块薄田,但是因为建国之前兵戈四起,为了避祸,张家逃到了其他的地方。于是洪武初年,这块地便被划给了刘家。但是几年过去,薄田被刘家变成了良田,而这时候张家也从外地返乡,按理说,这块地该还给张家,但是当初的薄田变成了良田,刘家也倾注了心血,自然不愿,此事便一直没个了结。 朱标给的解决方案也不算复杂,既然薄田变成了良田,你再让人换成荒地人家也不干,所以这块地还是归刘家所有,至于张家,为了补偿,允许在政府登记之后再开垦一块荒地,而且可以多开二亩。 之前为了按土地收税,各地政府已经将当地土地数目和归属做了详细登记,每人名下的田地都是有具体数目的,不能倒卖,也不能随意开垦,否则就有偷税漏税之嫌疑,容易被抓去吃牢饭,但是在政府的许可下,并进行登记的田地是可以开垦的。 朱标此番审理两家都觉得没有吃亏,所以都欣然同意,达成了和解。朱标也只好看着刑部官员,叹了口气。 “你们这专业素质还得提高啊,这么点小事儿也摆不平,诸位大人,菜就得多练……” 至于朱标审理的第二件案子就比较离谱了,是典型的民告官案件,而原因也不复杂,那就是当地县令审理并斩杀了一个十岁的杀人犯,杀人犯的父母气不过,所以一直告到了刑部。 “县令大人说说吧,你为什么斩了那个十岁的孩子。其中原委细细道来,不要遗漏。” 县令虽然脱下了官服,但是也是一脸的不卑不亢。 “因为大明律有说,杀人偿命,那赵三毛虽然只有十岁,但是杀人了,就应该偿命,下官斩了他也只是依律行事!请太子大人明鉴!” “那赵三毛杀了谁?怎么杀的?”朱标问道。 “赵三毛用刀杀了同村的李玉明,那李玉明也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且赵三毛用尖刀在他身上捅了许多的伤口,皆是致命伤,有仵作可以作证。” 朱标看向跪着的一对男女,男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女的哭哭啼啼,不停地擦眼泪。 “你们就是赵三毛的父母?这县令所言可否属实?” 赵三毛的父亲紧咬着牙,“他所说的基本属实……” 赵三毛的母亲却哭喊着,“大人呐!哦,不是,是太子殿下!我们三毛冤枉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呀,他只是和李玉明闹着玩,或者是一时口角,所以生气了拿刀就捅死了人家李玉明,但是孩子哪里是真的想杀人呢?他才十岁,哪里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啊……” 刑部诸官员也都是颇为为难,这个案件的重点就是,身为一个小孩子,赵三毛到底有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但是赵三毛已经被县令斩了,谁也不知道了,所以这个案件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没个结论。 就在此时,县令突然大喊。 “年岁尚小并不是逃避法典的借口,就算赵三毛年岁尚浅,但是他下手可刀刀致命,如果不是成心杀人,一个十岁的孩童哪里会下手如此狠辣,更何况斩首赵三毛之前,我试验了一下,我给他送饭,故意将筷子一正一反地放着,那赵三毛都能摆顺了再吃饭,由此可见,他绝对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 那赵三毛的母亲仰着头,还是不住地争辩。 “那孩子当然也知道吃饭要摆正筷子啊,怎么能仅凭此事就断定他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够了!”还没等那女人说完,朱标便一拍惊堂木。 “此案已经有结论了,赵三毛杀人应当偿命,县令依法处置,并无不妥,而且县令审案公正机智,应予褒奖。至于你们,也不用再哭哭啼啼,强词夺理了。既然他已经知道将筷子摆正,那就证明他已经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们心疼孩子,那人家李玉明的父母呢?人家就不心疼孩子么?我告诉尔等,年纪小不能成为逃避法典的借口,像你们这般娇纵孩子,那孩子长大了以后也是为祸一方。既然是人,犯了法就要受到惩罚,未成年从来都不是保命符,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我倒觉得,你们两个人也有责任,管教孩子不严,你们自己说,该不该罚。” 那赵三毛的父亲也红了眼眶,瞪着赵三毛的母亲。 “我早就跟你说,不要太惯着他,你就是不听,人家太子爷说得没错,犯了法就是要认,你还一直不罢休,还要告到刑部。那当初皇上的侄子犯法不也是一样被杀头,更何况我们的孩子,法律对每个人都一样啊。” 赵三毛的母亲也没有一开始的威风,只能低垂着头,不停地擦着眼泪。 “行了,念在你还算明事理,我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了,趁着年轻再生一个吧,但是一定要好好教导,不要再触犯法律,不求对国家有贡献,最起码学做好人。” 赵三毛的父母齐齐磕头。 “小人遵命!” 随后朱标看向知县,“你也先别走,我也有奖赏给你。” 朱标拍了拍手,随后写着青天大老爷的匾额便被人抬了进来。 “嘿嘿,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是这匾也说明我对你的肯定,大明要是再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官员,就好了。这匾可以拿回去挂起来了,你可以跟人家说,太子御赐的哦!” 第74章 你要当爹了 “爹,看样子这胡惟庸最近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朱标在奉天殿中批阅着奏折,突然甩出这样一句话。 “哦?怎么说?”朱元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您看啊,这三省六部送寄上来的奏折和消息都得先过一遍他的手里,这么长时间了,一条对他对淮西集团都不利的消息都没有。我就不信这他和下面这帮人那么得力能干,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个太子也不用干了,您也可以退休了,毕竟臣子们都是圣人级的,还要咱俩干啥?你都可以直接回凤阳老家养老了,我也可以纳个二三十个妃子夜夜笙歌。” “咱严重怀疑你这臭小子就有这个想法,二三十个妃子,你那身体受得了么?” 朱标一抬头,“可是您不也都几十个妃子了么?儿子都十多个了。” 朱元璋老脸一红,“咱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你一直都身子虚弱,咱不是农民出身,还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这体格你能比吗?” “我听说御药局那大补药每晚都送您宫里去……” “谣言!绝对的谣言!谁敢传朕的谣言,看咱不治他的罪!” “好吧你赢了,我们把目光转到朝廷之上,我要是没猜错,那之前反对我们新政的,都是胡惟庸的铁杆吧!” 朱元璋点点头,“都是淮西集团的骨干呐,也是李善长和胡惟庸一手提拔的,咱觉得就是因为新政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了,所以才出言反对。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咱一吓唬不就歇菜了。这点可真比不上郑士元他们,那都刀架脖子上了也没服软,这可是真正的硬骨头啊……” “这帮人能和郑士元他们比么?身为御史,郑士元他们和您对着干,大胆上书劝谏可从来不是为了利益和地位,反而是为了天下的正义公理二字,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有信仰。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既然您担心胡惟庸一家独大,为什么不扶持刘伯温的浙东集团呢?好歹让他们旗鼓相当才好驾驭啊!” 朱元璋看着朱标笑了笑,他不是笑朱标想的太多太远,而是觉得这小子还是年轻,就算其他方面都胜过自己,最起码在这权谋和帝王心术方面,要学的还有很多。 “我哪里是不想扶持,那杨宪不就是个例子么,你也看到了,他一上位就被淮西集团各种针对,两伙人针尖对麦芒,最后抓住了杨宪的把柄,这小子落得个不得好死。如果换了别人又怎么样?可能也只有刘伯温有这个资历和威望吧,但是他一方面孤臣自居,自视清高。另一方面这个老头子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标儿,你记着,能把控的人和事儿都不可怕,未知的和不能把控的才可怕。胡惟庸就算手眼通天,也还是在咱的手掌心里,在咱眼皮子底下,他翻不起什么大浪。” “您是说锦衣卫?”朱标的眼中闪烁着诧异的光芒,他当然知道朱元璋的杀手锏,但是只是听说,这个大明第一情报组织到底能做到什么连他也不甚清楚。 “嘿嘿!你看着吧,这帮骄兵悍将淮西勋贵早晚都有那一天。他们既然不想要面子,那咱也就不用给他们这个面子。这根荆棘上最大的一根刺,咱早晚给你拔掉了。” 朱标点了点头,“这点我完全相信,您现在放宽了对胡惟庸的管制,也就是在等他出错,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刘伯温了,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叫您断了俸禄不说,还得每天拄着拐杖来上朝,都是开国功臣,人家李善长颐养天年,还新娶了十八岁的小妾,这刘伯温是不是混得有点太惨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 “不要以为咱不知道,你和你娘偷着给他送米粮钱财,这事咱先给你记着。刘伯温的问题还是这老家伙不识时务,不跟咱一条心。而且这局棋里,他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越惨,对咱的棋局越有利,你和你娘以后不准给刘伯温送钱了,打乱了咱的计划咱跟你们没完。” 朱标沉思片刻,随后叹了口气。 “爹啊,为了拔除一个胡惟庸就要牺牲一个刘伯温是不是太残酷了。毕竟刘伯温虽然有过,但是并无错啊。他也是跟您打天下的人啊,您当初还许诺他可以回青田养老,去世有太子扶灵的待遇……” “那就等他死了再说!他要是死了,咱自然会举国哀悼,你愿意扶灵就去扶,只是现在,这样对他是必须的!为了赢这局棋,必须有所牺牲!”朱元璋面色一沉,背过身去。 “孩儿明白了,孩儿……告退!” 朱标神色黯然地离开了奉天殿,但是心中却坚定了一个信念。 既然您要以刘伯温为鱼饵,牺牲他一个人,那我就要救他,必须救! 朱元璋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殿里,感受着帝王之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为了咱大明江山,为了咱的基业千秋万世,为了你和你娘。咱什么东西都能舍弃!必要的时候,咱也会大开杀戒!”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还是那个杀伐果断,铁血无情的洪武皇帝,从未改变。 …… 刘伯温的府上此时颇为冷清,除了下人就只剩他和长子刘琏,小儿子刘璟还在求学,平时不经常在家。自从他被停了俸禄,全家本就艰难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虽然之前朱标和马秀英送给钱财粮米,但是依然架不住全家老小的开销。更何况他这段时间身体每况愈下,每天吃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马秀英和朱标已经很久没有给他送过钱粮了,以他的智慧当然能猜测出这是朱元璋的意思,他越是穷困潦倒,可能越符合朱元璋的心意。 “皇上啊!老臣这么多年一直以精明人自居,但是老臣看不懂的只有您一个人,纵观古今皇帝,您的帝王心术也无人能及。而且必要的时候您比任何人都残酷无情,所以,这次终究还是轮到老臣了是吗?” 刘伯温并不知道,因为他的关系,马皇后刚刚和朱元璋大吵了一架。马秀英还是不忍心朱元璋如此对待刘伯温,所以依旧决定偷偷给刘伯温送银钱米粮,但是朱元璋直接把话放下了。 “你要是接着给他送,那就是和咱作对!” 洪武皇帝的权威无人能挑战,尤其是他犯起犟劲的时候,连马皇后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当然,也不是还没有办法,一开始刘伯温的家中,每到半夜都会有人把一个个布口袋扔进院子里,刘伯温父子打开一看,发现都是银钱米粮,大概都是太子派人偷偷来送的,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出此下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伯温父子收到的米袋子也越来越少,刘伯温明白,朱元璋已经严格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旁人再想帮他也是难了,但是朱标的一份心意还是让刘伯温感动不已。 “刘伯温一生,何德何能,能让皇后和太子如此挂念啊……” 日子还是要过的,随着家中存银和存粮一点点的减少,刘伯温父子清贫的生活变得似乎有些可怜。在朱元璋涨了官员俸禄后,每日依然青菜稀粥度日的当朝大员真心不多。宋濂吕昶等老朋友来到家中做客,刘伯温竟连一点像样的茶叶也拿不出。二人见刘伯温如此清贫,也不是没试过留下点银两,但是每次都被刘伯温严词拒绝然后归还。 “君子之交淡如水,更何况你我皆朝中大员,岂能以银钱相交,如此岂不是落下个结党营私的罪名,落人口舌?” 这个从大元朝就一直当官的读书人还在坚持,他在用自己已经佝偻的腰背,为洪武朝文人撑起最后一条脊梁。就算日子已经如此难熬,他也没向朱元璋求饶。 当刘琏再次准备煮饭,却发现家中的米缸只剩下可怜的一层。为了节省开支,刘伯温早早地就将下人都辞退了,而且还怕他们不好找下一份工,便给每人一笔遣散费。他自己已经清贫至此却仍记挂他人。之前朱标和马皇后送来的钱米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毕竟虽然刘伯温自己也能诊病,但是药费却不便宜。 刘琏此时还只是一名候补的官员,没有俸禄,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力。甚至准备辞官去经商和做工,却被刘伯温笑着拦住了,随后将自己买药的钱给他补贴家用…… 最后,刘伯温想到了一个法子,在应天城的闹市里卖起了字画扇面,还兼职替人算卦。他并不打算用自己的身份招揽生意,但是却有人认出了他,于是刘伯温的摊子前便大排长龙,谁不想有一幅青田先生的字画呢?而且听说刘伯温的卦灵得很,要是能看看自己的命数也不错啊。 可惜,刚到下午,刘伯温的摊子前便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在这里经商您有许可证么刘大人?而且本朝明文规定,在职官员不得行商,您看你这摊子是不是该撤了,刘公!” “一切听从胡大人吩咐,我这就撤了。”刘伯温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说了,我倒是要看看咱俩谁先死!”胡惟庸一脸怨毒。 刘伯温面无表情地看着胡惟庸等人远去,随后看着在一旁痛哭的儿子。 “琏儿,我们回去吧,回家。” …… 关于刘伯温的事情,对皇室一家三口之间也带来了影响,最主要的影响就是马皇后开始不理朱元璋了。满脸郁闷的朱元璋只能和儿子诉苦。 “标儿,你娘又去哪了?咱都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我猜我娘是故意躲着您吧,毕竟她这次可能生气了。我要是没猜错她应该还是在东宫和青儿在一起,那丫头还是身体不舒服,我娘没事就去陪她说说话。” 朱元璋也是无奈,旁人跟他使性子都是找死,只有他这妹子他实在是没法子,只好转移话题。 “青儿身体还不好?她怎么了?要不用不用咱派两个太医去瞅瞅?” 朱标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她已经头疼恶心有一阵子了,也没什么食欲,以前的小馋猫现在每次都只能吃下去半碗饭,我也很着急啊。也不知道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也说让太医去看看,她就老是拖着,这女人也是怪。” 朱元璋的眼睛此时已经瞪得跟铃铛一样。 “傻小子,这哪是什么怪病啊?这……这是你要当爹了,咱要当爷爷了!” 朱标:“啊?” 第75章 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朱标虽然活了两世,但是娶媳妇还是头一遭,对于这些事自然没有老朱清楚了,毕竟他老朱都十来个儿女了,应该算门儿清。 “你这个傻小子,连媳妇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还什么疑难杂症,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朱元璋也憋不住笑。 “我要当爹了……”朱标碎碎念。 “行了,赶快回宫看看你媳妇吧,今天就不用你操心国事了,先操心家事,可别像咱似的,你娘怀你的时候咱都没在身边,现在你娘还记着这茬,没事老找咱麻烦,唉,这女人就是小心眼……” “我要当爹了……”朱标依旧碎碎念,完全忽略了朱元璋。 朱元璋举起手掌在朱标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好大儿居然完全没反应。朱元璋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怕是一时气血上涌,脑子懵了,随后朱元璋抡圆了巴掌趴在了朱标的后脑勺上,虽然没有用全力,但是还是给朱标打了个趔趄。 “我去!您这是干啥?我都要当爹了,您都要当爷爷了就这么祝贺我?” “咱这不是怕你一时激动,得了个失心疯么,这你小时候脑袋还受过伤,这得失心疯的概率很高啊,这一招是你爷爷教的,咱小时候开心大了他就这么打咱的。” “您那时候干啥那么开心了?” “把地主家牛犊子烤了……” “打扰了……” 但是突然缓过神的朱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时候好像不是和朱元璋扯什么犊子的时候啊,他家媳妇怀孕了啊,在东宫等着他呢。 “爹!我不跟您说了啊,我要先回去看看了,回见了您内!” 朱标跑得就像一道黄色的闪电,一转眼便消失了,留下朱元璋愣在原地。 “这小子哪有一点身子骨虚的样啊,咱当时冲锋陷阵也跑不过他啊,看样还是年轻啊,都乐懵了……嘿嘿嘿。” 虽然笑话着朱标,但是朱元璋也想到了自己知道自己当爹时候的样子。那还好还是在应天城外,打着仗,传令兵便来了,刚说完夫人生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朱元璋就从马上仰着跌了下去,还是常遇春眼疾手快,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也只顾着傻乐。 “难道说这东西也遗传么?这臭小子完全跟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就不能淡定点,没出息。” 虽然嘴上说着朱标,但是朱元璋还是急忙跑到祖庙跪下来了。 “嘿嘿!爹,爷爷,太爷爷,祖爷爷……咱家标儿有孩子了,咱要当爷爷了,你们可得保佑咱家人丁兴旺啊,嘿嘿!咱要当爷爷了……” 碍着身份,朱元璋不好去东宫慰问,但是他也一个人在祖庙傻乐了两个时辰。 …… 朱标急忙跑回东宫,常青儿和马皇后正坐着喝茶聊天,朱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将耳朵贴到常青儿的肚子上,全然不管亲妈就在旁边。 “你干什么啊,母后还在这呢……”常青儿被朱标突如其然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了,一张俏脸红晕满面,急忙推开朱标。 “嘿嘿,几个月了?你咋不早告诉我啊?我还寻思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我这个脑子啊!这食欲不振犯恶心,我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我真傻,真的。不过我要当爹了,嘿嘿,嘿嘿嘿……” 马秀英也憋不住笑了,这傻儿子,愣头愣脑的模样真是跟他那傻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了……我还以为你还一直犯傻呢……本来还和母后商量,什么时候给你个惊喜呢。”常青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不敢看朱标。 马秀英此时开怀大笑起来。 “这傻小子平时办事治国都是一把好手,一到这种事上就直冒傻气。他怎么能突然醒过神来,还不是他那个爹说的。” 朱标此时只顾着傻乐,还是固执地贴着常青儿的肚子。 “几个月了啊,不都说能听到心跳么?还有什么踢腿的动静?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啊?只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 常青儿更羞了,嗔怪地点着朱标。 “你是不是傻,那是我喝茶的声音……” 马皇后此时也是完全没眼看,这老朱家的男人,一遇到这种场合智商真的完全消失殆尽了,大概就是从朱元璋遗传下来的。 “那现在可能才只有一颗豆子大,还没成型呢,你能听到啥啊?我这儿子怎么不像我呢,光像他那个傻爹了。” 朱标此时也觉得有点尴尬,喜当爹之后智商完全为零,倒是让媳妇和老娘免费看了一出好戏。等等!喜当爹这个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那是啥来着?哎呀不管了,反正是当爹了,很开心! “以后青儿的饮食起居都得好好照料,尤其是吃的方面,我会派专人照料,你这小子,可不准学你爹一样,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气我。” “娘您放心吧,我疼青儿还来不及呢。” 朱标肉麻得令人发指,常青儿都不好意思了,只能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不过……娘啊,你真的和我爹……真生气了?”朱标小心地试探着。 “你自己也知道你爹这事办得就是不对,我也绝对不能跟他妥协,他既然觉得他是一国之君,什么事都听不进去,那就让他自己一个人闹吧,我跟他无话可说。” “我也觉得爹对待刘伯温确实是……唉,但是他那脾气一上来,谁能说得动他,连您跟我都不行,怕是只有他孙子出世,开口求他他才能答应,那起码也得个三四年,我怕刘伯温活不了那么久啊…… 马秀英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刘伯温都是大明的功臣,不能让他晚年那么凄凉,就算不能放他回青田老家,也不能再让你爹这么折腾人了。” “可是刘伯温家都有锦衣卫守着,我派出去的人都被拦了下来,怎么办?” 马秀英站起身,“那就让我这个大明朝皇后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拦我!他朱重八要是有本事就把我这个皇后给废了!” 马秀英又嘱咐几句之后就这么离开了,看着亲娘的强大气场,常青儿也忍不住感叹。 “母后还真的是……霸气啊!” 朱标点了点头,“你以为朱重八是谁都能叫的么?普天之下能正面对抗我爹的只有我娘了,不然我这个太子怎么能这么稳。” “那你爹一气之下不会真的干出废后之类的事情吧……” 朱标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调兵不用兵符的含金量么?人家都说我娘的嫁妆是全天下最贵的,因为她送了我爹一个天下。整个淮西军官集团可都是我娘的娘家人啊……” 常青儿咽了口口水,“好可怕的夫妻俩。” 朱标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常青儿又用力掐了朱标一把。 “谁和你是一种人……” 盛夏转眼就到,应天到底身处南方的城市,进入夏季确实有些酷热难耐。奉天殿里批阅奏折的朱元璋有些汗流浃背,于是便做出了个决定。 “去黄山避暑咋样?游山玩水,也换个心情?” 毛骧开口问道,“那太子要去么?您出行是不是应该让太子监国?” 朱元璋刚要开口,却想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太子妃刚刚有了身孕,也该出去转转,老憋在宫里不行。让太子太子妃一起去吧,还有诸位十岁以上的皇子都跟朕去,对了,还有咱妹子。” “那谁监国呢?朝廷的运作也需要有人监督。” 朱元璋轻蔑一笑,说出了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宰相胡惟庸奉旨监国,大小事宜一体节制!” 毛骧:“遵……遵旨!” 不只是毛骧惊呆了,接到旨意的胡惟庸也是惊呆了,这按理说皇上出行,一般都是有太子监国,统领百官,节制大小事宜,尤其是身为太子的朱标早早地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是现在朱元璋把这个权力给了他胡惟庸,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胡惟庸是朱元璋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这当然不可能。不过确实证明了他胡惟庸要得到重用了,最起码也是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完全不亚于当年的李善长。 欣喜之余,胡惟庸还是没有失了智,还知道找朱元璋推辞一番。 “臣胡惟庸才疏学浅,资历不够,怕是难以担当监国的重任啊,请皇上收回成命!” 朱元璋打了个哈欠,用玉如意蹭了蹭后背。 “叫你干你就干,咱把这担子交给你就说明咱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胡惟庸缓缓抬头。 “那请皇上赏赐一件信物用以服众,要不然微臣怕无法服众啊……” 朱元璋随手就将玉如意递给了胡惟庸,胡惟庸如获至宝,用双手捧住。然后朱元璋用手拍拍胡惟庸的肩膀。 “惟庸啊,好好干,你还是有大用的。” 朱元璋此话当然不只一层含义,但是可悲的是胡惟庸只听出来了第一层含义。 “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 通知了其他人,马皇后只有朱元璋亲自去通知了,可是朱元璋进了宫门,马皇后却躺在床上,侧着身子不搭理他。 “妹子,妹子!咱要带着儿女们去黄山耍耍,游山玩水,你跟咱一起去吧!” 马皇后冷哼一声。 “我何德何能,能跟洪武皇帝一起出行,我身体不适,你还是带着别的妃子去吧!” “你还是为刘伯温的事情生咱的气?” 马秀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如果按照往常,朱元璋哄几句服个软就好了,可是这次朱元璋也憋着一口气,凭啥你们都不理解我,连我身边的你都不理解我?所以朱元璋也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 “那你别后悔!”就转身离开了。 马皇后身下的枕头已经被沾湿了。 “所以,他朱重八已经不是之前的朱重八了。是洪武皇帝了……” 第76章 好好活着 盛夏时节,朱元璋的龙车銮驾已经准备完毕,众多十岁以上的皇子和公主也陪伴左右,只有朱标敏锐地察觉到缺少了一个人,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人。 “父皇,我们这一次去黄山难道母后不跟着去么?”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你娘还在生咱的气,她不会去的,咱们走吧!” “那要不我留在应天陪她?正好可以处理国事,主要我对那胡惟庸也不是很放心。” 朱标这孩子打小就心思缜密,那爹妈吵架自己肯定不能只顾着一头。自己的亲娘也需要好大儿的关怀嘛。 “你忘了咱的话了么?如果你留在应天,那胡惟庸怎么才能露出狐狸尾巴?跟咱走吧,行宫那边咱都安排的妥当,连御医也带了大半个太医院的人,就算青儿有身孕也不耽误。” 朱元璋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回应朱标,也代表了他心中的某些算计。胡惟庸他是非办不可,同样的,刘伯温怕是也活不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了。朱标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明白,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寄希望于留守应天的马皇后能多照拂刘伯温。 “那就走吧……” 伴随着锣鼓炮鸣,百官跪送,朱元璋大摇大摆地带着子女们出游去了。朱元璋的车队刚消失在众人眼前,胡惟庸便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百官。 “走吧!诸位大人,咱们也该回去上朝了。” 宋濂大为吃惊,忍不住问道。 “上朝?皇上都走了上什么朝?” 胡惟庸笑笑,如捧命根子一般捧着玉如意。 “皇上临走前,将此物暂时赏赐给了我,并命我暂代朝政,统领百官。各位大人可有不服的?见这玉如意有如皇上亲临。虽然皇上出行了,但是这大明偌大的一个国家,总不能就这么停下来了吧,我等虽然没有皇上之才,但是治国之事不能懈怠,只有盼望诸位大人齐心协力了。胡惟庸在此谢过!” 胡惟庸一番话说得有里有面,既给足了朱元璋和各位臣工面子,又宣示了自己的地位。众多臣工一见玉如意在他手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跟他去奉天殿里上朝。 随着大臣们鱼贯而入,胡惟庸站在众人面前,龙椅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野心显露无疑。 “上朝!诸位大人有什么政务可以上奏了。” “上奏谁?皇上不在宫中,难道要上奏给胡大人么?”吕昶冷哼一声。 果然非我阵营的人总想拆台啊,面对着吕昶的发问胡惟庸也是不慌,急忙祭出法宝——玉如意。 “见此物有如皇上亲临,皇上虽然不在,但是龙威犹存。我等又岂可因皇上出游而懈怠国事?吕大人刚才说的可有些过火,胡惟庸虽然身为宰相,在皇上出游期间负责建国,但是依旧是为皇上分忧,处理政务,倘若有觊觎之心,自有皇上与苍天定罪,但是在下行得正坐得正,自然不怕那些风言风语。” 胡惟庸的党羽们见状急忙起势,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高喊。 “胡大人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殿中非淮西党的人只觉得此话异常刺耳,但是也无可奈何。 “好了,诸位大人有何政事要商议?” 坦白来说,胡惟庸的能力还是有的,毕竟也是跟着朱元璋创业,李善长亲自提拔起来的人才。几件不大不小的政事,无论涉及到哪个方面,他都能给出准确的判断和中肯的建议,用朱元璋的话来说,如果不看人品行事,胡惟庸也是个人才,只是这历史上,越是人才越容易不得好死,曹操手下主簿杨修的经典故事,好像并没有让胡惟庸引以为戒。 从朱元璋离开应天开始,他就犯了两件愚不可及的蠢事。第一件事就是对朱元璋不够恭敬,在大臣面前狐假虎威。且不说朱元璋的眼线遍布朝野,就算等他回来大臣们和朱元璋一告状,也够他胡惟庸喝一壶的。其次就是朱元璋赋予你建国的权力,可没让你狐假虎威地上朝,接受大臣们的奏报,你胡惟庸未免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吧,你以为手中是御赐玉如意,代表着朱元璋的权威,其实那不过是朱元璋把玩和偶尔充当痒痒挠的小物件罢了! 只能说朱元璋真的太懂人性了,如何让一个颇有能力,而且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胡惟庸露出马脚呢?朱元璋给的答案就是:给他权力,给他天大的权力,让他放肆。结果很明显,胡惟庸没经受住考验,被权力冲昏了头脑。 胡惟庸在朝堂上捧着玉如意,露出一副与人为善的笑容,这份笑容到底有几分真假当然无人能分辨。 “在这里我要着重说一下某些官员,皇太子殿下整合商业部之后,下令天下所有人经商都需要商业部颁发的许可,而且要知道,官员是不允许经商的,但是我前段时间接到了举报,说有某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因为家中清贫所以到闹市中摆摊卖字画,甚至给人算卦!都不用说官员,怕是把读书人的脸都丢尽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的摊子收了,希望各位大臣可以引以为戒!这没钱可以跟国家说,可以跟亲朋好友借嘛,实在不行,还可以和我借!希望大家以后都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可不要做这些有辱斯文的事情了。” 胡惟庸一直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汇集到刘伯温身上,刘伯温就一直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再也不会因为外界的所有事情出现情绪。 但是宋濂和吕昶确实气得不得了,这老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你胡惟庸当着群臣明讥暗讽刘伯温,那不就是在打人脸么? 毕竟,字画加算卦再加上穷困潦倒,那不就是刘伯温么。 胡惟庸露出一副玩味的笑容,“诸位同僚,我的话已经说完,如果没有其他事要上奏,那咱们就退朝?” 伴随着胡惟庸一声令下,众官员又鱼贯而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在朱元璋还在应天的时候还能有所收敛,但是朱元璋一走,怕是朝堂上要掀起一阵波澜了,不出意外胡惟庸首先就要拿刘伯温开刀了…… 胡惟庸走在最后,审视着百官,看到刘伯温拄着拐杖的佝偻模样,他竟好像有些于心不忍地感慨着。 “这一把年纪了,何苦呢?凭他这一把老骨头真的能争过我们么?” 淮西集团的骨干唐胜宗、陆仲亨、费聚、赵庸等人都围在了胡惟庸身边。 唐胜宗首先开口,“宰相大人难道是心疼刘伯温那老东西?” 胡惟庸摇了摇头,“我是可怜他啊!也是尊敬他。从韩国公到现在,能跟咱们淮西集团争一争高下的也只有他了。可惜天命在我不在他,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赵庸嘿嘿一笑,“宰相大人怕是谦虚了,这刘伯温哪里是您的对手,您背后可是咱们整个淮西子弟营,谁敢不服您,凭他这么一个老腐儒还值得您放在心上么?” “刘伯温这个老东西可不简单,咱们淮西子弟里有不少人都被他定了罪,不是撤职就是贬为庶人,这还是皇上念在这帮老哥们有军功的前提下。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治他于死地,诸位可不能手软啊……”陆仲亨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机。 胡惟庸一捋胡须,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诸位请放心吧,虽然我钦佩他,但是不代表我会放他一马。现在皇上不在应天,那应天就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等哪天有机会了,我就要永绝后患,我绝对不会让这老东西坏了咱们的大计!” 众人都是点点头,如此甚好! 胡惟庸心里暗道:刘伯温啊刘伯温,我倒是要看看咱俩究竟谁不得好死!现在连皇上都不站在你这边,默许我的行动,你怕也是活不长了…… “诸位大人,如不嫌弃,今晚到我府上一叙如何?惟庸早就吩咐下人准备了酒菜。” 几人齐齐点头,如此甚好! 可是他们不知道,不远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连他们的一举一动,每句话都被记录了下来…… 总有人以为自己是高明的棋手,结果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楚。 刘伯温回到府上,颇有些力不从心,整个人咳个不停,急忙倒了一杯热茶才有所好转。 “父亲,您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们带您去看大夫去吧。”刘伯温的次子刘璟听说刘伯温重疾缠身,也放下了学业,回到了刘伯温的身边。 “咳咳……还看什么大夫啊……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自己本就精通岐黄之术,还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璟儿,一会你去药铺替我抓上两副药也就行了。不过我身上可能没有银两了。”刘伯温无奈苦笑。 刘璟眼泪落下,急忙说道,“没事,父亲,我手里现在还有银两,您写药方吧,我现在就去给您抓药!” 刘伯温笑了笑,他这一辈子到现在,如果说比较自豪的,就是有两个颇为孝顺的儿子。 “可是……家中连米都没有了。”刘琏打开米缸,已经空空如也。 “父亲您稍等,我现在就去借钱去!”刘琏急忙准备出门。 “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刘伯温摇了摇头。 正在父子犯难的时候,一声通传声响起。 “皇后驾到!” 刘伯温大惊,急忙拄着拐杖出门迎接,却不料马秀英已经来到了内堂。 “还迎接什么啊,一把年纪了。” 话虽这样说,刘伯温和两个儿子还是急忙跪倒在地。 “给皇后娘娘请安!” 侍女急忙将刘伯温扶起,随后马皇后看着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对侍女使了个眼色,几名下人便抬进屋中数袋米粮。 “我听说你病了,心里很担心,所以来看看你,没想到竟如此严重,更没想到你家中竟困难如此,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刘伯温老眼湿润了。 “皇上……皇上不就希望臣苦些么……” 马皇后顿时有些嗔怒。 “别提那个朱重八,他还设什么锦衣卫拦着我,你问问他们,敢不敢拦我!只要他朱重八一天还没废后,我就还是大明朝的皇后娘娘!” “老臣只是个不中用的人呐,怎敢劳皇后娘娘如此记挂?” 马皇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交在了刘伯温的手中。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我们做的事情才有意义,总有一天我会说服他,让你回青田老家,但是前提是你得好好活着!” 刘伯温一愣神,马皇后便离开了,只留下刘伯温握着银票老泪纵横。 “好好……活着!” 第77章 喝吧! “什么?刘伯温生病了?严重吗?” 朱元璋此时正在行宫中纳凉,听着太子朱标给他诵读应天的来函。胡惟庸会把每天发生的事,批阅的奏折汇总送到朱元璋的行宫。除此以外,应天城也有人会写信到这里来,比如现在这封信,就是出自朱标的娘亲。 “而且,我娘最后在信里除了问青儿最近的近况,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这封信别让你那个死鬼老爹看!爹啊,我给您读的,没给您看,是不是不算违背我娘的嘱托……” 朱标也没想到马秀英会在信里加上这么一句,不过可能只是一时意气用事,骂朱元璋两句,她要是真不想让朱元璋知道,这句话就写在开头了。 “她这是还在生咱的气啊……而且还是因为刘伯温的事情。”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又拿出一把玉如意敲着肩膀。 “听她这意思,可能还是想为了刘伯温的事情跟咱求情,想让咱恩准刘伯温回乡养老啊。” 朱标的眼中也透露出不忍。 “爹,那您是怎么考虑的?” 朱元璋背过身去,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那正主都没开口呢,她着什么急啊。” 不知道朱元璋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朱标听的,反正就算言者无心,听者也有意了,当晚朱标就写了一封亲笔信,差遣身边亲信,亲手送给刘伯温。 应天,刘府。 刘伯温的风寒已经更加严重了,现在已经发展到卧床不起,忍不住地咳嗽。整夜的咳嗽声让刘琏、刘璟兄弟俩颇为痛心,恨不得能代替自己的父亲。病到这个程度自然没法上朝,刘琏已经跟胡惟庸说过了,出人意料的是胡惟庸居然答应得很痛快。想想也是,毕竟如果真要让刘伯温这么个重病缠身的人去上朝,那胡惟庸一定会引起公愤。他虽然想除掉刘伯温,但是肯定更希望用一些隐蔽的小手段,甚至,他巴不得刘伯温就此病死。所以刘伯温重病至今,朝中大臣也来了不少探望的,却唯独不见他这个当朝宰相。 “已经换了几副药了,可是父亲的病就是一直不见好……” “不行今天下午二弟你照料父亲,我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家中诊脉,毕竟父亲也是当朝大员,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刘璟一脸忧心忡忡,“可是太医院总的来说还是直接归皇上调遣的,皇上没发话,他们这帮人能来吗?” 刘琏咬了咬牙,“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如果不去试就绝对没有机会。” 就在此时,朱标的信件被送到了刘府,刘伯温虽然起身都困难,但是一听朱标的信件,还是躺着亲自阅读。 朱标的信件不长,除了慰问刘伯温的病情,更主要的是透露了一个消息,此时如果刘伯温趁着病重向朱元璋开口请求回青田养老,没准朱元璋会松口。 刘伯温读完信件也顾不得重病缠身,急忙让儿子们将他扶起,俯身在案写起了书信,当然,是写给朱元璋的。 “臣刘刘基刘伯温,跟随圣上多年,虽未能建尺寸之功,却得蒙圣上不弃,委以重任,臣实在是羞愧万分。今臣重疾缠身,已用药半月有余仍不见好转。臣恐天命不永,大限将至,斗胆向皇上进言。臣仅剩余一桩心愿,便是希望回青田老家颐养天年,死后得进祖坟。希望皇上念在臣兢兢业业,未有大过。能恩准臣的请求。” 刘伯温这一封信写得相当诚恳和谦虚,毕竟如果他都只能算未建尺寸之功,那大明一半以上的人都应该算是吃白饭的。可能这也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跟朱元璋开口服软,不出意外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琏儿……把这封信托信使献给皇上吧!” 刘伯温的眼中还有仅存的希冀。 刘琏点点头,便将回信送给朱标的亲信,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靠别人来传信了。 写完信的刘伯温躺在床上,仿佛一封信便已经耗尽他所有的气力,剩下的,只有静候佳音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朱元璋会恩准他回乡养老,也值得他期待。 三天后,信使将书信交到朱标的手上,朱标当然明白这是刘伯温的请辞信,所以他也没打开,急忙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出乎意料的是,朱元璋看完信的表情很精彩。有得意,有唏嘘,还有一些不忍。 他得意的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青田先生刘伯温终于开口求他了,平生的第一次。他唏嘘的是,岁月实在是残忍,当初那个挥斥方遒,奇谋百出的刘伯温,此时竟然重病缠身。想想,这些年他一起打天下的老伙计们,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年岁渐大,也有人因为重病而离世,可能这次终于要轮到了刘伯温。至于不忍,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元璋寻思了半晌,随后提笔写起信来了,他快速写好了一封信,交给了朱标。 “父亲,您这是,同意让刘伯温回乡养老了?”朱标大喜过望。 朱元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的一句,“把信给他,他自然就明白了。” 朱标也没敢多问,便让人把信送回应天。可是他不知道,朱元璋自己一个人又写了一封信,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把毛骧叫过来了…… 第二天,用过晚膳的朱标颇为开心,毕竟他终于改变了刘伯温的结局,能让他回乡安心养老,这还不值得开心嘛?没想到朱元璋却来到了他身边。 “给刘伯温那封信你差人送回去了吧?” “嗯,大概三天的路程,预计后天就能送到应天吧。” 朱元璋背过手,“那毛骧那封信应该也能送到了。” “毛骧?送的信?爹,你让毛骧送了什么信?送给谁?我怎么不知道。”朱标一脸懵。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封信是送给胡惟庸的,咱让他带着太医和药去看看刘伯温。” 朱标瞪大了眼睛。“您不是恩准刘伯温回乡养老么?” “咱可没说过,咱只是让他放宽心,让他好好休息罢了。” “那你给胡惟庸的信到底是怎么写的?” “咱告诉他,刘伯温那是柱国大臣,随朕南征北战,立下不世之功,必须善待,要他带着太医和药石,好好探望刘伯温。”朱元璋特意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音节。 “您疯了?那胡惟庸是什么人?揣测圣意能揣测到骨子里,您这么说他岂不是会给刘伯温下毒?” 朱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瘫倒在地。 “所以这就是您的计划是吗?如果胡惟庸真的下毒了,那您就可以用杀害刘伯温的理由收拾他,毕竟您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说让他下毒。他这样做就是妄自揣测圣意,您收拾胡惟庸就不用费劲了是吗?只是牺牲一个刘伯温罢了!” 朱元璋背过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今天才见识到您的帝王心术,儿子……受教了!” 朱标急忙写了一封信送给了李三思,信上只有一句话:千万不要吃胡惟庸送来御赐的药! “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我没法跟你说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你就记住一件事,哪怕不眠不休,累死多少匹马,也一定要在后天早上之前把这封信送到刘伯温手中!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 李三思将信收进怀中,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他一秒钟都没有耽搁,即刻骑马飞奔。而朱标也开始收拾,准备返回应天。 “你要干什么?”朱元璋突然出现。 “回应天!” “你如果坏了咱的事,就算你是咱的儿子,咱也会跟你翻脸!”朱元璋此时已经铁了心。 “就算您要杀了刘伯温,就算他死了!至少您曾经答应过他,他如果真有那一天,让太子为他扶灵!就算他死了,那我也要送他最后一程!” 朱标没有回过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娘会生你的气,为什么会说你当了皇帝之后很陌生。在你的眼中,那些人命都不是人命,只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罢了,刘伯温是,胡惟庸也是!为了你的大明,任何人都可以是!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皇帝要称孤道寡,为什么高处不胜寒!” 朱标消失在夜色中,只留着朱元璋一个人在盛夏的夜中有些孤寂。 “你说的没错……高处不胜寒啊!咱也不想让这帮跟咱打天下的老臣一个个死不瞑目。可是为了大明,为了交到你手中的国家是一个没有任何隐患的国家,咱必须要这么做!但是……但是咱也不忍心呐……” 朱元璋的脸在月色中闪烁着光点,身为皇帝的无奈,又有谁会懂呢。 第三日清晨,刘伯温已然病得更重,门口却突然传来胡惟庸来探望的消息。胡惟庸笑吟吟地进门,颇为关切地看着刘伯温。 “刘公啊,陛下知道你身体不适,特地派我带着太医来探望你,按理说惟庸早就应该来探望刘公,却公务缠身,腾不出来时间,还请刘公见谅,这是太医开的药,还请刘公喝下早日痊愈吧!” 一旁的侍从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而胡惟庸的目光突然被一封打开的书信吸引。 “刘公,这是?” 刘伯温摇摇头,“太子的信件,太子好学,身在外地也不忘向我求教学业上的事情,也慰问我最近身体如何。” 胡惟庸笑笑,“刘公好福气啊,竟得太子殿下如此记挂,还望刘公早日痊愈,免得太子担心。” 胡惟庸从下属手上接过汤药,递到了刘伯温的面前,露出一抹笑容。 “刘公,喝吧!” 第78章 大明最好的先生没了 刘伯温端起了药碗,只觉得在手中好像有千斤重,想要凑到嘴边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胡大人,我父亲刚用完药,是不是缓一缓再服这贴药。”刘璟突然开口。 胡惟庸眉头一皱,面容颇为不快,“这不好吧,这毕竟是皇上传旨,太医亲自开的药,按理说要由胡某亲自看着刘公服下,然后再向皇上回禀。” 刘伯温点了点头,“烦请胡大人稍候,也可以将药留在这,老夫想先歇息一会儿,如果今天的药不见效果,胡大人可以明天再带太医来。” “这……” 胡惟庸颇为犹豫,毕竟这是朱元璋吩咐的事儿,他怕夜长梦多。但是转念一想,只要刘伯温还在应天,朱元璋的圣旨还在,他就不怕刘伯温耍花招,毕竟连刘府外围也被他派了人监视,如果刘伯温想跑,也跑不出应天城。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如果他刚来送过药刘伯温就暴毙在家中,传出去岂不是对他的名声也不好?所以为了完成朱元璋交代的“任务”,也为了自己的名声,他在汤药中也只加了一些见效比较慢的…… “既然刘大人如此说了,惟庸也不好勉强,那我便将药留在这里了,希望刘公服下身体可以早早康健,若是不见康复,那胡惟庸明日再带太医来给刘大人换个方子!” 胡惟庸一番话说得颇为诚恳,刘家两兄弟只好将他和太医送至大门外,随后急忙回屋看向刘伯温。 “父亲,我觉得此事有蹊跷啊,胡惟庸素来与您不和,甚至不止一次打压您,想治你于死地。这次就算有皇上的圣旨,也难免他不动些手脚,我怕这药不干净,我看您还是别吃了。” 刘璟相比于刘琏机智不少,看问题更加全面,胡惟庸表现得越亲和,反而令他越担心。 “是啊父亲,我觉得二弟说得对,这药您还是别吃了,我再去药铺抓些药,给您重新熬一副药吧。”刘琏说道。 刘伯温没有说话,而是将今天一早李三思送来的信递给了二人,兄弟二人看过朱标的信件皆是脸色一变,颇为后怕。 “父亲,这……” “如此说来,莫非是皇上下旨让胡惟庸来给您送药,借机除掉您!这可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刘璟满脸愤恨。 “幸好您老人家和太子素来交好,有他的提醒,您这一劫应该可以躲过去了。”刘琏点了点头。 刘伯温叹了一口气,“你们可能都猜错了,也许皇上根本没让胡惟庸杀了我,只是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胡惟庸此人自视精明,尤其愿意过度揣测圣意,有时候这是好事,可咱们当今皇上可是曹孟德一般多疑且工于心计的人啊,我断定皇上这是假借胡惟庸迫害我一事,然后追究胡惟庸的责任。” “那我们现在就走,我收拾一下,然后偷偷逃出应天,我们回青田老家。”刘琏急忙起身。 “不用忙了,这应天城现在就是我的牢笼,准确的来说这天下就是我的牢笼。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外面都是皇上和胡惟庸的眼线,他们不会放任我们离开的。”刘伯温摇了摇头。 “那……父亲,您不是精通医术和五行么,您看看能不能设计假死,逃过这一劫就安全了,我猜太子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他一定会回来帮我们的。”刘璟想到了一个颇为齐全的办法。 刘伯温笑了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而看着这兄弟二人。 “你们自打启蒙之后就读了不少的书,也受了我不少的教导。今天就把纸笔拿过来,我要再给你们上一课。” 刘琏刘璟不敢耽误,急忙从屋内取来纸笔,坐在了刘伯温的病榻前。刘伯温首先看着大儿子,缓缓开口。 “琏儿,你为人忠厚老实,正直孝顺,这样很好,我很欣慰。可是你这个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做官,朝廷上的事情太复杂了,你正直有余,机敏不足。我希望你可以寄情山水文学,如此一生倒也不错。” 随后刘伯温挣扎着坐起来,咳嗽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璟儿,你最像我,机智干练,我的一身本事你也学了大半,但是你太像我了,性子刚烈,嫉恶如仇,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啊。我要是没猜错,等我死了之后,等胡惟庸伏法了之后,皇上肯定还会想起你来,找你做官。不要推辞,不然就会和我落得一个下场。你记住,如果当今皇上在位,你要一言不发,万不可崭露头角,等到后继之君继位,你再发挥你的才能。” 刘琏和刘璟兄弟二人泪流满面,刘伯温此时的举动无疑是在交代后事,他们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世人皆说,刘伯温其人,精通天文地理,五行八卦,风水星象,奇谋百出。其实不过是夸大罢了,我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你们二人已经继承大半,日后也会成为一代名家。至于五行八卦,我从来没有教授你们,连璟儿学的也只不过是皮毛。我希望你们答应我,日后我刘家的子孙绝对不可以再学这样东西,若是有为仕的命就学做好官,若是没有为仕的命,就做个农民吧。” 刘伯温此时倒是有些精神了,整个人起身端坐在床上,弯了数年的脊梁竟奇迹般地再次挺直。 “我刘伯温孑然一身,说来也遗憾,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财产,只有青田有祖屋一间,薄田几亩。至于我写过的那些书,大部分都在书房,至于兵法和占卜之术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就差这最后一本书了,说起来这本书可耗费了我这些年不少的心血啊,说他能改变朝局,改变天下也不过分,这本书,我死后就放在棺材的夹层里吧,然后随我悄悄下葬,一定要记住,当今皇上一日不辞世,此书一日不可见天日。” 说完,刘伯温便从怀中掏出一沓还未装订的纸张,也足有几寸厚。刘琏用绸布包好,然后放在了怀里。 “我要交代你们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的路,你们就要自己走了啊……” 刘伯温笑着,然后颤颤巍巍地端起了药碗。 “父亲!不可啊!”刘琏痛哭着跪在地上。 “父亲!我们还有办法的!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的!您再等两天吧……”刘璟也涕泗横流,不忍看这一幕。 “痴儿啊!人世一世,草木一秋。我这一世已经足够精彩了,又岂会在意多活几天?既然如此,何不再送皇上和太子一个方便?不过说到太子,我这里还有一封绝笔信,待我死后,琏儿将此信交给太子殿下,他就会明白。不必为了我伤感介怀,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刘伯温捧起药碗,大口喝着苦涩的汤药。他的眼中浮现起当年朱元璋带着马秀英来到青田请自己出山的画面。想到了为朱元璋出谋划策制定方略的时刻。想到了朱标那年少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也想到了那年紫金山巅气运加身的帝王和新生国家…… 我刘伯温这一世,能见识这些风云变幻,能结识那么多英雄人物,能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何其荣幸! 喝完了药的刘伯温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精神大振,随后便下了地走出屋子眺望着青田的方向。 “我最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殿下啊,我知道您想救我,可是刘伯温无论再来多少次,也还是会喝下这药,因为这就是我的选择……可惜,生不能回青田老家,只能落叶归根了。” 当夜,刘伯温只觉得腹中如同石块堆积着,整个人疼痛难忍,子夜时分,刘伯温离世而去。 远在安徽的李善长突然惊醒,随后披着衣服走出屋外,看到一颗流星坠落。 “伯温呐,你可知道,我李善长这么多年虽然嫉妒你,却也钦佩你。你不知道,我也偷偷学了这星象占卜之术,可惜只学了些皮毛,但是我知道,你应该是走了吧……” 李善长叹了口气,叹这世上少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黄山行宫,朱元璋依然没有入眠,他算了算,如果没意外,胡惟庸今日就该给刘伯温送药了吧,也就是说刘伯温可能活不过今夜……明明自己早就有准备,可为什么心中还有些许悲凉和不忍? “咱大明,最好的一个先生和军师,没了……伯温呐,下辈子,别跟我出山了……” 月光下的朱元璋两行清泪挂在脸上,泣不成声,只有今天,他可以为了这个清高的读书人哭一场。 刘伯温去世后,连葬礼都没有。两个儿子遵循他的遗愿,一个人拉着车载着棺材,另一个人打着经幡,撒着纸钱。就这样拉着他的棺材,要拉回青田老家。 刘伯温辞世的消息很快就在应天城传开了,可是诸位大臣碍着胡惟庸,竟没几人敢来送葬。只有老友宋濂吕昶等人,身着素衣,跪拜在地,送他最后一程。 “哈哈哈哈!这老东西终于死了啊!他坑了咱们多少淮西的兄弟啊!” “他也终于有这一天啊,算天算地,算没算自己?” “谁跟咱们作对都没有好下场……” 唐胜宗、陆仲亨、费聚等人在街头看着热闹。甚至还点燃了一串鞭炮扔在了刘伯温的棺材上。 “老刘头,你这葬礼也太寒酸了,咱替你热闹热闹!” 鞭炮声夹着笑声异常刺耳,拉车的刘琏紧咬着牙,牢记着父亲生前的教诲,虽然已经热泪盈眶,但是一言不发,只是拉车。但是那鞭炮的火竟然烧到了绑着棺材的绳子上,眼瞅着棺材就要掉落在地! 突然,一只白嫩的手拉住了车辕,扶住了倾斜的棺材。 “皇上有旨!刘伯温操劳国事,鞠躬尽瘁,劳苦功高!特赐太子为其扶灵!” 朱标扯下了还在燃烧的鞭炮,红着眼眶。 “你们这帮狗杂种!我看看谁还敢再放肆!” 第79章 来吧,狗东西们! 刘琏一回头,正是穿着明黄服饰的朱标,朱标此时已经气急攻心,所以说了这么多年来这么歹毒的话。 “来啊!狗东西们!谁还敢放肆!站出来给我看看!” 众人见朱标出现,急忙跪拜,刘璟将绑着棺材的绳子重新系好,随后兄弟二人,看着朱标泣不成声。 “我知道,刘伯温在都察院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是为了国家公理和法律,没有一桩是挟私报复。那些人如果自身清白,又岂会被论罪?我知道,他们都是你们的兄弟亲戚和下属,你们恨他,但是死者为大!你们一个个嬉笑嘲讽,甚至还扔鞭炮在人家棺材上庆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说话啊!” 朱标一开口,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只剩下刘琏刘璟跟宋濂吕昶等人的哭声。刘伯温一辈子,劳苦功高,到老了却得不到好下场,连死后都要受到如此羞辱。今天终于有人为他开口了。 “真是一帮猪狗不如的东西!” 众人也终于见识到了朱标的威严。这位太子殿下一直以宽厚待人,虽然奇谋百出,能力非凡,但是对待大臣下属都比较宽仁,最起码朱元璋想要杀的很多人,都是在他和马皇后的求情下才留了一命。但是今天,他们也想起来了,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八岁就上过战场,十几岁当了太子。而且最重要的,他是朱元璋的儿子! 御史涂节此时居然站起身直面朱标的威严。 “太子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这里这么多侯爷大臣,都是当今皇上赐封的,连皇上都夸耀过他们的功绩,怎么这些人在您太子殿下的口中就变成了所谓猪狗不如?狗杂种?您这样说岂不是有辱身份?” 朱标瞥了一眼涂节,这人是胡惟庸铁杆中的铁杆,基本上胡惟庸干的那些事都有他的参与。 “我有辱身份?那这帮对死者不敬,甚至放鞭炮扔在人家棺材上的狗东西又在乎过自己的身份么?连山野村夫都做不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那就只有禽兽,狗杂种能干出来了。” 费聚和赵庸也站起身,颇为气愤,毕竟刚才扔鞭炮一事主要出自他俩的手笔。 “太子殿下!你这话也太过分了吧,我们可是皇上亲封的侯爵!哪怕你是太子殿下,你也不能对我不敬,你可敢再说一遍?” 朱标咧嘴冷笑,“我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有主动求骂的,你听好了,我骂的就是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狗杂种!听清楚了吗?” 赵庸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手指着朱标却忍不住发抖,虽然是打嘴仗,谁敢骂朱标一句狗杂种啊?别忘了他爹是谁,你敢骂,那恭喜你,喜提九族消消乐大礼包一份。没办法,只好放狠话了。 “行!你给我记住了,等皇上回应天我一定要向皇上禀告!” 朱标瞪着眼睛,“狗杂种,咱记好了,你可别不敢,而且就算你不说,我肯定也得说!你别忘了,你家皇上是我亲爹,他肯定向着我!” 满座鸦雀无声。众人看讨不到便宜,只好悻悻散去。不过这帮人也确实……谁敢跟朱标拼后台啊…… 众人散去之后,朱标一个眼神,李三思便带着兄弟们将刘伯温的棺椁抬上了一架马车上,白幡纸钱都已经准备好了,连拉车的马都是一匹白马。 宋濂等人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一个个跪在刘伯温的棺材前,痛哭流涕。 “刘兄啊……” “刘大人……” 刘琏和刘璟此时来到了朱标的面前,虽然擦干了眼泪,但是眼眶仍是通红。 “我都知道了,老师没收到我的信么?为什么还会……” “父亲……父亲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哪怕是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这么选,他说就当最后一次为皇上和太子献出一策……” 朱标此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打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刘伯温就成为了他的老师,这么多年的师生之情,他又怎么能不动容。 “我以为我会改写历史,会改变那么多人的结果,可是……” 朱标也呜咽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我父亲留给您的绝笔信,他说要我们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朱标点了点头,将信件收进怀中。 “等回去我再看吧,我们先将老师的灵柩送回青田。” 刘琏和刘璟一惊,急忙拒绝。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能让您亲自送家父的灵柩回乡?” 朱标摇了摇头,“人无信不立,且不说我们之间的师生之情。早在老师跟我父皇起事的时候,我父皇就答应他,若有一日辞世,由太子扶灵。我未能让老师回到青田养老,安享天年。作为学生,总该送他最后一程。” 见朱标如此说,刘琏刘璟兄弟俩也不好推辞,二人只能牵马打幡,朱标亲自扶棺材,李三思等人就在一旁撒着纸钱。最起码这一世,刘伯温这位柱国大臣的最后一程,还算体面。 众人到达青田后,就将刘伯温在自家祖坟下葬,刘琏刘璟兄弟俩还要守孝,朱标也只能在祭拜之后,起身返回应天。 此时,一封密信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朱元璋打开信件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刘伯温已于昨日服下胡惟庸送去的汤药,当夜腹痛难忍,未到天亮便辞世。” 朱元璋叹了口气,“这下是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是咱让胡惟庸去杀刘伯温的。” “应该……是如此吧。”对于这件事连毛骧都不能肯定。 “咱的网是不是该收了?刘伯温可不能白死啊。” “如果只是惩办胡惟庸和几个首脑来说,那足够了。”毛骧答道。 “不!还不够!”朱元璋大手一挥。 “既然咱下了网,下了鱼饵,那就要把大明朝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解决了。咱要斩草除根!” “那可能还要等几年,毕竟现在胡惟庸只是恃宠而骄,就算编造罪名也无法编造太大的罪名。如果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最好的罪名只有一个。”毛骧沉声答道。 “造反!”朱元璋自然了然于心。 “那咱的锦衣卫现在都潜伏到什么程度了?会不会被他察觉?” “连胡惟庸身边的亲信都有锦衣卫的人。只能说他的一举一动,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有人记录。而且这些人都是单线和上面联系,就算被发现了,也会立刻服毒自杀。现在缺的只是具体涉事人员的名单,当然,还要胡惟庸更膨胀一些。总的来说,就是需要时间。”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眼中的杀机流露。 “咱等得起!不就是时间么,下网越久,捞的鱼越多!大不了咱再等他几年!” “那我们现在?” “收拾东西,该回应天了!” …… 秋风起,朱元璋带着所有的皇子公主起程返回应天。哦,不是所有,太子朱标一早便返回应天。但是走得匆忙,连太子妃都没有跟他返回。而太子朱标也没有干涉朝政,在应天露了一面之后,就去了青田,之后便一直呆在东宫,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扰。 朱元璋返回应天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中,胡惟庸同党都有些惊慌,但是当事人却一脸轻松。毕竟这么长时间,自己做的事情手脚不是一般的干净,就算朱元璋回来彻查所有的奏折,也查不出来任何的问题,只会夸赞胡惟庸这个宰相称职。至于刘伯温,朱元璋派他带太医送药的,他胡惟庸是奉旨行事。药是太医开的,方子还留在太医院,随便查。刘伯温为什么死了?那自然是因为他病入膏肓,无论吃不吃这副药都活不到第二天,和他胡惟庸有什么关系? “只有那些人和太子发生口角不好遮掩,但是依旧落不到我的头上。皇上回来之后非但不会怪罪我,没准还会夸我能干。” 只能说,胡惟庸的如意算盘打得确实太响了,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而且看的不只是老天爷,还有锦衣卫。如果朱元璋此时没有动他,那只能说明朱元璋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胡惟庸监国监得好啊,朕这几天翻阅了胡惟庸监国期间所有的奏折,办事效率很高,而且每件事处理得都井井有条。真不愧是当朝宰相!” 胡惟庸在早朝上把玉如意交还给了朱元璋,朱元璋就在百官面前夸起了胡惟庸,这确实夸得胡惟庸心里痒痒。 “费聚、赵庸……你们这些人在刘伯温出殡期间竟敢如此大闹,实在是有失体统。太子说得没错,你们哪有个人样?看样子是官大了,好日子过得太多了。每人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朱元璋狠狠地驳斥了那些大臣,但是给的惩罚却不痛不痒,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对于朱元璋的举动,朱标没有任何的表态,因为他最近在忙其他的事,至于这些人,他已经记在了小本本上,当然也是跟他爹学的。不过后来想想就把小本本撕了,对此他的解释是。 “锦衣卫到时候的屠杀名单可比我记得详细多了。” 而且他确实很忙,忙着看刘伯温的信件,忙着看刘伯温的书,更重要的是,他家的常青儿,肚子越来越大了。 “这次才真的是要当爹了啊。” 第80章 早生多生,幸福一生 农历冬月初九,太子东宫显得颇为忙乱。一方面侍女、稳婆、太医等人在东宫内不停忙活,另一方面,站在皇权制高点的朱家两父子只能在殿外焦急等待。 太子朱标此时哪有半点身为储君的沉稳?一双手焦急地搓着,在殿外来回踱步。 “你这小子,你就不能冷静点?能不能沉着冷静?你可是当今太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朱元璋开口说着朱标,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好像也不自觉地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乞求满天神佛保佑他的孙儿。毕竟好歹咱老朱也在皇觉寺待了这么久,这一套还真挺熟的…… “爹,你说这太医专不专业啊?会不会医术不精然后出点什么……”朱标的眉头紧锁。 “啊呸呸呸!你这臭小子,说的这叫什么话?不吉利的都不能说知不知道?而且你觉得太医医术不精,那天下间还有更精的大夫么?” 朱标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按照历史,他的第一个孩子会平安生下,但是毕竟初为人父,谁敢说这扯淡的历史不会发生什么改变?所以自然心烦意乱,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其实不只是英明睿智的皇太子会这样,在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有多少男同志在产房外的焦急程度,甚至比孕妇本人更厉害。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啊!生孩子哪有这么慢?这大明医术行不行啊,不行,我要进去看看!”朱标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给咱站住!你又不懂医术,又不会接生,你进去不是活活添乱么?给咱在这等着!”怕是也只有朱元璋能降服此时的朱标了。 “可是……” 朱标满脸焦急,但是朱元璋说得确实有道理,他就算进去了也是添乱。最后他被逼无奈,只好举起手在嘴前做喇叭状冲着殿内大喊。 “青儿!不要怕!我在呢!加油啊!” 朱元璋异常震惊地看着这个大儿子,他万万没想到这股子傻劲居然也会遗传。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太子东宫。侍女急忙出来禀报。 “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诞下一名皇孙!” 一听到生下的是一名皇孙,朱元璋的眼睛都放光了。 “好!好!好哇!这青儿真乃咱朱家的功臣啊,咱就知道,肯定是皇孙!哈哈哈哈,咱有孙子啦!哈哈哈哈哈哈……” 侍女们皆低下了头,不敢看那手舞足蹈的洪武皇帝。 “那太子妃呢?有没有事?”朱标急忙询问。 “太子妃只是有些脱力和疲倦,并无大碍。” 侍女们笑着回答,大明太子爷和太子妃之间伉俪情深早就已经成为了深宫的佳话,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今日得此一见确实挺感人的。这时代还有不先关心孩子,关心老婆的可真少。而且又是在皇家,那真的是大明第一深情啊! “我现在能进去看了么?” “可以。” 侍女话刚出口,便觉得好像一阵明黄色的旋风冲了进去。 “青儿!青儿!” 朱标刚进门,女官便将新生的孩子抱给他看。 “恭喜太子爷了,太子妃为您诞下皇孙一名,您要不要亲自抱抱?” 朱标目光扫过新生儿皱皱巴巴的小脸,内心毫无波澜。 “还真的是好丑啊!我就不看了,抱给皇上,让他看看自己的好大孙吧!” 随后朱标急忙冲到内殿,看到了颇为虚弱的常青儿,心疼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青儿,你怎么样?” 常青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孩子看了吗?” 朱标皱皱眉,“看他干啥?先来看看你啊!” 常青儿用着仅有的力气握着朱标的手,依偎在了他的怀里。此时二人无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新生的朱雄英好像明白了自己也是他们夫妻二人秀恩爱的一环,可能心里不平衡地哇哇大哭起来。朱元璋急忙抱紧好大孙。 “哎!孙儿不哭,你爹不疼你爷爷疼你。哎,咱的好大孙儿啊!” 如果说朱元璋对朱标有一百分的喜爱,那对刚出生的嫡长孙可就有一百二十分的喜爱了,这时候如果婴儿能开口,要天上的月亮,朱元璋也会派毛骧搬个梯子然后自己爬上去。隔辈亲,在朱元璋的身上得到了更完美的诠释。 “青儿,真的是辛苦你了,为了给我生孩子居然受了这么大的罪。” 朱标心疼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常青儿却笑了,摸了摸他的脸庞。 “你真的个大傻瓜啊,什么叫给你生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然是因为很爱你,所以才会和你有孩子啊。” 夫妻二人更加缠绵,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夫妻之间是真爱,孩子只是个意外。 婴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哭得更凶了,朱元璋满脸堆笑地哄着。 “没事没事,爷爷是真心疼你哈!我的好大孙儿哎,不哭不哭,让他们两口子玩去吧!” …… 新生皇孙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强大,他才刚刚满月,朱元璋就宣布,此子名为朱雄英,意为大明帝国未来雄图霸业之英才,嗯,名号确实很响亮,继承了朱元璋对他所有的期望。随后老朱宣布,皇孙降世,普天同庆,雨露恩泽,天下共沾,大赦天下。还是在朱标的劝说下朱元璋才没昏了头,只是减免赋税和饶恕犯了小罪的人。 有意思的是,马皇后也异常喜欢这个孙子,但是心里还为刘伯温之死生着朱元璋的气。所以就出现了一个形象,白天朱元璋上朝,马皇后亲自照料朱雄英。等到朱元璋下了朝,办完政事,就差人把朱雄英抱了回来。这老两口子喜爱孙子又互相别扭的样子,着实让朱标和常青儿哭笑不得。也是可怜这朱雄英,降世之后都没在自己父母身边待多久。不过对此朱标倒是乐得。 毕竟父母之间是爱情,儿子是个美丽的意外,虽说不能不管,但是还是先让他爷爷奶奶稀罕个够吧! 常青儿出月子的时候,朱标亲自扶着她出门。看着憔悴的人儿,朱标心疼不已,谁能想到她一年前还是如花似玉的娇羞少女呢? “青儿,我觉得我们就要这雄英这一个孩子就足够了。”朱标沉吟半晌,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那怎么可以?你是太子储君,以后还要当皇帝。自古以来,子嗣也是皇家重要的一部分。子嗣越多,太子的地位才越稳啊。” “开玩笑了,咱这地位还需要用子嗣来争取么?谁想跟我争一争这皇位,站出来说话!” 朱标遥望远方,颇为嚣张,但是还没等他再吹两句,耳边就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大哥,大嫂,我们来祝贺来了。祝你们喜得贵子。” 朱标循声望去,朱樉朱棡带着朱棣朱橚兄弟四人满脸笑意。 “其实本来就该来了,但是想着大嫂身体尚未康健,要祝贺也不能只祝贺大哥一个人,毕竟这次大嫂才是我们家的功臣。” 朱棡一番话倒是说得有里有面,完全看不出日后的张扬跋扈。 “嘿嘿嘿,大哥,咱家小侄子我可看了,今天是满月礼,你可得请喝酒了。”朱樉嘿嘿一笑。 朱棣和朱橚兄弟俩也上前恭祝行礼,已经十五六岁的二人此时虽然面容稍显稚气,但是也颇懂礼仪。 “行了行了,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咱爹白天宴请文武大臣,我看你们也不爱去,晚上来东宫,我请客,这总行了吧!”朱标也是无奈一笑,这几个家伙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心里再有芥蒂,该宠还是得宠着。 “早就听说大哥东宫伙食颇为不错,这次可得拿几坛子好酒出来哦。”朱棡也是一笑。 “行了,等我晚上给你们送请帖吧,就是家宴,也就是还有青儿父母,没有外人。” 兄弟四个也是会心一笑然后离去,朱标不知道在想什么,常青儿却突然在他耳边开口。 “这还说谁敢跟你抢太子之位就站出来,人家这兄弟四人不全都站出来了么,看样你这太子之位没有想象的那么稳哦,最起码还有人在盯着你呢。” 朱标叹了口气,“人家盯着我是肯定的啊,谁让我是老大。但是只要我这个老大在位一天,其他人就没戏!谁都不好使!” “那我去让厨房准备酒菜?” 朱标摆了摆手,“我家小娘子刚出月子,怎么好让你操劳?等着吧,今天你家哥哥亲自监督,亲自操办。你就给我老丈人和丈母娘写帖子就是了。” “好耶!” …… 当晚,东宫又开始热闹起来,诸位皇子都接到了朱标的请柬,当然还有朱标和常青儿的双方父母。有趣的是坐次,朱元璋当仁不让是主座,但是马皇后却没有陪在右侧,而是跑到儿媳妇旁边逗弄起孙子来了。对此朱元璋也无可奈何,只好拉着常遇春和儿子陪在左右。 “哇,大哥,你今天这菜是什么名堂?” 朱棡看着面前一个太极图案的汤锅,一面是白色的汤底,另一面则是漂浮着一层红油,颇为诱人。 “这叫鸳鸯牛油火锅,白色的是骨汤,鲜美无比。至于红色的则是我前几年派人在海外找到的一种好东西,名叫辣椒。经过农业司这几年的栽培,倒是值得一尝了。” 火锅众人自然是吃过的,但是这红油鸳鸯锅却是第一次尝试。朱樉夹了片肉,在红油锅里烫熟了,放入口中。 “我去,辣!太辣了!我要着火了,快给我水。”众人都被逗笑了。 男士们都勇敢挑战红油锅,一顿饭吃下来倒是大汗淋漓。尤其是朱元璋,对朱标发明的新菜式好奇不已,不停询问。 “标儿,这是啥?这么脆嫩。” “大刀腰片。” “那这个呢?口感还挺特殊的。” “千层肚。” “那是啥?” “额,您不需要知道,吃就是了……” 一顿饭下来,众人倒也其乐融融。在朱元璋眼中,这确实是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啊,这不就是他梦想中的样子么。 晚宴过后,朱雄英被抱走,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常青儿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后终于说出了一句惊掉朱标下巴的话。 “我觉得,我们不仅还得生孩子,还得多生几个!” 睡眼惺忪的朱标:“啊?” 第81章 虎毒不食子 常青儿猛然坐起,狠狠地点了点头。 “对啊,你看你父皇有多少个儿子,现在都有十几个了,且不说对你的太子之位有没有威胁,最起码后继有人啊。” 朱标揉了揉眼睛。“咱不也有了雄英么,还怕后继无人么?” “那不一样啊!只有雄英一个,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你这太子总不能没有子嗣继承吧!”常青儿很认真地回答。 “呸呸呸,说什么蠢话呢,我们都要长命百岁,福泽绵长。” “可是……这就是事实啊,所谓长命百岁不过是一句空话,哪怕是皇室的子孙,也不一定能活到成年啊,意外和生病太多了。” 朱标也猛然清醒,“这里是大明啊!” 对,这里是大明,不是他的二十一世纪,婴儿夭折,成人病逝乃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而且他如果没记错,朱雄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更是独得朱元璋的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只活到了九岁。 关于朱雄英的死因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是病逝,这个时代天花和一些疾病可是真的会要人命的。小部分人认为是阴谋论,认为是朱允炆的生母吕氏干的,为了他自己的儿子成功上位扫清障碍。这一点朱标完全不相信,吕氏要有那么多本事,那么狠的心,也不至于最后和儿子被朱棣烧死。吕氏在历史上连多余的评价都没有,只是个小官的女儿罢了。所以能导致朱雄英夭折的原因只有一个:病亡! 天花是最大的嫌疑人,毕竟这时候的天花对小孩来说,几乎就是不治之症。但是一切对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来说,好像还有破局之法。 “我要没记错的话,有一种东西好像叫牛痘?” 朱标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儿子,这一世就让你爸爸来救你吧! 常青儿还在一边碎碎念,“如果成年的概率只有六成,那还要看这个孩子人品心性怎么样,最起码三个里才有一个勉强及格的,保守估计还得生十个……” 朱标敲了敲她的脑袋。“是不是神经了,我娘才生了几个?你这细胳膊细腿单薄的身子生得了那么多么?” 常青儿有些气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不能?再说了,我还不能好好养着了?” 朱标气得,狠狠地给了她个脑瓜崩。 “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了。不准再提生孩子的事儿了,你就给我好好养着身体,不准胡思乱想!” 常青儿撅起了嘴,“那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纳妃子嘛……” “不许胡思乱想了,睡觉!” 朱标直接熄灭了灯,将她搂在怀中。常青儿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拗不过他,只好乖乖闭嘴睡觉。 其实我也没那么大方,和别人分享你。但是我爱你……自古皇帝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只要你最爱我,便也足够了…… 第二天一起床,朱标直接无视了早朝和政务,把李三思哥几个喊了过来。 “帮我想想,这附近有没有养牛场,最好是有牛奶的那种。” 李三思哥几个都是一愣,他们平时的业务都是和人打交道,这牛,还真的业务不对口啊。 “太子爷,这皇孙降世,寻个奶妈不难吧。也不用非拿牛奶喂养吧。那武林中传的什么喝了老虎奶豹子奶会有天生神力全是扯淡的。” 一旁的小兄弟看着李三思颇为震惊,“大哥,你咋知道是扯淡的?听说峨眉派掌门人现在还在推崇豹子奶呢。难道你……” 李三思照着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有些问题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太子爷说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只是亲身调查一番罢了。” “结果呢?” “确实没啥用,还差点被母豹子啃了一口……” 朱标气得也给了李三思后脑勺一巴掌。 “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想把我儿子培养成什么天生神力的绝世高手。虽然有这个能力也不错。我是让你们找奶牛场,是为了治病!” “奶牛还能治病?”这次换到李三思众人迷茫了。 “原因不用知道了,就去找就是了!” “可是太子爷,这差事真的不对口啊,我们都是抓人和探听情报的,跟牛不熟……”李三思面露难色。 “你还知道你是搞情报的啊!不熟就去找!就去问!一定要给我找到,要不然你们下个月的俸禄通通扣光。” 李三思终于见识到了老板当爹之后的暴躁,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拉着众多小兄弟飞奔而出。 “太子爷放心!我不会给你扣我俸禄的机会的!你们这帮家伙赶快去找养牛场啊!找不到就自裁谢罪吧!” 朱标看着这几个不正经的家伙冷哼一声。 “谁说一定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扣工资不也一样,不过这样我不就和万恶的资本家没什么区别了么……” 在俸禄的鼓励下,刚到天黑,李三思等人就赶来汇报。 “在应天周围找到了十几家养牛场,而且都是有奶牛的,是不是全部征用?”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还说征用就征用?能不能要点脸?” 李三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太子爷,自然不能强取豪夺,所以你是不是给我支出一笔钱,我和那些养牛的人家谈谈收购。” “没那么复杂,也不是,可能更复杂了。我要你们在这些奶牛里面给我找找有没有长着水泡的奶牛,有就给我买回来,牵到你们这的院子里来。” “为什么要牵到我们的院子里来?” “废话,你把奶牛牵进宫里来,你看我爹收拾你不?还是你要告诉他这是御膳房采购的?” 李三思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太子爷啊,这件事好像更麻烦了,就算你要扣我俸禄我也要说。” “完成这件事,每人赏银一百两!休假半个月!” 李三思再次拉着众多小兄弟飞奔出门,“请太子殿下放心,保证不辱使命!” 朱标冷哼一声,“万恶就万恶吧,资本主义的胡萝卜加大棒就是管用。” 在奖金和休假的鼓励下,李三思召集众人一晚上就查探了数万头奶牛,成功筛选了几十头带有水疱的奶牛,牵回了院门,一时之间,李三思众人所居住的地方哞声一片。 朱标看着奶牛身上的水疱,轻轻一捏便破裂出来,还沾了满手的黏糊液体。 “虽然没见过,但是应该就是这东西了,应该能起点作用了。” 朱标急忙回宫抱儿子去了,留下众人和奶牛大眼瞪小眼。 “老大,我第一次听说奶牛还能治病,而且这奶牛本身不就有病么?” 李三思轻笑一声,“从定远出来这么多年,我到底还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质疑太子殿下。你们想想,这么多年,他可能做过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但哪一件事做错了?” 众人也都是信服地点点头,从一开始种植的红薯,然后做生意,改革朝政。朱标每一件事看上去都好像离经叛道,但是每一件事的结果都是意想不到的好。 “这么多年,我们做的最正确一件事,可能就是跟随他吧……” 朱标回到东宫,才发现今天运气还不错,自己家的朱雄英正在常青儿的怀中酣睡,没有被马皇后或者朱元璋带走,如此一来确实少了很多麻烦。 “青儿,把雄英给我吧,我要带他出宫一趟。” “你要带他出宫干嘛?”常青儿此时母爱泛滥,毕竟自己家的儿子好不容易才能到自己怀里,当然得好好抱抱了。 “你就别问啦,肯定是好事。” “我不管,你要是不说我才不让你把雄英带走!”常青儿初为人母,也开始学起护犊子了,哪怕对方是丈夫也不行。毕竟马秀英曾经教过她:男人带娃,房倒屋塌。 朱标颇为无奈,“我可是雄英亲爹,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我又不干啥,只是带他打个疫苗。” “打什么?”常青儿显然听不懂。 “打疫苗!哎呀,你就别闹了,再耽搁一会李三思那边就乱套了。快把雄英给我吧!” 朱标来不及解释,只好强行抱走了孩子,留下常青儿一个人在东宫凌乱。 “打一苗?什么叫打一苗?难道是要用禾苗打?这有李三思什么事?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出的土法子,拿禾苗打孩子驱邪什么的。但是我家雄英才那么小,怎么能经受得起这种办法?” 正所谓一孕傻三年,常青儿满脑子都是朱标说的打字,六神无主的他只好去找能为她做主的公公婆婆了。 “不好了,标哥哥要打孩子了!” …… 朱标很快就带着孩子来到李三思的宅院,也挑选了一头很适合作为疫苗母体的奶牛。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用刀划开孩子表层的皮肤,然后将牛痘的汁液涂抹在伤口处,基本上会发热和有轻微的症状,但是不会很严重。” 朱标给刀子进行消毒,李三思却在一旁开口。 “这东西你有把握么?毕竟孩子还太小,万一……” 朱标低头思考了一阵子。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牛痘好像也不是新生儿时期就注射的,按理说应该再大一点,不过也可以先涂抹在皮肤表面,我记得好像也有点作用。我先看看这牛痘,你们先帮我抱着孩子” 正当朱标还在研究牛痘的时候,朱元璋、马皇后、常青儿带着一帮人急忙赶到,朱元璋一看朱标手拿着刀子,站在前面,后面则是李三思抱着他的好大孙,朱元璋差点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出。 “你这个逆子!咱知道你不喜欢咱孙子,可你也犯不着谋害他啊!人家都说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比咱还狠?咱顶多皮带抽两下,你个小犊子还要动刀?我知道了,这就是你对咱小时候打你,给咱的报应么?居然选择加害咱孙子这种手段?” 朱标:“啊?” 第82章 太子也要装孙子 朱标无奈扶额,“爹,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要给咱家雄英打疫苗。” 朱元璋嗔怒不已,“啥?你打孩子也不成啊!这才刚满月,哪经得起你这么祸祸?你得像你爹似的,就算打你,也得等你八九岁之后,稍微壮实点啊!” “我不是要打他,我是要打疫苗!”朱标只觉得一阵无语。 朱元璋听了此话,看着面前的众多人。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爱好,偏要在自己家孩子面前打人,你是从小要培养他的暴力倾向么?你小时候咱每次杀人都背着你,就是怕你留下心理阴影。行了,别废话了,你们谁叫一苗,站出来让他揍一顿就完事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朱标只能仰望苍天,一声长叹。 这个世界到底已经不适合生存了,连一个能沟通的人都没有了…… 花了好大的气力,朱标才解释清楚什么叫疫苗,以及小孩子为什么要打疫苗。 “至于方式,大概就是把皮肤割开个小口子,然后把牛痘敷上去,可能会有发热和不舒服的情况,但是并不严重,基本上以后就可以免疫天花了。” 朱元璋只觉得新奇,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如果说这样就能预防天花,那倒是一个大发现。 “但是咱听着你这手段怎么觉得有点扯淡,真的管用么?你在哪学的?” 面对朱元璋的连续追问,朱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起来了。 “您不是知道我大婚的时候,刘伯温送了我一套书嘛,里面什么奇门遁甲,岐黄之术,风水玄学都有涉及,我最近正好读到这一块了,就想给雄英先打个疫苗。” 遇到问题解释不清,那就是刘伯温教的,谁让他朱标有一个神通广大的老师。 “既然是他,那就难怪了……” 一提到刘伯温,朱元璋心中的愧疚之意也涌现出来,便没有深究。 “董太医,你看这法子可行么?” 为了及时救治自己的好大孙,免遭他爹的毒手,朱元璋把太医院的老头子都带来了…… 董太医深思片刻,随后开口。 “这种方法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如果是青田先生传下来的,那一定有些道理。我觉得这大概就是先让孩子对天花产生抵抗能力,以后可能就不会得天花了。” “你看看,人家这太医懂这个,你们还瞎操心。”朱标看向朱元璋。 “但是,这孩子太小难免有风险,可以等他稍微大一些,体质也会好一点。就算有什么不适反应,也能救治。”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可以让人先试药,通过一批人得出结论。如果真的有效果,那天花在我大明就绝对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这绝对是医学史上的重大发现。”董太医是个医学专家,一想到疫苗的未来就两眼放光。 “我觉得这东西主要就是起了个预防的作用,并不能治疗天花。而且应该在半岁以后的孩童身上最有效果,因为他们年纪小,身体可塑性强。如果对这牛痘有不适反应也可以用药调理。更主要的是,如果对牛痘产生了抵抗力,基本上就会伴随一辈子了。” “有道理!太子殿下不愧是青田先生的高徒,没想到连他一身的医术也学得,真乃人中龙凤!” 董太医发自内心的钦佩,但是也有些许遗憾。朱标要不是皇太子,他还真想让他继承衣钵,专攻医术。 “行了行了,你们俩差不多就得了。等回去就找一些半岁以后的孩子,由太医院操刀,就说预防天花的特效药,也好给咱孙子做个试药的。”朱元璋好不容易插上嘴。 “启禀圣上,我听说养牛场的,尤其是给牛挤奶的孩子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得天花的,如此看来这法子应该可行。”李三思小心翼翼地禀报。 “那回去就试试,董太医亲自操刀,如果真有用也算造福百姓了。不过咱现在得先回宫了。你娘和你媳妇都要急疯了……” 朱标撇了撇嘴,他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全皇宫的人都以为他要杀儿子了,自己的群众基础就这么差么…… “先回去吧!”朱元璋一挥手。 “那这些奶牛?是不是送到太医院进行研究?”李三思眨了眨眼睛。 老董头也是个精明人,“太医院每日不胜繁忙,没有人会照料这些牛。依我看来,这牛还是先养在这里吧,等需要的时候再派人牵去。” 奶牛们哞哞叫着,又在地上添了几泡新鲜的牛粪,李三思整个人都快哭了,只好用着恳求的眼光望着朱家父子。 “皇上……太子爷……咱这也不是牛圈啊!实在不行送到御马监怎么样?”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牛马不同圈,好好照料这些奶牛,这任务朕就交给你了,要是养死了朕拿你是问!记住,这是圣旨!” 李三思的眼睛里失去了希望的光芒。 “属下遵旨……” 于是李三思和他的小伙伴们接下来都忙于割草喂牛。 回到宫里的太子爷并没有闲下来,他还费了好大一番口舌向马皇后和常青儿解释为什么要给孩子打疫苗,以及自己并没有虐待亲儿子的倾向。对于常青儿的行为,朱标选择的当然是原谅她,毕竟虽然说自家媳妇一孕傻三年,但是好歹也是心疼孩子。 日子就这样转眼又过了半年,朱标每日在朝政中奔忙,不过幸好大明大部分的制度已经改革完毕,接下来剩的就是些小事情罢了。牛痘在董太医的主持下基本上验证了对于天花具有很好的预防效果。皇家的多数新生儿也都接种了牛痘,于是朱标一高兴,大手一挥拨了款,准备大规模推行牛痘疫苗。从应天开始,每个半岁以上的婴孩都可以在政府机关接种牛痘。只是因为技术问题,暂时还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接种方式,也就是十字花接种法,在肩膀上割破一个十字花的口子,然后接种。当然也是免费的。 一时之间太子朱标的赞颂声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妇人们都会抱着孩子互相比较肩膀上的十字花印记,如果谁家的孩子肩膀上还没有,绝对会被人告知去衙门下属的医疗机关接种。如果不去,那不是脑袋不好就是人贩子了。 每天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朱标甚至觉得人生就快要圆满了。不过近来有两件事让他非常在意,其一就是朱樉朱棡等第一批藩王到了娶亲和就藩的年龄。至于这其二嘛,就是朱元璋已经好久没有露过面了,就连这几天的朝政都是朱标代理。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大明第一劳模老朱同志居然也会翘班!他不会是酝酿什么大的阴谋吧!话说他最近有没有来过东宫?难道连咱家雄英都吸引不了他了?” 常青儿摇了摇头,“你父皇应该是有一阵子没来过东宫了,母后倒是经常来看雄英,但是他没有。至于原因么,我听说可能是后宫有人生病了。” 朱标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 “难道说除了我母后居然还有人能让他牵肠挂肚?我去,不是开玩笑吧?这到底是哪位大能,我倒是也想认识认识了。” 常青儿眉头紧蹙,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本来就不多的消息。她一向不爱在后宫中走动,没事也只是去给马皇后请安,这消息也是她听宫女提起的。 “一个贵妃娘娘吧,好像是姓孙还是姓宋来着?我也没太注意。” 朱标叹了口气,“那要是这样说,这几天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千万别让老朱找到撒气桶。出了这档子事,我估计,今年官员被砍头的数量会比平常多两到三倍吧!” 常青儿也惊呆了,“至于这么严重么?” “呵!那可太至于了!青儿你听我的,这段时间除了母后的哪都不要去,可千万别惹祸上身!”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这太子才是最容易惹祸上身的吧?” 朱标咧嘴,冷冷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不就是装孙子么,这我最熟了,装了多少年了都。” 常青儿挠了挠头,“我记得你爷爷早就没了吧,你怎么还得装孙子?” 朱标欲哭无泪,“在几百年后读书工作都得装孙子,就算在大明我也没少装孙子啊……” 常青儿摇了摇头表示完全听不懂,朱标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听不懂没事,照着做就是了。” 就这样,太子爷又开始了在大明装孙子的日子。每天除了处理朝政就是回东宫吃饭,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偶尔大臣有在朝廷上开启骂战的他也尽量和稀泥。 “都别吵了,你们说的都对,一人回去写个检讨书,哦不是,一人回去写个折子就是了,敢在大殿之上喧哗,命不想要了吗?” 下朝之后,官员忍不住赞叹道,“太子殿下真的是宅心仁厚,以德服人啊!” 朱标心里暗自吐槽,“仁厚你妹啊!老朱现在可是要找个出气筒,你们不想要小命,我还不想挨骂呢!” 在朱标装了五天的孙子之后,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朱标还是太年轻,没有明白一个道理:麻烦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早晚都会来。 近侍穿着丧服来到了东宫,召太子朱标前去面圣。 朱标意识到情况不好,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公然抵抗圣旨,只好乖乖跟人家走了。令他没想到的是,近侍将他带到了后宫,一处满屋香烛哭泣的宫殿。 朱元璋坐在棺木前发呆,见朱标到来,便一挥手,宫女也给朱标拿来了一身丧服。本着死者为大的想法,朱标换上了,而且恭恭敬敬地上了柱香,可是朱元璋却面容冷冷地开口。 “跪下!” 第83章 连我一起砍了吧! 朱元璋的语气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朱标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小心开口。 “那您也得告诉我这是哪位阿姨啊?”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这是孙贵妃,是临安公主和怀庆公主的生母。” “那您也犯不着让我跪下服丧吧,既然这位孙阿姨有女儿,那就让她们来呗……” “孙贵妃素来贤淑聪慧,是后宫嫔妃的楷模,但是她没有儿子,咱就想找个儿子给她服丧守灵,你有意见么!” 朱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给她穿孝服是应该的,毕竟是长辈,给她上香拜祭也应该,逝者为大。但是您让我给她服丧守灵,这是亲儿女该干的事,我……干不了!” 朱元璋眼睛一瞪,显然已经动了肝火。 “你是不是咱的儿子?那咱让你给孙贵妃跪拜守灵有何不可!” “父母去世,自然应该子女跪拜守灵。可是她不是我的父母,只是您的一个妃子,所以,我拒绝!”朱标刚到了极点。 朱元璋站起身,直面着他,“你是想和咱顶着干么?咱的妃子也是你的娘!咱让你给她跪拜守灵有何不可?你敢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么?” “我有父母,父母都健在,这孙贵妃只是你的妃子,你让我给她跪拜守灵,我拒绝!”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震惊了殿内所有人,包括朱标自己。随后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痛。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朱元璋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他耳光,虽然总是拿皮带抽他,但是打他耳光……还是第一次。 “你再敢说这些混账话!”朱元璋的双目猩红,死死盯着朱标。 “真是好笑,这还是你第一次打我耳光,没想到居然是在我有了孩子之后,居然为了你一个妃子!我的爹,您可真让我开了眼了!”朱标冷冷笑着。 “啪!” 又一个耳光打在了朱标的右脸上,这次的力气明显更大,扇了朱标一个趔趄。 “咱再问你一次!你给不给孙贵妃跪拜守灵?” 朱标紧咬着牙,嘴角已经被牙齿硌破了,鲜血直流。 “那我也再告诉你一次!我不跪!我有爹有娘!我不会给别人跪拜守灵!” “你这个逆子!你别忘了,是咱赐你太子之位,你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是咱的儿子!但是咱不止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就不怕你这太子之位被咱废了么!” 朱标吐了一口血水,“你赐给我的,你想拿就尽管拿走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我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跪拜守灵,给别人当儿子!” “你这个逆子!我宰了你!” 朱元璋已经喷发,从门口的侍卫手里夺得了佩刀,寒锋出鞘,直直地朝着朱标冲来。侍卫见势不妙,急忙拦着朱元璋,众多宫女也都上前阻拦。 “陛下!陛下不能啊!” …… “都给咱滚开!我看谁敢拦我,我诛他九族!我今天不砍了这个畜生,居然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太子殿下快走啊!皇上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小杖受大杖走,您快跑啊!”侍卫急忙拉着朱标想要离开,但是朱标却一动不动,就如此盯着朱元璋。 “让我他砍了我!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加在一起都凑不出来个太子,凡是好皇帝都留不下太子。我爹不是不比唐太宗差么?那就亲自手刃了我这个太子,也是几千年来第一次了!反正我这一切都是他给的,我都能还给他,就是这身体发肤也是他给的,既然如此就让他砍了我,也算是对得起他的恩情了!” 朱元璋本就已经陷入疯狂,此时朱标的正面硬刚更是雪上加霜,他已经做事情不计后果了,一脚踢开面前堵着的侍卫。 “你个逆子!竟敢如此忤逆我!竟然还敢笑话咱!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动你么?” 朱元璋冲上前去,背后却传来一声大喝。 “朱重八!你到底要干什么!” 马皇后突然出现,紧紧地护着朱标。 “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想拿刀砍了你自己的儿子!我告诉你,这标儿不只是你的太子,他更是我的儿子,你想对他怎么样,我不答应!” “你别拦着!咱今天一定要教训这个逆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忤逆咱,还说什么大逆不道的浑话,还敢对他老子冷嘲热讽!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惯的!” 马秀英紧紧靠着朱标,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 “我惯的!我是他娘,我不惯他谁惯他!我告诉你朱重八!今天只要我在这,你别想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 朱元璋的刀已经举起,正对着马秀英。 “你赶紧起来!要不咱连你一起砍了!”朱元璋此时仅存一点理智。 马秀英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也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啊!来啊来啊!你朱重八有本事就砍死我!砍死你自己亲儿子!为了这个女人!你把我们母子俩都砍死吧!我告诉你朱重八,有本事你就砍死我,要不然你别后悔!标儿是我的儿子,你要是看他不顺眼,那我就带着他,我们娘俩远走高飞,不碍你洪武皇帝的眼!” 马秀英也疯狂了,甚至把朱元璋也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样子的马秀英,那个温婉贤淑的马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变得不顾一切。 朱元璋喘了半天的粗气,随后将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死死盯着马秀英。 “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你的好儿子……敢这么和他爹说话,真是好一个太子殿下!” “你如果看我们母子俩不顺眼,你可以把我这个皇后废了,把他这个太子废了!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名利地位你通通拿走,但是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就不准动我的儿子!”马秀英紧咬着银牙。 “标儿,我们走!让他自己一个人闹去!”马秀英将朱标护在怀中,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朱标和朱元璋擦肩而过的时候,朱元璋突然开口。 “你今天让咱很生气,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朱标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永远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后悔!” 等到母子二人走远,朱元璋便瘫倒在了地上,方才的闹剧好像用尽了他全身所有的气力。他不开口,身边的宫女太监也不敢开口询问,皇上狂性大发,谁敢触这个霉头啊! “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不准说出去半个字,要不然,就下去殉葬……另外,派人去把五皇子朱橚叫来。” …… 马秀英没有将朱标送回东宫,而是带回了自己的坤宁宫。毕竟朱标此时狼狈不堪,还是别让常青儿母子担心了。 她用着锦帕,细心地擦着朱标嘴角的伤口,眼泪却一滴一滴地忍不住掉落。 “标儿,疼不疼啊……” “娘,对不起……”朱标突然开口。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娘的。” 朱标眼泪含在眼眶,“如果不是我忤逆他,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您就不会和我爹吵架,更不会这么伤心……” 马秀英将自己的儿子抱在怀中,“傻儿子,我才不是因为和他吵架哭的,我是因为你哭的。你看你这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娘看着心疼啊!” 朱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马皇后大声哭泣。 “娘……” 哪怕已经成了家,哪怕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在娘亲的面前,你永远都只是个孩子啊! …… “标儿啊,他到底为什么打你打得那么狠?宫女过来喊我,说你和他吵起来了,但是我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凶。” 朱标低下了头,“因为他要我给孙贵妃下跪守灵,以儿子的名义,我不愿意,又顶了他几句。” “你这傻孩子,他让你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干嘛要跟那个犟驴对着干,孙贵妃没了他心里也不痛快,所以就急火攻心,拿你出气了,这得亏我去的早,我要是去的晚了,指不定闹出多大乱子。” “是因为您……”朱标喃喃低语。 “什么?” “我是因为您,所以不答应的。我只有您一个娘,我只能为了您下跪,只要您还活着,我就不可能替别人女的当儿子,替他的妃子下跪守灵。我不怕他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更怕您伤心……” “我的傻儿子……” 马秀英的眼泪又开始掉落。他知道自己儿子一般都不会忤逆朱元璋,却万万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为了她。 毕竟,就算是最擅长装孙子的人,心里也会有想守护的东西,永远不愿意妥协。 “哎哎哎,老三,你听说了吗?出大事了!”朱樉拍着朱棡的肩膀。 “什么大事,不就是孙贵妃死了吗,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朱樉嘿嘿一笑,“看样你小子的消息没有我灵通啊,告诉你吧,那天在孙贵妃的寝宫里,老头子要老大给孙贵妃下跪守灵当儿子,老大不肯,结果把老爷子气个半死,不仅打了老大两个耳光,还拿刀要砍了老大!” 朱棡瞪大了双眼,“不会吧!老大居然这么勇?敢和老爷子对着干?” “嘿嘿,岂止,那老爷子更是扬言要废了老大的太子之位,要不是娘及时赶到,这件事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听说老爷子最后没办法,把老五找过来,给孙贵妃当儿子,守了一晚上的灵。听说当天在殿内的宫女太监,老爷子怕他们把这件事传出去,全都拉出去殉葬了。” 朱棡若有所思,“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没在现场。” “临安公主跟我说的呗,那丫头也吓得不轻。想想也是,这场面确实很刺激啊!” 朱棡摊了摊手,随后走开“算了,想这些都没什么用,还不如想想就藩的事情呢,我要回去再添置些东西了。” 看着朱棡远去的背影,朱樉舔了舔嘴唇,咧嘴一笑。 “真的没用么?我怎么觉得,这太子,其实我也可以当啊……” 第84章 你爹不待见你 经过宫闱内部的一场皇家闹剧,整个宫廷甚至整个朝局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太子朱标因病告假,再也没来上朝。朱元璋对此并没有什么说法,仿佛太子生病告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且众大臣觉得,太子生病了,皇上是不是有点淡定的过头了,但是谁都不敢问,开玩笑,皇家秘辛你敢问?不怕落得个凌迟处死么? 与此同时,二皇子朱樉、三皇子朱棡、四皇子朱棣和五皇子朱橚居然在朱元璋的授意下,开始在朝堂上听知政事。这件事情就更加离谱了,毕竟这几位爷可都是过几年要出去当藩王的,现在让他们来听知政事,这合适么?而且……最重要的太子朱标却一直没有出现,这是不是代表了太子之位,可能另有人选呢? 有大臣私下里提出这个想法,就被人嘲笑加驳斥了一顿。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太子的能力和声望,这几个皇子加在一起也有所不及。这太子之位,和大明日后的皇位,还是非朱标不可!可能人家真就是生了点小病,在家养病,还是不要做无端的揣测了。 太子爷这时候在干嘛呢?当然是养病了,东宫里,太子妃常青儿给朱标的脸颊擦上消肿的药膏,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 “你还让我别惹麻烦,让我低调点,那你还跟他正面交锋,你看看这脸打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怎么见人啊!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朱标嘿嘿一笑,但是笑得脸颊疼。 “我是一向都会装孙子的主,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嘛!只要涉及到家人和尊严,我就会和黑恶势力斗争到底!绝不退让!” 常青儿掩着嘴偷笑,“你爹要是黑恶势力,那你是什么,黑恶势力的二把手,接班人?” 一谈到这个问题,朱标就唏嘘不已。 “我都惹他这么生气了,还接班人呢,这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了,你没看那现在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叫他弄去朝廷上参知政事了么,那是什么意思?那是给我看的。告诉我,就算没有你,我照样有的是儿子能当太子!” 常青儿也皱起了眉头,皇家之事的复杂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在她心中一直觉得家人,有什么事,有什么吵闹说清楚就好了,父子之间,何必闹得那么僵? “你太子之位不会真的被废吧?如果你被废了该怎么办?雄英该怎么办?” 面对常青儿的夺命三连问,这次换成朱标吃惊了。 “咋滴?要是我不是太子你还不跟我过了?” 常青儿气的弄了他一把,“你都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还不是太子呢!” “哦!原来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你就喜欢我了,那时候我记得我还穿开裆裤呢吧,唉,我这该死的魅力,真的是无处安放。不过青儿啊,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才几岁吧,你也太早熟了吧……” 朱标说俏皮话的下场就是,大腿再次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行了行了,干嘛这么用力,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担心我太子之位被废,古往今来被废了的太子就没一个好下场。这个我倒觉得不应该担心,按历史来说,我应该不会被废,能打败我的只有寿命和我自己,凭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想代替我还是想多了。” 朱标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身的疲劳。 “再说了,他要废就让他废,我就算不是太子了,最起码还是大哥,还能当个藩王,那不比太子逍遥呢。不管换了谁上位,都得叫咱一声大哥!倍儿有面子!再说了,咱好赖不计还是鄂国公的女婿,还能上街要饭去?” “你一天,还真的是没个正形!” “这就叫人生之道,难得逍遥糊涂,你以为当太子的滋味很爽吗?一个精神病的爹,一帮拉帮结伙搞小山头的官员,一帮不确定是不是人的弟弟。天天都得批改折子,天天都得操心朝政。连九九六的打工人过得都比我轻松好吧,现在难得和他干一仗,正好让我放松放松,修养两天。” 虽然朱标的话常青儿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她确实明白朱标很辛苦,他们大婚之后,大部分朝政就由朱标代理了,这个担子确实挺重的,有时候她也挺心疼的。 朱标自己当然更不爽了,毕竟自己刚穿越过来制定的少操心的策略完全没遵守,还是包揽了朝政,按照这个节奏,他恐怕又会英年早逝。之前都是因为自己的新政和制度推出,或者谁又要被朱元璋杀头了,要不然自己真的懒得操心。现在这样挺好的,每天陪陪媳妇和儿子,没事四处走走,照理说怎么也能混个延年益寿吧。 “行了,不用想太多,就算不管事了,也未必就是个坏事,最起码我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了,你看今天天色还早着,要不咱去看看你爹?” “我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你愿意去么?” “当然啦,看我老丈人不比看我爹强多了,我老丈人多亲近,我还想找他钓钓鱼,喝喝酒,学两招拳脚呢!”朱标跃跃欲试。 “那我们就走吧,把雄英也带着,我爹娘也很久没看到雄英了,也怪想他的。” “那就不能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得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个胖娃娃!” “……” 朱标很愉快地陪着常青儿回家探亲了,而奉天殿里的朱元璋此时却百感交集。 “已经三天了……这混账小子居然还不来找咱,不来道歉,不来上朝!连他娘都躲着咱,咱就那么惹他们娘俩烦么?” 洪武皇帝此时终于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感受。虽说还有四个儿子陪着上朝,但是很明显他们的才干远远不及朱标,更不用提代替朱标了。老二老三都是好战分子,对政务琐事压根一窍不通,没事就嚷嚷着要要去西北前线。老四倒有点脑子,但是一提打仗也两眼放光,整天就问徐达大将军最近干啥呢。剩个老五倒是一个文臣的料,但是这小子,用老百姓的话讲就叫蔫坏,胆量过小但是有时候又容易犯错。 “我朱元璋这么多儿子,难道就凑不出来一个比太子强的?” 很明显,真的找不出来。 “这混小子,咱是火气上头打了他,但是他不也是顶了咱么?可能拔刀是我过分了……要不找他娘跟咱说和一下?” 一想到最近马皇后连见他都不愿意,朱元璋只好无奈叹气。这次还真是娘俩都得罪了。 “总不能咱去找他说吧?咱好歹也是皇上,还是他老子,就不要面子了吗……我还有点想咱孙儿了,可是这样咋去看啊?” 朱元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破局之法,被逼无奈的时候却有一个奇特的念头在脑海中出现。 “既然咱现在这些儿子都比不上他,那咱就再生!咱还就不信了,都是老子的种,难道就比不上他!” 朱元璋起身便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冲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常府,朱标和常遇春在小院中饮酒,常青儿陪着母亲在屋内逗弄着孩子,此时倒是其乐融融。 “您尝尝这外国的酒咋样!” 朱标将进贡来的葡萄美酒给常遇春倒了满杯,常遇春首先拿到鼻子面前闻了闻,然后小口品着,却露出一副不尽兴的模样。 “好酒倒是好酒,闻着也挺香的,就是入口颇为生涩,还有些许酸味,也赶不上咱大明的酒那股子烈劲。” 朱标此时倒是挺吃惊的,他记得常遇春一向嗜酒如命,而且也不是这种小口品酒,从来都是大碗下肚,不管三七二十一。现在居然小口品起酒来,确实太诡异了。 “这不是您喝酒的风格吧?您怎么倒变得文雅起来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您老人家喝酒完全是抱起一大坛子咕咚咕咚的,管他好酒坏酒,有酒味就行了。” 常遇春满脸不乐意,“还不是你小子,让咱养老这么早,然后那太医还说咱身体不好,这连喝酒吃饭都得被管着。过去几年里,我一顿饭就那么一杯酒,你知不知道咱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咱都恨不得用一滴滴地慢慢品,可不就成了品酒的行家么?现在你给咱倒一杯酒,咱都能尝出来什么酒,哪产的,是多少年的窖藏。” 朱标也憋不住笑,这老丈人这几年确实被管的挺狠。 “您也不用怪我,这不是为了您身体着想么,您不想看着女儿出嫁?您不想陪着孙子外孙享享天伦之乐?总得来说,身体还是最重要的。您看那么多武将,大多数都是病亡的,就是因为风餐露宿,辛苦操劳。您老人家打了半个天下,接下来这些日子还是好好享享清福吧!” 常遇春也笑了,他当然不怪自己这个女婿,这么多年,不少老哥们都去了,他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是最起码还活的好好的。就像朱标说的,有时候陪陪家人也挺好的。 他又倒了杯酒,然后和朱标说起了前段时间的事情。 之前他也去张定边出家的寺庙走了一圈,那老东西居然也说他杀孽太重,好在他这些年修身养性。两人只好又打了一架,然后喝了一顿酒。 常遇春也很生气啊, “别人说就算了,你这张定边还好意思说咱杀孽重?咱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也没比咱强多少吧!你这老小子袈裟一披就装上佛门弟子了,还不是猪鼻子插大葱!谁家好和尚天天喝酒吃肉的。” 朱标笑得前仰后合,谁能想到当初天下间最能打的两个人,现在一个当和尚,一个在家养老,果然是落魄英雄更懂惺惺相惜啊。 常遇春扔进嘴里一粒花生米,笑着看着朱标。 “好女婿,咱听说你爹最近不待见你?” 第85章 该就藩了 “您又不上朝,听谁说的?”朱标也只是笑笑。 “咱是不上朝了,可是那帮老家伙总有来看望咱的啊。再说了,你平时忙得都脚打后脑勺,今天突然带着媳妇孩子来看咱,那还不是跟你爹闹别扭了。什么称病告假都是最虚的,真有病还能和咱在这喝酒?” 朱标哈哈一笑,他也没打算瞒常遇春,毕竟一方面是他老丈人,另一方面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将事情大概经过大概说了一遍,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常遇春却听楞了。 “你这小子确实行啊,咱打小就看你不一般,这么多年了,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把你爹气的拔刀要砍人,当初那么多人都没做到,你小子倒是做到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那也得问您啊,小时候还不是您带我骑马把脑子摔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笑得屋里的母女俩都发毛。 “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有点骨气,你爹也是,哪有逼自家孩子这么干的,你娘还活着呢。再说了,也不能拔刀啊,真砍个好坏咋办?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几千年。” “他当了皇帝之后,已经变了。越来越冷酷无情,随心所欲。我爹已经不是我从前的爹了,他现在是洪武皇帝。”朱标叹了口气。 “没事,你常叔还是你原来的常叔,哦,不对,你常叔现在也不是你常叔了,是你老丈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常遇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抿着。 “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啊,你爹……可小心眼。这么多年了,你爹收拾的人可不在少数。刘伯温不也就那么没了么,基本上也就我和徐达还有汤和这几个人不至于担惊受怕。我是早就隐退了,现在当个国丈,挂着个虚衔。徐达和汤和是还有用处,而且这俩老东西也精明的很,懂进退,必要时候不会赖着兵权不放。” 朱标点了点头,朱元璋对待老哥们可算不上仁慈,能在他手下平安终老的人都是有些能耐的。最起码不是只会打仗不懂人情的粗人。 “那你就不怕你爹把你这太子废了?你下面可还有那么多弟弟呢,竞争激烈啊!” “他还没有找到代替我的人,也很难找到能代替我的人。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该就藩了。就算我和我爹再怎么闹,我觉得他也不会废了我这太子之位。立嫡立长在他心里太重要了,而且论声望能力,也没人能碰瓷我!” “碰瓷?啥意思?”常遇春挠了挠头。 “嗯……就是没人能跟我相提并论,这是年轻人发明的新词,您不懂很正常。”朱标一脸真诚。 “确实没听说过,但是你说得对,无论是从嫡长还是从能力来说,都没有人能代替你,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啊!这皇位自古就是个烫手的东西,就算你爹不废你,也难保其他人没有想法,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吧!如果真有一天,我被人摆了一道,我就把你找着,您再提着您的那把虎头湛金枪,陪我闯一闯奉天殿!” 常遇春满脸苦笑,“这话全天下也就你敢说,这要是别人说了,最轻也得落个诛九族。” “嘿嘿嘿,我也就敢在您面前这么说,当着别人我也不敢,尤其是当着老朱的面。” “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笑得开心,屋内的母女都以为他俩喝多了撒酒疯,直接就把他俩提回去了。 …… 半个月后,太子朱标再次踏上朝堂,仍在皇上身侧,一切的流言和猜测都因为当事人的出现不攻自破。只是敏锐的人会发现,太子好像没有再在朝堂上开过口,也没有什么建议提出,朱元璋让他读圣旨他就读,让他递折子他就递。每天下朝他第一个走,准时准点,毫不拖泥带水,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只拿基本工资,然后每天上下班准时打卡的员工。 朱元璋对此也没什么话说,毕竟确实也伤了人家的心,父子之间生了嫌隙,想要修补总需要时间。如果不是自己厚着脸皮去找马皇后给他求情,这小子可能就一直不来上朝了。毕竟老朱家的人都挺记仇的,不只是朱元璋、朱樉、朱棡、朱棣。就连一向以嬉笑示人的朱标也是如此。没表现出来,并不代表就已经忘记。 但是朝廷上的事总得有人惯例,毕竟朱标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光是三司和财政的事情就已经让朱元璋和众大臣焦头烂额,因为这一向都是朱标管理的,其他人来,不只业务不熟,人头更是不熟。前几天,兵部想给北平驻军送些兵器粮饷,火炮火铳这些东西,去了工造司,人家却冷冷地回了一句。 “只有执太子手令方可调动军械。” 一句话便让兵部的人白跑一趟,就算后来朱元璋下了圣旨,人家也只给了很小一部分的火器,然后说库存就这么多了。 兵部的官员欲哭无泪,你们丫的骗谁呢?每年数以万计的精铁火药焦炭运到你们工造司,结果就说库存十门大炮,几百支火铳,骗鬼也不能这么骗啊!可是依旧没办法,谁让东西都在人家仓库里放着,谁让人家是太子直接管理呢。 众人此时才明白,太子朱标,是大明帝国的一条腿,而且还是最粗的一条大腿! …… 时间一转,三年已过,大明帝国正在蓬勃向上地发展,最起码这时候应该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朱元璋的几个儿子,稍微大一点的都已经完婚,正赶上朱元璋心情不错,就赶着他们几个,该去就藩了。 朱元璋召集了四个儿子,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封地,修建了宫殿,其中皇二子朱樉的封地在西安,皇三子朱棡的封地在太原。皇四子朱棣的封地在北平,皇五子朱橚的封地则在开封,而且每个人都有封号,也是大手笔了。至于皇长子朱标么,还是老实让他在应天待着吧! 朱元璋不仅宠爱这几个孩子,也有点放心不下他们,在他们外出就藩之前,把他们叫到了大殿之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书,其实就是藩王在属地行为规范守则。而且苦口婆心地对他们说。 “咱赐给你们王位和封地,希望你们到了封地要好好做人,绝对不准祸害百姓,否则咱绝不轻饶!而且,你们的封地都是古都,也是要地。如果有外敌来入侵,你们就是大明的第一道门户。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去了封地,都给我好好考察,看看当地怎么样,有哪个地方适合做国都!” 朱元璋想要迁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应天虽然挺好的,但是毕竟属于南方的中心地带,随着蒙古人被徐达越赶越远,大明帝国的疆土也在一点点扩大,不再是以前只占据南方的时候了。应天无限好,可惜我们不合适。这大明早晚是要迁都的。而西安、开封、北平等地正好是唐、宋、元等地之前的国都,人口密集设施齐全。在地理位置上也具有天然的优越性,都是可以列入参考范围的。 “爹,除了这几个地方你就没有别的地方考虑了?我倒是觉得应天就不错,实在不行,凤阳也挺好的啊!”朱樉说道。 “你懂什么?咱让你考察你就去给咱考察,到时候给咱写个折子汇报一下就行了。” 朱元璋虽然驳斥了朱樉一顿,但是朱樉的一句:凤阳也挺好的啊!直击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让他尘封了十几年的想法,再次生根发芽。 凤阳确实挺好的啊,是咱老家,还有龙气。咱就是从凤阳走出来的,那当了皇帝不得回报一下家乡,更得回报一下父老乡亲们啊! 不过这件事朱元璋还是先放在了心里,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儿子送走,赶到各自的封地上。 “都赶快回宫收拾收拾吧!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就出发,爹,您老人家想省顿饭也不用这么省吧?”朱樉无语了。 “省什么饭?咱是为了省饭吗?你咋不看看咱一年给你们多少土地粮食?你要是吃饭,你就去你大哥的东宫,正好他说今天要为了你们弟兄几个送行。” 朱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去大哥那蹭饭我愿意,大哥宫里的东西都弄得挺好吃的,还新奇。以后我到了封地,也得寻摸两个好厨子,伙食也不能太差了!” 朱元璋满脸黑线,“你就这点出息吗?咱是让你去整天吃喝玩乐的吗?是让你们给咱大明守卫疆土,站岗放哨的!到了封地你们都得给我收敛点!不准胡作非为,更主要的是,都得给我小心点,尤其要对下属和厨师什么的好一点,尤其是老二老三,你们两人一身的臭毛病!到时候都得给咱改改!” 朱元璋一番话把几个儿子训斥得低下了头。 “知道了爹。” “行了,走吧!” 四人一出奉天殿门,朱棡就跳起来高喊,“自由咯!先去东宫吃饭去咯!以后终于不用再挨骂咯!” 可惜他忘了他还没走远,于是身后传来了朱元璋的咆哮声。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疯了!给咱回来,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朱棡:“大哥喊我吃饭去了,爹,回见了您那!” 第86章 太子请客 四位皇子要就藩了,着实是一件大事,在朝堂上是如此,在老朱家亦是如此。但是在朱标的眼中,这不是什么坏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一方面来说,他已经大幅度削减了藩王的权力兵力和俸禄,将这条朱元璋定下来的亡国之策,改成了一条勉强可以接受的政策。但是另一方面,这四个小老弟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上辈子的历史上可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的名声,这次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所以请他们吃一顿送行饭,很有必要! “大哥!我们来啦!你的酒菜准备好了没有?”朱樉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率先开口。 “嘿嘿嘿,离了应天还不一定能吃上大哥东宫的饭菜,不行就得请大哥送我两个厨子了。”朱棡嘿嘿一笑。 “厨子好说,但是我这多半是菜式和食材新奇,如果你想要,可以带食谱和食材走,厨子照着食谱做,味道都差不多。我记得你最爱吃玉米和辣椒,这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基本上哪的万有商行都可以买到,你要愿意,让太原当地的分号给你送就是了。”朱标笑着回答。 “那自然是极好!我在此谢谢大哥了!” 朱棡满眼放光,他是个大吃家,自然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口美食。 “大哥,最近你和大嫂的身体如何?雄英还好么?”朱棣也上前,他前段时间刚刚完婚,娶的是徐达家的闺女徐妙云,也算是让朱元璋颇为满意的儿媳妇了。 “一切都好,四弟你刚刚成婚,可得抽出些时间多陪陪妃子,这点,你大哥可是过来人。”朱标笑着回答。 “我哪里比得上大哥日理万机啊,我平时也没什么可忙的,只能多陪陪我家徐妙云了。”朱棣挠了挠头。 “谁说没什么忙的,这不是还能多生几个娃?咱老爹你还不知道,就喜欢看见儿子孙子,你生的越多他就越开心,没准还能赏你点什么。” 朱樉插嘴道,一番话确实话粗理不粗,上了岁数的朱元璋更在意的就是亲情,朱雄英刚会开口叫了句爷爷,这老朱便赏了一整套金丝编制的衣服,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北平也是军事重地,徐达大将军在那里发展的不错,咱们和蒙古人的仗还没打完呢,以后还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朱标本来想说让他好好跟徐达学学带兵打仗,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学会了打谁?打回应天么? “我一定好好努力,以后也去军队里建功立业,当大哥的征北大将军!”朱棣嘿嘿一笑。 朱标心里暗道:可能你想当的不只是大将军吧,咱只求以后你别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别写小作文抹黑我就行了…… 朱棡开口,“看样我和四弟想一块去了,我也想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多威风啊!就像那霍去病卫青的,也算千古留名。大哥,以后你继位了,要打仗可得用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封狼居胥,人生理想!”朱棣眼睛都放了,难怪他对封狼居胥这事儿这么执着,合着是人生理想。 “咱家这哥几个都是爱打仗的主,应该都是随了咱爹了,老二老四和我都爱打仗,都是做武将的料子,也就大哥和老五能舞文弄墨,管理国事,是个大才啊!”朱棡忍不住赞叹。 朱橚瞪大了眼睛,颇为吃惊,“三哥你可别笑话我了,我那平时写写字看看书,那点小才考个秀才都难,还能和大哥比?现在满天下的读书人就差没给大哥立块碑了。” 朱棣:“其实我听说好像有立碑的,写的什么紫薇星下凡大明文武仁圣孝义道德皇太子,名头长的吓人……” “哈哈哈哈哈哈!”哥几个捧腹大笑,都被这帮读书人笑出了眼泪。 “不只是读书人,大哥在商人农民心中的分量也足够啊。和大哥一比我们几个真成吃干饭的了。” 朱橚唏嘘不已,朱棡表示赞同,朱棣仍然沉浸在封狼居胥的幻想中,只有朱樉想了半天突然开口。 “其实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一个就是我其实不喜欢打仗,我有更伟大的志向。” “啥?” “成仙!”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朱樉还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难怪大明未来的皇帝们百花齐放,合着从第一代开始就有这个趋势了啊,就是不知道后世的那位,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有没有参考这位先祖的丹方。 “二哥,你的志向还真的是……挺伟大的!”朱橚咽了一口口水。 “那当然了,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肯定要么琢磨开枝散叶,要么就琢磨些更远大的志向。我这志向多远大,直接超脱凡间的束缚了。” 朱标点了点头,“老二,那就祝你成功,但是千万别瞎炼什么丹,尤其别拿一些奇怪的东西炼丹。” “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天材地宝么?” “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你那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朱樉摸了摸肚子,“我想说我饿了,大哥你那饭不是好了么,咱们为什么要在门口干唠?上桌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不好么?” 朱棡:“其实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饿了。” 朱棣:“好吧我也是……” 朱橚:“其实我也是……” 朱标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忘了……而且你们早上没吃饭么?怎么一个个地都吵吵着饿?” 朱棡:“多新鲜呐,太子东宫摆酒请客,谁还吃早饭啊,都腾着肚子来的嘛!” 朱棣:“我也是……” 朱樉:“我也是……” 朱樉:“好吧我也没吃。” 朱标大感无语,这几个家伙还真的是绝了,居然还真的为了赴宴饿了一顿。 “行了,入席吧,但是每个人都先吃点主食,要不我怕你们肠胃受不了。” 朱棡:“开玩笑,什么菜能让我肠胃受不了,放马过来吧!” 朱樉:“酒呢!准备了什么酒?” 朱标笑笑,“今天主菜是卤味火锅,也就是把卤好的肉,猪蹄什么的下在牛油火锅里,然后还有各种精致小菜,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酒是窖藏二十年的葡萄酒,西域进贡来的,怎么样,你大哥我可是下了本钱了。” 朱橚咽了口口水,“听着都好吃,那大哥我们要不先入席?” 朱标:“走着!” 因为是送兄弟四人的送别宴,所以也没叫别人,只有朱标和常青儿,连朱元璋和马秀英都没叫,主要还是,这小辈们的聚会,叫了老一辈的人难免放不开,很多话也不好意思说。 下人给每个人都倒好了酒,朱标便率先举杯。 “哥几个,我先提一杯,你们要去就藩了,大哥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在封地平平安安,别干什么太出格的事儿,要钱还是要人就跟咱爹说,只要你们别干一些太过分的事儿,我都是能保一保你们的。” 众兄弟也纷纷举起了酒杯,这么多年了,朱标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小时候,朱元璋忙于政事忙着打仗的时候,一直都是朱标带他们的。身为大哥,这么多年了朱标一直都挺称职的,最起码朱元璋要对哪个儿子动手,他都能拦一拦。 “这第二件事,算是公事,也算是私事。咱爹给你们这几个封地都是有深意的。一方面都是前朝古都,军事重镇,只有交给自己的人才放心,让你们保卫大明的门户。另一件事就是,让你们考察考察迁都去哪,到时候都给他上个折子就行了。不过老二老四啊,你们那太原和北平现在还不安分,蒙古人总是袭扰侵犯,你们可得小心啊!” 朱棡和朱棣点了点头,随后朱棡笑了,“老四不是想学霍去病么,这不也来了机会,到时候可得跟你老丈人好好学,千万别掉链子了。” 朱棣一拱手,“大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可是要跟三哥抢一抢征北大将军的官职呢!” 朱标笑着又倒了一杯酒,“这最后一件事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倘若日后哥哥有什么不济的时候,你们可得拉我一把,不能落井下石。” 朱棡、朱棣、朱樉都一口气把面前的酒干了,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放心吧大哥!” “我朱棣绝对唯大哥马首是瞻!” “大哥指哪我们打哪,谁让大哥是太子呢!” 只有朱樉拿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却没有下口。 “大哥,既然你都开口了,按理说我也不应该推辞,但是我之前听到了一件事情,让我心里不太舒服。所以今天就趁着哥几个都在,我也当面问了,你是大哥,可得说实话。” 朱标点了点头,“你只管问,我觉得说实话。” “大哥,我听说咱爹之前给我们定的俸禄可不止这些,土地钱粮的赏赐也多得多,连子孙后代的待遇也不止如此。我听说是你和咱爹说了之后,咱爹才削减了我们的待遇,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朱元璋也都同意了所以没说什么,毕竟讲出来怪伤兄弟和气的,没想到朱樉今天居然就在酒桌上当面质问起了朱标,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单纯的……蠢! 朱标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 “既然老二问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事是我跟爹说的,连削减的俸禄数额和藩王待遇也是我亲自指定的,我写折子,咱爹盖的章,有什么问题么?” 第87章 这么多兄弟,我最信你 朱樉冷冷笑了,“那您是太子殿下,你负责国事,我们都是藩王,都归你管理,能有什么问题?但是大哥,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我们好歹也是你亲兄弟,你就这么见不到我们好?要削我们的钱粮和权力?不觉得有些伤兄弟和气么大哥?” 余下三人齐齐看着朱标,很明显也想听他怎么说。 “伤和气?我不觉得啊,我倒是觉得这样是为你们好。自古以来,手握大权的藩王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后世之君早晚都会削藩,闹得不好可就是同室操戈,掉脑袋的大事。现在咱爹能护着你们,以后我能护着你们。那以后的以后呢?后世之君要削你们的藩,我和爹还能从陵寝里爬出来吗?到时候要不然就是你们被削废了,要不然就是你们起兵造反。难道说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觉得你一个藩王能对抗整个国家?” 朱标看着朱樉,一直微笑着,却说着最狠的话。朱樉也是愣了,他也没想到朱标来了一出反客为主,这样倒显得他有二心了,于是他急忙陪笑喝光了杯中的酒。 “大哥可真会玩笑,我哪有起兵造反的心呐?既没这心也没这胆啊!我也就是抱怨两句,就想问问大哥为什么不给兄弟们争取更多俸禄,还削减待遇。既然大哥是为了国家,那肯定说得过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现在国库里有钱了,但是毕竟国家不是只属于我们一家的,都体谅体谅咱爹吧,他也不容易啊。而且现在给你们的俸禄,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花天酒地,荣华富贵一辈子是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只要你们有正当的用钱理由,可以上折子嘛,咱帮你们说说情,让咱爹给你们点封赏不就行了。” 众人沉默不已,让朱元璋给批钱的正经理由……貌似真的找不到啊!大哥! 但是这几位爷的情商也不算太低,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令众人尴尬的问题。至于老二么,老二另说。 见众人给了台阶,朱标也就坡下驴了,一顿饭全程推杯换盏,嬉戏笑闹,却只字不提国事。 最后兄弟五人共同举杯,口头约定共同保卫大明,彼此不负。 可惜,这份口头约定的含金量和当年两国元首签署的某尼黑协定有得一拼,大家心里都明白,自欺欺人的承诺罢了,皇室之间,相比于感情,更重要的还是皇权和利益。但是最起码现在,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单薄的约定和仪式,来见证彼此不知几分的情谊。 一场宴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从下午吃到了傍晚,吃到最后,兄弟几人都醉醺醺的,还是朱标让下人将他们都送回宫,朱标自己也揉着太阳穴,毕竟刚才他也没少喝。 “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劲还真挺大的啊!” 常青儿端来醒酒茶和一条温热的锦帕,先为朱标擦了擦脸,又喂他喝下了一盅醒酒茶。 “你这大哥真难当,平时还得小心皇上,现在兄弟们还得来灌你酒。给人家的俸禄少了人家还挑你理。照我说,要不然就让你父皇看看谁想当这个太子,谁有本事当这个太子,就让给谁当,你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省得心烦。” 朱标笑笑,“如果要等到有人有能力当这个太子,那等个一两百年没准会出现。” 常青儿吐了吐舌头,“见过夸自己的,没见过夸自己夸的这么离谱的,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下无敌,无人可代替了?” “只要在你心中是无人能代替的不就行了。” 朱标标准的回答得到了太子妃香吻一枚。 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朱标方才清醒些,而外面的天也已经完全黑了。朱标喊了近侍过来。 “去把我们家老三叫过来。” 近侍一头雾水,“太子,您现在不就是只有一个儿子么,哪有老三啊?” 朱标大无语,“我说的是当今皇上第三子——晋王朱棡,明白了么?” 近侍挠了挠头,面色颇为尴尬,然后马上去叫晋王,不多时,晋王就来到了东宫。 “大哥,您找我有事?” 朱棡一脸恭敬,也毫无醉酒的痕迹,果然皇子之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人前是一番模样,人后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老三,你来了,我们进书房谈。” 朱棡没有多问,他虽然平时有些小毛病,但是整个人也勉强算得上文武全才。更重要的是,他对朱标一直颇为恭敬钦佩,可以说除了朱元璋和马秀英之外,天底下他最相信的人可能就是他这位大哥了。实际上和朱标一直对他的关心照顾也有关系。 到了书房,二人落座,朱棡才开口说道。 “大哥,您这时候喊我来,应该是有事想跟我说吧,而且还是不能在酒桌上说的事。” 朱标点了点头,“老三,你果然很聪明,不知道你对就藩这件事怎么看?” 朱棡沉思片刻,“爹的意思可能是想让我们给大明站岗放哨,但是我看大哥的意思,这就藩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朱标点了点头,“自古皇权争斗不休,为了抢这把龙椅,同室操戈的事情太多了。现在爹活着,我也还能镇住这帮人,如果爹没了,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怕会有人有觊觎之心。” 朱棡显露出震惊之色,“大哥,你是说老二他有异心?” 确实,在酒桌上朱樉的反应的确很出人意料。 “不只是老二,我看老四老五也没那么简单啊,身为皇子,谁敢说没想过当皇上呢?” 朱棡急忙解释道,“大哥,我对你一直钦佩有加,别无二心。坦白说,如果别人当皇帝我可能不服,但是你当皇帝,我绝对服。” 朱标拍了拍朱棡的肩膀,“老三,这么多兄弟里我最信你,你是个好样的,太原那边情况也很复杂,去了千万不能松懈,而且你也要帮我看着老二老四老五他们。这么多藩王里,你可是最重要的。做人低调收敛点,有什么问题和我说就是,我一定会保你,大哥也有事想求你,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咱们大明发生了动乱,你可一定要帮大哥一把啊!” 朱棡的眼神坚毅,“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该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你一会回去尽量小心些,别让其他人看到了。”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宫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约一刻钟之后,朱标再次喊来近侍。 “去把老四喊来!” 近侍这次学精明了,也不再问废话,直接去了朱棣宫里,把朱棣带到了东宫书房。 “老四,坐。” 永乐大帝自然不是笨人,自然明白朱标是有事要对他交代,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俩能知道的事情。 “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还不放心么?” 朱标心中暗道:你还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那你小子后来下手还那么黑! 但是朱标依然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满脸真诚。 “老四啊,这么多兄弟我最信你了。你也看到今天老二的反应了。我这太子之位,也是水深火热啊!你现在的封地在北平,那是元大都,也是军事重地,你可要给咱守好北方的门户,好好干,以后大哥一定会重用你!” 朱棣两眼放光,“这么说,以后的征北大将军非我莫属了?” “别说征北了,你把你老丈人打仗的本事学会,咱还让你征西,征南,征哪都行!” 朱棣挠了挠头,“那可能还得几年,不过我会努力的。” 朱标满脸微笑,“你也要给我看着其他人,我怕他们也会有想法,你是我的心腹手足,也是北方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防线,我很看好你。” 朱棣举起了拳头,“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后朱标也送别了朱棣,只觉得浑身疲倦,他没有再叫老二老五,因为这俩人确实……老二朱樉可能本身就是个残暴无道之人,而且干的蠢事太多,现在明显还对他这个太子有些不服气,喊他来干嘛?至于老五么,一开始也确实是个混不吝,叫朱元璋流放到云南几年之后,就变成了文学工作者了,喊他来意义也不大。 其实朱标内心最大的假想敌一直都是老四朱棣,毕竟只有他,有能力,活得久,而且还确确实实造反了,以一城之力对抗全国,还确实让他打赢了。无数个夜晚,朱标都在复盘朱允炆的失败,总觉得这仗打得是真无语,但凡有几个好人带兵,也早把朱棣给扫平了,所以他一直没有打压武将,反而定好了心腹的人选,以备不时之需。 “唉,这太子真难当,既得防老爹,又得防兄弟。还必须得是个演技派,不然怎么能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啊……” 朱标只觉得心力交瘁,看样子又得休养休养了,得有效降低猝死的风险……毕竟事实证明,他活得长,大明才不能乱。 这时候,朱雄英不知怎的,蹒跚学步竟然到了书房,奶声奶气地喊着。 “爹爹……” 朱标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抱起了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的好大儿,咱都得好好活着啊!为了大明,也为了自己,更为了明天!” 第88章 标儿,你还要老婆不要 四位皇子就这样去各自的封地就藩了,哪怕朱元璋和马秀英再不舍,也只能在城墙上眺望着车马远去的背影。朱标倒是来了个十八里长亭相送,情谊和礼节都颇为到位。 看着在一边嬉闹的朱雄英,朱元璋满眼喜爱,听说常青儿又有了身孕,他也是喜忧参半。 “咱家也是开枝散叶,越来越大了。这帮小的也都成了家,再过几年就会有孩子了。” “是啊,可不是开枝散叶了么,这雄英都比他小叔叔大,说出去多新鲜呐!”马秀英白了他一眼。 朱元璋满脸尴尬,他现在也好歹有了十几个孩子了,而且可能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你就说这些,咱不是想让标儿再纳个侧妃么,也好给咱们家再生几个。” “所以你在你眼里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的么?你是这样,也想让你自己的儿子也这样?” “咳咳,咱不是说了么,不准用这个事找茬,咱就算有多少妃子,中宫皇后不还是只有你一个?而且生在帝王之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妃子,这是必然也是他的责任。” 马秀英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 “就算你要给他再立个侧妃,人选好了吗?而且,你是不是应该找他们小两口说一下,毕竟……他们挺恩爱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标儿那边咱去说倒是行,可是青儿那边……咱哪好意思开口啊,只能你去说了。” “这时候你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么?”马秀英没好气地说道。 “那这也不是政事啊,这不是咱家的家事么。” “太子立侧妃还不算是政事?你还真会强词夺理。” “嘿嘿,去吧妹子,咱都靠你了,咱先回宫,到时候跟标儿说说,不过毕竟也是给他再立个妃子,咱觉得这小子没那么傻,会不同意这事。” 朱元璋自信满满,而相对的,马秀英就面露难色。 “你还真会给人派差事,这得罪人的事从来都是我干,我可怎么和青儿说呀……” 朱元璋嘿嘿一笑,走下了城墙。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留下马秀英一个人在风中幽怨着。 “果然自古皇帝的女人,都难当啊……” 马秀英没有来到太子东宫,这种事还上门来说可太不近人情了。来到东宫才发现朱标已经被朱元璋叫走了,只有常青儿自己呆在宫里,若有所思。 马秀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青儿,我是要跟你说一件事,这是皇上要求的,我也知道挺难为你的,但是……” 常青儿一摸小腹,善解人意地笑笑。 “母后,您还不知道我么,何必不好意思,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唉,就是……皇上要给标儿……立个侧妃。我知道是挺委屈你的……” 常青儿一听,眼睛都亮了,露出了笑容。 “母后,您说的是真的嘛?那可太好了,总算有人陪我说说话,也有人可以帮我一起照顾标哥哥了,真的是太好了!” 马秀英的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他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贤后,从来没有在后宫中和其他妃嫔争风吃醋过。为朱元璋统领后宫,安定后方。可是每次朱元璋纳妃她心里也不太痛快,毕竟自己家老爷们又多了个媳妇,这事搁谁身上谁能痛快得了。但是今天她也算大开眼界了,这个儿媳妇居然毫不吃醋,而且还有一丝兴奋和喜悦。这个事儿,真的很不科学啊! 马秀英的眼光何其毒辣,她当然也看出了常青儿不是在她这个皇后婆婆面前演戏,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青儿,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这可是给标儿纳妃啊!” 常青儿笑笑,“为什么要介意,他本来就是太子爷,以后还要当皇帝,肯定会有三宫六院,肯定不会只守着我一个人呀。我只希望能有个好人,真正为他着想分忧,能好好帮他照顾他就足够了。而且我也确实希望能有个姐妹陪我说说话,这宫里太闷了,要不是没事能和您说说话,我都要无聊死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这儿媳妇还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真不知道她是太善解人意还是……傻! 至于奉天殿里的父子,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不娶!不娶!不娶!要我说多少遍您才能明白!我不需要什么侧妃,我有青儿一个太子妃就足够了!”朱标一连三个不娶,完美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哎!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死脑筋,你是太子爷,老百姓还有三妻四妾的呢!咱让你纳个侧妃怎么了?又不是逼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干的事儿!这二八年华的黄花大闺女送你床上你小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朱元璋也很郁闷,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了纳侧妃的事儿,可真的是脑袋瓜子不太灵光。作为一个子嗣旺盛的成功帝王,老朱对这件事很有发言权。老婆肯定要有个称心如意的,但是妃子么,多点也是极好的。 “反正我只喜欢青儿一个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辜负她,天下的美女有千千万,我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 朱元璋冷笑,“你小子还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啊,现实点,咱这是皇家,总需要开枝散叶。你未来继承皇位了,也肯定有三宫六院,你抗拒个什么劲呢?咱是你爹还能害你不成?那吕本家的闺女可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温良贤淑,长相咱也看了,没毛病。体态更是不用说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么?” 朱标一屁股坐在了奉天殿中央。 “那我就更不娶了,找女人何必太聪明,那岂不是显得我很笨?” “你小子要是笨,咱大明朝就没有聪明的了,咱不是和你商量,就是通知你。这家伙,咱活了这么多年,只听说过姑娘嫁人哭闹上吊,还是头一遭听说大小伙子纳妾还不情不愿的,咱又不是逼你坐牢,这是逼你入洞房,你闹什么脾气?” “我只是不愿意伤青儿的心,我不愿意让我心爱的女人伤心,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朱标一直都不是个轴人,但是每次如果涉及身边的人,他就会贯彻原则,绝对不低头。 朱元璋还在思考,怎么把这小子绑了入洞房,殿外突然就传来了马秀英的声音。 “那如果青儿愿意呢,这侧妃你纳不纳?” 朱标吃惊地看着亲娘。 “您说什么?青儿愿意?这怎么可能?” 马秀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青儿怎么回事,提到你纳妃,她居然是发自内心为你开心,而且还说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了,这丫头还真的是……” “这不可能!” 朱标飞奔出殿门,往东宫跑去。 “这么说,青儿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居然比你还大度?” 朱元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没等他多想,一双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不放。 “所以你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很小气了?你可别忘了,你纳了多少个妃子了,要是没有我点头,她们能入得了宫么?你这个朱重八现在放下碗骂厨子了是吧!既然说我小气,那你以后也别想什么纳妃了!” 朱元璋只恨自己口不择言,得罪了马秀英。 “别别别别别啊!妹子,咱不是那个意思,你大方,你天下最大方,咱不管纳了多少妃子,你不永远是那皇后娘娘,永远不能变么!” 马秀英叹了口气,“你以为那种滋味很好受么……” 朱标飞奔回东宫,看到常青儿正在晒太阳,满脸焦急地问道。 “你答应了?为什么啊?” “答应什么?”常青儿满脸无辜。 “答应给我纳侧妃的事儿啊!你为什么要答应啊?”朱标眉头紧锁。 常青儿噗嗤一声笑了。 “就这个呀,我还以为我又犯什么错了呢。我们大婚之前我就说了啊,这辈子你是太子爷,以后还要当皇上。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介意你有妃子的。只要是个好人,只要能照顾你,替你分忧,我没意见啊,而且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不至于太寂寞嘛!” 朱标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姑娘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可是这样你不会觉得委屈嘛?毕竟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妃子,可是以后,还会把爱和心思分给别人。” 常青儿轻点着嘴唇,思考了一会。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毕竟谁愿意分享自己家男人嘛,但是我确实可以接受,因为你答应过我,下辈子早点遇到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朱标红了眼眶,抱着面前的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青儿温柔地拍着他。 “傻哥哥,有什么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才没有对不起我呢。而且,你会因为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嘛?会把你对我的爱削减嘛?” “才不会,以前对你是一百分的爱,以后就是一百二十分,不!一千分!一万分!”朱标的情话肉麻又直接,但是女人好像还挺喜欢听的。 “那就足够了呀,再说了,我现在有了身孕,我家标哥哥也需要有人陪,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嘛……” 常青儿坏坏地一笑,这次换到朱标脸红了。 “你这丫头,你是从哪学到的这些啊?” “我都生了孩子了好吧,而且你床底下的书也有写呢,还描写得很详细呢!” 朱标:“请给我留点隐私,下次我一定藏好了!” 第89章 就叫朱允炆吧…… 黄道吉日转眼就到了,皇家的聘礼送到了太常寺卿吕本的家里。浓妆淡抹打扮精致的吕氏被接上了花轿,带着一份不安和期待被抬到了东宫。 迎娶侧妃的礼仪就比太子大婚简明了很多,但是也忙活了一个上午。在吕氏第一眼看到朱标的时候就羞红了脸颊。少女多怀春,尤其自己也没少听说朱标的传言。大臣们说朱标文武双全,高瞻远瞩,必将成为一代圣君。民间说朱标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下凡,对老百姓极好,对贪官污吏下手毫不手软,风头不亚于朱元璋。 但是吕氏看到了朱标,只觉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而且并没有身处高位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对这位未来夫君还是很满意的,毕竟长得也挺帅的。 如果朱元璋知道吕氏此时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哈哈大笑,然后说。 “那也不看看是谁的种,都随他爹了,能不帅么!” 下午宴请宾客,多是宫内的人还有吕氏娘家的亲属,相比于常青儿,吕氏则颇为小心,也不敢随意开口。毕竟父亲吕本只是个太常寺卿,算不得什么大官,在她入宫之前还嘱咐她要小心行事。而吕氏自己也是小女人性格,并不张扬。只会在朱标喝完酒的时候,用锦帕为他擦去嘴边的酒渍。 等到宾客们祝贺完,纷纷离开之后,常青儿就跑到了吕氏的面前。 “妹妹果然长得很好看哎,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真的是我见犹怜!” 常青儿这不是客套话,相比于她的灵动,吕氏更显得有几分婉约,一颦一笑也带着些许忧愁,确实是属于另一个风格的美女。 “太子妃客气了,我哪里敢和您相提并论,太子妃才是光彩照人,美貌无与伦比。我就相形见绌了。” 吕氏低下了头,确实她在面对着常青儿的时候充满了自卑。论相貌常青儿自然不输她,而且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能力都远强于她,听说太子也是和她青梅竹马,独宠她一人…… 常青儿一把握住吕氏的手,颇为亲切诚恳。 “妹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既然进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啦。我们以后都好好的为太子分忧,其他的就不需要担心啦,我们的太子爷还是很好说话,很会疼女人的。” 吕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她早听说过太子和太子都是好人,最起码不会让自己受气。这宫中的规矩多,嫔妃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她一开始也会担心,不过看到太子和太子妃之后倒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妹妹叫什么名字呀?我听说你爹爹让你读了很多书是不是?”常青儿看吕氏低头没有开口,便主动靠近彼此的距离。 吕氏微微颔首。 “我闺中小字紫茵,打小是跟着爹爹读过几本书的,但是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就不够看了。日后在太子身边,还希望太子妃多多管辖,若有做的不对不好的,您就指出来就是……” 常青儿异常豪气地拍了拍吕氏的肩膀。 “不用怕,以后我罩着你,不要叫太子妃啦,我比你大些,就叫姐姐!以后太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朱标只觉得好笑,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你能收拾我了是吗?” 常青儿噘起嘴,“我不能,但是我能告诉母后,让她来收拾你!”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对待这个古灵精怪的媳妇也是服气了。 “哎呀,时候不早了,今天可是你们成婚的第一天,太子爷可得好好陪陪妹妹哦,我就先走啦!” 常青儿一溜烟地消失,只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吕氏羞涩,朱标傻眼。 “要不,咱们就歇息了?” 吕氏羞涩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 朱标只觉得自己也有些不会了,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温柔羞涩了。 正当朱标准备脱下衣袍的时候,朱元璋身边的内侍却前来拜见。 “敢问太子殿下歇息了没有?” 这时候有人来打扰,自然是很讨人厌的,哪怕是以朱标的好脾气都有些火气。但是一想到是朱元璋身边的近侍,没准有事他还是开了门。 “还没睡,有什么事么?” 近侍手捧着一锅褐色的汤药。 “太子殿下,这是皇上御赐的大补汤,说是特地吩咐御膳房为您熬的……” “就……为这个事?” 朱标傻了眼,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在今天还担心他的夫妻生活问题,确实有些……无语啊! “正是!皇上可吩咐了,一定要送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饮用。还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让我难做啊!” “滚滚滚!”朱标彻底不耐烦了。 “太子爷……那这汤您还要不要,您要是不喝了,我无法跟皇上交差啊!” 朱标一叹气,“那就……放桌子上吧,总不能难为你啊!” 近侍感恩戴德,果然朱标是一如既往的宽容仁慈。 等到近侍走了,朱标便将褐色的汤一饮而尽。 “嗯!这次滋味倒是还不错,没有那股子怪味。” 吕氏:“什么怪味啊?” 朱标:“一种唤醒原始冲动的大补之味,也可以简称为腥臊味,鬼知道那汤里都炖了什么!” 朱标不知道的是,朱元璋此时已经吩咐太医院的升级了药方,这是大补汤第二版,也是药食同补,特点就是温和不伤身,而且后劲长…… 这一夜,注定会发生很多故事了。 …… 常青儿虽然离开了,但是并没有回寝宫休息。虽说名为太子东宫,但是肯定不止一个宫殿房间,朱元璋在皇宫修建之初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总不能以后纳个妃子还得和太子妃住一块吧,那岂不是很尴尬?所以太子东宫内还是有很多内宫的。 常青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此时朱标和吕氏已经休息了,朱雄英也被哄睡着了,可能唯一睡不着的只有她了吧。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御花园,看着枝头上的花芽发呆。 马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常青儿的身边。 “傻丫头,怎么大晚上睡不着,在这里闲逛?” 常青儿突然回过神来,看着马皇后一脸笑意。 “哎呀母后,我今天吃太饱了,出来消消食,就来到御花园散步了。我都没注意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这花香还真是醉人,我不知不觉就入迷了呢!” 马皇后笑了笑,“现在心情怎么样?感觉那吕氏怎么样?” 常青儿思考了一会,然后仍是一脸笑意。 “我早就听说,吕本家的女儿很有教养。虽然有些羞涩小心,但是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挺不错的,我也挺满意的,我觉得我们之间肯定能相处得很好。至于我现在的心情嘛,当然是开心啦,我终于有个姐妹啦,然后人还不错,有人和我一起照顾标哥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马秀英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温柔地看着常青儿,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那目光充满了温柔,充满了心疼…… 常青儿的满脸笑意在马秀英的目光下逐渐收敛,然后面无表情,最后紧咬着嘴唇。马秀英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青儿,没关系的,你的心情,我明白!不需要伪装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等马秀英说完,常青儿便扑进马秀英的怀中,嚎啕大哭。她的所有倔强和伪装,在这个母后面前都好像一层薄冰,阳光一照,便无处遁形。 “母后……我其实,我其实真的没那么大方……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标哥哥……我……我真的很想要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嫁进皇家,嫁给太子……我知道,他要有很多的妃子,要有三宫六院,要……爱别人,我什么都知道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我都告诉自己没关系,我都有心理准备了,但是……我的心还是那么痛啊……” 马秀英抱着常青儿,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孩子,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但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是皇室女人的命啊!是我们这个老朱家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月光下,马秀英的脸颊上也增添了晶莹的泪珠。她一直被称为贤后,从不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甚至还会将朱元璋心仪已久的女子送到他面前。可是谁又知道,她内心的苦呢?她当年,也是如此啊! …… 一转眼便是几个月后,吕氏也有了身孕,临盆在即。而常青儿也如期生下了一名女婴,长得和她非常相似,众人也都颇为喜爱。 朱元璋的眼睛都乐得眯起来了,现在可不就是开枝散叶,壮大家族了么?自己这个大儿子还真行啊!也许还有自己大补汤的功劳。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朱标迎来了他第二个儿子的降世,当孩子抱到他面前,众人纷纷让他起个名字,朱标看着苍天,思考良久。 “按辈份,这孩子应该带允字,五行要带火。那就叫朱允炆吧……” 第90章 男人,真不争气 “不错!很不错!咱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啊,都挺能干的。咱让他们给咱写信汇报当地是不是适合做国都,这几个小子都说的不错!而且去了封地也比较老实,没干什么蠢事,如此甚好!”朱元璋在奉天殿上看着各地藩王儿子们来的信,非常满意。 朱标在一旁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朱元璋说,这些只是表面现象。这帮藩王,肯定老实也几天,以后必然会闹出大动静来。 “您就不怕他们是找人代笔的?我看这措辞什么的,可不像他们平时的口吻,也不是他们应该有的水平。” 面对着朱标泼的冷水,朱元璋摆了摆手。 “不妨事不妨事!他们手下肯定也有属官文臣,那用一用也是正常的嘛!咱打天下的时候不是也老用这帮人起草个诏书什么的,只要知人善任,不胡搞乱搞,怎么都好说!” “希望如此吧……”朱标默默无语。 “哈哈哈哈哈哈!这老二老三媳妇都有了身孕,行!真行!咱没白赐给他们大补汤啊!果然有效果啊!” 朱元璋狂喜,他为了让老朱家开枝散叶,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在自己的大补汤的推广上,真的是不遗余力。 “标儿啊,咱要是没记错,你现在也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吧?” 朱标点了点头,一提起自己家的几个小东西他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大朱雄英已经长大了一些,颇为聪明伶俐。随后的朱允炆和女儿才刚出生不久,每次都会哭闹到半夜,幸好有奶妈代为照料,要不然小夫妻带娃,简直心都碎了。不过最起码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喜欢多一些的。 只是朱标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常青儿上辈子应该是因为生孩子之后元气亏损而逝世,这辈子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作为穿越者,改写历史就是他的责任,更何况是改写自己老婆的悲惨结局,自然义不容辞! 当晚,朱标便偷偷来到了太医院,找到了主事的董太医,两个人进行了一次秘密又细致的谈话。 “董太医,我知道您是太医之首,精通医术,杏林妙手,阎王天敌,救苦救难,华佗在世……” “停停停……太子殿下请不要夸了,老臣有些心虚。”老董太医满脸红光,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被朱标夸红的,不过也算焕发生机了。 “太子殿下不必恭维老臣了,不知道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只要您吩咐,老臣一定能做到!” 朱标一拍桌子。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想要女人不能生孩子的药!” 老董太医一捋长须,宫中的那么多规矩和秘辛,作为一个太医来说,他懂得不能再懂了,于是便从药柜里掏出一副中药。 “一日丧命散!此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只要这药一下肚,一日之内,保管她魂归阴曹地府,奈何桥头喝汤!” 朱标除了愤怒更多的就是懵圈。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你给我这个东西干嘛?” 董太医紧紧地皱着眉头。 “可是,您不是想让女人不能再生孩子么?那您为什么不把她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那岂不更方便?” 在董太医的认知中,如果皇室之人不希望妃子怀有身孕,那只能证明这个妃子已经被深深地厌恶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让她别再有孩子了,你懂不懂?” 老董太医恍然大悟,随后在药柜里好一顿翻找。 “断子绝孙散!此药性如烈火,见效奇快!我敢打保票,只要这副药一下肚,哪怕那女人是天生孕体,健硕无比,也只剩下半条命,绝对没有再受孕的可能!如何?” 看着满脸激昂,拍着胸脯保证的老头子,气得牙根痒痒。 “我不要这么狠的!我要温和不刺激的,对人体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绝对不伤身,甚至能有滋补作用的,有没有?” 这次懵圈的就变成了董太医了,从古至今,他看遍医术手记,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药的存在,而且……身为皇家之人,有必要要这种药么? “太子殿下,老臣本来不该多嘴,但是……老臣还是要说一句。看太子之意,是对此人尚且喜爱。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又不肯让她受孕呢?在皇室里,后妃的子嗣越多地位就越稳固啊!” 朱标点了点头,“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是……她身子怕是不能再生孩子了,我怕她因为生育损伤了元气,所以才希望能用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董太医恍然大悟。 “那如果是这样,那老臣便明白了。太子殿下还真的是一往情深啊!从古至今不是没有痴情的帝王,但是又有几人能像太子殿下一般考虑得如此周全,老臣真的是佩服啊!” “所以,废话少说,有没有药或者有没有办法?” 董太医陷入深深的思考。 “办法当然是有,依老臣之见,可以先用药石滋补之物调养,先将因为生育而亏损的元气调养好,不过这段时间必须不能同房!切记,切记!” 朱标点了点头,“没问题!然后呢,有对身体毫无毒副作用,甚至有滋补功效的避孕药么?” 董太医一摊手,“老臣真的没有这种东西,而且各朝的医书上怕是都没有啊……” 朱标:“所以,老匹夫,你在消遣我?” 董太医急忙辩解。 “老臣岂敢!古人主要是确实没这个需求啊!觉得不喜欢,不想受孕的妃子直接给点猛药,让其失去生育能力就好了。要想要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啊!但是老臣可以研究,古人研究不出来,那是因为没有需求,既然我们现在有这个需求,那就去做嘛!” 朱标点了点头,目前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你便不要做别的事情了,全力研究吧,钱财药材,需要什么和我说就是了,大概需要多久?” 董太医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 “一个月?”朱标大喜过望。 “不,保守估计一年……” 朱标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对这个老家伙动粗了。 “你当真是消遣我是吧!” “不不不不不!太子殿下息怒,主要您要的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难度比较大。而且我也需要找人试用确定药效啊!倘若有副作用和毒性,我哪敢献给您啊?所以这一年真的是保守估计。对于药方,我还是很严谨的!” 朱标忍不住对这位古代医学家肃然起敬,毕竟这个时代还具有科研精神确实难得啊。 “好,那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定要把药方研制出来!至于那滋养身体,恢复元气的药,给我熬好了送到东宫吧,对了,熬两副吧!” 董太医点了点头,随后就搬出一摞子全都是灰的古籍医书开始研究起来了。 “对了,董太医,今天的事情,今天我和你说的话,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董太医慎重地点了点头,身为太医的第一条守则,不是医术精湛,救死扶伤。而是要守口如瓶,作为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太医,这个道理他自然懂! 朱标没有再打扰他的研究,而是默默离开了太医院,回到了东宫。不多时候,送药的小童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送到东宫。朱标给了他些赏银,他就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朱标喊来了太子妃和侧妃,温和地说,“这是太医院送来的滋补身体的药,你们喝了吧!” 吕氏点了点头,心中也颇为感动,毕竟她一个侧妃,没想到在太子殿下心中还有如此的地位。于是她捧起药碗,小口啜饮着,虽然喝得慢了点,但是也将汤药尽数喝下。只是喝完之后,她的眉头紧锁着看来这汤药的味道属实不怎么样。 常青儿看着吕氏的反应,又看了手中漆黑的汤药,顿时有些反胃。 “那个……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而且以后天天都要喝!”朱标板着脸。 “可是是药三分毒啊!” “歪理!这是补药,必须给我乖乖地喝了!” “哎!我突然想到,这里没你的份,标哥哥,你每天操劳国事那么辛苦,我这碗就让给你吧!” 朱标满头黑线,“这是给女人生完孩子补身体的,你觉得我喝了好么?” 常青儿微笑着点头,“我觉得自然是极好的!” 朱标只得捧起药碗,来到常青儿的面前。 “来!青儿听话!喝药了!” 就这样,常青儿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被灌了一大碗苦涩的汤药。 ……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朱标谨记着董太医的医嘱,没有与常青儿同房,而是一连半个月都睡在了吕氏的房中。 半个月后,常青儿终于受不了了,在朱标面前哭闹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是不爱我了,但是你也不能一晚上都不来看我啊……总说一代新人换旧人,可是,当初你明明对我那么温柔……” 朱标只得硬着头皮在她房里睡了三晚,老老实实,秋毫无犯。 第四晚朱标正要熄灯休息,就被怀中的人儿深情一吻,怀中的人儿千娇百媚,颇为动人。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朱标十分懊悔,但是还带着些许侥幸心理,觉得只是一晚上,应该问题不大。然后又跑到了吕氏的房中躲了常青儿半个月,可是半个月后,常青儿又开始恶心头晕,太医来请脉,然后满脸笑意地一拱手。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喜了!” 朱标愣在原地,然后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第91章 是我让他去妓院的! 常青儿的肚子又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朱标只好一趟趟地给她找来滋补的药材,想方设法地哄她吃下去。可能是董太医之前开的药起了作用,每个太医把脉都说常青儿及其腹中胎儿颇为健康,朱标也稍稍放宽了心,毕竟他记得,常青儿应该是在生自己的第三子朱允熥的时候,伤了身子,前面应该还会有个女儿,而这一胎应该就是这个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如此,但是朱标仍然每天都异常细心,太医几乎天天都往东宫跑,生怕这位太子妃出现一点点问题。而朱标也心里下定决心,再让她怀上下一胎,自己就是狗! 为此,董太医却吃了不少苦头。朱标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来咨询他药方的研发程度,老头子本来就有些心力交瘁,被朱标一催,好几次都昏死了过去。幸好昏在了太医院,众多太医就地救治,也是从鬼门关里及时把他救了出来。 九个月后,常青儿顺利生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不过确实也伤了些元气,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朱标哪里敢怠慢,向朱元璋告假七天,就为了陪着自己的小娇妻,生怕她出现任何的意外。 与此同时,董太医的药也成功进入到了测试阶段,但是这测试阶段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毕竟普通老百姓哪有人愿意避孕的呢?繁衍子嗣才是王道啊!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谁不盼着多生几个?而隐瞒药物作用重金找人测试一向都不是董太医的风格,所以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有一天,董太医忽然听说城中的风月场所,那些妓女们弃养了不少弃婴。毕竟妓女的身体是唯一的本钱,如果药物损伤了身体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大部分的妓女都不会选择药效猛烈的避孕药,意外怀孕也就难以避免了。 董太医秉着求真务实,不畏艰难的科研态度,以七十二岁的高龄深入妓院,与老鸨进行了长谈,随后将新研发的避孕药免费分发给众妓女。只等待几个月后取得研究成果,好向太子殿下汇报,却不料这一切早已经落入了别人眼里。 于是,第二天早朝…… “陈御史陈吉要举报太医院首席太医董谢北,臣在街头办事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董太医进入了风月场所,腌臜之地。按照律令,官员嫖娼当予以处罚!希望圣上明断!” 此条控诉一出,满殿的大臣包括朱元璋都惊掉了下巴。嗯,当然不是因为官员嫖娼,而是因为……嫖娼的人居然是年满七十二岁的董太医!这老头,身体还真的是不错啊!而且,确实是人老心不老…… 朱元璋也懵了,大明建国以来官员嫖娼也被惩治过几个,但是人家都是正当壮年,这董太医嫖娼……不太可能吧!他就算有这个心他有这个能力么?所以朱元璋急忙开口询问。 “陈吉,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董太医一向德高望重,为人清高。也算是太医院的泰山北斗,更何况年岁已大,你确定真的是他么?” 陈吉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奏报。 “禀圣上,臣绝不会看错,而且就算臣看错了,当时与臣同行的礼部侍郎唐镜大人和御史龙兴大人也不会看错!” 朱元璋一抬眼。 “唐镜!龙兴!可有此事?你二人可是亲眼所见,董太医进了风月场所?” 礼部侍郎唐和御史龙兴站了出来。 “微臣确实见到了,因为当天,微臣三人在街头调查,确实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董太医进了妓院……” “嘶……” 大殿中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人可能是胡说,两个人可能是看错了,但是三个人一起……那就是铁证无疑了啊!三人成虎可不是白说的。看来,这学医的确实有奇效啊!连七十多的老头都能枯木逢春,以后还是多和太医院的这帮个药罐子打好关系吧,备不住,哪一天也能用上…… 朱元璋的表情异常精彩,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四分怒意,三分想笑,三分迷惑。 可能朱元璋此时也在心里嘀咕,难道这老东西又研究出什么惊天大补汤了?居然给自己补到妓院去了?有这种好东西居然不上供,真的是可恶啊! 朱元璋看向董太医,冷冷地问道。 “董太医,他们三人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其实这时候董太医说什么都是白说了,毕竟已经是铁案了,但是,如果拼死抵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坦白也许还能从宽。 董太医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磕头。 “他们……他们说的确实属实!老臣……老臣确实去过那种地方……” 奉天殿中满座皆惊,毕竟听别人说和当事人自己承认,确实是两个效果。 “你看看你!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步三摇,你还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啊?你就不觉得害臊?你不害臊朕都替你害臊!为老不尊!你就不怕你死在女人肚皮上?” 朱元璋一番话说得董太医老脸通红,浑身突突。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答应了朱标,此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如果不说,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就毁在今天了…… “老臣……老臣不是,老臣不是……”董太医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只能看向朱标,充满着乞求。 朱标一开始也是颇为疑惑,心想着这老头可真行,自己让他研制新药,他却还有时间去妓院,不过他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像想让我救他……唉,你说你,要是小事我救你就救你了,可是这嫖娼这么难听的事儿,我就算免了你的刑罚,你这一辈子的名声也赔进去了啊!你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找什么妓女啊真的是!你哪怕真有能力,你学人家李善长娶个小妾行不行……等等!妓女?这老头莫不是去找妓女测试新药了吧?避孕……卧槽! 朱标急忙站了出来。 “父皇,我认为此事不对!” 朱元璋此时也来了兴致,他也不想处置董太医,毕竟没准这老小子手里真的有什么灵丹妙药呢。 “哦?太子,你说说,怎么不对了?” 朱标上前,一脸公平正义与严谨。 “大家都知道,这董太医已经是垂垂老矣,按理说,这么大岁数是不可能是有什么兴致去嫖妓的。” 陈吉提出反问,“那万一他就是人老心不老呢?也有人年纪大了却还纳妾的,这也不是新鲜事啊!太子殿下一句没有兴致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朱标撇了撇嘴,你直接报李善长身份证号得了,不过还是收敛起情绪抛出自己的论据。 “陈大人都说了,有七老八十纳妾的,这董太医也是一代名医,总要些面子吧,他如果真有这方面需求,为什么不纳个小妾?而是不顾一张老脸去妓院?难道那妓院的女子就比十八九的小妾更有姿色么?未必吧!” 御史龙兴也开口问道,“也许他就是好那口呢?毕竟妓院的女子确实也更有风情啊。” 朱标笑了笑,“看来龙大人很懂嘛!” 龙兴气愤不已,“我才不会干那种勾当!” 陈吉也站出来了,“太子殿下,就算您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们三位看到董太医进妓院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这您怎么解释?” 朱标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因为是我让董太医去的啊!” 朱元璋愣住了,满座大臣愣住了,就连董太医自己都愣住了。等众人缓过神来,只剩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早就知道朱标不是凡人,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让七十多岁老头去嫖娼……真不知道这算折磨还是奖励。 朱标看懂了众人的想法。 “大家不要误会,董太医去妓院不是嫖娼的,是奉我之命去治病的。” “首席太医给妓女治病?有些说不过去吧?”陈吉问道。 朱标顿了顿,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自然不是去给谁瞧病,而是为了遏制传染病。经过调查,妓院中有花柳病的存在,传播广泛,严重影响了百姓安全和社会团结。我让董太医看看能不能写个药方治治这花柳,但是董太医研制新药方有个习惯,那就是一定要经过试验,他这次去,便是找妓女去试验药方去了,我本以为这些事交给晚辈和下人就好了,没想到董太医居然亲自去,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科研精神难怪还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朱标一番话说完,众大臣才松了口气。他们宁可相信董太医是亲自去试药,也愿意不相信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去妓院做些伤风败俗的事,主要是这件事,太难以接受了…… “那刚才问他,他自己为什么不说?”陈吉仍不死心。 “废话,我安排的差事,他能随便透露么?更何况人家董太医本来就年岁已大,被你们这么一吓,没吓晕过去就不错了。就这身体还嫖娼呢,说出去谁信呐?” 众大臣纷纷点头,朱标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行了,无需多言!朕相信董太医的人品,而且太子也愿意为他作证,这件事应该是纯属误会,皆不问责,今天的早朝就到这吧!” 朱元璋都开口了,这事也就到此结束。几名太医将有些恍惚的董太医搀扶回去。最后只剩下了朱标和朱元璋两父子。沉默了片刻,朱元璋率先开口。 “标儿,那老董头真是你让他去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可疑?是不是那老小子真有什么重振雄风的大补药方,自己偷摸用了,你跟咱说老实话!” 朱标满脸苦涩。 “真没有什么重振雄风的大补药方,真是我让他去的!” 第92章 狗咬狗 董太医的药方如期完成,经妓院的妓女试验,避孕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无限接近百分之百。至于毒副作用,更是完全没有,各位久经风月场所的妓女都啧啧称奇,只可惜当他们想要再采购这种药品,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毕竟是专供给皇室的好东西,用药颇为讲究,哪有机会流入到民间呢?无数风月佳人在秦淮河畔留下了伤心的泪水,却再也得不到千夜无忧的避孕神药。 值得一提的是,董太医这次学精明了,就连去取药方和结果都是派遣座下小童前去。看样上次被人指责为老不尊,流连妓院这件事情,给董太医的苍老心灵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抚平。 等朱标确定了药方和药效,董太医便以年事已高为理由,请辞归乡。从此身边只有几个学生和药童,泛舟山水之间,倒是另一番生活了。 入夜,药童将熬好的三碗药悄悄地送到了东宫。 两碗恢复元气的药朱标当然一人一碗,监督着二女服下。至于另一碗泛着红色的汤药,朱标自然能解释清楚,他来到了常青儿的寝宫。 “这是太医给你另外开的一碗药,也是滋补的药品,喝了吧!” 常青儿眉毛轻挑,“那为什么吕妹妹没有这碗药呢?标哥哥可不是小气的人,一碗药,总不至于,只有我这个太子妃才有资格喝吧?” “嗯……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人的体质不同啊,你的体质比她要差一点,所以只有你才有这碗药。她要是喝了反倒是对身体不好!”朱标没有支支吾吾,反倒是逻辑清晰地说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谎言。 常青儿叹了口气,“标哥哥,你知道吗?你真的不擅长说谎。” 朱标挠了挠头,“怎么可能?我可是最擅长说谎的啊,那些大臣还有我父皇母后都被我唬得团团转呢!” 其实朱标不知道,应该说所有人都不知道。朱标每次说谎的时候,左边眉角总会不自觉地挑动一下,幅度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件小事,朱元璋不知道,马秀英也不知道,只有常青儿,陪了他二十年,才能看出这如此细微的差距。 常青儿吹了吹手中暗红色的汤药,露出一个无法言说的笑容。 “所以这碗到底是什么?慢性毒药么?难道说我已经开始碍你的眼了,所以在想如何才能把我无声无息地毒死?” 朱标气得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这个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要是想毒死你还要等今天?再说了,就算你要我这么干,我还舍不得呢!” “那这到底是什么药啊?你就不能诚实点告诉我,我们可是夫妻啊,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一起说,一起分担的呢?就算我有什么不治之症,你也得告诉我啊!”常青儿颇为委屈。 朱标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搂入怀中。 “你别乱想,你哪有什么不治之症,你这么壮实,一顿能吃两碗芙蓉雕花汤圆呢!哪有什么不治之症啊?” “那你不对我说实话,我可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常青儿委屈的小泪珠已经滴到了朱标的胸口,沾湿了衣服。 “好好好,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胡思乱想!” 常青儿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我发四……” “发誓就不用啦……其实这碗药是让你不会再受孕的药,我找太医调配的,花了好长时间,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所以,你是不希望我再有你的孩子了么?” 朱标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要架空你,也不是讨厌你,其实只是因为上次你生完孩子,太医找到我,跟我说你身体其实很不好。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已经非常虚弱了,元气也亏损得严重。如果再要孩子,很有可能要命……所以我才给你求了滋补的汤药,也尽量不跟你同房。但是我一冷落了你多长时间,你就开始闹情绪,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为了这副药,老董太医差点晚节不保……” 常青儿非常疑惑地盯着朱标。 “为什么研究药还会晚节不保?” “哦,没事,他只是去妓院找妓女测试药效,被人发现然后举报了,然后朝堂中就传开了,董太医以七十岁高龄嫖娼这件事。” 常青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没帮董太医辩解一下啊?他也太冤枉了吧!” 朱标摸了摸鼻子,“你清醒点,我要是没帮那老头子解释,他还能这么逍遥快活么?现在都寄情山水了。要是嫖妓罪名成立了,他这一把老骨头打几板子不就散架了么?” 常青儿点了点头,“确实,那你是怎么说的啊?” “我就说是我派董太医研发新药,要去妓院进行测试……” “他们信了?”常青儿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多新鲜呐!那测试什么避孕的药,治疗花柳的药,去妓院进行测试不都是非常切实可行的么?而且咱确实也没说谎啊,董太医本来去妓院就是为了测试药效的。” 常青儿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么?那董太医只是去测试药物的?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朱标想起了董太医单薄的身体和颤抖的手指,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于是他一脸坚毅地回答。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 “所以啊,这碗药喝了吧,喝完你好我也好!”朱标将手中汤药递给常青儿。 “好吧,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喝了便是,不过标哥哥啊,我记得刚才外面好像送来了一封奏折,挺紧急的,好像放在正殿,你可别忘了批复,要不然明天你父皇会怪罪你的。” 朱标挠了挠头,“我怎么不记得啊?我现在去看看去。那你记得把汤药喝了啊!” 常青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朱标的身影逐渐消失,然后将手中的汤药倒在了花盆中…… 其实,我不在意的。 …… 一夜缠绵,一夜无话。朱标整理好了衣冠,然后带着满脸的满足和笑容走上朝去。 今天的早朝,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暗流涌动。原因很简单,因为朱元璋手中多了一样东西,锦衣卫递上来的,胡惟庸庞大的人际关系往来情报。 朱元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龙椅上,缓缓开口。 “朕最近听说,朝廷中有点不安分呐!咱听说,有人互相勾结,有人贪赃枉法,还有人阴谋作乱,上下其手!甚至占城国的使者来进贡!咱居然都不知道!要不是宦官出来碰巧见到了,咱还被蒙在了鼓里!咱大明,泱泱大国,居然对远道而来的朝贡使者如此怠慢!尔等该当何罪!中书省的人都给朕滚出来!” 中书省一众大臣,纷纷神色大惊,急忙跪下磕头。 胡惟庸率先开口,“是臣等疏忽,请皇上治罪!” 汪广洋也急忙随声附和,“臣等有罪,但是臣认为,这件事主要的责任并不在中书省,中书省固然有失察之罪,但是外邦来朝贡之事,一向都是由礼部接待,一体汇报。这件事,臣认为,还是礼部的责任!” 朱元璋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二人,心中暗道:原来你们俩早就穿了一条裤子了,难怪啊! 但是朱元璋身为一代帝王,自然不会暴露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就着汪广洋的话就坡下驴。 “礼部的东西给咱滚出来!” 礼部尚书领着礼部侍郎们跪倒在地,心惊胆战。但是在这种甩锅的时候,怂,可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了…… “皇上明察!臣等确实接见了占城国的使者,而且还好生招待。至于乞求皇上接见的折子,我们礼部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就上呈了,但是如果皇上没有收到,那只能证明是有人扣留了折子,臣如果没记错,能有这个机会的,只有中书省吧……” 看着两帮人狗咬狗,朱元璋的内心兴奋不已,甚至还想着,你们吵得闹的再凶点…… 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帝王,朱元璋的表面仍然是气愤不已。 “你们这帮狗东西,今天居然在这推卸责任了!好!那咱给你们个机会!都给朕关起来,好好审,细细审!咱一定要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封折子!咱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的责任!毛骧!现在马上带人去查!去中书省,给咱翻个底朝天,把折子一封封地查!” 毛骧领命,带了一队人去中书省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调查。殿中跪着的两帮人都是胆战心惊,礼部的人怕这封折子被中书省的人销毁,中书省的人更怕这封折子被发现……但是他们谁都出不去门,谁都安排不了,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等! 两个时辰转眼即逝,但是对于奉天殿中跪着的各位官员,这无疑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毛骧带人回到了殿里,递给朱元璋一封折子。 “启禀皇上,这就是在中书省翻找到的,藏的颇为隐秘。” 朱元璋接过折子,耐着性子看完,随后一把将折子扔在了大殿之中。 “中书省的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到底是谁负责的?要是没人承认,咱可就要严加审讯,通通论罪了!” 胡惟庸瞟了一眼汪广洋,随后跪地磕头。 “启禀皇上!这礼部的折子,一向都是由专人负责的,如果皇上想论罪,也应该要找专人论罪……” 终于开始狗咬狗闹内讧了,朱元璋的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谁是专门负责礼部折子的人?” 胡惟庸连头也没敢抬。 “汪广洋,汪大人……” 第93章 怎么是你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汪广洋。 “胡惟庸所说的可是真的?这礼部的折子都是由你负责的?” 汪广洋也愣了,他没想到胡惟庸会如此快地将他出卖,但是这确实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就算想要辩解,也不知道从何辩解。 “启禀皇上……确实……是归臣所管理。” “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汪广洋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朱元璋一挥手。 “都给咱带下去!都给咱好好审问,咱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全能扛得起来!” 随后,朱元璋站起身,背着手,审视着下面的群臣。 “咱没想到,咱真的没想到!在这朝廷中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还是咱能看得见的,那那些旮旮角角,咱看不到的地方,咱不知道的地方,又该烂成什么样子?咱不敢想啊……” 随后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之前,你们说咱给你们的俸禄少了,所以才有那么多贪腐的人,好啊!那咱就多给你们些俸禄,可是如今呢?犯法之举仍然屡禁不止,咱不是不想当个仁慈的皇帝,可是咱的仁慈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贪污,是欺上瞒下!那没办法了,咱只能用点其他的手段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朕下令!即日起,开启风闻言事!也就是说,全国范围内,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以上奏,皆可以告发!告发任何人都可以。如果告发错了,朕不予追究责任,如果告发的事情是真的,同谋告发罪责减半,外人告发另有赏赐!” 朱元璋露出了带有玩味的笑容,看着众人。 “如果自己做了亏心事,如果想留条命,那就尽早跟朕坦白!要不然等朕查出来,罪加一等!” 众人纷纷紧咬着嘴唇,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而太子朱标也咽了一口口水,因为朱元璋的此举,代表着他即将对胡惟庸动手了…… 目光扫了一遍惶恐的众臣,朱元璋只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 “退朝!” 皇帝离去,留下了乱作一团的大臣。朱标也忍不住赞叹道,朱元璋这一手玩得真的是太绝了! 绝在何处?自然是先以占城国的事情问罪,让大臣之间互相推诿,互相猜忌。然后胡惟庸果断地放弃了汪广洋,此举当然很果断,很机智,但是更无耻。这样一来,胡惟庸的党羽们都会合计,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胡惟庸当成弃子。而这时候朱元璋发话,开启风闻言事,哪怕告发别人错了也不予追究。看样子,胡惟庸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到时候告发他的折子都能把他淹死了。 事情果然按照朱标的预计发展。两日后的早朝,怠慢占城国使者一案已经审理完结。主谋汪广洋罪大恶极,处以死刑,其余有责任的人也没跑得了,该流放流放,该砍头砍头。而第一批风闻言事的折子已经整理好了,朱元璋并没有当众宣读和当众问责,反而都带回宫里,一个人慢慢看去了。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太子一起看。 “乖乖!这两箱子都是控告胡惟庸的!胡惟庸可真行啊,真是让咱大开眼界!咱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缘这么差的。” 太子朱标实在是憋不住笑。 “爹啊,这不就是您老人家希望看到的结果么,您可别告诉我,您用占城国的事问责,然后又开启了风闻言事,针对的不是胡惟庸!” 朱元璋也嘿嘿一笑。 “咱就知道瞒不过你,知我者真是咱家太子啊!胡惟庸不是很牛么?不是敢瞒着咱,搞上下其手么?而且听说还有更多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好啊,咱就借这汪广洋,让那些胡惟庸的党羽们看清楚,自己跟了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掌握几条重要罪证,那收拾胡惟庸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标低下身子,在箱子里掏出了几封折子,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控告宰相胡惟庸上下其手,欺瞒皇上,重要奏折扣押中书省。这封是控告皇上游行期间,胡惟庸对皇上大不敬。那这封呢?控告胡惟庸谋害刘伯温……”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 “这些肯定还不够呢,咱想要的是关键人物的关键证词,这都是些小鱼小虾,所说的事情大多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就算这样,这上面的罪证也足够胡惟庸死几百遍了吧……您在等什么呢?” 朱元璋双眼微眯,嘴角微微翘起。 “咱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等一个一锤定音的罪证,要让这胡惟庸一招毙命,而且还要把那些党羽也都一网打尽!” 就这样,风闻言事又开启了好几天,收上来的折子都快把朱元璋的书房堆满了,朱元璋和朱标这几天读折子都读得头皮发麻。不过也确实依据这风闻言事提供的线索,收拾了几个人,但是跟朱元璋真正想收拾的人比起来,这些确实都只能算小鱼小虾。 直到第五天,朱元璋再次宣布了对同谋举报的惩罚降低,然后……然后他布下的鱼饵,终于有鱼咬钩了。 当天下午,朱元璋便收上来了一封折子,正是他心中一锤定音的重要折子。于是他急忙派人去把太子朱标叫来。太子一进门,朱元璋就把一封红色封面的折子扔给了他。 “看看吧!咱要等的终于等到了!可以收网了!” 朱标瞄了一眼折子。 “中丞,涂节?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是胡惟庸的铁杆吧?” “岂止是铁杆,简直就是铁杆中的铁杆!也只有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度最高,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才是咱希望钓到的大鱼!而且,你看看这家伙告胡惟庸什么罪名了?” 朱标打开折子,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但是朱标只被两个字牢牢吸引住了眼球。 “谋反!” 朱元璋得意地笑,“不错,就是谋反!这就是咱想要的答案,咱就不信这次胡惟庸还不死!” 随后朱元璋跑出殿门,大声喊道。 “那个谁!毛骧啊!快去把这个涂节给咱喊过来,咱要好好审他!亲自审他!” 于是,涂节来了,于是,奉天殿的大门禁闭了一晚上。直到子夜时分,朱元璋才踏出了殿门,伸了个懒腰,舒展了浑身疲乏的筋骨。 “拉拢武将!谋害忠臣!意图不轨!欺上瞒下!越俎代庖!这些罪,条条当诛啊!胡惟庸啊胡惟庸,你这次死得可是一点都不冤枉!” 朱元璋的脸上,此时四分激动,三分愤恨,三分期待。他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早朝。 第二天一早的早朝,朱元璋一上来便宣布将胡惟庸的宰相革除,然后罗列了胡惟庸的几条主要罪状。胡惟庸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和匆忙辩解,毕竟自从风闻言事一开启,胡惟庸便做好了准备。可是这点让朱元璋很不爽,于是便将胡惟庸交给了刑部严加审讯。 三天过去了,刑部官员却依然没有从胡惟庸的嘴里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点就让朱元璋更加不爽了。但是他也深知,胡惟庸当宰相多年,自然处变不惊,又岂是刑部的审讯能审问出来的。于是朱元璋就做了个决定,那便是将胡惟庸带到奉天殿,自己亲自审讯。 胡惟庸依旧一副自然的样子,嘴角仍挂着微笑,见到朱元璋跪拜在地。 “惟庸啊!起来吧,起来说话!”朱元璋竟一反常态的温和。 胡惟庸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毫不心慌。 朱元璋喝了口茶,微笑着看着他。 “胡惟庸啊!听说,是你毒害了刘伯温,可有此事啊?” “并无此事,臣只是依照皇上旨意去探望诚意伯刘伯温。然后带去御医和汤药。无论是皇上的密旨还是太医、药方都俱全,可以进行查验,胡惟庸绝对没有毒害过刘伯温刘大人。至于刘大人的逝世,只是因为他积劳成疾,重病已久。哪怕喝了我送去的药也依然不见好转,胡惟庸坐得直行得正,不怕查验!” 朱元璋点了点头,胡惟庸说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宰相如果连这点问题都承受不住,那只能说明朱元璋看错人了,胡惟庸这个宰相白当了。 “咱知道了,那你看看这是谁?你就和他对质吧!” 胡惟庸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再也无法淡定。 “涂节!怎么会是你!” 第94章 惟庸啊!你想怎么死 胡惟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信涂节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一脸谄媚地看着朱元璋。胡惟庸心中暗道不好,如此看来,出卖自己的人,怕就是涂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毕竟涂节不比外人,他乃是胡惟庸集团中的重要人物,自己的左膀右臂,他知道的真的是太多了。 “涂节,你说说,这毒害刘伯温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涂节微微一笑,“启禀皇上,这件事情确有其事,刘伯温本就病入膏肓,胡惟庸奉旨给他送药。但是,这药中掺杂了毒药,而刘伯温又重病缠身,朝不保夕。所以这一碗药下肚之后,当天晚上就腹中疼痛难忍,犹如石块赘着,没到天亮就一命呜呼了。” 胡惟庸此时已经完全失态了,哪里还有身为宰相的气度? “你!你……你胡扯!我一直都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哪里有什么毒药的事情。完全都是你这个家伙,为了向皇上献媚,瞎编乱造污蔑于我!” 朱元璋喝了口茶,就好像猫看老鼠一般地看着胡惟庸。 “惟庸啊!别生气,咱让你跟他对质你就慢慢说,咱也没说全信他啊!涂节,你可要清楚,这污蔑也是个不小的罪状啊,尤其是污蔑当朝宰相。你好好想想,这事儿,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了,胡惟庸去下毒的时候,下官全程陪同,甚至毒药也是胡惟庸委派下官去搞的。而且胡惟庸还对我们说,刘伯温这个老东西,平日里总自命清高,和他们作对,今日有了机会,定要让他不得好死!皇上,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那剩余的毒药,我也知道放在哪里。”涂节一开口便是绝杀。 “算!当然算证据了!而且还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过咱是真没有想到啊,咱只是让你去慰问慰问刘伯温,去看看他,你居然就将他毒死了。这满朝上下,不!应该是全天下,都以为刘伯温是咱让你杀的,你可真送给咱一个好名声啊!” 胡惟庸此时已经傻眼,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会先拿刘伯温之死来说事。这么多年来,胡惟庸一向都愿意过度揣测圣意,这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在朱元璋心里,他是一个聪明伶俐,能体会圣心的大臣,识时务,知进退。可是这份过度卖弄的聪明,也不知不觉的将他推入了深渊。既然朱元璋都知道你是一个愿意自作聪明的人,那要给你设下圈套,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哪怕是在朝廷上左右逢源的胡惟庸,在朱元璋面前,依旧稚嫩得像个三岁孩童。 “涂节啊!继续说,那个咱出游期间,胡惟庸大不敬和欺上瞒下都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您出游黄山期间,胡惟庸拿着玉如意,说得见此物,有如皇上亲临。然后就开始辖制百官,每天上朝。处理政务期间,有不少对胡惟庸和他的党羽不利的事情,他都给压了下去,最后甚至隐瞒了起来。这就导致您回朝廷之后,所看到的只有为他们歌功颂德,说他们尽忠职守的折子,而对他们不利的折子一个都没有。很多明面上反对和想要弹劾胡惟庸的人,也被他贬官或者发配,此事,皇上您应该都不知道吧!” 涂节看着胡惟庸,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胡惟庸也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却毫无办法,毕竟那些折子涂节都看过了,连他排除的那些异己,涂节也知道人员名单和去向,他这时候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居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胡惟庸啊胡惟庸,真不愧是你,手脚真的干净麻利。咱这么长时间居然真的一点猫腻都没发觉,真有你的啊!你看你这些本事和手段,咱都觉得,只让你当个宰相,真的是太委屈你了,凭你的能力应该还可以做到更多嘛!涂节,你还有没有要控告的了?” 涂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脱口而出。 “臣最后就要举报胡惟庸最大的罪名,也就是谋反!” 此话一出,胡惟庸再也没法淡定了。之前的几条罪名,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但是谋反这两个字一出来,那要给他殉葬的人,可就不止几十人几百人了。 “涂节!你胡说!就算我再怎么嚣张跋扈,就算我再怎么胆大妄为,我也绝对不敢谋反!请皇上明察,这……这完全是涂节为了升官发财取信于您而编造的啊!臣绝对没有谋反啊!” 朱元璋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异常轻柔。 “胡惟庸啊胡惟庸!咱说当个宰相都是委屈了你,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真的想过当皇帝。你有这个能力么?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步子迈的太大了?你要知道,朕还没死呐!” 朱元璋最后嘶吼着,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涂节!我告诉你,这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现在开始,你所说的事情都要有真凭实据,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咱就赦你无罪,治胡惟庸谋反之罪。要是你说的是假话,那咱就治你欺君之罪!” 涂节这时候已经是铁了心要跟胡惟庸干到底了,自然不会害怕。 “启禀皇上,臣说的每一件事,皆有据可查,如果臣有捏造事实,诬陷胡惟庸的行为,皇上当然可以治臣的罪!”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说吧! “禀皇上!胡惟庸自从当了宰相之后,就多番拉拢朝中官员,然后广结党羽,整个中书省几乎都是他的人。倘若有无法拉拢的,或者跟他不对付的,胡惟庸就会想方设法打压他,让对方在朝中寸步难行,最终只能被贬官。”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咱知道。” “但是皇上不知道!胡惟庸除了拉拢文官,还拉拢武将。朝中淮西出身的武将,有超过六成都跟胡惟庸有秘密的往来。毕竟胡惟庸当了宰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淮西出身的武将就会来拜会,会认胡惟庸当淮西的大哥。以求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犯了错也好有人为他们遮掩。”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看向胡惟庸。 “咱本以为你就是小打小闹,可真没想到连武将都会被你拉拢。淮西集团的大哥啊!那咱也是淮西人,咱是不是也应该认你这个大哥?” 胡惟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继续说!” 涂节开口,“洪武七年之后,唐胜宗、陆仲亨、费聚、赵庸等人便开始经常在胡惟庸府上出入,饮酒作乐。但是其实更重要的,就是分析朝局,商议大不敬的事情。” 胡惟庸双眼猩红地盯着涂节,恨不得把他活吃了。涂节也察觉到了胡惟庸的目光,却只是笑笑。 “胡惟庸大人就不必抵赖了吧,毕竟,我也曾经有幸参加过您府上的聚会。无论是那些人,还是你们所商议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上次你们还聚在一起,那些人说看天边的云霞就能看出来,说胡大人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乃人中之龙,定不会久居人下,迟早有一天是要站到最高处的。而你胡惟庸胡大人也只是笑笑么?” 朱元璋此时也真的震惊到了,他是没想到他们这帮人聚在一起,所说之事居然如此露骨,如此大逆不道,还真的是茅房里点灯笼啊! “朝中大多数官员,胡惟庸都有联系和往来。别人送给胡惟庸的金银礼物,数不胜数。甚至许多下面的官员想要晋升,也只能先给胡惟庸大人送上一份厚礼,才有资格获得举荐,才能在朝廷中混得开。依臣所见所闻,胡惟庸大人一年上下,互相赠送打点的金银,也自有几百万两。”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居然能做到如此隐秘,滴水不漏,确实很难,说这胡惟庸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树根一直延伸到地底,延伸到了朝廷中的每个角落。 “更出格的就是,胡惟庸之前召集过亲信,也给很多朝廷中的要员去过信,甚至连隐退的官员也有联系。所商议的事情,就是……谋反之事。相信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等胡大人的权力再壮大一些,可能就要涉及谋朝篡位之事了。” “隐退的官员?那胡大人的手伸得还挺长啊!不知道你联系了什么隐退的大能,能让你这么有恃无恐,甚至有谋反的念头啊?” 涂节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要是没记错的话,胡惟庸大人曾经给韩国公李善长去过信件。两人私交甚密……”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件事他锦衣卫收集的情报上也有,虽然震惊,但是想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也对,你当初就是李善长一手提拔举荐的,而且你们之间好像还有亲戚的关系吧?这么说来倒是也说得通,不过咱也是不愿意相信啊,一个陪了朕几十年的老臣,居然也会参与其中。真是让人心寒呐!” 朱元璋对于李善长确实算比较宽容的,最起码以前是这样。但是随着李善长的年纪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精神,他就不自觉地想到了洛水之誓,想到了同样蛰伏的某个大臣。而今天,胡惟庸和李善长之间的往来一曝光,这个明朝开国第一文臣,怕是也要黄泉路近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面前跪着的胡惟庸,温柔地开口问道。 “惟庸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啊?” 第95章 大屠杀 胡惟庸浑身颤抖,可能刚见到涂节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是……死到临头才明白,这件事真的是很难接受。 “在皇上看来,我是乱臣贼子,朝廷中对于乱臣贼子谋逆者的处置,不一向都是凌迟处死么?不过皇上如果想用车裂,五马分尸等刑罚,也可以,不知道皇上怎么样才能解气。” 胡惟庸脸色惨白地笑了笑。他的落幕已成定局,既然挽回不了,也不需要再卑微地求饶。他只想保留自己身为宰相,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 “那些刑罚都老掉牙了,咱得想点新花样,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当朝宰相的身份?死不也得死得轰轰烈烈,前所未闻么?咱想到了一个事,那人家都说,吃撑死是天底下最美的死法,不过要是让你撑死了,好像还有点浪费粮食。咱还听说,把人绑在沼泽地里的树上,那儿的毒蚊子啊,一晚上就能把人活活吸干。那受刑的人呐,痒痒得要死还挠不着,最后就在这极度的痛苦中成为了人干儿,你觉得这种死法对不对得起你的身份呐?” 只能说朱元璋对于杀人这件事,确实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前一秒还大义凛然准备慷慨赴死的胡惟庸,听说了朱元璋给出的死法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能说这种刑罚,普天之下也只有朱元璋能想得到了,不仅残忍,而且会令人后悔自己,生而为人…… 朱元璋仿佛看穿了胡惟庸的心思,冲着他笑了笑。 “行啦,咱先不想那些事,你还有几天可活呢,咱还要让人调查你那些党羽和你的那些罪状。你就在大牢里面好好呆着吧,不过要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想跟咱坦白也行,没准咱心情一好,还给你换一种死法了……” 胡惟庸只觉得面前的朱元璋好像一个慈祥的恶魔。他太懂得玩弄人心和掌握恐惧了,因为在这世界上,可能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可怕,但是孤独地等待未知的死亡,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胡惟庸的脸色已经不像活人了,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向朱元璋提了最后一个 要求。 “皇上,我只想再问涂节一句话,可以么?”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胡惟庸便看向涂节。 “我只是很好奇,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我对你不薄,视你为心腹手足。到底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出卖我?” 涂节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其实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你对汪广洋的态度,让我看清了你。在必要的时候,你会为了利益抛弃所有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又何尝不会被你抛弃?而且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在你有想谋反的念头时,我就觉得,你,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皇上!” 胡惟庸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涂节这时候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毕竟骗一个死人,没有意义。 “我明白了,也受教了……”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胡惟庸便被人押着打入大牢,在死亡来临前,他还需要面对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这就是朱元璋对于他谋反,而送他的礼物。 随后朱元璋看了看涂节,也思考着如何处置他。 “按理说,朕应该减轻你的罪责,但是你毕竟是胡惟庸的心腹,而且也参与到了谋反之中,你这条命,现在朕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但是朕答应你,会听取朝中官员对你的处置建议。而且最起码,你的家人不会被波及。” 涂节听了朱元璋的话,面如死灰,毕竟他出卖胡惟庸,将他的罪行和盘托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朱元璋能放他一马。但是后来想想,自己确实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如果能不波及家人亲属,可能也算最好的结果了。最起码要比胡惟庸的下场好上不少。更何况按照朱元璋所说,自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许好好配合,还有机会。 “毛骧,你带着他去刑部吧,好好调查记录,不要有什么遗漏。” 毛骧带着涂节离开。朱元璋自己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突然笑了。 “为什么这帮人还是要谋反呢?难道说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够格?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过于严苛了?” 大殿之中只有朱元璋的笑声,突然,他站起身来,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朕不会错!朕没有错!既然你们心怀不轨!那朕就杀!一个不够就杀十个,满门抄斩不够就诛九族!只要有嫌疑的,都给咱杀了!朕就不信了,只要朕还在,这大明还能反了天不成?为了咱的大明,为了咱的儿孙,咱这把刀,大开杀戒又何妨!” …… 第三天的早朝,毛骧当众宣读了胡惟庸谋反的罪行,满座哗然。朱元璋也没什么好说的,下令让毛骧去彻查此事,只要怀疑与胡惟庸造反案有关的人,都可以抓去审讯和取证。而参与了胡惟庸造反案的人,则家中妻儿老小都会被牵连。自此,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即将要开始了……而朱元璋也没失去最后的理智,他令太子朱标也负责此事,人犯在经过毛骧审讯定罪之后,呈给朱元璋过目,论刑,最后交给太子朱标处理。最起码,有了朱标的参与,这场浩劫能少死几个无辜的人,但是哪怕是这样,也将会给大明官场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当天下朝之后,众多官员刚刚到家,翻找出与胡惟庸的通信往来,还没来得及一把火烧掉,便有人抄了家。至此,一个名为锦衣卫的庞大组织缓缓现身。许多官员们突然发现,自己府上跟随自己多年的下人,小厮,或者是从小到大的亲信,居然都属于这个庞大的组织。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居然全部在人家的监视之中。这种事情当然让众人毛骨悚然,也是此时,他们才知道,这个组织已经成立了很多年,并且直属朱元璋。 远在老家颐养天年的李善长,那日搂着小妾还没睡醒,家门便被人踹开。还来不及怒斥这些不速之客,为首的人便拿出了朱元璋颁发的令牌,将李府上上下下,所有一干人等全然带走,家产罚没,往来书信收缴。这时候李善长才明白,当初自己一手提拔的胡惟庸,到底还是没斗过这个洪武皇帝,而且还牵连到了自己。不管自己是大明开国的大功臣,还是皇上的亲家,此时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等死! 不到半个月,胡惟庸谋反案便已经波及了上万人,许多被胡惟庸提拔过的人,与胡惟庸有密切往来的人,还有很多被株连的人,都齐齐带上了枷锁,被带到应天审判。 朱标这段时间已经快要忙疯了,他一直没有时间回东宫,基本上就住在了刑部。原因很简单,等着他处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他只是睡一觉,刑部便会人满为患。朱元璋定罪非常草率,只要和胡惟庸有往来的,几乎都是满门抄斩。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解救一些无辜的人,比方说被株连的家人。幸好朱元璋还算给他面子,只要不是主谋和从犯的家人,朱元璋都会听从朱标和马皇后的意见,网开一面。毕竟很多人确实非常冤枉,只是给胡惟庸送了礼,求提拔,便被定罪为谋反,然后一家老小都要砍头。 哪怕朱标救了很多人,可是行刑的刽子手也几乎没有休息过。应天的刑场飞满了乌鸦,地上的血迹堆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变得漆黑。 这天,朱标拖着疲惫的身影再次准备进行最终审理,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须发全白的宋濂对着朱标痛哭。 “太子殿下……” 宋濂已经隐退了很久,但是他的孙子宋慎和次子宋璲都被牵涉到胡惟庸谋反案中,结果就导致这位早早退休的老头也被押送到了应天。 朱标当然知道宋濂无罪,顾不得身体的疲倦,便火速进宫找到朱元璋求情。最后把马皇后也找来了,母子俩一块儿力保,才救下了宋濂的一条老命。但是也没逃过流放的命运。 在这段时间里,这种事件上演了太多。哪怕不算株连的人,也足足有上万名官员被杀头,朱元璋这次坚持疑罪从有,哪怕很多人明摆着是被冤枉的,但是只要拿不出来证据,一样会因为和胡惟庸有往来而被杀头。 这场大案的主谋胡惟庸,朱元璋到底是没有用别的方法,而是将他凌迟处死。涂节虽然检举有功,但是因为参与了谋反,经过诸位大臣一致商议认定,还是被判了死刑。只是朱元璋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再降罪于涂节的家人罢了。 但是这么多获罪的人里,有一家人朱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得下,那就是李善长一家。当李善长一家刚刚到了应天,朱元璋便下令格杀勿论。只有李善长的儿媳妇——临安公主带着两个孩子被赦免。 朱元璋的大女儿临安公主朱镜静在奉天殿外哭喊了整整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父亲一面。就在她体力不支快要晕倒的时候,马皇后扶住了她,然后打开殿门,对着龙椅上的人淡淡说着。 “重八,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李祺一命吧,李善长和胡惟庸有往来是他的事儿,错不在孩子。” “不行!”朱元璋冷冷地道。 “难道您一定要我当寡妇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嫁给李祺!嫁了他又要杀了他,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您就不能看在我死去的娘亲的份上吗?”临安公主嘶吼着。妄图唤醒朱元璋的父爱。 “要我放了他也可以,那只有你们一家,全家流放江浦,你愿不愿意?” 朱元璋本以为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会因此畏惧,却不料临安公主跪地磕头。 “谢皇上开恩!” 第96章 废除宰相制度 朱元璋最终,并没有因为临安公主是自己的女儿而网开一面。整个李家,除了驸马李祺、临安公主和两个孩子,全都被砍了头,而临安公主夫妻俩就带着两个孩子被流放到了江浦。也许,这已经算朱元璋最大的宽仁了吧,毕竟,其他的功臣,皇亲国戚,如果与胡惟庸案有关联,都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朱元璋的开国元勋们,几乎是按照名单被抹杀了一半。像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等与胡惟庸有勾结的自然不用多说。许多官员和功臣只是和胡惟庸有些许来往,也被判了个满门抄斩。其中,开国元勋李善长的反应最为人所惊诧。 被带到应天之后,李善长没有任何反应,平常得好像外出游玩。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头上的枷锁以及身上的囚服。 朱元璋没有忘记这个老伙计,亲自审理他。基本上李善长所有的罪证都被抖落了出来,但是朱元璋看着这个跟随自己一路走来,如今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 “所以,为什么要与胡惟庸有勾结?咱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李善长的?” 李善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待我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我也没办法。毕竟胡惟庸谋反这事无论成功失败,我都不愿意掺和其中。我只希望,无论以后如何,我们李家都可以在朝廷上屹立不倒。” 朱元璋背着手,转过身去。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李善长。他虽然有罪,可是没有错。毕竟身为一个家族的老祖宗,总需要为全家族所考虑。如果他是李善长,可能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李善长唯一的昏招,便是错信了胡惟庸,也对朱元璋失去了本有的信任和顾忌。朱元璋一直都是朱元璋,杀伐果断,心机极重,办事滴水不漏。而他李善长却不再是当初那个定远的穷书生了,可以无条件地跟随和信任朱元璋。当人走到不同的地位,总会改变,总会舍弃某些东西。而李善长失去的,便是对朱元璋的信任与敬畏之心。 “咱……咱还是想念那时候在定远遇到的那个骑驴的秀才。在咱的面前分析天下,侃侃而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就敢跟咱一起起兵,对抗朝廷。那时候的你对咱是何等的信任啊,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可惜现在的你,是开国元勋韩国公李善长……” 李善长的双眼也噙满泪水,他当然后悔了,自己这一辈子做了无数个正确的决定,却在老了的时候,走了一步不折不扣的昏招,葬送了家族的未来。 “皇上!我知道我错了,那就让老臣先走一步吧,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追随您……” “咱,会给你李家保留一点血脉。也算是不负咱们君臣之间的一番情谊吧!”朱元璋也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李善长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臣……叩谢皇上圣恩!” 朱元璋一挥手,李善长就被人带走了。等待着他的结局只能是刑场。但是最起码,他李家还能有最后一丝血脉保留。也许,朱元璋在心中早就对他颇为介意,也许他李家在日后也会没落,但是可能所有的情况都会比现在好得多,不过人怎知身后事呢? 朱元璋的心中流淌过一丝悲凉。这些年来,随他打天下的那帮子老臣是越来越少了。邓愈、刘伯温、如今到了李善长。他并非草木,又岂能无情。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天下的安定。他只能挥舞手中的屠刀。将所有人当做棋子,在必要的时候放弃。 “咱错了么?不!咱没有错!洪武皇帝永远不会错!为了咱大明江山,为了咱子孙后代,这都是必要的!” 朱元璋转过身去,脸颊上两行清泪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 “但是,咱为什么觉得心里头那么难受啊……” 朱标送了李善长最后一程,以学生的名义。他亲自给这个老头斟满了酒,看着他慷慨赴死。李善长不是宋濂,他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赦免的。李善长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难为朱标,让他替自己求情。只是笑着看着这个学生。 “太子殿下,为我念两句诗吧!古人送别如此,现在亦当如此。”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师,您一路走好!” 李善长带着洒脱走向了刑场。他这一辈子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太多。他见识过了一个王朝的腐朽与崩坏,也见识了一个王朝的新兴和崛起。他跟随过最顺承天意民心的英主,最后,也殒命在他的手里。这一辈子的精彩太多,他觉得没办法用文字形容。但是在他生命的尽头,他却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他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刘伯温。 “伯温呐!在你刚来到上位身边,我就愿意跟你一较长短,暗中比斗。我知道,论胸怀,论兵法谋略,你都远胜于我。但是论做人,你却远远不及我。我和你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也许你从来都没有想和我争,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但是如今,你已经去了,我也要随你去了,我只觉得,我这一辈子好像只遇到两个让我真心佩服的人,一个是上位,一个便是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知己呢?呵呵呵……” 随着刽子手的屠刀落下,大明开国功臣,韩国公李善长的一生,就此落幕。 朱标的内心已经麻木了。因为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胡惟庸谋反案带来的大屠杀并没有结束,反而有些愈演愈烈。他每天都看着数不尽的人被送上刑场。许多人一个月前还是人前显贵,一品大臣,而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阶下囚,待宰的羔羊。他以前在史书上读到,胡惟庸谋反案持续了接近十年,被屠杀者不计其数,他一直以为只是历史上夸张的说法。但是当他真的直面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历史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用白骨,蘸着鲜血书写出来的。 他甚至开始觉得,朱标短寿,朱雄英夭折,以及其他的事情,都是上天对朱元璋的惩罚。所谓杀伐过重者,必遭天谴。不过幸好他还没有失去本心。在遇到冤假错案,已经被株连的无罪之人,他还是会勇敢地向朱元璋进言,求朱元璋放过无辜的人。 “就当是为了我们家的儿子,积德行善吧!” 整整半年多,朱标都没有时间回到东宫与常青儿团聚。毕竟,可能他离开一天,就要有许多无辜的人被牵连。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朱标妇人之仁,那些人该杀就杀了。朱标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做个圣母。但是当他亲自接触到这些案件的时候,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张十五是一个市井小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打拼,通过经商的风口赚了一些银两。他娶了当地县令陈大人的二女儿,生了两个小娃娃,生活过得滋润且幸福。张十五所想的事情,就是希望生意再好一点,孩子们长得快一点,希望能和自己家的媳妇长相厮守。官场和朝廷对于他来说,简直遥远得不能再遥远了。他这一辈子接触到的官员,除了自己老丈人这个县令以外,就是当地商业司负责商业管理和纳税的官员。他自认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从来没有过偷税漏税,做过违法的生意。而他的老丈人也已经卸任三年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和官场以及谋反二字沾上边。 但是这日,一群人手持拘捕令,闯进了他的家中。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的家中搞得一团糟,将他的媳妇和儿女全都戴上了枷锁。他也觉得不解,觉得委屈。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为什么会被抄家逮捕。领头的人给他看了看拘捕令。自己的老丈人,那个兢兢业业的县太爷。居然因为是胡惟庸在任期间所任命的,被打为了造反乱党。 他太知道自己老丈人的一言一行了。他只不过是个寒窗苦读的老秀才,考上了功名之后又苦巴巴地熬资格,终于在五十岁的时候当上了县令。而且自己老丈人的胆子很小,从来不敢收受贿赂,也不期望往上爬,只盼望着平平安安地卸任。如果不是朝廷给官员们涨了俸禄,他老丈人的日子可能也就是天天白粥咸菜。在任十年,虽然没有大功,但是也绝对没有大过,说这样的一个县太爷想谋反,几乎没人会相信。但是自己的老丈人确实就被扣上了乱党的帽子,连带着他们这帮人也要被拉到应天,满门抄斩。 而陈十五,不过只是当时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中最平凡的一个。朱元璋清洗了胡惟庸集团,但是却矫枉过正,连带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被论罪。朱标没办法劝服朱元璋收敛起屠刀,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不要让那些无辜的人,卷入到这场风波中,白白枉死罢了。就当朱标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审批和为人平反的时候,一个重量级的消息从朝堂中传来。 “朱元璋要废除宰相制度了……” 第97章 又要当爹了 宰相制度,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便开始延续,一直延续了上千年。而今天,这片大地上新的主宰,要对这个制度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陛下!宰相制度可是古制,不可废除啊!” “陛下,胡惟庸只是个例,宰相本就是给皇帝分忧的,倘若废除了宰相制度,所有的国事都会压在您的身上,后患无穷啊!” “陛下!宰相是皇上面前的一面镜子,可以匡正过失,废除不得啊!还望陛下三思啊!” 在朱元璋提出废除宰相制度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进言,基本上都是持反对态度。毕竟在他们这帮人看来,从古流传至今的制度,必定有其存在的原因。当然,这也是事实。只不过自古皇权和相权便冲突不断,倘若遇到臣强主弱的时候,皇权就会被颠覆。所以朱元璋也没有开玩笑,他这次是下定决心废除宰相制度。 “不废除宰相制度!让咱再立个宰相?立个宰相干什么?再学胡惟庸,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吗!”朱元璋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大殿,刚才还纷纷进言的大臣们,此时竟无一人敢吭声,都怕惹急了朱元璋落得个杀身之祸。 坦白说,废除宰相制度这件事,本身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解决宰相权力过大,与皇权发生冲突的事情。另一方面嘛,就像那些大臣说的那般,废除了宰相制度,所有的国事都会压到皇上的肩头上。像朱元璋这般的马上天子,精力旺盛可能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的后世儿孙们哪一个也没有他这般过人的精力,自然是吃不消的。而且就算废除了宰相制度,这个职位真的就销声匿迹了吗?后世的许多职位不是宰相却胜似宰相,只能说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奉天殿门口,冲着文武百官和朱元璋大声喊道。 “不就是一个宰相的职位嘛!废除了就废除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身穿太子常服的朱标正擦着额头上的汗,走了进来。 看到好大儿站在自己这边,朱元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那朕觉得废除宰相制度便已经不需要商议了!” 朱标从太监手中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 “但是嘛,我觉得那几位大臣说得也有点道理。天下事何其之多。就算经过三省六部,诸部门的汇总,最后交到皇上那里也是极为庞大的量。这样岂不是把皇上累着了?我是太子,自然要心疼父皇的身体了。”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这小子,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朱标擦了擦汗,随即开口。 “依儿臣愚见,不如将宰相的权力分散下去,成立一个专属的部门,然后将朝政和要紧的事提炼汇总,交给皇上批复。这样拍板定论的还是父皇,但是臣子们不也是尽了一份力嘛!” 朱元璋听了朱标的话皱了皱眉头,直接说道。 “那如果这个部门中的大臣互相勾结,互相包庇隐瞒又如何?之前的中书省最后不也成了胡惟庸的一言堂了么?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还不是一样?” 朱标微微一笑,“那您就挑一些官位不高却有能力的新人呗,而且这个机构的人不会获得实权,只有处理政务的权力,没有拍板决定的权力,倘若发现有互相勾结,和朝中其他人结党营私,您大可以自行处置。不过我倒觉得,这只是给您找了一帮助手嘛,在您眼皮子底下,应该没有人敢再犯上作乱吧!” 朱标说这些话的时候,扫了一眼众大臣,自然有警告的含义,朱元璋何其聪明,自然能理会朱标的言外之意。 “那太子认为,这个机构该赐个什么名字呢?” 朱标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上书房如何?” “那便照太子说的办吧!至于上书房的人员选取,朕还要再考虑考虑,今天的早朝就先到这里吧,下朝!” 众大臣带着各自的心思离开了奉天殿,最后只剩下了朱元璋和朱标两父子。朱元璋看着儿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段时间,他确实很少笑。 “你这臭小子,倒确实给咱出了个好主意,这上书房的模式咱还确实没想过,不过咱就担心,万一这帮家伙,就算没有实权,还是有欺上瞒下,互相勾结咋办?毕竟能参与这些政事的人,在外面可都是香饽饽!咱怕到时候还是掌控不了,不放心啊!” 朱标笑了笑,“您真的是多虑了,里面弄两帮不是很合群的人,搞个权力平衡,互相牵制不就得了。而且以您的手段,在里面安插些卧底眼线,那什么事还能瞒得过您啊!这样一来活也有人干,还不怕犯上作乱,多好!”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臭小子确实每次都能给他惊喜,尤其是在朝政和体制方面,朱标提出的绝对是先进又一针见血的。为他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生子当如是也! “你这小子不是一直都在刑部审案么,怎么这次舍得回来上朝了?” 朱标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很舍得,我如果离开刑部,没有了我的监督,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但是这废除宰相制度的事情太大了,我不得不来啊!” 朱元璋面露不快,“什么叫多死多少人?标儿啊,你就是太仁慈了,这帮家伙都是该死的人,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还不如让咱把他们一刀砍了方便!” 朱标摊了摊手,“那几万人哎,总有无辜的吧,我只是尽可能的,希望不要出现冤假错案。” “得了,咱也不想跟你吵,话说你回东宫没有?这你可是又要当爹了!” 朱标,“啥?” 第98章 奸夫是谁? 回到东宫的路上,朱标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一锅调料,五味杂陈。众所周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刑部呆着,一直没有回过东宫,而这时候朱元璋告诉他,自己又要当爹了,他很难不怀疑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毕竟,自己外出之前,就已经给常青儿用上了了董太医发明的药。这样一看来只能是吕氏又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要是这样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吕氏身体好一些,自己也没带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 朱标飞速跑到东宫,一打眼就看到了宫门外盖着披肩,晒着太阳,满脸幸福的常青儿。 “哎!太阳真暖和,不对,标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常青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亲丈夫么? 朱标点了点头,“总得回来看看嘛,要不然怕你们想我,再说了,我要是不回来,谁给孩子起名字啊!” 常青儿的双眼震惊得已经快要变成铜铃。 “你怎么知道?” 朱标撇了撇嘴,“傻瓜了不是,我可是太子,这宫中能没有我的眼线么?” 某种程度上,老朱也算朱标的眼线,只是可能朱标得听从他的。 “算啦,不多说了,紫茵哪去了,快带我看看她去吧。”朱标说道。 常青儿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原来你回来只是看紫茵的,不是看我的啊……果然还是一代新人胜旧人,之前带我一块看月亮的时候,还叫我小甜甜,现在居然满脑子只剩下紫茵了……”怨妇的忧伤,不是一般人能懂得。 “你这词都是从哪学的,怕是有点超脱这个时代了吧……不过我哪里是不管你,明明是因为人家紫茵有了孩子,所以我得我先关心一下嘛。” “紫茵有了身孕?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常青儿的三连问直接把朱标也搞得很懵。 “紫茵没有怀孕?可是我父皇明明说我又要当爹了,难道他在诓骗我?这个老朱居然这么不靠谱!等我回去找他算账去!” 朱标眼瞅着就要找朱元璋算账,常青儿突然拦住了他。 “等等!” 只见常青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表情,就好像偷吃糖的小孩子被抓了个正着。 “等什么?我还要找这老不正经的对质呢!等我回来再说,这老朱越来越过分了,连亲生儿子也骗!一定要让我母后好好收拾收拾他!” 常青儿低下了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扯下了身上的披肩,露出了自己浑圆的小腹。 “其实……父皇他没有诓骗你。只是你猜错了,怀孕的人不是紫茵,而是我……” 朱标有如被雷电击中,愣在原地几分钟也没回过神。直到常青儿的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缓过了神。然后双眼变得猩红,居然流出了眼泪,整个人也变得疯狂,一下子抓住了常青儿的肩膀。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我想过所有情况,但是却唯独忘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常青儿低下了头,一副内疚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标仰天长笑,精神状态已经不像正常人了。 “这真是我两辈子听说过的最搞笑的事情。因为太爱我了,所以给我戴了绿帽子了么?这算什么?我真傻,真的……算了,那你告诉我奸夫是谁!是侍卫,还是宫中的什么人?还是你宫外的小白脸?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放你走!” “啪!” 朱标脸上多了一个新鲜通红冒着热气的巴掌印,有孕激素加持的常青儿,也不是一般的彪悍。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想什么呢?我有了身孕,哪里有什么奸夫!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常青儿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想我!好,你要找奸夫是吗?我告诉你,我的奸夫就在我面前,是一个连老婆怀孕都不知道的大傻子!” 朱标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他好像快要踏上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了,这里不是大明穿越剧么,怎么会搞成这样?但是朱标还不算傻,零点二五秒之后便搂住了面前的人。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是昏了头,为什么居然会想到,怀疑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青儿没有说话,只是在朱标的胸前放声哭泣,只想把这些天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明明她已经有了身孕,然后自己的男人还不在身边。虽说宫中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但是她需要的,只是朱标一个人。但是这个男人刚回来便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奸夫是谁?这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啊。 “好了,好了。真的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朱标温柔的轻抚着常青儿的长发,安慰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所以说还是董太医的药没了效果是吗?最后还是导致你有了身孕。这老头子居然还敢夸口,什么一百个样本,都发挥了效果,果然实验数据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唉……” 朱标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他现在很想去找老董头聊聊,但是可能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男人,大明第二号人物,遇到问题自然不能慌,要先点根烟……啊呸!是要想问题的解决办法。正当朱标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常青儿又带着些许内疚地开了口。 “其实……董太医的药……我没有喝掉!” 朱标的世界再次遭到了五雷轰顶。 “不是?我记得每次我都送到你面前了啊,每次都让你喝了,连喝完的药碗都是我收拾的,怎么会?” “其实……每次我都趁你不注意和出去把药偷偷倒掉,都倒在了那盆石榴盆栽里了。” 朱标无奈扶额。 “难怪了,那盆石榴以前每年都能结满满一树,可是今年连花都没开……” “这也说明了,董太医的药真的很有效啊!你就不要找他麻烦了……”常青儿很认真地回答道。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常青儿奋力挣脱。 “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把这个孩子打掉啊!难道还让他生下来不成?”朱标满脸坚决。 “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真的是你的骨肉啊,难道你这个亲爹还要亲手扼杀尚未出生的孩儿不成?”常青儿坚决不从。 “你才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死的!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要你死!” 朱标眼中全是泪水与血丝,冲着常青儿嘶吼着。常青儿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他印象中的朱标一直是处变不惊,运筹帷幄,温文儒雅。虽然有时候会有点贱贱的,有时候会表现的很不靠谱,但是一直都是她最值得相信的人。但是只有这次,他居然这么失态。 也只有这一次,为了她。 常青儿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傻瓜,我才不会死呢。你忘了,我一顿好几碗饭呢,而且你还给我吃了什么大补药,我壮得像头牛。再说了,只是生孩子嘛,又不是没生过,我已经熟练的很啦!”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真的不一样的!这是宿命,我一定要改变的!你现在就跟我走,去把这个孩子打掉。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我,都不支持我,哪怕我不要这太子的位置,我也一定要你活下去!”朱标已经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哭得像个孩子。 “太晚了,已经有七个月了,胎儿已经在腹中成型了,没有可能堕胎的。”常青儿笑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很听我的话,这次却不听。难道你是怕你没有子嗣会动摇你太子妃的地位吗?你知道不会的啊!哪怕没有其他孩子,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一定要生这个孩子啊!”朱标无力地嘶吼着。 “我怕什么?如果说最怕的话,那我就是怕汤药太苦啦!”常青儿银铃轻笑,但是朱标却没办法笑出来。 “我不怕什么地位不稳,也不会怕什么子嗣,你知道的。我只是希望,能为你再生下一个孩子,我曾经说过吧,女人只有很爱很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愿意给他生孩子的。你看母后为你父皇生了那么多。我觉得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母后对父皇的爱少啊,所以我也要给你生孩子。哪怕我以后真的不在了,最起码还有儿女和紫茵啊,你最起码看到雄英他们就能想起来我。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嘛,哪怕我不在你身边,我却还在你的心里!” 常青儿以一种尽量俏皮的语气说出来,但是流淌的眼泪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朱标将她一把保住,爱意炽烈又汹涌。 “我不要看着儿女和其他的来怀念你,我要你在我身边,上至碧落下黄泉,只能在我身边。如果你敢离开我,那我会迁怒于所有的儿女,因为是他们把你的身体拖垮了。我不要怀念,不要回忆,不要和儿女一起想念你。我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常青儿笑着给他拭去眼泪 “傻瓜,哪会有人一直在一起的,难道你还要为我殉葬不成。自古只听说过妃子给太子给皇帝殉葬,可没听说过太子和皇帝给妃子殉葬的,全天下都不会答应的吧……” “你才是傻瓜,那不叫殉葬,那叫殉情,叫相思成疾。你要活得好好的,因为你也是我的一条命。我不允许你死,你如果敢抛下我去了天上,那我就去天上把你找回来,如果你敢抛下我下地府,那我就去地府把你抓出来!” 常青儿笑着流泪。 “这是谁家的小男人,怎么那么霸道啊?” 朱标带着眼泪苦笑着,却依旧不忘在她面前装起潇洒的样子。 “谁家的?肯定是你家的啊!为什么这么霸道,因为我是朱家的子孙,是大明的太子!只要我不让,你就不准离开我!” 常青儿没有说话,而是将脸凑上前去,亲吻了面前的人。两个人带着眼泪,却深情地吻着,哪怕这个吻有些苦涩,哪怕明天他们还要面对很多很多,最起码此刻,世界只属于他们二人。 第99章 母子平安 朱标将刑部审查的任务交给了李三思,自己的亲信中,有能力还对他死心塌地的,怕是只剩下了李三思。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朱标还是让李三思将每日审判的处理延后一天,将结果送到太子东宫,由他来做最后定夺。 朱标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因为常青儿快要临盆了。为了自己最心爱的老婆大人万无一失,他自然要每天陪在她的身边,每天陪她晒太阳散步,增强体质。每天都会将太医院开的固体安胎的药亲自端到常青儿的面前,看着她喝下。 做人做事,都要绝对稳健,不给自己留遗憾,朱标自然这么想了。 连朱元璋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为什么突然这般如胶似漆,但是朱标已经谢绝了所有的公务,连早朝都不上了,他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却无可奈何。 转眼两个多月就这般平静又幸福的流逝,常青儿临盆的时候到了。朱标一向不敬鬼神,当然,某个闪着金光的家伙例外。他这时候也跑到祖庙,为常青儿祈福。 常青儿准备生产的时候,朱标还是放心不下,甚至已经决定要进去陪她,但是却被朱元璋拦下来了。 “你堂堂一个大明皇太子,女人生产你进去干啥?你又帮不上忙,还只能添乱!” “可是……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啊,她真的需要我,也许我陪在她身边,她就能安稳度过这一劫呢?”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个啥?你是个护身符么?还能帮人挡一劫?” 马皇后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也是有些心疼,只好安慰道。 “标儿,放心吧,没事的。太医不也给青儿号过脉么,说她的身体很健康。娘知道你很担心她,可是女人生孩子你真的帮不上忙,还是待在外面吧!” 朱标只好放弃进屋陪产的念头,转而在门外大喊着。 “青儿,你加油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不许抛下我!太医哪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了,你们给我记住,一定要保大!绝对保大!你们谁要是敢不听话,满门抄斩!” 朱元璋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的好大儿,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满门抄斩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但是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不愧是咱的儿子,咱的种,就连发起疯来迁怒别人都跟咱一模一样的,嘿嘿嘿!” 马秀英瞥了他一样,没好气地说道。 “标儿是心里着急,牵挂着青儿,所以才这么说,又不是真的要人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像你,你说要人家满门抄斩,那可真就是满门抄斩,全家上下连个活物都不留……”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 “咱可是皇帝啊,金口玉牙,一言九鼎!咱要是说了把人家满门抄斩,那就一定要满门抄斩,当皇帝的,一定要说到做到,说了全家不留活口,那就一定要他全家死光光!” “哦?是吗?那我可挺好奇一个事情。如果是我当初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你在外面,那你到底会保大还是保小?” 朱元璋叹了口气。 “妹子啊,你以后就别问这种问题了,咱这几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咱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问这种问题干嘛?伤和气啊……” 马皇后一咬牙,还是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耳朵的冲动。 “好你个朱重八!你果然还是觉得儿子重要是吧!我在你心里就不重要了是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 “妹子,你可是咱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咱哪能不在乎。要是你生老二老三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咱铁定保你啊!要是在生标儿的时候,那咱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马秀英:“……” 两人在一旁吵吵闹闹,朱标却一直趴在门口,心绪不宁。吕氏也正好来给众人上茶,她一直都知道,朱标对常青儿实在是一往情深,而她虽然是个侧妃,却好像个局外人,毕竟这二人的感情世界中,确实很难再掺杂进去别人。但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她本就没有太多奢望和渴求,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得到他一点点的关心与爱护,便已经足够了,更多的事情,她真的不敢奢求。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屋内传来了声音。 “恭喜太子殿下又得一子!” “太子妃呢?”朱标急不可耐。 “母子平安!” 朱标急忙冲了进去,没看一眼孩子。 …… 第100章 见红了! 朱标冲到屋内,看到常青儿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但是神智还算清醒。于是松了口气,可能之前进过的补药真的有点作用,改变了常青儿的命运。他一把握住了常青儿的手,非常心疼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了,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真的不生了。” 常青儿微微一笑。 “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呀,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的女儿。常遇春的女儿哪有那么娇贵啊,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啊,我可是壮得像头牛呢。” 说完,还显摆了自己瘦弱的胳膊。不过见到常青儿还有力气开玩笑,朱标倒也笑了笑,也算安心了。 “孩子呢?孩子有没有看?”常青儿这时候还不忘孩子,毕竟母爱,确实伟大。 “被父皇和母后抱走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孩子倒是没事,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还想着孩子,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指定跟这小子没完!”朱标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好啦,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啦,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按辈分是允,五行要带火。” “那就叫朱允火!”朱标没好气地说道。 “起名字要认真一点!” “好吧,那就叫朱允熥吧”朱标还是妥协了,放弃了这个如此草率的名字,给了他原本应属于自己的名字。常青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叫朱允火……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朱标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没关系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朱标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寝宫。这段时间,他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毕竟上一世,常青儿就是因为生完朱允熥之后身体虚弱至极,然后没过几天就离世了。所以他只能格外的小心翼翼,不过现在看来,经过了朱标的一系列操作,常青儿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吧。 朱标吃了些东西,随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裹挟着他进入梦乡。但是昏昏沉沉之间,他仿佛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回到了现代,他又遇到了常青儿,开始恋爱,经过一段日子的甜蜜恋爱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常青儿身着婚纱,冲他倾城一笑。他正想去牵起常青儿的手,常青儿却在他的面前,如同幻影般破裂开来……而这时,一声大叫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不好啦!不好啦!太子妃见红了!见大红了!” 朱标一下从梦境中醒过来,看到惊呼的宫女,急忙拉住她。 “你说什么?太子妃怎么了?”朱标的脑袋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梦中一响贪欢,竟让他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太子妃……太子妃她见红了,情况很严重!”小宫女哭着说道。 “见红?”朱标虽然不懂,但是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就是出血了啊……” “产后出血!太医呢?来了没有?” 宫女擦拭着眼泪。 “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了。” “让太医快一点!”朱标嘶吼着。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也知道,产妇产后出血,是异常致命的现象。 太医不敢拖延,小跑着来到了东宫。毕竟,这常青儿可是朱标的命根子,而朱标又是朱元璋的掌中宝。如果留不住常青儿的命,他们怕是都要陪葬…… 太医在屋中忙前忙后,有负责扎针的,也有负责用药和清理的。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毕竟产妇产后出血,治疗起来的难度,不亚于在阎王手里抢人…… “我要进去!”朱标在门口已经急得要晕了。却被太监和宫女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不成啊!这不符合礼法,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您万万不能再进去了啊!” “就是啊,太子殿下,就交给太医吧。屋内都是血气,若是冲撞了您可怎么办啊?您可得冷静一点啊!” 朱标瞪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那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她这时候最虚弱,最无助,她这时候最需要我。你们跟我说什么狗屁礼法,说什么血气?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敢拦我,杀无赦!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要和她在一起面对!” 朱标推开众人,直接冲了进去,来到床边,紧紧握住常青儿的手。 “青儿,不要怕,我来了……” 常青儿这时候还有些许理智,但是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瘆人。就算是这样了,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标……哥哥,我好像……补得太过头了,这血……跟不要钱似的流……” 朱标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是傻瓜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俏皮话。把体力都给我留着,一会血止住就没事了。” 常青儿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很累了。标哥哥……我好想……睡一会儿啊……” 朱标抱着她的手,流着泪嘶吼着。 “不许睡!一定不许睡!你要是敢睡,我就打你屁股了!不能睡啊,一定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你就不怕看不到我吗?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人吗?” 常青儿努力地睁着眼睛。 “还……打什么屁股啊,全……全都是……血,你……不怕么……”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离开我……” 朱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床头哭得像个孩子。 常青儿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我……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照顾雄英和……咳咳……和允熥……要……好好对待紫茵……还要记得……想我……” “不许说!我不许你说什么临终遗言!你不是老说自己是祸害么,要祸害留千年,要祸害我一辈子!你怎么可以现在跟我说什么临终遗言?我不允许你走,不允许你离开我!更不允许你死……我不允许,你就不可以!”朱标的泪水已经糊了眼睛。 “我家……我家的……标哥哥,还……真霸道呢……” 常青儿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太医急忙端来一碗药,喂着她喝了下去。 “你们这群没用的!到底能不能治好太子妃的病?不是老说自己医术有多高明吗?为什么居然救不了她?她要是没了,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陪葬!” 朱标仿佛血脉觉醒,和朱元璋几乎一模一样,毕竟,哪有儿子真的不像爹呢?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一位资历颇高的太医走上前来,朱标认得他,在太医院中,这位洪太医的资历和能力仅次于董太医。当董太医告老还乡之后,他便成了太医院的龙头,医术应该还算精湛。 朱标深吸一口气,和他走出了屋子。 “说吧,太子妃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洪太医叹了口气。 “太子妃现在见红了,情况比较严重。主要是刚生产完,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气力了,而血又止不住。就好像一个漏水的水杯,我们能做的,只有往里面灌水。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吊命和大补之物灌输给她,维持她最后的一点生机。如果太子妃的身体强健,是会一点一点康复的,但是就是怕她已经没有太多气力了,所以我们也不敢说能一定能医好太子妃,只能说尽力而为……” 朱标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就算他再不愿意相信,这也就是实话。 “我知道了……你就按照你们的法子救吧,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怪你们。” 洪太医冲着他拱了拱手,便又进到了屋子里。朱标也再次回到了常青儿的身边。她的情况比起刚才好了些许,毕竟各种名贵药品熬成的汤药,确实有吊命的作用。 “标哥哥……我好怕,你刚才走了,我真的怕……永远见不到你了。” 朱标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不许说傻话,我只是和太医去给你找药去了。太医说你有办法治的,好好修养就会好的。什么都别想,就节省体力,我还等你好了再缠着我呢……” 常青儿看着朱标不经意间翘起的眉角,笑了笑。 “标哥哥……你还真的是很不擅长骗人呢……” 朱标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常青儿为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一直……陪着我好吗?不要离开,因为我会怕。” 朱标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她的小拇指。 “说好了,谁都不许走,谁要先走了,谁就是小狗……” 常青儿微微一笑。 “怎么……这么幼稚呢,明明小时候成熟得……像个小老头。当了……当了爹之后,反倒……幼稚……” “这就是男人,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一定不能耍赖,要不然就是小狗了。”朱标努力笑出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事实,都知道结果。只是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因为不希望让离别和悲伤充斥在他们最后的时刻。 为了让常青儿保持注意力,朱标选择了说,就是在她的面前一直说,从一开始,从他们小时候开始说,一直说到未来。说天南地北的见闻,说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说以后的憧憬,他几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但是值得…… 常青儿就一直笑着不语,听朱标说,一直说。她真的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可以让他一直说下去,也可以让她一直听下去。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吃那家臭豆腐嘛,你总是觉得臭,就怕人家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泡的,真是个小傻瓜。咳咳咳……” 说了几个时辰的话,朱标的嘴里也有些干,常青儿便说。 “喝点水吧……” 朱标点了点头,回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转过身,却看到常青儿的手伸了出来。 “标哥哥……我可能……要食言啦……我要……走了,汪汪……” 常青儿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而朱标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心碎的声音。 “青儿,你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太医!快用药!” 朱标飞奔着跑出了房间,跑到了自己的寝宫,找到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拿出了一颗闪烁着金光的丹药。 “青儿,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突然,天地间的一切都停滞了下来,熟悉的声音从朱标的身后出现。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么珍贵的药,你要用在她身上么?” 第101章 医术的尽头是玄学 朱标猛地一回头,看到了熟悉的闪烁着金光的人影,哪怕自己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脸庞。 “这个丹药,我只给了你两颗,说它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也不过分,最起码能为人挡一劫,从此改变命运。按理说,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和孩子身上才更划算吧。你确定要给她用么?” “放我过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朱标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人影好像笑了笑。 “不用怕,我已经让时间停止流动了,此时天地间只有你我不受影响。所以不必担心。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你好像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当上皇帝,改革创新,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是么?可是我不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朱标冷静地回答道。 “我觉得问题很大啊,你自己本来就不长寿,还有个早早夭折的嫡长子。聪明的人都会把这药用在自己和自己的儿子身上吧,毕竟只有你们俩都活着,这大明才不会乱,才有另一个结果。当然,用在你父亲身上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老头子要是多活几年,也能镇得住天下。”那人影给出了颇为理智的回答。 “我家雄英我给接种了牛痘,不会再夭折了,救了青儿之后,我也会不再理朝政,修养身体。总能躲过命中的劫数的。” 那人影摊了摊手。 “我还以为刘伯温的事情会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还是不明白。冥冥中,一切自然有定数和安排,就算你干预了,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可能夺走你儿子生命的不是天花,而是另一种怪病,可能不是八岁,而是九岁十岁。总有些事情是老天说的算,你无力改变的。” “那常遇春呢?他明明四十岁就会病亡,但是他直到现在也没事,我还是改变了历史。”朱标据理力争道。 “你可以理解为,常遇春的使命是杀够多少人,只要他杀够了这个数字,自然就会死去。你是干预了历史,但是他的命运不是改变了,只是出现了不同的结果罢了。这场游戏,你的每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你如果救了常青儿,那你只剩一颗的丹药以后要给谁用呢?我没有想影响你的想法,只是觉得,你的妃子以后会有很多,何必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她身上。毕竟她活着与否,对你未来好像没多大影响。” 朱标冷笑着,“果然神仙就是神仙啊,理解不了凡人。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毫无感情,不染红尘。我告诉你,虽然青儿可能不会影响到大明的未来,但是,她是我的全部。别说是一颗仙药,就算是我的命分她一半,我也愿意。我不是圣人,不是什么修了无情道的修炼者。对于我来说,我身边的人,就是最重要的。与他们相比,哪怕是整个天下,也显得渺小。”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没看出来你这个特质呢?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蠢,蠢得无可救药!” “那你可以让我走了吗?我要去救她!”朱标毫不在意那人对他的评价。 “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了你的感性和一时冲动而后悔吧,毕竟我不会再给你新手大礼包了。自己的选择,总要自己来承担。”那人影温和的话语中却带着些许威胁。 “如果,你觉得我是蠢,那就让我蠢到底吧,毕竟自己的爱人总要靠自己去救!人这一辈子,总得做些很傻的事情,喊一些很中二的口号吧,要不然我这主角不白当了!” 朱标向前迈出一步,带着所有的坚定与决心。突然间,世界再次变成了彩色,时间也再次开始流动。朱标没有再回头搭话,他飞奔向常青儿所在的房间,此时,对他而言,片刻的等待,也是浪费。 “纯爱战士啊,我曾经好奇过他第一颗丹药会怎么用,却没想到会用在这里。”那人影看着朱标的背影,仍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不过,这家伙还挺值得人敬佩的,毕竟,如果真的有可能,我之前也会这么做吧,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一串笑声,那人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没出现在这片天地间一般。 朱标飞速地跑到洪太医的面前,急忙问道。 “青儿怎么样了?用药了吗?” 洪太医头都要挠秃了,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出血还是止不住,而且太子妃已经太虚弱了,气若游丝,汤药也喂不进去,怕是命悬一线了啊!太子殿下,我真的没办法了……” “没事,快把这丹药喂给她,这是高人给我的,可能会有用。” 作为太医,洪太医一直对术士的炼丹不以为然,但是皇家之人,确实对此颇为追捧。不过现在常青儿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快,把这丹药喂给太子妃!” 侍女拿过丹药,却没有办法让常青儿打开嘴。可是哪怕是货真价实的仙丹,也得吃下去才能管用啊。 朱标急忙夺过丹药。 “让我来!” 随后,朱标将丹药放入口中,然后嘴对着嘴,用舌头敲开了常青儿的嘴,将丹药喂给了她。只是,朱标这一手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里可是风气传统的大明啊,这太子和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激情一吻,确实……还挺好看的,一旁的宫女们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洪太医叹了口气,这术士的丹药他可是见识过太多了,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别说起死回生了,吃下去不中毒就算好的了,但是,为了不让朱标带有遗憾,日后怪罪,也只好让他试试了。 说来也怪,这丹药在朱标口中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到了常青儿口中,就变成了一股金色的药液,融入常青儿的身体之中。负责止血的太医们突然惊奇地发现,常青儿的大出血居然被止住了。常青儿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一旁的太医急忙再次为她把脉,险些惊掉了下巴。 “脉搏……脉搏很有力,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了,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什么!这不可能!” 洪太医急忙亲自上手,发现确实如他所说,常青儿的脉搏呼吸都变得很正常,出血也被止住了,脸色也红润起来,现在就差苏醒了。 “老夫学医五十余年,从来没见过此等奇迹啊!简直是老天显灵,真的是奇迹啊!” 洪太医现在整个人都懵了,倾尽整个太医院的力量都无法治好的常青儿,就被朱标这么一颗丹药水灵灵地救回来了,那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又算什么?难道说医术的尽头还是求仙问道不成? “太子殿下,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您这丹药是从哪来的?可真是仙丹妙药啊!您是跟哪个高人求的?能不能介绍给老夫认识认识?” 可惜朱标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思理洪太医,他只想等他的太子妃醒来,他再次坐到床边,握着常青儿的手开始了深情告白。 “你这个小骗子,说好了谁先走谁是小狗,居然还想要离开我。可惜,我不答应!以后要好好陪在我身边,永远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感受着常青儿手中传来的温度和脉搏,朱标也逐渐露出了笑容,只不过是带着眼泪一起。 那个神仙确实没有骗他,这丹药确实有夺天地造化之能,看来给人挡一劫也不是说说而已。用这样一颗丹药换自己老婆的一条命,在朱标看来,已经不能用值来形容了,简直是赚大了。毕竟丹药还有一颗,真爱只此一个。 “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我之前让你喝药都偷偷倒了,要不然哪有这种事情。我这次可下来本钱,你就等着用你的一辈子来偿还我吧!” 常青儿的睫毛突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唔……可是那个汤药确实是很苦嘛……再说了,我这一辈子不已经赔给你了嘛……” 朱标露出了笑容,虽然笑得真的不好看。 “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谁让你骗了我!” 常青儿吐了吐舌头,然后突然汪汪了两声,忽略了满屋的围观群众,然后一把勾住朱标的脖子,深情拥吻。 洪太医:“我这岁数大了,眼神咋就那么差呢?是不是老花眼犯了,啥也看不清啊……” 其他太医:“这就是爱的力量么?能从阎王笔下抢人?” 宫女们:“哎呀,有点羞,脸有点红,但是还想多看几眼……” 太监们:“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人……” 二人这一吻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反正也是,在他们眼中,这一方天地,只有彼此,至于其他围观群众和桌椅摆设没什么差距。 直到朱标快喘不过气,常青儿才放开了他,然后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哭泣起来。 “其实……我刚才很怕,真的很怕,我好怕我就这么死掉了,更怕的是,我要离开你了,我其实没那么洒脱,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死啊,更不想离开你……” 朱标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深情地说。 “我那么爱你,才不会让你离开。我说过,就算你到了下面,我也要把你拉回来。不过,总要受些惩罚,要不然就太便宜你了!” 常青儿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惶恐地看着朱标。 “标哥哥……咱回家再说吧。你看这里人这么多,我也得要面子啊……” “乖,咱现在就在家了!这辈子,你可逃不掉了!” 第102章 迁都凤阳 朱标对常青儿的惩罚,颇为简单粗暴。 首先,一个月不准出门,好好休养身体。常青儿虽然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但是被残忍地告知,抗议无效。 其次,每天滋补的汤药不能少。众多人参、鹿茸、雪蛤等大补之物,汇集名贵药材,炖了各种黑乎乎的药汤。对此,常青儿已经濒临绝望,但是朱标也前所未有的强硬,基本上底线就是:头可断血可流,汤药不能不入口。在朱标和众位太医的医药轰炸下,常青儿的身体逐渐好转,脸色也更加红润,甚至比生孩子之前的精神状态还要好。 最后,朱标狠狠地掐了常青儿的小脸一顿,打屁股什么的还是免了吧,毕竟,人家还是病号,不能受到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惩罚,顶多也就是掐掐脸,弹个脑门的程度。 朱标其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他差一点点就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所以他也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家人,最起码陪陪常青儿和吕紫茵,也要让自己的身影贯穿几个孩子的童年,最起码别像朱元璋一样,自己家的老四老五都七八岁了,加起来也陪过几年,也没给起个名字。之前朱标带着朱雄英去御花园散步,朱雄英突然来了一句。 “爹爹,为什么我白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啊?” 朱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因为爹爹要上朝啊。” 朱雄英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出了一句让朱标哭笑不得的话。 “爹爹,你能不能晚上上朝啊?” “为什么啊?” “因为这样你白天就有时间陪我出去放风筝了啊!” 朱雄英的一番话,让朱标又想笑又感觉到内疚,身为大明第一皇太子,他可能对大明尽职尽责,做到了一个太子的责任。但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确实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最起码没有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他也觉得有点愧疚。之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定下了少操心,要长寿的目标。但是现在,虽然给大明的弊病改良了许多,但是自己仍然在国事上操心太多,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和家人,常青儿这次命悬一线,倒是让他想明白了许多。自己也是时候该和朱元璋请假,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朱标带着一身的轻松来到了朱元璋面前。还未等开口向朱元璋请辞,朱元璋便先抬起了头问道。 “标儿啊,听说青儿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没事了吧?” 其实也不是朱元璋不够关心后辈,主要是常青儿的状况来的太突然,半夜了众人也没来得及通传给朱元璋夫妻。 “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现在生龙活虎的,太医也检查过身体了,再休养一阵子应该就完全好了。”朱标回道。 “行,等有时间咱和你娘一块儿去看看青儿去。” “爹,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说……” 还没等朱标说完,朱元璋便先开口打断。 “你先等等,你先看看这些折子,看完再说你的事。” 朱元璋扔给朱标一沓折子,朱标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随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这帮人分析的倒是挺到位的,作为国都,无论是应天、西安、开封,还是北平、太原,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坦白来说,应天作为国都只是权宜之计,论地理位置,它确实不如其他地方。最理想的应该是北平,它之前就是元大都,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地理位置都比较好,元朝在那经营了这么多年,有一定基础,地理位置上也可以辖制南北。但是……” “可是咱大明不是大元!”朱元璋一针见血。 “对!因为大元朝本身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草原是他们的家,背靠着老家,自然美得很。但是咱大明不是游牧民族出身,背靠着草原可是个大问题啊,虽然说徐达大将军他们在北平经营很久,但是草原游牧民族的隐患还在,如果哪一天让他们集结起来,突破了长城的天险,那可就容易被直捣国都了啊!” 朱元璋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大明接班人算是历练出来了,朱标现在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完美的继承人。哪怕在军事上,他分析的也有理有据,对各个国都的优缺点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真的是深得他心啊! “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对外还要继续镇压,开疆拓土。对内要积蓄力量,与民休息。咱还得打,要把这帮元朝余孽,打到草原深处,要让他们再也翻不起什么浪!然后迁都!” “那您是想要迁都到北平么?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北平在地理位置上,算是最有优势的,最大的问题也就是离草原太近了,不过如果能把他们解决了,那这北平确实是上上签。但是依儿臣之见,武力的镇压只能解决一时,却没办法永保无忧,其实处理草原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办互市,从经济和利益的角度摆平他们,这样下来的人心,才会稳固。” 朱元璋的眼睛一亮,很明显对朱标说的很感兴趣。 “互市?听起来有点意思,给咱细细说说。” 朱标摸着下巴,思考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爹,您认为咱大明大兴商业之后,还欠缺什么货物?” 朱元璋也陷入到思考之中,但是并没思考太久。 “咱大明现在应该算应有尽有,哪有什么欠缺的货物。虽然咱真讨厌商人,但是咱也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大兴商业的政策,很成功,也很有用,只是需要严加管理罢了。” 朱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你觉得,草原上什么货物最多?” “自然是牛羊马匹,还有金银铁器。各种皮毛奶制品,质量确实要比咱大明本地的强多了,这点咱要承认。”朱元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哦?那您如果作为草原上的统治者,您想想,这草原上最需要什么货物?” 这次朱元璋倒是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开口回应道。 “应该是咱大明出产的茶叶,日用品,粮食还有丝绸这些东西。反正草原上也造不出来,几乎日常生活能用到的他们都会稀缺。所以这帮蒙古兵才老没事南下打秋风。咱听说元朝余孽撤离的时候,还带了一堆绫罗绸缎和瓷器玉器,他们怕回到草原上就没有这些东西了,确实是挺可笑的,这帮人胸无大志,怎么能跟咱们大明斗啊?注定要被咱赶到天涯海角。” 朱标冲着朱元璋笑而不语,朱元璋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你小子的意思不会是,两边通商,用草原上的牛羊毛皮什么的,去换咱大明的各种货物吧?这倒确实是个办法,这帮蒙古人用习惯了咱们的东西,也就不会再侵犯咱们大明边疆了么?可是搁咱看来,咱要是直接派兵把他们都杀过光了,岂不是更方便?” 朱标咽了口口水,无奈苦笑着。 “爹啊,您是真敢说啊,都杀光了,哪有那么容易,蒙古那么大,各种大小部族数都数不过来,咱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把草原踏平啊?正所谓堵不如疏,您就算把草原杀个遍,那也会有新生的部族,新生的英雄,他们还是会在心底种下仇恨和反抗的种子,您当初不就是这样么?就是因为在心底埋下了反抗和斗争的种子,才推翻了大元朝,所以依我看,开通互市,让彼此之间适应融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元璋长舒了一口气,朱标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确实比打穿草原好多了。而且给后世带来的意义和影响也是无可替代的。好!好啊!真不愧是咱儿子!咱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咱老朱家祖坟也冒了青烟了,才能生出来你这儿子啊!那要是依你来看,咱现在就去开办互市?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朱元璋捋了捋胡须。 “现在开办?怎么可能?互市是恩赐,恩赐的前提自然是要他们服气,要他们怕了。那怎么能让他们怕?当然是打啊!先给他们打怕了!打服了!这时候再跟他商讨开办互市的事,他们还不乖乖同意,甚至感恩戴德。人心还不是全都收拢到一起了?” 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好!好!真是好啊!确实是恩威并施,这计策实在是太妙了,就按你说的办!你全权负责筹划办理,这事儿跟你的商业部对接正合适!预计用不了几年,等徐达他们再把蒙古打一遍,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徐达怕是有点老了吧,不知道尚能饭否,以后也该多给年轻人点机会嘛!我觉着蓝玉不错,以后没准能担起武将的大旗。” 朱元璋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蓝玉,确实也是个好苗子,也历练得不错,更重要的,还是青儿的小舅舅,妥妥就是你的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担此重任,毕竟他之前只当过副将,还没当过主将呢!” 朱标微微一笑。 “我相信他的能力,他应该能做到。” 朱标心中暗道:封狼居胥的主,哪有一个是孬的? “爹,那您决定就迁都到北平了吗?等草原的事情解决了就迁都?” “等咱想想吧,咱明天会在早朝上宣布,今天一晚上的时间就再让我考虑考虑吧。” 朱标点了点头,“行,那您先考虑着,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回宫看老婆孩子呢!” 朱元璋笑骂道,“臭小子,还挺顾家,还真是咱的种。” 朱标嘿嘿一笑,转身离开,走出宫门的瞬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我今天来是要干啥来着?怎么就忘了呢?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先回家比啥都重要……” 对于现在的朱标来说,老婆孩子,已经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他也活成了朱元璋的样子。 等到了第二天,朱标和满朝文武都来到了奉天殿,准备上早朝。朱元璋珊珊来迟,却仍带着帝王的威严,审视着群臣。臣子们都低下了头,不敢直面朱元璋,毕竟胡惟庸造反案的影响仍然在,谁也不知道朱元璋会不会再喊出谁,然后赏赐一个满门抄斩大礼包。 不过很显然,朱元璋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这个,他清了清嗓子。 “建国之初,群臣经过商议,设定应天为国都。但是那时候是因为开国伊始,情形复杂,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大明蒸蒸日上,应该再考虑重新设立国都了,经过朕深思熟虑,决定重新定都凤阳,不知诸位卿家,意下如何啊?” 朱元璋的话说完,殿中却寂静无声。 第103章 太子请辞 “之前,诸位皇子被分封到各地,为咱考察适合定为国都的地方。但是各地都有利有弊,难以取舍,朕便考虑,定都凤阳,毕竟凤阳可是咱大明发源之地,此时定都于此,也合情合理嘛!朕的话说完了,诸位卿家,谁赞成,谁反对,可以说了!” 在座的各位大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他朱元璋开了金口,谁敢说反对啊?万一给你扣上个与胡惟庸私通的帽子,把你满门抄斩怎么办?哦,不对,好像忘了,朱元璋杀人,用不上扣帽子,直接拉出去杀了便是。之前封藩王的时候,便已经有人亲身试过了。 看着朝中无人敢反驳,朱元璋露出了笑容,看来他的主意很正确,这次居然没有其他声音。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人们不只会因为,他是正确的而不去反驳,还可以因为惧怕……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马上召集工匠,筹集材料,不日开始建造宫殿……” “皇上!臣郑士元反对建都凤阳!” 还没等朱元璋的话说完,便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总有人不怕死,敢于挑战朱元璋的权威,直面屠刀的威胁。 不过要是郑士元,可能也就能说得通了,毕竟这家伙也已经算死过一次了,不怕死很正常。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快。 “好啊,这郑士元大人提出了反对。行,那你就说说,为什么反对咱建都凤阳?” 郑士元踏前一步,直面着朱元璋的锋芒,昂着头颅,不卑不亢地说道。 “凤阳是皇上的老家,皇上对凤阳有感情很正常,希望建都在老家也可以理解。毕竟从古至今,富贵了都要衣锦还乡。皇上的祖祖辈辈都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更牵挂凤阳老家,所以就希望建都凤阳。”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郑士元不愧是文人出身,说起话来,确实十分中听。 “可是,国家不是皇上一个人的国家,皇上不能只考虑个人的感受,而忽略国家的兴衰。凤阳虽然是皇上老家,但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颇为不利。既无法辖制南北,又没有天险和重要的防卫。之前青田先生刘伯温曾经说过,如若战乱,凤阳会很容易失陷,此为一不可。而凤阳相比于其他地方,既没有高耸的城墙,又没有宫殿,倘若定都凤阳,必须就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此为二不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就是皇上不能以个人的情感左右国家的未来。毕竟凤阳只是个小城,人口密度和经济条件实在是差了些,我们大明的国都,岂可儿戏?就算皇上执意迁都凤阳,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这正是三不可!有此三不可,凤阳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定为迁都的目标,还望陛下三思。” 朱元璋冷哼一声。 “说完了?那你可以站到一边去了。咱还想问问,有多少人反对迁都凤阳,如果反对,就可以站在郑士元的身后了。” 一阵喧闹过后,郑士元的身后只有寥寥数人。不是任何人都像他那么有种,敢正面和朱元璋硬碰硬。毕竟,那可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啊!杀大臣都不眨眼的主。 “郑大人,看来,你的意见没有得到很多人的肯定,咱还是决定,迁都到凤阳!” 朱元璋刚说完,郑士元身后的队伍就又走来了一人,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只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明皇太子,朱标。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元璋看向他。 朱标一摊手。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按父皇所说,赞成郑士元说的话,便站到了他的身后。仅此而已啊!”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 “连你也要反对朕迁都凤阳?为什么?” “方才,郑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凤阳有三不可,我很赞成他的说法。父皇您知道的,自打大明刚刚建国,群臣经过讨论,便首先将凤阳剔出国都候选名单中,毕竟作为国都,与其他地方相比,这凤阳可以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您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就将大明的未来赌上去!” 朱元璋咬着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是咱大明刚建立,根基不稳,国库空虚。现在不同了,咱大明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疆域稳定,怎么会有来犯之敌?朕这时候想迁都凤阳,怎么会是赌上大明的未来?” “禀父皇,我的意见还是迁都北平,那里比凤阳强了太多。而且也不会太劳民伤财。恕儿臣直言,这迁都凤阳真的是您一时兴起做的决定,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劝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毕竟,我从未见过有人放着黄金、白银、宝钞不选,转而捡起一枚铜板,这可真不是什么精明的做法。” 朱标一脸地坚定,他本以为昨天和朱元璋商议之后,朱元璋会听他的话,决定迁都北平。他是万万没想到,朱元璋还惦记着他的凤阳老家,这可真的是一道四项选择题,朱元璋硬是写了个此题不会…… 朱元璋听到朱标的话,气得拍着桌案,站了起来。 “大胆!居然敢跟朕这么说话,甚至讥讽。你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那朕告诉你,就算你反对,咱还是要定都凤阳,你又该如何?” 朱标叹了口气,“您决定的事情,我能如何呢?但是父皇,如果您继续一意孤行,请恕我冒犯,儿臣要请求父皇,卸去儿臣所有的差事,不再参与朝政!” 第104章 以后都不用上朝了 朱标开口之后,朱元璋整个人已经震惊得有些呆滞了。他猜到定都凤阳的事情会受到反对,朱标也一定会反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朱标反对的措施居然是撂挑子不干了。 “这就是你向朕反对示威的方法么?”朱元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当然不是,儿臣只是最近觉得身体颇为劳累,应该说是身心俱疲。所以为了多活几年,就想先将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好好歇歇,更陪一陪家里人。” 朱标平淡一笑,看着朱元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他说的当然不是谎话,自己本来就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身心俱疲。在常青儿大病一场之后,更觉得应该好好陪陪家人,这大明现在已经进入到正轨中了,不太需要他给朱元璋出谋划策了,自己想请假歇歇还不是很正常的么?但是,朱标的父皇是朱元璋。而且还是在这个关头,朱标竟开口想要卸任,在朱元璋看来,这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对他这个皇帝老爹的威胁。 而朱元璋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咱不过只是想迁都到凤阳,居然招到你们这么多人反对,咱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失败啊,居然连咱的太子爷,钦定的继承人也要当面反对咱!甚至不惜以卸任来威胁朕!好啊,很好!你如果不想当这个太子,那朕告诉你!自然有很多人想当!别跟咱来这一套!你要是不想陪咱了,那你就给咱滚!” 盛怒之下,朱元璋将手边的折子扔到了殿下,白花花的折子散落了满地,如同雪花飞舞。 朱标叹了口气,朱元璋的脾气他最知道,性若烈火,生性多疑。而此时朱元璋已经动了真火,正在气头上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服个软,不再言语,然后抽空和朱元璋道个歉,说明原因。但是朱标毕竟是朱元璋的儿子啊,这儿子的脾气,都是随老子的…… “您让我滚,可以。但是我还是要说,迁都凤阳就是亡国之策,是劳民伤财的昏招,就算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您迟早都会后悔,哪怕我不当这个太子了,哪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也要说!真理从来都不会屈服于武力和权力!”朱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倔强。 朱元璋此时也不再发脾气了,而是笑了。殿中的老臣们看到朱元璋笑了一个个的都汗毛直立,因为笑着的朱元璋更可怕。 “好啊!您太子殿下定下的政策就是英明神武,咱这个皇上定下的政策就是亡国之策!那你要是这么厉害,咱还当什么皇帝啊?直接回去一根绳上吊了,然后你名正言顺地继位,岂不是更方便?也给你省了事,不用想什么迁都了,直接修陵寝就是了!”朱元璋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定都凤阳就是不对,这殿中的群臣不敢说话,但是他们真的是赞成您定都凤阳么?他们只是怕被您迁怒罢了,爹,您可是皇上啊,能不能别闹脾气,别再以农民的视角看事情好不好?” 朱标叹了口气。但是他说的话好像更加刺激朱元璋紧绷着的神经,他气得一下从龙椅上跳了下来,指着朱标的鼻子臭骂道。 “什么叫怕被咱迁怒?在你们这帮人眼中,咱是不是什么桀纣之君啊!一言不合就杀人!难怪了,难怪人家都说太子殿下宽容仁德,原来是和咱比啊!原来就是这么个宽容!这为大臣们说话,人家不记你的好记谁的好?那咱这个皇帝是不是倒是有点多余啊?还什么农民的视角?咱告诉你!咱是农民,咱爹是农民,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你也是农民的种!你小子要是觉得农民给你丢人了,你就去找别人给你当爹!”朱元璋已经暴跳如雷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在您看来,迁都凤阳,老家一下子改头换面变成国都了。列祖列宗都沾上了光,连乡里乡亲的也是。可是这是国家,这大明不是您一个人的,是天下所有人的,您不能只凭自己一时痛快,忽略了其他的问题。如果迁都到了凤阳,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 朱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哪怕此时,他也已经积蓄了很多怒气。 “哈哈哈哈哈哈!按咱太子殿下的意思,咱是不是刚迁都到凤阳,就会有人反叛,就会有人进攻啊?那怎么办?咱告诉你,咱是皇帝,出了什么问题咱一力承担,不劳您太子殿下费心!咱就是要问问你,咱要是就一定要迁都凤阳呢?”朱元璋盯着朱标。 “那我不会支持,最起码不会从国库中拨款。”朱标选择了与他爹正面硬刚。 “哦?咱要没记错的话,咱还是皇帝吧,这个国家还是咱说的算吧?咱现在连从国库调钱也得听你的了?这个大明到底谁是皇帝?是你还是咱?” 朱标抿嘴一笑。 “自然是您,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洪武皇帝。” “你还知道咱是皇帝,还知道咱说的算。那咱也告诉你,这迁都凤阳这事,咱是一定要做了,不仅要迁,而且还要迁得快,迁得好!太子殿下还有何指教啊?” 朱标摇了摇头,“您是皇帝,我不是。您是爹,我是儿子。大明也是您说的算,既然您下定决心就要做了,儿子又能说什么呢?” 朱元璋终于解了气,这座火山终于没有喷发,而是让朱标屈服。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卸任么?” “儿子所言非假,无论您是否决定迁都凤阳,我都准备歇一阵子了,休养休养,好好陪陪妻儿。”朱标说得尽量诚恳。 “好啊,你的心里只有妻儿,全无父母,全无大明是吧?”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怎敢,只是身体不适罢了,希望歇息,还望皇上恩准。” 朱元璋侧过身,斜着眼睛看着他。 “照这么说,你这太子的位子也不打算要了?连太子都不想当了?” 朱标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情绪掺杂。 “您是大明皇帝,普天之下的所有东西,都是皇帝赐予的。任何东西您赐给我,我才能要,您不给我,我不能夺,这大明是您说的算,不是我说的算。这太子之位亦是如此。您要是想给留着太子的位置也可,您要是不想立我为太子,想要交给其他人,我也没有意见,一切皆听皇上旨意。” 朱元璋攥紧了拳头,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那你还呆在这干什么?既然不想参知政事,既然国家的事情,还有朕让你疲惫不堪,你就走吧!” 朱标点了点头,冲朱元璋行了礼。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朱标渐渐消失的身影,朱元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没想到,朱标这小子居然跟他玩真的,居然为了一时怄气在满朝文武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这小子…… 见朱元璋不开口,其他大臣更不敢开口了,连不怕死的郑士元也闭了嘴。毕竟跟废立太子这事儿一比,迁都凤阳只能算……放了个屁的程度啊。 就这样,奉天殿中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足足有十多分钟。众多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殿中只能说,掉根针都算大响动。 “诸位卿家,退朝!” 朱元璋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众多大臣也有点不敢动,直到有第一个人离开,其他人才敢离开。 直到奉天殿再次变得冷清,朱元璋才幽幽地开口。 “好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朕么?痴心妄想!咱告诉你,咱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而且,这是你第二次,让咱这么生气……” 为什么是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气得拿刀要砍朱标了,看来这次给朱元璋带来的震惊和愤怒,丝毫不亚于第一次。但是朱标其实挺冤枉的,毕竟他这次可真的是只是想卸任休假,与朱元璋迁都凤阳的关系真的不大,只是两件事碰到一起了,导致朱元璋以为朱标是因为反对他迁都凤阳,所以威胁他,说要卸任。朱标表示,我只是真的很想多陪陪老婆孩子,养养身体啊。 朱标回到了东宫,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朝堂上的事情,固然是朱元璋的不对,但是他也有错。错就错在,他不应该当面反驳朱元璋,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颜面。身为一个皇帝,当面被自己的太子反驳,确实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而且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面子有时候远远高于一切,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皇帝,来下个罪己诏都不愿意。更重要的,这个太子居然还要卸任,也就难怪朱元璋会大发雷霆了。因为皇帝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其实世界上很多的事都是这样,如果彼此之间能多一些理解和包容,说话能尽量委婉一些,能更照顾对方的感受,就会解决很多问题。 可惜,世事多巧合,无巧不成书,也可惜,父子之间,总会因为脾气相近,太过倔强,闹出误会。 朱标悠闲地坐在东宫门口的摇椅上,学起苏乞儿的样子,边摇着边唱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常青儿从东宫中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噗呲地笑了。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朝么?怎么回来了?难道今天下朝下得这么早?” 朱标摇了摇头,露出一脸解脱。 “以后都不用上朝咯……” 第105章 戏剧性的七天 “啥?以后都不上朝了?那你要干啥?不会因为我这一病把你给吓怕了吧,还要天天无时无刻地看着我?我早就听说过你之前对我爹用过这一招,让小舅舅去看着他。其实你不用看着我的,我以后会乖乖的,你让我吃药我就吃药,让我不胡闹我就不胡闹了。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多陪陪我,但是绝对不是这样多陪陪我啊?” 看着这个天然呆的太子妃,朱标实在是憋不住笑了。自己的忧愁也消散了大半,于是也装出严肃的模样。 “你说对了,我就要看着你,别人都不行,我不放心,只能自己看着你。我已经告假了,以后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在我的监督之下,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常青儿已经委屈巴巴了。 “就算看着也用不着你这个太子啊,太大材小用了吧。你这样看着我,我以后怎么偷吃小吃,怎么偷偷溜出去玩啊……还请我家夫君放过我。” “好啊,果然瞒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情,这下你逃无可逃了,你将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乖乖束手就擒吧!” 常青儿已经眼泪汪汪的了,“我下次不敢了……” 朱标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有一个这么有意思的老婆实在是太好玩了,他刮了常青儿的鼻子一下。 “你呀,真的是傻的冒泡了,我还能真为了监视你连朝都不上了啊?” 常青儿恍然大悟,随后气冲冲地说道。 “好啊,原来你是骗我的!你这家伙坏死了!” “你这么呆萌,以后可怎么办啊?这世界可是很复杂的哦。” 常青儿歪了歪头。 “我只跟你这样嘛,我跟别人又不这样。太子妃也要管理后宫中事宜的好吧,母后之前教我的时候都说我很有悟性,一定会当个好皇后的。” 提起这事,朱标就叹了一口气。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别说当皇后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不好说了。” “难道你准备要换人了?哎呀,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停!停!停!” 朱标及时打断了常青儿的施法,然后将今天在朝堂上自己和朱元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但是他没想到,常青儿听完他的讲述,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所以说嘛,这事儿跟我确实没有关系呀,害得我还担心那么久。” 朱标无奈扶额,看来太天然呆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重点是跟你有没有关系么?再说了,谁说没有关系了,我还不是为了多陪陪你们才准备卸任的。” “停!这黑锅我可不背!没见过你这么扣帽子的,我又没有让你多陪陪我就忽略政事,再说了,你自己不还得休息,还有紫茵,还有这么多儿女,不能光我一个人背黑锅!” 朱标非常诧异,常青儿好像一瞬间聪明起来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哈,那你就占个三成的责任吧!” “这还差不多……” 朱标冲着自己家的傻媳妇温和地笑道。 “可是,现在是说责任的时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惹了父皇生气了,可能太子就会被撸了,你这太子妃的职位也不一定能不能保得住了,明白吗?” 常青儿一摊手,十分洒脱。 “没关系啊,就算你不是太子爷了,最起码还是鄂国公的女婿,我养你咯!” 朱标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你可以想想,被废了的太子是什么下场,我倒是也想当个上门女婿,但是你觉得我的姓允许么?” “那你都知道,不就该想想怎么办了?你父皇的脾气你肯定比我清楚啊,你想想怎么才能让他消消气呗,再说了,你这太子之位都差点被撸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了,你父皇那么疼你,多半也就是说说而已。” 朱标仰望天空,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不过他这个人如果在气头上,那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算我说的是真话他也不会信。所以我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冷处理,等他的气消了再找他说清楚就好了,就算他还生气,总会看在我母后和孙子的份上原谅我的。” 常青儿点了点头,这好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就这么办吧,你现在也不用愁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吧。等过段日子,你父皇气消了,你就去给他道歉。” 朱标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经典。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老婆孩子热炕头,遇到啥事都不愁!” 常青儿白了他一眼。 “满嘴都是顺口溜,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考状元。赶快洗手吃饭!” 朱标:“好咧!” …… 与此同时,朱元璋的寝宫,由于父子之间又吵了架,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所以影响比较恶劣。马皇后听说了这件事,便来找自己家老头子好生劝慰,终于把朱元璋说动了。 “咱知道,咱也有不对的,可是咱是皇上啊,是他爹!他就当着文武百官让咱下不来台!你觉得咱该怎么样?咱真是恨不得一耳刮子甩过去,然后拿根棒子,狠狠地打这个臭小子一顿!” “你是不是也想给我个大耳刮子,然后拿根棒子,也打我一顿出出气?” 朱元璋瞥了马秀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谁让你是他娘了?子不教母之过,你也有责任!按理也是该惩罚一顿!” 马秀英听了是又好笑又好气,直接揪起朱元璋的耳朵。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子不教母之过?到底谁的过错?而且,别把这孩子说的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你朱重八就没份?” “哎哟,哎哟,真疼,咱这耳朵就是让你揪得大了,那帮大臣还说咱是啥天生异相,与众不同,帝王尊容。咱都没好意思说,咱这耳朵就是让你揪大了!” 马秀英一笑,“那我还是帮了你啊,帮你这个朱重八有了些帝王之相。不过这次你们父子俩都有错,也没必要怄气,就父子两个人好好说说,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你是爹,你就摆高姿态,让标儿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朱元璋思考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开口。 “那行!不过咱得先说好了,你不能跟他说,得让这臭小子,自己心甘情愿意识到问题来跟咱道歉。咱给他七天的时间,只要这臭小子跟咱道歉了,咱就原谅他,咋样?” 马皇后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就答应你,这七天我不去见标儿就是。标儿那么聪明,只要回过神来了,肯定会找你来认错道歉,到时候你就给他个台阶就是了。” 朱元璋现在就已经开始幻想朱标跟他认错的场面了,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随即又板起了脸。 “口说无凭,咱得监督你,这七天咱就不去别的地方了,咱就在这坤宁宫监督你了!省得你去通风报信!” 马皇后看着他,真的是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你这德行。” 朱元璋:“嘿嘿嘿嘿……” 于是,一场父子之间的较量开始了,可能,都不能称为较量。 第一天,朱元璋信心满满,笃定朱标会来找他认错,他甚至把自己要说的话都想好了。而朱标此时正在东宫呼呼大睡,好像要把之前的操劳都补回来。 第二天,朱元璋依旧信心满满,他觉得朱标只是拉不下脸面,需要一晚上的酝酿。而朱标此时正在东宫亲自下厨,给常青儿和吕紫茵还有孩子来了几道颇为新颖的小菜,一家人开心得不行。 第三天,朱元璋还是信心满满,毕竟连一半的日子都没过去,他对自己家儿子还是挺有信心的,朱标的情商肯定没那么低。而朱标此时带着全家泛舟秦淮河,欣赏着美景良辰,好不快乐。 第四天,朱元璋开始不安,但是仍然自己安慰自己,朱标肯定是在醒神呢。而朱标此时已经来到了常府,跟常遇春学了一套拳法,练得虎虎生风。 第五天,朱元璋的脸上没了笑容,他只能寄希望于朱标还不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早晚会跟他屈服。朱标对此全然不知,带着常青儿和吕紫茵逛了一圈应天城,买了好几车的东西。 第六天,朱元璋已经要绷不住了,他真想去东宫把这个小兔崽子揪出来打一顿,但是毕竟他还要面子,只能信守承诺。而朱标此时把一个戏园子包了场,带着全家人看戏去了。 第七天,朱元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只不停地能告诉自己,肯定是马秀英和朱标通了气,要在最后一天,给他个惊喜。带着这种想法,朱元璋一直等到当天半夜,却一直没有人登门造访。 朱标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带着众多子女来了一场亲子活动,带着放风筝,骑马,射箭,给儿女们的童年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回忆。 第八天一起床,朱标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 “我爹的气应该消了吧,该跟他讲和认错了。” 于是等到退朝之后,带着朱雄英来到了朱元璋的寝宫。不过朱元璋的寝宫此时紧紧关着门,还增添了守卫,他们父子俩就被这么水灵灵地拦下了。 “不是,有没有搞错?连我都拦?” 守卫面无表情地回应。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可是我是他儿子啊,还带来了他孙子,这也不见?” “皇上有令,太子来此,无论带了谁,都绝对不见!” …… 第106章 替死鬼毛骧 朱标回到东宫,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礼拜的时间都过去了,朱元璋的气不仅没消,反而还更大了。 对于朱标来说,内事不决肯定问亲娘,所以他正想第二天去拜访马秀英,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马秀英就亲自上门了。 “标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没去找你爹认错道歉啊?” “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在气头上,所以就想先等等啊,等他气消了再道歉岂不是更好?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不见我,而且好像更生我气了,还派了侍卫,专门拦着我?娘,你说爹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对父子了。 “你爹不是小心眼啊,只是因为没等到你的道歉。” 马秀英将她和朱元璋之间的约定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朱标这才意识到,这次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就是因为思考的太多,反而耽误了最佳时机。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本意都不是这样的,都是天意弄人啊!”朱标无奈叹息。 马秀英突然变得很坚定。 “不怕,娘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信了,这朱重八还能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本来父子之间就没有隔夜仇,你们父子之间虽然说意见不合,但是后来都是误会嘛。等你爹下朝了,娘陪你去见他。” 于是,在朱元璋下朝之后,朱标和马秀英一起来到了朱元璋的寝宫,但是却被看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马秀英看着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连我也不见?” “皇上吩咐,只要是太子带人来,那就都不见!” 朱标大感无语,合着自己才是拖后腿的那个啊,不过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母后,那你自己去见我父皇吧,如此一来便不是我带来的了,也不犯他的忌讳。你只要跟他把话说明白就好了。” 马秀英也恍然大悟,朱标这小脑瓜转得就是快啊! 随即朱标转身就走,马秀英正要进门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一帮哭哭啼啼的大臣,跪倒在地开始哭喊着。 “什么情况?”连朱标都被吓了一跳,他参知朝政这么长时间,官员当然都熟悉,这些人几乎包括了各个部门的人,他们聚齐了来此哭闹,必然是有一些比较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臣等为你抱不平啊!还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朱标已经好多天没有上朝了,自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询问了。 “给我抱不平?为什么啊?陈大人您慢慢说。” 那领头的陈大人擦着眼泪。 “太子大人真的不知道么?皇上今日在早朝上宣布,太子因病,不再参知政事,也不再管理国家,卸去一切差事,安心养病。” “啥?他居然来真的了?” 朱标傻眼了,朱元璋此举就差没明着说了,太子不管事了,只剩个头衔,如果哪天朕不高兴了,太子就要换人了。众位官员不是傻子,当时朱元璋和朱标争吵过后,朱标就没来上过朝,这么多天之后,朱元璋突然说什么太子身体不好,因病卸任,谁能相信啊?然后朱标的群众基础一直都不错,这突然被撸了之后,肯定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这不,一帮人就来为朱标求情来了。 朱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啊,朱元璋此举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这次是动了真火,要玩真的了。 朱标将为首的几位岁数较大的老臣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位大人,就算我不再参知政事,管理国家,你们也不必如此啊,要是触怒了皇上,你们可怎么办啊?我现在也不能为你们说情了……” 几位大臣齐齐摇头。 “太子殿下,我们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啊,而且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现在胡惟庸谋逆案的影响还在扩大,只要之前跟他稍有过往来,哪怕话说多了,也会被定罪。户部的李大人就是如此啊!太子殿下您想想,胡惟庸当了宰相这么多年,门人手下就数不清了,和他当过同僚,与他有过公务上的交谈往来的就更多了啊,都是一朝为臣,谁敢说彼此之间就一点点交情都没有啊?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大明的官场恐怕要大换血了啊!我们这帮老臣,岂会有葬身之地啊?” 朱标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胡惟庸谋反案所波及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在扩大影响,长此以往下去,确实会搞得大明人心惶惶,这对国家是百害而无一利啊,只能说这确实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那你们想要怎么样?”朱标问道。 “我们当然要皇上给个说法!到底怎么样才能留住一命,大家伙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啊,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大明都绝无二心,怎么能被打成乱党呢?” “对!一定要给个说法,要不然今天就不走了!” “就算皇上没有错,那办事的人总有错,那些查办案件的官员简直就是酷吏,乱扣帽子,这种人必须严办!” “对!必须严办!” 朱标叹了口气,现在确实已经激起众怒了,这件事想要善终是很难了。他也确实没想到,胡惟庸谋反案已经杀了上万人还不够,居然还像瘟疫一样扩散。依朱元璋的性格,下什么罪己诏是肯定不会的了,他大概率会推出一两个替死鬼,用来平息众怒。而朱元璋手下最得力的部门,负责查找证据的就是锦衣卫。而锦衣卫中最得力的,自然是毛骧。这场风波也算因他而起,这毛骧多半…… 众人喧哗了好一阵子,朱元璋的寝宫中,一个太监跑了出来,冲着众人高喊道。 “圣上有旨意!今日在宫内喧哗闹事者,倘若离去,便不予追究!倘若一意孤行者,必将严办。关于你们商议的事情,朕明日会给你们答复,钦此!” 几位大臣看看朱标,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朱标开口,“既然皇上说会给你们答复,那就肯定会有答复了。你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哭闹,赶快走吧。至于我的事情,我会和皇上商量,也不劳烦诸位大人牵挂了,毕竟我确实身体最近也不算好,整日操劳国事身心俱疲,真能歇息一阵子,也是好事。” 见朱标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再迟疑,一个个的都跟朱标拱手道别。 “那……太子殿下保重,老臣等先行告辞!” 朱标点了点头,“去吧!” 等到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朱标看向马皇后。 “娘,那就拜托您跟他说了,我也先走了。” 马皇后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朱元璋的寝宫。 …… 第二天早朝,令所有官员都没想到的是,朱标竟然来上早朝了,朱元璋对此也没有异议,很显然,父子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朱元璋率先开口。 “胡惟庸谋反一案,影响深远,众党羽多被惩处,但是也还有一些与胡惟庸有联系,而且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朕才下令彻查此事。但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力,矫枉过正,造成了此等严重的结果。这不是朕想看到的,所以朕决定,将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处死。”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毛骧便被推了出去斩首。一个跟随朱元璋多年的情报人员,就这样被当成了祭品,用来平息大臣们的愤怒,可能毛骧也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可能害怕连累身边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情绪。 不过毛骧一被处死,众大臣都十分惊诧。纷纷叩拜,叫好声一片。 “皇上圣明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等酷吏,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 朱标对此也没什么反应,毕竟毛骧被当成替死鬼,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虽然是跟随了朱元璋那么多年,为朱元璋鞍前马后,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是弃子罢了。 随后,朱标走上前去,向朱元璋递了折子。 “儿臣自幼身体不好,参与国事至今,因国事繁忙,身心俱疲。所以希望能休养一段时间,还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接过折子,点了点头。 “太子劳苦功高,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日操劳,朕也十分心疼。希望太子能好生调养,早日回归朝中,替朕分忧!” 众大臣对此也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这父子俩虽然还是说的前几天的事情,但是最起码算体体面面的把戏唱完了,朝廷上的事儿,有时候,就是需要这层体面。 最后朱元璋开口。 “朕决定,迁都凤阳,工部立即召集工匠修建宫殿,户部拨款调集物资。朕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将这宫殿修筑完毕,到时候朕亲自去验收,各部大臣,自当竭尽全力!” …… 一年的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等朱元璋再次回到了凤阳,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城中屹立着一座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宫殿。宫殿周围雕龙画凤,十分精致。对此,朱元璋很满意。 “谁说这迁都凤阳行不通?咱就偏要做到给你们看看!” 第107章 凤阳皇宫荒废记 朱元璋在凤阳的宫殿只用了一年就修建好了,只能说这是大明速度,也代表了朱元璋要做到,要给所有人看看的决心。自己依然是大明的洪武皇帝,依然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只是这一年,他好像丢了一些东西。每次上朝,他的身侧都看不到太子朱标站立在此。他其实以前并不在意,但是当一件事成了习惯,想要改掉确实很难。父子俩最后还是和解了,只是好像都有些话没有再说出口,结果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另一件事,就是马皇后生了他的气,这一年内,虽然表面上对他和和气气,恭恭敬敬的,但是朱元璋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子如果对他客气了,也就是疏远了。马皇后可能是因为朱标的卸任记恨他,也可能因为他对毛骧的无情而伤心。当然,也可能二者都有。 提起毛骧,朱元璋就有些难过。人非草木,朱元璋也不是。一个陪了自己几十年,从起事之初,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保卫自己,打探情报的忠实属下,被自己处死。为的仅仅是堵人家的嘴,当个替死鬼,朱元璋其实也不甘心。但是他现在已经是洪武皇帝了,一切皆可以放在天平上权衡利弊的洪武皇帝。 所以说,大人物从来不看感情对错,只看利弊。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也还得有人当,朱元璋找了一个新的都指挥使,一个叫蒋瓛的人。这个小子比起前辈毛骧,倒显得更机灵一点。而且也是个心狠手辣,不折不扣执行朱元璋命令的人,这样的苗子,最适合当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了。 朱元璋对于在凤阳修建宫殿这件事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所以在他的督促下,凤阳皇宫用时一年便修筑完毕。但是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确实无法估计。简单来说,凤阳作为一个有些偏僻有些穷的小城市,修建宫殿所需要的木料、石材、玉石都不能从附近调集,要从几百里甚至几千里外调集,其中的损耗和车马费用就是一笔不容忽视的数字。而且凤阳当地并没有那么多能为皇家干活的能工巧匠。所以很多人都是工部从外地调来的。 出差,还要出差一年,这在明朝是很多手艺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迫于上面的压力,只好摁了手印,去做工。 朱元璋并不小气,毕竟现在国库充盈得很,朱元璋大手一挥,给工人两倍的工钱,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比如说皇上许诺,每个人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然后户部拨款就只能先拨个定金,而且还要经过层层扒皮。就算朱元璋打击贪污腐败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变态的地步,这也是官场上的正常损耗,只能说古往今来的任何机构,都有这个弊端存在,想要妄图解决这个弊端,只能说是痴人说梦。然后,工人们的待遇就变成了,先拿了一部分的定金,等工程修筑完毕之后再朝廷拨款,给他们结清尾款。这等待便已经遥遥无期,更不用说他们到手的工钱并不比自己在家赚得多。甚至连每顿一荤一素的待遇,也可能被克扣成每三天吃一顿肉,这就是官僚机构一直存在的问题。 结果,本来是一件甲方乙方都开心的事情,就因为经了官僚集团的手,变成了两边都不开心。朱元璋的慷慨没有落到工匠的头上,导致这一帮干活的工匠们怨气冲天。老子明明在家干得好好的,你皇帝一句话就把我弄到这里干活了,赚的还没有在家赚的多,吃不好,住不好。而且还严格要求工程质量,出点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那种…… 小民百姓们盖房子都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得罪匠人。听说当年工匠祖师鲁班留下了一本奇书,里面的旁门左道颇多,自然有很多针对东家的办法。 吴小四就是被征到凤阳的工匠,他本来就是苏州出了名的工匠,木工活一绝。本以为这次是个肥差,可以赚一大笔钱,却没有想到来到凤阳之后,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对待,不仅被克扣了工钱和待遇,这帮监工的官老爷们更是异常挑剔,完全不拿他们当人看。又一次被臭骂了一顿之后,吴小四越想越气,便在深夜,来到了未修好的宫殿之中,在横梁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吴小四永远不会想到,他这小小的报复会给多少人带来灭顶之灾。 检验工程之时,朱元璋亲自来到凤阳宫殿,看到宫殿外面的辉煌气派,完全不亚于应天的皇宫,朱元璋心中十分满意。谁说这迁都凤阳行不通?只要肯努力,咱还不是想迁到哪就迁到哪? 但是当朱元璋来到内殿之中,落座在龙椅之上后,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他耳畔传来了阵阵厮杀呐喊之声,将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有刺客?” 一旁随行的大臣急忙警戒,好几个锦衣卫都窜上了房梁,将宫殿内里三层外三层地搜查一遍,却连一只鸟都没发现。 朱元璋也是有点懵,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但是当他又坐到龙椅之上,厮杀声又响彻耳畔。这下朱元璋坐不住了,召集所有人检查宫殿质量,一帮人研究半天,最后得出结果,宫殿质量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朱元璋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这声音。 作为帝王,朱元璋肯定是有见识的,他也猜测会不会是工匠动的手脚,但是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给工匠的待遇异常丰厚,怎么还会有人干这种事?他倒是想让人坐在龙椅上感受一下,只可惜没人有这个胆子。 带着满腔怒火,朱元璋将钦天监和工部懂风水玄说的人都调集了过来,由锦衣卫陪同,对宫殿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检查,结果就是在主房梁的柱子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隙。 朱元璋本就多疑,无论那缝隙是不是魇镇之术,他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帮人。 于是,修筑凤阳宫殿的所有工人都被拉去行刑了。他在审讯工匠的时候,听说了工钱和待遇被克扣的事情。大怒的朱元璋本想彻查此事,但是却发现基本上大半个朝廷部门都参与其中,而且人家报的账目都是正常车马损耗,合情合理。朱元璋也无可奈何,毕竟胡惟庸谋反案刚清洗了一批,此时如果再杀一批,朝廷可就真没有人了。 最后,朱元璋只好砍了几个负责监管的官员,给他们定了个监管不力的罪名,便草草了事。而这凤阳皇宫也没法住了,只能任其荒废。 后来的很多夜里,朱元璋哪怕是做梦,耳边还是会响起厮杀之声,这声音就好像低语的冤魂,伴随了他无数个夜晚…… 第108章 我不逊色于他! 除了朱元璋修建皇宫,这一年还发生了不少大事。比较重要的就是战场上的事情。 蓝玉此时已经是永昌侯了,与沐英等人一起征讨西藩,倒是大胜而归。不过此时,蓝玉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一言一行,颇有大将风范。朱元璋对此倒是颇为满意,又任命他为左副将军,去征讨云南,培养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朱标得知蓝玉班师回朝,特意让东宫厨房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准备给这位小舅舅接风洗尘。可惜蓝玉还没时间休息,便又被朱元璋派了出去。朱标坐在殿前,长叹了一口气,常青儿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叹什么气啊?那是父皇下的旨意,没办法嘛,又不是他不愿意来见你。” 朱标当然知道这个意思,他想和蓝玉吃饭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接风洗尘,更是为了叮嘱他几句。毕竟,他也怕蓝玉娇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犯了朱元璋的忌讳。 “算啦算啦,不就是没来吃饭么,多大个事,只是可惜了我这一桌子好菜。” “那怎么办?我们一家把菜消灭掉?”常青儿笑了。 “酒席都摆好了,还怕请不到人么?”朱标也笑了,随即差遣下人去传信,邀人赴宴。 不多时,常遇春一家便来了,一进门便乐呵呵地去抱外孙去了。 “原来你是想请我爹和我娘吃饭啊,你这个家伙,小舅舅没来你就把我爹娘找来了,很会做人嘛……”常青儿审视着朱标。 “那当然了,都是一家人嘛,小舅子请不来,姐夫还请不来嘛,我这一桌子酒菜总不能浪费了吧?” 常青儿噗嗤一声笑了。 “行,算你厉害!” 随后,朱标便和老丈人一家一起用膳。不知道怎么,他脑海中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跟朱元璋和马皇后一起吃饭了。自从自己卸任以来,几乎就没有一起吃过饭。马皇后倒是经常来东宫走走,看看这帮孙辈。但是朱元璋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朱标知道,他也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就连想孙子了也只是让太监将孙子带去。 “这一家人,怎么还越过越拧巴了……” 常青儿开口回答道。 “那还不是你的选择,你如果不卸任,不称病休养,那可能现在也不会这样吧,更重要的还是,你不应该顶他,和他对着干。” “什么叫我称病休养啊,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确实不济了嘛,那么多国事政事,再让我天天都那么忙,你就不怕年纪轻轻守寡啊?” 朱标白了她一眼,但是常青儿立马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了三下。 “不吉利的话不准说,你都那么厉害了,都能把我救回来,怎么会英年早逝让我守寡?再说了,你哪里有病啊,这身体那么好,昨天晚上还……” 夫妻二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红晕,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事情,为了掩饰尴尬,朱标只好开口。 “那还不是这段时间休养得好嘛,而且还跟岳父大人学了那么多拳法枪法,咱练武了,气力和体质都有所增强,你看我这肱二头肌,现在咱一口气爬个紫金山都不带大喘气的!” 常青儿看了看朱标努力挤出来的肱二头肌,只好顺着他说。 “对对对,我家相公身体好,武艺好,以后长命百岁!” 朱标:“女人,你真的很敷衍!” 常遇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拍着朱标的肩膀说道。 “咱这拳法和枪法可是祖传的,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为过,你小子好好练,不说让你上战场,最起码身体壮一点是不成问题的,你看看咱,现在退休了这体格还是棒棒的!” 朱标无语地看着他。 “岳父大人,您这体格也是退休了才开始棒的好吧,之前都积劳成疾了。所以说,重要的还得是放下担子,好好休息好吧!再说了,您是天下无敌么,我怎么记得有个老和尚还略胜于你啊?” 常遇春嘿嘿一笑。 “这次是我略胜于他,不过这老和尚也确实有两下子,听他的弟子说,他前些日子,一禅杖打死了一头猛虎,果然还是龙精虎猛啊!” “不是说出家人不杀生么?怎么又打死老虎了?” “那老和尚喝酒吃肉啥都干,要不然咋还能那么有力气,咱说他就是个花和尚。再说了,他说这叫什么为民除害,是老虎先动的手,所以杀老虎不算破戒……” 朱标有些惋惜地说道。 “可怜的老虎,要是出生晚个几百年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最起码还能混个保护动物当一当,现在人都太强了,还都爱打虎证明自己的武力。” 其实这段时间,朱标过得还算滋润。除了每天读读书,基本上就是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四处游玩,放空所有的心情,简直就是无官一身轻。有空的时候找常遇春喝喝酒,钓钓鱼,偶尔学一点拳脚兵器,小日子过得确实也还算不错。 “这就叫无官一身轻啊!” 而此时的北平,一个青年人正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打斗。年轻人虽然武艺不错,却远远不是老者的对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再来!”年轻人抹去汗水,并不服输。 老者哈哈一笑。 “你这臭小子,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还要研究兵法布阵呢,咱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年轻人目光冷峻,“我最起码带兵打仗,一定远胜过我大哥!” 老者哈哈一笑。 “小子,你未免太狂妄了,这天下都说我徐达是一代名将,大明带兵第一人。我倒不是谦虚,论武艺我不如常遇春,但是论带兵,他不如我,我徐达这一生打仗只服两个人,而且是心服口服。” “谁?” 徐达看向远方。 “你大哥和你爹!他们一个是鬼才,一个是王者,只能说你小子现在这碗水,还浅着呢……” 年轻人也看向远方。 “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他!我要向世人证明,我朱棣,不逊色于他!” 第109章 刘伯温的遗物 朱元璋躺在了龙椅上,享受着下朝之后难得的休憩。他已经年过五旬,好像突然之间精力变得不再旺盛,变得不爱热闹,不再张扬。此时他可能更希望能多享受天伦之乐,也更希望家老小陪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坐在空荡荡大殿之上,形单影只。 可惜,他的儿女们,稍微大一点的,不是就藩去了,就是出嫁了。唯一能和自己说说知心话的妹子还在生自己的气。某位太子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哪去逍遥了,想要亲近亲近孙子都没机会,一代洪武大帝,此时倒像个空巢老人。 “孤家寡人呐!咱现在居然变成了孤家寡人,真可笑啊……” 朱元璋坐在原地自嘲的笑笑,外面却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求见!” 朱元璋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毕竟蒋瓛这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要闹出点什么动静,或者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会求见自己,而自己这时候还真需要找点事情干。 其实蒋瓛和毛骧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毛骧是朱元璋指哪打哪,不折不扣地执行朱元璋的命令。无论是审讯还是搞情报,只要朱元璋需要,他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围绕着朱元璋的旨意,当然,为了完成任务,他的手段可能比较……激烈。至于蒋瓛么,就比较喜欢卖弄了,更喜欢自己去发掘什么秘密,然后向朱元璋汇报,征得朱元璋的同意之后,便进行调查、抓捕、审讯。他的手段,也绝对不比毛骧仁慈。当然,这也是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必备的因素。 蒋瓛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朱元璋下令平身之后他才起身直面朱元璋。 “这次是谁的秘密,是朝中的文臣还是武将。” “都不是。”蒋瓛沉声回答道。 “难道是各地的藩王,宗室的皇亲国戚?”朱元璋开始感兴趣了。 “也不是。” “行了,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蒋瓛一笑,脸上流露出几分谄媚。 “我相信皇上会对这条消息十分感兴趣,因为这条消息来自于刘伯温!” “刘伯温?”朱元璋一下子站起来了,但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转而又坐下,装作不紧不慢地问道。 “什么事?” 蒋瓛微微颔首,“锦衣卫的探子在刘伯温逝世的时候也在外偷听,听闻当夜刘伯温把两个儿子叫去,交待后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提到了一本书!” “一本书?什么书?” 朱元璋果然很感兴趣,他确实知道刘伯温的本事,也一直觉得刘伯温走得有些匆忙,他总觉得,刘伯温还是应该有东西留下来,没想到是留下了一本书。 “听刘伯温说,是一本奇书,足以改变天下!” 朱元璋气得一拍桌案。 “这个老东西,死就死了,居然还跟咱玩这么一手!难道他还想颠覆大明不成?那本书现在在哪?” 蒋瓛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当时刘伯温和两个儿子交代书如何处理的时候太小声,我们的探子没有听到。” 朱元璋站起身,背过手,在殿中踱步。 “为什么这件事现在才上报?” “因为当时的探子还没来得及上报就得了急病死了,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而前几日锦衣卫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还没来得及上报的书信,所以……”蒋瓛回应道。 “行了,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去查这件事?” “自然是从刘家两兄弟下手,刘伯温只有刘琏和刘璟两个儿子。他们一定知道书的去向。刘伯温的大儿子刘琏无心做官,朝廷虽然三番四次地去找他做官,他却一直以守孝为理由推辞。刘伯温的小儿子刘璟目前还在太学院读书修学,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并不难,只是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所以我特地来问皇上,这件事该怎么办?” “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来这本书到底在哪。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本书绝对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明白么?” 蒋瓛等的就是朱元璋的授意,只要名正言顺,他这差事绝对能办得妥妥当当。 “属下遵旨!” 蒋瓛退下办差去了,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在原地大发雷霆。 “刘伯温!刘伯温!你真的是很厉害啊!你就算死了也还要给咱出难题!咱知道你能掐会算,也知道咱确实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咱真的没想到啊,你居然能干出来这种事,令天下都改变?难道你想要颠覆朕的大明江山吗?咱告诉你!就算把天下翻过来,咱也一定要找到你这本书,绝对不可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 倘若是别人说自己有能力改变天下,朱元璋只会当这个人是在发癔症,说胡话。但是刘伯温这么说,他却不得不信,毕竟,他真有这个能力啊!能和上天借来风,卦能通神,能知身后五百年,这个青田先生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就单论风水玄说而言,现在钦天监这帮号称当世大能者,在刘伯温的面前,就如同三岁孩童一般,不值一提。 有人说过,最懂你能力的只有两种人,你的对手和你的队友。当初朱元璋为什么不肯放刘伯温回家,其实就是有这层原因在。倘若刘伯温的一身本事为外人所用,那他也会颇为头疼。对于这帮子跟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好生供养加好生监管,而且逐步削减他们的权力,好让他们不敢生出二心。 蒋瓛得到朱元璋的旨意后,派人飞速来到了青田,将刘家祖屋中的刘琏逮捕,带回了应天。而另一边的刘璟,上课上了一半,也被人带走。在场的老师和学生自然也不是凡人,正想护着刘璟,为首的人便掏出了一块腰牌。 “大明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倘若有拒捕和包庇,一律按照同谋罪论处,而且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怎么样?诸位还要拦着我们办案么?” 在大明做官的人,都对这个臭名昭着的情报特务组织有所耳闻,当胡惟庸谋反案一出,锦衣卫这个组织就被推到了明面上,而且他们直属朱元璋,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敢去挑战他们的权威。 刘璟走到了锦衣卫的面前,神色不改。 “不要为难这里的其他人,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为首的锦衣卫一挥手。 “带走!” 随后,刘璟便被带到了锦衣卫专用的审讯地点——诏狱,进行审讯。 为首的锦衣卫还算客气。 “说吧!你们父亲刘伯温逝世的时候,到底给你们兄弟留了什么?” 第110章 就算你死了,朕也恨你 锦衣卫此话一出,刘璟便明白了,他们是冲着刘伯温的临终嘱托来的。这件事一共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道,他相信,大哥刘琏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刘伯温逝世,府中也有锦衣卫监督。而且他们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绝对不知道具体事宜。 “我父亲临终时候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锦衣卫咧嘴一笑。 “把所有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就考虑把你给放了。” 刘璟挠挠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家父辞世这么长时间了,想要全记起来还是挺难的啊……” 锦衣卫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准备给刘璟上些刑罚。 “停!我说还不行么,千万别用刑,要不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刘璟看着他手中的长鞭。 “少废话!快说!”锦衣卫也有些不耐烦。 “我父亲说,他今天死了,凶手就是胡惟庸,肯定是他篡改了皇上的旨意,在皇上御赐给他的药中下毒了。” “继续!”一旁已经有人,将刘璟刚刚说的话记录在册。 “然后我们父亲就开始说我们兄弟俩,他说我大哥比较有孝心,但是性子太耿直了,不适合做官。然后说我最像他,但是有些嫉恶如仇,希望我以后能改改自己的性子。还说,刘家以后的儿女都不可再学这门学问,如果不能做官,那就回到青田老家吧,毕竟那儿还有一些地,总归是饿不死的。”刘璟说道。 “你父亲就没给你们兄弟俩留下什么财产,分配什么遗物什么的?”锦衣卫狐疑地看着他。 “应该是有吧,让我想想哈……”刘璟挠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警告你,不要说瞎话试着蒙混过关,你大哥就在隔壁了,如果你们兄弟俩说的话不一样,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锦衣卫的办案手段,你应该是有所耳闻吧!” 一听说刘琏也被他们抓来了,刘璟也没法保持冷静了。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父亲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和我大哥抓过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锦衣卫面无表情。 “我说过了,你们父亲跟你们说什么了,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隐瞒,只要你们说的是真的,就可以走了。但是如果我们查出来,你们信口开河或者有所隐瞒,那就怪不得我们不客气了。继续,刘伯温给你们留下了什么?” 刘璟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道。 “我父亲将祖屋和那儿的田地留给了我大哥,将他的藏书都留给了我。至于金银珠宝么,你也知道我父亲去世之时,我们家有多困顿,没有留下什么金银珠宝。” 听到藏书,负责审讯的锦衣卫眼睛一亮。 “藏书在哪?” “我要见到我大哥才肯说,不然我是不会说的!” 那锦衣卫出了门,不多时候,几个人拖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刘琏走了进来。 “大哥!你们这帮家伙,竟下这么重的手!” 刘璟立刻去扶刘琏,死死地盯着这帮锦衣卫。 “我们也是奉皇上的旨意,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开口交代,我们只好用一点小手段了,你最好跟我们说的也是实话,不然你的下场也会是这样!” “该交代的我全都交代了,那藏书就在我现在的住所中,在应天南城的十字胡同里,你们要什么就尽管去查好了!”刘璟冷冷地道。 锦衣卫也没有再为难这兄弟俩,给他们关进了监牢,便匆匆去搜查了。 其实刘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大哥正直,无论问什么都不会说,所以自己所说的也是半真半假。 锦衣卫整整搜查了五天。他们将刘璟的住处,刘伯温生前所在的刘府,和青田刘家的祖屋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每一块砖都撬开,每一封书信都仔细检查,但是依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寻觅无果的锦衣卫只好又回到了诏狱,找到了刘琏兄弟俩。 “跟我们卖弄聪明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们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最好乖乖交代!”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问的我们不是都说了么?”刘璟冷冷地回道。 “我们要找的是书!是刘伯温死之前留下的那本能影响天下的奇书!” “没有那种东西!” 啪! 一鞭子抽在了刘璟的脸上,顿时带起了一条血痕。 “别跟老子装糊涂,我们要是没证据会把你们抓来么?还是老实交代,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可是这次,任凭锦衣卫如何拷打,也没有从这兄弟俩嘴里撬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负责审讯的人无奈,只好找到了蒋瓛汇报。 “很少有人能扛过咱锦衣卫的拷打,他们甚至已经好几次都昏死过去了,可是还是一口咬定没有这本书,统领,你看有没有可能,这本书压根就不存在呢?是之前的情报有误。” 蒋瓛摇了摇头,“这本书一定在,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其实他心里也不能确定,只凭着过去探子的一封书信,确实有些牵强。但是他已经跟朱元璋汇报了这件事,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啊,以朱元璋的多疑,倘若找不出这本书,他们所有人都很难有好下场。 “找!给我找!去刘伯温之前呆过的地方,去和他交好的人的家里,哪怕翻出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还有那老东西的棺材,也给我打开,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我就不信了。” “可是掘开刘伯温的棺椁……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蒋瓛瞥了手下一眼。 “出了事我顶着,你怕什么?但是你们要是找不到这本书,全都得掉脑袋!” 很明显,蒋瓛的大胆成功了,十天后,一摞子白布包着的东西被送到了他面前。 “这应该就是皇上要找的东西了,是在刘伯温的棺椁夹层里找到的,我们谁都没敢看,连清理找的工匠都是不识字的。” 蒋瓛点了点头,“你们想的很周到!” 随后,他便将此物进献给了朱元璋,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元璋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所谓的奇书。因为有雨水的腐蚀,纸质的部分已经烂了很多,基本上已经无法阅读,但是其中居然有一些羊皮,里面写了字。 朱元璋仔细阅读,随后大发雷霆,将这一包东西扔在了地上。 “刘伯温!刘伯温!朕真恨你啊!为什么你连死了都要如此折磨朕!” 所有的羊皮都写着刘伯温的生平,最后一句则写着: “皇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大明江山如此稳固,又岂是一本书能颠覆的。” …… 与此同时,东宫中,朱雄英在书架上翻出了几本书,翻了几页也看不懂,随后奶声奶气地喊着。 “爹爹,这书页为什么比其他的厚啊?” 朱标看了一眼,是刘伯温送给他的大婚礼物,他已经翻阅了数遍,便也没放在心上。 “可能是用的纸张不一样吧,先放在那里吧……” 第111章 不管干啥,就是不去! “启禀陛下,有探子禀报,太原那边……出了点问题。” 朱元璋连头都没抬,对他而言,蒋瓛的出了点问题就是问题不大。 “太原?那不是老三待着的地方么,能发生什么事?” 蒋瓛面露难色。 “其实就是晋王殿下,他在当地素有残暴之名,听说还鞭打过厨师,甚至……甚至有将人五马分尸,还让人来围观。” “混账!”朱元璋一拍桌子,显然是暴怒了。 “这个臭小子跟谁学的?居然开始弄这些东西,他就不知道得民心难,失民心易吗?仗着自己是个藩王,大权在握,居然还敢鞭挞厨师,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朕派他们出去是为了给咱大明镇守门户,他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 “其实……不只是晋王殿下,听说秦王殿下所作所为也颇为过分,听说他无视皇上的旨意,在西安当地大兴土木,搜刮金银,甚至还对来王府求饶的人大打出手,听说……闹出了人命。”蒋瓛说道。 “混账!混账!都他娘的是一群混账啊!咱让他们去当藩王,去当地给咱大明镇守疆土,他们就是这样当差的?咱不求他们有功,最起码要无过啊!他们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老四呢?燕王朱棣怎么样?” “燕王殿下倒是一举一动颇为正常,也无盘剥百姓之举动。每日在府中读书学习兵法,而且听说还打退了几次蒙古人的小型进攻。” 朱元璋点了点头,自己这帮儿子总有一个让自己放心的,这朱棣倒还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样子,应该算自己这几个儿子里为数不多的可造之材。 “皇上,你看这事怎么办?” 蒋瓛能当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不是笨人。对朱元璋这几个儿子的惩罚,自然得让朱元璋自己来,旁人哪有资格处置。 “朕一会写几封信,你派人秘密地送到各地藩王处,好好敲打敲打这帮臭小子。让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别以后再给朕惹出一些更大的麻烦。” 蒋瓛抬起了头。 “那用不用派人去审查?毕竟,写信是写信,一些具体的事宜和藩王们的罪责还尚未可知,而且如果派人去当地敲打,没准他们会收敛一些。” 朱元璋摇了摇头,“派谁去?这几个臭小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就是怕咱和皇后,总不能我们亲自去查他们的罪行吧?他们现在犯得这点小错,还用不着咱和皇后亲自去收拾他们!要是派别人去调查和劝诫,根本就治不住这几个臭小子,派去也没用。” “陛下,您可能还忘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分量同样很重,也能压得住这些藩王们。”蒋瓛突然开口。 朱元璋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的莫非是太子……” “太子是您的长子,各位藩王的大哥,自古父兄皆为大,更何况这些藩王几乎都是太子一直照顾教导的,相信他们对于太子殿下绝对不敢隐瞒和造次。而太子殿下去视察,也可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蒋瓛分析得很有道理。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太子已经在朝堂上说卸任养病,咱也允准了,这时候怎么派他去啊,怕是有些不近人情,朕怕支使不动他啊。” 其实朱元璋没有全说实话,他不只是觉得不近人情,更重要的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之前和朱标弄得并不算开心,朱标请求卸任他也答应了,这时候要人家出去视察藩王,自己确实有点抹不开面子。 “皇上不必担心,臣去和太子殿下说就是了,毕竟太子殿下养病期间,多出去走走散心也是好事。而且他们兄弟情深,不必说什么视察过失,直接让太子殿下去看望兄弟们,一叙兄弟之情不就好了?” 朱元璋非常满意蒋瓛的说法,连连点头。 “这个办法好!那你马上去东宫找一下太子说说,让他去看望他几个弟弟,就当散心了,咱也给这几个家伙写信,让他们看着办!” “依臣愚见,皇上还是不要提太子殿下前去视察的事情了。”蒋瓛沉声回应道。 “怎么说?” “自古以来,应付检查都会把表面功夫做足了,皇上这几封信写完,藩王们肯定收敛自己的言行。如此一来,太子殿下这一趟必定看不到什么问题,看到的都是藩王们规规矩矩的样子,所以臣觉得,您还是写好了信,让太子殿下带过去比较好。” 朱元璋真的是越来越觉得蒋瓛真是个人才了。 “行,那咱就先写信,然后写好了你带给太子。” 朱元璋泼墨挥毫,不到半个时辰就写了几封信。老父亲给儿子写信自然不会像给大臣批复一样文绉绉的。写给朱樉朱棡的信,朱元璋将这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最后好生劝诫了一番。写给朱棣的信,朱元璋先表扬了他一番,然后也说了北平的重要性,最后也敲打了他两句。至于其他的藩王,鉴于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罪行,朱元璋只是嘘寒问暖外加敲打劝诫几句,写好了几封信之后,朱元璋交给了蒋瓛。 “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你可要说动太子,让他愿意去办这趟苦差。” 蒋瓛微微一笑。 “皇上放心吧,太子殿下一直以宽仁闻名,对待兄弟更是情深义重,我一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太子殿下愿意替皇上分忧。” 朱元璋叹了口气。 “如果真能这样那就最好了,咱只是担心这臭小子还在生咱的气,毕竟他也是咱的儿子,有时候还是挺像咱的,就连犟这一点也不例外。” 蒋瓛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去。” 蒋瓛带着一兜子书信来到了太子东宫,朱标一家很巧的正在用膳,一看蒋瓛来了,朱标连忙露出笑脸迎接。 “这不是蒋瓛大人么,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东宫了?难道是我也犯了什么法,还得你这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拿我?” 蒋瓛露出尴尬之色。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哪能犯什么法啊,我只是来拜访您的。” 朱标轻笑一声。 “哦,不是来逮捕我的就成,那您看这也到饭点了,要不然你也在这吃一口?” 蒋瓛连连摆手,随后从怀中掏出书信。 “在下岂敢?只是奉皇上旨意,来给太子殿下带个话,希望您能去……” 朱标将一颗辣子鸡丁扔进口中。 “不去!” “可是在下还没说完呢,皇上是希望您……” “不管干啥,就是不去!” 蒋瓛:“……” 第112章 大哥驾到 蒋瓛和太子朱标打的交道并不多,最起码和自己的前任毛骧是没法比,他多数时候都是听人家说,朱标宽厚仁德,多智机敏,是个相当不错的太子,和朱元璋两种类型。但是今天,蒋瓛就想问问传这话的人,人家是爷俩,能不像么?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等我说完再拒绝啊?” 朱标喝了一口茶。 “哦,那你说吧。” 蒋瓛顿了顿,随后整理了一下思路。 “您知道,各位藩王,各位殿下已经离开应天已久,多数消息只能从折子上看,但是折子这东西不能全信,皇上最近就收到几封折子,说秦王晋王殿下犯了何种过错,气得几天睡不好。皇上本来想把他们召回,但是怕皇家之事被外人得知,有损皇室体面,但是皇上也想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皇上他老人家本来想亲自去看看,但是年岁已大了,不方便啊。如果派其他官员去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下官才来问问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出去看看。” 朱标舀了一勺玉米做的甜品,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完全没兴趣。” “为什么啊?那可是您的亲兄弟啊,离开应天已久,您就不想他们,不担心他们?不想见见他们?”蒋瓛不解地问道。 “见啥?人家一个个的,过得比我还滋润,要不是犯了错,皇上会想让我去视察么?别说什么父子情深,兄友弟恭,颇为想念,这种体面话了,这又没有外人,不就是他们又干了什么混账事,把皇上气到了,就想让我去看看有没有这事儿,怕别人去了也镇不住他们。” 朱标一副完全看穿的样子,傻眼的就只剩下了蒋瓛一个。之前听说朱标聪明,还师从刘伯温,懂得看透人心,也能算上几卦。今天一看,这全都是谣言啊,这哪是聪明啊,这简直就是多智而近妖了好吗?还算上几卦,这家伙怎么都像能窥探天机了…… “咳咳咳……太子殿下要是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皇上确实很关心各地的藩王,还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愿意去这一趟,为皇上分忧啊!”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指着这宫殿。 “蒋大人啊,您觉得我这东宫怎么样?” 蒋瓛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他说。 “自然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那你觉得我的爱人和孩子怎么样?” “额……太子妃和侧妃自然样貌过人,蕙质兰心。太孙们也都聪慧非凡。” “那你觉得我这伙食和日子怎么样?” “太子东宫的伙食自然是山珍海味,珍馐美味,生活也是颇为滋润……” 朱标摊了摊手,一脸不理解。 “那我这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是顶配了,我为啥还要出差呢?尤其是我现在已经卸任了,在家休养。出差没补助就算了,车马还慢,一不小心还容易得个啥风寒风热的,我为啥不选择在家呆着,读读书,钓钓鱼,好好享受生活,偏要出去吃这个苦头呢?” “这……自然是为了给皇上分忧了……” 蒋瓛也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应该还算能说会道,算个人精,但是在朱标面前完全不够看啊,这位太子殿下完全是千年老妖级别的好不好? “已经给皇上分了快二十年了,不差这一次了。蒋大人,我觉得您应该回去了,毕竟,皇上那边还等着您回话呢,您还是想想怎么跟他说吧!” 蒋瓛的表情跟吃了苍蝇差不多,他本以为这件差事非常容易,结果居然是地狱级难度,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打扰太子殿下了。” “哎,等等,你的书信别忘了,我去,怎么这么厚一摞!” 蒋瓛接过书信。 “皇上给了每位藩王都写了书信。” 朱标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们居然想让我当信使,每个藩王那儿都转一圈?把我当成廉价劳动力了?” 蒋瓛急忙摆手。 “不不不!主要的还是秦王晋王和燕王,其他人那儿可以不去。主要是听说秦王和晋王犯了些错,燕王是有功,皇上写的应该是褒奖的。” 朱标紧咬着嘴唇,陷入了思考。而蒋瓛已经将信放在了胸前,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臣告辞了。” “等等!这活儿我接了!”朱标开口。 蒋瓛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料到朱标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时居然有些不可置信。 “别想太多,我不是给你面子,我只是想去见见这几个家伙了。” 蒋瓛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给秦王晋王和燕王的信留在这吧,剩下的找时间发给各地藩王就行了。” 蒋瓛连忙照做,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去找朱元璋复命了。 蒋瓛走后,常青儿凑了过来。 “标哥哥,你不是决定不去么?为什么这次又要去了?” 朱标叹了口气。 “别人都好说,老三可不行,他可是我的一条臂膀。更何况,还有老四……” “老四?” 朱标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最明白,天下间唯一最有动机和能力和他对抗的,只有朱棣。虽然这小子现在还没显露出野心,但是他一旦上位,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一家,自己这懒偷的也够久了,也得出山敲打敲打这帮人了,要不然他们都要忘了,大明还有个皇太子。 “我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要出门了……” 听完蒋瓛禀报的朱元璋也露出了笑容,看来重要时候,自己家的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其实朱棣表现得越好,朱元璋反倒有些隐隐不安,他当然不是替自己和大明不安,而是替朱标不安。他们父子俩闹归闹,在他看来,大明江山现在的继承人,有且只有一个,只能是朱标。倒不能说他是偏心,只是无论资历名望,能力心性,其他的人都差太多了。 好吧,可能他也确实有点偏心。 “皇上,要不要派人保护太子?” 朱元璋摇了摇头。 “不用,他自己会搞定的,你不会以为他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势力吧?” 三天后,朱标坐着改良后的马车,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人员,为首的自然是李三思。 “殿下,咱们先去哪?” 朱标摩挲着手中的信件,却没有拆开。 “先去太原!” 太原,老三晋王朱棡的封地。 第113章 大明厨师,也是个高危职业 经过几天舟车劳顿,朱标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太原的晋王府。朱标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忍不住抱怨道。 “就算马车经过改良,不那么颠簸了,走这么远的路也真的是要人老命啊!” 看来出差在什么时候都是个苦差事,除非公费报销…… “晋王府快到了吧,咱过去看看。” “就在前方,还挺气派的。”李三思说道。 朱标看着前方的宫殿,占地面积不小,修建的也挺气派。太原之前也做过许多朝代的国都,在人家皇宫遗址上修建的晋王府,自然也差不哪去。 “走,咱们去拜会拜会朱老三去。” 朱标一声招呼,几人便跟在他身后,走向晋王府。但是还没等朱标进府门,里面便传来了朱棡的声音。 “你个狗杂种!你到底说不说?” 几秒之后,便传来了一声惨叫,朱标听到这声音,已经猜到了什么。当他踏进晋王府,便看到朱棡浑身是血,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下面围观的不只是家丁随从,还有不少太原的老百姓,也难怪朱标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府门便大开,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合着全去看热闹了。只可惜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口味太重,不少人都在一旁吐了出来。 “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当探子奸细的下场!谁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可以来试试本王的刀快不快!” 朱棡此时宛若一个恶鬼,浑身鲜血淋漓,不少妇女和孩子都被吓得大哭,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老三!差不多可以了,别吓到人家孩子!”朱标冲着人群中的朱棡高声说道。 朱棡看到朱标就呆住了,然后几秒之后就是狂喜,兴奋地冲过来要抱着朱标。却被朱标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停停停!你这一身血还抱啥啊,我可不想也沾一身。” 朱棡嘿嘿一笑,见到大哥太开心了,倒是让他忘乎所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你看我这太高兴了,都忘了刚杀完人,这一身血确实不成体统。” 朱标叹了口气,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听别人说了再多也没有亲自见一面有冲击力,这朱棡的所作所为又岂是残暴二字能概括的,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啊。 “老三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朱标看着瑟瑟发抖的人群,以及闹得一片狼藉的晋王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过吗?我倒是不觉得,咱父皇不是教导过嘛,不严厉不足以治国,我只不过是贯彻他老人家的治国理念。”朱棡嘿嘿一笑,要不是还沾了满身血,还真以为他是个听话的好儿子。 “我觉得你可能少听了几个字,咱父皇说的是法典不严厉不足以治国,不是让你杀人好不好?现在赶快把这帮围观群众放回去,把这收拾干净。” 朱棡点了点头,“确实该收拾干净,要不然怎么给大哥接风,这满身血气的,看着也吃不下去饭。” 朱标:“……” 朱棡走到了人群中央,拍了拍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只是个警告,今后谁要是敢作奸犯科,落到我手里的,下场可要比今天还要惨!都给咱记好了,行了,滚吧!” 朱棡的话有如赦令,围观群众们纷纷抱起孩子逃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这晋王府谁愿意来啊? “大哥,你等等我,我去梳洗一番,换件衣裳,然后给你接风洗尘。”只有面对着自己大哥,朱棡才露出会心的笑容。 “去吧!” 朱标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教训弟弟也不能在人前,还是兄弟二人吃饭时候再提点一下比较好,毕竟,谁都要面子。 不多时候,朱棡梳洗完毕,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时宴席也摆好了,兄弟二人落座,朱棡先敬朱标一杯酒。 “大哥,您远道而来,我都没得到消息,要不然肯定好好准备一番,今天倒是寒酸点,您凑合用。” 朱标无语地看着这满桌珍馐,这要是也算寒酸,那御膳也就是和萝卜白菜一个级别的了。 “来,大哥,我们再干一杯,祝父皇母后在应天平安康乐,长命百岁!” 朱棡其实是一个比较耿直的人,没有太多花花心思,属于有话直说的类型,这也是朱标相信他的原因之一。 “老三呐,你到底为什么搞这么大动静?还来了一出亲自斩首吓唬人,这帮人犯了什么事了,值得你费这么大劲?我可听说你还玩了什么五马分尸,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朱标呷了一口酒,开始敲打朱棡,而朱棡也是一脸为难,只好一口饮尽杯中酒。 “大哥,你知道,这太原是军事重地,也算咱大明的门户,形势错综复杂。我刚来的时候还没觉得,后来总有蒙古人的小股骑兵骚扰,每次都让我们的反应慢了一拍。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后来经过手下的人去查,才发现这太原有蒙古人的探子,而且数量还不少!” 朱标也颇为震惊,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 朱棡重重地一拍桌子。 “大哥,我虽然脾气暴躁,但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太原城中的奸细实在太多,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这么偏激的方式。” “但是长此以往会失去民心啊,父皇那边已经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跑这一趟。”朱标无奈苦笑。 “哪个狗日的打老子小报告?”朱棡气得咬牙切齿。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这么生气,老哥给你出个法子。我回应天给你调点锦衣卫来。这帮人打探情报,抓人破案都是一等一的,有了他们帮忙相信奸细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等你再抓了奸细也别搞什么酷刑伺候,直接交给锦衣卫带回应天审问,也容易从他们口中撬出点信息,不比你现在大开杀戒有用得多?” 朱棡的眼睛一亮。 “还是大哥有办法,那就按大哥说的办!来,你尝尝这菜怎么样?” 尝了一口菜之后,朱棡突然吐了出来,满脸写着不高兴,冲下人大吼道。 “今天这芫爆散丹是谁炒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身着厨师服的小老头跑了过来,颤颤巍巍地回答。 “禀晋王,是……是我炒的……” 朱棡冷哼一声。 “打八十板子和八十鞭子你选一个吧,这菜炒得淡了,不合我的口味!” 厨师满脸写着绝望,他这岁数,不管选哪个都是个死啊! 这时候朱标突然一拍桌子。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 第114章 这封才是给你的 朱标的突然爆发,将朱棡也吓了一跳。 “大哥……” “老三啊,对人不要太苛刻,尤其是对厨师和负责茶水的人。我知道你脾气暴躁,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道菜炒咸炒淡了就要人家的命,那以后厨师要是给你下毒怎么办?” 朱棡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嘴硬。 “他们敢?” “咱爹几十年没换过厨子,那徐兴祖啥手艺你还不知道?咱爹那臭脾气,人家大臣上奏折字写得太多了都要挨顿揍,这徐兴祖炒菜炒得这么难吃,还能得到赏赐,不就是因为他对咱爹忠心耿耿么?” 朱棡叹了口气。 “大哥,可是这和应天不一样,东西吃不惯啊,你也知道我除了爱好打仗,再就是爱好吃了。这吃不到好吃的我也闹心啊!” 朱标拍了拍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到了二人面前。 “这是我从应天带来的厨子,给你留在这,我之前的那些菜他都会,你可不准再为难厨子了!” 朱棡嘿嘿一笑,这么多年了,自己大哥还是那么了解他们,所以哪怕受了朱标训斥,他也没有不服。这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法用得确实好啊。 “行了,咱家老头子给你写了封信,自己看看吧!” 朱标从怀中掏出信件,朱棡一听是朱元璋带来的,立马拆开阅读,可是越读,脸色越难看。毕竟朱元璋写给他的这封信,前两页可都是骂人的话……只有最后一张写的就是他虐待厨子这件事,写得和朱标所说的几乎无二,都是说厨师掌管饮食,若随意处罚,恐其下毒。然后拿出徐兴祖举了个例子。 “大哥,你是不是看过父皇的信了,你说的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朱标轻蔑地撇了撇嘴。 “咱父皇的信还用看么?用耳根子想都知道,前面都是骂人的,后面就是苦口婆心地劝你,希望你引以为戒,也许还拿自己举个例子,让你学学他!” 朱棡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准!” “行了,那你决定怎么办啊?” 朱棡沉思片刻。 “那就只能多加改之了,按照父皇和大哥的期望,做一个对大明有用的藩王。”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三啊,太重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手足,你可得争点气,别丢份。你大哥现在可不好说了,万一以后失了势,还得你为我撑腰啊,我现在已经在家修养好久了,和咱爹闹得也有些不愉快。万一哪天,他……” 朱棡站起了起来,一拍胸脯。 “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老三在,就绝对不会有那一天,大明的太子只有一个,我们的大哥也只有一个,除了你,我朱棡谁也不认!” 朱标感动得都快哭了。 “好兄弟,大哥这么多年没白疼你!来!干!” 朱棡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然后看向朱标。 “大哥,那关于父皇这边……” “你放心吧!只要大哥一日没倒台,大哥指定护着你,老头子那边,交给我去说!不过你小子可要长个记性,不能再胡作非为了!”朱标此时也开始豪气干云。 “哈哈哈哈哈哈!好!果然还是得跟着大哥混呐!来来来,我们兄弟俩今日不醉不归!” …… 朱标只在太原待了一天,便急着走。嘴上说还要去看看其他人,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他怕再待下去,容易被朱棡灌得走不动。朱棡也没有失礼,学着古人给大哥来了个十八里长亭相送,依依不舍。 随后,朱标的车队便向着西安出发。 陕西,朱标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上一次是商州救济灾民,他只能隐瞒身份,化身黄大人。而这一次,他必须得以太子的身份出行。毕竟这次的目标,是自己家最混蛋的一个弟弟——秦王朱樉。 刚到西安的秦王府旁边,朱标便被震惊到了。这秦王府的建筑和构造,简直比起应天皇宫也不遑多让。当初几个皇子就藩,宫殿都是朱元璋给修建的,目的就是不委屈他们。但是看现在的秦王府,何止是不委屈,简直就是享乐主义了。水榭歌台,高楼长亭,在府中还有一个人工修建的湖泊,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一时间竟让人忘了自己是身处西北还是身处苏杭。 “就算西安之前是历朝国都,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我记得他们俸禄可没这么多啊,老二这小子,到底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带着震惊,朱标走进了秦王府。一进门,便看到了两个下人在府中搏斗,而且不只是拳脚相向,点到即止,这二人身上都流着血,已然重伤。眼中的杀意,也只是以命相搏才会显露出来。远处的楼台上,一人怀抱着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连连叫好。 “用点力啊!没吃饭么?可别忘了,你们两个今天就只能活一个!” 那人不是朱樉还会是谁?朱标走到院中,一个眼神,李三思等人便将这正在生死相博的二人拉开。朱樉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来打扰他的“雅兴”,正要发怒,却揉了揉眼睛,随即笑道。 “哎呀!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大哥,到底什么风把你从应天吹到这来了?” 朱标也十分客气。 “老二啊,咱也是好久不见了,你在西安的日子可过得挺滋润的啊,居然开始玩起这种东西了。” 朱樉带着笑容来到了朱标的面前。 “我在这就藩,除了镇守西安,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当然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我这闲人一个,当然比不得大哥整日在朝廷中,日理万机。不知道大哥这次来有什么指示?” 朱标笑笑,“其实也没什么指示,就是你父皇想你了,但是走不开,所以托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朱樉的脸上一闪而过喜悦的神情。 “害,这点小事还犯得着大哥亲自跑一趟么?让人传个信,我回应天拜见父皇和母后便是了。” “怎么?到你这里连顿饭也不管?”朱标打了个哈哈。 “来人!设宴!” 酒桌上,朱樉依旧让刚才身边的女子作陪,朱标好像认得,此人不是朱樉的正妻,而是侧妃,应该是邓愈的女儿。而且他要没记错的话,应该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兄弟俩寒暄一阵,喝了几杯,朱樉才切入正题。 “老大,说真的,你这次来到底是为啥?” 朱标从怀中掏出朱元璋给的信件。 “你自己看看吧!” 朱樉读完,神色大喜。 “这么说爹对我很满意,还要嘉奖我?” 朱标有些疑惑,随即拿起信件看了看。 “不可能啊,怎么还会嘉奖?哦,对不起,刚才那封是给老四的,这封才是给你的。” 朱樉:“……” 第115章 赵敏的原型 朱元璋写给朱樉的信,只能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全是骂人的话。咱洪武皇帝,把自己一生所累积的脏话都骂完了,足足骂了三页纸,第四页是对朱樉的警告,直到第五页才是独属于老父亲的苦口婆心。朱樉往下看脸色就越难看,直到最后才讪讪地问着朱标。 “怎么说?父皇这是要你来拿我?回应天接受审查?” 朱标呷了一口茶,轻笑道。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拿你回应天复命还用我这个太子亲自来?随便派两个锦衣卫就把你锁拿回去了好吗?既然老头子派我来,那肯定是有说法的啊!” 朱樉此时属于被人捏住了把柄,自然态度好了许多。 “大哥啊!你是了解我的。我这守着西安,这也是为咱大明守着边疆,虽说平时也有不检点的地方,但是大错咱肯定没犯过啊!” 朱标盯着一脸讨好的朱樉。 “大错没犯过?你确定?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秦王府是西安皇宫遗址上重新修建的吧,但是这遗址上会有舞榭歌台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湖么?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这王府可都要比皇宫还华丽了。就凭你这些俸禄怕是不够吧?别告诉我你没拿过西安老百姓的一文钱!” 朱樉摸了摸鼻子,声音减小了几分。 “那藩王的事儿,能叫拿么?那是西安老百姓自愿奉献,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朱标真的是王八办走读——憋(鳖)不住笑(校)了。这一句自愿奉献,那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啊! “行,回头我派人去民间查查,听听老百姓的口风,看看他们是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朱樉:“大可不必!我承认他们有一些是非自愿。” “只有一些么?只是非自愿?就没有些许威逼利诱?” “有……” 朱标捅了捅朱樉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然后指着一边的邓氏。 “我要是没记错,这应该是你的侧妃邓氏吧,那你的正妃呢?好像是王保保的妹妹吧,应该叫什么观音奴吧,本名应该叫敏敏帖木儿,怎么不见她啊?” 朱标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毕竟这可是王保保的妹妹,赵敏的原型啊,出了名的美女,没想到就便宜了朱樉这个群混小子,而且人家还不珍惜。 一提到这个正妃,朱樉就满脸不高兴。 “那叫什么正妃?别人不知道老大你还不知道么?那就是老头子为了收买王保保的人心,安排的我俩联姻。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感情,现在她哥哥也死了,更不用演戏给老头子看了,实话实说,我烦她还来不及呢!” 这次换成朱标傻眼了,人家大小也是个北元郡主,听说也颇有见识,人长得也相当不错,号称大元第一美女,没想到在朱樉这儿,倒成了被嫌弃的对象。 “人家不是知书达理,而且还貌若天仙么?老话说得好,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 朱樉摇了摇头,一提起这女人他就闹心。 “那蛮子家的闺女终归还是蛮子,不懂得温柔,也不懂得侍候我,连床上都不情不愿,你还指望她平时能顺着我?要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老头子要招揽王保保的时候,她还有点用,现在啊,她可就成了没人管的杂草了,连老头子都不过问了,我当然更不愿意管了。只要饿不死就行,毕竟是老头子赐婚,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觉得老头子能允许一个蒙汉混血的儿子,继承秦王爵位么?” 朱樉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说得朱标也无言以对。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这一个当大哥的怎么掺和,总不能跟朱元璋打小报告说老二夫妻生活不协调吧…… “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尽量别太委屈她,好好待她,毕竟名义上还是你的正妻,也算是你的脸面,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脸上也不光彩。” 朱樉瞥了他一眼。 “老大,你不会是想跟老头子打小报告吧?你在我这见到的这些事情跟老头子一说,他肯定会怪罪于我,但是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朱标哈哈大笑。 “老二啊老二,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想惩治你还用跟老头子打报告?就你现在干的这点破事,我以太子和大哥的身份,拿了你送回应天,咱爹都说不了什么?我要是真想办了你还用这么费劲?好赖不计我是你大哥,只要你小子收敛些,别再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干那些缺德行为,你大哥我肯定会帮你说几句好话。” 朱樉一听这话便大喜过望。 “老大,这可是你说的啊!你是大哥,你可得替你弟弟兜着点。要不然你这大哥就白当了。不过咱爹这次都写信了,说明他也知道我犯的过错了,你说我用不用回应天跟他谢罪啊?咱爹的脾气我知道,主动请罪还能受处罚轻一点。” 朱标摇摇头,“算了,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回应天的机会有的是,到时候再好生跟父皇母后道个歉,赔个罪,说点好话,咱爹那性子,应该不会太难为你。” 朱樉满脸堆笑。 “那还得劳烦大哥替我美言几句。” 朱标点了点头,随即用力地拍了拍朱樉的肩膀。 “老二啊老二!你以后可得好自为之啊!我能保得了你一时,我可保不了你一世!” 朱樉点头如捣蒜。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当好这个秦王,给咱大明站好岗!” 朱标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在西安停留,就算朱樉再三挽留,他也是当日启程,朱樉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眼神也从最初的恭敬和善变成了满满的怨恨和嫉妒。 “老大啊老大,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你头上!我要把我这些年受的委屈都找回来,我要让你知道,我朱樉比你朱标强的多!我要让老头子他们都知道,这么多年,是他们看走眼了!哼,老大!” 对于这些,朱标自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直指北平,准备去看他亲爱的四弟。 “永乐大帝朱老四,你大哥要来咯!还不快来迎接!” 第116章 帝王之相 来到了北平的燕王府,朱标这次终于可以笑着点头了。燕王府的前身当然是元朝皇宫,不过只是修补了一下,没有额外扩建的地方。一进院,便看到了手持柄木刀的朱棣对上了四个随从,随从们虽然没有穿盔甲,但是手中木刀木盾牌都备齐了,随着一声呐喊,四个人齐齐冲向了朱棣,但是朱棣没有慌乱,提腿便踢,先将一人踹开,然后躲着其他三人的攻势,抓起一人的胳臂,一个过肩摔,那人便在地上动弹不得,形势便成了二对一。 那二名随从也不是新兵蛋子,很显然也是打过仗的老兵,二人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举起木刀,一个攻朱棣左侧一人攻朱棣右侧。朱棣在二人夹攻之下也有些狼狈,只能闪躲。但是朱棣的武力也不是吹出来的,他看准空档,先一脚别住一人,让他一个踉跄,随后抽身一刀砍在了另一人的后背上,虽然是木刀,但是朱棣下手自然不轻,那人顿时倒地。最后朱棣又将刀架在最后一人的脖颈之上,至此,朱棣以一对四,完胜! “好!好!好!早就听说燕王武艺非凡,习得众家之长处,刀兵拳脚样样精通,甚至不逊色于一些统兵的将领,今日得此一见,属实是大开眼界了!” 朱标拍着巴掌走到了众人的身边,朱棣看到他自然是满脸惊喜。 “大哥!你怎么来了?” “父皇让我来看看你们,正好路过北平,正好想念我的四弟了,这不就来看看么,不过不知道四弟欢不欢迎。”朱标笑着调侃几句。 朱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大哥还是这般会开玩笑,要是早知道你会来,我便带人去迎接你了,我也时常想念父皇母后和大哥,只是职责所在,没有旨意不能随意离开封地,要不然早就回应天去看望你们了。来人啊!快设宴,我要同大哥喝几杯。” 朱标很想说,如果可以就别喝了,但是也不好拂了朱棣的面子,只好落座。 饭桌上,未来的徐皇后徐妙云亲自给朱标斟酒,倒是让朱标特别满意。 “四弟和妙云还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这门亲事说得好啊!” 徐妙云脸上飞过一抹羞红。 “太子殿下笑话了,我哪里比得上太子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乃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朱标心中掠过一丝尴尬: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天下女子楷模……这真的是在形容我家青儿么,怎么感觉有点不沾边啊…… 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的,朱标笑着看向徐妙云。 “哪里哪里……弟妹真的是谦虚了,今日只叙兄弟情谊,不谈国事,弟妹就叫大哥好了。” “是,大哥。” 其实朱标也见过小时候的徐妙云,只不过那时候,朱棣和徐妙云都还小。今天来一看,这朱棣和徐妙云的感情果然很好,最起码没像朱樉一样,来个侧妃上位。 “对了,妙云,你家父亲呢?这一晃多年不见了,我也挺想念他的,怎么不叫来一起?”朱标这次倒不是客套话,他还确实有点想这位大明第一功臣了。 徐妙云微笑道,“已经托人去叫了,估计还得些时候。父亲如果知道大哥如此惦念,自然也深以为荣。” 朱标喝了口酒。 “可不止我惦念他,连我父皇也惦念他,没事老念叨着,要不是老四还需要人指导,就把徐大将军调回应天养老了。不过说到父皇,老四啊,这是咱爹写给你的信。” 朱标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朱棣,朱棣看着开封的信件。 “大哥,这……是您来时看的么?” “哦,你二哥拆错信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和他们不一样,咱爹给你写的是表扬信,不怕看!” 朱棣拿起信阅读起来,朱元璋对于朱棣的功劳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嘱咐他跟徐达多学兵法,戒骄戒躁,日后必成大器,最后也只是提点了他几句,让他要注意蒙古人的偷袭。总的来说,就像朱标说的那样,这是一封表扬信。 “大哥,父皇和母后的身体还好吗?一切都好吗?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他们。” “一切都好,尤其是咱父皇,还能给你生皇弟呢,你说他身体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二人对视大笑。 “咱父皇身体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这也才有一个孩子,咱父皇都快有二十多个皇子公主了吧,真是不一般。” 朱标笑笑,“人家都说好皇帝皇子都特别多,咱父皇驱逐鞑虏,恢复河山,也算青史有名,可能就特别能生呗,不过我这侄子在哪了,让我看看。” 朱棣吩咐下人将长子抱过来,朱标看着这三两岁的孩童,胖乎乎的,虎头虎脑,也是非常可爱。 “多大了啊,叫什么名字?” “才不到两岁,按照族谱叫高炽,朱高炽,不知道大哥觉得怎么样?” 朱标逗弄着未来的洪熙皇帝,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曾经随刘伯温学习过相面,也粗略的懂一些,这孩子未来不一般啊,富贵非常,面相上说应该叫金鳞岂是池中物。” 朱棣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挠了挠头。 “这卦象也太神秘了吧,大哥现在学得也开始卖关子了。” 朱标看了看天上的云彩,笑着说道。 “这云从龙,此时烟云缭绕,颇为不凡,我说啊,这孩子以后应该有帝王之相。” 朱棣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时间也好像突然暂停,兄弟二人沉默不语,直到朱高炽的一声啼哭才打破了僵局。 “大哥……大哥还真的是说笑了,大哥乃是太子,自然要继承皇位,而大哥膝下,雄英乃是长孙,要册封皇太孙,皇位又岂能落到他人头上。”朱棣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天下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也许也有意外,也许就是天注定嘛,又也许是你大哥这学了个半吊子,还没出师就出来给人家乱说一通。”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二人又是很有默契的齐声大笑。 “徐达大将军来了!”下人通报着。 “来吧,陪我徐叔,陪你老丈人喝两杯吧!” 朱棣点点头。 “今日是在北平,我为大哥接风,徐大将军作陪。他日回到应天,一定要拜会父皇母后,到时候,可就得大哥设宴为我们接风了,届时,可要多饮几杯了!” 朱标笑笑没说话,心中暗道。 希望到时候不是打回应天吧! 第117章 聊发少年狂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一别经年,不知太子殿下可好啊?皇上和皇后在应天又是否安好?” 洪亮而苍老的声音从燕王府外传来,朱标和朱棣相视一笑。人未到声先到,这老爷子,还挺有精气神。 一位须发皆白的壮硕老者从进了门,冲朱标拱了拱手。 “徐大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我倒是有些想你了。”朱标也笑着拱了拱手。 “那就别叫徐大将军了,还是听你叫徐叔亲切。”徐达落座。 “哈哈哈哈哈哈!那侄儿就听我徐叔的话了啊,今日不谈国事,只叙亲戚之情。徐叔驻扎北平这么多年,不瞒你说,不只是我想你,应天城里还有人想你呢。” 朱标笑着看向他,徐达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爹他,还好吗?” 作为朱元璋的首席大将,从小到大的发小,二人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朱元璋对每个人都留了心眼,尤其是武将,可唯独只有徐达,朱元璋从来没有猜疑过,只是放心地把兵权交给他。普天之下能得洪武皇帝这么信任的人,可没有第二个。 “我爹啊,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是没话说,这不,前段日子还给我们添了个弟弟,您说他身体好不好。”朱标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徐达也放声大笑。 “要不说你爹是皇帝呢,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光这身子骨和精气神就无人能及,这岁数了还子嗣不断,大哥果然是大哥啊,你娘和你岳父可还好?” “虽说身体赶不上我父皇,但是也没啥大问题。我娘还是老样子呗,没事和我爹吵吵闹闹,但是这两口子恩爱得很呢,至于我老丈人嘛,这不让他打仗可给他憋屈坏了,整天还老念叨着你呢,说你命好,一把岁数还能策马疆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人笑得前仰后合,这常遇春常大将军的好战、好酒、好吹可是出了名的,这退休了还被监管着,也只好发发牢骚了。 “而且他还说啊,自己打仗打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服,也就服您老人家。” 徐达抿了一口酒,陷入了回忆中。 “其实我和老常的本领不分上下,只不过我擅长坐镇中军,总览全局,大规模作战。而你岳父擅长的是小股士兵突袭,身先士卒,他的勇武除了张定边可无人能及,当年他们二人在武昌的那一战,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武功高强之人,但是都不及他们二人,那一战,我愿称为世间武艺的巅峰对决。” “可惜啊,我那时候没得以一见。”不只是朱棣,连朱标也觉得颇为遗憾。 “不过我岳父现在也没事老去和张定边过过招,这两个人都是武痴,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在意胜负,只可惜一个出了家,一个养了老,怕是不复当年咯。算啦,不提这个,徐叔,您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徐达一捋胡须。 “岁月不饶人啊,该服老了,我这当年背后中箭,后来生了一个疽,现在虽然不大,但是骑马射箭还是有影响,所以现在我都不亲自披挂上阵了,都是你弟弟亲自上阵。” “要不您这趟就跟我回应天休养吧,这北平的气候到底是不比应天那般宜人,回去您跟我爹他们老哥几个还能聚一起,心情也愉悦些嘛!” 朱标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徐达对于大明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柱国大臣,就应当好生照料,颐养天年。但是徐达听了却连连摆手。 “不妨事不妨事!现在趁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就给大明多站几年岗,也好让老常多眼红几年,等到我们这帮人都退隐了,可就得靠你们了。” 朱标微微一笑,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我岳父自然是有人接班,蓝玉将军现在干得不错,未来肯定能挑大梁,您这不也是有人接班么,我四弟可是个全才,相信也从您身上学到不少了吧!” 徐达苦笑着,“还差得远呢,这小子武艺确实不错,临阵指挥也可以,但是就是经验不足,这武将本来就是越老越值钱,不是因为武力,而是因为丰富的经验。好的苗子还得靠战场来淬炼,我只能将我的经验多分享给他,能学得几成,那就得看他的悟性了。” 徐达此话颇有深意,一层说的是事实,那就是朱棣这碗水还浅着,还得多锻炼。至于另一层意思,就是通过贬低朱棣,来让朱标放下戒心。毕竟朱标也是徐达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和城府,徐达都挺清楚的,还是给自己这个女婿留条后路吧。 “老四可是任重道远啊,徐达大将军可是大明第一战神,你可得多向他学学,未来咱的征北大将军,还得你来当。” 朱棣摩拳擦掌,“放心吧大哥,我绝对不给咱老朱家丢人,未来一定要打到斡难河畔,一定要学霍去病封狼居胥,打得蒙古人不敢再来犯!” 徐达笑着举起杯,“这大明第一战神我可真不敢当啊,毕竟你爹统兵打仗可是还要在我之上啊,当初我和老常都打不下来的仗,你爹去了,都没费多大劲就结束了。只要有他在,我可不敢自称什么大明第一战神。” 朱标哈哈大笑,“其实我岳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天下,论武艺只有张定边能与他一较高下,但是论及打仗他可能就要屈居第三了,您是第二,我父皇是第一,只有这两个人他绝对服气。” “那你呢?他给你个什么评价?” 朱标满脸无奈,扶着额头笑道。 “他说我不讲武德,光研究歪门邪道,不按套路出牌,是个鬼才。”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把酒言欢,一直到天黑。朱标在北平也没住两天,毕竟朱元璋还在应天等着他的回话,万一给老朱惹急了,直接把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直接拿回应天咋整。还是快点回去禀报吧。 看着朱标车队渐行渐远,朱棣才开口问向徐达。 “您这次见到我大哥以为如何?” 徐达的眼睛微眯。 “人中龙凤啊,无论是这份气度还是心计都不亚于你爹,更是比你爹多了一份宽仁之心,他若是继位,必将大明推向巅峰。” 朱棣叹了口气,但却不是丧失了信心。 “那我也要多加磨砺了,总不能落后太多啊。” 乾坤未定,这天下属于谁还不好说呢。 第118章 朱重八,你差不多得了 朱标回到应天,第一件事并不是向朱元璋禀报,而是回家去找自己的家人去了。开玩笑,公务哪有家人重要? “来来来,雄英,允炆啊,这是你三叔叔和四叔叔送的礼物,喜不喜欢?” 两个孩子拿到了精美的礼物自然是十分开心。 “他二叔呢?你不是也去他去那了么,没给送点礼物?”常青儿问道,倒不是她贪图那点礼物,只是这毕竟是做叔叔的一点心意,人家都送他不送好像说不过去。 朱标从怀中掏出几根金条递给了她。 “老二那家伙能挑什么礼物?直接给折现了,我只好笑纳了。” 常青儿:“还真的很实用的礼物啊……” “好了,我要去奉天殿复命了,毕竟走了一趟,总要给皇上老爹回个话。” 常青儿有些紧张。 “你们这次不会又打起来吧?” 朱标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 “应该不会吧……不过也不好说,要是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去找母后,让她来奉天殿看看。” 常青儿点了点头,给朱标换好了衣服,最起码他现在还是太子,去见皇上还是要穿太子常服的。 朱标来到了奉天殿,朱元璋正在读奏折,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 “回来啦?这趟跑得怎么样?你这些弟弟们都干了什么,都跟咱一五一十地说吧。” “我最开始去的太原,想先去看看老三怎么样?”朱标回答道。 “然后呢,你看到什么了?” “老三拿着鬼头刀给人家斩首了,弄了一身血……” 啪! 朱元璋手中的御笔直接掉在了地上。 “你说啥?” 朱标连连摆手。 “您先别着急,这是有原因的,老三砍的是蒙古派来的探子,只是场面弄得不太好看,不过绝对不是滥杀无辜。我也说了他几句,让他注意影响,还派了几个人协助他,以后再抓到探子和奸细直接交给锦衣卫审问便是。” 朱元璋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完了,这把咱给吓的……” 朱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为了吊起您的胃口嘛,现在说书的和写小说的老用这种手法,博人眼球嘛!” “然后呢,然后你去老二那儿了吧,那混账在干嘛?” “他在和妃子看戏,他的问题就是太过偏爱侧妃邓氏,我已经说过他了,而且也不能再大兴土木了,劳民伤财,他就算有多少个妃子,睡觉也就需要那么大地方。” 朱标知道朱元璋的折子上已经把诸位皇子的罪行罗列出来了,所以也没对他说谎话,只是遮掩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那混账要是能痛改前非,咱也就不追究了。最后你去老四那了?见到徐达了吧,他还好吧。” 朱标点点头。 “徐达大将军身体还算健壮,只是背上因为箭伤长了个疽,倒是不太严重。他也十分牵挂父皇和母后,我也说让他回应天来养老,可是他说,趁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多为咱大明站几年岗。”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一提起他的老伙计,他也颇为记挂。 “这老东西,人家都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他可倒好,准备做咱大明的长城。” “只能说咱大明有这样的大臣,父皇您有这样的兄弟,确实是上天降福。徐达大将军的功绩确实无人能及。”朱标深谙拍马屁之道。 “那个……老四的儿子看了吗,怎么样?” “好!特别好!虎头虎脑,胖嘟嘟的,起了个名字叫朱高炽,您还别说,长得还挺像老四的。” 一提起孙子辈的,朱元璋就来了精神,拉着朱标聊起了一路上的见闻。朱标也侃侃而谈,一时间也忘了什么事。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转眼而过,朱元璋正和朱标吹嘘起自己的功绩。 “想当年,那老徐和老常打了两个月,愣是打不下来,然后灰溜溜地和咱禀报,你爹能惯着他们吗?直接就告诉他们,好好看,好好学。然后咱出马都没用上一个月,就给拿下了。咱也就是当了皇帝,咱告诉你,咱要是个武将,徐达常遇春也得靠边站……” 正当朱元璋吹嘘着,朱标听着津津有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马皇后的声音。 “朱重八!你差不多得了!” 马皇后焦急地跑进殿内,却看到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朱标就坐在他旁边,父子二人都很震惊地看着她。马皇后乃何许人也,反应速度自然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立刻瞪着朱元璋说道。 “朱重八!这标儿好不容易回来,我这个当娘的还没看到呢,你就给他留在这了?你差不多得了!” 朱元璋嘿嘿一笑,随即看向朱标。 “害!原来如此,标儿啊,你回宫是不是还没去看你娘啊,这可不对啊,下次记得先去探望你娘,你看给她都急成啥样了,这都过来抢人了。行了,你们母子俩去唠吧,咱也得批折子了。” 朱标此时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出戏演完。他来到马皇后的面前,一下抱住马皇后。 “娘啊,孩儿走了这么多天,真想您老人家,来,我们去您宫里慢慢唠。”随后二人便离开了奉天殿。 看着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朱元璋也笑着点了点头。 “还得是咱这大儿子,行啊!” 出了奉天殿马皇后便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跟你爹又打起来了么?怎么还这么亲近?” 朱标有些无语。 “娘,青儿咋跟你说的?” “她就慌慌张张跑到我宫里,然后说不好啦不好啦,你又跟你父皇打起来了,我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啊。” 朱标扶着额头,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只是说有可能和我父皇吵起来,万一我一个时辰没回来,就让她去找您,让您来奉天殿看看。我这媳妇啊,还真的是,一孕傻三年……” 马秀英笑着摸了摸朱标的头。 “这话可不对,娘当初生你们兄弟几个,那得傻多少年?青儿她只是比较……单纯罢了。” “娘你确定她只是单纯么?真不是有点呆萌么?” “可能也有点,不过也挺可爱的嘛……” 第119章 爱妃,我们好日子到头了 锦衣卫的情报网比一般人想象中发达得多,而且还有很多上下级之间只是单线联系,这就代表了,如果他们一直在潜伏,可能除了自己的接头人和最高长官,无人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长沙,街头有一家长明古玩店。店铺不大,也没摆出什么好东西,所以自然没什么生意。老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每天白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摇椅上喝茶,怀中还搂着一只黑猫。 每天日落时分,长明古玩店准时关门。这时候,老板便会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就在店内的一个青瓷花瓶底部摸索着什么。说来也怪,这家店开业至今,那花瓶一直在那,有无数人来看过,问过价,却从来没有人将其买走。 而今天古玩店老板从花瓶底部摸出了一张小纸条,看了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甚至开始发抖。 “这……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这事儿,我可真做不了决策,只能汇报上级了。” 是的,这家古玩店是锦衣卫的情报中转站,至于为什么选择古玩店来做掩护嘛,可能是因为古玩店比较清闲,哪怕没什么生意也不会惹人怀疑。 言归正传,这纸条上的消息可真的是要人老命,作为长沙地区的锦衣卫统领,古玩店老板张彪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有独立决策权,但是这次这个烫手山芋他是真的没办法接过来,只好汇报给上级了。毕竟这个消息隐瞒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说还是让上面的大佬们做决策吧。 于是,这张纸条传到了湖南的锦衣卫统领手里,湖南的统领一边骂着张彪就会给自己找麻烦,一边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西南地区的锦衣卫统领手里,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处理的,所以最后这张纸条传到了蒋瓛手里,蒋瓛看了之后脸都快绿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夸这帮下属办事有方还是该骂他们蠢得要死。 走投无路的蒋瓛能怎么办?只好求见朱元璋了,让真正的大佬来做决策了。 “启禀皇上,微臣有一条消息……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朱元璋看着这个手下,竟觉得有点陌生。 “蒋瓛啊蒋瓛,这话是你该说的么?你小子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么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蒋瓛苦笑着,“不是微臣婆婆妈妈,实在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啊,非臣下所能决断,但是又不能欺瞒皇上……” 朱元璋放下了手中的笔,蒋瓛这关子卖的,连他也觉得挺好奇的。 “你小子还有怕的时候?连一品的文武大臣都吓不住你,什么消息能让你如此惶恐,但说无妨,天塌了,朕给你兜着!” “是……是您的皇子。” 朱元璋这下有些坐不住了。 “皇子?几皇子?是老二又荒淫无道了还是老三又滥杀无辜了?难道是老五?听说这家伙最近挺不老实的,是不是他又犯了什么错?” 蒋瓛咽了口口水。 “其实比您想得还要再严重一点……” 朱元璋直接起身,满脸疑惑。 “难道说是有人要造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还活得好好的,借他们几个胆子也绝对不敢!他们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啊!也就太子有点希望,但是他也犯不着造反啊,真想当皇上跟咱说一声咱提前退休几年不就成了吗?难道是老四?这小子可挺像咱的啊,胆子不小,不过他现在也不够格啊……” 蒋瓛实在是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自己该听的。 “你快说啊!你小子是不是要急死朕!” 蒋瓛深吸一口气。 “据可靠情报,八皇子潭王朱梓的妻兄於琥和已经过世的岳父於显与胡惟庸有过往来,而且还颇为密切。” 蒋瓛没想到,朱元璋听了反倒长舒一口气。 “就这事?那他大舅哥跟胡惟庸有来往就抓他大舅哥呗,该杀就杀了,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咱还以为那几个兔崽子要造反了呢!” “可是,如果惩办於显,那潭王妃也跑不了啊,这潭王恐怕也会被连累。这事儿我们都怕办不好,所以特意来问皇上的旨意。” 蒋瓛心中暗道:这是您老人家的儿子和儿媳妇,您不开口,我们哪里敢上手。 “无妨!先将於显拘捕,看看那於显到底是不是真的与胡惟庸往来甚密,有不可告人之事。之前胡惟庸一案因为牵连者过多,已经惹起众怒,所以以后尽量别那么偏激,只要不是有所图谋,来往甚密,都可以从轻发落嘛!” 朱元璋此时也看开了,毕竟已经死了一个毛骧,胡惟庸一案的大鱼也都被一网打尽,剩了一些小虾米,该放就放吧! “可是皇上,我怕调查於显会让潭王多想。而且,如果於显真的有罪,那潭王妃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笑笑。 “女人如衣服啊,倘若於家真的跟胡惟庸有勾结,就看梓儿的意思了,他若想留这个王妃,咱就可以放她一马,他若不想要,咱也可以为他另寻一个王妃。不过你的情报可说了潭王和胡惟庸有何瓜葛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毕竟胡惟庸伏法的时候,潭王还没就藩呢,无论怎样,肯定扯不到潭王的身上就是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去办吧,於显那边派人去查探,若是有罪就定罪,若是无罪也别难为人家。至于潭王那边嘛,你亲自去一趟吧,好生抚慰两句,然后不行就召他入宫,回来看看爹娘,也省得他多想。” 只能说朱元璋还是护犊子啊。 蒋瓛点了点头。 “谨遵皇上旨意,还得是皇上思考问题周全啊,如此一来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于是,远在长沙的潭王没过多久便收到了消息,第一条消息就是他的大舅哥於显被打成了胡惟庸同党接受调查。而第二条消息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蒋瓛将亲自来长沙,意图不明。 潭王朱梓一直都不是个胆大的人,尤其对自己的老爹朱元璋,更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当他听闻这次来的人是蒋瓛,只觉得天都塌了。他看着自己的妃子,无奈地说道。 “爱妃,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120章 爱我,就和我一起自焚 潭王妃不解地看着朱梓。 “王爷何出此言?” 朱梓都快哭了,将两条消息告诉了潭王妃。 “你的哥哥於显被打成了胡惟庸乱党,目前在接受调查,这时候我父皇居然派蒋瓛来了,听说还要召我回宫,你说我父皇准备干什么,肯定是要收拾我啊!” 潭王妃比他先哭,而且是泣不成声,她当然也听说过胡惟庸乱党的下场,最轻也得是个满门抄斩。 “王爷!都是妾身对不起你,都是妾身连累了你,大不了,妾身就自尽便是,绝对不给王爷添麻烦,王爷乃是皇上的皇子,最起码念在父子之情,皇上也不会太难为你的。” 朱梓也抱着他痛哭了起来。 “爱妃啊,我父皇要是派别人来还则罢了,他派的可是蒋瓛啊!蒋瓛是谁,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我父皇最得力的鹰犬,尤其擅长审讯栽赃给人定罪。那锦衣卫手段有多残忍我都知道,父皇一定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所以想要查办我。” 潭王妃给他擦去眼泪。 “不!不会的,只要妾身自尽了,皇上一定不会怪罪于王爷的,到时候您只要将一切都都推在我的身上,明哲保身即可。这一切本就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连累王爷受责罚,所以只要我死了一切都没问题的。只是可惜妾身命不好,今生无缘陪王爷白头偕老了。” 朱梓不只是胆小,畏惧朱元璋。更是个大情种。他听潭王妃这么说了,更是心中悲愤交加。 “爱妃啊!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自尽,留下我在这世上。这世上纵有万千女子,我真爱的只有你一人。你若去了,我也断然不会苟活。古人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就算我们生不能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死总能同穴,化作一对比翼鸟,再也没人能将你我分开!” 潭王妃带着眼泪看着朱梓。 “王爷,你……” 朱梓仰天长啸,好像要将这些年的不甘和愤慨发泄出来。 “这尘世间除了你,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父皇有那么多皇子,我只是最平庸的一个,我的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你。既然老天不让我们长相厮守,我们今日就一起上路吧!来人,拿酒来!” 潭王妃擦干了眼泪。 “我亲自去拿。” 不多时,潭王妃便带着一壶好酒两个杯子回来,却没想到朱梓摇了摇头。 “爱妃啊,这点酒怎么能对得起我们的感情,来人!拿最烈的酒,拿一大坛子!” 府内的下人们给朱梓搬来了一大坛子的陈年佳酿,朱梓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吩咐道。 “你们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今天晚上谁都不要打扰我和王妃!” 下人们虽然见二人眼眶通红,但是身为下人哪敢多问,只好遵朱梓的王命,离得远远的。 朱梓首先拿过小杯,倒了两杯酒,递给潭王妃一杯。 “爱妃,还记得我们当初拜天地么,三拜之后我们便是夫妻了。今日我们共赴黄泉,便借此三杯酒,这第一杯交杯酒敬天地父母,请宽恕我等。” 二人交杯饮尽。 “这第二杯就敬彼此,敬我们今日共赴黄泉,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一杯酒下肚,朱梓再次倒满。 “这第三杯就敬我们生生世世,我愿与你永远在一起,这辈子如此,下辈子也是如此!” “我也是……” 二人喝光了杯中酒,也向这个世界做了最后的道别,随后朱梓将坛子老酒泼洒满屋,举起了蜡烛,然后另一只手牵起了他的挚爱。 “那就跟这尘世永别了,但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潭王妃也来了勇气,紧紧握着朱梓的手。 “只要能跟王爷在一起,我也不怕死!” 随着蜡烛落地,熊熊大火登时燃起,如同一条火蛇,无情地吞噬着宫殿和一对有情人…… 当下人们发现失火了,高喊着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得无法控制,就这样,潭王成为了历史。 当蒋瓛来到潭王府,所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废墟的,潭王和潭王妃,只剩下了把灰……蒋瓛办案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畏罪自杀的,自焚、上吊、投水、服毒,他都见识过,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不会了。毕竟这畏罪自杀的不是别人啊,可是朱元璋的亲儿子,大明的王爷啊。你都是皇子了你还畏毛罪啊?你老爹还真能弄死你不成?不对啊,这潭王好像……压根也没罪啊! 事实证明,历史上说不清的乌龙太多了,比小说更扯淡。 蒋瓛没有办法,只好将潭王朱梓的骨灰带回了应天,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 朱元璋看着蒋瓛手中雕刻精美的骨灰盒,浑身颤抖着。 “你是说……这就是咱的梓儿?” “是……潭王和潭王妃在我去之前就畏罪自焚了,不对,只是自焚没有畏罪,只剩下了这一盒骨灰了。” 朱元璋的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蒋瓛急忙搀扶。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朱元璋此时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想怪,但是他怪谁呢?怪他儿子命不好?胆子太小了?可是人家都没了啊,你还怪啥?那怪蒋瓛?可是人家汇报的时候你就说但说无妨,天塌了朕给你顶着。而且也是他亲自指派蒋瓛去长沙安抚朱梓,并将他带回宫的,你怪人家啥啊?这蒋瓛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把朱梓带了回来,只是带的不是人型罢了…… “咱的儿子!咱的梓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你为啥要自尽啊?咱只是想让你回来看看,让你平复平复心情,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朱元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此时,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罢了。 第121章 大明第一深情 潭王朱梓与潭王妃於氏自焚殉情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不只是在宫里和朝堂之上,连民间也流传着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另一种角度。 有阴谋论者暗中宣扬,朱梓的母亲定妃达氏本是陈友谅的小妾,跟随朱元璋时候已经怀有身孕,所以潭王朱梓乃是陈友谅的遗腹子。这件事情只有定妃达氏清楚,在朱梓去就藩之后,他母亲将他原本的身世告知给他,所以潭王朱梓便在长沙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抗朱元璋为父报仇。岂料事情败露,被朱元璋的锦衣卫得知,朱元璋便派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前去捉拿潭王朱梓,潭王见大势已去,只好一把火带着妃子一起自焚了,连后代也没留下。这个版本流传得最广,不少人将此事分为九九八十一段,说起了书,老百姓都比较倾向阴谋论,所以几乎都是座无虚席,只不过要躲着点官兵罢了。 朱元璋自然不知道民间流传的扯淡说法,达妃确实本是陈友谅的小妾,后来被他收入后宫,但是生朱梓的时候可是洪武二年九月,那时候陈友谅都凉得不能再凉了,哪怕朱梓还有个亲生哥哥齐王,按照时间来看,也绝对不可能是陈友谅的遗腹子。达定妃的两个儿子毫无疑问都是朱元璋的亲生骨肉,只不过不是嫡出罢了。 而且达定妃也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复仇女主,她只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女人罢了,当自己儿子带着儿媳妇自焚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能做的事情只有哭,从早哭到晚,却不敢去问朱元璋,最后还是马皇后带着她去找朱元璋问的责。 “皇上!皇上!你告诉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朱梓?难道您就那么恨他么?” 马皇后不愧是朱元璋后宫的大姐,这时候就开始为定妃撑腰了。这也得亏定妃在这,要不然马皇后肯定拽着朱元璋的耳朵,喊他朱重八了,这有别人在,还是要给他些面子。 “皇上……如果梓儿有罪,如果他令您厌恶,您大可以处罚他啊,我可以带着他走得远远的,为什么要他死啊……” 达定妃哭得双眼都红肿不堪,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可是天下间最残忍的啊,但是这帮人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只是达定妃失去了儿子,他朱元璋也没了一个儿子啊! “咱没想杀他!从来都没有!咱连治他的罪都没想过!只是梓儿一向胆小,逮捕了他的大舅哥,咱怕他乱想啊!所以才派人去安抚,想让他不行就回应天看看爹娘,咱都是为他好啊,咱哪知道他胆子就那么小,一听说消息竟直接自焚了,不只是你们心疼,咱是他爹啊!咱更心疼啊!咱儿子没了……” 朱元璋一番话说完,马皇后和达定妃都安静了下来。是啊,朱梓一向胆小,也不像其他兄长那般文武双全,所以朱元璋才将他送去了长沙,本以为不是边疆,可以不用打仗,做个平安王爷,却没想到这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就去了……能怪朱元璋么?他护短是出了名的啊,这次本来也是好意,想要让他儿子放宽心罢了。那能怪蒋瓛么?他也是按照朱元璋旨意去的。还是怪朱梓?怪他太胆小,不能承担?他从小到大都活在朱元璋的阴影中,世界上他最怕的人,就是这个皇帝老爹了。 “你说你,这胡惟庸一件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都杀了多少人了?这还不够?还要再开杀戮,这梓儿也是被你吓到了,所以才会走极端……” 马皇后也叹了口气,虽然朱梓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轻。 “是,都是咱的错,那用不用咱给你们下个罪己诏啊?咱这皇上当的太失败了,连咱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怕咱,是咱把梓儿逼死了。那咱也别当皇帝了,明天就退位吧!你看咋样!”朱元璋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地上。 “皇上……您也不要太自责了,这都是命啊……是我教导无方,是梓儿的命该如此……”达定妃抽着鼻子,尽量安慰着自己和朱元璋。 “去吧,都下去吧!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说这梓儿,哪怕留下个孩子也好啊,也好有个念想。罢了罢了,就像你说的,这都是命啊,就把他夫妻二人安葬在应天吧,让诸位皇子都去送他最后一程……” 潭王朱梓的陵寝修建在应天郊外的一座山里,离朱元璋日后的明孝陵并不远,也算朱元璋给自己留的一点念想。葬礼不算隆重,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风光的事儿,知道的人还是少一点比较好,除了一些亲信官员负责葬礼,就只剩老朱家的哥几个了。 潭王朱梓的亲哥哥齐王自然到场了,抱着弟弟的墓碑痛哭流涕。 “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还那么年轻……你在天有灵你就保佑你哥哥我,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朱樉冷笑着,“老七,这潭王是自焚而死,你怎么给他报仇?把他再刨出来么?” 齐王愤怒地瞪着他。 “老二!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弟弟都去了,你还落井下石,你有没有一点当哥的样?” “我说的本来就没错,这潭王是自焚,你找谁报仇?找蒋瓛?人家可啥都没干呢,还是找老爷子?你要是真有种你就跟他干啊!冲我发什么脾气。” 齐王眼看着就撸起袖子,想要跟朱樉动手,朱标一个眼神,朱棡和朱棣便将他拉开。随后朱标瞪着朱樉。 “老二!你少说两句。今天是八弟入土为安的日子,逝者已矣,死者为大。你们这帮当哥哥的都给我冷静些!” 朱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毕竟朱标还是能治得住他。齐王也看着朱标,忍不住问道。 “大哥!那你说今天这件事怎么办?”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巴掌,下人们便将一个比翼鸟的石头雕刻搬到了墓前,朱标抚摸着墓碑。 “八弟啊,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了……大哥送你一只比翼鸟,不求你下辈子还生在帝王之家,只希望你能和潭王妃一起比翼双飞,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随后朱标过去拍了拍齐王的肩膀。 “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八弟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舍不得潭王妃,所以才选择陪她共赴黄泉,八弟……一直都是这般重情重义啊!” 齐王看着墓碑痴痴地说着。 “若是如大哥所言,那他也算大明第一深情啊……” 第122章 锦衣卫都是饭桶 潭王朱梓没了之后,朱元璋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毕竟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谓天下间最难熬。而且这个儿子的死因还和他有关。他开始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性格也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只有朱标的几个儿女到他面前,才能唤起他的笑容。 潭王自焚一事还有一名受害者,就是蒋瓛。他时常懊恼,朱元璋派自己去长沙的时候,自己为啥不推辞一下呢?朱元璋虽然嘴上说不怪他,但是以他的性格,怕是早就将蒋瓛记录在册了,蒋瓛也是哑巴吃黄连,这件事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毕竟锦衣卫的职责就是负责监督啊,倘若於显与胡惟庸有勾结一事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而自己没发现,那最轻也得是个失察之责,这差真的是很难当啊,横竖都得有个罪…… 为此,蒋瓛特地召集所有锦衣卫的统领们开了个秘密的小会,会议的精神只有一条,那就是以后招子都放亮点,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尤其是跟老朱家有关系的事情,必要时就特事特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元璋护犊子是出了名的,贸然办了他的亲人,必遭大祸。 某种程度上,蒋瓛比他的前任毛骧聪明一些,最起码他知道给自己和这帮兄弟留一条后路,但是聪明是相对的,如果他是高明的政治家就会明白,给帝王办隐秘差事,得罪太多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在蒋瓛给锦衣卫统领们开会之后不久,锦衣卫在边关便又得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为首的锦衣卫统领看着手中的纸条恨不得把传这条情报的人给大卸八块。 “他娘的,上面刚开完会,这帮人就给老子找麻烦!还是这么大的麻烦!是不是嫌上次闹得还不够大!” 下属看向他,弱弱地问道。 “老大,那这条消息怎么办?还上报不上报了?” 统领吐了口唾沫。 “还上报个毛啊!这刚说完要特事特办,就别再找麻烦了,都给老子当没看见!这条消息就到此为止!明白么?” “那如果日后这帮人捅了篓子,上面会不会怪罪我们失察之罪啊?毕竟……这事一开始我们是知道的。” 统领咧嘴笑了笑,拍了拍下属的肩膀。 “小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就这次没上报,然后这事儿就闹大了?怎么可能?放宽心吧,没事!” 统领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在心里谋划着调走的事情。这定时炸弹还别落在自己头上为好…… 可是天下的事情,偏偏这么巧…… 两个月之后,两名边疆官员告状告到了朱元璋的面前,要告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二人和人发生了口角,然后大打出手。按理说这事当地就能解决,但是和他们大打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的女婿——欧阳伦的家丁。而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则是因为这家丁从边关走私铜铁盐马茶等国家管控物资…… 这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历朝历代,对于铜铁盐马茶等物资都严厉管控,且不说这家丁,就算是他的主子,驸马欧阳伦想要走私怕是也不容易。可是这家丁不仅走私了,而且走私的量还不小。可能没给够这两名官员好处费,也可能是这两名官员良心未泯,总之,这件事就被捅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蒋瓛问话。 “咱设立锦衣卫之初,便说所有皇亲国戚,所有城市里都要有锦衣卫的眼线,这边塞之地,驸马欧阳伦身边可有锦衣卫?” 蒋瓛咬咬牙,“自然……自然是有的。” “那为什么你们锦衣卫无人上报此事?反倒是闹大了朕才知道。难道说你们锦衣卫在这些地方连一点风都没收到?还是你们要刻意隐瞒?” 蒋瓛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属下必然不敢隐瞒皇上!只是属下也没收到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想来是这帮人行事太过隐秘了吧……”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冷笑道。 “对方行事太过隐秘?咱倒是觉得,应该是你们这帮锦衣卫都是饭桶!该办的事情都办不好,该查的查不出来!而不该查的,不该办的,却都办了!你说,这满是饭桶的锦衣卫,朕还有留着的必要么?” 蒋瓛急忙跪地,磕头如捣蒜。 “皇上圣明!锦衣卫是有不少酒囊饭袋,有失察之责,但是锦衣卫平日也是兢兢业业地为皇上搜查情报啊,皇上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败就放弃我们啊……请皇上开恩……” “起来吧!要不是看你对咱还算忠心耿耿,要不是锦衣卫对咱还有大用,今天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过去!” 蒋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骂了这帮家伙的祖宗十八代好几遍。这帮家伙该上报的不上报,不该上报的倒是全抖落出来了,他们可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那以你所见,此事该怎么去查?如何去查?” 蒋瓛抬头,看向朱元璋。 “臣以为,这事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家丁能干的,别说是家丁了,就算驸马欧阳伦都没有这个能力,怕是背后还有人啊,但是要查案,就必须从这个家丁,从驸马查起,臣等自然不敢私自去调查驸马爷,只能听凭皇上的旨意了。” 见蒋瓛将话抛给了自己,朱元璋笑笑。 “查!给朕查!无论背后是谁,都要给朕挖出来,你就大胆地去查吧!” “属下遵命!” 第123章 驸马也是高危职业 同样是犯了错,同样是被人捅到了朱元璋的面前,但是朱元璋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这女婿和亲儿子之间的待遇差别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蒋瓛被派去查找驸马欧阳伦的犯罪证据,但是在正事开始之前他还是召集了锦衣卫统领们开了个小会,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以后能不能把消息上报给我,让我来决定这事怎么处理…… 面对着横竖都不满意的领导,还有自作主张的下级。蒋瓛觉得这活真的很难干,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搞情报工作,自古都是高危职业,蒋瓛现在只希望,别落得和自己前辈毛骧一个下场。 牢骚发完了,活该干还是得干。蒋瓛审案是一把好手,他兵分两路,一方面严刑拷打着驸马欧阳伦犯事的家丁,另一方面就是调查欧阳伦。蒋瓛知道,这家丁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甚至连驸马欧阳伦都不一定是幕后的真正主使,但是想要破案只能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锦衣卫的刑罚一向都是突破人类想象极限,只用了三天,家丁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么说,是驸马欧阳伦指使你走私国家管控物品的了?可是这些东西在当地管控得如此严密,你是怎么能走私回来的?” 家丁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最起码还有一点神智,锦衣卫下手还是有准的,要让他想死不能死,想疯还没疯,自然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我……我只负责货物的采买运输……每次去的时候……人家货都备好了,我就只要给钱然后带回来就行了,到了过关的时候……我就把通关文书掏出来就行了……偶尔会打点一下沿途官员……”家丁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那通关文书哪来的?” “驸马爷……驸马爷给的……” 锦衣卫专人将他一言一行都记录在册,以备来日对峙。 “他们每次给你多少钱?” “每趟……大概两三个月,驸马爷每次都会……给我五百两银子,有时候打点官员的银子有剩,我也就自己揣着了,就没上报……” 负责审讯的锦衣卫恍然大悟,合着这次完全是这小子想省点打点的费用,自己赚个外快,却没想到人家不干了,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除了驸马,你的上级还有谁?” 家丁哆嗦着,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旁的锦衣卫叹了口气,掏出一块烧红的烙铁走到他的身边。 “你想清楚了,要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规规矩矩地说实话!” 家丁惶恐地大喊,“我说的都是实话!驸马爷也不是完全信任我!他怎么可能让我看到别人……”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这副鬼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便没有用刑,只是警告了他一番。 “你要知道,说谎被我们查出来会是什么后果,你会比现在遭罪十倍!” 家丁磕头如捣蒜。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真的全都是真话……” 几名锦衣卫对视一笑,这家伙刚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反倒是特别桀骜不驯,这打一顿倒老实多了。 “各位……锦衣卫的大爷,小人……小人知道的全都说了,能不能留小人一条命啊……”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算的,你的结果还得看上面怎么说。但是只要你足够配合,我们不会再让你吃苦头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再查出来可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家丁的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就是自尽,以求驸马欧阳伦照顾家人平安。但是现在驸马欧阳伦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他这一自尽,按照朱元璋的脾气,他家人肯定要陪他共赴黄泉了。所以他只能赌,赌自己坦白得够多,朱元璋或许会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 “其实……其实我们还有一些货物是比较特殊的,而且是卖给蒙古人……” 锦衣卫一听就来了兴趣,这可是惊天大发现啊,走私和通敌的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卖给他们什么了?” 家丁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兵器和火器!” …… 另一边,欧阳伦的驸马府已经被锦衣卫翻了个底朝天,锦衣卫刚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焚烧账册,也算是被人逮个正着。锦衣卫自然不敢对他怎么样,但是奉朱元璋皇命,这搜查总不犯毛病吧! 朱元璋的女儿安庆公主跑到了当院,指着锦衣卫的鼻子臭骂道。 “你们这帮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上驸马府来撒野!你们奉了谁的命令?赶快给我滚出去!” 为首的锦衣卫冷笑一声,随即拿出朱元璋盖了章的搜查令。 “公主,这可是皇上的旨意,驸马欧阳伦涉嫌走私货物,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我等也只是奉旨行事,希望公主不要为难我们,如果您真的要找人说道说道,您就进宫见皇上说吧,兄弟们!继续搜,每个角落都要搜一遍!” 安庆公主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跟朱元璋说?她有那个胆子么?就算她平日里总是恃宠而骄,但是她从骨子里还是畏惧朱元璋。想当年还是她看中了欧阳伦的一表人才,所以请朱元璋赐婚。彼时欧阳伦只是个小小的进士,她其他的姐姐们嫁的都是文臣武将之子,只有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下嫁。但是她并没觉得怎么样,在李祺和她大姐临安公主获罪被朱元璋流放的时候,她还庆幸自己找了个好男人,最起码不会被他牵连,可是现在却…… 驸马欧阳伦急忙上前扶着她,安庆公主却对他大发雷霆。 “你说!你真的干了那些事情吗?” 欧阳伦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安庆公主便一下昏过去了,等她再次醒过来,驸马欧阳伦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 一个女人无助到极点是什么样子?安庆公主给众人展示了一下。 她趴在床上,又哭又骂,摔着视线内的一切东西。连她的侍女也不敢上前劝说,只能等她的气消了,才敢上前收拾。 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主,您为何不进宫求求情啊……” 安庆公主已经没有力气闹了,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父皇是什么人?他哪里会网开一面,之前我还笑话我大姐,现在好了,我也得被流放了……” “可是您和临安公主不一样啊,您还有母后呢,还有众多兄长,皇上不是最听他们的话了么?” 侍女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庆公主急忙擦干眼泪。 “收拾收拾,我要进宫!” 第124章 东宫有高人 安庆公主为什么敢恃宠而骄,就是因为她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女儿,也就是嫡女。而且因为年纪小,从小就备受关爱,几个哥哥对她也都好得过分,朱元璋更是视她为掌上珍宝,所以才会听她的,将她下嫁给欧阳伦。但是此时找朱元璋肯定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所以她便去到了坤宁宫。 “母后!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驸马,救救我呀!” 安庆公主一见马皇后便流着泪下跪,马皇后这当娘的哪受得了这个,急忙要将她拉起。 “傻孩子,怎么了你跟娘说啊,别只顾着哭啊!” 安庆公主流着泪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马皇后听完也是眉头紧锁。 “这驸马竟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干这般违法的事情?我之前看他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肯定是有人利用他啊,有人拉他下水的,要不然我家夫君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肯定不敢做这些事啊!母后啊,父皇从来都是最听您的话了,您去求求他吧,只要驸马将同谋供出,就放过他好不好?”安庆公主依旧跪着流着泪,不肯起身。 马皇后看着她也满脸的心疼,“我去说倒是可以,但是这种事情你父皇未必肯听我的啊!我就是担心,他想要杀鸡儆猴,借着查办驸马,敲打朝中的大臣。依我看,这驸马这一劫怕是免不了了。” “那您去求求父皇,就从轻发落嘛,那之前二哥三哥他们犯了错,父皇不也没有过多责罚吗,为什么这次到驸马就不行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 “唉,这女婿和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啊,更何况驸马这次捅的篓子实在是太大了,算了,你先起来,先别哭了,这查案还要几天,我就跟你父皇说说,最起码也留下驸马的一条命。” 安庆公主有些吃惊,在她的认知里,驸马不过是让人贩卖了一些国家管控货物,这算不得什么大罪啊,但是马皇后都说,能留一条命就算万幸了,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母后,那我们全家就都靠您了……” 安庆公主投入了马皇后的怀抱之中,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丝心安。 …… 与此同时,蒋瓛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万万没想到,这驸马欧阳伦的业务如此广泛,连兵器火器也敢倒卖,也万万没想到,他的合作伙伴也如此多。就这么说吧,这一条路径上的官员,要么是他的同党,要么就有失察之罪。而给他提供便利和货物的朝中大臣呢?更是数不清了。只能说这案子要是审理完结了,不说连坐,只是犯事之人,便得有上百名官员。蒋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毛骧,他好像就是因为办了胡惟庸谋反案这一个大案,直接就被赐死了,自己不会也要步他的后尘吧? 蒋瓛不敢再去想,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将一切情报提炼汇总,把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揪出来,然后交给朱元璋。 经过锦衣卫一个多月的调查,一份厚厚的名单交到了蒋瓛的手上,这上面除了为欧阳伦大开方便之门的人除外,还有兵部、户部,甚至还有工造司的一些高官,可想而知,这份名单到了朱元璋手上会发生什么…… 蒋瓛咽了口口水,“这东西,到底交不交啊,交上去,怕是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您要是下不了决心,就去问问高人呗。” 下属小声说道。 “高人?刘伯温李善长都没了,我还去哪找高人?”蒋瓛瞪了他一眼。 “他们是没了,但是不还有个徒弟么,而且好像徒弟比师傅还高明呢。” 蒋瓛恍然大悟,然后就带着名单去东宫拜访高人去了。没想到高人连名单都没看,只是掂量掂量,便说了一句。 “蒋大人啊!您这次这手笔可不小啊!” 蒋瓛苦笑道,“这哪是我的手笔啊!皇上派我去调查,我这都是有真凭实据的,真的一点冤假错案都没有,更别说连坐栽赃了……” 朱标一摊手,“既然有皇上的命令,你也是秉公办理,那你怎么不直接向皇上禀报,来我这干嘛?” “这……”蒋瓛面露难色,却不好开口。 “哦!我知道了,怕事情闹得太大,怕狡兔死走狗烹,走后落得个和毛骧一样的下场,为了平息民愤,被皇上推出杀了,是吧?”朱标笑着,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太子高见!不知道太子殿下以为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朱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还不好办,跟皇上如实上报啊!是他让查的是吧,你也确实按他说的去查的。没有栽赃没有冤枉,你怕啥!更何况,之前胡惟庸一案沾的是造反二字,沾上这俩字可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这次只是个贪污走私,不至于诛九族,砍几个为首的严重的也就完事了,其他人了不起撤职,流放,放心吧!” 蒋瓛这时候也听明白了,果然这太子不愧是刘伯温和李善长的弟子啊!高!实在是高!自己怎么就没看明白这一点呢。 朱标笑笑,“放心吧蒋大人,你的寿命可不只是到今年为止,我也跟刘伯温学过一些相面,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那我的寿命到哪年?” 朱标将食指放在嘴唇,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 蒋瓛:“……” 出了东宫,蒋瓛便将名单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也震惊了,他料到这事儿不是驸马欧阳伦一个人所为,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同党。 “好啊!你们这帮狗东西,咱给你们涨俸禄,给你们提高待遇,你们居然还敢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看样还是咱太心软了……” 蒋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软……您老人家和这俩字真不沾边啊。 朱元璋看了看蒋瓛。 “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属下,属下全听皇上旨意!” 没等朱元璋再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通传声。 “皇后娘娘求见!” 第125章 后宫不得干政! 马皇后来到大殿之中,却不似平常般温和,她看了一眼殿中的蒋瓛,缓缓开口。 “蒋瓛,你先退下去吧!我要同皇上说些事情!” 马皇后的话就算不比圣旨也差不多了,蒋瓛听后便急忙告退。 “那皇上和皇后娘娘慢聊,下官退下了。” 开玩笑,这一看就是两口子要商量秘密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蒋瓛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将殿门关上了,确保不会有别人来打扰。朱元璋看着马皇后,露出几分笑意。 “妹子,怎么啦?怎么这么着急来找咱?有什么事情急着跟咱商议?” 马皇后盯着他,“重八,你老是跟我说,这次犯案的人员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哦?连你也知道这件事了?是谁告诉你的?这次的事儿可不小啊,咱本来就一直在打击贪腐,这帮官员居然还敢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咱肯定得砍几个杀鸡儆猴啊!要不?就全砍了吧!” 马皇后倒吸一口凉气,“你要整治朝纲,威慑官员我都不拦你,但是这驸马你总得留一条命吧。” 朱元璋听了马皇后的话嘿嘿一笑。 “咱明白了,是咱闺女让你来求情的吧!你也是从她那听说的吧,咱就说嘛,这事还不至于人尽皆知,毕竟咱家标儿都不知道呢,咱一想就不是他告诉你的。” 朱标:其实我知道了,不过是今天早上刚知道,蒋瓛说的…… 马皇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这么看着朱元璋。 “我知道驸马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但是他毕竟是你的女婿啊,按理说这法不容情,不过他也罪不当诛,算我替女儿求你,怎么处罚都好,留他一命。” 朱元璋一拍桌案,冷哼一声。 “罪不当诛!咋就罪不当诛了?你自己翻大明律看看,勾结官员,滥用职权,倒卖国家管控品,甚至还倒卖火器给蒙古人,你告诉咱,这哪条罪不当诛?诛九族都够了!” 马皇后也笑了,不过是冷笑罢了。 “诛九族?那你这岳父和我这岳母是不是也该被株连?这欧阳伦说到底也是你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就算看在女儿和我的面子上都不能饶他一命?你要抄家流放都随便你,我都说了,只要你饶他一命,不至于让女儿年纪轻轻守寡罢了。” “咱没有这种儿子!告诉你,这欧阳伦咱杀定了,就算你们谁来求情都没有用!咱闺女守寡就守寡了,咱还就不信了,咱朱元璋的闺女就没人要了。要是真没人要了,咱养她一辈子!” “你……你……你要杀鸡儆猴,为什么就偏要杀驸马?”马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只有杀了这只鸡,那帮猴子才知道害怕!”朱元璋神色冷峻。 “那如果是你亲儿子犯了这种罪你会下手么?之前李善长之子李祺,你不也饶他一命,只是流放罢了,为什么到欧阳伦这里就不可以?” 朱元璋拍案而起,怒斥道。 “因为这欧阳伦不是李祺!李祺可能没罪,但是这欧阳伦一定有罪!咱告诉你,你也别说什么要是咱儿子犯罪怎么办,咱的儿子不会犯这种罪!” 马皇后看着他,讽刺地笑着。 “是啊,您是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连儿子都是不会犯罪的圣人,那你当初让标儿去各地藩王那里视察干什么?又写什么信去责骂儿子?说到底,只不过因为这驸马姓欧阳,不姓朱,所以他才要被杀头!要不然你朱重八还舍得杀?连亲戚家的孩子只要姓朱你都要保一保。” 马皇后的话像是一把刀,戳向朱元璋的心窝子。 “是啊!咱是护短!可是你别忘了,那犯了罪犯了法的也是你的儿子!那老二老三要是不是因为是咱儿子他死多少次了!别什么帽子都往咱头上扣!这儿女德行败坏,不服从法纪,不能都怪我一个人!你这当娘的也有一半责任!” 朱元璋的话同样伤人,夫妻二人不知为何变成了互相戳心窝子。 马皇后的眼泪终究是掉下来了,她也没想到朱元璋有一天会对她说出这般话语。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马皇后再次看向他。 “好,其他的都暂且不论,我就只想问你,能不能看在我和女儿的面子上,就给驸马留一条命就行。” 回应马皇后的,是一句冰冷至极的话。 “咱之前就说过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你不该去操心!” 马皇后傻傻地愣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了,当初那个憨厚老实的朱重八,当上皇帝之后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了,现在的他,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正当夫妻二人彼此无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撞开了殿门,扑通一下跪在了殿中。 “父皇!我求求你,只要留驸马一条命就行,我只要他活着就行啊……” 朱元璋看着泪流满面的安庆公主,冷笑着对马皇后说道。 “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养的闺女,都是你带的好头,现在什么人都能来干预朝政了。好!那咱今天就告诉你们!这驸马欧阳伦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为了咱大明的官场清明,就算你们俩来求情,就算他是咱的女婿,咱也要杀他!” 安庆公主看向朱元璋,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就算杀了他有什么用啊!这大明有这么多官员,谁不中饱私囊,滥用职权,天底下那么多官员贪赃枉法,您能杀得过来吗?” 朱元璋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那我就杀到大明再也没有贪官就好了。” 安庆公主直接瘫倒在地,毕竟朱元璋已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那她这寡妇也是当定了。 马皇后心疼地搀扶起女儿,带着她离开奉天殿。 “既然人家皇上说了,后宫不得干政,那咱们留在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跟娘走,离开这无情无义的地方……” 然后,奉天殿中又只剩下朱元璋一个人,其实他也有很多话想说,他也想和妻女说欧阳伦的罪行太大,朝中弹劾他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他也想说自己又在严厉打击贪腐,而欧阳伦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他更想说自己身为一代帝王,岂能说话不算话,因为犯罪的是自己的女婿就百般包庇,让天下人看笑话。可是他的脾气太倔,每次一到了气头上便口不对心,最后只能用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将马皇后当了回去。 “男人不好当啊,皇上更不好当,家与国,孰轻孰重,又岂能嘴上说说。但愿我的后人不会再重蹈我的覆辙,杀戮由我来,骂名由我来就是了,咱大明江山,不能垮!” 第126章 老的不行,那小的呢 短短十几天,安庆公主用尽了浑身解数,她拜访了诸位兄长,恳求他们为驸马欧阳伦说说话。可是她的几位哥哥就算再疼她,也没办法和朱元璋对着干,更何况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还属于自己也有过错,尚在考察期的阶段。众人也只能给朱元璋上个折子,说些好话,也算是尽尽人事了。 而安庆公主去的最多的,当然是东宫。 “大哥!你说驸马的罪真的就那么重么?只不过是倒卖了些货物赚点钱啊,他们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就算真的有罪,也不至于就得砍头啊!”安庆公主坐在东宫里,哭哭啼啼。 朱标此时正忙着手把手地教孩子写毛笔字,虽然作为穿越者,他本身的毛笔字就够烂了,但是正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管理朝政的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闲工夫。 “性质不一样,他倒卖的盐马茶铁都是国家重点管控的,更别说他这么大的数额了,寻常百姓若是敢倒卖个一马车的量,别说是九族了,家里的鸡蛋都得被摇散黄了,有个蚂蚁窝都得被开水浇一遍。” 很明显,朱标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幽默感并没有逗笑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也不只是他一个主谋啊,那么多大臣都参与其中了,只不过他是明面上的罢了。但是他可是驸马啊,是我们老朱家自己家的人,父皇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呢?” 朱标放下手中的毛笔,叹了口气。 “这件事要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反倒是好办了,坏就坏在有那么多大臣与他同谋,一起参与其中。要么出钱,要么出货物,出通行证,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勾结官员,结党营私,罪名更大了。” 安庆公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来。 “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能干这种事,还瞒我瞒得死死的,他要是被杀头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啊……” 太子妃常青儿给她递过锦帕,擦拭眼泪,顺便问道。 “妹妹,这么说,驸马干的这些事情你全都不知道?” 安庆公主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嫂。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直到锦衣卫上我们府中抄家了我才知道。他平日里都老老实实的,我哪知道他居然背着我干出来这种事情啊……” 朱标走过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真不知道?他只是个进士出身,虽说做了官,父皇平时也不少赏赐,但这些哪足够你锦衣玉食,大手大脚的。你就一点都没起过疑心?” 安庆公主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我都以为那是他在外面做生意赚的,我哪知道……” “对啊,这可不是做生意么,只是掉脑袋的生意罢了。就是因为他出身一般,然后突然飞上枝头,还娶了你当了驸马,完成了阶级的跨越和转变。他惊喜的同时,骨子里的自卑可是洗不掉的。你一个金枝玉叶,天天锦衣玉食的,他若是委屈了你,这男人的尊严何在?所以才铤而走险,干起了这暴利的生意。说起来,你也有责任啊!” 听到朱标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安庆公主又绷不住眼泪了,嚎啕大哭。 “他怎么这么傻,我可以不要锦衣玉食,不要下人伺候,不要金银首饰,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啊……” 男人都是很不擅长应对女人的哭泣,哪怕朱标也是这样。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亲妹妹确实被惯坏了,但是人并不坏。不过公主嘛,还是嫡公主,在所难免。和他几个嫡亲的哥哥比起来,她还算好一点的。 朱雄英跑了过来,扑进安庆公主怀里,用小手给安庆公主擦拭着眼泪,随后看向朱标。 “爹爹,姑姑哭得这么伤心你就不要说她了嘛,您能不能帮帮姑姑,让她别哭了呀。” 朱标苦笑着一摊手。 “你爹爹这次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这次的事情属于正好撞枪口了,你爹爹现在也没啥话语权,说什么你皇爷爷也不一定能听了。” 朱雄英奶声奶气地说道。 “那我去啊,皇爷爷最疼我了,也最听我的话了,我去求情没准皇爷爷就答应了呢。” 安庆公主一下子就不哭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老的不好使,大的不好使,没准小的好使啊。而且这还不是别人,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家的侄子,更是朱元璋的长房长孙,钦定皇太孙,大明未来接班人。带着他去,没准真好使呢? 想到这里,她把怀中的朱雄英抱紧,随后狠狠地亲了他的小脸蛋两口。 “好侄子,你只要这次帮了我,以后你想要什么姑姑都给你弄来,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姑姑也给你摘!” 小朱雄英捂住了鼻子,咳嗽了两声。 “姑姑……你身上的香味,太呛了……” 安庆公主:“……” 随后她抱起她的好侄子,看向朱标和常青儿。 “大哥,大嫂,先把小雄英借我一用,用完了再还你们哈!” 随后安庆公主抱着朱雄英跑到朱元璋的寝宫,可是此时寝宫大门紧闭,还有守卫,很显然,是为了防止再有人来求情。 安庆公主直接一跪,随后守卫通报道。 “安庆公主求见!” 宫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然后朱雄英就拍着宫门,奶声奶气地喊道。 “爷爷!我也来看你了,你开门呀!” 宫内传来两声咳嗽声。 “咳咳!把咱孙儿带进来吧!” “那安庆公主呢?”守卫问道。 宫内却没有声音传来,守卫也懂了朱元璋的意思,便看向安庆公主。 “公主,皇上只要见皇孙,没说要见您,您不行就先走吧……” 安庆公主一脸倔强,“我哪也不去,我就跪在这等了。” 守卫无奈,只好开门,把朱雄英带了进去。 朱元璋也十分想念自己的好大孙,一下就把朱雄英抱住。 “哎!咱的好孙儿,想死爷爷了,你也不来看爷爷。” “我这不是来看爷爷了嘛,平时爹爹还要教我读书写字呢!”朱雄英奶声奶气地说着,随后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门口。 “爷爷啊,您能不能让姑姑别哭了呀!” 朱元璋:“嗯?” 第127章 那就杀了吧 朱元璋十分惊讶,盯着怀中的朱雄英。 “好孙儿,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朱雄英挠了挠头。 “没有人教我呀,就是因为我最近看姑姑老是哭老是哭,眼睛都哭红了,他们说只有爷爷才能让她不哭了,所以我才来问爷爷的嘛!” 朱元璋把放了下来,他只是怕有心之人利用朱雄英向他求情,那他可就要发飙了,自己的好大孙岂能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不过一听说是朱雄英自己的意思,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孙儿啊,你说这人犯了错怎么办呢?” “犯了错就要改呀,爹娘都说,犯了错没关系,只要改过来,不再犯了,那就还是好孩子。” “那如果是犯了大错呢?”朱元璋笑着看着他。 “那……那就要罚么?爹娘和老师有时候也会罚我背书,他们说要罚才能长记性……” “对!犯了错除了要改,还得要罚,不然下次再犯错怎么办?而且罚了你,是不是还能让允炆、允熥他们都长长记性,不敢再犯。”朱元璋真是太中意这个大孙子了。 “那……姑姑也犯错了吗,所以爷爷要罚她,她才一直哭。”朱雄英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你姑姑没犯错,但是你姑父犯错了,而且犯得还是不能饶恕的大错,所以爷爷得处罚他,你姑姑不愿意让爷爷处罚他,所以才一直哭。你说说,到底爷爷该不该罚?” 朱雄英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开口说道。 “应该罚,毕竟罚过了他才知道改,老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元璋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不愧是咱的孙儿,这不是一般的孩子啊,是个大才! “所以爷爷才决定惩罚你的姑父,但是你姑姑又不愿意看你姑父受到惩罚,所以才天天哭哭啼啼,那你说爷爷该怎么办,如果不惩罚你的姑父,那这规矩不就白定了?” 朱雄英将拇指塞进嘴中,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可是爷爷,为什么姑姑说姑父要是死了,她也不打算活了,爷爷,您是打算杀了姑父么?” 朱元璋这个气啊,恶狠狠地看了看门外,心中暗道:咋啥都跟孩子说? “小错就得小罚,大错就得大罚。你想想你平时不读书的惩罚,与你和允炆打架的惩罚一样么?你姑父犯得是大错,所以就得接受很严厉的惩罚!” 朱雄英眨巴着眼睛看着朱元璋。 “爷爷,您是说要杀了他是吗?” 朱元璋苦笑,“你这孩子啊,你知道杀了死了是什么意思么?” 朱雄英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杀了死了是什么意思啊,死了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杀了就是让这个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知道皇爷爷最喜欢杀人了,但是杀的都是坏人,应该杀的人。所以皇爷爷一般时候都是对的。” 朱元璋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在自己孙子的眼里居然是这样的。 “这是你自己这么觉得还是什么人跟你说的?” “当然是爹爹说的啊。” 朱元璋此时的腰杆也挺直了,怎么样?怎么样!这老话说得好啊,上阵还得父子兵,别管他和朱标怎么闹,这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得向着他这个爹!在下一代的眼中,他这个皇爷爷也是光辉伟大的形象。 “那你爹爹还说什么了?”朱元璋笑着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挠着头,努力地回想着朱标说过的话。 “爹爹还说了,说皇爷爷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对的,有时候也会倔得跟头牛似的,有时候还很多疑,有时候还会滥杀无辜。” “这些都是你爹说的?” 朱雄英点了点头。 朱元璋站起身,急忙寻找着什么。 “刀呢!咱刀呢!这个不孝子是要试试咱的刀锋不锋利啊!竟然敢这么说他老子,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雄英吃惊的看着朱元璋。 “皇爷爷,你难道还要杀爹爹么?那我一定不让你去,我喜欢爹爹,我不要以后都见不到爹爹!” 朱元璋此时真的是哭笑不得啊,这孩子面前说话还真得收敛一些。 “爷爷是开玩笑呢,爷爷顶多也就是打你爹一顿,爷爷才舍不得杀他呢,他也是咱的宝贝儿子啊。” 朱雄英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可能在他的心里,朱元璋也是个死神一般的人物,想杀谁就杀谁。不过貌似现实也确实是这样啊…… “那你喜欢你这个姑父么?你应该没见过他几次吧,你也要拦着爷爷不准杀他吗?” 朱雄英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是没见过姑父,但是我知道皇爷爷要是杀了他,姑姑会很伤心,我喜欢姑姑,虽然她身上香味有些呛人。我不想看到姑姑伤心。” 朱元璋是一个重亲情的人,也相当护短,当他听到朱雄英这一番感人至深的话语,直接就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 “好孙子啊,真是咱的好孙子啊!聪明劲就像你爹小时候,这重情重义的劲儿,就像咱老朱家人。咱果然没白疼你,以后咱这大明江山可就得靠你了!” 很明显,朱标莫名其妙还跟自己儿子借了光,虽然现在的朱雄英还不明白这大明江山靠你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小脸别扭着。 “爷爷……胡子扎人……” 朱元璋嘿嘿一笑,捏了捏他的小脸。 “爷爷啊,那您是不是就不杀姑父了啊?”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一脸慈爱,眺望着远方。 “孙儿啊,今天爷爷给你上一课,就是当皇帝的第一课。这一课也简单,就是有些人如果该杀,那就一定要杀!” “为什么?”朱雄英歪着脑袋问道,很明显朱元璋所说的这还不是他所能够理解的。 “爷爷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一天,你们一家在一起,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只虫子,你如果不捏死它,它就要去咬你的爹娘,咬你的弟弟妹妹,那你该怎么办?” “那我就把它一巴掌拍死!” 朱雄英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对!”朱元璋的眼中涌现出了炽烈的杀意。 “你的姑父现在就是这条虫子,他要坏咱大明的江山,要伤害爷爷奶奶,还有你爹你娘,如果爷爷不杀了他,那就会有更多的虫子出现,你说,爷爷该怎么办啊?” 也许许多年后的某天,朱雄英回想起今日和朱元璋的谈话,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帝王心术。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爷爷的杀伐果断。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后人,他愿意把所有的隐患都消除掉,这就是一代帝王洪武皇帝的作风。 “那就把姑父杀了吧!”朱雄英依旧那么天真可爱,但是却说出了最可怕的话。 “那爷爷就听你的,杀!” 第128章 作为一个父亲,不合格 朱元璋后来派人将朱雄英送回了东宫,他并不是不想和孙子多待一会,只是现在他这事情还没处理完,还是别给小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可怜安庆公主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天,却连朱元璋的面都没见到。第二天,还没等她继续去找朱元璋,外面的宫人便传来了消息,驸马欧阳伦已经被定罪了,下朝后便被赐死,自刎于宫外。朱元璋甚至都不愿意让他的血流进宫中,怕扰了他的清净。 哀莫大于心死,安庆公主也没有想到,她找了能找的所有人,跪了这么多天,自己的父皇竟还不愿意给驸马留一条命。她的头发直接白了一半,人也有些接受不住打击,变得有些痴狂。还是马皇后将她带回了寝宫,安抚她好些日子。 朱元璋本来想去坤宁宫探望安庆公主,却不料马皇后也给他来了个闭门谢客,两个宫女在门前一拦,死活不让他进去。 咱老朱是什么脾气?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从来都只有他拦着别人,第一次见有人敢拦他的驾。朱元璋直接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卫便将宫女拉开,他直接上前一脚将宫门踢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庆公主有些痴痴的,趴在马皇后的腿上,母女二人一起流泪。 “咱……闺女,你没事吧?” 朱元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皇后看到了他直接大怒,哭喊着。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刚把女婿杀了,反过来就问女儿有没有事!你说有没有事!” 朱元璋叹了口气。 “为了大明,为了法纪,咱都得杀了欧阳伦,但是不代表咱不疼她啊!咱也是他爹啊!” 马皇后盯着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还知道你是她爹呢,我怎么觉得你只是皇上,不像一个爹。” 朱元璋此时也气血上头,大吼着。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咱不是他爹咱是谁!咱都说了,咱杀了欧阳伦是为公!你怎么就死咬着不放!咱也心疼咱闺女啊!” 马皇后笑了,只是笑得那么冷漠。 “皇上,我觉得您还是跟您的大明江山过吧,作为一个父亲,您不合格。从古至今,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马皇后一句话怼得朱元璋哑口无言,只能上前查看安庆公主的状况,看到自己年轻的女儿头上竟生了白发,他的心也一阵绞痛。 “闺女……咱……” 安庆公主没有回头,而是紧紧抱着马皇后。 “母后,我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会,不想见任何人。” 马皇后看向朱元璋。 “皇帝陛下,女儿都这么说了,您就请回吧!她毕竟还有个娘,就算她爹伤害了她,她娘还会管她!” 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朱元璋只好起身离开,在走出坤宁宫宫门的时候,朱元璋小声地说了一句。 “弄些好吃的,好好补一下身体吧,咱……看了也怪心疼的……” 宫门关闭,安庆公主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 “为什么我爹要杀我的丈夫……我恨他!我恨他!可就算再恨,他还是我爹啊……” 偌大的皇宫,朱元璋竟不知道该去哪,他此时也心乱如麻,却没有一个人能诉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御花园。看着盛夏的草木繁盛,落英缤纷,朱元璋才觉得自己有一丝慰藉。 “咱错了么?” 朱元璋痴痴地望着天空,不知何时,他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朱元璋没有回头,他知道,这时候,还能在他身边坐着的,只有一个人。 “标儿啊,咱错了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恨咱啊?你说,要是你做皇帝,你会怎么做?” 朱标折了片柳叶,放在嘴边,好不容易才吹响。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您错了,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您没有错。要是我,也不见得能强过您。毕竟此事自古两难全。” “可是你娘和你妹妹他们所有人都怪咱啊!没人能理解咱啊,他们总以为皇帝就是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们不知道,这龙椅是全天下最高的地方,会摇晃,会冷。当皇帝可真的是天下第一的苦差事啊。” 朱标扔掉手中的树叶笑笑。 “谁说没人理解您,我这不是坐在您身边么?我说了,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您做得很对,苦了妹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大明面前,我们任何人都显得渺小。” “雄英回去都跟你说了?” “也难为他这么大点岁数还能记得这么多。” “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朱元璋感慨道。 “不只是好儿子,我还有个好爹,好娘,好媳妇,算是人生赢家了。” 朱标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也算他第一次跟朱元璋说得这么……肉麻的话。 “你真觉得咱好?咱可没少打骂你。” 朱标摸了摸鼻子。 “那算什么,谁家老子不打儿子,只不过您下手比较重罢了,不过您留给我的可更珍贵,足够我少奋斗好几辈子了。” 朱元璋笑了,随后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朱标。 “要不?这皇位给你,你直接当皇帝吧,咱就当个太上皇吧,也歇一阵子。” 朱标直接受宠若惊。 “您可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从这一堆朝政中抽出身来,好不容易养养身体。您也不想想,这朝政连您的精力都感觉繁重,我还不得累死啊!”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 “也是,更何况这现在还不是一个稳妥的江山,还有那么多隐患和蛀虫。咱就算要交到你手上,也得把这江山收拾干净了,给你一个没有后患的江山。”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怎么?您老人家不打算换个太子了?” 朱元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算了吧,除了你小子,谁还能干好?更何况,咱的大孙子必须得当皇帝,要不然就白瞎他的才华了。” 朱标:“合着我也是借了儿子的光了。” 第129章 马皇后病了 自从驸马欧阳伦被朱元璋赐死之后,马皇后再也没出现在朱元璋的面前,就算是朱元璋主动放下身段去见她,也被挡在了门外。哪怕进了宫内,马皇后也背过身去,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你这是记恨着咱啊!哪怕连见咱一面都不愿意?” 马皇后没有转过身,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 “您是皇上,我只不过是您的皇后,我有什么资格记恨您,更何况,皇上操心的都是天下大事,处理的都是朝政,而这后宫不能干政……”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明白,是自己上次说的话太伤人了,但是自己也是气血上头,一时情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可是……这马皇后从来都不是记仇的人啊,为什么会因为他这一句后宫不得干政耿耿于怀到现在。 “还说你没有记恨,你这是恨咱恨到牙根都痒痒啊,这一句话一直记到今天。” 朱元璋忽略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句伤人的话,就好像一根刺扎进心里。虽然不会一直疼,但是每次触碰到,都是钻心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咱走了。你们这帮伺候皇后娘娘的,跟咱听好了。皇后娘娘要是有一顿饭没吃,要是坏了身子。咱肯定唯你们是问。” 宫女们哪敢说什么啊?只能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是……” 当朱元璋走出坤宁宫,身后却传来了马皇后的声音。 “皇上走好,臣妾就不送了!” 朱元璋咬着牙,摇了摇头。 “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么记仇啊?” 其实,记仇的又何止她一个。在大明,如果论记仇,谁又能比过他朱元璋呢。 日子如流水一般,就这样慢慢流淌而过。最起码对于朱元璋来说是如此。他的妹子现在不愿意搭理他,他的女儿生着他的气,他的众多儿子被分封到了全国各地,只剩一个老大,还忙着陪老婆孩子,没时间搭理他这个孤寡老头。 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明现在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尤其是开疆拓土方面,傅友德、沐英、蓝玉在云南搞得如火如荼,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这对朱元璋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毕竟小家受气,国家扬威。 不知不觉,便到了盛夏,蝉鸣声和朝政让朱元璋身心俱疲。他想起了那年在黄山避暑的时候,也想起了刘伯温和胡惟庸…… 不过上一次去黄山避暑,马皇后就没有跟他去,不过这一次就算他想和马皇后一起去,马皇后恐怕也很难答应。 做男人的重点是什么?洪武皇帝告诉你三个字的要素:脸皮厚! 在朱元璋看来,夫妻哪有隔夜仇,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吵个架,拌个嘴,只要说开就好了。所以他先派人去传旨,邀马皇后一起去往黄山避暑。朱元璋已经想好了,这老夫老妻的,游山玩水多是一件美事,看着黄山的风景,回忆起从前的小日子,这无论什么嫌隙都会被填补上了吧。至于这糟心的朝政,东宫不是有一个治国小能手嘛,这段时间一直养体格呢,让他代班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可惜,马皇后没有给面子,他派去的近侍连马皇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回来了。咱老朱长叹了一口气,这还得是由他亲自出马啊,本来还想留一点男人的尊严,这么一看,也别什么尊不尊严了,还是哄媳妇更重要啊。 朱元璋到了坤宁宫,却发现宫门紧紧地关闭着,他用力敲了几下,却发现里面竟被插上了门闩。 “妹子啊!是我!咱找你有事,你把这门打开,让咱进去说行不行?” 坤宁宫内异常安静,连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妹子啊!咱知道你还在生咱的气,咱这不是来跟你请罪了么,你也别老揪着咱不放。这样,这天气也热了,你就跟咱一起去黄山避暑吧,一起出去散散心,别老在宫里待着。让标儿管理一阵子朝政,咱俩也出去好好玩玩,你都多少年没跟咱一块出游了。” 宫内依旧没有声音,朱元璋也疑惑了,莫非马皇后已经走了?不在宫内?那为什么要把门闩在里面插上啊?正当他转头准备走的时候,宫内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朱元璋也急了。原来马皇后在宫里,却不愿意回应他。 “妹子啊!你在宫里咋不理咱?你咋咳嗽得这么重?是不是病了?”朱元璋焦急地拍打着宫门。 “里面还有没有别人?娘娘是不是病了?快把门给咱打开!不然咱治你们的罪!” 皇上的威慑肯定是有用的,过了一会,两个宫女将宫门打开,却挡在门口。 “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起身就要进,却被两个宫女死死拦住。 “皇上,娘娘只是夜里染了疾病,太医嘱咐过了需要好好休养,您不能进去啊!” 朱元璋面露不快之色,“咱只是进去看看咱妹子,绝对不打扰她休息。” 两名宫女依旧拦着,直接惹怒了朱元璋。 “咱说过,要你们好好伺候娘娘,少吃一顿饭咱都要治你们的罪,现在娘娘竟然生病了,你们又该当何罪?你们要是再拦着咱,别怪咱杀了你们的头!” 宫女虽然害怕,却依旧拦着他。 “皇上,不是我们不让您进,这是娘娘的意思。她怕自己的病会传染给您,所以才将门闩插上,一直避而不见。” 朱元璋没有再多言,直接将两个宫女扒拉到一边,大步走进宫中,来到了马皇后的床榻旁边。 “妹子啊!妹子!你怎么样了?病得怎么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病啊?太医呢!把太医全给咱喊过来!要是治不好皇后娘娘的病,咱就把这帮没用的东西全砍了!” 马皇后背着他,捂着嘴依旧在咳,她每一声咳嗽都好像咳在了朱元璋的心头上,好不容易不咳了,她也没有转过身,依旧是背对着朱元璋。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他们不能让你进来么?万一把你传染了怎么办?” 朱元璋拍了拍胸膛。 “咱这体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咱可是百病不侵,你这不过是一点小病,几天就好了,还能把咱传染了?咱还等着你赶快好起来,陪咱去黄山溜达溜达!” 马皇后叹了口气。 “我这应该是夜里着了风寒,也可能是重症,还是会传染的。我都想让这帮宫女们出去,她们不依,要留下来伺候我。你可不许难为她们,我可能得养一阵子,最起码今年不能陪你去黄山了。” 朱元璋把她扶起,揽入怀中。 “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 马皇后笑了,“那你跟我得活到那时候才行。” 第130章 只有你不行 面对着马皇后,朱元璋直接恢复成了当年的愣头青模样。 “那咋活不到?你和咱都得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最起码得看到雄英他们成家,得看到重孙子。你也别多想,就是个风寒,头疼脑热的,找太医开药吃一阵子就好了。” 朱元璋吹牛的样子,就好像三十年前,他刚和马皇后成婚,他拍着胸膛保证,以后一定给她建个大宫殿。男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吹过的牛都实现了,而朱元璋,就是这样。 马皇后摇了摇头,“太医的药一直在吃,但是效用甚微。” “那是他们医术不精!咱给你换一批太医,开点有用的药!他们要是也治不好,咱就把他们都砍了!还叫什么太医,连这一点小病都治不好。” 马皇后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抚摸着朱元璋略显苍老的面容。 “你啊,就是这急性子,人家又不是扁鹊下凡,华佗在世。还能什么病都那么容易就治好了?大病得养,你也不要迁怒他们,我再换个方子试试,休养一阵子没准就好了,你可不能大开杀戒,就算是为我积德行善了。” 朱元璋迟疑了一阵子,但是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说动他,那一定是马皇后了。 “行,那咱就听你的,先留这帮没用的东西一命。而且他们要是把你医好了,咱还有赏赐。” “作为皇帝啊,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重八,你也得宽仁待人啊,不能老是武力胁迫。毕竟一个打心眼里让人佩服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而不是吓得臣子们不敢说话。” 朱元璋笑了,“那你就得赶快好起来,咱没你可不行,没准就变成昏君了。” 马皇后揪了揪他的耳朵,却没有用力。 “你呀……” 随后朱元璋看向她,这么多年,马皇后的头上也多了几缕白发,眼角也有了些许皱纹。朱元璋现在还能回想起他们初见的样子,那时候他的妹子满头青丝,面容动人。这么多年来,朱元璋见过无数的女人,却只有马秀英一个,让他心动。 “妹子啊,你实话实说,你还生咱的气么?” 马皇后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作为皇帝,你确实这么做,犯了法纪就得受惩罚,但是我还是生你的气,因为你不仅仅是皇上,还是咱的男人,还是咱孩子的爹啊。你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给我挡了回来,可是欧阳伦死了之后,咱女儿伤心到了什么地步啊,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我是当娘的,我真的是不忍心啊……” 朱元璋抱紧了她,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其实咱也不忍心啊,那也是咱的闺女啊,咱心疼啊!可是咱必须得杀欧阳伦啊,为了威慑百官,为了大明江山。这么多年了,咱明白,咱是大明的皇帝,这大明江山是咱的,可咱也是大明的啊,作为皇帝,咱要为大明江山付出太多太多。这么多年了,也苦了你了。咱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咱生气啊,因为谁都可以不向着咱,不理解咱。只有你不行啊,因为你是咱妹子,是咱媳妇,咱的皇后,是全天下最懂咱的人啊!” 马皇后的眼泪也流淌了下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听朱元璋说这么贴心的话。 “重八,对不起……” 朱元璋贴着她的头,脸上挂着眼泪却还在笑。 “傻妹子,不是你对不起咱,是这么多年咱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你为咱做了太多太多了,没有你,就没有这大明江山。” 马皇后也笑了,但是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毕竟情绪波动比较大。朱元璋急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平躺着。 “是咱不对,你都病了还让你哭,咱听太医的,好好歇息着,咱一会就传令,让太医院的那帮子人再开几个方子。” 马皇后虽然嘴唇发白,脸上却挂着笑容。 “我哪是哭啊,我这是高兴的,应该是喜极而泣,我高兴的是,我们家重八终于对我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了,我是感动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回。” 朱元璋一下就咧嘴笑了。 “那你就等着,你要是爱听,咱以后天天都说,天天都逗你开心。” “那你就不怕我天天都哭啊?” “你不是说这不是哭么,是喜极而泣,高兴的。好了,你好好歇着,咱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马皇后点点头,随后让侍女将朱元璋送出门。朱元璋出了门,将宫门关好,看着侍女小声问道。 “皇后娘娘到底病了多久?你给咱实话实说,咱不怪罪你。” 侍女皱着眉头,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还是说道。 “皇后娘娘已经病了快半个月了,一直不见好转,但是她不让我们跟陛下说,怕陛下担心。”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那太医呢?请太医来看了吗?” 侍女点了点头。 “一开始就请太医来看了,说是风寒重症。皇后娘娘她也要求太医绝对不能说,只是每天开了药。” 朱元璋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他最起码知道占了重症二字,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医治的病症。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伺候皇后娘娘。” 侍女行礼告退,朱元璋便派遣近侍去太医院找太医来为皇后治病。而且还是要全都找过来。 朱元璋自己在原地踱步良久,最后仿佛他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向了太子东宫的方向…… 第131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朱元璋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来到太子东宫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上次和朱标发生了争吵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太子东宫。说到底,也就是面子上的事罢了,但是今天,这东宫,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朱元璋来到了东宫,朱标并不在殿内,只有朱雄英、朱允炆、朱允熥兄弟几个在外面玩耍,朱雄英看到朱元璋之后,便飞快地跑上前去,抱着朱元璋的腿。 “爷爷!我好想你呀,你可好久没来看我了。” 朱雄英的撒娇,让朱允炆和朱允熥都傻了眼,他们倒不是和朱元璋不亲近,只是和朱雄英比起来,好像还是差了些。毕竟是朱元璋的长房长孙,一手带大的,分量自然不一样。 朱元璋把朱雄英抱起来,蹭了蹭他的小脸蛋,但是却好像没有平日里那般开心。 “怎么就好久没看你了,上次在咱寝宫里,爷爷不还陪了你一整天么。” 朱雄英撅起了小嘴。 “那不算,那是我去看爷爷,不是爷爷来看我!” 只有对孙子,朱元璋才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他将朱雄英放下,摸了摸他的头,也摸了摸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小脑袋瓜。 “爷爷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们的,那你们也得多来看看爷爷啊。” 兄弟三人齐齐点头,随后朱元璋收敛起笑容,开口说道。 “行啦,爷爷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的,是来找你爹的,他去哪了?” “爹爹在房间里读书……” 朱允炆指了指里面,有些怯生生地回答道。毕竟还是小孩子,他对朱元璋还是有些畏惧的感觉。可惜他并不知道,上一世他这位皇爷爷到底为他做了多少。 朱元璋大踏步走进朱标的书房,一把拉开了房门。朱标也被突然出现的朱元璋吓得不轻。 “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自从朱标卸任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大不如前。尤其是朱元璋自此以后都没来过太子东宫。可是今天,朱元璋就这么出现了,突然得让人甚至有些惊慌。 朱标甚至觉得,朱元璋好像电视剧里捉奸的人,最起码一把拉开他书房门的时候确实有那个气势。得亏自己是在看书,这要是和媳妇干点啥卿卿我我的事情,岂不尴尬? 朱元璋看着朱标,坚定而又直接。 “你娘病了!” “啥?” ……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便让洪武皇帝朱元璋放下了自己的脸面,亲自到太子东宫来。也是这简单的四个字,让大明第一皇太子慌了神。 “什么病?严重吗?这事也怪我,居然没察觉到,母后她老人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东宫,我真的是愧为人子!” 朱元璋也有些无语,“你母后这么长时间没来东宫,你没发现就是愧为人子。咱这么长时间没来东宫,你就是习以为常是吧!” 朱标白了他一眼。 “都这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找什么茬啊!您和母后一样么,母后她是三天两头的就来东宫看看儿孙看看媳妇,您老人家就算想孙子了也让人给你送去,没有大事压根就不会来,还怨我双标,您说,这事怪得了我么?” 朱元璋虽然不懂什么叫双标,但是也没有过多纠结,仍然是简单直接地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儿子啊,这么多年了,咱知道你聪明,知道你主意多,甚至医术也不错,你说,娘这种情况该咋办?” 朱标挠了挠头,这老朱给他戴的高帽还真的是……符合事实啊! “您还没告诉我娘是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很认真地描述起来。 “太医说是风寒,但是特别重。你娘整个人憔悴得很,浑身无力脸色苍白,而且还一直咳嗽,偶尔有发热的症状。” 朱元璋专业得让朱标大吃一惊,可是他不知道,这老朱都快把自己知道的医学术语都用上了,就是为了给马皇后的病情描述得更详细一些。 “你说,你娘的病该怎么办?”朱元璋满怀期望地看向他。 “依我之见,嗯……”朱标陷入了思考。 “怎么的?”朱元璋依旧满怀期望。 “依我之见肯定是找太医来医治啊!专业的事肯定得交给专业的人!” 朱元璋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帮太医要是能治好咱还用得着问你?你不是号称得了刘伯温的传承,连医术也十分精通么?” 朱标皱起了眉头,“偏见!绝对的偏见!咱说刘伯温也只是精通医术,不能说华佗在世吧!我这也只是个半道出家的半吊子,凭啥医术就能比太医还高明?您就想想,有谁半路出家的,比专业的还厉害?”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突然开口。 “这自古以来的皇帝也不全都是专业的啊!那汉高祖刘邦,还有咱,以前不都是平庸出身,但是这打天下和治国也不比别人差啊!” 朱标撇了撇嘴,“您和汉高祖那都是例外,几千年也出不了几个,更何况了,这当皇帝有什么含金量啊,只要不昏庸瞎搞,就已经胜过百分之五十的皇帝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挺对,不过还有别的例子啊,就拿这打仗来说,咱是半路出家,不还是横扫一大堆名将?你徐叔是咱发小,你老丈人之前当过山贼,也都不是专业的啊,不还是打得那脱脱和王保保满地?” 朱标叹了一口气。 “大明真是个让人怀疑人生的朝代啊!不对,这都不是重点,咱现在说的重点不是我娘的病么?” 朱元璋瞪着了眼睛点了点头。 “咱在意的一直都是你娘的病啊,这不是你把话题带跑偏的么?” “好吧,这是我的锅。不过说真的,我医术没有那么夸张,也就是略懂。更何况中医看病不是讲究望闻问切么?咱爷俩在这纸上谈兵肯定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啊,这为啥不去给我娘把把脉,看看她的症状呢?” “那你还在这和咱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知道你娘的身体最重要吗?还磨蹭啰嗦个什么劲?赶快跟咱看你娘去!” 朱家父子一直都是行动派,二人急忙赶到了坤宁宫,由朱标负责给马皇后诊脉看病。摸了一会马皇后的脉,又看了看她的症状,朱标便笑了笑。 “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到时候给您开点药,您和太医的药一起吃,主要是静养和保持心情的愉悦,等我回去就带着雄英他们来看您。” 马皇后颇为勉强的笑笑。 “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我也有些想他们了。” 朱标点了点头,“那您就好好休息吧,我和父皇就先走了。” 朱标给了朱元璋一个眼神,朱元璋也是心领神会,急忙跟着他离开。朱元璋一出了宫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娘她,到底是什么病?” 朱标面色有些凝重。 “初步断定,可能是肺炎。” 第132章 万众一心 “肺炎?什么叫肺炎?哎呀不管了,既然知道什么病了,治啊!”朱元璋又开始了火急火燎的状态。 “哎呀您别急,我说初步断定是肺炎,但是不排除疑难杂症的可能。而且我不也开了药么,先配合太医的药吃一阵子试试。” 朱标给马皇后开的,多是一些消炎止咳的中药,他也看过太医给马皇后开的药方了,与他的药物并不冲突。而保持心情愉悦和静养就是来自后世的秘诀了。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马皇后得了病,他确实不是一般地急,但是就像朱标说的,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还是选择相信太医和朱标吧。他也无法为马皇后做什么事情,只能去多陪陪他。或者用他以前在皇觉寺学的,偷摸给马皇后念念经祈个福,毕竟佛家也讲究个心诚则灵嘛。 正当朱元璋回忆着佛经怎么念的时候,朱标突然语出惊人,当着朱元璋的面就来了一句。 “爹,现在是哪年?” 朱标刚问出口,朱元璋便照着后脑勺给他来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你就算和咱耍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吧,你老爹我现在可还是皇上呢,连我的年号都记不住?你这太子给谁当的?现在是洪武十五年啊!” 朱标揉着后脑勺,看着朱元璋突然就惊呼一声。 “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了?”这次换成老朱懵圈了。 “爹,我娘这病应该是疑难杂症,而且不是一般的难治。如果再严重些,我娘可能挺不过今年啊!”朱标异常焦急地看向朱元璋。 “啪!” 朱标的后脑勺重重地又挨了朱元璋的一巴掌。 “你这倒霉孩子,你娘就算病得重了点,你也不能说这种话啊,多不吉利啊,呸呸呸!更何况,这生病和哪年又有什么关系?” 朱标顾不得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急忙解释道。 “刘伯温可不止教了我医术,我现在可还能算命!今年我娘命中有一大劫,我若是估算得不错,就是这一次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如果您不想失去您妹子,您就赶快和我行动起来!” 一听说是命中大劫,朱元璋的面容也开始严肃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次咱全听你的!” 朱标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现在马上就回去,翻遍医书和刘伯温的遗作,希望能有治病救人的良方。您就召集大臣,将我娘得病的消息宣布出去,看看大臣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民间会不会有什么能人异士,能有办法。” “这……把你娘得病的事情宣扬出去,会不会有失皇家身份?更何况这民间的医师术士靠谱吗?他们真的会有什么好办法?” “您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吗?也许真就是民间的能人异士才有办法呢?都这时候了,您可别再纠结您那皇家脸面了,我就问您一句,面子重要还是我娘重要?” 朱元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面子肯定是重要的,但是如果跟你娘相比,那面子就是鞋垫子!” “说得好!那咱们就开始行动吧!”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史书上记载,马皇后崩于洪武十五年…… …… 当天夜里,朱标就找了厚厚一摞的医书,连带着刘伯温对于疑难杂症的方子,挑灯夜读了一宿。而朱元璋则在第二日早朝上,宣布了皇后得病的事情,引起了全体官员的震惊。 马皇后病了?那不就相当于朱元璋病了么?朱元璋病了不就相当于大明病了么?往最坏的想,倘若马皇后真的撒手人寰了,那可就再也没人能在朱元璋发飙的时候护着他们了,没了马皇后的朱元璋,不就相当于没有刀鞘的屠刀了么。更何况马皇后素来贤惠,对他们这些大臣好得更是没话说,所以在为马皇后治病这件事情上,文武百官们的意见空前的一致。 礼部尚书首先站了出来。 “臣以为,皇后娘娘得病了,应该召集和尚道士,还有文武百官,诚心诚意地向上天祈福,上天若是感知到诚意,必然会降祥瑞于皇后娘娘,然后百病全消。” 三分之二的官员站出来了,齐声高喊。 “臣附议!臣等愿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 朱元璋当了十五年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臣如此齐心协力,他也不是一般的感动。 “朕准了你们的提议,礼部马上召集僧侣道士,为皇后娘娘祈福,列位臣工如果有这份心意,也可以为皇后祈福,相信皇后得知,也会早日康复。此外,张贴告示皇榜,召集民间的能人异士,倘若有能医好皇后者,赏黄金万两,二品官职!” 官员这次没有推搪的了,反而都是抢着站出来。 “臣愿办此事,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我们户部一定为皇后娘娘尽一份力!” “商业司与民间业务往来最多,最熟悉情况,希望皇上让我们去办!” 群臣之中,脸色不好看的怕是也只有太医院的众人了,毕竟他们这一堆国手神医都没能治好马皇后的病,还得让朱元璋在民间召集能人异士。倘若真有人把马皇后的病治好了,那他们整个太医院岂不就是颜面扫地了。按照一贯的剧情,他们肯定会加以阻挠。但是这可是朱元璋亲自下达的命令,为马皇后寻找能治病的人。谁敢暗箱操作?除非他祖宗十八代都不想要了。所以太医院也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更何况,马皇后的病又岂是那么容易医治的?他们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整个太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天底下还能有人能医得好? 于是,第二天起,民间都张贴了皇榜,寻找能人异士为皇后治病,前来尝试的人络绎不绝。不过首先肯定是要通过官员们的审查,要不然这手段用在马皇后身上反而导致皇后病重,那就变成了他们的罪责了。 与此同时,宫外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和尚道士,还有众多大臣,一起虔诚诵念为马皇后祈福,哪怕在几百年后,这场盛大的仪式,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第133章 所谓家人 朱标将熬好的汤药送到马皇后的坤宁宫中,看着马皇后将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又为马皇后诊了脉。 “母后,您这两天觉得怎么样?” “多亏了你和太医送来的药,娘这两天好多了,连饭也能多吃些。”马皇后笑笑。 “这样就好,那我就天天来给您送药,直到您的病完全好了。” 马皇后点了点头,随后朱标又看向自己带来的几个小家伙。 “雄英,你带着弟弟妹妹们陪陪奶奶,但是不许吵闹,不许打扰奶奶的休息,知道了吗?” 朱雄英高高举起了右手,“放心吧爹爹,我们一定会好好陪奶奶,不会吵闹的。奶奶累了要睡觉,我们就回去。” 朱标点了点头,自己家的几个孩子还算省心,最起码不像某些熊孩子一样,飞扬跋扈,蛮不讲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闹。不知道这是不是跟自己优秀的基因有关呢。不过马皇后卧榻已久,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走走了,这生病的人最忌心中郁闷,所以朱标才将自己的一帮儿女带了过来,给她老人家解闷。 马皇后对于自己的孙子孙女们都是宠爱有加,相比于朱元璋来说,朱允炆和朱允熥几个,都是更喜欢马皇后。因为这个奶奶总是一脸慈祥,经常来看望他们。所以几个人就站在马皇后的窗前,异常乖巧。 “奶奶,我给你背一首诗,我刚学会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奶奶我背得怎么样?” 马皇后温柔地摸着朱允炆的脑袋,说道。 “背得真好,我们允炆真聪明!” “奶奶我也会背诗,我还会讲故事呢,我给您讲个卧冰求鲤的故事,也是我新学的,是关于孝顺的故事!” …… 一群孩子围着,马皇后却不觉得吵闹。看着孙子孙女们可爱的脸庞,她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家的几个儿子女儿小的时候,也是整天围着她,叽叽喳喳的。 小孩子还是可爱啊,可惜现在长大了,都有各自的封地和事情,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她还真挺想这帮儿女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他们一面。 “母后,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父皇那边还有事跟我商量呢。” 朱标行了礼准备离开,马皇后却抓住了他的手。 “标儿啊,你父皇那个人,心地是善良的,就是脾气急躁,容易口不对心。他呀,就是个顺毛驴。你平时遇到什么问题,别跟他争吵,也别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等到只有你们父子俩的时候,你多劝劝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父皇还是能听进去的。你也别怪你父皇平时老苛责你,你们这帮兄弟都不在他身边,他心里也苦闷,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你还最争气,是他治理朝政的左膀右臂。这人呐,都是容易跟最亲近的人发脾气的,因为只有跟最亲近的人,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看着马皇后慈祥的面容,朱标深深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笑着说道。 “您说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一定会好好辅佐父皇的,毕竟上阵父子兵嘛。但是我也是他的儿子,还是像他的,以后肯定还会有惹他生气的时候。倘若我父皇再要拿刀砍我,您可还得护着我!” 马皇后也是一愣,她没想到朱标会甩了个包袱,随后也是笑了。 “放心吧,儿子!只要有娘在,你就绝对受不了委屈。娘一定护着你,咱就不信这朱重八敢再跟我儿子发疯,要是再有那么一次,咱也跟他拼命!” 母子俩对视而笑,随后朱标冲马皇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坤宁宫。 朱标并没有像他说的去找朱元璋,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门锁好,他才捂着嘴呜咽起来,眼泪便掉在了各式各样的医书之上。 他看了那么多医书,学了那么多医术,又岂能不知道马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可是亲自给马皇后诊脉了啊!他知道,现在马皇后已经没有太多气力,那句好多了,便是马皇后对他和朱元璋的隐瞒。哪怕到了此刻,马皇后想到的还是不让他们父子俩担心。朱标也很配合地选择相信,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所谓家人,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希望你为了他担心难过。所谓家人,就是哪怕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却还是要保持着一种默契。一种名为爱的谎言。 朱标没有去见朱元璋,没有将马皇后的状况告诉他。因为他知道,朱元璋现在也是急得冒烟了,此时告诉他马皇后日益病重,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让他更焦急。 奉天殿中,朱元璋将厚厚一摞的折子摔到了地上,冲着殿中跪着的官员大发雷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是号称能网罗天下能人异士么?怎么半个月过去了,连一点进展都没有?来!你们说!” 一名大臣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禀皇上,我们这段时间一点都不敢耽搁,只是……这揭了皇榜,应征来给皇后娘娘治病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多数都是一些游医方士,我们审查之后都觉得不可靠,怕误了皇后娘娘的病啊!” 朱元璋眼睛一瞪,“咱不管!既然太医院治不好,那就让民间的人来试试!别管什么方士啊还是什么跳大神的,只要有什么办法,都给咱去试试!至于那些民间的医师,只要确定他的方子没有问题,也可以让他去试试!” 太医院的洪太医也抬起了头,有些畏惧地说道。 “皇上,这皇后娘娘的病……您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 一听他开口,气得朱元璋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那你们太医院这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要是能治好皇后的病咱还用去找什么江湖郎中吗?平日里咱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大把药材给你们用着,大把俸禄给你们开着,到现在都没治好皇后的病,咱还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皇后的病要是真的治不好,咱就让你们这帮废物殉葬!” 洪太医畏畏缩缩地耷拉着脑袋,什么话也不敢说,但是朱元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咱说,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怕民间有人能治好皇后的病,然后你们太医院就颜面扫地了,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一个人合格?” 洪太医急忙摇头,“臣不敢!臣不敢啊!这相比于皇后娘娘的身体,太医院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帮民间医师的方子确实都太不入流了,甚至有些还以毒蛇毒虫为药,臣等实在不敢让他们去给皇后娘娘治病啊!” 朱元璋放开了他,转过身去。 “行,咱就信你一回!从今天开始,再有揭皇榜给皇后治病的,如果是大夫,那你们就先找人试药,对人无害有效果就可以让他试试。如果是什么道士术士这种的,就让他去坤宁宫外面折腾,如果真见了成效,咱给他修庙!享受皇家香火!” 朱元璋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洪太医突然想到了什么。 “皇……皇上,你这么一说老臣突然就想到了,太子殿下认识真正的高人啊!” 第134章 自有高人出手 “太子认识高人?你说的不会是刘伯温吧?那咱也认识!只是他死了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托梦,怕是帮不了什么忙。”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不不不!老臣说的并不是青田先生,而是另有其人!” 洪太医急忙辩解道,他也没想到朱元璋竟然把刘伯温给搬出来了。 “上次太子妃产后大病一场的事情皇上可知?” 朱元璋点点头,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正巧是在深夜,他没有亲自到访,听说在太医们的努力之下,将太子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为了此事,朱元璋还赏了他们太医院不少东西。 “其实说来也惭愧,这件事臣等是尽了力,但是主要的功劳其实并不在我们太医院身上。最后是太子殿下拿出了高人所炼制的金丹,才将太子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事后太子说高人不愿意被人所打扰,所以要求我们保密,这才将功劳归于我们太医院。” 洪太医说这事的时候,其实心都在嗓子眼里了。毕竟这件事往大了说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他们太医院没有将事情如实禀报,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朱元璋的赏赐。这要是被朱元璋追究起来,那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过事实证明,朱元璋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马皇后身上,并不在乎他们什么欺不欺君的了,听到洪太医说得这么神,朱元璋的内心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好!那咱到时候亲自去找太子,让他再去找那个高人求一粒那什么金丹。只要能将皇后的病治好,咱就给他修庙,塑金身!但是你们也不能松懈,从民间选拔能人异士的事也要按照咱说的,继续执行,毕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 众多大臣向朱元璋行过礼,也都纷纷退下了,而朱元璋也没有留在奉天殿,转而跑去了太子东宫。 这段时间,朱元璋来太子东宫的频率是前所未有的高,几乎每天都要来同朱标商议马皇后的病情和下一步治疗方法。几乎比之前十几年来的次数加在一起还要多,只是他好像比较风风火火…… “嘭!” 朱标书房的门被朱元璋一脚踢开,而此时的朱标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段时间朱元璋每次来都这么突然又粗暴,只是可惜他这书房的门已经摇摇欲坠了。 “爹!您老人家就不能通传一下,或者敲个门?每次都要这么简单粗暴,我这门可都要被您老人家给踹坏了啊!”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 “现在你娘的病情才是大事,咱哪还有时间跟你扯这些繁文缛节?你今天去看你娘了么?她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 一提起马皇后的病情,朱标顿时严肃了起来。 “我娘总说她好了不少,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想让我们放宽心,其实病情并没有好转。” “这么说你和太医的药完全不管用?你之前不是说你娘得的是什么肺炎么?难道不是?” 朱标叹了口气,“多半是疑难杂症了,单靠普通的汤药看来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我已经将医书中所有的疑难杂症都了解了一遍,好像和我娘的症状都不同。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马皇后可能就是已经到了命中大劫,治愈的机会颇为渺茫。 “咱也让这帮子官员继续找办法了,实在不行就只能病急乱投医了,让什么方士术士,什么和尚道士都去试一试。民间的偏方也得试一试了,不过咱听那老洪头说,你认识个什么高人,给了你金丹,上次青儿重病,你就是用这金丹给她治好的?” 朱标也想起了这一茬,他手里确实还有金丹,不过也只剩下一颗了…… “我确实是认识,不过那金丹不好弄啊,哪怕是这位高人也很难再炼制出来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直接豪横起来。 “你去跟他说,他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是要药材还是要金银,咱都满足他,哪怕他要人血祭咱也给他弄来!只要他再炼制出来这金丹,能救得了你娘,他就是咱的恩人!是整个大明的恩人!所有的条件随他开,咱绝不还口!” 朱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先答应着。 “那我明天就去找他谈,看看能不能再炼制一颗金丹。” 朱元璋摇了摇头,“今天!就现在!” 朱标不得不佩服他老爹的行动力,果然开国皇帝都不是一般人。 “行,那您老人家就请回吧,我一会就出发。” 朱元璋临走前还不忘甩下一句。 “别忘了,你娘还等着治病,耽误不得,咱可等你的好消息!” 朱元璋走后,朱标来到寝宫,打开了上着锁的盒子,拿出了仅剩一颗的金丹,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说要去找高人谈谈,其实就是要自己考虑考虑,这颗药,到底要不要用在马皇后身上,毕竟只剩下一颗了,在绝大多数正常人看来,这颗药还是留给自己或者朱雄英最为保险。 正当他陷入纠结的时候,一个人影却悄然出现。 “怎么?又想将这仅有一颗的金丹也用了?” 朱标有些无语,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你是不是一定要阻止我给别人用药。” 那人影点了点头。 “其实你这样想也没错,毕竟你不觉得这药给别人可惜了么?” “真的,可惜么?” 第135章 我娘病了,我要救她! “可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母后,我的娘,我给她有什么不对?”朱标歪着头看着这泛着金光的人影。 “你明明都知道,你未来会有一劫,你的大儿子朱雄英也会有一劫。可是你却不留着这最后一颗金丹,反而要给马皇后服用,这不是浪费么?就算她是病逝,也已经年过五十了,不算短寿。而你和你的儿子却不是,你们若是死了,就叫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不得不承认,这神仙的话完全戳中了朱标的心窝子,让他冷静下来,重新思考。金黄色人影点了点头。 “最起码还不算太笨,还有得救。” 然后朱标思考了足足五分钟,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 “我真该死啊,居然这么想。” 那金黄色人影笑道。 “该死倒是谈不上,人嘛,总会犯糊涂,只要及早醒悟,便没什么问题了。毕竟那是母亲,任谁都会思想挣扎一番。” 朱标将金丹收进胸前,然后在金黄色的人影注视下,飞一般地跑开了。 “哎!等等!” 金黄色人影伸手一指,整个空间和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你小子不是想开了么?现在跑得这么快干什么?” 朱标满脸无奈地看向他。 “大佬!我也知道你的本命神通牛逼,但是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搞这一套,我急着救人啊!” “你不是想通了么?现在还这么着急干嘛?” 朱标皱着眉头。 “我是想通了,我说我真该死是因为我居然在这件事情上犹豫这么久。老婆遇难了奋不顾身,换成了老娘居然开始左右互搏了起来。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没错啊!但是我娘生了我哎,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生了我,护着我,为我愿意跟我爹拼命的娘,就死在我面前,而且我还有能力救她。如果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金黄色人影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勇敢还是愚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和你的儿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了大明的未来考虑?可别忘了你的主线任务。” 朱标伸了伸懒腰,微眯着眼睛。 “无所谓,我这一辈子已经很精彩了。有爹娘老婆有孩子,江湖上就算没有哥,也会有哥的传说。什么形神俱灭完全不带怕的,反正人死灯灭,活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至于儿子么,我会尽自己全部所能让他平安,如果不行也就是他的造化了。而且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大不了这次不传给允炆了,给允熥,凭着他娘那边的关系,他这皇帝应该站得住脚。而且退后一万步来说,哪怕最后老四还是发起靖难,打回应天,那我也认了,毕竟他当皇帝,也挺好的。” 金黄色人影被朱标的豁达震惊到了,他好像和小说电视里所描述的穿越者都不同。 “你好像越来越依赖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 “感情用事,对么?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说的。”朱标笑着答道。 “不好意思你二大爷啊!我明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看来你在现代社会学得还不少。” “多新鲜呐,做神仙也得与时俱进不是?那现代社会可比大明有意思多了。” 朱标懒得再跟他废话侃大山,只好将话题拐到最开始。 “你说我感情用事也很对,毕竟我从七岁开始来到这片天地。是我的父母一直养育我,他们其实也有不少缺点,不过正是因为缺点才让不圆满的变得圆满。因为我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也会开心难过,也会害怕舍不得。我不是npc,不是天命之子,可以用其他人的命铺成自己的路,我做不到。我只知道,现在我娘病了,我能救她,仅此而已。” 金黄色人影惊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早知道你情感这么丰富,就给你弄女频世界去了……” 朱标一瞪眼:“我还没丰富到那个程度!” “行了,废话少说,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朱标将金丹掏出,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用它去救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能不能把你这个考官打动?” “拜托,金丹确实是我给你的,但是我又没有使用权。你的东西,你说得算!” “那就解开你的领域吧!我娘还在等着我呢。” 金黄色的人影拍了拍手,“希望你不会后悔。”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朱标紧握着金丹,往坤宁宫的方向跑去。 “娘!等着我,只要把这东西吃了您就好了!” 金黄色人影看着朱标的背影,忍不住嘁了一下。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愚蠢的可以,居然把这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浪费。不过嘛……” 金黄色人影顿了顿,却大笑出声。 “不过这孝顺的劲头倒是让我很欣赏!不愧是你啊,让咱也很佩服,一个重情重义的太子,才有点看点嘛!不过为什么他对咱定下的惩罚不害怕呢?难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说现代人都习惯吃软不吃硬呢?话说我要是把没完成任务形神俱灭,改成完成任务返回原世界奖励十亿现金,这小子会不会更有动力?我看那小视频里都是这么说的啊……” 原来当神仙现代化了之后,也有不少娱乐消遣。 朱标飞速地跑向坤宁宫,他手中紧紧攥着金丹,此时在他的心里,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这个药交到马皇后手里。 他刚跑到坤宁宫的门口,便与朱元璋的撞了个满怀。老朱也来不及说他,毕竟现在可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个高人的金丹炼得怎么样了?你娘……你娘她可开始不吃药了啊!咱派了好多太医给她送药,还有民间进贡上来的药方,可是你娘她,就是一口都不肯吃,哪怕咱劝她都没用!” 朱标笑笑,然后伸出手掌,露出满是金光的丹药。 “您别担心,这金丹已经炼制好了,我这就给娘送去,再好好哄哄她,别人的药她不肯吃,换成我的药总没问题了吧!” 朱元璋看着这满是金光的丹药也着了迷,这种光芒就很说明问题了,不同于珠光宝气,这丹药的光芒倒是让人精神大振。此时就算说这金丹能医死人肉白骨朱元璋也深信不疑。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好小子,咱果然没有看错你!就交给你了!” 第136章 皇后娘娘好转了! 朱标进了坤宁宫中,看到了一堆堆的汤药随意地被摆放在了一旁。马皇后躺在床榻上,神色萎靡。一旁的宫女们也是心急如焚,但是却没有办法。 “娘!我来了!” 马皇后看向朱标,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标儿来了啊……快坐。” 朱标看着一堆堆的汤药,调笑着。 “娘,您可不乖啊,哪有得了病还不吃药的,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是不是也得我哄着您,您才愿意吃药啊?” 马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竟这么笑你娘。其实是这段时间喝的药太多了,这药太苦了,娘喝不下……” 一个陪朱元璋白手起家,尝尽苦楚的皇后,竟会嫌汤药太苦,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娘,我知道您老人家怎么想的,您是怕这汤药没用,您喝了如果身体不会好转,反而恶化的话,我父皇会迁怒于这帮大夫吧!” 马皇后也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个儿子,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机灵。 “你知道就好,你父皇那个脾气啊,如果这些汤药没用或者起了什么副作用,你父皇一定会大发雷霆。没准还要把人家满门抄斩。我不愿意看到你父皇为了我杀人,所以就索性不喝了。” 朱标握住了马皇后的手。 “娘啊,有病就得治啊,您这不喝药哪成啊?我父皇那边您不用担心,我会说他的。如果您还不放心,您就吃我的药吧,我父皇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于我的。” 对于朱标所说的,马皇后还是很赞同的,朱元璋虽说杀人不眨眼,但是毕竟宠着朱标,断然不会迁怒于他。 “那娘就吃你带来的药,可是你今天好像没带汤药来啊?” 朱标笑了笑,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了散发着光芒的金丹。 “这是?” “这是我从一个高人手里求来的,非常管用的神药,您就吃下去吧,保证您会很快好起来!” 马皇后对于风水鬼神之事倒不是很相信。 “高人手里求来的?靠得住么?” “当然了,这金丹全天下也只有两枚,不说活死人肉白骨也差不多了,一般的疑难杂症保证药到病除。之前青儿生完孩子不是重病一场么,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她是血崩。” “血崩!”马皇后露出了颇为震惊的神情,她当然知道血崩是什么,也知道这两个字几乎就和死亡划了等号。 “您别担心,您看这青儿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 “难道就是这金丹?” 朱标点点头。 “不错!我把那一颗金丹喂她服下了。只能说立竿见影,她那么重都给救回来了。您这点小病,只要服用了这金丹,绝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朱标摸了摸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金丹这么灵啊,难怪我光是闻它的气息都觉得神清气爽,有所好转呢。” “那您就赶快将它服下吧,很快就会好的。” 朱标将金丹递给了她,马皇后接过金丹摩挲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标儿啊,娘刚喝了一些水,有些胀,你先把这丹药留下来吧,娘想睡一觉,等娘睡醒了就服下去了。” “那您可不能糊弄我哦,我会来检查您是不是真的服下丹药的。” 马皇后轻轻地打了朱标的脑袋一下。 “你这孩子,真是猴精猴精的。娘又不傻,这是你给我求的灵药,我哪有什么理由不吃。更何况,娘也想赶快好起来,出去走走呢。好了,你先回去吧,让娘睡一会儿。” 听马皇后这么说,朱标才笑着离开,一出门便看到了焦急的老朱,朱元璋也急忙询问。 “怎么样?你娘吃了那金丹没有?好些了没?” “我娘说她想睡一会,等睡醒了就服下丹药。”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你娘会不会是敷衍你,她还是不想吃?” 朱标摊了摊手。 “我娘不吃药其实是害怕那些药没用,然后你还迁怒这帮医师。但是我送她的药她可没理由拒绝吧!您又不可能把我咔嚓了,更何况,我娘自己也想早点好起来啊,她没有不吃的理由。退后一万步来说,要想知道我娘吃没吃这金丹,咱爷俩就来看看她有没有好转不就得了。” 朱元璋也恍然大悟,合着其中的道道居然这么多,他这妹子可真是心思缜密啊!而且也确实,如果这帮医师开的药没用,马皇后最后如果病重不治,他确实是会发飙的,最起码也得让这帮人陪葬。 “高明!确实高明!不过标儿啊,你的金丹靠谱么?一定能把你娘治好么?” 朱标伸出右手,拇指食指紧扣,伸出另外三根手指。 “放心吧您呐!这青儿不就是好好的例子么,更何况有我和老洪头的包票,您还担心个啥?肯定妥妥的啊!”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学起了朱标的手势。 “这是啥意思?怎么还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朱标挠了挠头,急忙解释道。 “这是万无一失的意思,妥妥的!” “哦!”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捋起了胡子。 “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朱标也有些心虚。 只见朱元璋伸出了右手,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在朱标面前晃了晃。 “按理说这样才更像万无一失嘛!” 朱标汗颜,没想到老朱天赋竟这么高,只不过这动作,怎么好像在说,菜就多练! “爹啊,您可真聪明,想得挺好,但是可别乱用啊……” “为什么?”朱元璋不解。 “因为这是我们父子俩的秘密暗号。” “哦!” ……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那边便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病情好转了不少,都能坐起来和下地了! 第137章 一起来做广播体操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标,急忙一股脑地冲到坤宁宫,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还不是第一个来的,朱元璋已经早早地坐在了马皇后的身边。 “妹子!你真的好转了?咱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呢?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都没有,就这小小的一粒金丹下肚就好了?” 此时的马皇后面色已经有了些血色,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气无力,她直接坐在了床边。 “我今天早上可是喝了两碗粥呢,你要是不信,我现在下地走给你看!” 朱元璋急忙摆手。 “不不不!大可不必!妹子啊,咱信你好了,可就是好了,你也得好生休养啊,别下地折腾了。” 朱标笑着走了进来,看向马皇后。 “看来我娘真的是有所好转了啊,这说话都中气十足,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朱元璋还是有些担忧。 “这金丹就这么管用么?咱还是有些担心,依咱看啊,你还是得静养,这汤药补药还是不能断!不过这金丹还真是奇物啊,就这么一粒就药到病除了。彪儿啊,你再去找找那高人,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再炼制百八十颗备着,万一咱以后有个病啊,有个灾也能用上,这金丹需要什么原材料?看它金光闪闪的,莫非是需要黄金?” 朱标直接一整个无语了,还百八十颗,这老朱还真不客气。现在这天地间可真是连一颗金丹都没有了。 “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了,这炼制这金丹要损耗的是寿元,那高人也不剩多少了,而且除了他别人也不得炼制之法,这金丹多半是从此失传了。” 朱元璋也深感惋惜。 “可惜了,这好东西,如果还有拿来给你娘补补身体也好啊,她这大病初愈,你看她虚弱的。” 为了证明自己,马皇后直接笑着揪起朱元璋的耳朵。 “你个朱重八,难道担心我没力气收拾你么?” 朱元璋急忙求饶,“哎!妹子!这力道足够了,再大些耳朵就掉了!这孩子还在这呢,你给咱留点面子行不行!” 马皇后笑着。 “不行!你这个朱重八啊!就得我收拾你,我要是不收拾你,你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我这是给你醒醒神呢!标儿在这又怎么了?我照揪不误!” 朱标当然看出来二人是借着吵架的名义在秀恩爱,只好一摆手。 “没事没事,我只是来看看我娘的状况,你们二老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我闪人了!” 看着朱标的背影,朱元璋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你咋就一点都不向着你爹我啊?哎!妹子轻点,耳朵真要掉了……” 走出坤宁宫的朱标心情大好,望着碧空闲云,他觉得自己也好像遨游在了云海之中。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自己把自己最爱的人都留在了身边,这可能更有意义。 话虽如此,但是一想到两枚金丹都已经消耗,自己就有些头大。只能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了。 朱标回到太子东宫,在殿前就扎上了马步,然后练起了当初常遇春交给他的一套拳法,这拳法并不是杀敌之招,而是强身健体用的。老丈人常遇春当初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 “只要你小子好好练,总有一天会有跟我一样的体格!” 一想到常遇春那大肚子,朱标就将这套拳法抛在了脑后……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健康饮食和锻炼身体都得提上日程了。在他慢悠悠地打着拳的时候,朱雄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爹爹啊,您这是在干嘛?跳大神吗?” 朱标白了他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这是拳法,强身健体用的!什么就跳大神了,你从哪学来的?” 朱雄英吸吮着手指,怯生生地说道。 “这段时间奶奶生病了,那宫门前有好多跳大神的,我看他们好像和爹爹差不多。不过他们比爹爹动得快,还带着面具敲锣打鼓,好像还嘟囔着什么……” 大概是念叨着:日落西山黑了天吧…… 马皇后一场重病,朱元璋几乎把能用得上的人都用上了,长白山那边的萨满几乎请了几十人,还有各个名山大川寺庙里的高僧道长,听说连苗疆的蛊师也收到了传召,但是因为危险系数太高被刷下来了。 朱标把朱雄英拽了过来。 “你小子,真的好的不学,杂七杂八的无师自通。过来!跟咱一起锻炼,跟我学!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 朱雄英的小脸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爹爹,我也要跟着跳大神么?我能不能边跳边喊啊?” “都说了这不是跳大神!是拳法,强身健体的拳法!你身子骨也弱,就跟我一起锻炼吧!” 其实朱标也不是强人所难,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朱雄英未来都会有一劫,那必然要加强锻炼啊,只有结实的体格才能经受住考验,毕竟现在可没有第三颗金丹为他们兜底了。 朱雄英学着朱标,动了几下便有些吃不消了,额头上都是汗水。毕竟也难怪,这拳法是成年人练的,小孩子身体还没长成,很难使出力气,做出那么复杂的动作。 “爹爹啊,我真的办不到啊!有没有什么简单一点的,还能用嘴喊的。” 朱标陷入了思考,他翻找着前世今生的记忆,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好!爹就满足你的要求,我们接下来要学的可是失传已久的一种绝学,做好准备了吗儿子!” “我准备好了!”朱雄英的小脸绷着,颇为认真的回应。 “听好了儿子,我们接下来要学的东西,名为广播体操。虽然动作不复杂,但是仍然是强身健骨,青少年成长必不可少之法宝。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喊出来。来儿子!让我们开始!” “第三套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开始!来,跟我一起做,第一节预备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第二节伸展运动……” 朱雄英学得颇为认真,也张开嘴跟他的爹爹一起喊了起来。 很显然,这两父子的行为不是一般的显眼,不多时,常青儿、吕氏、朱允炆、朱允熥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常青儿忍不住发问道。 “我和爹爹是在做运动呢!为了保持身体健康!二二三四,五六七八……”朱雄英异常认真地回答。 “这算是哪门子运动啊?怪里怪气的,不过……这口号还挺朗朗上口的。”常青儿也开始感兴趣了。 “允炆、允熥,你们几个都加入进来,爹爹带你们锻炼身体!” 余下几个儿女只能跟着一起做起体操来。然后太子妃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这东西看着挺有意思的,我也要玩!” 于是,在场旁观的正常人只剩下了吕氏一个人,她虽然是个淑女,但是也不愿意与家庭成员们格格不入。 “我是不是也要加入进来?” 第138章 重八,我好看吗 在东宫一家人忙着锻炼身体的同时,朱元璋正陪在马皇后身边。马皇后大病之后,朱元璋对她的关心倒是无微不至。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当什么东西快要失去了,才越发觉得可贵。 朱元璋在削一个苹果,看起来五大三粗,毛手毛脚的洪武皇帝,此时却是无比的耐心和细心。本来这种小事肯定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但是他执意要为马皇后亲自削一个苹果。用他的话来说,他欠他妹子的太多了,只能用一辈子去补偿。 一颗削得完美的苹果递到了马皇后手里,马皇后咬了一口,开心的笑了。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耐心地陪我,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你削苹果还削得这么好。” 朱元璋嘿嘿一笑,“那当然了,咱当初也是玩刀的,砍起人来特别熟练,更别说削个苹果了。” 马皇后瞥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可就吃不下去了。” 朱元璋只好笑着闭嘴,以免打扰马皇后的兴致。只是马皇后吃完,突然开口说道。 “重八,我有点想孩子们了。” “那我让人去把雄英他们带过来给你解闷?” 马皇后摇摇头。 “我是想老二老三,小四小五,还有几个丫头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我也怪想他们的。要是能见他们一面就好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别说的那么丧气,这病不是好了吗?以后时间有的是,只要你想见他们,咱就一道旨意把他们给叫回来。其实这次他们也该回来,只是咱怕边疆不稳,才没让他们回来,等过些日子,过些日子你过寿的时候,咱就把他们都叫回来,聚在一起,给你贺寿!” 马皇后仰着身子躺在床上,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我怕我没那么多时间啊……” “嗯?妹子,你说什么了么?咱没听清。” 马皇后看着他摇摇头,“重八,我想睡一会了,你先走吧,等我睡醒了再喊你。” 朱元璋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答应了。 “也好,虽然说你这病是好了,但是还是需要多休养,那咱就先走了,等你睡醒了咱再来看你。” 马皇后笑着目送他离去,然后吩咐身边的侍女们。 “你们也先出去吧,我想自己睡一会,睡醒了会叫你们的。” 侍女们虽然不放心,但毕竟是马皇后的意思,她们只能照做。 “那奴婢等就守在宫外了,皇后娘娘若是醒了,或者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叫奴婢即可……” 马皇后一摆手,“去吧!” 一瞬间,偌大的坤宁宫就只剩下了马皇后一人,她看着这座居住了十五年的宫殿。对这里,她已经太熟悉了,摆设,气味,人员,甚至每一道缝隙的位置她都知道。许多年前,朱元璋当着她许愿,说以后一定要为她建造一所大宫殿,当时她只是笑笑,因为自己的男人有上进心而高兴。她也不曾想到,若干年后,那个小兵朱重八真的问鼎天下,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重八啊,相比于这气派的宫殿,我还是更想念那个我们成婚时候的那个小屋子……” “咳咳咳咳咳……” 马皇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知道侍女在门外,所以压着声音,但是手帕上,却多了一抹鲜红。她无奈地笑笑。 “重八啊,我的时间怕是真的不多了啊……” 随后,她磨起了墨,开始写着书信,不多时候,便将书信放进了一个泛着金光的小匣子里。 …… 转眼之间便到了申酉交替之时,朱元璋一如既往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他的心里传来了一阵寒意,那是对于危机的提前预警,是一种从内心生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么多年的上位者生涯,朱元璋已经能对危机有了最起码的预知,上一天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便是鄱阳湖水战,张定边差点生擒他的时候。 “难不成是有刺客?来人啊!”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隐藏在各处的锦衣卫突然出现。 “皇上,有何吩咐?” “查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朕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是!” 锦衣卫得令,立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不仅仅是朱元璋的御书房,几乎是整个皇宫都被他们搜查了一遍,毕竟事关朱元璋的安危,还是马虎不得的。 搜查完毕后,锦衣卫急忙来向朱元璋汇报。 “启禀陛下,整个皇宫都被我们搜查了一遍,但是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这就怪了啊,难道是咱的预感错了?不可能啊,咱的预感每一次都很准,照这次来看,遇到的危机甚至不亚于以前生死存亡之际,到底是什么呢?咱忽略了什么呢?”说完,朱元璋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没等他思考太久,便有人求见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的侍女传话,说皇后娘娘希望您到坤宁宫一叙。” 朱元璋点点头。 “看样子咱妹子这一觉睡醒了,也睡得够久的,那咱就去陪陪她吧!” 朱元璋来到坤宁宫,轻轻推开了房门,只有马皇后一个人站在宫内,身着一身红色婚袍,那是当初她和朱元璋成婚时候所穿的婚服。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人儿,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一切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又好像都被时间篡改,满是银丝的头发,逐渐增长的皱纹,不变的,只有她的笑容。 “重八,我好看吗?” 第139章 重八,最后一次了 朱元璋一时间也花了眼,他竟分不清今夕何年,毕竟当年洞房花烛夜时,马皇后也是身着这红色婚服,笑着问他好看吗。 朱元璋湿润了眼睛,笑着说出和当年一样的回答。 “好看,咱妹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说完,朱元璋便将这个跟他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女人拥入怀中。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把当初的婚服翻出来了?” 马皇后摩挲着这有些泛白的婚服,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还记得,那时候义军挺穷的,咱俩成亲,你那帮兄弟凑了好久才凑齐了酒席、花轿,结果到最后连给我的婚服都凑不出来,还是郭大帅府上拿出来的红绸,给我做了这身衣服。” “是啊,那时候咱只是个大头兵,还是因为郭大帅赏识,才能有后来。也多亏了咱这么多兄弟陪着咱,从一开始带了十八个兄弟打下了定远,再到打应天,与陈友谅张士诚决战,再到问鼎天下。徐达、常遇春、汤和、李善长、刘伯温,他们都是咱的左膀右臂啊,可是现在……” 朱元璋也陷入到了回忆中,他虽然杀了不少跟随他的功臣,但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呢。 马皇后抚摸着朱元璋的脸庞,温柔地说。 “重八,不用难过,你是一个伟大的皇帝你开创了一个王朝,你的功绩永远大过你的过错。我平日里虽然总是说你,但是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朱元璋笑了,他第一次听到马皇后这么夸他。他一直以为马皇后一直在心中怨恨他,觉得他嗜杀,可是他没想到,自始至终,最崇拜他,最了解他的,就是他的妹子,他的皇后,他的枕边人。 “咱能听到你这一句话就足够了,这么多年,咱其实知道,最辛苦的还是你,你不仅要管着女眷们,后宫的事情,还要管着文武百官的家眷,为咱积攒人心,妹子,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马皇后直接靠着他的胸膛哭泣起来,她也是个女人,但是她一直都扮演着朱元璋最坚实的后盾,做她的贤内助,为她安定后方。后世有人说,马皇后调兵不需要兵符,其实并不是夸张。每个文臣武将的生日,她都记着。每个人家里婚丧嫁娶,她都亲自到场,给了最高的礼仪。所以只能说朱元璋的天下,有马皇后的一半。至于对内,马皇后从来不会与其他妃子争风吃醋,她不是不介意,只是她知道朱元璋身为九五之尊,身边肯定会有其他妃子,既然在所难免,那就直接不在意就好了。马皇后对待其他妃子也是非常大度,甚至经常会劝朱元璋对其他的妃子好一点,光凭这些,马皇后便对得起她千古贤后的名头! “重八,我愿意的,跟你在一起我愿意的,一直都愿意的。”马皇后笑着看着他。 “等咱们以后,岁数大了,就把国家交给标儿,然后咱们俩就出去转转,四处游玩游玩,好好养老。这小子,咱放了他这么多年的假,也算够意思了。咱总得把这个千斤重担交给他,他一定做得比咱好!” “我也相信他,做娘的哪有不相信儿子的,不管是嫁给你,还是生了标儿,都是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随后马皇后流出了泪水。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见到其他孩子们,我还真的挺想他们的,可惜没机会了。” 朱元璋有些好笑地说着。 “瞎说啥呢,日后不还是大把日子么?想他们了,要么让他们来看你,要么咱俩去看看他们,看看这帮臭小子在封地怎么样了,听标儿说,他们干得还不错,但是咱知道,这帮臭小子也是干了不少蠢事。不过也没关系,不听话的儿女还得父母管教,到时候咱俩一起去骂他们。” 朱元璋想到以后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马皇后就这样笑着,看着朱元璋,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咳……” 马皇后的手帕上被沾满了鲜血,和大红的嫁衣融为一体,马皇后嘴角流着血,却仍旧笑着 “重八,你还不明白么……我……没有时间了……” 随后,马皇后瘫倒在朱元璋怀里,哪怕挣扎着伸出手想触摸朱元璋的脸庞,却怎么也够不着。朱元璋已经慌了神,是这一辈子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他的兵权被郭子兴全部夺走,他也没有这么慌乱;哪怕当初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压境,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慌乱。但是现在他慌了,因为他知道,他的马皇后,在渐渐离他远去。 “妹子,这怎么回事?你不是好了么?怎么又……又开始吐血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吃了金丹吗?为什么不管用?我现在就去找标儿,你等等我!很快,很快就好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朱元璋起身就要走,马皇后却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重八……别走了……别去找标儿了……好好陪陪我吧……你每次都那么忙……咳咳咳……刚成婚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忙着带兵打仗……那时候我……只能在后方,却见不到你的身影。后来……后来你当了皇上,但是……每天不是忙国事,就是……没时间陪我。重八……最后一次了……好好陪我一次吧……” 朱元璋已经泪流满面了,无力地打着自己的耳光。 “不行……不行啊!我要去找标儿,我要让他治好你!不就是金丹么,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就三颗……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要……”朱元璋已经呜咽了。 “重八……真的不用了……每个人都会死啊,只是……早晚的事儿,我先替你下去看看,……等你有那一天,再下去找我吧……” 朱元璋已经老泪纵横,抱着马皇后撕心裂肺地吼着。 “不行啊……不行啊!咱不让你死!咱不允许你死!你不许离开咱!咱是大明皇帝,咱命令你,你不准死……” 马皇后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朱元璋。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人哪有不会死的啊!” “不行……真的不行啊!你怎么忍心留下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狠心!” 马皇后最终还是摸到了朱元璋的脸庞。 “重八……答应我……就在这陪着我……不要去找标儿……好吗?” 朱元璋咬着牙,却没有开口。马皇后有些冰冷的手摸着他的脸庞。 “我就这最后一个……愿望了,你……就不能答应我么……” 朱元璋流着眼泪,攥紧了拳头。 “咱……答应你!” 第140章 我有点冷 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见证了太多的生与死。当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面前。当他从军之后,见过无数倒下的敌人和战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如同草芥。但是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当他成为皇帝之后,他一个决定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他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是这一次,他最爱的女人要离开他了,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如同当年父母离去时,他的无力和迷茫,除此之外,还有无尽的悲痛。 “妹子,咱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 朱元璋不知道是在欺骗马皇后还是欺骗自己。马皇后却笑着摇摇头,她已经对生死之事看得很平淡了,毕竟,唯一舍不得的只是与亲人离别罢了。 “重八……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应该是大限已至了。” “可是你前几天明明已经好了啊!为什么现在却会这样!”朱元璋嘶吼着。 “因为我……服下了吊命的药材啊,更重要的,应该是叫……回光返照,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们,所以才挣扎着好起来了几天……重八……你怀里真暖,好好地抱着我好不好?” 朱元璋用力地抱紧了马皇后,他怕一松手,他的妹子就离他远去。马皇后也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放手。朱元璋一低头,便看到了她衣襟之下,胸前的伤疤,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如此明显。 “这……是当年,你偷偷拿烧饼给咱吃,怕烧饼凉了,也怕被人发现吧,最后把胸口烫得都是水泡,这疤痕这么多年都没好。唉,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当时你也是个姑娘啊,你就不怕你嫁不出去么?”朱元璋心疼地抚摸着马皇后的伤疤。 马皇后却笑了。 “你真是个……傻小子啊,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我当时就喜欢……你了啊,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重八……你总不至于……因为我的胸口……有伤疤,就不要我了吧……” “不会!永远不会!咱再选一万次,也一定会要你!不管多少次都是这样!咱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不是起兵造反,当上皇帝,而且娶了你啊!只是……咱绝对对不起啊!咱当初就觉得对不起你,当初就觉得跟着咱委屈了你,所以咱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你做全天下最有权力地位的皇后娘娘,可是咱没想到,你当了皇后娘娘,却还那么不开心,却还那么操劳。咱对不起啊,对不起你一辈子……”朱元璋此时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你真……你真是个大傻瓜啊,你们男人……总爱自说自话,谁说我……我不愿意了,无论是……嫁给你,为了你……留在濠州城,给……他们当人质,为了你……我愿意给你……生下那么多的孩子,也愿意……为了你,当这个……从来不会争风吃醋的皇后娘娘,只要为了你,我……都是愿意的……”马皇后虽然依旧笑着,但是气息开始不稳。 “重八啊……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不是你欠我的,我们可是……夫妻啊,怎么会有什么……亏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现在,我就想问你……下辈子,你还愿不愿意……找到我,还愿不愿意……跟我再过一辈子……” “愿意!咱愿意啊!别管多少年,别管多少辈子,咱都愿意跟你一起啊!你别那么着急,你等等咱好不好,咱怕找不到你了……” 马皇后应该算是开始最后的回光返照了,居然有力气挣扎起来摸着朱元璋的脸庞了。 “好啊……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等等你这个……朱重八吧,不过……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身上……还有大明这个万斤重的担子,你可不能着急啊,你还要治理……治理大明,给儿孙……留下一个大明盛世……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不管是……对大臣也好,还是对儿女……也罢,都是太……急躁了……以后可得改改啊……毕竟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啊……标儿,是个好孩子……以后大明……交到……咳咳咳……交到他手里,绝对……可以发扬光大,你……你是当爹的,你不要……对他太过苛责了……他……很孝顺……很宽仁,一定会……把大明,治理好的……” 说完,马皇后急促的一阵咳嗽,咳得朱元璋的心里都一阵抽疼。 “妹子……别说了,你别说了!咱都依你,咱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别说了,留点力气好不好,一会把药喝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摇了摇头。 “我最后的……最后的话,你都不让我说完么……”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马皇后即将离他而去。但是马皇后已经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你等等,我这就去找标儿,我把咱儿子找回来,咱一起说。既然你觉得身体不太好,那总不能不让咱儿子回来吧,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也可以对他说,最起码……别给他和你留下遗憾。” 朱元璋没想到,马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固执和认真。 “重八……你听我的,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标儿,一定……不要!咳咳咳……就等我……去了之后,再告诉他吧……” “可是标儿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啊!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连最后……都不愿意见他?” 马皇后摇了摇头,笑着说。 “我给他留了东西,相信……他未来会理解我的……咳咳咳……” 马皇后再次咳出了一口血,然后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朱元璋。 “重八,我有点冷……” 第141章 你再也没有娘了 朱元璋听到马皇后这么说,急忙紧紧地抱住她,固执地用着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妹子,没事,真的没事的……” 马皇后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用手摸着朱元璋的面庞,虽然此时她的手已经很凉很凉。 “重八啊……我真的要……先走一步了,没事的,我只是……只是先去那边等着你,我会……我会等你的,你……可别急啊,你一直都是个……急性子……” 朱元璋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她脸上,终于忍不住了。 “你得等咱啊!你得等咱啊,咱怕丢了,咱下辈子就怕找不到你了……咱怕啊!” “重八,我死了……之后,你千万……千万别……怪罪那些太医啊,他们……也不容易啊,他们伺候我……这么久,虽然……虽然没治好……我的病,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不!你不能死!咱不许你死!咱是皇帝啊!咱是大明皇帝,咱不准你死……你不能离开咱啊,你要是没了,这世界上哪还有人再跟咱说话,哪还有人为咱分忧,哪有人叫咱重八啊!朕不准你死!只要你一死,咱就把那些人全都杀了,把那些太医都砍了,标儿,还有标儿,他也给你治病了,咱也要收拾他!咱要降罪于他!你忍心见到这么多人被咱收拾么……” 朱元璋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迎接他的只有马皇后的微笑。 “你看你……明明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偏偏……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人……人哪有不死的,只不过……我要留下……你一个人了……重八,你别怨我啊……” “咱怨你,咱一直都会怨恨着你,妹子你别走,别走行不行……” 马皇后闭上了眼睛。 “重八……我太累了……我要睡一会……你讲……我听着……” 朱元璋被眼泪呛到了,咳了好久。但是他的马皇后想要听他讲,他就擦干眼泪,语气耐心温柔的,从头开始讲起。 “妹子啊,你累了,那咱说,你听着,不用回答。咱还记得咱刚见你的时候,咱当时都傻了眼。咱就想啊,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呢?咱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但是咱也想啊,到底得怎么样才能把这姑娘娶回家,咱当时被郭大帅亲自点名夸奖杀敌勇猛,其实咱不只是想升官,咱更希望的就是能让你注意到咱,咱当时也真是个傻小子啊,咱不知道那时候你就喜欢咱了。要不然,就离你更近一点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在军事和政治上,都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和直觉,也可以说是天生的将军和领袖,可是谈起感情,他确实是迟钝得可以了。 “后来啊,咱就和你成婚了,咱心里这个激动啊,咱觉得咱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男人,因为咱娶了你了。咱一直都在想,要是咱当初没有起兵造反,没有跟着郭大帅打天下,咱会怎么样。咱就觉得,如果还是能娶到你当咱媳妇,能生下这几个孩子,那咱就算当一辈子农民,咱也愿意啊!再后来,咱领着十八个兄弟出去打天下,你就留在濠州城给咱当人质。咱对不起你啊,一直都对不起。你甚至连生标儿的时候,咱也没能在你身边。最后还要你千里来寻夫……” 朱元璋紧握着马皇后的右手,很多人说他没感情,冷血嗜杀,可是他对于家人,从来都是情深似海。 “妹子啊,后来,咱就当了元帅,当了吴王,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为咱付出了这么多,咱一直都是以为这帮兄弟是为了跟我混出一番名堂,才那么勇猛,那么忠心耿耿。但是咱不知道啊,每次人家婚丧嫁娶你都会到场,连那些将领的家人你都会照顾到位,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这些咱都不知道,还是刘伯温有一次跟咱说咱才知道。那徐达和常遇春北伐的时候,甚至还让咱当众许诺以后必须立你为皇后才愿意出兵。要是谁在这帮淮西兄弟的心中比咱还重要,怕是也只有你了,这淮西的武将们,都是你的娘家人,你这排场可太大了……但是这帮家伙也不想想,咱虽然有这么多妃子,但是除了你,谁又能当咱的皇后呢?” 朱元璋将自己埋藏在心中的话语全都说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肉麻。毕竟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他向马皇后表明自己的内心,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说的全部都是真心实意。他的一切,马皇后都为他承担了一半,就如同这大明的明字,他是炽热耀眼的太阳,那马皇后便是夜空中照亮归途的月亮。 “妹子啊,其实咱知道,你一直都是心善,咱每次想要杀人,想要用些手段,你就拦着咱。这么一说,咱家标儿还是像你更多一点。咱知道,你每次生气,都是因为咱太过无情狠辣,可是咱是开国皇帝啊,咱要是不把这帮骄兵悍将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怎么把这江山交给标儿呢?这坏人总得有人来当啊,咱每次生气都不是因为你和咱对着干,而是因为谁都可以不理解咱,只有你,你是咱最贴心的人啊。” 朱元璋情到深处,摸着马皇后的手。 “妹子啊,咱都说了这么多,你好歹说句话啊,叫咱一声重八,哪怕骂咱一句也中啊!” 可是回应朱元璋的,只有马皇后越来越冰冷的手掌,以及逐渐停止的呼吸。 大明朝最贤良宽仁的皇后,孝慈高皇后马秀英,于洪武十五年八月,崩! “妹子!妹子!你说句话啊,你别吓咱行不行?咱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可惜没人再回应他了…… 英雄亦有泪,苍龙不忍别。 朱元璋疯了一般冲着外面磕着头。 “咱不管是什么神只,什么牛鬼蛇神,只要你有法力你给咱显个灵也行啊!咱求求你,求求你了,别让咱妹子离开成不成?拿咱的命换成不成?咱求求你们了……” 一个高贵的天子,一个从来没求过人的洪武皇帝,此刻居然卑微地渴求着奇迹的发生,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不要她离开…… 朱元璋的头磕得鲜血淋漓,他竟开始握着马皇后的手,痴痴地笑着。 “妹子啊,你就能骗咱,你说咱是个急性子,可是你怎么比咱还着急啊?你才是个急性子啊,说走就走,只留下咱一个人……” 突然间,坤宁宫的宫门被撞开,朱标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失了神一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朱元璋转过头,露出呆滞的笑容,冲他说道。 “标儿啊……你再也没有娘了……” 第142章 你是娘的骄傲 朱标本来在东宫休息,跳完广播体操也算出了一身汗,正当他端起茶杯要喝茶的时候,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抽疼,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朱标瘫倒在椅子上,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悲伤。他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好好的,只剩下自己的父母了,朱元璋最近虽然操劳,但是并没有什么不适。而马皇后虽然服下了金丹,有所好转,但是……不好! 朱标想到了什么,撒腿就跑,完全顾不得身后常青儿的呼喊。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这么慌乱,甚至比逃命的时候跑的还快,就算遇到了门和其他人的阻挡,他也是一下子撞开,不为了别的,他知道,自己哪怕晚了一点,也将抱憾终身。 他惊魂未定地来到了坤宁宫,看到了满头鲜血的朱元璋,和躺在床上的马皇后,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朱元璋开口,只是简单的一句。 “标儿……你再也没有娘了……” 朱标的天塌了,顿时,好像全身的骨血和魂魄被人抽走,一下子瘫跪在了地上。 “爹,你说谎的对不对,你是逗我玩的吧,我娘明明吃了金丹,百病全消,怎么可能没有了呢?你看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开这种玩笑?娘,你快骂骂我爹,他连自己的儿子都骗,哪有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爹?你快说说他呀!” 朱标带着笑容走到了马皇后的床榻之前。依旧是不敢相信。 “娘啊,您是不是跟我爹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逗我玩呢?您怎么也开始学起我爹这套了,这可不好玩啊,您快点说句话,骂骂我爹……” 回应朱标的依旧只有沉默。 “娘!您说句话啊!” 朱标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扑到了马皇后的怀中。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明明已经吃了金丹啊,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说没就没啊!爹你骗我,娘你也骗我!好好的人怎么就会没了啊!” 朱元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朱标也如此舍不得马皇后。其他的子女不是说不会悲痛,可是他们的悲痛,真的远远不及朱标。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马皇后身边,马皇后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甚至不惜和朱元璋翻脸,哪怕朱标是穿越过来的人,可是这么多年的母子之情,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任凭时间冲刷也无法磨灭。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还在做梦才对,这一切都是梦!那金丹那么管用,怎么可能救不活我娘?爹,我在做梦对不对?” 朱标已经有些发狂了,他确实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变得冰冷,离开了人世。 朱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发狂地笑着。朱元璋也已经如同尖刀刺心一般,但是,马皇后已经离去了,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再出现什么意外。 “啪!” 一个巴掌打在了朱标的左脸上,将他打醒了。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对吗?我娘……她真的离世了?为什么啊?” 朱元璋紧咬着牙,老泪纵横。 “标儿,你娘……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论及心痛,他又何尝比朱标少?甚至,他才是最悲痛的人,但是他不能倒下,这是他和马皇后的约定。他不仅仅是马秀英的丈夫,是他的重八,他还是大明的皇帝,是朱标等人的父亲。哪怕已经心痛如刀割,但是他不能倒下。 朱标只能扑在马皇后的身上哭泣。 “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啊……” 朱元璋知道,他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这打击太大了,他一时间还不能接受,需要时间来消化。 “爹,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连我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朱标慢慢恢复了神智。 “这是你娘的意思,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娘很坚持……” 朱标蹲在了地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中。 “娘啊,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啊?为什么金丹会失灵啊?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啊,这么多年让你一直操心……” 朱元璋拉起被子,为马皇后盖上,毕竟他妹子曾经说过,她冷…… 当朱元璋拉起被子的时候,一个锦盒露了出来,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给吾儿标儿。朱元璋一看就知道,这是马皇后的字迹。然后他就将锦盒递给了朱标。 “标儿,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也许会有答案……” 朱标接过锦盒,上面并没有上锁,他打开的一瞬间,整个坤宁宫便被一道金光笼罩。 “这是?金丹?我娘压根就没有吃这金丹?到底为什么啊?”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看你娘留给你的信吧,可能有答案。” 朱标打开金丹下的书信,努力不让泪水模糊双眼。 “标儿啊,娘知道自己的身体,娘岁数大了,这金丹救了青儿的命,但是不应该用来救娘的命。毕竟你还年轻,还有儿子,如果日后遇到什么性命垂危的时候,这金丹还是能用的上的。儿啊,别怪为娘不见你最后一面,只是娘怕娘就不忍心走了,更怕你将这金丹用在我身上。你以后要好好帮你爹啊,替我陪陪他,其实娘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嫁给你爹,然后生了你们,娘从来没有后悔过。而且,你一直都是最懂事,最省心的,娘其实,真的挺舍不得啊,标儿,你是娘的骄傲……” 朱标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第143章 皇后娘娘殡天了 马皇后留给朱标的信件不是只此一封,后面还有几页,都是劝诫他如何和朱元璋相处,如何对待妻子儿女,甚至还有给其他儿女的遗言,只不过没有给朱标的这么长罢了。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写的,也就是说,哪怕已经快到了生命的尽头,马皇后依然放下不下,他的子女亲人……她这一生,一直都是为了别人活着,也许她确实太累了,该休息一下了。 “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朱标抱着双膝,垂着头问道。 “什么怎么办?” 朱元璋仍旧坐在马皇后的床榻之前,握着马皇后的手。在他眼中,马皇后就像熟睡过去一般,他多希望,马皇后只是真的睡着了。 “按照礼法,皇后殡天该昭告天下,举国大丧,然后召所有的皇子公主皇孙,为皇后服丧守灵……” 朱元璋转过头看向朱标,短短一天,他好像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些事情,你就去做吧,本来你也是轻车熟路。咱……咱现在不想见人,咱只想再陪陪你娘……咱怕下一次,要等太长时间。” 朱标点点头,悲痛无法消除,但是人不可能永远都沉溺在悲痛之中。哪怕这尘世间只剩下他们父子俩,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该做的事情也总要去做。至于朱元璋,就让他休息休息吧…… 朱标知道,这世界上最难过的,应该就是和马皇后朝夕相伴三十年的朱元璋了。他很想去安慰安慰朱元璋,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平日里他总是能言善辩,可是这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从背后抱住朱元璋。 “爹,那我去办了,您……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我已经没有娘了。您要好好的啊……” 朱元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头也没回地说道。 “去吧,去准备送你娘最后一程,和那些官员好好商量商量,然后记得把你的弟弟妹妹们,全都叫回来。” “那我走了……” 等朱标走出坤宁宫,关上宫门,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妹子啊!你这一走,把咱半条命也带走了……咱以后,也只剩下半条魂了啊……” 朱元璋给马皇后捋起鬓边的头发,仿佛如从前一样。 “你说的没错啊,标儿,比起咱更像你。也是那样聪慧耐心,知道去关心别人,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自己本来就已经悲痛欲绝了,但是还知道关心咱。妹子啊,你给咱生了个好儿子啊……” 随后,朱元璋站起身,目光坚定。 “咱还有儿子,咱只要还活着,就要为了咱儿子铺平道路,把所有的荆棘阻碍,都给踏平。妹子啊,你先慢些走,等等我,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这辈子欠你的,咱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 至此,暮年苍龙登场,这把屠刀,再也没有了刀鞘…… 朱标出了宫门,便在角落中痛哭流涕。因为马皇后的离去,因为他再也没有母亲了,也是因为朱元璋。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上一世的朱元璋到底是如何撑过去的。洪武十五年,最钟爱的马皇后和最疼爱的朱雄英一起离世。洪武二十五年,悉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太子朱标离世。到了自己七十多岁的时候,第二子朱樉,第三子朱棡也都离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老头子残活于世,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了朱允炆的身上。他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一生的啊?到底堆积了多少的悲伤和遗憾啊…… 朱标也跪地祈祷,向所有的神只诚心祷告,倘若真有下辈子,那就让他们夫妻俩还在一起,白头偕老。再也不要有那么多的遗憾…… 但是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朱标还是召集了官员们在奉天殿宣达旨意。 “皇后娘娘……殡天了……” 朱标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愣在了原地。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更不敢想象,失去马皇后的朱元璋,会残暴到什么境界。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人为他们说情了。 “太子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之前明明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有所好转啊,怎么会突然……殡天?而且皇上呢?微臣只听命于皇上,太子所说的,臣无法相信,还请皇上出面。” 面对朱标的话,当然会有怀疑的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件事太突然了。明明前两天还传着,皇后娘娘在悉心照料之下日益好转。可是今天却突然说皇后娘娘殡天了,连朱元璋也没有出现,确实很缺少说服力。 朱标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几年不参知朝政,居然连最起码的地位和信任都失去了。他看着那位提问的年轻官员,发现是个新面孔。很明显是在他休养之后上位的,难怪竟敢对他如此不敬。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 那年轻人昂首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在下礼部侍郎,白铁成,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科举上来的,进士出身?”朱标的眼睛微眯。 “正是!” “我要是没记错,皇后殡天的具体事宜都是由你们礼部负责吧?” “不错!所以下官才如此慎重,只有皇上亲自宣布,我等才可信服。倒不是我不相信太子殿下,只是您已经有些日子不参与政事了,然后突然宣布皇后殡天的消息,这时候皇上还不在,确实得慎重一些。” 朱标笑着走到白铁成身边,突然间,一个巴掌抡圆了打在了白铁成的左脸上,力道之大,竟直接将白铁成打得转了几圈,嘴角带血地倒在了奉天殿上。 “你……你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掌掴我!你凭什么?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有打过官员,你只是一个不参与朝政的太子,你凭什么!” 白铁成捂着左脸,嘴角流淌着鲜血,伸出手指指着朱标,只是有些颤抖,好像得了帕金森…… 朱标上前揪住白铁成的衣领,又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右脸上,该说不说,此时倒是有些对称了。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乃当今太子,我为大明出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连你能通过科考当上官,也是我给你的恩赐!你质疑我不要紧,但是你他妈的想清楚了。老子是太子,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娘!普天之下哪有一个儿子会拿母亲的生死开玩笑?你不仅侮辱了我,更侮辱了孝字!我告诉你,我父皇悲伤过度,所以才让我主持大局。你嘴上口口声声的体统,脸面。这时候显得你了,你一个连孝字都不懂的官,有什么资格在此狗叫?我是太长时间不上朝了,才让你这等跳梁小丑窜出来,看来这朝廷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刑部尚书!” “臣在!” 刑部尚书急忙出现,他虽然和朱标是老相识,但是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怒的朱标,还是痛快些回应比较好,毕竟这位,可是洪武皇帝的儿子啊,虎父焉能有犬子? “这个杂碎侮辱当今太子,侮辱皇家脸面,最主要的是,他质疑我和我母后之间的感情,作何处置?” “这……臣不知,还请太子发落。”刑部尚书也没审过这种案子啊。 朱标面无表情。 “那就拉出去,砍了吧……” 第144章 回应天 朱标一句砍了吧,吓坏了殿中的所有大臣。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以宽仁闻名的太子爷,有朝一日竟会因为一句话,将一名朝廷大员赐死。 “殿下!万万不可啊!白铁成虽然有失言顶撞殿下的行为,但是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就算有罪,罪不至死啊!” “殿下三思啊!没有皇上的旨意,又岂可擅自决定朝廷大员的生死!” 而这时的白铁成,虽然有些畏惧,却依旧口出狂言。 “就算你是太子,我也是堂堂的户部侍郎,官居三品,没有皇上的旨意,你就敢杀我?” 只有几位老臣,叹息不已。但是不是为了白铁成而惋惜,却是因为他太过愚蠢而叹气。 大明官场混迹十年以上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在大明,你惹了朱元璋大概有六成的几率被处死。因为最起码还会有两个人可能会为了你求情。但是在大明官场上,惹了马皇后便是九死无生。惹了太子朱标,也是同样的下场。倘若真像太子所说,马皇后已经殡天。那这时候惹朱家父子,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这个时候的朱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暴躁。 “人呢!都死哪去了?没听到咱的话么?把这狗东西拉出去!砍了!” 朱标话音刚落,蒋瓛便带着锦衣卫推门而入。 “皇上有旨,皇后丧礼期间,国家由太子监管,暂代朝政,处理皇后丧礼一切事宜,若有异议,皆由太子处理!” 如果说白铁成之前还像一只秋后的蚂蚱,不停地蹦跶。那蒋瓛的出现,就是秋后的寒霜,宣告了他最后的死期。 白铁成傻眼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朱元璋提拔的心腹,所以才可以一路升迁。对于朱标,白铁成下意识地以为,这位太子就是个摆设,要不然也不会被朱元璋以休养的原因免了职。只能说年轻人还是太气盛啊,他哪里知道,就算朱标被免了职,他也是大明王朝当仁不让的男二号,哪怕他只是潜龙幼虎,也不是他这号人能来碰瓷的。这位自视甚高的官员,在朱家父子的眼中,也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锦衣卫将白铁成押出了宫门,在外行刑。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希望,他的血脏了皇宫。 朱标霸气地扫视过群臣,群臣一个个低着头,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找茬。其实白铁成死得真不冤枉。朱标是脾气好,但是不代表不会杀人。人家马皇后殡天了,你偏要在这时候找茬。说什么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等实在是无法相信。就像朱标说的,没有一个儿子会拿父母的生死来开玩笑,白铁成不仅仅是冲撞了他,更主要的还是,质疑了他和马皇后之间的母子情。只能说触碰到了朱标的逆鳞,那这一劫便是在所难免。 “各位臣工们,谁可还有意见?” 群臣缄默不言,毕竟已经死了一个白铁成了,谁还敢再蹦出来啊…… “好,既然没有意见,那皇后大丧之事,就着手准备吧。大丧由礼部全权负责,户部拨款,筹备大丧期间的所用之物。工部负责陵寝的修缮,务必在皇后下葬前完工。” 朱标倒不是让工部几天之内给马皇后修筑个陵寝。毕竟皇帝皇后的陵寝,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修筑,只不过这几天需要好好完善一下,因为真的需要用上了。 “另外,传信给各地藩王,以及出嫁的公主,让他们携家眷回来奔丧!明文告诉他们,一个人,也不能少!” 礼部的官员站了出来。 “禀太子爷,那为皇后娘娘诵经超度的和尚道士要不要召集?” 朱标叹了口气,坐在了金阶上。 “就先召集来吧,从各地道场调集,人家不愿意来的,也不要为难人家。行了,都下去忙吧,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全都来东宫找我,就,不要去打扰皇上了……” “是!” 大臣们也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离开,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名垂千古的皇后,是他们在朱元璋面前,最后一面免死金牌。而且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宫女太监,又有哪个人没有受过马皇后的恩惠呢? 大臣们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洪太医下一个人,和朱标面对面。 哪怕明知朱标此时心情不好,洪太医也壮着胆子上前询问道。 “太子殿下,您那丹药,难道不灵了?”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洪太医也就没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茬。 “不知道……皇上和太子,决定怎么处理我们太医院?” 洪太医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祸福相依的道理。马皇后倘若安然无恙,朱元璋顶多会骂他们几句,可是马皇后如今殡天了,那他们这个太医院,能有人活下来么? “我母后留下懿旨,太医院和民间的所有大夫,均不予追究。这本来就是我母后命中的大劫,没治好,也不怪你们。我父皇那边,也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所以,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洪太医浑身颤抖着,两行热泪汹涌而出,随后走到宫门口,冲着坤宁宫的方向叩拜了下去。 “老臣等谢过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 当天,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各地。远在西安的朱樉,此时还搂着他宠爱的邓妃,当他打开奏报的一瞬间,神情呆滞。太原的朱棡,还在亲自率兵,追击着蒙古骑兵,当他满身灰尘地回到晋王府,看到奏报的一瞬间,人便昏了过去。 北平的城墙上,燕王朱棣紧握着奏报,望着南方潸然泪下。 “来人,备马备车!回应天!” 第145章 藩王吊丧 几大藩王齐聚应天,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饶是他们日夜兼程,也得花费一些时间,毕竟古代不比现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了。 此时,马皇后的灵堂也已经搭建好了,上等的皇家金丝楠木停在大殿中央,马皇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灵堂之中,并不见朱元璋的身影,一开始,只有朱标一家子以及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两个亲生女儿跪在马皇后的灵柩之前,哭得晕死过去了好几回。 第一个回到应天吊丧的,正是周王朱橚。不为别的,就为人家的封地开封离应天近一些。 朱橚早在路上就换好了丧服,他和朱棣虽然不是马皇后亲生,但是一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是马皇后将他们兄弟二人拉扯大的,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对于这位母亲,朱橚的心中也是充满了尊敬,哪怕他平日里有许多行为不恭,不够检点的地方,马皇后对他也充满宽仁和慈爱。所以朱橚一来到灵堂,便痛哭流涕,跪倒在地。 “母后!母后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连最后一面也没让我们见着啊……” 朱橚的哭声引起了共鸣,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哭得更加伤心了,常青儿和吕氏两个儿媳妇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至于朱标,他又何尝不后悔呢,毕竟自己当时如果再细心一点,也许马皇后就不会离他们而去。但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后悔的选项,他最遗憾的,也许还是没见到马皇后最后一面吧。 朱标没有拦着朱橚,而是让他哭了个痛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拳拳孝心,最是难能可贵。直到一刻钟之后,朱标才上前将朱橚扶起。 “老五啊,娘已经走了,别这么个哭法了,怕是要伤身子。去给娘上柱香吧!” 朱橚红着眼睛,看着朱标。 “大哥……”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橚为马皇后上了香,便跪在了灵堂里,为马皇后守灵。 到了下午,第二位奔丧的儿子出现了。晋王朱棡身着孝服,携着满身的风尘跪倒在了灵堂中。 “娘!不孝子回来看您了!” 太原到应天的距离并不短,但是朱棡却是第二个回来奔丧的,只能说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连歇一歇脚都没有。他虽然平日里有些顽劣,但是众皇子之中,也属他最重感情,为人至情至圣。 朱棡抱着马皇后的棺椁,没有哭得死去活来的,只是默默流泪,直到神情呆滞。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马皇后温柔的模样,想到自己即将去就藩,马皇后临行前放心不下的叮嘱。想起自己回应天探望父母,对二人吹嘘着自己骁勇善战的功绩,马皇后欣慰的笑容。不是他不够伤心,也不是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不够深厚。恰恰相反,太过悲伤的人,反而不会大吵大闹。 朱标走到朱棡的身边,将他搀扶起来,只是此时的朱棡,神情依然有些呆滞。他抱着马皇后的棺椁,已经将自己积攒了多年想说却未说的话全部娓娓道来,只可惜自己的娘亲,再也听不到了。 人啊,总是习惯将自己的内心,将自己想说的话隐藏起来。但是时间从来不等人,也许,下一次便没有机会了…… “老三,大哥知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水米未进,你先下去吃点饭,休息一下,晚上再来给娘守灵。” “不!我要陪着娘!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朱棡执拗地说道。 “你难道让娘看你这幅样子心疼吗!你都知道,咱娘最心软了,你这样她怎么能放心地走,听我的话,现在去吃饭!休息!” 朱标的吼声将朱棡拉回了现实。朱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抱着朱标嚎啕大哭。 “大哥!咱娘!咱娘没了啊!我再也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啊……” 随着朱棡的哭声,整个灵堂又哭成一片。一个儿子发自心底,最真诚的哭喊,才是直扎心底的一把利刃。 朱标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朱棡安慰道。 “大哥知道,大哥知道……那你就别再让娘担心了……等休息好了,咱们再来陪陪娘亲……” 朱棡还是很听大哥的话的,乖乖跟着侍从去休息去了。 而直到日暮西沉,燕王朱棣,缓缓到场。 他直接走到马皇后的棺椁之前,重重地叩首,而且不仅仅是三叩首,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叩了十下,五十下,直到叩了一百下才缓缓抬起头。 “母后,养育之恩,儿臣永世难忘!只是您为何走得这么仓促,我想见您最后一面都没机会……” 朱棣对马皇后的感情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虽说他当上永乐皇帝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合法性干了不少事儿,但是只有对于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尊敬是从未减少过。对于朱元璋,他是又敬又畏,对于马皇后,他则是怀念敬爱。马皇后对他,甚至比对朱棡朱樉还要偏爱不少。就连徐达家的徐妙云,也是在马皇后的说和之下许配给了他。自古生娘不及养娘大,马皇后对于他和朱橚的恩情,不亚于天高地厚。 “大哥,为什么母后病重却没让我们回来,哪怕是见母后最后一面也好啊!” 朱标此时已经走到朱棣的身边,叹了口气。 “这是娘的意思。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也没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为什么?你明明就在应天,怎么可能没见到母后的最后一面?” “母后临终前,骗我们说她吃了药,已经好转。谁也不知道她是吃了吊命的药,回光返照。原来后来她就已经不肯吃太医的药了,是怕父皇迁怒于太医。在母后临终前,也只见了父皇,她怕我接受不了。” 朱棣的眼中满是泪水。 “纵观几千年,也未曾见过母后这般贤明仁慈的皇后,她竟然在临终前,都不忘牵挂着别人,可是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啊!母后她老人家真的是太累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 朱标点了点头,“老四,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到下半夜,就要我们兄弟几个为母后守灵了。” 朱棣沉思了一会,还是跟着侍从们去休息了。毕竟奔波了几千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他有武将的底子,也确实很难吃得消。而且按照礼法,下半夜就该儿子守灵了,马虎不得。 等到深夜,女眷们已经在朱标的授意下,带着孩子休息了。只有几个儿子为马皇后守灵。而此时,灵堂的门突然被重重敲开,秦王朱樉终于出现,他双眼猩红,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大踏步地冲到灵堂之上,却没有先行叩拜之礼,反而将矛头对准了朱标。 “老大!你告诉我,娘她为什么就没了!” 第146章 大闹灵堂 朱樉的荒诞不经朱标自然是知道的,也没有和他多做争论。 “娘是染了疾病,没有治愈,所以才殡天的。” 朱樉穿着丧服,浑身散发着酒气,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到底灌了自己多少酒。 “好!那你说,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在应天都治不好?这帮太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拉出去,通通杀了!” 朱标瞥了他一眼。 “娘患的是疑难杂症,莫说太医了,我和父皇已经召集了全国的能人异士,但是仍旧束手无策。你说要杀太医?咱娘的临终遗言就是让父皇不准责怪太医,父皇也默许了,难道你还想忤逆娘的遗命吗!” 朱樉露出了疯狂的大笑,随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酒壶,又灌了两口。 “好好好!太子爷说的头头是道!那我问你!娘患了重病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应天?明明已经从全国各地召集能人异士了,都严重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娘最后一面?等到娘没了才给我们发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爷!是不是在你眼里,你才是娘唯一的亲儿子,我们这帮全都是捡来的!” 朱标紧咬着牙,压住了心中想给朱樉两巴掌的冲动。 “我们本来已经都以为娘的身体好转了,但是却是娘吃了吊命的药,回光返照,瞒过了我和父皇。别说你了,我也没见到娘的最后一面!” 朱樉看着他,轻蔑地一笑。 “那你这个太子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就在娘的身边,却发觉不了娘的病情!你不是还学过医术么,怎么到自己亲娘这反而不灵了!让你留在应天,你居然连咱娘也看不住!你就不觉得羞愧吗老大!” 朱标盯着他,握紧了拳头。 “我是挺羞愧的,我为有你这么个弟弟,为娘有你这么个儿子而羞愧!娘大丧期间,你身为人子,进门不先给娘叩首,倒是先盘问起我来了,这就是不孝!你身为藩王,对太子不敬,这就是不忠!作为弟弟,却在娘的葬礼上对大哥恶语相向,这就是不仁!我平日里对你尽心尽责,你却如此针对我,这就是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要不是现在是娘的大丧,我真想好好教训你!” 朱樉冷哼了一声。 “你少教训我!你做的就好哪去了么?我告诉你,娘的死,你要负起责任!” 朱樉借着酒劲,更不怕朱标的教育了,毕竟在他看来,朱标就是个文官的典型,只会出谋划策,整两句文。自己可是学过带兵的武将,还上过战场,真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也不是他。 可是他的话,却正好戳到朱标心中的痛点了,马皇后之死,朱标一直都在深深的内疚当中。他一直觉得,倘若自己再细心一些,便能将娘亲救回。 “老二,倘若这不是娘的葬礼,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一顿!” 朱樉依然在叫嚣。 “有本事你就来,我看你怎么好意思在娘的面前动手打我!” 朱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大步走上前去便要给朱樉一巴掌,比较他的混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混蛋到这种地步,竟然在自己亲娘的葬礼上对他这个大哥大放厥词,看来真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醒醒酒了。 一旁的朱棣见势不好,急忙拦住朱标。 “大哥!二哥他喝了酒,你可千万别跟他一样啊!这可是母后的灵堂,咱们兄弟绝对不能动手啊,不然母后她老人家也不安心啊!三哥!老五!你们快把二哥拉出去醒醒酒啊!” 朱橚急忙也拉住朱樉,他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比较混蛋,但是今天一看和朱樉这个大混蛋比起来,自己那点事还真的都不算事了。朱樉虽然被朱橚拉着,却依然在对着朱标大放厥词。 “来啊老大,今天你要是不打我,你就别说你自己是太子!” 朱棡在一旁审视着形势,在座几人,也就他和朱棣的武艺最高强,倘若大哥二哥真打起来了,他也能及时拉开。退后一万步来说,倘若大哥吃了亏,自己也能找补回来,毕竟老二这个家伙,确实很混蛋啊! 正当灵堂中乱作一团的时候,苍老又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到底是哪个混账,敢在这里闹事!” 大门缓缓打开,朱元璋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半个月来,他苍老了许多,但是威严仍旧不减当年。 见到朱元璋出现,朱樉急忙扑到马皇后的棺椁前哭诉了起来。 “母后啊!您怎么就走了啊!您走了谁又能护着我啊!您看您走了,我大哥他竟然扬言要收拾我,兄弟之情荡然无存啊……” 余下的哥四个直接一整个无语起来了,见过变脸的,真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之前还大放厥词,挑衅朱标,现在朱元璋一出现,竟然直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这老二还真的是变脸大师啊,不对,这家伙压根就没有脸。 朱元璋缓缓走到了马皇后的棺椁前,抚摸着棺木,叹息起来。 朱樉直接见缝插针,冲着朱元璋哭诉起来。 “父皇,母后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儿臣,儿臣心痛啊!”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那你还一身酒气!还在你娘跟前喧哗,你这么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那么多礼法礼制,哪一条告诉你,要这么干的!” 朱樉抹着眼泪。 “儿臣……儿臣是悲伤过度,所以才借酒消愁啊!” “放屁!” 朱元璋赏了朱樉一脚,而且用了不小的力气,随后看向朱棣。 “老四,你来说!” 朱棣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这……其实只是二哥思念母后过度,借着酒劲与大哥发生了争吵,不算什么大事。” 朱棣刚说完,朱棡就在一旁开口。 “这事儿不赖大哥!”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都给咱滚到外面跪着去!” 五名皇子一声也不敢吭,全都乖乖地到了殿外跪着去了,只有朱元璋一个人留在殿内,坐在马皇后的棺椁旁边,小声地呢喃道。 “妹子啊,咱最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第147章 被时间谋杀 朱元璋在马皇后的棺椁前坐下,兄弟五人便跪在门外,只是几人很有默契地将朱标和朱樉分开。不过好像分不分开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洪武皇帝朱元璋在此,谁人又敢放肆? 蒋瓛关上了宫门,走到了朱元璋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朱元璋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说了一句。 “知道了……” 锦衣卫的作用是什么?监督大明的各处,各位位高权重之人。今夜乃是四大藩王与太子朱标齐聚之时,他们的身边自然也少不了锦衣卫的眼线。所以刚才发生的闹剧,朱元璋也算知道了来龙去脉。 朱元璋抚摸着马皇后的棺椁,老泪纵横。却只能小声地说着。 “妹子啊,当初,咱俩说过这件事,怕以后这帮兔崽子反目,咱都以为老大能镇住他们,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猖狂的,只是咱没想到啊……” 朱元璋没想到,敢跳出来和朱标对着干的人是老二,秦王朱樉。毕竟,他和朱标可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而且朱标这么多年了,还依然护着他,做兄长的气度从来都没有欠缺过。朱樉和朱标对着干,只能说确实是昏了头。朱元璋想过很多种可能,无论是老四朱棣还是老五朱橚他都想过,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是朱樉,只能说,这个儿子,还是太蠢了! 其实想想也明白,朱樉是朱标之下第一人。这么多年,朱标集众人宠爱夸耀于一身,被视为国家未来的栋梁,朱元璋钦点的接班人。他朱樉又得到了什么?顶多百年以后在历史上,说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标的弟弟,封地在西安,然后细数一下他在位期间的功过,草草收场。 但是如果将朱标挤下台可就不一样了,皇子之间,论资排辈,除了朱标就是他了。他可不相信,朱元璋会将皇位传给其他人,毕竟于礼法不合。只能说朱樉还是太年轻,毕竟,就算朱标真的死了,朱元璋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咱老朱可是宁可立孙子为帝。而且就算造反作乱,他又反不过朱棣,打也打不过朱棡…… 朱元璋站起了身,小声说道。 “看样,咱还是太仁慈了啊!” 可能,在朱元璋心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朱元璋走出宫门,冲着外面跪着的几人大喝道。 “滚进去!给你们母后守灵去!都给咱规规矩矩的!要是再让咱知道,有谁在今天晚上再胡言乱语,甚至动武,那就一辈子给你母后守灵吧!” “可是,刚才不是您让我们出来跪的么……”朱橚小声地吐槽着。 朱元璋眼睛一瞪。 “难道现在不是咱让你们进去的吗?还是说现在连咱说话都不管用了?” 众皇子哪敢再多言啊,直接跑进了灵堂里面,按照岁数依次排开,朱标在正中央,然后右后边是朱樉,左后面是朱棡。(明代以右为尊)随后是朱棣、朱橚。朱元璋瞥了他们一眼,又甩下了一句。 “你们母后走了,当儿子的还不送她最后一程?你们要是在这里闹,你们母后能安心吗?一群王八蛋!” 朱橚其实很想再开口说,爹,如果我们是王八蛋,那您老人家是什么? 但是他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毕竟此话一出,他可能就要给马皇后殉葬了…… 朱元璋走了,只留下兄弟几个,灵堂之中是一种很诡异的气氛,兄弟几人都默不作声,朱标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樉不屑地看了看他。朱棡依旧流着眼泪,默默悼念着娘亲。朱棣和朱橚相视一眼,两人也都沉默不语。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依照礼法,皇后殡天该停灵七天。其实时间再长些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正值盛夏,哪怕有冰块和其他东西防腐,效果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所以礼部给出的建议就是停灵七天。朱元璋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天白天,众人休息过后,朱樉便找到朱标道歉。一副诚恳谦逊的样子,简直和昨夜判若两人。朱樉解释自己都是因为母后突然离世,然后伤心过度,再加上借酒消愁,所以才会对大哥出言不逊。朱标倒是表示理解,毕竟兄弟之间,有些磕磕绊绊也是免不了的,更何况马皇后已经去世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痛快。不过既然马皇后已经去了,那他们兄弟几人就更应该兄友弟恭,团结友爱,要不然怎么对得起马皇后的在天之灵。 一番宽容大度的话,说得朱樉无地自容,直接热泪盈眶,然后兄弟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不过,这朱樉到底是不是真心来道歉无人得知,朱标是不是心中毫不介意也无从知晓。最起码,两人表面上,还是如从前一般。这个事很快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他也是颇为欣慰。毕竟人老了,就愿意看一些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画面。 转眼间,七日已过,按照礼法,马皇后的棺椁该下葬了。众人都是依依不舍,在和马皇后做着最后的告别。 身着孝服的朱雄英眨巴着眼睛看着朱标。 “爹,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朱标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是,孩子啊,这就是生离死别。” 朱雄英突然语出惊人地来了一句。 “那,奶奶是被人杀了吗?” 常青儿脸色一变,急忙捂住了朱雄英的嘴。她也没想到自己家的熊孩子来了这么一句,更怕朱雄英下一句就说,是不是爷爷杀了奶奶。毕竟很明显,她和朱标都没教过朱雄英这些事,只能是从朱元璋那里学来的,而朱元璋又最好杀人…… “你这孩子,从哪学来,瞎说什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一家身上,毕竟这时候要是传出来什么阴谋说法,那可不是小事情。 朱标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朱雄英。 “其实你说的也对,奶奶是被杀的。”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个详细。毕竟从马皇后的亲儿子,大明太子朱标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朱标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冲着天空,悠悠说道。 “你奶奶是被时间和岁月谋杀了。” 众人:“……” 唉,文青真的伤不起啊! 第148章 大明最好的皇后,走了 一听说再也见不到奶奶了,朱允炆和朱允熥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们不要奶奶死,我们不要见不到奶奶!”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们只知道,自己最爱的奶奶,那个会给自己带好吃的,会抱着他们讲故事的慈祥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吕氏急忙拉住他们两人,想让他们别哭了。毕竟这可是马皇后出殡的大日子,岂能有什么闪失。但是小孩子就是越不让他哭,他哭得越凶。甚至他们俩这一哭,竟将不少女眷们也带着又痛哭起来。 “好了。” 朱标拉住两个儿子,耐心的劝说。作为父亲,他走的也是和朱元璋截然不同的路线。毕竟这时候如果把他们俩揍一顿,好像不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只会哭得更凶。 “你们听我说,你们是不是很想奶奶,是不是舍不得奶奶走?” 朱允炆和朱允熥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听好了,奶奶其实没走,她是去当神仙了。你们想想,奶奶当神仙了,开不开心?” 朱允炆和朱允熥一听朱标这样说,直接破涕而笑。 “开心!” “开心,可是我们想见奶奶怎么办?” “奶奶啊,虽然当了神仙,但是也想着你们呢,她怕你们找不到她,所以就在夜里你们做梦的时候会来看你们,不过得等奶奶有时间的。然后奶奶就在夜空中留下了一个化身,化做了一颗星星。等你们想奶奶了,就去看那颗星星,奶奶就知道是你们在想她了,就会在你们做梦的时候来看你们。”朱标也讲了个浪漫的童话。 “好耶!” “那爹爹,到时候你可要把那颗星星指给我们看!” 朱标苦笑着点了点头。孩子们的梦是脆弱的,他们无法接受生离死别,用一个小小的童话,维护他们的童年,好像,也挺不错的。 “爹爹,那你们以后也会化成星星么?”朱允熥看着朱标,奶声奶气地问道。 “会的,如果爹爹也要变成神仙了,也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夜里照着你们。等你们想我的时候,看着星星就是看爹爹了。” 连朱雄英也被朱标这浪漫的说法所吸引。却无人注意到朱标的眼泪,和小声的呢喃。 “也许,这一天也不远了……” 随着时辰已到,礼部司礼人员高喊一声。 “起灵!皇后娘娘出殡!” 三十二人抬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出了宫。前面是身着孝服的皇子皇孙,后面是打着经幡白蟒的宫人。队伍之长,前所未见。在最后面的,则是坐在龙辇里的朱元璋,只不过今日,他尊贵的龙辇变成了肃穆的白色,因为他也要送他妹子,最后一程。 众人的目的地自然是紫金山南麓的明孝陵。这座流传后世的陵寝,此时已经初具规模。在今天,也即将迎来第一位安眠者。 送葬队伍出了宫,率先看到的就是身着白衣的文武百官跪在宫外,整整齐齐。当送葬队伍来到的时候,文武百官们齐声高喊。 “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这些人里,有百战余生的淮西将领。连徐达常遇春汤和几人也都到场,在百官的最前列。在今天,他们送的不是一位皇后,而是关照了他们几十年的嫂子,一位让人心生敬佩的女中英才。 另一侧,则是各种文官,整个太医院都来了。已经记不到多少次,马皇后为他们说情。甚至在生命的最后,这位皇后娘娘,宁愿自己不吃药,也不肯牵连他们。甚至还在朱元璋面前,保护了他们最后一次。洪太医苍老的脸上涕泗横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医术不精,无法救回马皇后,他甚至在想,如果可以,真想用自己的一条老命,换马皇后的生还。 文官的最后,是太学的生员。所有人都没想到,连他们这些尚未做官的生员也来到了现场。 别人不懂,朱元璋却懂。因为有一日马皇后与他研究,说太学的生员们是国家所供养,但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呢?便专门设立了为太学生员家中准备的钱粮。凭此一件事,便奠定了马皇后在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走过了文武百官之后,便看到了女官和宫人跪地叩首的场面。马皇后统领后宫期间,对待宫人颇为仁慈,以德服人。对待女官们更是尽心尽力的培养。让她们参与宫中事务的管理,并带她们读书学习。许多女官,如果没有朱标的提议,马皇后的培养,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所以她们也是自发地为马皇后送行。 送葬队伍来到了应天城中,朱元璋打开龙辇的帘子,竟发现应天城的百姓们,自发地身着白衣,跪在路边,为马皇后送行。朱元璋一时间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了,便问向蒋瓛。 “这老百姓给皇后娘娘送行,是,你们安排的么?” 蒋瓛摇了摇头。 “这是民间的百姓自发的,他们听说皇后娘娘今日出殡,便集体来送行。” “咱妹子,也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么?咱怎么不知道?” “皇后娘娘在位期间,勤俭节约,经常用宫中剩下的开支救助贫苦的百姓。有一些人家的女孩不要,也是皇后娘娘派人抚养,最后长大成人。” 朱元璋看向天空。 “妹子啊,你可真是……为咱赢下了一片人心呐!” 一个人,如果能让所有人发自内心地敬佩,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在任何地方,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高尚的人。哪怕身居高位,依然不忘人民。 当送葬队伍来到陵寝,官员们宣读了马皇后最后的遗旨。 “皇后有令,不得以任何活人殉葬!” 所有人跪倒在地,齐声高喊。 “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朱元璋也是眼含热泪。 “咱大明,最好的一个皇后,走了!” 第149章 领个高僧回家吧 皇后丧礼其实需要操劳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儿女们斋戒,念经。朱元璋倒是没有让儿子女儿们得效仿古人,在亲娘的坟墓前面修筑个小木屋,吃素守孝足足三年。但是吃素念经三个月还是得安排上的,而且最起码三年期间,马皇后所生的众皇子公主也别想再有婚嫁的行为了,不过他们大部分倒是已经成了家,所以也都不太在意这件事。 对秦王朱樉这种人来说,想要女人又不一定非得纳小妾,毕竟,只要掳回秦王府,不给名分,那就算不上纳妾嘛! 可能是自己曾经在皇觉寺有过工作经历,所以朱元璋召集了一大批的和尚道士,为马皇后念经送行,而且朱元璋还突发奇想,想让每个皇子都带一个和尚道士回去,每日在他们身边传播佛法道法,也算帮他们修身养性了。 朱元璋这条号令一出,朱标的瞳孔猛缩了几分,随后竟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是因为朱元璋的这条旨意,引出了明朝初期的一个奇人。说他改变了大明未来的走向也不为过。毕竟若干年后的靖难之役,他可是策划者啊。 朱标审视着现场的和尚道士,看看有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物。可以想象,朱元璋下令召集的,为马皇后祈福,陪伴诸王的人,哪有太差劲的。无论佛法道学,还是气质长相,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上佳。秦王朱樉最先开口,要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士。他本就对道教修仙炼丹之事颇感兴趣,一看这老道士也是有些道行,一身的仙风道骨,自然比那些和尚什么的,强了太多。 晋王朱棡重情尚武,所以便找了个佛法高深的老和尚,想着每日请到府中,可以为家人祈求平安,为马皇后诵经。当然,如果有一个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和尚,朱棡肯定会选择,但是,眼前这些人,怎么看也没有那块料,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周王朱橚平日里就好读书,所以和一个年纪约摸在四十左右的道士相谈甚欢,这道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也是个博学之人,所以二人自然一见如故。 朱元璋来到了朱标的身边,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怎么,要不要你也去挑一个,平时给你宣扬宣扬佛法,或者念经祈福,保一保平安。” 朱标笑了。 “佛法再怎么高深,该杀的人也还是一样杀。您当年不也经过佛法的熏陶么,结果还不是一样杀伐果断,这么多年,我可没看见过您的慈悲之心。” 朱元璋愣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拿自己的黑历史来调笑自己。 “你这小子,跟咱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咱要是不杀人,哪来现在的大明。但是这时代变了啊,打天下靠的是能征善战,可是坐天下靠的可就是慈悲之心了,这点,你确实比我强。” 朱标背过了手。 “所以啊,与其带个和尚道士回去念经,我倒是宁可多发掘几个正儿八经的文武全才,对治国和天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惜了,刘伯温已经去世了好些年了,要不然还是他最对我的脾气。要不就看看以后,还能不能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吧!” 一提起刘伯温,朱元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老家伙,和咱不对路,但是跟你却是对脾气的很。咱虽然恨他,防他,但是咱也不得不承认啊,他是古往今来少见的人才,咱也不知道,得多少年能出现下一个刘伯温啊……” 朱标冲着朱棣的方向撇了撇嘴。 “也许,下一个已经出来了,我该去会会他了。父皇啊,至于佛法的事情,改日,我再到您那儿,咱慢慢研究。但是现在,我可得为自己招揽人才去了。” 朱元璋:“小兔崽子……说话还真缺德啊!” 朱标大踏步地走到朱棣身边,审视着朱棣面前的和尚。这和尚一身黑袍大概不到四十岁,却有几分灵动俊俏,更重要的是,朱标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野心的表现…… “这位师傅居然这么年轻啊,不知道这位师傅法号,栖身于哪座寺庙,佛法如何?” 和尚转过身去,看向朱标,倒是一副慈眉善目,老实巴交的样子。 “小僧法号道衍,原本是栖霞山上的和尚,经过寺内主持推荐,来给皇后娘娘诵经超度,希望皇后娘娘早登极乐,日后子孙福音不绝。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么?” 朱标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也听说过道衍和尚颇有学问,佛法深厚,而且还精通道教,应该算难得一见的高人了。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也算得以一见。不知道道衍师傅,愿不愿意跟我留在应天修行,也好给我灌输一些佛法思想。” 其实这道衍和尚和朱棣聊了已经有一会了,朱标这时候开口确实有点抢人的意思。但是朱标可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个和尚,可不是个小人物,该抢还是得抢啊,更重要还是,这道衍和尚加上燕王朱棣,只能等于两个字,造反! 道衍和尚面露难色,随后看了一眼朱棣。朱棣见状,也没有过多思考,急忙上前劝说。 “大哥,这位师傅和我相谈甚欢,父皇下旨意说让我们各地的藩王都必须带一位高僧回去,每日陪伴,宣扬佛法,可是并没有让你带一个啊,更何况,这应天有这么多的名山寺庙,高僧数不胜数,为何你偏要这位小师傅?” 朱标笑着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四弟啊,你可知道佛学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一个缘字。我看这位道衍师傅有眼缘,今日相见也是难得的缘分。所以为了我们二人这份缘,我这才来夺人所爱了,毕竟千金易得,缘分可难求啊。” 朱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看向这道衍和尚。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冲着朱标一笑。 “太子殿下也是好佛之人啊,既然太子殿下说到缘了,那贫僧也要说道说道了。我和燕王殿下相见是缘,和太子殿下相见也是缘。只不过这缘分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只能说我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缘分差了一丝。更重要的是,贫僧生平所求,就是为了宣扬佛法,应天乃大明国都,紫金山上,栖霞山上的寺庙数不胜数,佛法高深无比。而燕王殿下却在北平,那里虽然曾经是元大都,但是佛法却没有传播开来,更要防着外族的入侵。贫僧要是有机会,也是想可以去感化异族,宣扬佛法,不也是大功一件么?” 朱标满脸遗憾。 “那照这么说,我便要与大师错过了,实在是可惜啊!” 道衍和尚又是一笑。 “心中若有情谊,又岂在陪伴之间。若是仍有缘分,来日必定还会重逢,太子殿下也不必惋惜。” 朱标点了点头,“那我便成人之美吧!” 第150章 贫僧俗名姚广孝 随后朱标离开了二人,回到了朱元璋的身边。朱元璋看着他也是笑了。 “怎么?你这太子身份都不好使了?人家不跟你走?” 朱标摊了摊手。 “太子怎么了?太子也不是万能的啊,更何况人家要的,追求的可是不一样的东西,多半是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吧!” 朱元璋这时候开始疑惑了。 “你都给不起?你可是太子啊,国家的储君,日后的皇上,连你都给不起?那这和尚要的是啥,偏偏就是老四能给起?” 朱标笑了。 “对!这和尚要的,全天下谁也给不起,包括您在内,只有老四能给起啊!” 朱元璋已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只觉得朱标过去跟人家和尚谈论了两句之后,说话也变得像猜谜一样。不过这全天下谁也给不起,只有朱棣能给起,连他朱元璋都给不起。这哑谜还真是把他问住了,朱元璋直接来了一波大胆假设,已经到了语出惊人的境界了。 朱元璋直接贴着朱标的耳朵,小声说。 “难道这和尚要的是徐妙云那丫头?所以普天之下只有老四能给的起?那老四也不是傻子啊,人家觊觎他媳妇,他还能把人家带回去?” 朱标被雷的外焦里嫩,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爹居然能给出这样一个毁三观的答案。果然朱老二和朱老三的神经质都是遗传的。他看向朱元璋的眼神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毕竟朱元璋的这句话,可真的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但是换成朱元璋的角度就是另一码事了。按照朱标的哑谜来看,只有朱棣的媳妇徐妙云最接近正确答案嘛,连他和朱标都给不了,那不是朱棣的媳妇还能是啥,毕竟普天之下的东西,都是朱元璋赏赐给朱棣的,除了媳妇是他个人的,朱元璋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是他这个洪武皇帝不能赐予的。 “爹,您真的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真的是屈才了,您要是写小说一定很炸裂,秒杀那些女频的炸裂文。” 朱元璋不耐烦的一摆手。 “你又嘀咕什么怪东西了,咱也听不懂。这也不能怪咱多想,是你这哑谜出的就有问题,不关咱的事!” 朱标也无奈了,合着这时候倒成为他的不是了。 “那你赶紧说啊,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不了,咱给不了,只有老四那小子能给了,你赶紧说,难道真要急死老子不成?” 朱标叹了口气,背过手去。 “那道衍和尚想要的,只不过是名罢了,也就是成就感。” “名?成就感?那有啥给不了的,咱封他个护国大法师,所有僧侣之首,这名不就来了,天下僧侣无一人可企及。” 朱标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不够。” “那就等你当上皇帝,封他个什么首辅大臣,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名还能比这个更大?难道这秃驴还想当皇上不成?” “对他来说,还是不够!他要的是,能够名垂青史,哪怕过去千百年,也依然有人能记住他的那种名。” 朱元璋依旧不解。 “那为什么,只有老四能让他名垂青史?” “爹啊,您当年的那帮老兄弟,您觉得以后会有多少人被名垂青史?” 朱元璋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按理说,立传记的应该不多,但是能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人吧!” 朱标摇了摇头,发挥了自己文青的本色。 “历史是一条河,一直在向下流淌。这条河是用无数人铸就的,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换句话说,也只有每个时代的天骄,才有资格被铭记。” “所以,你是说这个和尚,真有那么大本事,是当世天骄?” 朱元璋仍是不可置信,毕竟在他看来,哪怕是历史上的妖僧圣僧,也不过只是一个能左右朝局,在皇上身边吹耳边风的主罢了。对于宗教,他一直不怎么感冒,当初在皇觉寺做游僧,只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后来加入红巾军,韩山童等人都是以白莲教壮大声势,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招摇撞骗,收买人心的手段。毕竟一个皇帝,乃是当世最高统治者。对于一个宗教,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决定他的兴衰,当年梁武帝灭佛,不就是个例子么,一个宗教,如果在国家稳定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国家政府对着干的。 只是朱元璋不知道,朱标看中的,从来不是道衍和尚的佛法,而是这个人的能力和眼光。毕竟在明朝的历史上,所谓能人异士,刘伯温之外,就数这个人最耀眼了。 朱标其实也没想到,这道衍和尚竟是这么个人。毕竟按历史记载,他这个人不贪图现世的名利殊荣,也不贪图享受,更没有什么救苦救难的伟大志向。他为何一手撺掇朱棣发起靖难呢?在朱标看来,这个人求的就是名,是流传万世的名。毕竟改朝换代,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确实是将名流传下去了,但是是好名还是恶名,这就只能让后人来判断了。毕竟靖难一役,真可谓是生灵涂炭啊!哪怕在当世,这道衍和尚也被自己身边的人所唾骂。 视线来到朱棣和道衍和尚这边,朱棣看着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我大哥身边,按理说,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更大些不是吗,我大哥也很器重你。而我只是个小小的燕王,值得你花这么多心血么?” 道衍和尚笑了,“王爷不必担心,这顶白帽子,贫僧必送到你手里。” 朱棣虽然有些不安,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件事情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但是只能回去从长计议了。 在朱标到来之前,这道衍和尚就对他说了一句, “王爷,贫僧送你一顶白帽子如何?” 朱棣何等聪慧,自然明白其中玄机,所以才留着他不肯松口。 至于道衍和尚出家前,俗名应该是叫姚广孝。 第151章 朱重八和马秀英的儿子 一般来说,喊口出狂言的主,要不然就是真有本事,要不然就是瞎咋呼。朱棣一开始对于姚广孝也是有几分提防,毕竟谁家好人上来就说要送王爷一顶白帽子啊,那王上加白岂不就成了……但是听完姚广孝说出的一番言论,朱棣也是被这个人深深地折服了,毕竟姚广孝几十年来,无论是学问还是经验的累积,都让朱棣叹为观止。也让他明白了,此人真乃当世奇才,绝对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所以在朱标来挖墙脚的时候,朱棣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道衍师傅,我们接下来……” “还是等到了北平,再与燕王高谈阔论吧!” 姚广孝环视了四周,毕竟这里是应天,是国都,也是朱元璋管控最严密的地方。那锦衣卫打探情报的手段可真不是盖的,这时候在应天研究如何当皇上,岂不是茅厕里点灯? 朱棣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姚广孝的意思。他虽然对皇位有所企图,但是还没到哭着喊着,我太想当皇帝的时候。眼下朱元璋和朱标都活得好好的,还是悠着点来吧。于是朱棣走到朱元璋面前,向朱元璋行礼然后说道。 “父皇,儿臣与这位道衍法师十分有缘,希望能带他返回北平。每日相伴左右,也可以深研佛法精深玄妙,为父皇祈福。”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竟朱棣这一番话说得也算有理有据,没什么反对的地方。虽然朱标对这个道衍和尚也颇有兴趣,但是人家不愿意留在朱标身边,那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于是,朱元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那你就跟他好好学习佛法,你每日镇守在北平,虽然保家卫国并没有错,但是无端的杀孽还是能免则免,毕竟滥杀无辜,必遭重谴!” 这话,要是换成老五朱橚来,都可以吐槽一整天了,毕竟这他们老朱家佛法最精深的可就是朱元璋了,好歹也在皇觉寺待了那么多年。但是他却成为了整个大明杀孽最重的人,所以说多学佛法,怕什么来世报应的,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但是朱棣很明显不是爱吐槽的孩子,只是很谦逊地冲朱元璋行了礼,然后回答道。 “孩儿,知道了,一定时刻谨记父皇的教诲,慈悲为怀,少添杀戮。” 一个在洪武年间动辄血洗几万官员的父亲,对一个策划了靖难之役,导致几十万人死亡的儿子说要慈悲为怀。这事真的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一时间,朱标也觉无比的别扭,索性也就不吐槽了。 朱元璋随后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你的岳父,徐达大将军还好么?咱这一辈的老兄弟,可没剩太多人了,咱,还是挺记挂他的。” “回禀父皇,徐达将军年事已高,但是身体还算硬朗。早些年带兵征战也留下了不少的伤。所以这些年在北平,徐达将军也算退隐二线。平日里,多为教导儿臣带兵打仗之事。这次母后大丧,徐达将军也回来了,为何父皇不亲自探望,和他交谈一番?” 朱元璋叹了口气。 “咱倒是有那个想法,可这不是一直没倒出来功夫么,这次啊,你回北平,就让徐达将军留在应天养老吧,这些年也够难为他的。人家常遇春都在应天养了十几年了,他却还要在北平盯着。就趁此机会,让他留在应天,和常遇春,汤和,还有咱一起,平日里多聊聊。咱现在年岁也大了,你母后一走,咱就更孤单了,也只有和这帮老兄弟们聚一聚,才能让咱笑笑。” 朱元璋的旨意让朱棣呆了一瞬,但是仅仅只有一瞬间。随后他便笑脸相迎道。 “那我就先替徐达将军谢过您了,他征战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在应天好好养老了,也算是了却了儿臣一件心事。毕竟虽然他不服老,可是身上的伤和隐疾,都不是开玩笑的。” 朱元璋也笑着点头。 “去吧,回北平了之后也要好好干,咱大明日后还得靠你们。人家都说徐达是咱大明的中流砥柱,万里长城。那咱儿子是他的女婿,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打起仗来自然也不会差!” 以事实来说,他这个儿子打起仗来确实不差,毕竟日后都能凭一己之力打回应天…… 朱棣谢过朱元璋之后便走开了,而等他走远后,朱元璋看向朱标,提出了问题。 “标儿啊,你说咱这些儿子里谁最像咱。” 朱标一摊手。 “那当然是我了,毕竟,我娘之前老是说,咱爷俩是一个脾气,都是从牛圈里跑出来的。” 朱元璋摇了摇头。 “你可不像咱,你更像你母后,只不过上来脾气的时候像咱。” “那要按您这么说,我上来脾气的时候最像您,老二犯浑起来最像您。老三打起仗来最像您,老四,老四就不说了……” “哎?为啥一到老四就不说了?”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朱标实在是没法说出口,毕竟他想说,老四造反最像您。 “因为我觉得老四不像您。” 朱元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你可就错了,咱这么多孩子里,其实老四是最像咱的。” 朱标只好换一种思路回答道。 “因为你们都有个很强的岳父?老四是徐达,您是当年的郭大帅?”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那你这么说的话,你老丈人还孬么?天下有几个人敢叫常十万?那老二的大舅哥还是王保保呢!咱说的肯定不是这些外在的因素,是说老四的性格,从骨子里就像咱!尤其是现在,和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朱标也来了兴致。 “那您仔细说说,我倒是挺好奇,这老四现在表现得就像个模范皇子,怎么就像您年轻时候了。”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好笑。 “小子!你不会觉得当初郭大帅看上咱就是因为咱敢打敢拼吧,当然还有咱的领导能力和处变不惊,要不然当初咋能从孙德崖手中把郭大帅救出来。咱只不过是后来当了上位,才逐渐有些脾气见长。当年,咱能从群雄堆儿里混出头,靠的,全都是一个忍字!这老四现在虽然是规规矩矩的,但是他骨子里也是傲得很呐,不过这小子就是像咱,能忍!” 朱标挠了挠头。 “既然,您都觉得老四最像您,那您怎么不立他为继承人,反倒是让我当太子。” 朱元璋的大手抚摸过朱标的头顶。 “因为这天下,只需要一个朱元璋。以后就更需要一个宽仁贤明的君主。你这点做的很好,打天下需要雷霆手段,但是治天下,需要仁德!” 其实朱元璋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 “因为你是朱重八和马秀英的儿子啊!” 第152章 咱更想回老家啊 朱棣回到了姚广孝的面前,脸上才露出不悦的神情。 “燕王殿下,为何闷闷不乐,难道是皇上不允许贫僧跟你去往北平?” 朱棣摆了摆手。 “那倒不是,我带你回去皇上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要让徐达大将军留在应天养老。” 姚广孝突然一笑。 “那要这么说,我倒是应该恭喜殿下了。” 朱棣眉头紧锁。 “恭喜什么?这难道不是说明了我父皇对我已经有些不放心了么?所以才削减我身边的势力。” 姚广孝拉着朱棣来到了一旁,确定周围无人能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之后,才凑近朱棣身边缓缓开口。 “那我请问燕王殿下,如果您真的起兵,徐达大将军会站在您这边么?” 朱棣果断地摇了摇头。 “肯定不会!徐达将军虽然说是我的岳父,但是他对于我父皇的忠心胜过一切。他只会永远站在我父皇身边,拥立我父皇所定下的继承人。要不然,我父皇也不会将大明的军权,毫无顾忌地交给他!” 姚广孝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如果皇上真的去了,徐达大将军岂不是还成了您起兵的阻碍?如此一说,倒还不如让他在应天养老。更何况,皇上对您的态度还是信任更多些,他将徐达将军留在应天,也是说明了他相信您能独当一面,觉得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算合格,所以说,您应当高兴才是。” 朱棣思索了一阵,倒是觉得姚广孝所言确实有道理,而且,现在说什么起兵当皇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那下一步,道衍师傅觉得,应该怎么办?” 姚广孝摸着胡须笑道。 “回北平啊,贫僧与燕王殿下坐而论道,探讨佛学。”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姚广孝阻止朱棣再说下去。 “燕王殿下,您应该知道。皇上的身子骨还硬朗着,而且太子的贤德之名已经深入人心。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大明有这两个人在,天就塌不下来。” 朱棣有些丧气。 “所以你之前说的,只不过是哄我的?果然我还是没什么胜算……” 姚广孝一摆手。 “大明有皇上和太子的坐镇肯定不会乱,但是如果太子和皇上都不在了……” 朱棣吃惊地看着姚广孝,他甚至以为姚广孝已经疯狂到要对朱元璋和朱标下手,姚广孝当然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贫僧也会看些天象,占卜之术也是略通一二。按照卦象上来说,未来二十年,大明或将有巨变啊!燕王殿下可要沉得住气啊。毕竟贫僧只是因为想挽救这片江山,辅佐真正的王者才出山,绝对不是为了权力。” 朱棣点了点头,他虽然有野心,但是要他去毒害父皇和大哥,冒天下大不韪,他可做不出来。毕竟如果他的父皇和大哥如果不在了,他可能会考虑接替一下皇位。但是如果他的父皇大哥健在,他还是更愿意做一个大明征北大将军。 “那我们就回北平吧!” …… 等到诸藩王离去的第五天,朱元璋在御花园宴请自己当年的老哥们,和上一世不同的是,这次的酒桌上,多了常遇春。 “嘿嘿嘿,老徐,老汤!你们俩这些年带兵出征可是把咱看得眼红,咱也想能披挂出征,驰骋疆场多痛快!” 汤和撇了撇嘴。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倒是还羡慕你在应天的逍遥清闲,别的都不说,就咱上位的好酒都被你小子喝多少了?” 几人哈哈大笑,仿佛回到了当年。 朱元璋也开口了,“咱们兄弟也这么多年不见了,别的不说了,咱这个当大哥的先提一杯,敬几位兄弟!” 常遇春端起御酒一饮而尽,汤和随后,徐达小口啜饮着,只喝下了半杯,便放下了,随后摸着后背,面露难色。 “怎么了老徐?是不是背上的箭疮?”汤和问道。 一听说箭疮,朱元璋也关心起来。 “咱倒是听太子说了,你背后的箭疮一直没好,现在怎么样了?” 徐达苦笑着,“也谢谢上位关心了,咱啊,就是当初没注意,结果这老了受罪。太医也说了,这油腻的,还有酒都要往下减一减了。要不是咱上位敬酒,咱还真不敢喝。” 朱元璋急忙喊来侍女,给徐达上了一壶清茶。常遇春却是看着他哈哈一笑。 “你这老家伙,怎么样,武艺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吧!指挥战役你行,冲锋陷阵可还得数咱老常!咱养老的时候,可没你这么重的伤!” 朱元璋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这太医都说了,老常要是再上战场,那就是一个死字,还不是死在别人手里,光是身上的病就要他命了。要不是他女婿当初给他留下来养老了,咱这会儿就应该给他的牌位敬酒了!” 常遇春满脸黑线,他总算知道朱标的吐槽劲儿随谁了。 “大哥,你就不能让咱多吹几句?咱吃了这么多年青菜,喝了这么多年的清茶,不总算把身体调养好了么。这接下来就得看老徐和老汤吃青菜喝清茶当和尚咯!也不对,这女人还是能碰的,但是你这老家伙可得小心点,别把后背的疮崩开了!” 朱元璋三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这常遇春这张嘴也真的是不饶人。随后朱元璋看向二人。 “怎么样?就和老常一样,留在应天养老吧,咱老哥几个还能多聚聚。咱也不至于太无聊,你们不知道,你嫂子离开的这几个月,咱,咱都没开心过啊!” 一提起马皇后,几人都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徐达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咱倒是没啥问题,能陪着老哥几个也不错。” 汤和沉思了片刻却说道。 “咱还是更想回老家啊……” 第153章 给你们发养老钱 汤和的话让三人都愣住了,毕竟他们都没有想到,已经到这个岁数了,汤和居然还想要回到老家。毕竟以他们的地位,留在应天养老,既能福荫子孙,又能与老兄弟们聚在一起。他们这个岁数,那可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汤和可能也料到几人吃惊的反应了,笑着说道。 “咱当初打天下为啥,说好听点是推翻暴元,给咱儿孙后代谋一条出路,创立一个太平盛世。其实不也是为了自己谋个官职爵位,为了以后能享享福么!咱这实话可都说出来了,上位你可不能生气。” 朱元璋也是笑笑,他当然不会处罚汤和。更何况,比起冠冕堂皇的假话,他倒是更喜欢老伙计们的诚恳踏实,毕竟这事儿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老话说得好啊,这富贵了还不衣锦还乡?那还富贵个什么劲啊!咱老家,这濠州城,咱想这片地方想挺长时间了。咱祖祖辈辈都在那,包括咱们兄弟年轻时候也在。咱打了这么多年仗,就对那地方的山山水水最熟悉。咱哪怕是老了也想回去养老啊,咱就想能起个大宅子,然后好酒好肉,也过过土财主的日子。实在不行也娶上几房小妾,咱也挺眼馋的啊!” “你这家伙,就算让你娶了,你这体格能受得了么?老胳膊老腿的,能干啥?” 常遇春打趣着,随后几人都是哈哈大笑。 汤和笑着摇摇头。 “咱也就是过过瘾,试试有钱人的日子嘛,咱大哥和老徐知道,当初咱庄上有一个刘财主,咱十里八乡最羡慕的就是他,不止有地有钱,还有一堆小妾,咱那时候就发誓说,咱以后也要当他娘的财主,就在老家,好好风光风光!” 朱元璋:“嗯,这刘财主咱能不知道么,咱当初就是当他们家的放牛娃,然后还宰了人家的牛犊子,分给这帮兄弟们吃了,结果还被人家绑上,游街示众,说起来也是惭愧,惭愧啊!” 徐达急忙说道。 “这有啥惭愧的,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咱上位这一个牛犊子换来那么多死心塌地的兄弟,可也算值得了,甚至说是用这么一个牛犊子换了一片天下,这可就更值得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徐达这老小子情商果然是够用的,自己当年偷鸡摸狗的糗事让他这么一说,倒也有些能见人了。 “按照老徐这么说,那咱当初挨的打和羞辱也是值得了,毕竟一个牛犊子换了一个大明,这买卖不亏!”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人的笑声传遍皇宫。 随后朱元璋看向汤和。 “不过老汤啊,你可得真想好了,这濠州城可比不得应天啊,现在也还是穷。更何况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再说了,你带兵征战这么多年,突然让你回去享福,你不痒痒啊?” 汤和摸了摸鼻子,随后看向常遇春。 “这世上,也就是常遇春拿带兵打仗当个好差事,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累得不行了。这还不趁着现在没死好好享受享受。濠州城确实是比不得应天,但是这应天比咱有钱的可太多了,现在面前就有三个,咱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不受你们几个老家伙的气!咱回到濠州,可就是濠州城第一大富豪了,这过年去给爹妈上坟,可都能多放几串鞭炮!” 几人又是哈哈大笑,随后朱元璋看向他。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也就不劝你啥了,不过你这次回去准备够不够?修建宅子,买地,娶小妾,请客吃饭,上坟放鞭炮可都得花钱啊,咱倒是知道这当兵的油水大,可你老小子这么多年攒了那么多钱么?” 汤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上位,这可不是我弄虚作假,我可真没有因为带兵捞到钱啊!不信你问徐达,他可是大将军,我捞没捞钱他心里可最有数了,咱带兵的都知道,这捞钱最快的手段就是吃空饷,咱大明的兵都用不完,划分的也仔细,就算咱想吃空饷都没这个机会,更何况您上位天天都严打贪腐,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哪里敢顶风作案,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也就剩点俸禄养老银子了。” 徐达也点了点头,表示汤和所说不假。大明经过改革,无论是生产力还是人口都有长足的进步,就算想吃空饷,也没这个机会。而且朱元璋对贪腐抓的那么严,确实对改变军营风气也很有帮助。 朱元璋嘿嘿一笑,随后拍着汤和的肩膀。 “你这老家伙,倒也是聪明。不过你既然已经开口了,那是不是想向咱这个当大哥的,兜里掏银子啊?” 汤和连忙摆手。 “别别别,您是大哥,您也是皇上,我哪里有胆量管您要银子。不过嘛,要是不论皇上这层,只论大哥这层,那您可真得心疼心疼兄弟,借咱几个钱花花!” 朱元璋看着汤和狡黠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 “行啦,可别跟咱整这一套了,咱也告诉你,这么多年了,按照功劳,咱无论是当大哥,还是当皇上,都得给你一笔养老的银子,咱也不能太小气了,就这样吧,咱给你批个五十万两养老银子,逐年分发,怎么样?咱这个大哥够意思吧!” 汤和连忙点头,“够意思,肯定够意思啊!谁敢说咱大哥不够意思咱绝对是第一个不干的!” 汤和刚说完,常遇春便看向朱元璋。 “大哥,既然你已经开这个口了,那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光老汤有,咱和老徐也在这呢,咱俩的养老银子您也得给了吧!” 朱元璋笑骂道。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从来都不吃亏,这见缝就能插针。你都养了这么多年老了,喝了咱多少坛子御酒了?那这咱该管你要多少银子?还敢开口向咱要钱。没有!要钱一分没有!你和老徐就管姑爷要钱吧,反正你们姑爷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燕王,都有钱,啊,不能不管他们老丈人就是了,别上咱这来哭穷哈!” 常遇春满脸黑线。 “你们还真的是爷俩,咱还纳闷这小标儿跟谁学的那么抠门,原来是跟他爹学的,这现在上咱府上,都不带酒了,这来串门还得喝咱的酒。咱也不乐意给,但是这当老丈人的还得有个当老丈人的样子!” 几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朱元璋笑着说道。 “行行行,就冲你这个老丈人这么大方,那咱这笔养老银子也给你批了,你们老哥仨,一人五十万两,逐年分发,可不能一下子掏这么多钱啊,咱国库可没有!” 常遇春开心地一下子抱住朱元璋。 “咱就知道,跟大哥混肯定没错!当初咱从山寨上下来投奔你就是这么想的!” 朱元璋:“你确定不是因为山寨太穷,供不起你酒肉了?” 常遇春一摆手,“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第154章 燕王,不行么? 朱元璋拉住徐达和汤和。 “你们俩还记得么,当初这黑太岁来投奔时候的情景?” 徐达摩挲着下巴,陷入回忆,倒是汤和先开了口。 “那怎么能忘,咱大军刚到路上,就窜出来一个黑脸大汉,就一身破衣娄嗖的,然后提着一杆大枪,嘿嘿一笑就说要投奔。” 徐达也急忙点头。 “对!差点把咱吓到了。然后这家伙直接吃了十个人的饭。把咱上位吓到了,还以为是谁家要饭的饿死鬼投胎,来咱军营里骗吃骗喝,还和咱商量,不行一会就把他撵出去吧,毕竟这家伙可太能吃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对他来说,这可不只是黑历史,而是他的来时路。 “你们几个也别光埋汰咱,你们就说那第一仗怎么样?咱直接一个人就击溃了对面的防线,直接就拿了头功,咱大哥回来是不是直接给咱升到了先锋,就问你们,一仗打完,直接从小兵到先锋,懂不懂这里面的含金量?” 朱元璋捋了捋胡子,也是深以为然。 “是啊,这一仗打完,咱才觉得,咱那十个人的饭没浪费,这些粮食进你的肚子里不冤枉!”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人笑得肚子疼。 过了一会,汤和才开口说道。 “咱当兵这么多年,也不得不佩服。咱不说身经百战,最起码也算个名将了吧。但是你们这几个人,先说咱上位。那是王者,是天生的统帅,知人善任,目光远大,赏罚分明。再看看陈友谅、张士诚,甚至说郭大帅,脱脱。都跟咱上位没法比,那元顺帝就更不在一个档次了。” 徐达喝了口茶,然后说道。 “对!而且上位打仗,也是用兵如神,远远在我们之上。只能说是天命的王者。” 汤和点了点头,显然也是非常赞同。 “你再看看你,徐达。你这老小子,咱确实是佩服得紧啊,如果说咱是名将,那你可就是战神级别的了,咱大明的地盘可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人家外面可都叫你小子大明战神!那王保保,咱也在他身上吃过亏,结果这小子在你面前,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蹦跶不起来,这才怪呢,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一提到王保保,朱元璋也陷入回忆之中。 “这么多年,咱兄弟也确实遇到了几个当世将才。一开始的脱脱,张定边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再到后来的王保保,哪个不是当世的将才,只是遇到了咱们徐达大将军,终究还是略逊一筹啊!” 徐达急忙摆手,谦虚地说道。 “你们啊,这都是太夸大其词了,我哪里是什么天生的将才,只是个统兵久了的将军罢了。有道是百战之余的老兵,他的经验和直觉,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众人也都信服地点了点头,徐达这番话虽然是自谦,但是也确实很有道理。真正的将领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用实践考验出来的。毕竟在战场上,形势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只有根据形势能做出最正确决定的,才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汤和再看向常遇春。 “还有咱们的常十万,虽然整日口出狂言,但是也真能打。从古至今哪有将军冲在士兵前面的。这小子倒好,每次都跟士兵抢头功,一破城,人家都要找先登者,每次还都是他。这一身武艺可是上天赏饭吃,当世难逢敌手,咱在他手下,连五十个回合都走不出来,咱虽然平日里老调侃老常,但是也是佩服得很呐!” “这么多年,也只有张定边那家伙能跟老常打个旗鼓相当。咱也确实觉得,张定边是个人才,不仅武艺了得,带兵出征,甚至奇门遁甲也略通一二。当年在鄱阳湖,要不是咱手里有刘伯温,那胜负真的不好说啊!” 常遇春一瞪眼。 “大哥,你咋就记得刘伯温,那咱当初不也救驾了么?现在想想也是挺悬的,差点就让这小子杀到你面前了。要不是当初标儿特意提醒,也确实很难说啊!” 一听常遇春说是标儿提醒的,朱元璋也来了兴趣,但是却没有多问,毕竟朱标这孩子,也确实从小就不凡,能预料的事情太多了。 “那张定边后来是出家了吧,听说你还老去看他?” 常遇春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别提那老秃驴了,一提他咱就来气。咱每次找他比试,这家伙的武艺都不减当年,反倒是越发老辣。你们想想,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能一禅杖打死猛虎,这哪是一般人啊?咱这么多年跟他比武也就是胜负各半,没占到什么优势。只是每次跟他打完,能痛痛快快地喝一场酒,也算尽兴了!” 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毕竟一禅杖打死一头猛虎的张定边是离谱了些,但是你常遇春能和他斗个胜负各半,岂不是也相当离谱? “老了啊,这不服老可真不行了,咱哥几个以后可都退居二线了,都得好好养老了。” 汤和一听到这话,也是有些烦忧地看向朱元璋。 “上位啊,这也是我担忧的事情。我们这帮老家伙可都退隐了。就算是其他人,年岁也大了,这治国有太子,可是这打仗怎么办?总是得用武将啊!而且还不能任人唯亲,必须得是靠得住的人才行啊!” 朱元璋咧嘴一笑。 “你们仨不都有儿子么?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出来挑大梁的?” 一提起儿子,三人也都摇了摇头,不是说自己儿子不行,只是火候确实不到家,不能挑起大梁。 这时,汤和突然开口说道。 “上位,那燕王可是徐达一手教出来的,还是您的皇子,他不行么?” 第155章 嫌咱岁数大 一提起朱棣,朱元璋就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他这些儿子,要是论起打仗,朱棡和朱棣肯定都是首屈一指的。当然,这是不算朱标的前提下,朱标这小子打仗的鬼点子太多了,不过还是以治国为主吧。朱棡身上的血性朱元璋倒是挺欣赏,但是这臭小子确实脾气差了点,也不太能忍。万一要是犯错,那可就是大错了。 至于朱棣么,作为最像朱元璋的儿子,他能屈能伸,张弛有度。这一点从后世他造反前夕也能看出一二。能在朱允炆派来的人眼皮子底下造兵器。更不惜自己跑进猪圈里装疯卖傻,确实也算能屈能伸了。而且他还经过徐达的亲手调教,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完美人选。毕竟,朱棣可还是朱元璋自己的皇子。忠诚度方面还是要胜过其他武将的。 但是没想到,朱元璋还没说什么呢,徐达却摇了摇头。 “燕王朱棣,我确实觉得不是最佳人选。” 汤和听到他的话有些迷茫,常遇春更是直接开口。 “老徐,人家都是帮自己女婿说话,怎么到你这里反而踩起自己女婿来了?咱女婿也就是还要治国,要不然我都想保他上战场了,这小子打仗的鬼点子可不是一般的多,也真是文武双全,多少年都难遇的奇才。” 朱元璋看向徐达,他知道徐达一向老成持重,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没事,老徐,你说说你的顾虑。” 徐达慢慢地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还是年轻啊!就像咱之前说的,这打仗可是要靠经验的。燕王虽然在北平也打过不少小型战役。可是那毕竟不是指挥几十万大军与敌人决战,怎么能相比?他还是有些年轻,我虽然将我的经验传授给她,但是毕竟不是他亲自经历过的,还是差了些。咱大明现在和蒙古人的仗可还没打完呢,万一真有一个不慎,局面反转,被动的就是咱们大明了,所以这选人统兵之事,可得慎之又慎啊!” 常遇春直接不耐烦了。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又没什么合适的人,汤和要回乡,你还要养伤。李文忠、邓愈都没了。沐英守着云南,身体也不算好。现在冯胜、傅友德倒是能撑一阵子,可是他们也老了啊,十年之后,咱大明岂不是无将可用了,到时候怎么办?咱们几个老家伙从棺材里爬出来?” 常遇春一番话确实是话糙理不糙,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但是对于文武人才的培养,确实还是每个王朝的根本。文官方面,有了朱标改良的科举考试,人才也算是络绎不绝。只有武将,需要靠生与死来洗礼,方能成为一代名将,而且还要考虑忠诚度的问题。毕竟万一人家手下兵多了,自己也能打了,下属直接给他把龙袍披上怎么办?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啊!所以朱元璋对武将的态度,真可谓是异常小心,既用着,也防着。 “其实我们都忘了,还有一个人也挺合适!” 汤和突然说道,朱元璋急忙询问。 “谁?” “您的大侄子,咱当初的洪都大都督,朱文正啊!” 朱元璋眼前一亮,这小子确实可以。当初洪都一战,直接打服了所有人。而且无论是年纪还是出身,都相当符合标准。却没想到徐达笑着摇了摇头。 “朱文正只能当个后备人选。毕竟他当年在洪都打的是守城战,虽然打得漂亮,但是守城战和戈壁攻防的差别还是太大,而且他也这么多年都没有再上战场了。” 常遇春看向朱元璋。 “大哥,那您后来怎么没让这小子挑大梁啊?跟我们去历练历练也好啊!” 朱元璋直接气笑了。 “那混小子,咱一给他派活他就推辞。就说洪都一战打完,他这辈子都不想上战场了。这当了个藩王,直接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流连花丛。咱听说他娶了十几房小妾,儿女都数不过来了……” 汤和也听乐了,直接说道。 “那也算为你们老朱家发扬光大,开枝散叶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嘛,可以理解。可能他本身的志向就不是跃马疆场,当初洪都之战不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还是太子力排众议,保他出征,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奇迹。而且洪都之战,太子的功劳也绝对不比任何人小啊!” 众人也是点了点头,当初朱文正血战洪都确实值得钦佩,但是朱标的布置也是不可或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文正绝对是元末明初一颗耀眼的新星。只是这心态上,有些不符合大将的身份,毕竟他,还是安于享乐多一点。 随后朱元璋看向徐达,二人相视一笑,自然领悟了对方的意图。 这倒是把汤和和看愣了,这俩人就对视一眼就笑了,肯定有算计! “大哥!你和老徐笑啥呢?不对劲,这事儿太不对劲!你们俩是不是合计什么事了?还瞒着我和老汤!”常遇春一拍桌子。 朱元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咱先卖个关子,先喝了这杯,咱再说!” 常遇春和汤和半信半疑地干了杯中酒,然后盯着朱元璋。 “这酒可是喝了,你还不赶快说,真要急死谁啊!” 朱元璋却仍不着急,而是喊来手下,拿来了笔和纸,随后给哥几个一人一份。 “大哥?你这是……”常遇春不解问道。 朱元璋嘿嘿一笑,“咱也来个投票,把你们觉得可以挑起大梁的将领名字写上。要年轻的,要你们心目中的那个人,到时候咱都翻开看看。” 常遇春和汤和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照着朱元璋所说去做了,至于徐达和朱元璋,他们两个早就有点憋不住笑了。于是四人便将写好的纸推了出来。 朱元璋:“咱说一二三,大家一起翻过来,一!二!三!”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四人一起翻过来,然后定睛一看。 汤和面前的纸条写了朱文正,而徐达面前的纸条则写了蓝玉。朱元璋的想法跟徐达不谋而合,写的也是蓝玉。目光来到常遇春处,他的纸条上,赫然也写着,蓝玉! 这次傻眼的变成了汤和,他当然知道朱元璋和徐达会是一样的答案,但是他没想到,常遇春居然也和他们串通好了。于是他指着常遇春的鼻子笑骂道。 ”好你个老常!你居然早就知道了,居然和他们一起来诓我!还装得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常遇春满脸无辜。 ”你这么说咱那咱真的是冤枉死了,咱本来想写咱自己,咱大哥说了让写年轻的嘛!咱就没机会了啊!” 第156章 哪里都有太子的身影 汤和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常遇春开口说道。 “咱不信!你肯定早有预谋,那蓝玉也不是别人,是你小舅子,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要推他上位!” 常遇春点了点头,“对啊,咱肯定要推这小子啊,咱可是他姐夫啊,咱不推他推谁,当然了,要是咱还年轻可真没他啥事了。” 汤和无奈扶额。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一身土匪习气,你知不知道啥叫避嫌,这推举将领官员,亲戚都不能推,都得避嫌!” 常遇春一摆手,“咳,什么避嫌,他是咱小舅子,咱一手带出来的,他有多少能耐咱还不知道?咱这是信得过他,才写他的。毕竟这年轻一辈里,这小子确实也算不错的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徐达。 “来吧,咱们的徐大将军,你讲讲你推荐蓝玉的原因。” 徐达笑了,举起两根手指。 “答案挺简单的,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朱元璋也好奇了。 “能打!”徐达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细细说一下!” 徐达喝了一口面前的茶。 “大伙都还记得吧,当时老常在应天养老,那蓝玉曾经参加过北伐,而且是给我当副将。” “咱记得,是洪武五年的事儿吧,你、李文忠、冯胜三路齐出,打了一波大胜仗,当时你钦点的副将就是蓝玉。不过咱记得好像那次的主角还是冯胜和傅友德吧。” “没错!”徐达紧握着拳头,那次对他来说确实不能算是一场胜仗。 “我带着部队和王保保正面对抗,险些吃了大亏。王保保确实也是个人才啊,这得亏他生的晚,要不然没准还真能做个扶大厦将倾之臣。咱当时确实中了他的计,不过是凭着经验打回来了,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李文忠那一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那冯胜和傅友德倒是打疯了,直接打得蒙古人是望风而逃。但是就是那一次,咱看到了蓝玉作为将领的才能。他临危不惧,有勇有谋,哪怕是战局不利,这小子也能冷静下来,找到敌方的薄弱之处,部署最适合的战法。” 朱元璋点了点头,能让徐达交口称赞的人真不多,除了在座这几位,恐怕也就是个蓝玉了。连现在的朱棣都没有这个资格。哦,对了,他倒是也夸过朱标和王保保,但那都不算。 “咱真是不得不说,老常,你这小舅子真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打起仗来,确实不孬。” 常遇春倒是不客气,嘿嘿一笑。 “这算啥!咱带出来的哪有差劲的。这小子你别看在咱帐下呆了这么多年,但是咱敢打包票,咱没有一次给他开小灶,走后门。他的晋升确实都是自己实打实的军功累积起来的。咱这一身打仗的本事,他也学了八九成。可惜就是这武艺没学去太多,还差不少。” 朱元璋也有些无语,只好吐槽道。 “这个你可别强人所难,你这身武艺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想学也学不来,那一杆大枪就不是一般人能舞动的。百年不遇黑太岁,没准得下一个百年才能再有一个像你这么能打的主了。咱能遇上你也算运气好!” 常遇春嘿嘿一笑,他可一直都不知道谦虚二字咋写。然后徐达看向朱元璋。 “那上位,您也说说,您选蓝玉的原因。” 朱元璋仰起了头。 “这打仗方面你们也说了,这蓝玉确实能打。咱还看中这小子身上那份血性了,能打仗的不少,但是这份血性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倘若没有血性,便不是个好将领。而且这小子,年纪合适,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少,更主要的,这小子还是老常的小舅子,咱用起来放心。” 这时候,汤和倒是露出了一丝担忧的表情。 “蓝玉确实也算身经百战的将才。但是他没有当过大将军啊,这能行么?” 朱元璋笑着看向他。 “你当初是一下来就当了大将军么?往前数个几十年,咱还是放牛娃、小兵、土匪。咱当初想过能当皇上,大将军,元帅么?不也是一点一点来的么,谁也不是一下生就会用兵打仗的。” “蓝玉的忠诚度咱倒是不担心,但是这小子也挺傲的,能压住他的人怕是不多啊,万一上位和老常都老了,谁能说动这小子?” 还没等朱元璋回应他,徐达便笑着看向汤和。 “老汤啊,你现在还真是老了,脑子不够用。这上位捧蓝玉是为啥,你就没想过蓝玉除了是常遇春小舅子,还是什么身份?” 汤和也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也明白了。 “这小子还是太子妃的小舅舅!按辈分来说就是太子殿下的小舅舅!” “对!”朱元璋哈哈大笑。 “而且这俩人交情可是不浅。当初标儿还小的时候,这俩人就穿上一条裤子了。咱们这帮家伙总有一天会老,会死。咱总得给儿子留个能征善战,保境安民的大将军吧!” 徐达也笑了。 “这世界上若是问有几个人能治服蓝玉。除了上位和常遇春,我勉强算一个。然后就是太子殿下了。当初蓝玉可是他的贴身保镖啊哈哈哈哈!” 众人也是大笑起来,然后常遇春突然来了一句。 “其实,他姐姐也算个……” 两三杯酒又下了肚,几人心中其实也明白。朱元璋的皇位和江山,只能传给一个人,那就是朱标,朱元璋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儿子铺路罢了。就连现在汤和徐达养老交兵权也是这样。 突然,朱元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并不在这里,但是咱们无论怎么聊,都有他的身影,还真的是奇了!” 众人恍然大悟。 “您说的是太子!” 第157章 这次是请,下次是踹 朱元璋一拍桌子。 “可不是嘛,不管回顾从前还是展望未来,居然都有这个臭小子的身影。哪怕他不在这,咱也几句话就聊到他了!” 徐达笑笑。 “那咱们就应该恭喜上位了,得子如此,真乃人中龙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太子都能力挽狂澜,有这样的接班人,实在是我大明之幸,万民之幸,也是皇上之幸啊。” 朱元璋都觉得徐达夸得有点太过火了,按朱标的厚脸皮程度可能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按他的脸皮厚度,这肯定是要谦虚几句的啊。 “咱徐大将军可不经常夸人,就连我们家老四,在他那里的评价也只混了个马马虎虎。怎么倒是对太子有如此高的评价,你实话实说,这小子给你多少钱?” 一听说给钱,朱标老丈人不干了。站起身来就说。 “这小子当初管着国库都没给咱多带点礼物,现在倒是开始贿赂起你老徐了?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们家二闺女了,等哪天咱肯定要找这小子说道说道去!” 所以说,有些天然呆体质的人,脱口而出,便胜过喜剧演员的精心准备。这也是一种天赋啊。只是可惜兄弟几个已经笑得肚子疼了。 在他们心里,朱标,和马皇后一样。只要朱元璋在位,那皇后娘娘就只能是马秀英。哪怕现在马秀英逝世了,朱元璋也绝对不可能再立别的妃子为皇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同这件事,所以会有人劝朱元璋节哀,保重身体。却从来没有人劝朱元璋再立皇后。朱标也是一样,只要朱元璋在位,朱标还活着,那皇位就不可能落到别人头上。懂不懂历史上最稳太子的含金量,嫡长子加少年英主,又岂是他人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朱标的耀眼,也让朱元璋生出了些许担忧,毕竟越是耀眼的光芒,背后越容易滋生出阴暗。就目前来看,朱标的弟弟们,几乎全都是活在他的阴影之中。年纪小一点的还好,毕竟很难对皇位有觊觎之心,而且生下来之后,父母的关爱并不缺少。但是那几个岁数大一点的就不同了,从小就生活在朱标的阴影之中,而且哪个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呢?只不过朱元璋对朱标的偏爱,让他们不敢乱想。 之前秦王朱樉和太子朱标在马皇后灵堂上发生口角,甚至差点动手。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朱元璋已经听锦衣卫说了。确实是朱樉找茬在先,这也就是当时朱元璋不在,这要是在,最起码也得给他打个半身不遂。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朱樉确实对朱标有这些许敌意,原因就不用多说了。因为朱标卸任的日子里,朱樉天天给朱元璋上书,嘘寒问暖。朱元璋倒是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但是都是儿子,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但是现在兄弟之间生了嫌隙,他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那咱就这么定了,着力培养蓝玉,让他作为大明未来武将的接班人,然后,咱这个在家偷懒好几年的太子,也该回朝堂上来了!” 一杯饮尽,也终止了这次谈话。 …… 大明的皇太子现在在干嘛呢,当然是呆在东宫陪老婆孩子了,只是他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的闲暇时光。 “太子殿下可在府中?” 一名朱元璋的近侍来到东宫,朱标也没摆太子架子,直接出了面。 “这位公公,有什么事情么?” 这近侍一看朱标出现,便满脸堆笑。都是在朱元璋身边混的,谁敢得罪朱标啊。 “禀太子殿下,皇上他老人家有旨意给您。” 朱标给自己倒了杯茶。 “皇上说什么了?是不是让我去给我母后守墓三年。” 近侍急忙笑着打圆场。 “太子殿下可真会说笑话。皇后娘娘虽然去了,咱都知道您是孝子,但是您毕竟是太子,还有别的责任,怎么能去给皇后娘娘守灵呢?而且陵寝那边也有专职的守墓人,太子殿下不用担心。” 朱标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 “哦?可是我闲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尽孝去,更何况,要是再惹我父皇生气,可没人护着我了……万一我父皇再要砍我怎么办?” “对对对!在下来这就是要和太子殿下说这个事儿的!” “噗!”朱标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我父皇也太急了吧!这么快就要砍我?我母后刚刚过世都不足半年啊!而且这次都不是他自己动手了,倒让你这个太监来!他已经都不顾及皇家脸面了么?说吧,你带来的到底是白绫还是毒酒,总不能用刀子吧,那玩意儿可太疼了!” 太监直接被朱标的脱线弄懵了,但是他可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再让朱标再说了,要不然就不是他能听的了。 “太子爷,您……您可别说了!您再说下去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就非老奴所能听的了!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再说了,皇上根本就没说过要把您怎么样啊!您可千万别多想!” 朱标:“哦!既然公公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太监的思路总算被拉回到了正轨,总算可以开始宣布朱元璋的旨意。 “皇上旨意,宣太子朱标即日起回归朝堂,继续掌管太子所属大小事务,朝中各种事宜,均可节制!” 这次换成朱标傻眼了,这一句节制朝中各项事宜是啥意思?不就是说以后无论朱元璋在不在都一样,太子都得负责监国嘛!一下子不仅把朱标找了回去,而且还增加了好几倍的工作量。 朱标一脸为难地看着太监。 “那个……公公啊!这旨意真的是我父皇下达的么?” 太监皱起了眉头,多新鲜呐,这还有人敢假传朱元璋的圣旨?那是长了几个脑袋啊! “回太子爷的话,真的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老人家的圣旨哪个敢假传?小人也都是照着宣读,并无错漏……” 朱标满脸笑容,走到太监身边。 “那公公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太监:“啊?”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这很简单嘛,你就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太子身体不适,忽染疾病,都起不了床了,对就这么说!” 太监面露难色,还没等他开口,朱标又说道。 “不行不行不行!这么说皇上肯定会派太医来给我瞧病,那这样,你就说太子自己给自己瞧病了,也用了药,但是,身子虚弱得很,还是得在家静养一段时间。虽然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是最起码能拖延一阵是一阵吧!” “太子爷!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这皇上怪罪下来,我的脑袋就得搬家啊,而且……” 朱标不耐烦地一挥手。 “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皇上真怪罪,你就把责任推我身上。” 太监挠了挠头,然后把圣旨递给朱标。 “其实是上面还有一句话……” 朱标接过圣旨一看,后面赫然写着。 “倘若太子百般推辞,那就告诉他,这次是请他,下次朕就要去踹他了!” 朱标“……” 第158章 您的需求,已被驳回 “太子爷,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朱标直接生无可恋地冲着太监摇了摇头。 “没什么问题了,您直接回去禀报皇上吧,就说,我明天就上朝去,让他老人家不必亲自来了。” “那您的身体……”这太监也是不长眼,明明朱标都服软了,还偏要问那么一句。 “您就告诉皇上!太子身体健壮着呢!别说上朝了,就算拉磨都不在话下!”朱标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到太监离开,朱标立马召集来了自己的一大家子。满脸悲愤地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我亲爱的夫人,亲爱的妃子,亲爱的儿女们,我的好日子恐怕就没有了……” 朱允熥年幼无知,直接开口就是一句。 “爹爹,你也要死了吗?” 朱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但还是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温柔地说。 “孩子,这不好笑,我只是要去上朝和管理国家事务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来了一句。 “没死就行,我还等着爹爹下次带我们放风筝呢!” “让你娘和你哥哥他们带你去吧,爹爹虽然说没死,但是也不见得还有时间啊!” …… 朱元璋的寝宫,太监把刚才朱标的一言一行都说给朱元璋听。尤其是朱标后来表决心那段,直接把朱元璋逗得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岂会有假。” 朱元璋又憋不住笑了,他就知道朱标没那么容易请动。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在后面给他点压力,要是没他这两句威胁,他还能借口养病再养个几年。对付他,从小到大都得是武力胁迫。别看他现在是太子了,那仍然是老朱的腰带鞋底,对他最有杀伤力。 “行了,你的差事办得很好!下去吧!” 太监行礼退下,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在寝宫傻乐。 “臭小子,明天可是你回归朝堂的第一天,咱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 第二天的早朝,皇太子朱标按时回归,虽然能看出满脸的不情愿,仍然当着百官的面,跟朱元璋汇报着。 “儿臣经过长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无恙。眼下母后已经过世,儿臣担心朝政繁忙,恐影响父皇身心。所以愿为父皇分忧解难,进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胜方代表朱元璋自然很得意。得意地捋着胡子微微笑。 “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枉费太子的一片苦心。这样吧,以后朝中大小事务,皆先由太子操办,文武百官,大事小情,俱可节制!” 百官确实挺吃惊,但是吃惊之余也觉得这事儿说得过去。太子本就是皇上的接班人,现在给他无限大的权力,自然是一种恩宠。更何况太子刚刚回归朝堂,还需要皇上的支持。 朱标忍不住苦笑,心里暗道:你们懂个锤子啊,这给我的是权力么?这是压力啊,老朱肯定是要当甩手掌柜的了,这接下来可够我喝一壶的了,毕竟现在,咱就是实习皇上了…… 早朝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下了早朝朱标就发现了不对劲。往常都是他和朱元璋父子两个一起批阅奏章,可是现在,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就这,还是经过上书房筛选回复过的。 “来人啊!皇上去哪了?” 内侍从门外走进来。 “回太子爷的话,皇上正在御花园散心。” 朱标气的笔一甩。 “我在这奋笔疾书,老头子倒是去享清福去了,快去,把皇上叫回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内侍直接摇了摇头。 “回太子爷的话,皇上临走前说过……” “说过什么?” “皇上说,太子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他自己看着来,别拿那些朝政搅了他的雅兴,他还要和兄弟们喝酒……” 其实内侍还是委婉的,毕竟朱元璋当时说的是:别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搅了老子喝酒的雅兴,他都那么大人了,别啥事都找他爹! 朱标气得牙根痒痒,好你个老朱,你还真的是拿我当顶班的了! 可是气归气,他只能乖乖地批阅奏章,谁让人家是皇上呢?谁让人家是爹呢?于公于私,都把朱标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朱标刚批阅了几份奏折,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户部有关国库拨款疏,请求拨款十五万两?我滴乖乖,这么一大笔支出,不打仗不闹灾的,也用不着修建什么东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朱标再往下看,便看到了是给开国元勋的养老钱,名单上赫然写着,常遇春、徐达、汤和三人的名字。 朱标嘿嘿一笑。 “好啊,让我在这当苦力,你们这帮老的倒是玩得开心,既然这样,那我也要运用手中的权力,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 于是朱标当即就在这封奏折上,写下了不予通过,随后盖上了朱元璋的大印。 “嘿嘿!咱们走着瞧!” 御花园中,常遇春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说给咱的养老银子,啥时候能到啊?” “咋?你那么大一个常府就等着咱这笔钱过日子啊?” 常遇春挠了挠头。 “这倒不是,咱是等着这笔钱到了也风光风光,咱也出去好酒好肉潇洒潇洒,咱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修个戏园子啥的。”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 “没出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虐待了呢!拨款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了,太子批阅完就能去领钱了。咱预计两三天就可以了,到时候直接去户部领就行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 “大哥这招还是高啊,让儿子干活,自己出来躲清闲!” 朱元璋一举酒杯。 “那当然了,咱是谁?是你大哥,是他老子!咱这么多年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来,喝!” 三天之后,常遇春带着马车队伍来到了户部,准备领取自己的养老金,但是户部的尚书却满脸无奈。 “鄂国公啊,您的拨款被驳回了,我们现在还不能给你银子。” 常遇春人傻了。 “谁给驳回的?” “应该是,太子爷吧……” 第159章 暴躁老常 常遇春一脚踹开了太子东宫的宫门,压根连通报的机会都不给侍卫。随后,他洪亮的嗓音就回荡在了整个东宫。 “那小子呢?那臭小子哪去了?咱要找他算账!” 常遇春一声怒吼直接将所有的人都喊了出来。 “爹爹?您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这是跟谁啊?” 常青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常遇春,毕竟,虽然嫁出去这么多年,她倒是老回娘家。但是在她印象中,常遇春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 常遇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咽着茶水。 “跟谁?还不是跟你家的那个!咱那个女婿!” 常青儿眉头微蹙。 “你们两个不是亲如父子么?有时候关系比跟我还亲近?怎么现在居然闹翻了?这其中会不会有没有误会啊!” 常遇春拍着桌子,结果一巴掌就把茶杯拍翻了。 “误会?误会个屁!皇上已经下令了,给咱和徐达汤和几人批了一笔养老金,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敢拦下来,搞得咱带了十几辆马车去户部拉银子,结果被人家撵了回来。咱这个鄂国公的脸呐!都丢尽了,没脸见人了都!” “那会不会皇上那边没有批准?毕竟,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常青儿还在努力地为丈夫辩解着。却没想到常遇春一摆手。 “你就别为他说好话了,这就是皇上批下来的款项。他当时跟咱哥几个喝酒都说得明明白白。给咱一笔养老金。而且皇上都已经将朝政完完全全交给他了,闺女,这事儿你不知道?” 常青儿摇了摇头。 “关于朝政的事,他不会跟我说,我也不会去问。我只知道,这段时间,他确实要更忙些,而且,回来得也更晚。” 常遇春气得又是狠狠地跺了跺脚。 “这个臭小子!还敢瞒着你,更是罪加一等!你等着,等他回来,咱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打折他一条腿!你看着吧!” “不至于吧爹……不就是没给你批钱么,也许国库里银两不够,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您就算生气,等他回来解释清楚,再给您把银子批下来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动那么大肝火。” 常遇春叹了口气,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向着自己家丈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就宠着他吧!这现在就敢对老丈人这样,以后还得了?咱还不算最惨的,那汤和才算最惨的,已经召集了一大批工匠回去建造宅邸,这下好了,没钱!连人家的工钱都付不起!只能拿自己的一点私房钱先顶着,这汤和可都要哭了啊!” 常遇春说的还真不是夸张,汤和自从上次和朱元璋等人喝完酒,便回到了濠州城老家。然后请客吃饭,流水席足足吃了三天三夜,召集了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狠狠地风光了一把。 然后就是祭祀,什么麻雷子,草头炮,鞭炮,足足给坟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青烟,毕竟,这也算某种形式上的祖坟冒青烟了,汤和这现在好歹也是个公爵,也算是光宗耀祖,羡煞旁人了。 接下来就是小妾,汤和在酒桌上可真不是说说而已。他还真的挺羡慕李善长的。虽然娶小妾的最重要目的,就是让朱元璋放松警惕。当然,不只是汤和,李善长娶小妾也是为了让朱元璋放松警惕。毕竟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再贪色又能贪哪去呢?但是以一身骂名来解除朱元璋的怀疑,这笔买卖,可真不是一般的值。毕竟,如果汤和与李善长回家养老之后,整日还与朝廷中的官员有所往来,亦或者是操心家国大事,甚至读书,朱元璋都会有所怀疑,只有荒诞不经,才能将朱元璋对自己的怀疑降到最低。 汤和一口气娶了三房小妾,都是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姿色还都算不错,确实羡煞旁人。关于彩礼方面,汤和也没有寒酸,也可谓是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最后便是宅邸了,汤和在自己家的老宅之上翻新重盖,毕竟还是自己家的地,比较有感情。当然了,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应该是,濠州城也没什么太像样的宅邸,虽然朱元璋的一票父老乡亲都还在那里,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但是农民出身的宅邸和装潢,又岂能入得了汤和的眼。所以他直接全部重新修缮,结果工程干得如火如荼,汤和兜里的钱倒是不够了。于是派人来到户部领取朱元璋批下来的养老金。得到的却是一条无情的消息。 “您的银子没有被批下来!” 汤和傻眼了,现在他连货款和工人的工钱都付不起。停工?房子框架都出来了你叫我停工?所以汤和硬着头皮,冲几个老朋友借了几万两白银,而且郑重许诺日后必定还清。这才能让他不至于被工人讨薪。毕竟,身为大明开国功臣,犯点啥事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拖欠工人工钱,传出去他汤和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可就没有办法在大明混了。 常遇春在太子东宫等了好久也不见朱标的身影,只好要带着满腔怒火前去寻他,没想到在他出门之前,朱允熥和朱雄英挡在了他面前。 对于外孙,常遇春还是疼惜的。早些年杀伐过重,但是不代表他就是个冷漠无情之人。恰恰相反,他极重感情,对于家人是关爱有加,尤其是对自己的外孙和孙子,更是疼爱的不行。毕竟老话说得好,隔辈亲嘛! “哎!咱的两个乖外孙,怎么啦,是不是想外公了!” 常遇春一手抱住一个,直接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老脸蹭着他们的小脸。 “哎哎……哎!外公,胡子,胡子进我眼睛里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然后在朱允熥的脸上亲了一口。 “咱的大外孙,到底怎么了?” 朱允熥的小脸突然严肃起来。 “外公,你刚才是不是说要收拾爹爹?” 朱雄英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说要打断爹爹的腿,还要扒了爹爹的皮!” “不管怎么样,外公绝对不能伤害爹爹!如果娘亲不管!那我们两个管!” 小哥俩很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甚至让常遇春有些哭笑不得。 “咱……咱没要真收拾他啊!咱只是吹牛呢!” “吹牛不好!外公不许吹牛,你已经是大人了,说话要算数!” 朱允熥也点了点头。 “小孩子都得说话算数,你都这么大了,更得说话算数,我现在问你,你还要伤害爹爹么?” 常遇春无奈扶额。 “咱答应你们,不扒你爹爹的皮,也不打折他的腿行不行!你们就让外公走吧!” “这还差不多!” 小哥俩点了点头,然后让出来一条路。 常遇春走出了东宫却狡猾地一笑。 “咱答应你们不能,可是没说不能让别人收拾他啊!” 第160章 是谁给你们气受? 朱标现在在哪呢?自然是在奉天殿上当牛做马。 朱元璋做了甩手掌柜,朝廷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对于朱标来说,这已经不能叫历练了,简直就是磨难啊!大明版图何其大也。一日之内,大明会发生多少事?哪个县哪个镇发生什么灾害了,哪个官员有什么建议了,哪些犯人要被处决了。虽然他以前也接触过,但是都是朱元璋挑大梁,他只是从旁协助,也少了很多烦恼。但是现在,他可是主角了,朱元璋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还美其名曰锻炼。导致他都要被朝政琐事压得喘不上来气了。 由此可见,后世的政治制度是多么先进,毕竟没听说过被累死的总统,但是大明历史确实有被累死的太子啊! “以后我要是上位了,肯定要改革制度,让这皇上的肩膀头上再轻松些!要不然都没什么时间陪老婆孩子了,这之前过的是什么逍遥日子哦,一下子就变成了全年无休的大冤种!” 而且,这些任务量还是经过上书房初步筛选过的…… 正当朱标畅享未来的时候,朱元璋的寝宫门口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常遇春打眼一看,汤和竟然等候在朱元璋的寝宫外,一脸的迷茫和焦虑。一看到常遇春来了,也算松了口气。 “老常!你小子可算来了,咱都要急死了!这上位许诺的养老银子怎么又没有了?这之前都说好的,咱房子都盖了,小妾也娶了,这时候反悔了,那可是要咱老命了啊!” 常遇春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以为光你着急啊!咱也被户部那帮兔崽子笑话了一顿啊!咱脸都丢尽了。人家都说鄂国公要占便宜,上国库掏银子了!” 汤和愕然。 “那老徐呢?把他也喊过来啊,这三个人一起才有说服力啊!” 常遇春摆了摆手。 “别!别指望他了!这老小子压根就没用钱,也没去户部。咱之前问他的时候,他倒是装起了好人了,说他府上的银子还够用,还是等着户部把钱送过来吧,要是不送,他就不要了,你说说他这人,真的是!” 汤和已经愁眉不展了。 “那咋办?咱就进去找上位吧!这钱到底给不给啊?总得有个说法吧,咱老家还一帮人等消息呢!这上位现在可是皇上了,总不能朝令夕改,说话不算数吧!人家都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一个吐沫一个钉!走走走!咱找上位去,正好咱一个人不敢呢!” 常遇春叹了口气。 “你找皇上有啥用啊,这事又不是他办得,是咱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专门坑老丈人。他把户部拨款的折子给拒了!咱要找也得找他啊,让他给咱通过!实在不行,咱哥俩就揍这小子一顿,反正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打不过咱!” 说罢,常遇春就挽起衣袖,准备去找朱标好好说道说道。 “哎哎哎!你先等一下,你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鲁莽,咋一点都不能沉着冷静呢?你想想,这小子现在可是太子了,就算你是他岳父,你也不能随便去打人家吧?人家从地位上就跟你不是一个级别,你要是真把他揍一顿呐,那你的养老银子也就彻底别想要了,毕竟现在可是太子当家!” “不要就不要了!咱不揍这小子一顿,这气就难消啊!大不了以后就躺他东宫门口,让他给咱养老!咱还就不信了,有咱闺女在,他还能不管咱?反了他的!” 汤和已经被常遇春打败了,直接在嘴前竖起食指。 “你这老家伙,小声点,咱现在要的不是闹,是要钱!你这么一闹,本来有的也变成没有了。” “那你说咋办?”常遇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咱们治不了他,不代表没人能治了他啊!你想想,还有谁能治太子?无论是在职位,还是在道德层面上,都可以治得了他!” 常遇春当然不是真笨,他的五大三粗和脱线只是偶尔。毕竟真笨的人,哪能带兵打胜仗。 “你是说,咱大哥?当今皇上?” 汤和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你就跟咱一起吧,好好地唱一出戏!” …… 朱元璋正在自己的寝宫内休息,自从马皇后走了之后,他的精力就大不如前。如今朝廷中的各种大小事务,已经交给了朱标。他也可以安心当个甩手掌柜,享享清福。 “难怪这臭小子之前一直称病请假,这滋味还确实挺不错的!” 朱元璋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的闲下来过。小时候就得忙着糊口,忙着生存。长大了就要忙着打仗。等到当了皇帝,才发现皇帝才是最忙的,饶是他精力旺盛,也被朝政整得焦头烂额。如今闲下来了,自然得好好享受享受,只是每当这时候,他心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了马皇后。毕竟,有些人是忘不掉的,只会随着时间的堆积,越发想念。 “妹子啊,你说,你要是能再多陪咱两年该多好啊,咱俩也能好好地看着咱家标儿当上皇帝,也可以和咱一起享享清福。”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声,朱元璋还疑惑呢,太监便进来慌忙禀报。 “启禀圣上,外面……外面……” “外面谁在哭,这么烦人,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外面是鄂国公和信国公在哭诉……” 朱元璋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是常遇春还有汤和在作妖。 “把他们俩喊进来!” 二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鼻涕眼泪一起流。 “大哥!(上位!)你可得给咱做主啊!咱受了大委屈了!” 这次轮到朱元璋傻眼了,还有人敢给他俩气受? “是谁干的?” “您亲儿子!” 第161章 好像没毛病啊 朱元璋虽然吃惊,但是身为皇帝,依然能冷静地分析。 “别着急,你们慢慢说,咱儿子把你们怎么着了?怎么能让你们气成这样?你们这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老丈人,怎么能怕他?” 常遇春哭丧着脸看向朱元璋。一张老黑脸上仿佛写满了委屈。 “你不是答应咱给咱一笔养老的银子么?” “对啊,咱答应了啊!而且已经让人去办了啊,折子都拟好了,只要太子批准就可以拿钱了啊!” “就是太子批复出了问题嘛!咱老哥俩去户部,结果人家告诉我们哥俩,太子压根就没给批下来这笔钱,也就是说,我们被耍了!就是你那儿子耍我们玩!”常遇春直接气上心头。 “你是不是飘了,现在都敢跟咱这么说话?咱是皇上,是你大哥!再说了,那也不光是咱儿子,那还是你女婿呢,你咋不说!别把屎盆子都往咱头上扣,是不是你得罪他了?” “咱得罪他?咱闺女嫁给他了,生孩子生得命悬一线,咱平日里也是好吃好喝地待着他,哪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可他倒是让咱丢尽了脸面。而且,咱还不是最惨的,你看看汤和,都要被逼疯了!” 朱元璋看向汤和,只看到一张枯槁的脸,和一双无神的眼。完全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汤和你说,你是咋回事?” 汤和叹了口气。 “上位啊,咱上次说好了,咱要回老家,盖房子,请客祭祀纳小妾。结果,咱老家是回了,请客也请了,小妾彩礼都给人了。房子也眼瞅着就要盖好了,这时候,咱兜里没钱了!咱就想着去户部拿您说好的养老金,可是却被人赶了出来,还告诉咱压根就没批下来这笔钱。唉,咱要不是管亲戚朋友先筹措到了银两,咱府上的开销不够是小事,欠了工人的钱,被人告到朝廷,那丢人才丢大了呢!” 朱元璋这时却是一笑。 “那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来告状,咱怎么没看到徐达来告状?咱当时也给他批了钱啊,难不成他没要?” “咱也去问徐达了,他说府上银子够用所以就没去户部领银子,等着人家给发呢。”常遇春回答道。 朱元璋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啧啧啧!你们这俩家伙,一有钱了就开始大手大脚。咋不看看人家徐达,人家就算得了养老金,也没有着急去领,反而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多学学人家吧!” 汤和有些羞愧,又有些无奈。常遇春则更干脆。 “那大哥,咱这笔钱你到底给不给啊?” “上位啊!这眼下,确实是有点负债累累,揭不开锅了……您也不想让我背上欠债不还的骂名吧。我可是您的老兄弟啊,你也不忍心吧……” 汤和真的是逼到份上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几万两银子的外债,也足够难倒堂堂大明信国公了,他可不想让逍遥的养老生活一下子变成债台高筑。 朱元璋也理解他们的难处,随后摆了摆手。 “罢了,咱就给你们说说去,总归是咱答应你们的钱,瞎不了!” “皇上威武!” 最后,一名洪武皇帝,带着一名鄂国公,一名信国公,浩浩荡荡地走向奉天殿。说他们是大明最强要债阵容,也绝不过分。 来到了奉天殿,朱元璋拦住了准备用脚开门的常遇春。 “这是咱的大殿,踹坏了门,就拿你的养老银子来赔!” 常遇春听了,便收起了大脚,开玩笑,皇家的宫门,鬼知道要多少钱哦。 朱元璋伸手推开门,朱标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一刻也不曾懈怠。朱元璋看到了这情景,也是颇为欣慰。 “咱标儿可以啊,现在也确实像个皇上的样子了,咱后继有人了!” 没想到常遇春直接冲到前面,大喝一声。 “还和这小子废什么话!先臭揍一顿再说,咱锁住他,汤和给他两拳,咱怕咱拳头太狠,把这小子打死!要不然就咱大哥照着后脑勺给他一板砖!看他还老不老实!” 汤和挠了挠头。 “这……怕是不合适吧,上位还在这,你就要动手打太子?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常遇春大手一挥。 “别说他爹在这,就算他爹不在,咱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这臭小子好好长个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咱作对!咱要是动不了手,就让大哥动手,捶他!给这小子长点记性!” 朱标已经被这边的喧闹惊呆了,他没想到常遇春居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岳父,这……这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火气,我得罪您老人家了吗?” 常遇春一听朱标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你个臭小子装什么装?事情是不是你做的?现在在我们面前装傻,晚了!咱哥几个已经来找你算账了!告诉你,今天哪怕是有咱大哥护着你!咱也饶不了你!要是咱收拾不了你,咱就让咱闺女带着孩子回娘家,让你自己一个人蹦跶!” 朱标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结果朱元璋看向他,使了个眼色。 “之前,户部有个折子吧,就是关于开国元勋的养老银子。咱当时给你汤叔,徐叔还有你老丈人都批了银子了,但是他们去户部取钱的时候,人家告诉他们,折子被驳回来了,还是你不予批准,这到底是咋回事?” 朱标何其聪明,自然明白自己惹了众怒。这俩老头找朱元璋来主持大局来了。朱标便将计就计,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只见他将手中沾满朱砂的毛笔一甩。 “爹!这事儿能怪我么?你光顾着休息,这所有的朝政都落在了我的头上!爹,你知不知道,咱这国库可没这么多银子了!已经掏不出他们这养老钱了!” 朱标话一出口,朱元璋呆滞了、汤和呆滞了、常遇春也呆滞了,就连朱标自己都有点呆了。 这个理由貌似有些烂哦……不对,是特别烂! 常遇春一拍大腿。 “你个臭小子骗谁呢!这大明现在的国库可是富得流油,别说咱哥几个的养老银子,就算再养几十万大军也不在话下,这时候你说国库里没钱了,是不是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子呢?” 汤和也咧起了嘴。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下次能不能拍你自己的腿!” 常遇春悻悻地收回手掌。 朱标也叹了口气。 “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你们想想,虽然你们哥几个都是出了名的开国功臣。但是,这朝廷中现在的开国功臣也不少啊,而且更重要的就是,给你们发了,别人势必眼红,势必来闹,无论是资历老的,还是资历小的,不都希望有一份额外收入?到时候,国库有多少钱能够?这现在国库虽然是满的,但是肯定会空下来啊!你们细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常遇春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好像,没毛病啊!” 第162章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不只是常遇春陷入了思索,连汤和朱元璋也在心中算着账。直到半晌之后,朱元璋才叹了一口气。 “咱只想着许诺,却忘了这么一茬。朝中的开国老臣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啊!而且有些资历到岁数的,那不都应该一视同仁么,果然啊,标儿的政治眼光和头脑都在咱之上,确实是咱想得不周到了!” 汤和也点了点头,虽说有些不情愿。 “太子说得没错啊,这朝廷之中,最讲究一个平衡,势均力敌。赏罚皆是如此啊!我们光考虑着自己能赚到一笔养老银子,却忽略了这一点,实在是目光短浅啊,没有考虑皇上和太子的处境,惭愧惭愧!” 随后汤和看向朱标。 “那……太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咱倒不是舍不得这几个银子,只是现在咱的处境……确实挺为难的。这房子也盖着,还欠了工匠一大笔钱。更不用说欠人家的钱了……这要是没有这笔银子,咱怕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朱标的额头上也有冷汗冒出,他当然是瞎掰了啊,却没想到这瞎掰倒是掰对了,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汤叔,那您觉得呢?” 汤和思索了一阵,随后大义凛然地说道。 “与整个大明,整个朝廷相比,肯定是舍小为大!这样吧,大不了我房子不盖了,弄小一点,靠着我自己的俸禄,总能把欠的债还上!” 朱标伸出食指,和脑袋一起摇了摇。 “绝对不行!您可是我们大明的柱国大臣,开国元勋,怎么能让您老人家晚年的养老生活不幸福呢?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这样吧,您、我岳父、徐叔、冯胜、傅友德、耿炳文等这些开国元勋,都给养老银子,你们就算第一梯队。都是开国老臣,每人每年给个一万两白银。当然了,你们三个我私下里给你们一笔,是我名下产业的,不过得悄悄给,要不然人家都管我要我也没那么多,还显得我偏向你们。不利于团结,这只能私下里给。然后年岁大了,对大明朝有贡献的老臣,也酌情恩赏一笔银子。这样一来都说得过去。” 汤和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毕竟也不怕你笑话,咱现在外面确实是债台高筑,都怕人家骂我呢,你要是愿意帮你汤叔一把,咱实在是感激不尽!” 朱标笑着摆了摆手。 “汤叔,瞅您说的,你们三个是谁啊?一个是我岳父,孝敬他老人家是天经地义的,一个是我们大明长城,开疆拓土,创立功业。您就更不用说了,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不管你们,那还有谁管你们,对吧爹?” 朱元璋也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这私下里额外再给钱影响不好,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心有不甘也只好如此。更何况,对于有突出贡献,表现优秀的臣子,本来就得多给奖励。想当年你娘还在的时候,也是如此,经常给刘伯温他们送米送面还送银两。咱都是知道的。这也算是宽仁之举。而且,此举还能告诉文武百官,只要忠心为大明办事,鞠躬尽瘁,那咱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也算是一举两得!” 常遇春这时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改之前的暴躁。 “算你小子有良心,咱家闺女没白嫁给你。” 朱标撇了撇嘴。 “我的老岳父,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吧,我要是没记错,您老人家刚才说,要给谁照着后脑勺来两板砖?应该,不是说我吧?” “那怎么会是说你,你可是咱的好女婿,咱大哥的好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说你啊,咱夸你还来不及呢,咱是说徐达,嗯!就是说徐达,这老小子居然敢不跟我们一起来,咱真恨不得给他两脚,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两板砖!”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然后朱元璋开口道。 “你这个老常,真的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在寝宫可不是这么跟咱说的!” 常遇春摆出了求饶的姿态,请求朱元璋别说了。 “大哥啊,您这不是挑拨咱和咱女婿之间的关系么?咱两个人可是跟亲爷俩没什么两样,咱得感谢你,给咱生了个好女婿啊!你可不准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万一咱女婿以后不给咱银子了怎么办?” “那你就把徐达找来,拿起板砖,照着他后脑勺来两板砖,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咱家儿子问,给不给钱!不给钱这就是你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 一场兴师问罪,在朱标的机灵应对之下,便成功地化解了。其实朱标也是有些后怕,毕竟按照常遇春的性格,没准真能给他两板砖,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就算不错的了。 但是朱标还是看向朱元璋,满眼请求。 “父皇,儿臣求你个事!” 朱元璋也笑了。 “你小子还有求咱的?说吧,只要说得过去,咱都应允了你!” 朱标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父皇啊,这朝政这些事情,儿臣确实处理不了,主要是事情太多了,还希望您老人家能帮帮忙,从旁指导一下儿臣。毕竟儿臣还年轻,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朱元璋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下不骄傲了?” 朱标苦笑道。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第163章 请父皇指教 朱标其实还真不是谦虚,他最近还确实有些有心无力,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次接触,之前关于军队、官员任免考核,都是不用他操心的,他只需要为大明增加赋税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他却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只能说真的不胜其烦。而且还没有朱元璋指引他,确实是碰了不少壁。这一次对于几人的养老银子就出了个乌龙,要不是他反应快,高低也得挨顿揍。 有了朱元璋就不一样了,咱老朱可是当了这么多年大明一把手,朝政样样都不在话下,而且,老朱这么多年的经验和帝王心术,才是最为珍贵的财宝,这一点,哪怕是身为穿越者的朱标也望尘莫及。 “所以,老爹,请您老人家指导我吧!” 朱元璋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既然你已经开口了,那咱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果然,有了朱元璋的加入,处理朝政,平衡官员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案,朱标也长长地舒了口气。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果然不是白说的。有了朱元璋的指导,果然得心应手。 “爹啊!您老人家可别再当甩手掌柜的了,儿子一个人真吃不消啊!” 朱元璋笑着捋着胡子。 “小兔崽子,这把知道了?咱看你这些年取得了小小成就之后就有点飘了,这下子知道了吧!这皇位,不好坐!咱这也是给你个教训。” 朱标哭丧着脸。 “您已经教训过了,那上次养老银子的事不就是个教训么,我本来只是想跟他们开个玩笑,谁知道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反应及时,真得被我老丈人揍一顿!” 这下子轮到朱元璋吃惊了。 “难道说你小子不是因为害怕朝中大臣反对?只是单纯的想整他们一下?” 朱标双手一摊。 “多新鲜呐!我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预料到吧!我确实只是想整他们一顿,毕竟我在这奋笔疾书,累死累活,你们这老哥几个倒是在那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结果还得我给他们发养老银子,我当然一万个不开心啊,所以才恶搞一下……”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无语。 “那你关于开国老臣的养老银子,朝廷中的平衡,那一套说辞?也是你瞎编出来的?” 朱标挠了挠头。 “应该是这样吧,您不是给了我一个眼神嘛,我自然就开始胡编乱造了,不过也算编得对路,这不成功地把我老丈人和汤和都给唬住了么。话说,爹,您当时那个吃惊的样子,难道不是装出来的?” 朱元璋一拍大腿。 “咱装啥了?咱真以为你小子有那么高瞻远瞩,想得那么多那么透彻呢,没想到你小子竟然……竟然是信口开河,瞎胡说的!咱真的是老了啊!” 朱标急忙满脸堆笑地上前安慰自己家的老父亲。 “爹,那不是您老了,那实在是我太有天赋了,哪怕编个瞎话也能正中靶心。唉,有时候智商太高太聪明也是一种烦恼呢!” 所以说,普通人精心编织的一个谎言,不如某些人的灵机一动…… 朱元璋撇了撇嘴。 “你信不信,咱马上把常遇春和汤和叫回来,说清缘由,看他们俩能怎么办!” “哎,别别别别别啊!您可是我亲爹,亲爹啊!您怎么能出卖自己家的儿子。咱说,您不是应该护着我嘛,您要是让他俩知道我这个情况,就我那岳父,那七尺高的黑太岁,那不扒了我的皮才怪!您就忍心看您儿子挨揍啊!” 朱元璋也笑了,也没有再提这茬,反而是转问朱标朝政的事。 “你这段时间代理朝政,说实话,有没有什么感受?” 朱标这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面容严肃地说道。 “确实有!而且还是感受颇多啊!” “说来听听。” 朱标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子。 “首先,朝廷现在大体框架已经确定了,各项制度也在逐渐完善。无论是军事,民生,和吏治,都比从前有了较大的改善。元朝时候就不说了,毕竟那时候已经是民不聊生,就和咱大明刚建国的那几年相比吧,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兵多粮足,国库充裕,百姓富裕,吏治还算清明,民心高涨。”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这里面可有你不少功劳。你一开始提出的许多建议和制度,咱刚听的时候确实觉得离谱,但是真实行起来才发现,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现在咱大明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富强,咱也很欣慰。然后呢,再说说其他方面的。” 朱标又思索了一阵,然后开口回答道。 “官员集团现在还有问题。比较明显的就是,贪腐行为还有存在,而且绝不是个例。民间的很多声音哪怕是有了鸣冤鼓和上访信,也很难传达上来。然后就是朝廷中的机构还有些臃肿,最重要的还是,官员的年龄老化严重。这点在武将上尤为严重。就这么说吧,咱大明几大开国功臣一退休养老,大明战斗力就锐减一半!” “对!咱从建国之处就开始打击贪腐,也算取得了一些成效。人人都说咱朱元璋杀人如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咱杀的最多的,全都是那些贪官脏官。你也去过民间,对这件事应该也有所了解。” 朱标的记忆回到了当时去商州赈灾的时候,当时一个小小的马西风和几大粮商想勾结,便造成了数完难民无家可归,无饭可吃的局面。 “这就是朝廷中烂一个,民间就烂一片!打击贪腐确实很重要,所以我才劝您设立下监察制度和提高官员俸禄。毕竟按照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堵不如疏,对待官员太过苛刻反而会导致他们将手伸向百姓,所以还是把他们先喂饱了,再敢贪污可就是该死了!” 朱元璋也十分赞同。 “咱也觉得,这一招确实是高明得很,咱一开始只觉得,官员能廉洁奉公便是好官,但是咱忽略了,官员也要过日子,太苛刻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得不说,用了你的法子,这大明贪腐的官员,确实少了很多,剩下的一些,也都是冥顽不灵利欲熏心的蠢猪,杀便杀了!但是你说这个机构臃肿是什么情况?” 朱标掏出了一个折子,递给朱元璋。 “您看看,这明明就是一件小事,往一处地方调拨钱粮,却要送到无数个地方,经过多少人的批复。等钱粮送去了也来不及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但是又陷入忧虑之中。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是,咱担心给他们这么大权力,会不会引起动乱,毕竟,官员手中的权力如果大了,咱也不好掌控啊!” 朱标笑着举起手指。 “这点我可以跟您保证,绝对不会!” 第164章 咱才是头号太子党 “为什么?这官员的心,可不都是跟咱一条心的,这要是让他们手里有了权力,他们万一私下里暗箱操作,瞒着咱偷偷干什么事怎么办?这可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官员的权力越大,可就越容易犯错啊,权力可是能让人变得不像个人啊!” 朱标微笑,他知道朱元璋的疑心病又犯了,随后他解释道。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我们也应该给自己的官员一些信任,这么说吧,就算不信任,我们也可以分而治之,就是将权力划分的更细致,比如在当地专门设置管理粮食的粮食局,专门管理银钱布匹的机构,将权力责任都细分下去,再完善监察机构,定期巡查,不定期突击检查,这样下去可以解决大部分的小官员贪腐问题。” “倒是个办法,可是如果当地这些机构依旧有蛀虫呢?倒卖粮食布匹,在咱不知道的情况下依旧干了什么事,那也是有可能的啊!依咱看来,还是不能够给官员那么大的权力,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朱标双手一摊。 “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就让这些事情不必经过那么多人的批阅审理,主打一个快节奏。只要当地官员签名,然后上报中书省,或者上书房,或者直接由皇帝签字,也省了不少麻烦。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要想真正运作起来肯定没我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将权力下发,增加小型政府机构,将臃肿的朝廷机构简明化,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于朱标超前的思想,他虽然不理解,但是肯定是支持的。 “这个事情,可以等咱没了之后,你继位再去办,毕竟也不算什么太紧急的事情。接下来就说说你那个官员老龄化的问题吧,这才是朝中最大的问题吧!” “对!”朱标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 “别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只有这件事情是刻不容缓。爹,不说别的,咱大明开国至今已经十几年了,您当初开国的那帮班底,已经老的老,死的死了。剩下一些像徐达汤和这种已经隐退。冯胜傅友德就算能征善战,拖着老迈的身体又能打几年呢?文官倒好说,虽然已经换了不少人,但是每年的科举还是能选拔人才。只有这武将啊,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真正能带病打仗的武将不只是作战勇猛,还得有充足的经验。咱现在朝廷虽然也选拔武将人才,但是培养起来的周期实在是太长了。每个时代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风云人物,咱大明现在可得开始培养人才了,得有人为咱大明的武将挑大梁啊!” “你有什么想法,相中了谁?不妨说说!”朱元璋笑道,其实他当然知道朱标心里想的人,只是没点破罢了。 “目前最能打的肯定是冯胜傅友德,但是他们二人也日渐老迈,只怕到时候跟不上行军远征。年轻点的就是沐英、蓝玉、还有老三老四了,这可都是些好苗子,只是可惜啊!” “可惜沐英虽然骁勇善战,但是镇守云南,身体也不算太好。你母后去世,他甚至吐了血。可惜老三老四虽然都能打仗,但是如果带兵远征,就少了些许经验对不对。” 朱标还没说完,朱元璋就替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对!咱大明现在的文官和朝政我都可以带领,只有这武将不行,所以,只剩下蓝玉了,坦白说,我很看好他。” 朱元璋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 “可是蓝玉……没当过大将军啊,一直都是以副将的身份。而且这小子心中的娇纵并不少,怕是一匹野马,难以驯服啊!” 朱标看向朱元璋,异常认真。 “蓝玉领兵作战的能力绝对没问题,这点我可以跟您保证。作为将领,他的视野非常广阔,能总览战局。他是我岳父一手调教,所以我岳父的本事他也学得差不多了,而且跟徐达和傅友德他们都学习过,成为一代名将只是时间问题。至于性格方面,他虽然娇纵一些,但是,我肯定能压得住他,他能给面子的人不多,除了您和我岳父,然后就是一帮老将领了,但是,我和他的交情不浅,于公于私,他都会是我这边的人。” 朱标其实心中在呐喊,蓝玉可是能封狼居胥的名将啊!上辈子死得实在是有点冤,这辈子跟着我混,最起码也得混个兵马大元帅,开疆拓土留下名号啊! “你跟他当然是交情不浅了,他于公是臣子,还是当年你提拔过的。于私是青儿的亲舅舅,肯定是铁杆的太子党啊!而且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俩这么多年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推荐他,也是给你自己培养势力!” 朱元璋此话一出,朱标顿时有些震惊,也有些后怕,毕竟朱元璋这话说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出现锦衣卫和刀斧手将他锁拿。而且从古至今,皇上一旦跟太子说这种话,几乎太子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父皇,您……”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笑道。 “培养势力可不能只靠一个蓝玉啊,你再看中谁,咱都给你办了!” 朱标恍然大悟,原来朱元璋是吓他玩呢。 “您原来是吓我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谁让咱才是天底下头号太子党呢!” 第165章 去查查朱橚吧! 朱元璋最后一拍朱标的肩膀。 “标儿啊,好好干!咱肯定支持你,无论是文臣武将,咱都会给你留下班底,保证你以后这皇位坐得稳当。” 一提到皇位,朱标的心里也犯嘀咕,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朱元璋的儿子,太多了。不说最像朱元璋的老四,继承了祖传造反艺能。就说老二,秦王朱樉,现在可是对这皇位虎视眈眈的。还有后来为朱棣大开方便之门的谷王朱橞,这哪有几个好人啊。只能说他现在这太子之位坐得是稳,但是皇位能不能坐稳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变数都太多了。 所以他现在才如此急切地准备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早些年间,朱元璋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只是可能连朱元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能活,熬走了一个又一个的老兄弟。基本上等到朱元璋殡天之后,大明初代文臣武将基本也已经不剩谁了。大明的官二代们,可没有几个能堪大用的,就拿他自己的亲小舅子常茂来说,小打小闹混一混还行,真要让他领兵上战场,那还不把人全都带沟里。大明战神李景隆?算了吧,只能说朱标不杀他都是看在他老爹李文忠的面子。就目前来说,能打又年轻的仅剩个蓝玉,而且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上一世是我我死得早,蓝玉才被斩杀。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蓝玉肯定死不了!不过别人也不能落下,可惜了,姚广孝已经被老四整过去了,要不然,我手下文臣一定会增援一员大将。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咱手下现在有合适的人。不过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大臣,而是用大臣的人,这藩王早晚都是个大麻烦,肯定以后还得收拾。” 朱标虽然削减了藩王的权力,军队和待遇。但是仍然觉得问题很大,毕竟所谓亡国之策,可真不是说说而已。从国家整体上来说,藩王需要国家供养,而且得益于朱元璋旺盛的精力,藩王只会越来越多,万一他们有作奸犯科,犯了法或者图谋不轨的,准备谋反作乱的,他倒是可以解决,可是后世之君呢?又该怎么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所有的藩王都姓朱,都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后代,要是日后打着清君侧,靖难的口号,人家也算是名正言顺啊。 “爹,我觉得,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你可能得对你的儿子们,严加管理了。毕竟,他们于公,是大明的藩王,于私,是您的儿子,他们的一言一行可都代表着咱们大明,这要是有些不好的事情传出去,可有损咱皇家脸面。” 朱元璋笑着看向他,还以为他还是因为和秦王朱樉的争吵耿耿于怀。 “虽然老二那臭小子平时总是犯浑,也没少冒犯你,但是说到底不也是你自己的弟弟么,有时候,该让着他就让着他点。咱知道上次在你母后灵堂上的事,确实不怪你。等下次的,咱一定好好收拾老二那个混账,给他长长记性,也给你出口气。” 朱标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地地说道。 “我不是为了和老二的争吵耿耿于怀,您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对待每个兄弟姐妹都算是爱护有加,甚至经常为了他们欺瞒您。坦白来说,我觉得我做到了作为一个大哥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朱元璋的表情有点奇怪,似笑非笑。 “咱早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平时没少偏袒他们,但是咱还是希望这话能从你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不过嘛,咱也不怪你,毕竟你是当大哥的,而且咱老朱家的传统就是护短。你这点,跟咱还很像。” 朱标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说护短,但是我之前说的是也是真的。作为您的子女,荣华富贵享受着,自然是万人敬仰。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代表着皇家脸面。尤其他们镇守一方,如果鱼肉百姓,做了错事,甚至连当地的监察都不敢上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只能一方面您给他们劝诫规范,另一方面就削减他们手中的权力了。” 朱元璋自然明白朱标的意思,可是这分封藩王的事情,乃是他一手制定,他怎么可能不想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的是,世人只知道他朱元璋护短,却不知道他的远见。秦王所在的西安,晋王所在的山西,燕王所在的北平,正好组成了一条战略防线,只要他们在,北方边境不能说高枕无忧,最起码也能顶住二十万大军的进攻。但是世人只知道他宠爱儿子,却不能明白他的战略眼光。 “你说的是谁啊?是老二平时骄奢淫逸,还是老三滥杀无辜。他们确实有些毛病,但是也是给咱大明站岗放哨的,这总比把大明的边疆交给其他人来的好吧?” 朱标也有些一时语塞,他心中也是相当矛盾,毕竟他对弟弟们一直都是有情感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是这帮兄弟也确实不省心。都不用说造反,光是这哥几个干的这些事,都容易被人骂死。 “你就当是我多虑了吧,可能我想得太多了。也许时间会验证我所说的事情。” …… 两年时间转眼即逝,可能是朱标有先见之明,也可能是历史总是重蹈覆辙。这一天,太子朱标的手中,多了一份奏折。 “皇五子周王朱橚,平日行事偏颇,还敢擅离封地,不合礼法!” 朱标叹了口气,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按理说,他肯定是应该跟朱元璋汇报一下的,但是,他本能地还想护着点老五。毕竟相比于前几个,这个最起码还不算太离谱。可是他能瞒得住么?要知道,朱元璋的锦衣卫可是无孔不入啊,几乎大明的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时候再瞒着朱元璋,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朱标捧着奏折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父皇,我刚刚看到了一封奏折,是关于五弟的,您要不要看一下……” 没想到朱元璋直接甩出了一张密报。 “看?你先看看这个吧!” 朱标捡起一看,密报上写着。 “皇五子周王朱橚,擅自会见冯胜,在府中也多有品行不端,射死本府仪卫司校尉,擅自使用国家驿站驿马为自己做事。甚至强娶人家已经订婚女子为妾……恶行不绝!” “他可以是老二,也可以是老三,可是这两年这哥俩都老老实实的,偏偏是老五!咱对他失望透顶了,看来你之前说得对啊,咱还是太宽容仁慈了,得对这帮家伙加以重罚!” 朱标低下了头,询问道。 “父皇,那按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朱元璋大手一挥。 “你现在就去,去开封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那就传朕的旨意!将这个兔崽子流放到云南,让他尝尝苦头!” “儿臣……儿臣遵命!” 第166章 奉旨前来收拾你 在去往开封的路上,朱标也在回味朱元璋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这不仅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你的考验!咱的帝王心术,你可得好好学着!万一咱哪天就去找你娘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你可得能收拾得了!” 朱标叹了口气。朱元璋这次的意思他很明白,是借着处理朱橚给他上一课。毕竟朱标哪都好,就是有些太看重感情,太过仁慈。作为一个大哥,这是朱元璋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朱元璋倒希望他能更果断无情一些,毕竟有时候,赏罚得分明,这样才能威慑众人。 “这次……老五,我真的是保不了你了,不过只是流放几年,父皇以后还会把你召回来的,希望你能在云南,好好学,好好想吧!” 朱标记得史书上说,周王朱橚,早年间也颇为浪荡,自从被流放去了云南,见识过了民间疾苦,才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投身于医疗工作中,撰写的几部医书和有关于植物分辨的书,也算流传下去,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实想想也能想明白,身为朱元璋的儿子,当今皇子,哪个人没几分傲气,没犯过错。可能就会觉得,杀人就杀人了,也不会让自己偿命。大明的一切事物财物,那不都是朱元璋的么?既然是朱元璋的,那儿子用老子的,花老子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就这点事还用得着处罚么? “所以说,环境和出身对于一个人的价值观培养,确实是很重要的啊……” 朱标只能对着天空长叹。他本来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学生,也不算富贵出身。这穿越到明朝之后,哪怕当了太子,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不是说不应该恃宠而骄,威武霸气,但是应该分时候。不然不就成了纨绔子弟么? 听到朱标在马车上叹气,李三思很机灵地问了一句。 “太子爷,您没事吧,是不是这马车颠簸,要不要放慢前进速度?” 李三思也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条汉子。早些年间定远的小乞丐,如今也变得威风凛凛。无数的人想过拉拢他,甚至连朱元璋也想重用他。但是他一直都是对朱标忠心耿耿,哪怕前几年朱标卸任了,他也只是在锦衣卫中,当了一个教官。直到现在朱标重新掌控大权,他才伴其左右,护卫周全。按他的话来说。 “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没有他,我还只是个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横死街头。所以,只要我一日在太子殿下身边,便会护他一日,直到我死!” 所以朱标一直认为,自己穿越过来,招收了这么个手下,实在是积了德,最起码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面对着李三思的关心,朱标也是掀起帘子,无奈地笑笑。 “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毕竟这一次不是单纯地地去看看自己的兄弟,而是带着任务的啊……对了三思,咱们离开封还有多久?” 李三思看了一眼地图,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咱们现在离开封应该只有几十里路了,预计明天就会到。” 朱标拉上了帘子。 “真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也希望我可以晚一点学会那帝王心术。” 自古帝王多薄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爱情。朱元璋虽然很在乎亲情,也格外珍惜与马皇后的爱情,但是在杀人方面,他可真的是绝对不手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元璋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老去。所以对朱标的教导也开始严格,他总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留下仁慈的朱标无法应对这些事情。可是谁又知道,在前世,他才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做应该做的事情吧,毕竟老五这个浪子,也需要这次磨炼才能成为真金!” …… 第二日,朱标一行人便来到了开封城,而且目的明确地直奔着周王府。 周王府是修建在宋朝开封皇宫的遗址上的,但凡修建在皇宫遗址上的,自然都不会太寒酸。朱元璋对儿女的宠爱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这衣食住行方面,可真没亏待过他们。 来到了雄伟壮观的周王府,朱标也算开了眼了。上次他只去到西安、太原和北平,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周王府,不过看完了,朱标也发出了一句感叹。 “合着只有我南京的太子东宫最寒酸是吧,这随便拎出来一个王府,都比我的东宫华丽,可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朱标也没有通传,直接让李三思他们这帮人闯了进去。周王府的守卫刚准备发怒,便看到了李三思等人掏出的令牌,只好跪地迎接。 开玩笑,这次他们可不是微服出巡,而是带了朱元璋的旨意,那朱元璋的令牌自然也不能少了。谁见到朱元璋的令牌敢不低头。 守卫急忙去喊周王朱橚,朱橚小跑着过来,一看到朱标便笑了。 “大哥啊,您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啊,您看我这都没什么准备,都没来得及迎接你。” “跪下!”朱标冷冷地道。 朱橚一头雾水,直到李三思亮出了朱元璋的圣旨和令牌才跪倒在地。 “儿臣恭迎父皇!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朱标冷冷地回道。 “我等奉皇上旨意,前来调查周王朱橚!” 朱橚:“啊?” 第167章 学做好人 朱橚的人已经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大哥来到开封,来到自己府上,却并不是为了看望他和叙兄弟之情,反而是为了向他问罪,为了惩罚他。 “大哥,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朱橚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颇为仁慈的大哥这次居然异常冷漠。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问你答,必须要说实话,倘若日后查出来你有所隐瞒或者是撒了谎,罪加一等!你明白吗!” 周王朱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问吧对你,我肯定不会说谎。” 朱标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地开口。 “你私会冯胜是真的吗?” “是,可是冯胜是我岳父,我只是要去见他一面,款待一番,难道这也犯法么……” “犯不犯法以后再说,这也不是我说的算的,这是皇上说的算的!我现在也不是你大哥,我是奉命调查的钦差大臣,太子殿下!你知道了吗?” 朱橚低下了头。 “好,我明白了,那太子殿下,您问吧!” “那你有没有擅自射杀你府中的仪卫司校尉” “有,不过大哥,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仪卫司校尉公然顶撞我,我一时气愤,才用弓箭射杀了他。” 朱标依旧是满脸冷漠,很显然对他的理由不感冒。 “你什么理由都好,但是你擅自射杀朝廷官员,这就是事实。哪怕他是你府上的,你也要接受惩罚。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呢?” “被我派人处理了,草草殓葬了。” 朱标看向李三思,“你一会跟人去查探一下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记得,要记录详细一些,回到应天还得上报!” 李三思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朱标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仔细得很。随后朱标又看向朱橚 “然后,你是不是还有用了国家驿站的车马,为自己运输东西。” 朱标这边问着,旁边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朱橚也有些不大乐意了,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犯人,被审问着。他虽然也算文武双全,但是身为皇子的傲气仍然驾驭着他,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荒诞不经的事。当然,这个荒诞不经是和朱标朱棣相比。这要是和老二干的那些事相比,那朱橚简直就是个乖孩子。 “大哥!您用得着像审犯人这样审我吗?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父皇都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可是我是谁啊?我是你的弟弟,父皇的皇子啊!整个大明都是父皇的,都是咱们老朱家的,我只不过用一些车马给自己运点东西,就要被指责一通吗?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子,是大明的周王啊!” 朱标点了点头。 “对,你是父皇的皇子,更是大明的藩王,所以你才有一身的荣华富贵。但是平心而论,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大明,他不只是老朱家的,也是天下人的。在我们享受了皇室特权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说别的,你最起码要保境安民,治理好一方百姓,可是你呢?荒诞不经,不说保境安民,连最起码的奉公守法都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这丢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脸,还丢咱们老朱家的脸,丢皇室的脸!你以为父皇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要略加惩处你么?你错了,这次是要让你真正地长一长记性!老五,你且记住,不说作为一个藩王,就算作为一个人而言,享受的前提也是不要妨碍到别人,这是最基本的善良,不求你万古流芳,只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朱标一番话慷慨激昂,直接给朱橚说熄火了。他万万没料到这个把他们一手带大,平日里宽容仁慈的大哥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因为从小到大,朱标都很疼他们,毕竟朱元璋常年征战,心思全在打仗上了,他们几个都是朱标一手教导的,这也就导致了朱标在他们心中的威望,仅次于朱元璋和马皇后。 可是今天,他这个仁慈的大哥居然发火了,朱橚是怎么也想不通。但是他不知道,朱标本身也承受着来自朱元璋的压力,这次可不仅仅是盘问处理他那么简单,更是朱元璋给朱标设置的考验。只有心性坚毅,赏罚分明,朱标才能顺利过关,也才能有以后。 “可是大哥,我干的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些小错啊,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的。明明都是犯错,二哥犯的错可比我严重多了,为什么光斥责我,不斥责他?” 只能说,朱樉的混蛋程度,在整个皇家都是传开了的。这也难怪朱橚生气,同样都是犯错,同样二哥也干了,你们为何偏偏揪着我不放?难道就因为我不是马皇后亲生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么?一想到这里,朱橚的心中更是一阵郁闷,一种愤懑和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是他没想到,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要在犯错这件事情上互相攀比,因为不是谁犯的错误轻就值得骄傲。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二哥所种下的恶果,自然要由他自己去承担。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爱之深,责之切。父皇越是对你责备至深,对你的期望也就越高啊!你可别忘了,你一开始的封号,可是吴王啊!” 确实,朱橚不仅喜欢读书,在军事上也学习过。而且他生得高大伟岸,模样俊俏。朱元璋一开始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甚至将自己过去的封号吴王也给了他,后来因觉得不妥,怕其他儿子猜忌多疑,才给他改成了周王。只是朱橚的封地在开封,正是中原腹地,不容易有战事,所以他才没展现出自己的军事天赋。但是同样都是朱元璋的儿子,谁又肯承认自己不如其他兄弟呢? 想到这里,朱橚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继续问吧,我照实回答就是了。” 见朱橚冷静了下来,朱标也点了点头。朱橚当然不是笨人,笨人也写不出传世巨作。朱标这次对他声色俱厉,只是希望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罢了。 “老五,我问你,你可曾把人家生员,一个叫颜钝的人。他已经订婚的妻子娶回来当小妾了?” 这件事,是最让朱元璋震怒的。毕竟这说到底也是强娶民女,抢了人家老婆。而且娶的还是一名生员的妻子。这在读书人的心中,无疑是一种屈辱。以后他老朱家在读书人的笔下,讨得什么好了。而朱元璋本身就非常重视人才,尤其是民间学子。但是自己无论如何抚慰读书人,也经不住这抢人媳妇啊! “是!我对那女子一见钟情。然后便给了她们家聘礼,让她们取消了与颜钝的婚约。” 朱橚这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也没有再找什么理由。毕竟朱标已经教训过他一顿了,他也算心知肚明。 “只有利诱么?就没有用权力,威逼人家什么的?”朱标直直地看着他。 朱橚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才回答道。 “可能,也有一些吧……那颜钝知道是我看上了他的未婚妻,也来闹过几次,被护卫赶走了。后来我也差人去送礼物跟金银给他,但是他也有几分傲气,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但是没想到他会捅到父皇面前去。说到底,也是我小看了他这个读书人。”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吩咐记录的人如实记述下来。随后看向朱橚。 “不管怎么说,你强娶人家已经订婚的未婚妻就是有错在先。这种事情就别抱有侥幸心理了,无论人家捅没捅到父皇面前,说到底,都是你做的不对!” 朱橚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一见钟情,我们是真爱的理由。毕竟就像朱标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你朱橚有什么样的理由,你抢了人家未过门的老婆就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然后还有让囚犯到你府上使唤?不是,老五啊!你偌大一个周王府,难道就已经缺人手缺到这个地步了么?竟然能干出这么不合礼法,离经叛道的事情?囚犯当家丁难道是更刺激么?” 这次朱橚倒是红着脸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都是我的妻妾们想看看囚犯什么样,所以我才把囚徒弄回府里。让她们看看来着……倒是没敢弄出什么乱子。” “你已经弄出很大的乱子了,居然为了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真有你的!还有最后一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没有得到父皇恩准的情况下,离开封地,带着妻妾去了凤阳!” 这次,朱橚倒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大哥……这……父皇连这事都知道了?我……我只是带着妻妾们去游玩了一趟,她们说想看看,咱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想祭拜一下先人,我就……咱爹真知道这事儿了?” “我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朱橚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可能……应该是瘫倒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可真的是全都完了……” 第168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何为藩王?朱元璋给出的回答是,镇守一方,保卫一方的大明朱姓皇子皇孙。重点在哪?自然是朱姓和镇守一方。你如果当藩王的守不住自己的地盘,那还要你这个藩王干什么?当然,如果你在封地为非作歹,鱼肉百姓,那等待你的,多半也是朱元璋无情的制裁。但是有一个问题其实很微妙,那就是藩王到底应不应该离开封地? 举个例子,在朱元璋看来,你如果封地在开封,但是你擅自离开开封,去河南其他地方巡视,那朱元璋多半是不管的,甚至也可能觉得你这个小子很有前途,能主动到下面巡查,体验民间疾苦。备不住还能夸奖你几句。但是如果你小子封地在开封,但是你跑去西安、太原这种地方溜达一圈,跟其他几个藩王联络感情去了,那朱元璋多半就要龙颜大怒了,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没准再罚个俸禄,然后一道圣旨降下来,让你以后不准擅自离开封地。 但是朱橚这次可就比较微妙了。因为他不仅在未请示朱元璋的情况下擅离封地,而且去的还是凤阳。凤阳是什么地方?是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过,种过地的地方。是差点成为大明国都的地方!按照老朱来看,自己家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地方多少沾点龙气。以前自己的儿子想去凤阳,要么是朱元璋带着去,要么就是去历练,学习军事本领。但是如今你朱橚竟然敢在没有任何通知许可的前提下带着妻妾跑去凤阳。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是不是想贪图凤阳的龙气?还是想影响我老朱家的风水格局。 这种时候,朱橚就算有一千张嘴,也无法辩解。毕竟藩王离开封地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就大。而且朱橚未经禀报,就带领妻妾去凤阳,还有数罪并罚,只能说罪加一等了。 “大哥,那父皇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朱橚的声音有些颤抖。人皆是如此,做了坏事也会抱有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只可惜,侥幸得一时,却不可能得一世。所谓赌徒,不也只是抱有自己不会输的侥幸心理么?结果往往都是输个精光。 “父皇……父皇他老人家……” 朱标也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叹了口气之后,还是说出了残忍的一句。 “父皇有令!周王朱橚,携妻妾众人……流放云南!”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朱标一个眼神,李三思便掏出了朱元璋亲笔书写的圣旨。无论是字迹还是玉玺,都绝对不可能有造假。朱橚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顶,两眼一黑便晕死过去。 朱标急忙指挥众人抬他进屋,然后召来了大夫。大夫银针刺穴,朱橚吐了一大口血,才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朱标,朱标仍然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他记得小时候,他发烧了,朱元璋却不在身边。朱标就是这样,焦急地在他床头等待,直到他苏醒,朱标才露出笑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朱标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却从没缺少过。 “大哥……” “醒了?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休息个三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朱标虽然也略懂医术,也明白他的问题所在,但是还是叫了大夫,毕竟这样,他才能安心点。 朱橚看向朱标。 “大哥,让这帮人退下吧,咱们兄弟两个说说话可以吗?” 朱标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朱橚想说什么,按理说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兄弟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仍然让他狠不下心。 “你们就暂且退下吧!” 随着朱标一挥手,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朱橚。 “大哥……流放云南,真的是父皇的意思么?” “怎么?难道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朱标调侃道。 朱橚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你虽然从小就对我们严格要求,但是你也是真心爱护我们。有多少次,我们兄弟几人犯了错,你不是遮掩,就是一力承担。我知道,二哥三哥的事情,也是你跟父皇说了不少好话,父皇才没怪罪他们两个。我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 “唉,你说这话我心里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朱标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朱橚倒了一杯。 “坦白说,我之前确实跟父皇说过,要加强对藩王的管控和惩罚……” “咳咳咳……” 朱橚听到朱标这么说,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止不住地咳嗽。朱标急忙为他顺气。 “我当然不是为了针对你,主要是防着老二那个混账,怕他再做蠢事!” 朱橚点了点头,当初在马皇后的灵堂之上,朱樉那一出他也是看到了的。 “二哥他……确实是有些太狂妄荒诞了……明明,平日里你对兄弟们都是关心爱护,他上次闹出丑闻也是你为他说的话,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众顶撞你,其中怕是有些什么缘由吧。”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能有什么缘由,不外乎就是嫉妒啊,嫉妒让人面目全非。早些年间,我太过耀眼,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芒,让父皇忽视了你们。然后我又是太子,威望高。正赶上母后过世前,我卸下了太子的职责,他自然就急着证明自己,急着向我发难了。” 朱标记得,前一世的朱樉虽然也是这般混账,但是好像并没有向原主发难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朱标的穿越,改变了某些东西。 “那这次父皇要将我流放,大哥就不能为我说说话么?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不对。可是被流放到云南,真是有点惨啊,我这锦衣玉食得过了二十多年,冷不丁让我被流放,我确实……不习惯。” 朱标摇了摇头。 “在咱们老朱家你也不算第一个被流放的了,你大姐临安公主,不就陪着驸马李祺被一起流放了么。这次也不是我不为了你说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啊,不只是对你的查办,也是对我的考验。这是父皇下的死命令。” 朱橚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父皇对你的考验?怎么说?” 朱标背过手长叹一口气。 “自从母后过世,父皇的心中其实很苦闷。他总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所以行事越来越激进。别人不知道缘由,但是我知道,他是怕他有一天去了,给我留下祸患。目前他对我最不满意的,便是我的仁慈,我的心软。所以他一边让我学习着帝王心术,一边又在设法考验我。我知道想要坐上这皇位,无外乎杀伐果断。我其实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我没想到,父皇会拿惩罚你,来考验我。可是人非草木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兄弟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割舍不掉的。我也劝过他,可是都被他驳回了……” 朱橚现在才明白朱标今天的冷漠无情,其实是形势所迫。他又何尝忍心如此?只是想要继承这皇位,自然得要有些许无情和果断。坦白说这方面,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都更像朱元璋,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比任何人都无情。而朱标和老三朱棡,则是更像马皇后一点,宽仁待人,重情重义。 “大哥,你也不必为难了,不就是去云南待几年嘛,等以后父皇心情好了,也会宽恕我的罪行。到时候您再帮我求个情,我就回来了。” 朱标听到朱橚这么说也是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了那边别怕,好好看好好学,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 第169章 一封家书 朱橚在府中休养了足足五天才开始收拾行装。一方面是他这次确实病得不轻,另一方面就是朱标对他的关心了。朱元璋是说让朱橚流放云南,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多给点时间总没什么问题,毕竟朱橚现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 “五弟,云南可不比这里,那边……闷热异常,遍地瘴气,此去山高路远,你……珍重吧!” 饶是朱标舌灿莲花,也只能说出这几句。朱橚此时也已经坦然接受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黑眼圈也很严重,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大哥,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云南虽然偏远,但是也是咱们大明的地方。听说云南那边,沐英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人能关照一下。”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说破。毕竟这次朱橚是被流放,虽然能受到关照,但是肯定还是会吃上不少苦头。 “大哥,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的么?” 朱标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过了,这一路上多看,多学,多了解民间疾苦,没准以后就能载入史册。” 其实朱橚现在也不太能明白朱标话里的意思。但是许多年后,他回首往事,才明白朱标当年的教诲。是他大哥的一番话,才让一个纨绔王爷浪子回头,最终成为一个造福百姓,对社会有用的人,也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你想想,是要同我先回应天见一见父皇,还是直接从开封去往云南?” 朱橚微笑道。 “大哥以为呢?” “我觉得你还是陪我回应天见见父皇吧,没准……你认个错,父皇也会从轻发落。最起码,流放也放不了太长时间。” 朱橚一直都很听朱标的话,只有这一次他摇了摇头。 “大哥,我知道我犯了错,也知道父皇一定会生我的气。你说的很对,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既然如此,那流放云南,也是我命中该有的经历,那也就无所谓逃避和求饶了。而且父皇正在气头上,万一见了我之后更生气了,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朱标也无奈点了点头,他知道,经过这次流放,朱橚一定会变得更成熟,说是脱胎换骨,也决不为过。 “过阵子会有一些被发配到云南的官员和流民,到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路上也算有个照应。但是到时候可不要再凭借自己王爷的身份高高在上了。” “我明白,因为我已经成了罪犯。”朱橚倒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一切。 “那……五弟,你就好好保重吧,我也应该启程回应天了,父皇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老人家虽然是惩罚你,但是只要气消了,还是会让你回来的。” 朱橚拱了拱手,随后吩咐下人拿出酒壶。 “大哥,按理说我应当送别你,但是我现在这身份也不应该再闹出什么动静了,就敬你一杯薄酒吧,希望你一路顺风,也希望父皇身体康健,也希望我这一路,少些坎坷。” 朱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笑道。 “那我也不能再空手跑回去啊,你好歹也再送我点什么。” 这下子换成朱橚不解了。 “大哥莫非是看上我府中的什么了?无论是名人书画,还是古董金银。只要大哥喜欢都可以带走,反正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这个了。” “不不不,我要你送的,是你自己的字。你是不是应该给父皇写封信?就算是认错也好,安慰也罢,于情于理都应该写一封信。聊表一下这当儿子的心意,我嘛,就受累,给你当个信使了。” 朱标的一番话点醒了朱橚,平日里,他给朱元璋去过的书信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公文,少有父子之间嘘寒问暖的贴心话。这次自己即将被流放云南,万一……万一父子之间天人永隔,也好留个念想。他其实也担心朱元璋年老,更担心自己客死他乡。 他转身回到了内堂,朱橚一向以风流才子自诩,桌案上的文房四宝自然一直都是准备好了的。正当他提笔蘸满墨汁,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就算有万千诗书文章在腹中又如何,只有这家书最难提笔啊!” 一封家书,写不尽满纸思念,道不完数年沧桑。父子之间,更难开口诉恩怨。 思索许久后,朱橚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声。 “儿臣朱橚敬呈父皇预览:儿臣与父皇一别数日,不胜想念。但是儿臣做人糊涂,做事偏颇,有失皇家脸面,有失藩王身份。大哥谆谆教诲,儿臣确实,知错了。悔不该当初,离经叛道,惹父皇不悦。儿臣愿前往云南流放,愿尝尽人间疾苦,聆听百姓之音。只是未知又需多少日子才能与父皇相见。愿父皇保重身体,少些操劳。不孝儿臣朱橚在此叩首,叩首再叩首!” 短短的一封家书,朱橚写的泪洒纸上。他一直都明白,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马皇后,亦或者是自己的兄弟,都对自己很关照。朱元璋对他如此惩罚,除了愤怒,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他虽然已经知道错了,但是仍然愿意被流放到云南。只是可惜自己心中的万语千言,写到纸上便只是一句,愿父皇保重身体。 朱橚将家书装好,递给了朱标,苦笑道。 “大哥,这次还真得麻烦你做这个信使了。” 朱标摸了摸信,感觉比他想象中的要薄很多。 “就这些么?我以为你和父皇有很多话要说呢?” 朱橚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 “有时候,一句顶一万句。有些话,越是面对亲近的人,就越难说啊!” 朱标只能拍了拍朱橚的肩膀。 “五弟,保重……” 其实不只是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 朱标走了,只留下朱橚一家人。几个妻妾还带着孩子,以及家丁仆人在院子里哭成一团。 “王爷……我们难道,难道真的要被流放到云南么……” “听说那里山高林密,猛兽毒蛇经常出没,还有瘴气弥漫。那儿的人也都是尚未开化,不尊礼教。我们这一去,可怎么生活啊……” “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好……但是皇上下旨意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啊!” 朱橚望着哭哭啼啼的众人,心肠还是软了下来。 “我自己犯了错,受到惩罚是应该的,这样吧,家丁仆人如果不愿意去的,就去账房领些银子粮米,回家过日子吧。除了王妃,所以的妾室,也都带着孩子回老家吧,也都到账房领些银钱。倘若我还能回得来,那我们一家也可团聚。我要是回不来了,就趁着年轻改嫁他人吧!” 随后朱橚看向周王妃冯氏,满是愧疚。 “爱妃啊,我父皇的旨意是要我带妻妾被一起流放。别人也许能逃得过,可惜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周王妃泪流满面,扑到了朱橚的怀里。 “不!王爷!是我连累了您啊!我们夫妻同心,哪怕要流放,也要一起被流放。您放心,妾身愿意跟着您去天涯海角。我们的孩子,就先让别人代为照顾吧!” 周王妃一哭,府上的许多下人家丁也全都绷不住了,直接跪倒在朱橚的面前。 “王爷!我们就是您的下人,哪也不要去!” “王爷,我们就要跟在您身边,哪怕是去了云南也是一样!” 朱橚一直对下人都算宽容仁慈,也积攒了不少的人心。所以哪怕此时朱橚已经失了势,身边也有不少的追随者。 朱橚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愿意跟我走的就走吧!但是银钱还是要领,毕竟你们也有家人。妾室们都回自己娘家吧!” 随后朱橚看向周王妃。 “爱妃,我们的孩子,就先送到你娘家吧!” 周王妃流着泪点了点头。 …… 三日后,开封城外,朱橚一伙人加入到了被流放到云南的队伍。临行之前,朱橚交代了下人们,要隐瞒自己身为藩王的事情,对外都要号称是被流放的富商。不然,他这次流放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在往云南的流放队伍中,多了一名朱姓商人。 第170章 四哥发誓替你报仇 朱标回到应天,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他本来也不急着回去,坐着马车的速度也完全没有办法和骑马相比,所以路上就花了五天时间。 到达应天的第一时间,朱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探望妻儿。而是来到了朱元璋面前,向他汇报自己调查的一切。 “这么说,老五那兔崽子,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供认不讳?” 朱元璋正在用膳,今天的午膳是烧饼和羊肉汤以及几个简单的小菜。世人也不会想到,一代帝王洪武皇帝,吃的竟如此简单。他一口烧饼就着一口肉汤,倒也怡然自得。 “是,五弟他全都承认了,也知道错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然后捧起碗中的肉汤一饮而尽。 “证据呢?证据都记齐全了吗?可别到时候说咱冤枉他!” 朱标低下了头。 “证据都记好了,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齐全,和他亲自承认的都没有偏差。然后,这还有五弟给您写的一封家书。” 朱元璋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 “怎么?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朱标摇了摇头,随后将怀中书信双手递给朱元璋。 “您先看看五弟的书信吧……” 朱元璋接过书信,大咧咧地撕开阅读。他本以为,朱橚的信中会全都是认错求饶的话语,却没想到,朱橚,竟写了这…… 本来只有寥寥数行的书信,朱元璋竟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的身子也忍不住颤抖。很多时候,越是简短直接的话语,越能感染别人。 “父皇?” 直到朱标开口提醒,朱元璋才回过神来,但是眼角似乎已经有晶莹闪烁。 “你五弟,他人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见咱?是不敢见还是让你先来跟咱求情?” 朱标摇了摇头。 “五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他愿意被流放到云南。按照时间来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跟随着被流放云南的官员商人一起。” 朱元璋听到朱标这么说,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能缓过神来,自己喃喃地念叨着。 “这样……这样也好啊!这样也好……” 朱标明白,朱元璋此时是在心疼了。身为父母,总是想在儿女犯错的时候惩罚教育。可是真正惩罚了,心痛的却是父母。 “父皇,您不用担心……五弟此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云南那边虽然艰苦,但是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们一堆人在一起,最起码有个照应。而且沐英不是在那边已经站稳脚跟了么,云南也不再有战乱,也能给五弟一些关照。您相信我,五弟这一趟绝对不会有事,而且只有等他去过了云南,尝过了民间疾苦,才算真正的长大了。”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躺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是朱家的子孙,是您的儿子,是我的弟弟。五弟他本性就不坏,只是之前缺少引导和管教。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自然看不明白民间疾苦,只知道享乐。但是他这一次被流放到云南,一定会有所成长的。” 朱标也不能说,这些事后世都有记载吧……只能拿朱元璋优秀的基因来说事了。 “好,那就真的希望他能如你所说吧,也不枉费咱对他这番苦心。” 随后朱标皱着眉头问了朱元璋一个问题。 “那……五弟流放的事情,要不要跟其他藩王们说。也让他们能够引以为戒……” 朱标没想到,朱元璋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吗?这帮兔崽子可是长了兔耳朵!那耳朵长着呢,不用咱说,他们一样知道!怕是只有你一个那么傻的,连探听消息都得从咱这探听。不过,确实应该借着这个事儿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但是不是现在,先让这帮家伙自己瞎寻思一阵子再说吧!” 一切皆如朱元璋所料…… 陕西西安,身处秦王府的朱樉看着情报若有所思。 “老头子居然把老五给流放到云南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毕竟,无论是犯错的次数还是犯错的严重程度,朱樉可都比朱橚夸张多了。 …… 山西太原,晋王府的朱棡看着下人送上来的情报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这次竟发了这么大的火。老五犯的错,绝对没有当时我和老二严重啊!可是我和老二都只是被父皇斥责了一顿,连俸禄都没罚。怎么到他这里就一下变成了流放云南了?难道大哥没替五弟向父皇求情?也不可能啊!大哥对我们几个一向都是爱护有加,怎么可能不替他向父皇求情呢?而且还是大哥亲自去开封宣读的旨意。这事情透着蹊跷啊!” …… 北平的燕王府,朱棣将手中的情报攥成了一团。 “可恶!五弟他居然被流放了!而且还是流放到云南!” 他和朱橚可是实打实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自然更亲密一些。这些在他当了皇帝之后也能看出来。他给朱橚的赏赐绝对是最多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处罚。至于其他几位兄长的家人后代,没跟着吃瓜落就不错了。 “这上面的情报写的是,大哥向父皇进言,要对藩王严加管理,而且这次也是大哥奉了父皇的旨意前去查办的五弟。这么说来,这件事和大哥脱不了干系!他一定是和父皇进言,准备对我们这些藩王,这些手足兄弟动手了!” 朱棣上次离开应天之前,便听从了姚广孝的建议,在应天和朝廷中,甚至朱元璋的身边都布下了耳目。倒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最重要还是,别真有什么消息和举动,他两眼一抹黑,陷入到被动之中。毕竟之前马皇后重病去世,他可就没提前收到消息。这布下耳目之后,最起码可以掌握第一手消息,也好提早防范。毕竟现在应天剩下的可是朱元璋啊!要是朱元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涉及皇位的继承啊! “以贫僧来看,这件事情太子是因,但只是起因。最主要的还是皇上啊!他老人家这是在教导太子,为太子扫平障碍,也给你们这些藩王一个警告。” 朱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竟如此偏心。竟要拿自己的儿子开刀,去给大哥扫除障碍。难道就因为他生的早,是大哥,是嫡长子,所以事事都要排在前面吗!我真的想不通!” 姚广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燕王殿下何须如此动怒?太子殿下本就是嫡长子,又聪慧贤明,太子之位,名分早定,皇上偏爱他也是理所应当。而且,皇上虽然为太子殿下铺路,却也不愿意对这些儿子赶尽杀绝,不然周王殿下可就不是流放这么简单的了。依贫僧愚见,皇上之后肯定还会将周王殿下召回,这只不过是给他的一次小小惩处和考验,也是趁机威慑诸王。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真可以说是古今少有啊!” “那老二呢?为什么二哥做了那么多荒淫残暴,不合礼法的事情,父皇却没有惩罚,偏偏惩罚了老五,还不是看我们兄弟俩不是皇后亲生的!”朱棣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姚广孝却是看破了事情的真相。 “燕王殿下毋需焦急,秦王殿下所做之事,皇上真的不知道吗?没有惩处他,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惩罚,这件事是肯定的。不过依燕王殿下所说,秦王对太子积怨已久,不满甚多。贫僧倒觉得,燕王殿下可以利用这一层,与秦王多联系,日后兴许能有用啊……” 朱棣发泄完脾气,又听姚广孝这么一说,倒是也冷静下来了,他随后看向姚广孝。 “道衍和尚,你之前说的大变,还得要多久?” 姚广孝伸出手指,掐算了起来。 “按照冥冥中的天意,不出二十年,大明必有大变,这是天道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除非能逆天而行。可是当年的青田先生刘伯温都做不到,又有何人能做到呢?依贫僧所见,燕王殿下只需要谨小慎微,暗自积蓄力量即可。当然,也可以假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 朱棣当然不笨,肯定能领悟了姚广孝的弦外之音。 “多用老二来做文章是吧,我明白。不过,你们这些窥伺天机的人,为什么说话都是模棱两可的,也不说个准成的,你是这样,那当年的青田先生刘伯温更是这样,难道会算命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么?” 姚广孝哈哈一笑。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本来窥伺天机就是犯忌之举,又怎敢大肆泄露天机,只能模棱两可了,还请燕王殿下勿怪。” 朱棣对于姚广孝的本事还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家伙几乎就没错过。而且在军事、政治、宗教、人心等各个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朱棣真觉得,姚广孝就是上天派来辅佐他的人。对于他说的大变,他也是深信不疑。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到时候没发生什么事,他也可以安稳地做他的燕王,做大明的征北大将军,怎么算,这笔买卖也不亏。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虽然他并不愿意看到朱元璋和朱标都驾鹤西去。这么多年了,父子兄弟的感情还是有的,这也就导致了朱棣心中前所未有的矛盾。 “唉……” 朱棣一声长叹,又将思绪拉了回来。又想到了被流放,在外吃苦受累的老五朱橚。 “五弟啊五弟,这次只能算你时运不济,命不好,但是你不要担心,四哥早晚有一天会想办法把你从云南救出来。而且四哥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替你报仇!” 这时候,姚广孝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那您是向太子殿下报仇,还是向皇上报仇呢?” 朱棣:“……” 第171章 月圆更思旧 湖南大庸,便是后来的张家界。一伙从北方而来的犯人在官差的押送下路过这里。这伙犯人的身份各异,有正常犯了法,做了恶的罪人。也有对国家和现状不满的学子,写诗写文章用来讽刺。每个王朝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不可能有哪个王朝能做到面面俱到,让天底下每一个百姓都满意,王朝所能保证的,只是尽量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和大部分百姓的生计。如此,总归有享受不到好处和福利的人对朝廷不满,哪怕是新生的大明也是如此。 在这伙被流放的犯人中,有几人倒是能看出几分不俗来。两名白发老者,不似其他人那边哭天喊地,虽然也一身凌乱,疲惫不堪,但是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打坐。听人说这二人乃是兄弟,都姓隋。这兄长乃是一名教书先生,弟弟则是一名医师,靠着祖传的医术,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因为不满鱼肉百姓,欺压乡里的恶商,整治了一番,便被恶商告到官府,常言道官商勾结,那恶商贿赂了县官不少银两,所以就把弟弟判为流放云南。兄长本来是打算为弟弟写信申冤,奈何一封又一封的告状信,都被当地的县官压了下来,写了再多也是石沉大海。只好一气之下,随弟弟一起被流放。 旁人问起他们的姓名,哥哥也只是简单回答。 “叫我隋大,叫我弟弟隋二就行。” 因为被流放的不只是成年人,还有不少老人孩童因为家里株连,被一起发配云南。这一路上,隋大便教孩童们读书写字,隋二则是救治一些生病的人。他常常在路边和山上采草药,用来治病。所以兄弟二人在这些犯人群中,也颇有声望。就连看管犯人的差役也没有怎么难为过他们,只是在隋二采药的时候紧紧跟随罢了。 差役他们也知道,这兄弟二人属于被冤枉的,只是,他们也只是小小的差役,负责看管犯人便是他们的责任。要他们为别人沉冤昭雪,着实是有些不太现实。他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予众人些许方便,倒也算得人性之中难得的一份善意了。 另外有些耀眼的,则是一对夫妻,夫妻自称姓周,丈夫高大伟岸,气质不凡。哪怕是身处在犯人堆里,也是格外耀眼。妻子长相秀美,虽然现在身着麻布粗衣,一举一动也能看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妻二人身边,还有几名家丁仆人,一路上护着他们,端茶送水,伺候周到。 据夫妻二人所说,他们本就是开封的富户,因为犯了错所以被发配到云南。不过夫妻二人还算善良,一路上对一些穷苦之人也并没有瞧不起,反而总会掏出些散碎银两,尽自己可能去帮助。倒是也赢得了一些名声。 流放的犯人们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优待的,哪怕到了城边,也不可能进城住宿,只能一行人在外露宿。差役们也分成上半夜和下半夜的轮班,看管着这些囚犯。不过因为这次多是亲族一起被流放,所以也就没发生犯人逃跑的事情。毕竟,你要是不跑,你和你的家人可能还能活着到云南,但是你要是逃跑了,你的家人肯定活不到云南。 再加上差役看管也比较严格,无论是谁起夜解手都要有差役陪同,一家人不可以同时解手。只能说对待犯人,确实是有层出不尽的手段和防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休息时间,犯人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自由的,在天黑的时候,也可以支上一口锅,煮些东西吃,也可以谈天说地。毕竟流放的根本目的,一方面是惩罚,另一方面则是彰显统治者的宽仁。至于更深层次的含义,可能就是希望劳动力转移扩张。让更多的人可以去到偏远地区,逐渐开发。就好像云南、岭南、东北,其实都是有无数流民迁徙才能逐渐发展起来。毕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人居住,但是总要有人去开发,那些地方才能变得适合人居住。 年轻夫妻面前,下人也支好了一口铁锅,然后煮上些菜汤,烤了些干粮。下人们十分懂事,先盛好汤,将干粮和菜汤递给夫妻二人。 “王……周老爷,周夫人,你们二位请用饭吧!” 年轻男人接过烧饼和菜汤,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爷,您是不是嫌饭菜难以下咽……我们也很想为老爷您做些好的,可是……这一路上只能找到这些了……” 下人满脸愧疚之色,毕竟这位主子以前吃的可是山珍海味,眼前这些东西连他们下人都不会吃。现在……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下人没想到,他的主子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脸仁慈地说道。 “你们用不着愧疚什么?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罚。而且直到现在,居然还要你们伺候我,其实我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又何谈嫌弃这饭菜好坏呢?我只是希望,你们几个,能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饭。” 男人的话一开口,下人们竟全都跪倒在地,也幸亏当时天太黑,没有多少人看到他们的这一举动。 “小人们哪敢跟您二位一起用饭啊!小人们只期盼,能服侍您二位,便是我等天大的福分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冯二,用不着这样,当你愿意跟我们夫妻俩一起被流放,你就已经不再是什么下人,更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冯二直接在地上磕起了头。 “就算主人您这么想,小人也绝对不敢这么想啊,您是我的主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小人怎敢以下犯上,跟主人在一起吃饭?实在是大不敬啊!” 这下男人笑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和大家伙一起,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这……”冯二还是有些犹豫,面色有些为难。 男人却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赶快坐下来吃饭,这是命令!” 于是,冯二众人眼含泪水地坐下吃饭,这要是在以往,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能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吃饭,真的是无上的荣耀,哪怕是被发配到云南,死在云南,他们也心甘情愿。 “我还真的没想过,这些没见过的野菜,煮出来的汤,倒也鲜美,这干粮经过火一烤,确实更香了。” 男人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禁叹息。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看看天上这一轮月亮咯,不知道,开封和应天的月亮,是不是也是这么圆。” 月圆时,更思故乡。 第172章 差点对不起自己的姓 一帮犯人围坐在火堆旁,却大部分都难以入眠。这时候就有好事者开始充当起八卦头子和说书先生的身份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皇上的五皇子,开封的周王爷,因为犯了事,被皇上责罚,听说,也要被发配到云南去!” “不会吧,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啊,那老子还能把亲儿子流放了?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都是瞎说的,就算这周王爷真犯了错,皇上顶多就是打骂几句,怎么可能真罚自己亲生儿子去流放?” 好事者一开口,旁边就有人反驳,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皇子被发配流放,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你们还别不信,你们想想,当今皇上是谁?朱元璋朱皇上啊!他可是全天底下最无情,最杀伐果断的皇上了!当初那个谁,那个朱桓,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并没有流传到他们那里,也可能是听说过,但是没有记忆了。 “就是皇上的侄子,倒不是亲侄子,就是同族的侄子。但是这朱桓一家,可是对皇上有恩啊,就这样,那朱桓犯了法,强抢民女,奸淫掳掠,皇上也亲自下旨,把那朱桓处死了,以儆效尤!” 旁边的人依旧是一脸的不信。 “吹牛!都是骗人的!” “就是,皇上咋可能杀自己的恩人,说不定就是做个假象,找个替死鬼,然后又悄悄地把他给放了。咱平头老百姓又不知道,还不是当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人一见自己被质疑了,急忙证明。 “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家亲戚有在应天当差的,那朱桓死的时候,他可是亲自去看了,真的是大快人心啊!而且绝对是朱桓没错!老百姓们都拍着手叫好呢!都说朱皇帝是嫉恶如仇,哪怕是自己的亲戚犯了法,也照杀不误!” 周围听戏的群众仍旧是半信半疑,直到一旁坐着的隋大突然开口。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时候我也去过应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果皇上还是杀了朱桓,平息了民愤。就这点来说,当今皇上还是值得敬佩。” 一旁的隋二却冷哼一声,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那八卦头子直接嚣张起来。 “看看!连隋大先生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我可不是吹牛皮的人啊!” 这时候,周围的群众才相信起来,毕竟有些事情一经过有人证实,可信度便大大增加。 “这么说,那你之前说的,周王爷被流放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那人一拍大腿。 “多新鲜呐!我被判刑的时候,周王爷已经被流放了,那消息都传开了,我还能骗你们吗?听说周王爷犯了错,皇上爷大发雷霆,直接就教训起了自己的儿子。流放都算轻的。但是具体犯了什么罪,那咱可就不知道了,那都属于皇家机密。没准啊,周王爷就和我们一起上路了呢!”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你这句话真是吹牛,就算周王爷被流放云南了,不也得专人护送,还能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起走么?人家怎么说也得是坐车,好吃好喝地到云南,享个两年清福,皇上爷一条圣旨,再给他调回去。” “对啊,就算人家落魄了,那也还是王爷,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听到这里,那说书的也挠了挠头。 “其实咱也觉得不可能,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和咱们这帮犯人在一起啊!所以也只是吹个牛,找找心理平衡。” 这时候旁边的群众就开口了。 “你们家既然有那么有本事的亲戚,那你是怎么落得被流放的下场呢?你们家的亲戚就没保你么?” “嗨!别提了,就是因为我们家的亲戚,被皇上查出来有贪污的行为。然后咱之前给他送过礼,这不就被牵连了么?皇上爷对贪官下手可不是一般得狠呐!咱家亲戚落得个砍头的下场,那咱也托他办了不少事,不就算个同谋,就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周围人听了,也都唏嘘不已。毕竟权力这东西,总会让人出格。谁家有个当官的亲戚不想利用?换成他们,如果有个当官的亲戚,没准就会做些更出格的事情。人总是喊着平等,但是实际上,他们希望的是其他人平等,而自己可以有特权。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隋二开口了。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贪官和奸商,大明才会像现在这样。你们这帮人带坏了风气,依我看,对你们的处罚还是轻了,咱巴不得你们都被那皇帝砍了头,天底下也就能少一些不平事!” 那人听隋二这么一说也急了。 “哎!隋二,可不是我们害得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的,要骂你就骂害你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是奸商?你的亲戚不是贪官?难道你们手下就没坑害过别人?咱不只是骂你,咱还要骂尽天下贪官奸商。咱还要骂那个皇帝,不长眼,居然能让这些贪官手握大权!” 隋二一番话直接给这人怼了回去,只能小声嘟囔。 “你骂就让你骂,咱不跟你一般见识……” 其实,是隋二的身份占了优势,毕竟身为医师,谁敢说自己一路上就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到时候再求人家,那可就难看了。 见隋二气血上头,身边的人也都纷纷开口劝他。 “隋老先生,你可别再说了,骂贪官污吏行,可是别骂皇上啊……” “对啊,这要是让这帮当差的听到了,还不给你再扣个侮辱皇上的帽子,到时候可就是罪加一等啊!” “老先生,您还是悠着点吧,活命要紧啊!” 可是隋二的性子不是一般地烈。 “我就骂了,大不了就把我的头砍下来,这天底下又不缺我一个冤死鬼!这世道不公,人心不古。从来好人没好报,这帮坏人逍遥法外。他老朱家就是这么当皇帝的?还有王法吗?还有公理吗?” 隋二仰天长叹,似是要将心中的所有郁闷全都发泄出来。他行医多年,靠着祖传医术也算能站稳脚跟,更是救治了无数人的性命。可就是他这脾气,见不得不平事。结果终于因为得罪了权贵落得如今的下场,让他的心中更是愤懑。只能靠着骂几句来发泄心中的怨气了。毕竟就像他说的,自己身为一个好人却真的就没有好报。 差役这时候也被隋二吸引过来。 “怎么回事?你们这帮人在喧闹什么?我怎么听着还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隋大见状,急忙将弟弟拉到一边,然后赔笑脸。 “这位差大哥,我兄弟的癔症犯了,他有时候一犯病就是大喊大叫,胡言乱语,打扰了差大哥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也许差役刚才已经听到了隋二喊什么了,便警告道。 “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再瞎喊了,这要是喊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得罪了什么人,那命可就没了。再说了,天都黑了,你们这帮人不赶快睡觉等什么呢?明天可还要早起赶路呢!还不赶快散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散了……” 转眼间,围着火堆的众多看客立马鸟兽散去,其中,也包括了一直默默听着的周老爷。 “原来,这民间居然也有这等不公之事。也难怪那隋二竟出言不逊,谁知道他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确实可怜啊!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父皇大哥说明这件事,也好还人家一个公道!” 这位周老爷除了周王朱橚还会是谁呢?他已经决定跟随流放,所以隐姓埋名,和所有的犯人相同待遇,不搞特殊化。可能当时说书那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他们这个队伍里,竟然真的有朱元璋的五儿子,周王爷朱橚。 朱橚原本以为,能被流放的,多半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是他没想到,这个队伍里竟然有很多人都是可怜之人,还有一些是因为家人犯错被牵连的。更有像隋二这种,饱受冤屈之人。 “原来,大哥说让我好好看,好好学,是这个用意啊!这里果然能看到很多,之前我看不到的东西。也算是一种磨砺和修行吧!” 等朱橚回到自己的地方,下人早就已经把铺盖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一床沾满泥土的破旧被褥,但是也比席天慕地好得多了。 周王妃冯氏,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脚上竟长了两个血泡,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但是她却用针挑破,然后看着朱橚笑了笑说道。 “看来还是我以前太娇贵了,没想到走些路就成了这样。不过等到以后结痂了,应该就会好些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抱在一起。有爱人相随,苦中作乐,亦是幸事。 只是,还没过一刻钟,周王妃便觉得腹中有些疼痛,而且这疼痛还逐渐在加剧,直到她的额头上都满是汗珠。 “爱妃你怎么了?” 周王妃用着仅有的力气说道。 “王爷……我……我的肚子好疼啊!” 朱橚一下焦急起来。 “爱妃,你先等着,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可是此时正在城外的林子里,要去哪找大夫呢?朱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这不是有一个大夫么!” 他飞快地跑到了隋大隋二兄弟俩休息的地方,焦急地喊着。 “隋二先生,我家妻子腹痛难忍,求求你救救她!” 隋二转过身,看到面前焦急的朱橚,淡淡地甩了一句。 “不救!” 一听隋二这么说,朱橚更是急得要冒烟了,急忙从怀中掏出银两。 “隋二先生,我这些银两给你当诊金,不求别的,只求你救妻子一命啊!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你一个大夫,您发发善心,救救她吧!她真的病得很厉害啊!” 可是令朱橚没想到的是,那隋二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说了,不救!不管你给我多少钱,就是不救,明白吗?” 朱橚紧咬着牙,他和冯氏感情一直极好,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妻子承受着痛苦。 “隋二先生,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身为医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我妻子真的病得很厉害!我真的求求您了,您就救救她吧!” 谁知道这次隋二直接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不理朱橚了。朱橚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异常气愤,甚至直接举着拳头就要上去打他。 “你这个糟老头子,我家主人求你是给你面子!难道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不得无礼!”朱橚急忙喝退手下,然后转而看向隋二。 “隋二先生,您总得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惹到您了?你总得让我弄个明白吧!” 听到朱橚这么说,隋二直接坐了起来。指着朱橚的下人们。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给你的妻子看病。就是因为你手下这帮人,都是仗势欺人的恶奴,那你这个当主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有钱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夫妻有今天,也只能叫罪有应得,这是报应!任凭你怎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妻子看病的!” 朱橚深吸一口气。 “我之前是做了不少错事,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说的也对,我这是罪有应得。但是我的妻子是无辜的,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她?” 隋二冷冷地说了一句。 “除非你给我跪下来!” 此话一出,朱橚惊呆了,下人也惊呆了,随后下人大喊道。 “老爷!不能跪啊!您是何等身份,怎么能给他下跪?” “是啊老爷!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您了。” “那老头,你可不要太过分,我家老爷的一跪,你可受不起!” “这样吧!我替我家老爷给你跪下,还给你磕头,行不行?” …… 隋二仿佛没听到下人们的喧闹,只是冷冷的看着朱橚。 “怎么样?跪不跪?” 朱橚长叹一口气,心中顿时涌现出屈辱,不甘等情感。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王妃还在病痛之中,还等人救命,只好咬咬牙,答应下来。 “好!我跪就是了,但是你一定得说话算话,要医好我夫人。” 隋二也很认真地回答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橚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又闭起眼睛。双膝弯曲着,就要跪了下来。却不料,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这位老爷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宁可为了夫人下跪,这份情谊就足以说明人品了。怎么样?你总该起身了吧!” 隋二看向自己的哥哥,正是隋大在最后关头,将朱橚拉住。 “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些什么?那个谁,还不赶快带路!” 朱橚一擦脑门的汗。 “差点就对不起自己的姓了……” 第173章 生瓜蛋子也能治病 几人很快便来到朱橚他们休息的地方。这时候的周王妃,已经面色煞白,浑身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冒出来,很显然,她病得已经非常严重了。 隋二上前,直接给她把了脉,然后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毕竟中医一向都是讲究望闻问切,哪怕是华佗在世也不例外。 “隋二大夫,怎么样?我妻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这时候比病人更焦急的,只有病人的家属。哪怕是朱橚,此时也无法避免地关心则乱。不过好在隋二的专业素养很高,没有受到影响,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从吃完晚饭开始,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 隋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晚饭,晚饭……快把你们晚上吃的东西拿过来!” 事关王妃性命,下人也不敢拖延,急忙拿来晚饭剩下的菜汤和干粮。 “咱也不知道这大夫还没吃呢,不过这就剩点残羹剩饭了,我现在马上再给先生做一份吧!” 隋二一听,急忙喊住下人。 “谁让你们做饭了,我是要看看这晚饭,看看你们吃了什么。按她的症状来看,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中毒?” 朱橚一听到这两个字直接眼睛都瞪圆了,他自小便生活在宫中,但凡跟中毒这两个字沾边,那可只有死路一条啊!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流放了,居然还会有人想要下毒谋害他们夫妻。其心何其毒也!不过,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本就不多,除了家丁就不可能有别人了。一想到这,朱橚就愤怒不已。 朱橚早就知道皇家之间,隐瞒算计数不胜数。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和妻子已经被流放到云南了,却仍然躲不过这一劫。但是幕后黑手到底会是谁呢?是朱元璋?还是朱标?好像都说不通啊!难道是其他的兄弟?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有自己的行踪?又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埋下了棋子呢? 一想到这,朱橚便有些不寒而栗。目光冷漠地扫视过众人。 “今天晚上的饭菜,到底是谁准备的?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我们!” 朱橚的仆人冯二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忍不住地磕头。 “老爷……那晚饭是我们准备的,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动手脚啊!老爷饶命啊……” 朱橚紧咬着牙,正在想着如何处理这个恶仆,一旁的隋二大夫看着这二人也一头雾水。 “你们两个人在干嘛?我是说她中毒了,可是又没说有人下毒。” “没人下毒?那怎么会中毒?这不符合常理啊!” 隋二只觉得异常无语,转而从锅中剩下的菜汤中捞出了一条野菜,扔在了地上。 “什么常理,还不是你们这些人不懂医术,又不认识野菜。喏!这东西就是罪魁祸首,百姓都叫野芹菜,实际上就是毛莨,这东西形状跟香芹很像,只是茎叶都有绒毛,开花黄色,有毒,若是吃的稍微多了些,便会中毒。”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挖野菜的时候,看它和芹菜很像,味道也像,就把它当成芹菜给挖了回来,却不知道这东西居然有毒。要不是大夫说了,我们可能还不知道这毒出现在哪里呢!” 冯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这要是自己被扣上了一个,谋害主人的帽子,那不仅是他,连带着自己的九族可都得陪葬啊! “可是也不对啊!明明我们晚上吃的都是同样的菜汤,为何我们几个人都没事,只有我妻子有事,难道是有人在餐具中下了毒?肯定是在我妻子喝汤的碗里下了毒!” 隋二大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这些有钱人,一天天地就老以为有人要谋害你们,好像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你就不知道因人而异?你们这些人都是大男人,对毒素的抵抗力本来就要比女子强!而且我猜测,她吃下的野芹菜绝对必要比你们多,这个东西,汤里的毒素远远不及菜里的毒素。所以,她才会这么严重。” 冯二连忙点头,已经快化身为隋大夫的小迷弟了。 “对对对!今天晚上,夫人吃了最多的野菜,还喝了两碗汤。难怪竟会如此严重。” 随后,冯二眼巴巴地看着朱橚,那意思大概就是。 “王爷,您可听到大夫说什么了,这可真的不怪我们啊……” 但是现在朱橚肯定没心思看他,他紧紧握着隋二的手,焦急地问道。 “隋二大夫,那我妻子到底应该怎么治?您可得出个办法啊!只要您能治好我妻子,我以后定视您为我们家的大恩人!而且您得赶紧点啊!我怕这时间一长,就来不及了啊!” 这时候,一直没露面的隋大突然笑着走过来,然后递给了隋二一碗药汤。 “这是?”朱橚哪里见过这些奇奇怪怪的汤药。 “这是甜瓜蒂,催吐用的。方才我兄弟已经给尊夫人服下些许,但是还没起作用,不过配上这煎好的瓜蒂水,应该就会吐出来了。” 隋二给周王妃喂着瓜蒂水,头也没回地冷冷说道。 “算你们运气好,之前我路过的野地里有些甜瓜,我便收集了些甜瓜蒂,这东西催吐可是灵得很!” “你确定那甜瓜是无主之物?那要是别人家种的,你这不告而拿,可是为偷啊!是为贼也!”隋大又开始教训起隋二。 “闭嘴!你这个老学究,整天就会之乎者也,礼义廉耻的那一套!我告诉你,就算我是偷的甜瓜蒂,只要能救人一命,偷就偷吧!” 这兄弟俩虽然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性格反差还是比较大的。隋大温文儒雅,学识渊博,但是却有些迂腐。而隋二却是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但是却不乏一颗治病救人的仁心。 果不其然,在喂给周王妃瓜蒂水不久,周王妃便突然侧起身子大吐起来,吐了好一阵之后,才有些神智。 “快!快给热水!” 家丁急忙将温热的水递给了周王妃。随后隋二又从药箱中掏出几种药材,用药锅煮上。 “这都是些清热解毒的中药,待会煎好,给你夫人服下。连着喝个两三天,便没什么事情了。” 朱橚急忙给隋二行礼。 “大夫!大恩不言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才好!这里有些许银子,您就收下吧!毕竟到哪出诊都需要诊金啊!您可不能不收下啊!” 隋二依旧是一脸拽样。 “不要!我又不是为了银子才给你老婆治病。只是单纯地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不像别的有钱人一样薄情寡义,反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这次便结交了你这个人。” 隋大也笑笑,然后将朱橚手中的银子让了回去。 “小兄弟,不用如此客气。我们以后还要同路,相逢就是缘分。以后请你多照应就是了。” 朱橚只得将银子揣回怀中,然后冲着隋二大喊一声。 “那有朝一日,我定为先生沉冤昭雪,伸张正义!” 隋二愣了一下,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但是却没有回头。 “你要是真有这两下子,就先救你自己吧!” 第174章 写书吧,利在千秋 朱橚的话,完全直击隋二的内心深处,但是隋二依旧是不屑一顾。毕竟,他努力了这么久,抗争了这么多次,却依旧没等来所谓的公理和正义。 可惜,隋二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能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 隋大依然是很客气的一拱手。 “谢谢这位小兄弟的挂念了,不管怎么样,我兄弟二人先谢谢你这份心意了。” 朱橚也是无奈笑笑,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儿子,当今的周王爷吧!就算要给他们二人平反,也只能等到他们到了云南,安定之后再写信回应天了。 “赶快去看看你媳妇吧,我们二人在这再等一会儿,等到药煎好了再走。” 朱橚心中自然是更急着去看自己的王妃,毕竟,他可就这一个王妃啊,而且夫妻感情还很好。 “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周王妃的脸色依旧惨白,但是已经不再出汗,也恢复了些许神智。 “王……额……老爷,妾身……已经好多了,只想再休息一会儿……” 朱橚点了点头,然后将她放在被褥上躺好。 “夫人你且不急,一会儿咱把药喝完了再睡。” 隋二却发现了些许端倪。 “你家媳妇管你叫王,王什么?” “这个……”朱橚挠着头,慌忙之间想到了一个很扯淡的解释。 “哎呀,我之前不姓周,是随娘家姓王,后来继承了父亲家的产业,便改成姓周了,我夫人还不怎么习惯,有时候也经常叫错。” 虽然这个理由很扯淡,但是却没引起隋家两兄弟的怀疑。毕竟,谁敢相信真正的王爷就在他们面前,而且还差点给他们下跪。在他们看来,王爷那般富贵的主,怎么可能如此平易近人。 不多时候,隋二搅了搅汤药,点了点头。 “熬得差不多了,可以给你媳妇喝下去了。” 隋大倒是很贴心地把汤药倒出来,递给朱橚。朱橚接过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周王妃,然后将周王妃安置好,便走到二人面前,再次道谢。 “真是谢谢二位先生了,倘若今天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隋大笑着摇了摇头。 “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夫妻都是福缘深厚之人,老天怎么会把你们分开。哪怕没有我们,也会有化解之法。” 隋二则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可得了吧,你们这帮文人就是知道拽酸词,咬文嚼字,还爱说些没什么用的假话。今天要是没我,他们麻烦就大了。是我的功劳我就认,不是我的功劳我不抢。” 朱橚哈哈大笑。 “隋二先生果然心直口快,也确实是真性情。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甜瓜蒂,竟然能救人一命,而那野菜,竟然能置人于死地。还真是奇特。” 听到朱橚这么说,隋大便来了兴致。 “正如小兄弟所言,这野外的植物虽然不起眼,可是效果却是千千万万的。有些能救人,有些则能杀人。有些东西本身无毒无害,但是掺杂在一起可就成了致命的毒药。而有些野菜,在大灾饥荒之年,就是老百姓救命的口粮。但是有些不认识野菜的,就像你们一样,最后被毒草毒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隋二也罕见地表示了赞同。 “药理之学,错综复杂。各地的植物也有所不同,本地的医师,有时候去了外地也不见得能认得全所有的毒药和草药。很多时候,老百姓们吃野菜,也全都是靠亲身尝试,活下来了便说明了没有毒,要是没活下来,那也只能说自己命不好,不过也给后人提了个醒。” 朱橚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考之中。 “就没有人能将草药、野菜、毒草都记录在册,给后世提个醒么?” 隋大苦笑道。 “小兄弟可知,这是多大的工程。这书要是着好了,确实能造福万民,福泽后世。可是一般人哪有那么大的能力?仅仅是相隔百里,便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气候和植物。我们兄弟俩也算见识广博的,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确实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由国家出资,光靠个人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完成的。” “古代出名的医书倒是有不少,不过多是病理学和药剂方。关于草药植物的书籍也并不是没有,但是多半记录不全,或者有所偏差,很难按图索骥。我们这些大夫看得最多的就是神农本草经,但是这书毕竟已经久远了,很多记载都有误差。所以我们可能更相信采药人还有自己亲身的实践。毕竟各地的植物草药,也都不太一样。”隋二淡淡地说道。 但是隋家兄弟的一番话,却点亮了朱橚心中的一盏灯。他突然想起来,临行前朱标跟他说过,这一路好好看,好好学。以后做一个对大明有用之人。 “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么?倘若真能将草药、毒药、野菜等编撰成书,教百姓认识,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朱橚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二人打好关系,增长这一路上的见闻。 “那以后还请二位先生多多关照!” 兄弟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隋大:“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相聚即是缘分,以后必当风雨同舟,互相照应!” 隋二则是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隋大。 “一天天的竟能玩虚的,不拽几句酸词都不会说话了!小子,以后在生病了找我就是,不过告诉你家里人,可别再乱吃不认识的东西了,要是挖野菜,实在不行就跟我一起挖。再说了,你手里不是有不少银两么,没事就托差役带些酒肉呗,正好我们哥俩也能沾沾光,这段时间,我嘴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原来,还可以托差役买酒肉么?” “笨蛋!你给他们点好处费不就是了?他们总要进城的,顺路不就给你带回来了么?” 朱橚也是第一次了解这些人情世故,毕竟从小到大,他只给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有几个哥哥送过礼,然后,然后就都是别人给他送礼了。确实没有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那……这算不算行贿啊?” 朱橚一句话直接给隋氏兄弟逗笑了。 “这算哪门子行贿,你平时让人跑腿帮忙,不也得给银子?顶多算是暗地里的一些规矩罢了,话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可完全不像商人的样子啊,呆头呆脑的,倒是和我家这个傻大哥有一拼。” 朱橚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的财产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还真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哦,难怪了。行了,小子,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也要回去睡觉了。至于你老婆的状况么,我看还是需要养两天。不行你就跟差役说说,拿些钱,买一辆推车吧。” 朱橚点了点头,随后长叹了一声。 “看来,这银两还真的是很有用啊,不管干什么,都离不了这东西。” …… 第二日,朱橚和为首的差役说了情况。并且拿出了银两孝敬,差役才答应给他弄一辆推车,毕竟也不能因为他们几个人,而耽误赶路的时间。不过说起来也好笑。堂堂大明的周王爷,朱元璋的第五子,居然要给一个负责管理犯人的小小差役好处费,也确实是有些倒反天罡。不过后来朱橚还托差役买了许多酒肉,请众人一起享用。差役也不是傻子,上面早就打过招呼,说要多关照这位爷,至于他的身份,上面只说了一句话:千万别问。 第175章 饿死还是涨死 朱橚一伙人,很快就来到了播州地界。这里少数民族较多,汉夷杂处,按理说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民风。 但是朱橚一帮人来到这里,却发现和想象中的有些差距。 枯黄,漫天遍野的枯黄。 路边的很多树已经被剥光了皮,露出了白花花的树干。原野上的植物已经不剩太多,而且都是枯黄之色。入眼处皆是死气沉沉的。 “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朱橚自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般场景。但是如果是他老爹朱元璋来到这里,一定会觉得眼熟。 “这里……遭了灾啊!不是大旱就是蝗灾。也有可能是二者皆有,毕竟。”隋大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河道都干涸了,肯定是旱灾啊!但是越是大旱之年,越容易出现蝗灾。这地方的人,怕是难熬了!” 隋二捏了一把黄土,满脸无奈,身为医者肯定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毕竟医者仁心啊。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赶路吧,离云南可还有段路程呢!” 差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毕竟这年头,虽然国家有干涉,但是各种灾害仍是层出不穷。 毕竟在原始社会,人力发展往往都会被自然环境所影响,可能辛勤劳作一年,却抵不过一场风灾,一场大旱洪水。毕竟在自然面前,人力还是显得太渺小。几代人的积累,在天灾面前也会毁于一旦。但是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天地的主宰,也就是因为自身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面对困难永不放弃的精神。哪怕沧海桑田,时光变迁,曾经辉煌的城池宫殿已经作古,化为尘土,但是这种不轻言放弃的精神,却是最珍贵的财富,一代代流传下来。 “可是……这树皮能吃吗?这是人能吃的东西?野菜我还明白,但是这树皮……” “可以,这树大部分都是榆树,榆树皮磨成粉确实可以蒸出馍来吃。但是其他的树,都有些毒素啊!不过人如果要是被逼急了,那可就顾及不了什么毒不毒的了。再难以下咽的东西,他们都能吃下。” 似乎是为了验证隋二刚才说过的话,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堆饿的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面黄肌瘦,脸上毫无血色,四肢好像小树枝一般,但是很奇怪,他们的肚子却很大,大得好像即将临盆的妇女一般。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躺着或坐着,好像已经无力动弹。只有几个人还有些力气,捉起了蚂蚱,然后他们一看到朱橚这帮人,便涌了上来。 “大爷!大爷!给我们些吃的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大爷你们行行好,我家里只剩我自己了,我爹娘和兄弟姐妹都饿死了,你们可怜可怜吧!” …… 差役不耐烦地驱赶着。 “滚!快滚!老子哪有东西给你们吃!” 就算有好心的差役,也只是从怀中掏出些干粮,扔给了他们。 朱橚身为王爷,内心自然见不得这种场合。和夫人一起,便要将所有的干粮都施舍给这些孩子。但是却被隋二拦住了。 “你们是不是傻?你们自己这一路难道再也不用吃东西了么?这里闹了这么严重的饥荒,几乎方圆百里都不会有食物了,发善心也要看情况。总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 朱橚皱起了眉头,只能掏出些金银,却不料自己此举,更招来了隋二的嘲讽。 “在大灾之年,金银是最没用的,要是能买到粮食,他们也不至于这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那朝廷呢?朝廷上的人呢?饥荒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见朝廷的人来赈灾?” 隋大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 “在地方上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的,倘若只是受了灾,有些地方吃不上饭,那是不需要上报的。只有大规模的灾民出现,才会上报给朝廷。当地官员一般都不愿意跟朝廷上报,因为他们会觉得这样有损他们政绩……” 朱橚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帮畜生!简直是猪狗不如啊!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早就说过,朝廷中哪有什么好人,尤其是当官的,怕是就算赈灾的银钱粮米发下来,也要被他们揣进兜里一多半,真正能落在老百姓头上的又能有多少?” 隋大摇了摇头。 “你这话倒是,也并不尽然。有时候饥荒也出现的突然。一开始只是大旱,然后有些穷人家断了米粮。结果一堆蝗虫飞了过来,基本上就寸草不生了。朝廷接到奏报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而附近的粮食哪怕全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这里又颇为偏远,道路闭塞。等到朝廷把粮食再调集过来,肯定也是一段时间之后了。” “这一段时间,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啊……” 朱橚忍不住地叹息,他是朱元璋的皇子,生来富贵,从小便没吃过什么太大的苦。最惨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顿没吃饭,还有现在被朱元璋流放。他当然体会不了,人快要被饿死的绝望和无力感。但是现在,他好像能明白了,这时候,他倒是宁愿拿自己的那座周王府,换来几车粮食,那不知道能挽救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身份和地位,带来的不应该只是特权,更应该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难道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隋大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事情,我们注定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吧……” 就在几人发愣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倒在了地上,翻起了白眼。 “救……救我……” 然后他周围的孩子们就乱作了一团。 “不好了!小元子要死了!” “没办法了……我已经饿得动不了了……” “他和我哥哥……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朱橚焦急万分,奈何自己不懂医术,只能转头准备寄希望于隋二,却没想到隋二这时候已经飞奔了出去。 “哎!老隋头,你要干什么!” 差役还以为隋二要逃跑,急忙准备去追赶,但是却被朱橚拦了下来。 “让他去!他不是逃跑,他是救人,我用我自己担保!” 朱橚一发话,差役们都停了下来,毕竟上峰已经发过话了,不要为难这位爷。而且隋二的人品,他们这一路上也算见识过了,就当卖个面子吧。 只见隋二飞奔到那孩子面前,先将手放在那孩子的口鼻处,确定他还有气息,然后摸了摸他的脉搏,当他摸到了这孩子瘦如枯枝的胳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四肢已经全都是水肿了。 “这是长时间没吃粮食饿的呀!” 隋二心中暗叹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摸向了这孩子的肚子,这孩子的肚子不是一般的大,里面又硬又胀,仿佛肚子里面有一堆的石块。 “不好!这是观音土吃多了,要活生生把自己涨死啊!” 隋二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终于想到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拉过来几个小男孩。 “快!往他嘴里尿尿!” “啊?”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懵。 “快点!再不尿就他就死了!”随后隋二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然后直接把男孩的嘴巴掰开,全部都倒了进去。 “就是现在!尿!” 几个孩子在他一声令下之后,纷纷对着那小男孩的嘴里尿起了尿。结果不多时,小男孩便有了反应,隋二急忙将他转了过来,用手垫着他的肚子。 说来也是奇了,刚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在隋二一番捅咕之下,竟然哇哇大吐,只是吐出来的并不是食物,而是树皮,草根,还有布料。随着他不停地呕吐,一些红褐色的土块被他吐了出来。 “这就成了,这孩子的命保住了。” 朱橚看着孩子吐出来的土块也傻了眼。 “隋大夫,这……这他们到底吃的是什么啊?” “观音土,也就是土块!” “这土怎么能吃啊?” 隋二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饿死和涨死,总要选一个。他们,只是不想死之前,还是饿的罢了。” 第176章 一个人,是如何被腐蚀的 “可是,这……这吃了土涨死……” 朱橚已经是一头乱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哪怕是他,哪怕他有再大的权力,他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人命……怎么能如此贫贱啊……” 这时,隋二的眼中竟有晶莹的泪珠闪烁。 “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救他,毕竟,他如果不涨死,可能就会要饿死……但是我如果不救他,我身为一个大夫的良心过意不去啊!而且,如果饥荒再持续下去,他们这些孩子,怕是就要成为粮食了……” “你……你难道说的是……”朱橚已经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饥荒太严重的时候,饿死的孩子,就会成为……活下来的人的口粮。你也读过书,也知道易子而食。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而是真正会发生的情况……” 说到底,人活着不是为了吃,但是人要是为了活着,就一定得吃。毕竟,有些人穷其一生,也只不过为了能吃口饱饭。 朱橚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捂着嘴巴,逼着自己不去想,才没有呕吐出来。只能躲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隋二走到荒芜的草地上,不多时候就拔了些野草,然后把所有的孩子都喊了过来。 “来来来!小孩们,你们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孩子们看了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喊道。 “我认识,这不是牛草么!我们这里之前喂牛的,都是用这个草!” 隋二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孩子们呐,以后可别吃观音土了。” “可是不吃我们饿啊!这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谁说没有能吃的了,那不是有蚂蚱么?捉了吃,然后这个草也能煮着吃!” 谁知道,小孩子们却大喊着。 “骗人!这是喂牛的,人不能吃!” 隋二板起了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唬着他们。 “谁说不能吃的!我是大夫,我说能吃就能吃!你们就找这个草吃!别的不认识的还有观音土都不准吃了,听到没有!” 可能是因为隋二刚才救治了那个小男孩,也可能是因为隋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孩子们都只能点点头。 “好……我们知道了……” 随后隋二扫视过一圈。 “我是大夫!还有谁肚子难受,拉不出屎,涨得不行都过来,我给你们治!” “还要往嘴里尿尿么?我都没尿了……” 隋二摸了摸身边的包袱,确定还有些药。 “先不用尿尿了,老大,小周,你们过来!” 朱橚和隋大应声上前,然后隋二递给隋大他们一个罐子,又拎出来一个肚子不那么大的孩子。 “你,带着这个老头子去打些水,现在应该还有水吧?” 小孩子点了点头。 “那边的沟里还有点水,不过有点浑浊。” “不妨事,打了就是!要是家里有桶就带过去,多打两桶。” 孩子牵着隋大很快地就离开了。然后朱橚看着隋二。 “那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 隋二看了看朱橚,叹了口气。 “小周,我知道你有些背景。这样吧,算我欠你个人情。我想在这里给这些孩子,还有他们的家人治病。我想……你能不能和那些当差的说一声。咱们先在这地方停一停。” 隋二望着天空,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本就是因为别人冤枉和别人用手段蒙冤,才落得如此境界。他其实最痛恨的就是这些,特权和暗箱操作。但是今天,他却要求朱橚,要他行使自己的特权,他的心里确实是一万个不情愿。就好像自己的脊梁被人打断了一样的滋味。但是身为大夫,他确实也没法见死不救。 “隋二先生,您放心吧,这个事情包在我身上,您尽管为这些人治病就是。” “嗯……” 隋二苦笑着应答,但是想想却又释然了。他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他是痛恨也特权的人。但是什么底线,什么尊严,在救人面前,只能说一文不值。 “就当破个例吧,我也享受享受特权的滋味。” 但是,隋二不知道,自己的一条底线被踏破,身后却浮现出更高大的身影,那是属于医者的仁心…… 朱橚来到了差役头子的面前,十分诚恳地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能不能先留在这里一两天,您也看到了,这地方的饥荒严重,而且患病之人更多。这隋二大夫,也是为了救人,还希望你多通融通融。” 朱橚没想到,差役头子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是要押送犯人到云南的,怎么能耽误时间!哪怕耽误一天我都担待不了!而且这地方已经都要饿死人了,还不赶快走,你就不怕自己的粮食吃完了,也留在这?” “我当然怕,但是我相信,朝廷不会置之不理。而隋大夫每治好一个人,他们都会多一分生还的希望。人命关天啊大人,您就通融一下吧!” 哪怕朱橚已经好话说尽,几乎哀求,差役头子仍然不松口。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这事我担待不了,出了事情我也没法交代。我平时已经足够给你面子了!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我也是有底线的!” 朱橚此时已经快要气炸了,他真恨不得拽着这差役的脖领子,高喊一声,老子就是周王爷,你担待不了,我来担待!但是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干。 朱橚叹了口气,但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新学的一些本领,于是便将差役头子拉了过来,悄咪咪地说上些不能见人的话。 “哎呀,大人啊,别那么死脑筋。你看您真的都是为了朝廷,我们也能理解。但是这事,也不是一点缓和的地步都没有了,我相信您总有办法……” 朱橚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差役的手中。 “可是……这事儿确实很麻烦啊!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万一我们也出不去这地方,可真的就麻烦了……” 朱橚又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差役的手中。 “这点意思,不成敬意,请兄弟们喝个酒,兄弟们这一路也怪累的。” 差役满脸纠结。 “你这样我可真的很难做啊……” 朱橚再将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里。 “大人,您也知道我背后有些背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大可以赖在我身上,保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是你要是得罪了我……这我背后的人,可不一定能饶了你啊!你也知道,这人都有好运有背运。我现在虽然说走了背运,被流放了,但是你也知道,万一有一天,我再得了势……我这个人吧,记性好,也小心眼。帮过我的人我肯定不会忘,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但是这得罪过我的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差役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一脸谄媚。 “您可真能开玩笑啊,我们哪敢得罪您。我们兄弟们还指望您老人家提携提携呢,您这一句话,我们兄弟都受用不尽了。不过我看这天色已晚了,大家都挺疲惫的,要不就在这歇息?” 朱橚抬起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 “差大哥,这样,不会让你太为难吧?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你要是太难交代的话,也可以不用勉强的。” 差役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看是这一路上,阴雨连绵,山路难行,我想,耽误些日子,上头也能够理解。” 朱橚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这就好,这就好,有劳差大哥了!” “那这银子?”差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当然是归你了,请兄弟们喝顿酒,剩下的全是你的辛苦费!” 差役满心欢喜。 “那就好,那小的就多谢老爷赏赐了!你们就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再说也不迟,我看啊,这路上还要耽误不少时间呢!” 说完,差役便跑回队伍中,不再打扰朱橚。 看着他这样子,朱橚也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孺子可教。 “出来之后才明白啊!这世界上的事,都是人情世故啊!有时候,有权不一定有用,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有用。但是钱加权,就是很有用了,我好像,也明白那边官员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贪污腐败了!” 第177章 医者仁心 朱橚来到了隋二的面前。 “隋大夫,幸不辱命。您接下来可以做您想做的事情了。那差役说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您大可以施药救人。” 隋二的神情复杂,可能本身也有些不甘,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救治这些穷苦百姓。 所以,特权也需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我们回来了!” 随着声音望去,那个瘦小的孩子带着隋大,提着一大桶水回来了。 隋二看了看那桶里的水,浑浊不清,用手舀起一捧,根本就是又咸又苦难以入口。不过大灾之年,能找到水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还能在意水的质量。 “我们把水打回来了,但是这个水是一处泥洼里的水,怪难喝的。”小孩子回答道。 “没事,正好省了我很多麻烦!” 只见隋二把水倒入药锅,加了一大包药粉,然后煮至沸腾,然后又拿起了一只碗。 “都过来!一人一碗喝下去!” 小孩子们都见识了隋二的本事,也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便乖乖听他的话去做了。只是他们一入口才发现,这水不仅咸腥,还苦涩异常,实在是忍不住了,每个人都哇哇大吐,吐出来了一堆观音土。 “好!还有谁肚子疼,涨得难受的,都过来喝一碗!”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孩子们吐出了观音土,却一个个地痛哭了起来,还有人指着隋二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我们好不容易不饿了,但是现在吐了出来,又饿了,怎么办啊!” 隋二却是冷哼一声。 “饿死和被观音土涨死,总得选择,而且我不是给你们找了东西么?把那蚂蚱和牛草,一起煮了,总比吃观音土强得多!” 见小孩子还有些不信,隋二便又拿出了一口锅,倒上水,然后将那牛草和蚂蚱放在里面。煮开之后,自己便舀了一碗吃下,还咂摸咂摸嘴巴。 “味道不错,怎么,还是没人敢吃么?” 这饿了那么多天的孩子,哪里抵挡得了食物的诱惑,见隋二吃下去没事,他们急忙上前去争抢。这东西的味道绝对称不上好吃,甚至还有可能难以下咽。但是在饥饿面前,谁又顾及得了味道呢。 “给我留一口,给我留一口!” “这最起码也算吃的了,这蚂蚱也不错啊!” 几个小孩子为了这一口难以下咽的东西,差点打了起来。朱橚和周王妃冯氏都看傻了眼,隋大在一旁忍不住的叹息,只有隋二的脸上,依旧几乎没有表情。 “你们抢个什么劲儿啊!那牛草和蚂蚱不漫山遍野都是?还能不够你们吃的?” 隋二刚说完,一群孩子便已经去拔牛草,捉蚂蚱了。对他们而言,只要是能吃下肚子,能充饥的,都算宝贝。 而这时候,朱橚却悄悄靠近了隋二。 “隋大夫,你刚才放进药锅的东西难道是……” “还是催吐的甜瓜蒂。只不过都是阴干的粉末,用来煎水,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果然是甜瓜蒂,这东西可真是神奇啊!”隋二用甜瓜蒂救了周王妃一命,朱橚便对这个东西印象深刻。 没想到隋大却凑近了,悄悄地说道。 “你这家伙,这么一大包甜瓜蒂,你到底是祸害了人家多少甜瓜啊!还说什么野生的,那野生的甜瓜能有这么多?” 隋二依旧面不改色。 “大夫的事,能叫偷么?那得叫借用!我这借用了这些甜瓜蒂,救了多少条性命啊!连小周的夫人都是靠这东西救回来的。那种甜瓜的主人,要是知道自己积了这么多德,肯定得感谢我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种了甜瓜,怎么也得造个三级浮屠!” “你这家伙,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啊!那甜瓜的主人,只会暗地里咒骂你好吧!” 朱橚听到这里,确实有些忍俊不禁,他想到了千里之外,一片甜瓜地里,一个农夫扛着锄头,来到这里,看到自己瓜田里,半生不熟的甜瓜,都被掰断了瓜蒂,然后一个个枯死在瓜田中。 农夫跳着脚,用方言臭骂。 “这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干的啊!要偷瓜你也得等瓜熟了啊,你这不吃还祸害了我一大堆的甜瓜,真是个杀千刀的!” 朱橚抿着嘴,摇了摇头。 “这不知道这到底是积德行善还是造孽啊……反正只能说,有人哭来有人笑啊!” 我们的隋二大夫,完全不受场外因素影响。 “哎!那些小家伙们,我还要在这地方呆上一呆,你们有没有人的父母兄弟,也吃了观音土,或者是有什么疾病。带我去,我给他们医治!” “那你看病要钱吗?我听说找大夫看病开药都要花很多钱。我们家已经没有粮食也没有钱了。但是我爹娘,还有我可姐姐,都生了病……”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眼泪却已经流淌了出来。 隋二却收敛起自己的凶相,转而一副仁慈。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着说。 “丫头,不用害怕,爷爷不要你的粮食,也不要你们家的钱。爷爷给你家人看病是免费的。你只要带我去你们家,爷爷就会给你家人治病。放心吧!” 令隋二没想到的是,女孩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爷爷!我给您磕头了!您是好人,不!您是神仙!您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家的神仙!” 隋二没有急着反驳,却是焦急地将小女孩扶起。 “丫头,不需要这样。快带我去你们家吧!” 然后隋二看着周围的孩子们,大声喊着。 “还有没有谁家有病人,有的话,就跟我一起去,等我去给她们家里人看完,我就去给你们的家人看!” 小孩子们听到也喧闹成一团。 “先到我家去,我家阿爹病得严重!” “就你家阿爹严重?我哥哥已经下不了地了!” “我们家已经有四个人全病了……大夫,先去我们家吧!” …… “安静点!要是想让我给看病,就别说话,排好队,我看完一家就去下一家!要是不好好排队,我是不会给看的!” 隋二吼完,这帮孩子们果然安静起来,而且一个个排好了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隋二便转过身,看向小女孩。 “丫头,咱们走吧!带我去你家,咱们得抓紧时间。这我能等得起,只怕病人等不起,快走吧!” 隋二跟着女孩刚要走,却听到后面朱橚喊道。 “隋大夫,您不用别人跟您一起去么?我和隋大先生,去给你打个下手也好啊!” “不必了!我自己搞得定!” 隋二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群差役。 “能让我去给灾民治病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我大哥还是得在这充当人质,要不然他们怕我跑了。就算你面子大,这也是惯例,改不了的。” “那我呢?我随你一起去呢?” 隋二转头便走,只留下一句。 “你这个家伙,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去了只会给我添麻烦,你还是在这老实待着吧!” 朱橚也有些失了神。 “原来,我竟然是这样无用的人么?” …… 隋二跟着小女孩,领着一帮孩子。走过山路,走过原野,心中却忍不住叹息。 “年轻人,你不仅有背景,还有光明的未来,你和我不一样……这一去,万一遇到了瘟疫,那可就是生与死的考验啊!” 第178章 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朱橚留在原地,看向隋大。 “隋大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隋大仍是一脸笑意,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这个兄弟是什么性子,我可最清楚了。他虽然脾气暴躁,常有离经叛道之言。但是他却是个真正的大夫。所谓医者仁心,他可是一点都没落下。而且他决定了的事情,我们也改变不了。就在这等着他吧,你可以去跟那帮子差役解释解释,他们应该能给你个面子。” 朱橚走到了差役头子的面前。差役头子确实有些面露不快。 “周老爷,我之前确实答应你,可以在这停留,但是,我可没说可以让隋二出去给人看病啊!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毕竟如果他逃跑了,我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他大哥就在这里,他能往哪跑?我相信他的人品。而且他要是真的跑了,你就按照老规矩,向上面报告他半路病亡不就是了,这还用我教?” 差役面露为难之色。 “这跟路程延误不一样!他隋二是朝廷的犯人,如果他跑了,被朝廷知道了,我们兄弟的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周老爷,我们已经给足了您面子,但是您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们着想?” 朱橚也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两锭银子塞了过去。但是他没想到,这次他无往不利的金银攻势却失效了。 “周老爷,我说过,这次不是钱的事。而是这隋二要是真跑掉了,我们可真没办法担待这责任。” “那你们怎么不派人跟着他?以前他采药的时候,不都是有专人跟随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可是去闹饥荒的村子里,难道你不知道吗?越是饥荒之年,越容易闹瘟疫。毕竟人都饿死了,连掩埋尸体的都没有……” 朱橚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难怪你们刚才都没敢靠近那几个孩子,原来是怕他们的身上有瘟疫。” 差役头子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朱橚开口说道。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们,毕竟押送犯人也是你们的职责。就三天吧,三天之后,如果隋二先生没回来,你们大可以带人继续赶路。倘若你们的上司真的怪罪下来,我会为你们解决所有的问题,如何?” 差役抬眼看了看他,有些不敢置信。 “周老爷,不是我不相信您,可是……” “可是什么?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朱橚感觉有些好笑。他一个王爷,虽然说现在是落魄了,但是好歹也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啊,难道就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 差役急忙挥手解释道。 “不不不!小人并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可是我们最多能在这里待两天,因为如果超过两天,朝廷又没人来赈灾。那就连我们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地方。小人知道您神通广大,但是您不为了别人想想,也要为了这么多条命想想,如果超过两天,我们这么多人,怕是都会饿死在这里。” 朱橚不是个固执的人,最起码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好,那便依你,就两天,我们等他两天,倘若两天之后,隋二没回来,我们就走。” 差役这才点了点头。 “小人多谢周老爷理解。” 朱橚点了点头,然后回到隋大的身边。 “怎么样?那差役可同意了?” 朱橚点了点头。 “只是有些可惜,那差役说最多只能等隋二先生两天时间。他说要是再等,这些人怕是很难走出这大山。” 朱橚没想到,隋大竟是满脸不可置信。 “那差役说的没错,倘若超过两天,我们这些人的食物也绝对不够。不过我惊讶的不是这件事。我原本以为,就算你去求情,他们最多也只会给个一天时间。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给两天时间,年轻人,你的背景很了不得啊!可是为什么有如此背景,还会落得个被流放的下场。” 朱橚想到了朱元璋,想到了朱标,只能无奈扶额。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便都是眼泪了。” 隋大只能很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果然有大智慧,这两句精辟,老朽佩服!那老朽也就不问了。” 然后,这一堆人便在原地休整,顺便等待隋二归队。 第一天晚上,气氛还算轻松。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隋二乃是去治病救人去了,哪有那么快。他们在这,正好算歇歇脚,休整休整。 第二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不仅仅是朱橚和隋大,所有的差役都有些隐隐不安。但是勉强还能忍受。只是差役头子下令,所有人的干粮,都要节省些吃。 第三天清晨,差役已经忍无可忍,但是碍着朱橚的面子,没有发作。只是紧紧地盯着太阳。 而朱橚和隋大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毕竟这隋二只是去给人家看个病,为什么就一去不回了。他们二人了解隋二的性子。他断然不会逃跑,那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直到日上三竿,差役便高喊道。 “起程!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朱橚也很焦急,只能继续跟差役求情。 “差大哥,咱们还能不能再等等,隋二大夫绝对不是逃跑,他绝对是遇到麻烦了!” 差役摇了摇头。 “周老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是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干粮也要吃完了,还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才能到城镇,总不能,让这么多人都为了一个隋二,饿死在这里吧?” 朱橚也只能叹了口气。“那便依差大哥所言,给他留些话,我们便走吧!” 正当朱橚和隋大拿跟小棍在地上写字的时候,隋二背着自己的背篓悄然出现。 “哎!我回来了!” 隋大走上去给了隋二一拳。 “你这家伙,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隋二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别提了,遇到瘟疫了……” 只是他瘟疫二字刚刚说出口,所有人便乱作一团。差役举起刀,冲着隋二大喊。 “你别过来!别把这瘟疫传过来!” 隋二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你们怕什么,瘟疫还没扩散就被我治好了,我都不怕,你们还怕。” “不可能吧!瘟疫竟然会这么容易治愈?怎么做到的?” 隋二咧嘴一笑,从背篓里拿出了当地特有的牛草。 “还真是多亏了这东西,真是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啊!” 第179章 你好像骂错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是去治病吗,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又为什么会遇到瘟疫?”隋大不解地问道。 “是啊隋二先生,我们大家可都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橚正要走过来询问,却不料隋二大喝一声。 “不要过来!” “为什么?” 朱橚虽然满脸不解,却停在原地。毕竟隋二是大夫,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见隋二表情严肃,将手中一些衣物和布条聚拢到一起,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着。 “我从村子里出来,在那里待了两天,万一将瘟疫传给你们不就糟了?” 随后隋二冷眼旁观着那几名差役,发现他们也颇为警惕。 “那你这到底是如何碰到瘟疫,又如何治好瘟疫的?难道真如你所说,就是靠那牛草?不可能吧!” 隋二叹了口气,一边烧着衣服一边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我为那些村民治病,却遇到了一家五口都病倒了的。我查验过才发现,那病正是瘟疫。我当然知道瘟疫的传染性极强,但是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现在走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为他们治病。幸好除了他们,瘟疫暂时没有传播开来。我给他们开了药,却不见效果。但是我和他们家的小孩子,却一直没有被传染。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想,是不是我和那孩子吃下去的牛草有效果。所以我将牛草入药,他们喝下去之后果然见效。我为他们熬药看病,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今天才回来。至于治瘟疫的药方,我也已经留给他们了,相信这瘟疫,不会传播开来。” 朱橚向隋二深深地一鞠躬。 “隋大夫果然是医者仁心,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 隋二不耐烦地一摆手。 “你们这帮读书人,就是喜欢弄这些繁文缛节。咱是当大夫的,治病救人是本分,只不过这些病人太穷了,我也不好意思要钱就是了更何况,我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还是没有粮食,而且我顶多治了一半的病人,剩下的那些人,我也无能为力。” 差役头子走到朱橚身边,面露为难之色。 “周老爷,时间到了,隋二也回来了,我们该起程了。不过他万一身上沾染了瘟疫,传给其他人……” “我和老大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倘若三天之内没有发病,便没事了。” 见隋二主动提出解决方案,差役也点了点头。 “这样就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一旁的隋大又狠狠地给了隋二一拳。 “你这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带着瘟疫,居然不通知我,难不成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隋大虽然这么说,但是表情却没有嗔怪之意。隋二却一摊手,云淡风轻地说道。 “无所谓啊,你正好陪我一起,还算有个说话的人。而且哪怕你病了我也能治。” 隋大:“果然兄弟就是用来坑的……” 差役此时也是一脸不耐烦。 “快走了!再不走可就要来不及了!鬼知道得走多久才能买到吃的!” “等等!”朱橚伸手打断了他。 “隋二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这牛草和蚂蚱,既然能吃,那为什么在我们来之前,当地的百姓已经把树皮都扒光了,却没人吃它呢?” 隋二一笑,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无论是这种牛草,还是蚂蚱,都是有毒的。” “什么!”朱橚惊呼道。 “你居然怂恿灾民去吃有毒的东西,你怎么如此狠心?” “狠心?” 隋二也被这两个字逗笑了。 “狠心?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来了。他们的下场,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被观音土涨死,要么是感染瘟疫而死。我虽然让他们吃的东西是有毒的,但是毒性不大,最起码短时间内,并不会致人死地。更何况,这种草对瘟疫还有防治作用,吃一些就吃一些吧!” “可是,毕竟是有毒的东西,没准朝廷的救济粮很快就到了……”朱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隋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记着。生死面前无大事。朝廷的救济粮,谁知道哪天能到?就算是有毒的东西,能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倘若你的手脚腐烂坏死,大夫只能给你锯下来才能保住你一条命,那对你而言,到底是手脚重要,还是命重要?人生在世,舍小为大才是王道!” 随后隋二冲着差役大喊一声。 “走吧!” 一行犯人便朝着云南进发,众人在前,隋氏兄弟远远地跟在后面。 而这一路上,朱橚一直在思考隋二最后的话:舍小为大才是王道。他这一辈子,前二十年有些太过顺风顺水,所以导致他难免有些娇纵跋扈。也正是这次被流放到云南,才让他从某种意义上真正的醒过神来。后来,朱橚年事已高的时候,扪心自问,自己这一辈子受到三个人的影响最深。第一个便是朱元璋,这是毋庸置疑的。朱元璋给予他生命、地位和未来。而且儿子的性格,或多或少都会和父亲有关。第二人便是朱标,朱标的劝慰还有提点,让他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算是他这一辈子的一个转折点。至于第三个人,就是这一个平平无奇的民间大夫隋二。朱橚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也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在权力的变换斗争中,明哲保身。 之后的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可能是隋二防护措施做得好,也可能是牛草发挥了作用。或者是上天对隋二的奖赏。他们兄弟俩都是平安无事,也没有人得了瘟疫。朱橚只是仍然挂念当初的饥民,但是他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两天后,朝廷的救济粮便到了,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经过官府的调查,这次灾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死亡人数却不多,而且并没有瘟疫伴随扩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官府还带来了种子和药品,给这些百姓再次带来了生的希望。百姓们只说有一位医师,无偿给他们看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这大概就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吧。 过了两个月,朱橚一行人经过漫长的跋涉,尝尽了苦楚和磨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云南。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确实说都说不完。周王妃冯氏,本就是千金小姐,可经历过这两个月的磨砺,脚上长出了厚厚的老茧,人也黑了许多。但是却能在谈笑之间,翻越崇山峻岭,也能采蘑菇野菜,烹调一锅美食。朱橚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原本高大英俊的他,现在倒是有些不起眼了。但是他的眼睛却变得无比清澈,仿佛找到了他人生的道路。 虽然到了云南,但是所谓流放可并不是到此为止。他们还需要在云南做劳役出力,给自己赎罪。朱橚凭着自己后台的关照,得到了一份为当地县衙誊写文书的工作,应该算得上优差了。住的地方,也分到了一间竹楼,虽然跟周王府完全没得比,毕竟当初周王府的一间客房都比这竹楼大。但是能有这么个住的地方,朱橚也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隋家兄弟,在朱橚的关照下,也避免了沉重的体力劳作,平时也只是喂马劈柴,偶尔上山采药。当然,隋大自然感激不尽,客气话说了一大堆。而隋二嘛,只是冷哼一声。 当生活安定下来,朱橚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当初的想法。既然这些植物既能救人,又能害人。在饥荒之年更是能发挥作用。那为何不将其编纂成书,造福民生? 怀揣着一腔热血,朱橚找到了隋大隋二两兄弟。隋大自然是对朱橚的想法非常赞同,而且也提出,这项工程对未来的影响,和现在面临的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自然就是他们目前人手不足,经费不足。想要写出这么一部旷世巨着,那可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收集信息情报,这一点,光凭他们三个人可没法完成。哦,不对,是他们两个人,因为隋二可没答应要加入进来。既然人手都需要这么多了,那所需的银两自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这一点,朱橚却并不担心,毕竟,他可还有后台。 至于这第二个问题,自然就是隋二了。在朱橚的设想之中,隋大和隋二是他不可或缺的帮手。隋大心思缜密,文学功底深厚,是编书作传的不二人选。至于隋二么,他精通医术,善使草药,脑子里记着无数的药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草本百科全书。 但是说服隋二的过程好像有些困难。第一次朱橚去拜访他,对着他慷慨激昂。他却躺在竹椅上翻看医书,冷冷地说了一句。 “没时间!” 第二次朱橚去拜访他,他正劈柴,朱橚陈明利害,却得到冷冷的一句。 “有钱吗你?” 第三次朱橚去了,隋二正在挑今天上山采的草药,朱橚语重心长,却得到了一句。 “我都是戴罪之身了,哪有那个心情啊!”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朱橚现在只能说火气很大。人家刘备请诸葛亮都没那么费劲,你一个隋二倒是让我跑了四趟!想到这里,朱橚直接一脚踢开隋二居所的竹门,然后冲着那个苍老的背影臭骂道。 “隋二你这个混蛋!我软的硬的都不好使是吧!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大夫,我离了你就不能行了!我告诉你,是你这老小子离了我就不能行了!你不就是别扭自己被冤枉的事么?整他!不就是小小的县官和奸商勾结么?办他!我现在就问你,我要是给你平反了,给你沉冤昭雪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 那苍老的人影剧烈颤抖着,不知道是哭泣还是欣喜,只是在十秒钟之后幽幽传来一句。 “周公子,你骂错人了,我是隋大……” 第180章 给他流放得更远些 当隋大转过身来,朱橚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自己好不容易酝酿情绪,激情四射地来了这么一段,结果……结果还找错人了。 “我知道你们是亲兄弟俩,可是我也没想到,你们的背影竟然这么像……” 隋大叹了口气。 “周公子,这也不怪你,毕竟都是兄弟。早些年间我还听说有同母异父的两兄弟,长相一模一样的呢。我们俩这可是亲生兄弟,单论背影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但是朱橚却无奈地扶着额头。 “就算这么说,那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啊!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隋大却笑着挥挥手。 “不妨事,不妨事。我弟弟他出去采药了,很快就回来,你调整一下情绪,一会再来一遍就是了。你刚才说的特别好,我相信一定能打动他。” 朱橚听完也来了信心,深呼吸几口,用力调动着情绪。正巧这时候,隋二推开门走了进来。朱橚情急之下只得看着隋二脱口而出。 “隋二我告诉你,你今天……今天这身装扮真的是太潇洒了……” 说完,朱橚便用脚趾抠地,努力地想要抠出一个地缝。隋大双手捂脸,除了无奈之外,还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只有隋二审视了自己一圈,头发乱糟糟的好像鸡窝,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打着布丁。一双草鞋漏出了脚指头,还沾着新鲜的春泥,哦,不对,好像是刚才不小心踩到牛粪了…… “你真的觉得很潇洒么?” 隋大这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仍然鼓励着朱橚。 “周公子,上啊!把你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啊!” 朱橚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只能无奈地说道。 “算了,隋二大夫,我刚才已经对你的兄长发泄了所有的情绪,现在没情绪了,要不然还是让他跟你转述一下吧,我走了……” 朱橚正欲溜走,却被隋二叫住。 “等等!” “你还想怎样!这几天被你拒绝的还不够么?”朱橚有些咬牙切齿。 隋二却淡淡地开口。 “你说的话我刚才全都听见了,要想让我考虑考虑也并不是不可能。但是……” “条件随便你开!”朱橚一见有转机,也算是豁出去了。不夸张的说,哪怕自己当年娶媳妇纳小妾,甚至是强娶别人家未婚妻,朱橚也从来没有如此妥协过。 “首先就是人手和银子。我知道你有些背景,又有不少钱。但是你要想好了,这编书的工程,所需的无论是人手还是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可得能承担的起。更别提以后还要印出来。” “没问题,自然是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在这方面丢了面子。” 隋二点了点头,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还是透亮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自然也知晓朱橚的为人。 “其二就是,你这本书如果真的印出来了,必须低价发售,我们的本意就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绝对不可以借机敛财!” 朱橚也觉得有点好笑,隋大隋二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大明朝的周王爷,只是想浪子回头,做点造福黎明百姓的好事罢了,他都在考虑,书要是印好了,就免费给老百姓发放,对他来说,钱,真的不重要。 “没问题,我答应你!” 隋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最后就是当初陷害我的贪官奸商,你刚才说你能把他们惩治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这个能力。” 朱橚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就看我如何处置他们就是了!” 隋二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等你把我的要求都办到了,再来找我吧。” 没想到这时,隋大还在一旁调笑。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记仇。人家佛家都说要拿得起放得下,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隋二白了他一眼。 “别老说风凉话,没有他们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整天劝别人放下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别说别人,就说你,难道你就真的放下了?一点都不记恨他们?” 隋大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信佛的,我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朱橚:“……” 这俩人果然是亲兄弟啊! 隋二转而看向他。 “这些要求应该不过分吧,你能办到么?” 朱橚冲着二人拱了拱手,随后走出门。 “就请两位等我的好消息吧!” 隋大和隋二对视一眼,皆是大笑。 隋二:“这家伙,还真的是有点冒着傻气,不过还挺执着,要不是看他这股子犟劲挺像我,我还真不一定答应他。” 隋大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可不仅仅只有傻和犟那么简单,照这么看来,他背后的背景可能真挺大的,最起码也得是个四五品的官,而且还没倒台。” 隋大这句话倒是让兄弟陷入了思考。 “那这小子背后要是有这么大的后台,他又是如何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呢?” “是啊,谁知道呢?” 也许,这件事只有老朱家他们自己知道吧…… 朱橚回到了住所,立马就提笔写信。不消片刻,信便已经写好封装。但是他已经没有专职送信的属下了,只能走邮路。这邮路的效率要低很多,更重要的一点就是…… “你确定这信要送到皇宫?送到当今皇上的面前?” 朱橚点了点头。 “是啊!有问题吗?” 负责寄信的人狠狠地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这里可都是负责给老百姓寄信的,哪里能送信给皇上?你还真的是异想天开啊,还想给皇上写信,你以为皇上是谁,你以为皇上是你亲爹啊,想给他寄信就给他寄信。” 朱橚其实很想说一句,皇上真的是我亲爹。但是他又怕被人当成傻子,所以只好很窝囊地忍气吞声,并且做出让步。 “那就寄给太子,寄给太子总行吧!” 对方继续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 “我问你,太子住在哪里?” “那还用说,当然是太子东宫啊!” 负责寄信的人直接暴跳如雷。 “那你还问!太子东宫难道不在皇宫里吗?我不是说了我们没办法寄到皇宫吗?” 朱橚一时间也没了什么好办法,倒是这负责寄信的人一直碎碎念着。 “也不知道多大个架子,连个官都不是,还偏要寄给皇上寄给太子。这要不是个疯子,那就是个傻子。” 朱橚只好继续咽下这口窝囊气,毕竟现在确实不比从前了。 “那小哥,那这样,我这封信就寄到应天,西城顺天街,李三思收。如果查无此人,那就寄到奉天鄂国公常府。” 那人白了他一眼,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那你自己写,写清楚了。” 朱橚也没多计较,只是信封里面写上朱橚敬呈皇上太子。然后在外面写上地址。为什么写李三思收呢,因为他和朱标一起去查处的朱橚,他自然知道实情。朱橚也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如何,只能尽量不让外人知道了。但是他只知道李三思两年前的地址,现在换没换确实不好说,所以又加上了个鄂国公常遇春的地址,毕竟常遇春怎么说也是朱标的岳父,不算外人。 地址写好之后,负责寄信的人便向朱橚伸出了手。 “五两银子!” “多少?” 朱橚直接傻了眼,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挥金如土的周王爷了,他经过这一路的磨炼,还有现在自食其力,导致他也懂了珍惜每一粒米,珍惜每一文钱。但是他可真是没想到,寄一封信居然会这么贵。 “大哥!五两银子不多了,你这一封信要寄那么远,我们还要在二十天之内送到,而且我们还是要保证你的信件不会丢失,必须要给你送到收信人的手里。别看我们收你五两银子,但是你绝对是物超所值!” 只能说二十一世纪的广告都是古人玩剩下的,这人一说也把朱橚哄得一愣一愣的。他也只好颇为肉疼地从怀中掏出了五两银子递给他。其实朱橚并不是没有钱,只是他现在的工作,一个月顶多也就能赚到三两银子。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他自己去工作赚钱,才知道银子的珍贵。想想自己过去挥金如土,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那负责寄信的人收了银子便换了一副模样,眉开眼笑地对朱橚说。 “好了,这位大哥,您回去等着吧,我们二十天肯定送到。” “那别给我弄丢了啊,我这封信可很重要,丢了我可不干。” “您放心,丢了我们会三倍赔偿给您。” 朱橚这才放心地回家等消息了。 …… 转眼二十天就过去了,朱橚的信倒是到了朱标的手里,朱标看过信,兴高采烈地去找朱元璋了。 “爹!老五来信了!” 一听说朱橚来信了,朱元璋也笑了。他当初本来没想让朱橚像犯人一样被流放,只是想走个过场。听说朱橚选择和犯人一起,朱元璋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哪能不心疼呢。 “那臭小子说什么了?” “我刚看第一页,好像是要些钱。” “要多少?给他!” “他说要五十万两……” 朱元璋气得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给他再流放得更远些!” 第181章 核弹灭蚊子 “等等等等!您先等等啊!” 朱标急忙拦住朱元璋,要不然朱元璋已经开始写圣旨了。 “爹,我亲爹!您先别着急,那不是还有几页信么,咱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也是,咱就看看这臭小子到底为了什么跟咱要钱!咱就看看他到底哪里来的脸!” 朱橚的书信写了很多页,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悟,以及一路上的见闻经过都写进去了。也提及到了播州饥荒,还有隋大隋二兄弟俩,最后提出自己想要着书,造福万民的想法。 等朱元璋、朱标父子两个读完朱橚的信件,朱标当即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这个五弟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纨绔王爷了。但是朱元璋却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转而看向朱标。 “标儿啊,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找个借口,跟咱要钱?” 也怪不得朱元璋如此怀疑,毕竟这朱橚几个月之前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混世魔王。不仅花钱大手大脚,杀人不眨眼,甚至还强娶别人未婚妻,他可太知道自己家的臭儿子是什么德行了。但是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家的败家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圣贤,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朱标自然懂得朱元璋的顾虑,但是上一世,朱橚也正是被流放到云南之后,看到当地老百姓的生活艰难,才动了写书造福万民的念头。而他最后的几部着作,确实在医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实实在在地造福了百姓。就连后世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多有借鉴。而这一世,想必是朱标的一番劝说,加上这一路流放让他大彻大悟,提早进行了写书的念头。 想到这里,朱标自然笑着对朱元璋说。 “爹,我觉得老五应该不是骗钱花,要不然他何必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写得那么详细。他要是还想过王爷的生活,也没必要隐姓埋名跟着犯人一起被流放,跟您求求情,不就能少遭不少罪?依我看啊,这小子是真被这一路上的事情给震撼到了,开始痛改前非了。这不也正是您老人家所希望的么?” 朱元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流放一趟收获不小啊,这云南还真是锻炼人,把咱家的不孝子弟,都给锻炼成忧国忧民的大作家了。” “那这钱,您给还是不给啊?” 朱标小心翼翼地问道,却没想到遭到了朱元璋一个白眼。 “给不给是咱说的算的么?这大明现在的国库,可不是咱说的算。再说了,他这信可是给他大哥的,又不是给他爹的。唉,咱说的不算,去找他大哥吧!” 面对着吃醋的老爷子,朱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一旁嘿嘿陪笑。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明明就是五弟给咱爷俩的信。再说了,就算我管着国库,那给不给钱不也是您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我这碗水还浅着呢,还得是靠您老人家……” 朱标一顿马屁拍得朱元璋挺受用。老朱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你觉得,给这臭小子多少钱合适,这五十万两多不多?” 朱标尴尬地挠了挠头,作为一手创立商业司的男人,他当然是懂这些东西的,这五十万两,只能说太夸张了。不过毕竟朱橚想编撰的不是一般的书。就像本草纲目,李时珍花了二十七年,走过千山万水,还参考了几乎上千部书籍才写出这本旷世巨着。 朱橚肯定没有二十几年去挥霍,只能在人力和财力上下功夫了。所以保守估计一年也得个几万两银子。至于朱橚所说的五十万两就是总共算下来的粗略估计。毕竟编书就得养一帮手下了。而且朱橚的这本书编好了机会无条件分发给百姓,基本上只有投入没有回报。 “爹,老五说的五十万两是总共数目,你要是真一下子给他那么多银子,他也没地方搁。依我看来,就一年给他三四万两银子差不多,既能足够他编书所用,又不至于他挥霍。” 朱元璋也是这个意思,然后就点了点头。 “那就交给你去办吧,只要这小子能走正道,干正事,花点钱不算什么。但是你告诉他,这本书编好了咱可是要看的,别让他给咱打马虎眼。”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朱元璋又开口问道。 “对了,你不是说,老五是隐匿了身份被流放的么,那他是怎么把这个信寄给你的?他现在应该用不了官员专用的驿站和邮路才对。” 一提这事,朱标就有些憋不住笑。 “还说呢,老五这小子也怪聪明的,难怪能编书。他寄信给李三思,但是他不知道李三思现在的住所,只知道李三思两年前的住所。然后又加了一条,如果查无此人就送到我岳父府上,这不,我岳父就差人送来了嘛……” 朱元璋也有些憋不住笑。 “不愧是咱的儿子啊,啥都像咱。聪明像咱,长得像咱,这写书的想法也像咱。” 这下轮到朱标疑惑了。 “爹,您啥时候写书了?我咋不知道?” 朱元璋翘起腿,一拍桌子。 “咋没有呢,那大诰可就是咱亲自率人编纂的啊!而且还是大明流传度最广的书,家家户户都有!” 朱标只觉得一阵无语,毕竟朱元璋的大诰还真的是个传说。 “那还不是因为您定下规矩,谁家要是没有大诰犯法。还整了个什么家有大诰,犯法可罪减一等。家无大诰,犯法罪加一等。而且,最过分的就是,甚至连科举您都考和这大诰有关的……”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难怪朱老四上位了,就给这东西废除了。 朱元璋也是一拍案桌,一脸得意。 “那咋啦!你就说,咱这大诰是不是流传最广的书,就算不识字的家里都有!而且咱把大诰编得那么通俗易懂,老百姓一听就知道什么事情犯法,什么事情该罚。这叫维护了大明建国以来的安定繁荣!” 朱标只能无奈扶额。 “爹,真不是我打击您老人家,您那大诰现在也就剩点收藏价值了,您那刑罚太离谱了,刑部现在审案判刑也全靠大明律。您那大诰,真不能用……” “那收藏价值也足够了,咱最起码也编出了一本不错的书。” “还有,爹,您那什么维护大明建国以来的安定繁荣是在哪学的,不是您说话语气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都是在你小子的公文批复上学的,咱觉得说出来倍儿有腔调!” 朱标眼前一黑,“我就知道……果然这种文体还是太超前了。” 朱元璋一摆手。 “行了行了,争论这没用的事情干嘛,既然老五那边寄一封信那么费劲,那你就建立一个专线吧,派人每次给他送钱的时候,再顺便捎个信啥的。” 朱标以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朱元璋。 “您这爹当的,还真的是……之前还把自己亲儿子流放了,现在开始关心起来了。” 朱元璋一巴掌拍向桌案。 “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朱标:“没有意见,我爹英明,我爹威武!” 随后朱元璋摸起下巴,陷入了思考,思考一阵之后突然开口。 “这老五,就是因为被咱流放到云南了,才突然开悟了,学好了。你说,咱要是把老二老三他们这一帮子混账也流放一圈,他们是不是也能学好?” 朱标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炽热的火光。 “老爹,言之有理啊!我觉得这事可行!自古以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没准被流放一圈就学好了,这是一场试炼和考验啊!我双手双脚赞同。” 朱元璋也带有些玩味地瞅着他。 “那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不是也应该身先士卒。是不是也应该一起跟着流放去?你也去磨炼磨炼,没准回来就更好了。” 朱标脸色大变。 “可别,我现在就已经是金子了,再磨下去只会磨掉我的斤两。我觉得我用不着了。” 朱元璋嘿嘿一笑。 “难道不是将你给炼成纯金么?” 朱标:“我不要,我拒绝!” …… 父子二人调笑了一阵,朱标才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爹,那老五还有一件事求咱们呢,只不过这件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 “我知道,贪官和奸商咱一直都最痛恨了,那大夫确实是个好人,最后那赈灾的粮食都送到了吧?” “送到了,瘟疫也没有扩散,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 “那就好,那惩治贪官奸商的那件事,也就交给你去办吧!” 朱标皱起了眉头。 “我去办?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朱元璋眼睛瞪得溜圆。 “难不成你让咱去?那岂不是更大材小用了?” 朱标无奈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我去就是了。这老五可真不给我省心,净给我找难题……行了,爹,那我告退了,去办事去了。” “去吧!别给咱丢人。” 朱标踏出宫殿大门,望着蓝天白云,悠悠长叹。 “这不就成了核弹灭蚊子了?看来这活还得外包啊……” 第182章 都平反了,谁还编书啊 朱橚最后请求朱标的到底是什么事?很简单,就是帮隋二平反。可是当初陷害隋二的不过就是一个当地的富商,勾结了当地县官。这种小官,让太子殿下亲自出手,可不就是核弹灭蚊子?朱标要是真亲自去惩处那县官,才真的是好笑了。 离开奉天殿,朱标先是去了一趟户部,调集了几万两银子,然后又派了一队锦衣卫护送。还设置了专人负责来往的信件。 回到东宫,他心里还是别扭。只能喊过来李三思,交给他一封信。 “太子殿下,这……” 朱标翘着二郎腿,露出了黑帮大佬同款表情。 “别说了,上面写的那些人,去查!去办!要快!” 于是,太子东宫下属第一干将李三思起身便走。等他回到府上,拆开信件,看到了县官和奸商也颇为无奈。 “我还以为怎么说也得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没想到就是这两只小鱼小虾。白激动了……” 于是李三思喊来了手下锦衣卫千户小钱。将信递给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钱啊,我对你期望一直很高。” 能被李三思点名召见,小钱也是颇为兴奋,觉得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终于到了。 “大人提携关照之恩,小的一定谨记在心。” “那你就去把信上的人查办了吧,要快!这可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小钱也热血沸腾地接了信,召集忙慌地回到府上召集人手。但是当他打开信件也傻眼了,原来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和奸商勾结。他的一腔热血顿时冷却,但是李三思说是太子吩咐的,他也不敢懈怠。便去了趟都察院,带了一名新任御史上路了。 二人并没有直奔当地,而是到了上属的道府。当地知府陈大人一见应天来人了,急忙迎接。小谢却是一脸冷漠地说道。 “我是锦衣卫千户,姓谢,这位是御史孙大人。我们来你这里是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知府陈大人顿时冷汗直流,回想了自己当官的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政绩,但是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贪污腐败的事情,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锦衣卫和御史从应天来调查他,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身为锦衣卫,小谢也学过审问和揣摩犯人心理,一眼便看出了知府陈大人的恐慌,急忙安慰道。 “我们不是针对你,是你辖区内有一名县官和奸商互相勾结,我们奉命来调查一下,也希望你配合我们。” 知府陈大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陪着笑脸。 “二位大人真的是太客气了,就这么点小事还劳得二位亲自跑一趟?就直接传信就是,我一定秉公处理!” 小谢依旧一脸严肃。 “你也别太轻视这件事,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太子殿下,甚至皇上也知道了。这二人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还陷害了一名大夫。我们觉得,他犯的事肯定还不止这些,所以来找你,希望你配合我们。” 陈大人一拱手,然后在内堂中找出下属县官的名册。 “二位大人,你们就说是哪个王八蛋,咱们就去办他!至于罪名和证据,我想应该也不难找,一定不会让二位大人无功而返,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三人对视而笑。 然后,一个月后,县令王某和商人高某,便被查处了。县令王某草菅人命,贪赃枉法,还收受了大量贿赂,数罪并罚,秋后问斩。至于商人高某,欺行霸市,迫害乡邻,而且也有贿赂的行为,被判终身监禁。 等到刑部的文书下来之后,李三思还很贴心地让刑部多写一份,呈给了朱标。朱标直接将文书和书信一起寄给了远在云南的朱橚。 十天后,朱橚收到了银子和朱标寄来的刑部文书、书信。一直唯唯诺诺的周王爷只觉得自己的腰杆顿时硬了起来。随后放下手中的笔,带着银子和文书大踏步地去找隋家兄弟了。 这次,朱橚一脚踢开竹门,看了一眼,隋家兄弟都在屋子里,没有认错人的风险,便高声喊道。 “隋二先生,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这下子,您该跟我走了吧!” 隋二此时正在竹椅上躺着看书,见朱橚来了也没抬头,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 “年轻人说话可得当心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次朱橚可没惯着他,直接反怼。 “隋二先生,你当初说我如果能办到你说的三件事,就跟我一起编书,这话还算数吧?” 隋二依旧没抬头。 “所以呢?你办到了么?” 朱橚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是这本书编出来不能以作赚钱之用,这点我答应你,咱等书编好以后再说,至于前两件事,我可都做成了!” 隋大这时候眼睛也闪烁着光芒。 “周兄弟,你竟真的办到了?” 朱橚哈哈一笑。 “这种事情还有假么?” 随后朱橚从怀中掏出了真金白银,啪地拍在了桌子上,对着隋二笑道。 “隋二先生,之前你说编书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我不反对。那现在我可有上万两银子,以后每个月还都有,能不能编书?” 隋二将医书拿开,抬眼看了看桌子上崭新的官银。 “能编书了,但是请不动我。” 朱橚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刑部文书。 “那这个呢?刑部颁发的文书。当初陷害你的奸商终身监禁,县官秋后问斩!能不能请动你?” 一听到这,隋二直接站起身。 “这东西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么?上面可还有刑部的大印呢,谁敢仿造?还是到时候说要我带你们去刑场看看?” 朱橚已经得意至极,就好像被丈母娘因为彩礼刁难了三年的穷小子,终于中了上千万的大奖,将一沓沓的钱狠狠地甩在丈母娘面前。这种感觉,爽! 朱橚将文书和银两放在一起。 “隋二先生,这两样东西能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帮我编书?” 隋二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刑部文书?我平反了?无罪了?” 朱橚笑道。 “如假包换!” 谁知隋二直接将文书搂进怀里,跑了出去。 “平反了还编什么书,回家咯!” 朱橚:“……” 第183章 给你找老伴 幸好隋二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很坚持,在朱橚第三次抱着他的大腿的时候,他终于松口了。 “行了行了,我当初也只是说考虑考虑,可没有答应你留下来啊,现在我考虑好了,我还是想继续回家当大夫。” 朱橚紧咬着牙,手更紧紧地把着他的大腿。 “你个老流氓,你居然敢出尔反尔!你信不信,我有能力给你平反,那就有能力,把你再抓回去!” 隋二也上来了倔劲,用力地抽着左腿。 “我还真不信!你还能再设罪名冤枉我?你背后的人能这么容忍你胡作非为么?” 二人一顿拉扯,足足拉扯了半个时辰。直到二人筋疲力尽了,隋大才将二人分开,对眼中充满着怒火的朱橚说道。 “周小哥,你不用听他胡言乱语。他这是死要面子呢。你既然已经完成了约定,他又怎么会背信弃义,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罢了。” “你闭嘴!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才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我要回家!”隋二怒喝道。 迎接他的,是隋大温文尔雅的笑容。 “好啊,那这几千里地你怎么回去?你有钱么?” 隋二:“大不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一路讨饭加挖野菜,绝对能回得了老家。” 迎接他的,依旧是隋大温文尔雅的笑容。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药铺被封了,老伴也跑了。家底被掏空,你这样回去,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隋二仿佛被击中了要害。 “……要你管!我就是回去摆摊也不想再在这个倒霉地方待着了。整天湿气大虫子多,林子里还有毒蛇瘴气。” 朱橚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难怪隋二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原来是被那奸商贪官祸害得家破人亡,甚至连老伴都弃他而去了,果然,光棍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大,而老光棍的怨气…… 想到这里,朱橚微微一笑,他已经掌握了破局之法。打蛇打七寸,对付老光棍就要从他缺乏的东西下手。当然,不是说道德…… 朱橚上前一步,拍着胸脯保证。 “隋二先生,你知道你跟我编书会有什么好处么?” 隋二冷哼一声。 “能有什么好处,顶多落得些版税。” 朱橚伸出食指,和头一起摇晃起来。 “啧啧啧啧啧,这你可错了。我这本书编好了肯定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也能流芳百世,被百姓和后世所铭记。” “我对这些虚名没兴趣,你继续说,说些能够吸引我的。” 朱橚掏出了银两。 “跟着我干,银两大把大把的有,而且还能济世安民,这不比你做郎中有意义?” 隋二眼睛转了转,他知道朱橚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是还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富有。 “这个……这些都是世俗之物,我确实……不太感兴趣。” 此时,隋二内心的潜台词:把你剩下的筹码也亮亮,来吧,来收买我吧! 朱橚直接一拍桌子。 “我听隋大先生说,你那无情无义的老伴抛弃了先生,才导致先生一蹶不振。要我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啊呸,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患无妻!只要你跟我干,我给你配四个老伴!不,你就是要小娇妻都中!怎么样,跟不跟我干!” 隋二此时的眼睛已经瞪得好像牛铃铛一般。 “你说的……是真的么?” 朱橚邪魅一笑。 “倘若你嫌四个不够,咱还可以商量……” “够了够了!再多下去我怕我这老身子骨也受不了啊……”隋二立刻露出了笑脸,陷入了遐想。 隋大这时候走到了朱橚身边。 “周公子,这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了,毕竟……” 朱橚拍了拍隋大的肩膀。 “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既然想要老伴就给他安排就是了。” 隋大皱着眉头。 “不是啊,我是觉得,这他都配了四个老伴,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给我也安排一下,毕竟我也还是孤家寡人啊。” 朱橚:“……原来拿钱砸都不如给介绍老伴么,大师我悟了。” 随后朱橚看向二人,伸出了左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跟着我干,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要地位有地位,要名声有名声,怎么样,干不干?” 隋大的手放到朱橚的手上。 “干!我愿追随公子,肝脑涂地!” 隋二的手也放到了上面。 “我一向最重感情了,咱们这也算生死之交,我不支持你都没有天理了!” 朱橚和隋大对隋二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你小子确定你不是因为给分配老伴才加入进来的?” …… 不过不管怎么说,编书组织的班底确实是成立了。临时分工是朱橚负责统筹全局,调动人员。隋二负责植物的采集工作和辨认工作。当然了,他们现在兜里有银子了,雇人上山去采便是了,用不着自己跑了。至于隋大则负责将结果记录在册,还有与之前的书籍负责比对校错。朱橚现在有钱了,还要雇画师。毕竟朱橚的野望不小,他希望能编着出一本,能让老百姓按图索骥认植物的书。 不过隋二这时候又提出了问题了。 “周公子啊,你许诺我们的,不会是空头支票吧,要不要我们签个契约?” 隋大则是满脸不屑。 “人家周公子家大业大的,还能差你那几个老伴了?不过,周公子啊,我确实有些不解,既然你有如此背景,又为何会被流放到云南。而且你家里有这么大能力,又为什么不把你接回去啊?” 隋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 “是啊,老大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你家里都能把我的案子平反了,那要把你变成无罪,好像也不难啊。” 朱橚只能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毕竟透露自己的身份,也可能让这两位更死心塌地,同时也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怀疑。 “既然二位先生都已经是自己人了,那我也不瞒二位了。我本姓朱,单名一个橚字,是当今洪武皇帝的第五子,所以才有能力为隋二先生平反,也不缺钱财。至于为什么没被赦免,自然是因为,我是被我父皇给流放到云南的,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隋大瞪大着眼睛。 “难怪!难怪你这一路上那么与众不同。我就想呢,哪有人被流放了还带着下人,还有那么多银两,原来你竟是当今的周王爷。我说呢,当初那些人传周王爷被流放的消息,怎么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原来王爷竟然就在我们身边啊!” 隋二:“哼,我早就猜到了!一切都是我预料中的样子。” 隋大:“你先把你那合不拢的嘴给合上再说话!” 朱橚也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这一路上二人对他确实也算颇为关照,他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实在是这件事事关皇家脸面,我也不好声张,所以隐瞒了二位这么长时间,还请二位见谅。” 隋大自然是连连摆手,笑着说道。 “那要是这么说,我们兄弟俩这一路对王爷还没少冒犯,也没少口出狂言。王爷不仅没怪罪,还替我们兄弟洗刷了冤屈,而且还让我们哥俩有用武之地,我们哥俩实在是感激不尽了。” 隋二却皱起眉头,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你既然是王爷,那被流放到这里,肯定也只是暂时的事,等皇上的气消了,你肯定还要被调回去,继续当你的王爷。那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朱橚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瞒二位,我之前也确实是个纨绔子弟,也没对大明有什么贡献。但是这一路上,我见了太多,想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别说我是个王爷,哪怕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也希望能为大明做些事情,能为百姓做点好事。所以,这本书我是一定要编纂的,就算以后回到了封地,这一点也不会变。二位先生不用担心,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回到了封地开封,我也不会弃二位不顾。” 隋大这时候笑着问了一句。 “王爷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啊,难道就对国家大事,对皇位毫不留恋么?” 朱橚坦然一笑。 “我扪心自问,我不是治理国家的料。目前大明有我父皇,有我几位兄长。无论是治国还是戍边都轮不到我。而且在我看来,倘若真想青史留名,好像也并不需要继承皇位,或者能征善战。我们文人自然也有文人的办法。我图的不是一时虚名,而是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事。” 隋大点了点头。 “好!就冲着王爷有这般胸怀志向,老朽必定追随。” 隋二则是干脆多了。 “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既然你是王爷,既然我们编书的班底已经成立了,那你这个王爷今天可应该设宴款待我们了,赶快订一桌酒席去!” 朱橚:“这可是编书的预算,难道不得省着点花?” 隋二:“请我们吃酒席不也算合理支出么,再说又不是天天吃,赶快的吧!” 隋大:“老朽也开始有些期待了……” 其实朱橚远离朝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无论谁当皇帝,好像都怀疑他有谋反之意。无论是他亲爹还是他亲四哥。按照朱棣的话来说,这老五长得浓眉大眼,高大威武。而且最开始的封号还是吴王,老头子一定是偏爱他! 朱橚:“未做风流事,徒惹风流名啊……” 第184章 紫砂壶里泡枸杞 当朱橚在云南确立了编书大计的同时,朱标还在应天皇宫当着大明的牛马。 “老子真没想到啊,这穿越过来还是当牛马。当初说好的太子殿下,说好的威风凛凛,力挽狂澜呢?怎么现在只剩下了这没完没了的朝政要去处理……” 也不怪朱标发牢骚,毕竟和别人一比,自己确实有点苦了。人家当藩王的,在封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而且也不用被朝政琐事所烦扰。 朱元璋虽然说在一旁辅助朱标,但是他只是在朱标举棋不定的时候,给朱标拿大主意。公文的往来,官员的升迁调任……诸如此类的具体事宜还得朱标自己去批复。导致他一天的精力几乎都给了工作,时常觉得,自己休息不够。 “真是难怪朱标上一世,没到四十就倒下了。这工作强度,换哪个好人能经受得住啊!” 当朱标和朱元璋第十六次抗议,得到的依旧是朱元璋的鸡汤。 “年轻人多吃点苦咋了,咱年轻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和咱当初吃的苦一比,你这算啥?你挑过水么?你讨过饭么?你上阵杀过敌么?你有指挥大军作战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么?年轻人!就批点奏折,办点公务就受不了了?和咱一比你可差远了,你还得多锻炼啊,不然咱走了,怎么放心把这万钧重担交给你?” 朱标指着自己厚厚的黑眼圈。 “我这哪是吃点苦啊,我这简直都快变成了地主家的驴了!这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您别拿您自己给我举例子!您那精力只能说古今罕有,我学不来!每天批阅完奏折都什么时辰了?我还要起早上早朝,您别可着一个儿子祸祸啊!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我就这么点要求啊爹!” 面对着亲生儿子的诉求,朱元璋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朱标疯了,用头疯狂地撞着桌子。见他如此,朱元璋只好让了一步。 “那……以后咱每个月给你一天下午的时间休息?” 朱标撞桌子撞得更迅猛了。 “每个月两天!两天还不行么?” 朱标已经没停下撞击,宫外的太监还以为有人在敲门,都疑惑了。 “行了!每十天让你休一天,这总行了吧!再多要也没有了!” 朱标见此,只能提出最后的要求。 “那就让上书房协助我处理。” 朱元璋咧嘴一笑。 “咱应了你就是,不过嘛,可得等到明天!” 于是,这一天,大明的太子殿下朱标,又加班到了亥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太子东宫走去。 其实这些天郁闷的又何止他一个,太子妃常青儿和侧妃吕氏也十分郁闷。毕竟太子殿下就这么一个,没时间陪他们俩,倒是被朝政给霸占上了。 “这么说,太子昨日到了你屋里,也只是两眼一闭就是个睡?” 吕氏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还是我主动把太子爷搀回我屋里,因为太子妃您昨天已经睡了,我还没有睡。您都不知道,太子这些天,已经在殿内的躺椅上睡着了好几次了。” 常青儿也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太子的辛苦,但是也不能去埋怨谁,毕竟太子这也是为了朝廷,难道让她去朝廷上闹,去责怪朱元璋不成? “或许,我们应该给太子殿下请个假,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常青儿点了点头,这请假是必须的了。自己就一个夫君,可别累死了。更何况,这家伙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己睡一起了,而且……已经更久没有和自己有更亲密的举动了…… 就在这时,吕氏正巧打了个哈欠,随后解释道。 “昨天为了等太子爷,我睡得也晚,今天确实有些困了。真是不知道太子爷这每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今天我等他吧!你睡你的。”常青儿一脸正气,做起了表率。 “可是太子爷每天回来得都很晚,姐姐你能等起么……” 吕氏倒真不是为了争宠,毕竟朱标现在每天回来就只剩下了半条命。眼里只剩下了床。 “没问题,我等他就是了。”常青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当晚,她就在正殿里等着朱标的回归。 刚过酉时,几个孩子都吵着困,都被带到了各自的房间安睡了。 整个戌时,吕氏都在陪着常青儿喝茶聊天,两个人也一起做了些刺绣打发时间,等到了亥时,吕氏也感觉有些困了,便拜别常青儿,回房间歇息了。 常青儿等了朱标一整个亥时,期间,她只能一边看书一边喝浓茶提神。 老百姓总说傻老婆等汉子,现在这常青儿可是真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呆子怎么还没回来啊?再不回来,我那些布置不是都白费了?” 终于,当子时到来,朱标挪动着双腿回到了东宫,他已经双眼无神了,只有对床铺的渴望。 “青儿,你还没睡啊?” 朱标也觉得有些吃惊,毕竟他这段时间加班太晚,基本上回来大家也都睡了。偶尔吕氏还没睡等他,朱标却也无心卿卿我我,只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我当然是为了等你啊,你这个呆子,就知道忙朝政,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陪我了。” 常青儿的小脸满是委屈,朱标也有些动容,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 “对不起啊,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忽略了你们,我跟你保证,从明天开始会好的。我们先去休息吧!” 常青儿扶着朱标,却偷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标哥哥,这下子你可落到我手上了哦!我就不信,我这般布置,你还能睡得着!” 当朱标推开屋门,一股香味便窜到了他的鼻子里。 “这是什么香味啊?有些熟悉。你点熏香了啊?” 常青儿笑了笑。 “是啊,为了让你睡个好觉,我点了助眠的熏香。”常青儿淡然一笑。 朱标也并没有在意,直接便脱衣服了。 “我太累了,青儿,我们休息吧。” “好啊,不过休息之前,我想给标哥哥跳个舞。” “跳舞?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依她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想睡觉,她跳就跳吧。 只见常青儿褪去衣衫,换上了一身粉红色薄纱,露出了丰腴的身材。她本就绝色,身材也好,哪怕是生了孩子也没有影响她的气质,反而让她多了些成熟的韵味。这一换上薄纱衣,身材便显露了出来。 朱标此时可算明白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方面自己被常青儿所吸引,另一方面,自己的眼皮忍不住打架。于是,常青儿一舞结束,朱标终究是呼呼睡去了。 常青儿看着自己已经入梦的郎君,也有些来气。 “真是的!这龙涎香制成的欢宜香都点上了,我都换上这衣服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常青儿可不似吕氏那般委婉,她的爱是动人又炽热的。于是她直接扑在了朱标身上,香舌伸入朱标口中,强行唤回了与周公聊天的朱标。 “进了我的温柔乡,怎么还能让你还睡得着!” …… 一夜金风玉露过去,朱标本就疲乏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天早朝,众臣只看到一位神似食铁兽的太子殿下,在早朝之上发呆。朱元璋对此也没说什么。 直到批改奏折办公的时候,朱元璋拿起朱标壶里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却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有些甜苦交杂,味道也怪,这是啥?” 朱标无奈咧嘴一笑。 “人到中年不得已,紫砂壶里泡枸杞。” 第185章 大明有硕鼠 经过朱标的再三强烈要求,朱元璋终于给他实行了减负政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毕竟,随着常青儿越穿越妩媚妖娆,朱标的黑眼圈也越来越重,紫砂壶里的水倒出来都已经是红色了,枸杞浓度可见一斑。 现在,朱标每日都有一帮手下帮忙,办事效率大大提高。也终于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东宫了,这也算熬出了头。但是朱元璋也觉得蹊跷,明明,自己已经给这臭小子足够的休息时间了,为啥他的黑眼圈还是那么重,终于,朱元璋忍不住问了他。 “标儿啊,咱不是给你时间休息了吗?为啥你这还是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 朱标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我这不是还得养一养么,前段时间太操劳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懂医术,也没有身体虚弱的时候。作为开国皇帝,马上天子。朱元璋的精力好似无穷无尽,这一点从他六七十岁还能上朝处理朝政,还有几十个孩子都可见一斑。说白了,咱老朱可没体会过,什么叫身体虚弱。 “那咱把太医找回来给你把把脉吧!把完脉再开点药调理调理,自然就没啥事了。” “不不不不不!父皇,可不用太医啊!”朱标急忙摆手。 “为什么不用太医来给你看看?” 朱标无奈捂脸,他自己什么身体情况自己还不知道么,明明就是前段时间加班太多,再加上家里有个要人老命的娇妻。这要是太医来了,一下传出去说太子身体虚,尤其是肾虚得厉害,那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父皇难道忘了么?儿臣本来就会看病,自己也会开药。还用得着找太医来给我看病么?怪麻烦的,再说了,这帮太医的医术可不一定能赶得上我啊……” 朱标总算想起了一个正当理由,算是让自己逃过一劫。看来不管什么年代,都是技多不压身啊。太子已是无敌路,多门学问多条路啊。 “那既然这样,你就抓点紧治一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朱标急忙点头,然后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家里的小妖精今天再换什么衣服,都绝对不会跟她妥协! “不是咱催你,不让你休息,而是有一件大事可能要发生了。” 朱元璋既然开口说大事,那就一定是真正的大事。 “难道说……您老人家又要砍人?” 明初高危职业:官员,明初吃香职业:刽子手,明初紧俏货物:斩首大刀。 其实也怪不得朱标这么想,朱元璋都开口说大事了,那不是迁都,就是砍人。总不能是再立皇后和废太子吧?哎,等等,前面那个没什么可能,后边那个,好像有点悬啊…… 没想朱元璋却冷笑着说道。 “这帮混账,可不是咱想砍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你也批了这么多天折子了,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朱标在脑海中疯狂风暴,却依然没找到朱元璋所说,不对劲的地方。 “我确实没想到什么,您给点提示。” 朱元璋一捋胡须,叹了口气。 “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之前几年也没参与朝政,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随后朱元璋扔在朱标面前一份册子。 “这是前几年江南地区的赋税记录,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朱标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起来。虽然现在大明缴纳赋税普遍都改成了白银,但是对于农民,仍旧是放宽了政策,也有不少人依旧缴纳粮食的。经过朱标仔细一对比,发现了问题。 “父皇,这最近几年江南也没闹过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啊,为什么这赋税好像少了些。” 朱元璋冷哼一声。 “谁说没闹过天灾人祸,这不是一直闹着呢么,闹的鼠患,你看看这一只只硕鼠,把咱们大明都啃食成什么样子了!” 朱标瞪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说……” “我已经派人去国库里查了,户部对于国库存银和存粮的账目倒是没差,但是那国库里的存银和存粮真的有那么多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每次从里面掏钱掏粮,户部的官员都愁眉不展?” 朱标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每天早朝,朱元璋不仅仅是听着官员上奏,处理问题。更重要的,他会借着处理问题,去观察每名官员的表情。这就是洪武皇帝的含金量,他的帝王心术和警惕性,几乎已经是登峰造极。和他相比,朱标在这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够深。 “那父皇,您查验的结果呢?不过户部不是把国库看得死死的么?您是怎么查的?我没听说过您最近下了查验国库的圣旨啊!” 朱元璋咧嘴一笑,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小伙子,你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不只是帝王心术,还有手下的培养。咱明着查验国库肯定会打草惊蛇,让这帮混账提高警惕。到时候他们没准就四处筹集,先把国库的口子填上了。但是咱派锦衣卫,暗地里查访,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也不知道。” “那结果呢?” 朱元璋拍了拍手,一名浑身黑衣,只露出眼睛的人便从一旁蹿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黑衣人:“属下该死,竟然惊扰了太子殿下。”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从事秘密工作的,就非得穿这套衣服么?知不知道这很瘆人的啊!我还以为是刺客。” 黑衣人:“太子殿下勿怪,小人是为了和夜色融为一体,秘密潜入国库才作此打扮,事出仓促,这急着向皇上禀报,便没有换衣服,却不想惊扰了太子殿下,小人该死!” 朱元璋都听得不耐烦了,急忙摆手。 “可别光在那里认错了,说点有用的,咱派你去查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眉目?” 黑衣人语气骤变。 “启禀皇上,已经查探清楚了,无论是存粮还是存银都比账面上的要少了许多,最起码有百万的缺口。” “说清楚,百万两白银还是百万石粮食。” “二者……都有。而且最少是百万的缺口。”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朕所料啊!” 朱标明白,这时候朱元璋越冷静,到时候要掉脑袋的人就越多。 “属下其实有个想法……那就是,会不会是看管国库的人监守自盗?毕竟,他们看管国库,要盗起来也方便。” 黑衣人突然开口,没想到却被朱标驳回了。 “不可能,那百万两银子,百万石粮食,就算让他们拿,他们又怎么拿?撑死一天能偷个十两八两的,而且还查得严,还很容易有括约肌松弛的风险。” “括约肌?那是个啥东西?” “哎呀,那不重要,我倒觉得,这真像您所说的,应该是有硕鼠的存在,这肯定是大有身份,大有权力的人才能干出来这事。” 说到这里,朱标给了朱元璋一个眼神,又看了看黑衣人。 朱元璋自然心领神会。 “你先退下吧!” “是!” 黑衣人退下了,朱元璋看向朱标。 “说吧!” “很简单,这最起码也得是个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而且绝对不是一个人,我猜啊,应该是有人互相勾结。不过有一个人肯定跑不了,谁让是他管着户部呢?” 朱元璋也笑着点了点头。 “你小子还不算太笨,和咱想到一起去了。咱觉得这事儿和这户部侍郎郭桓,肯定逃不了干系!” “郭桓啊!果然是他……” 第186章 高手在民间 作为穿越而来的历史系学生,朱标对于郭桓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洪武年间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四大案。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蓝玉案。这每个案子,最后受牵连的人,都得有上万人。 这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就不用多说了,这空印案,说实话有些冤枉。押送税收大臣们都是怕麻烦,怕折腾,所以将盖好印章的空白公文带到应天,然后再根据情况填写。毕竟一旦出现误差,这还得再回到当地盖章。这本来就是元朝传下来的做法,说实话也有可取之处,但是朱元璋信不过啊,他认为是官员们为了舞弊,为了中饱私囊想出来的主意,便屠杀了一大批人。朱标上位而来之后,改革了弊端,派遣应天的官员来到当地,会同当地官员收取赋税。还有御史监察,杜绝了官员中饱私囊的可能。所以空印案也就没发生。 至于这郭桓么,他有能力成为洪武四大案之一的元凶,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毕竟他有能力贪污百万两银子,上百万石粮食,也是个人才。别忘了,这可是在朱元璋执政期间,官员贪污几十两银子就要被查办。 当朱元璋一说出朝中有硕鼠的时候,朱标便想到了他,算算时间,老朱也该发觉了。 “这郭桓是户部侍郎,有能力贪污,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人,背后肯定还有人跟他勾结。” 要不是朱标休养了好几年,没准这郭桓还上不了位,毕竟要是朱标看到官员花名册上有他,肯定会先处置他。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最起码还能通过郭桓,带出一堆贪官来。 “对!咱也是这么想的,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有能力,有动机,他也要不了这么多钱,难不成,他要用这些钱盖个房子?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和他勾结,给他打掩护,然后分赃。只是咱没想到,这帮家伙的手段这么高明,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露出马脚,看样子,咱也是老了啊,居然被他贪污了上百万两才察觉。” 朱标摇了摇头。 “不怪父皇没发现,实在是这帮家伙,胆大包天,而且办起事来滴水不漏。咱们大明的国库确实越来越充盈了,咱也不至于钱不够用,这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不过这样也好,借着郭桓,可以连带着揪出一群贪官。不过还是要小心调查,仔细取证,然后大力惩治!” 朱标一番话倒是让朱元璋来了兴趣。 “哦?标儿,你说说,怎么个大力惩治?” 朱标只能笑着摇摇头。 “您老人家还用问我?就是杀呗,一起推上刑场,该砍头的砍头,该凌迟的凌迟。” “这么说,你不反对我杀人了?” 朱标一摊手。 “爹,我觉得您对我有个误解。对于板上钉钉的贪官污吏,我下手可能比您还狠。我可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太子。治国需要用法律,需要流血。我不愿意看到的,只不过是滥杀无辜。我不希望就是有那些无辜的人,因为连坐被处罚,但是杀贪官,那我可是一百个同意!” “好!咱大明的太子,果然非同一般。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心狠的时候心狠。这点你可比爹强!那咱就答应你,咱这次处理他们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务必要做到,不放过一个贪官,也不错杀一个好人。”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爹,我觉得现在就说处置他们为时尚早,咱们现在还是要调查取证。先把这些贪官的名单挖出来,然后取得证据,再下手也不迟。” 朱元璋咧嘴一笑。 “那你说,怎么取证?” 朱标实在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您还问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您的锦衣卫早就出动了吧,现在这贪污人员的名单也八九不离十了,证据也基本上大差不差。” “果然呐,知我者莫过于咱家标儿!” “少来!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也培养一批锦衣卫。这些人确实不简单,就好像无孔不入一样。打探情报,收集证据可太好用了。” “嘿嘿,别着急,等咱以后死了,咱这些人还不都是你的?到时候你就用嘛!” 对于朱元璋画的大饼,朱标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毕竟这爷俩谁先走可还不好说呢。但是朱标现在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大明朝堂上,又将掀起一场大的风波。 “不过,爹啊,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大明国库守卫森严,你那个锦衣卫到底是如何混进去的?” 朱元璋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靠近朱标小声说道。 “我告诉你,这家伙当锦衣卫之前,是大明第一大盗。一身夜行衣能完美地融入所有环境。世界上还真就没他闯不进的地方。后来他落网了,咱看他是个人才,就给收编了。” 朱标被惊得也咽了一口口水。 “这确实是高手在民间啊,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许多身怀绝技的罪犯后来都销声匿迹了,原来都是被收编洗白了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这是机密,咱只告诉你一个人,小子,好好学着吧!” …… 十日后的早朝上,御史余敏、丁廷一起站了出来,齐声高喊。 “臣举告发郭桓利用职权,勾结李彧、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贪污,贪污金额巨大,证据确凿,请皇上圣断!” 第187章 让他跑又如何 朱元璋自然是老成持重,满脸堆笑。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不怕洪武皇帝跳着脚骂,就怕洪武皇帝微微笑,毕竟这一笑,被砍头的人,最起码得上千了。 哪怕明明是朱元璋掌握的证据,而且指使于敏、丁廷二位御史控告郭桓。咱老朱也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这可是帝王心术的精髓啊。 “于敏,丁廷,你二人控告户部侍郎郭桓,可有证据啊?” “启禀陛下,我二人发现江南地区的赋税钱粮和户部的账册有所出入,经过调查,是有人互相勾结,私吞了大笔钱粮赋税,贪污金额之巨大,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而且据臣等所知,此案牵涉甚广。我等已经掌握了证据,还请皇上下旨调查。倘若我等诬告,情愿引咎辞官。” 于敏丁廷二人此时已经手握王炸,怎么能怂。毕竟这老朱已经表明态度了:他今天一定要办郭桓。这时候别说是乌纱帽,哪怕赌自己的命也得上啊! 朱元璋这时候带有些玩味地看向郭桓。 “郭桓大人呐,有人控告你们私吞国库钱粮,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郭桓慌了,但是仍然努力为自己争取机会。 “微臣在户部多年,不敢说明如镜清如水,但是肯定没有私吞国库银钱赋税的举动,怕是这二位御史搞错了。” 郭桓心想,只要撑过今天,只要下朝了,他就可以召集人手,筹集银子,准备粮米,把国库的窟窿补上。朝廷中那么多大臣,还有民间的豪绅富户,跟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就不信这群人敢不帮他。所以,只要糊弄到明天一切,他都可以做到了无痕迹。 要不是朱元璋知道郭桓是什么德行,没准还真会被他给蒙蔽了。 “哦,既然郭桓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可能就是误会嘛,不过咱为了证明郭桓大人是清白的,这样吧,咱这就派人去查一下,郭桓大人意见如何?” 朱元璋满面笑意地看着郭桓,意思很清楚了,咱今天就是要查你,你看着办吧,你是自己承认,还是等着我查出来? 郭桓也傻眼了,这朱元璋不按套路出牌啊!就不能缓一缓?这雷厉风行的有些过了头吧。 “怎么样?郭桓大人有什么异议么?” 郭桓的靴子都要被脚趾磨漏了,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国库的缺口确实存在啊!这时候跟朱元璋坦白?不好意思,洪武年间,不存在坦白从宽! “臣……臣……” 郭桓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也没了方寸,倒是旁边的礼部侍郎替他说起了话。 “启禀陛下,国库乃大明立足之本,查验国库兹事体大,如果传到了民间,容易引起百姓猜想和恐慌,依臣所见,此事应当从长计议,找一个黄道吉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这样才合乎礼法。” 朱元璋实在是忍不住大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啊,这郭桓就是花生,一拔就带出一窝。这礼部侍郎也真是可以,这都能找到什么合不合礼法的原因,也是个人才。 “算了算了!可别等以后了,这要是真等哪个黄道吉日,那朕岂不是得把你们这群大小官员一直养在宫中?咱得费多少粮食啊?哦,不对,和你们贪污的粮食一比,这可真的是九牛一毛了。” 户部侍郎有些心虚地开口。 “陛下,您这是何意啊?为什么说要把官员养在宫中?” 啪! 一个精美的龙泉窑青釉笔洗被朱元璋摔在了大殿之上,摔得粉碎,碎瓷片也溅到了不少人的身上。朱标也是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吐槽。 “我亲爹,下次摔东西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我这个心脏啊……” 朱元璋直接站起身,破口大骂。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脏事儿?那么多的银钱粮米都是他一个人贪污一个人用的?告诉你们!咱早就知道了,你们私下里干的那些事,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是不是想着出去通风报信,然后平账啊?咱告诉你们,不可能!今天,就在这个殿里,把贪污的事情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可能离开一步!咱就要查清一个,发落一个!但凡涉案者,谁也逃不脱!蒋瓛何在?” 随着朱元璋一声大喊,蒋瓛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下官在!” “传朕旨意,把殿门关上!把你们调查的结果公之于众,咱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下子还如何抵赖!” 蒋瓛一挥手,一批锦衣卫冲到了殿内,将殿门关好,蒋瓛非常聪明,他自然懂得狗急跳墙的原理,怕这帮被逼上绝路的贪官和朱元璋鱼死网破。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些多虑。这帮文臣,哪里是朱元璋的对手,咱老朱好歹也是武将出身。 然后一个锦衣卫捧着手里的册子,开始宣读。 “经调查,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与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偕同户部侍郎郭桓等人共同舞弊,还有胡益、王道亨等,都是同谋。他们所犯罪行如下:一,私吞太平府、镇江府等府的赋税。二,吞浙西的秋粮。三,征收赋税时,巧立名目。四,勾结豪绅地主,倒卖国库存粮,抬高粮价!” 随后,一个瘦小的锦衣卫站了出来,接着念道。 “据粗略估算,国库中被贪污的银两高达百万两,被吞没和倒卖的粮食,起码有千万石!” 这个数字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动。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几乎能顶得上江南一个省,四年的赋税! 随后,又有一个锦衣卫站出来,念起了涉案官员的名单。坦白说,一些涉案官员一开始还抱有侥幸心理。毕竟他们只是为郭桓等人大开方便之门,但是现实中并无交集,甚至连分赃都是格外隐蔽,都是通过民间富商。但是锦衣卫之所以能被称为第一情报组织,肯定是有道理的。几乎所有和此案有关的人,都被揪了出来。他们念的涉案官员名单,此时就好像死神的名单。不只是六部官员,还有各省官员都有勾结,甚至连掺和其中的民间地主富户,也被记录在册。 直到这时候,这些贪官才明白,朱元璋只是老了,并不是糊涂了。国家大事他虽然开始不怎么过问,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放松了警惕。暮年苍龙,依然是龙。 “都念完了?”朱元璋问道。 “启禀皇上,锦衣卫初步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还有很多事项都需要额外查验。” 朱元璋点了点头,锦衣卫在暗地里,还能调查到这些实属不易。接下来就需要正面挖掘着蛛丝马迹了,而他的信条,就是宁可错杀三千,却绝不放过一个! “锦衣卫接着去调查吧!把这些涉案官员都关进诏狱!让审刑司的吴庸严加审讯,把锦衣卫的酷刑都用上!咱就不信,这帮人的嘴有那么严!剩下的人可以走了!退朝!” 一场满是风雨的早朝终于结束了,终于,整个奉天殿就剩下了朱元璋和太子朱标。朱标看着朱元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父皇,那些官员里应该还有漏网之鱼吧,您就不怕他们去通风报信,或者逃走?” 朱元璋露出了睥睨天下的霸气。 “标儿,你切记住,咱从来不担心有人逃跑,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之处,皆是大明,他就算跑,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朱标咽了口口水,伸出了大拇指。 “霸气!” 第188章 掏钱和抄家总得选一个 事实证明,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不出十天时间,整个案件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郭桓案总共贪污了国库一百二十七万两白银,一千四百多石粮米,涉案人员也几乎包括了大半个朝廷。六部官员,皆有参与。更不用提各省负责赋税的人了。 当然,审刑司的贡献也不小。这些贪官当然不是什么硬骨头,而且他们的利益集团,全都是靠钱维系的,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道义了。为了少吃点苦头,他们很轻易地就把和自己有关的人出卖了。就连负责收购粮米的地主富户也被逮捕了一大批。 朱元璋看着厚厚的人员名单,还是陷入了思考。 “这要不是咱怀疑到他们头上,他们真不知道还要贪污多少!咱就不明白了,现在他们要地位有地位,要钱也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因为人的欲望是没有底线的。有了权的人,就想要更多的权力。有了钱的人就想要更多的钱。就好像一个快饿死的乞丐,他可能只想要几个馒头。但是当他吃饱了,他就想要衣服,想要被褥,想要媳妇。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虽然说知足常乐,但是贪心就像个无底洞,折磨着所有人,所以人世间的烦恼,大部分都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也就是被欲望折磨。” 朱标一番话倒是让朱元璋刮目相看。 “你这小子说话倒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听着就像庙里的僧人一样,整得那么高深莫测。不过你说得也对,人都是被贪心支配。咱也是啊,咱要是不贪心,也不会做大明的皇帝。不过也不全都是贪心,也有命数……” 朱元璋自己也有些拎不清了,他这个皇位到底是天意,还是拼搏。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既然这审也审完了,查也查完了,那就该罚了。怎么样,你去不去?” 朱标侧过脸盯着朱元璋。 “您说的是,我去不去做监斩官?” “不然呢?难不成问你愿不愿意当刽子手?” 朱标一脸惶恐。 “这活真干不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不过话说回来,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或者说这次打算杀多少人?” 朱元璋捋着胡须想了一会。 “这主谋这帮人肯定得杀,凌迟车裂怎么都行,按咱看来,咱都想诛他们九族了,但是你不是不愿意么。” 朱标摇了摇头。 “是没必要再造杀孽,本来咱家就缺阴德。按我说,他们家里就把家产全部抄了,家人流放吧,还能促进偏远地区发展,挺好的。” 朱元璋虽然面露不快,但是也只能依了他。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至于那些从犯,你也知道该如何处理,咱就一个要求,该杀头的绝对不能放过!” 朱标掏了掏耳朵。 “拜托老爹,我又不是什么圣母,不是不敢杀人,只是觉得没必要诛人家九族。但是该杀的人,我可不会手软,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付国家的蛀虫,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让咱爷俩出气。我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贪这么多钱!”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觉得有些挫败感。 “说到底,就是咱这段时间国库太满了,被他们掏了一个角也没发觉,也是咱老了,太迟钝了。” 朱标也有些无语。 “没见过您这样炫富的,难道说咱国库有钱了也是件坏事?再说了,这官员里面有坏人咱也没办法,世界上本来就是善恶对立的,咱也只能加强监察啊,大力打击官员贪腐。” “你说得对啊!咱一直都打算,把所有的隐患都解决了,给你留下一个崭新的大明。可是现在看来,咱可能有些异想天开了,这贪官是杀不完的,咱只能尽力而为了,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 朱标嘿嘿一笑。 “爹,要是我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您也用不着如此着急,就算您把洪武朝的贪官都杀绝了,难道下一个朝代就没有贪官了么?不可能的。我们只能不断改正弊端,不断进步。算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我现在唯一拿不准的一点就是,那些买了粮食的地主富户,怎么处理?” 朱元璋眼睛一眯。 “那还用问?自然是杀了,杀了干净!他们都知道这些贪官卖的粮食来路不正,还敢买,还敢从中谋略,这就是典型的知法犯法,这不杀头还能说得过去?” 朱标好心提醒道。 “爹,这可有上万人啊,也不是谋反,也不是通敌,这杀上万名富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我怕激起民愤啊……” 朱元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案上。 “那你说怎么办?咱一看这帮子贪官和奸商勾结咱就来气。不好好惩治他们,咱咽不下这口气!” “那要不就追回赃款,再稍微罚点钱?” “不成!我看最轻也得抄家!” 其实朱标内心也有一些大胆的想法,但是治国不能瞎搞。每个阶级都有他们存在的必然性,如果把全国的地主阶级一网打尽,那大明还不乱了套。毕竟现实可不能随便畅想,总得付出代价。 “那就这样吧,我给您出个主意。” 朱标在朱元璋耳边嘀咕了几句。 “成!就这么办!” …… 曾经与郭桓案有关的富户们,都在家中惴惴不安,他们知道当初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但是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收购粮食,按理说,应该不会引火烧身。不过朱元璋的刑罚苛刻是出了名的,他们哪里拿得准,只能抱团在一起了。 焦县的楚老爷,便是当地出了名的富户,也曾参与倒卖国库粮米,狠狠地赚了一笔。当他知道事情败露之后,因为家大业大,也没办法跑,只能为自己编了一套说辞:我作为一个商人,收购粮食还有错吗?我只是收购粮食,哪里知道那是国库的粮食。 然后,一队官差就来到了他家中,开始抄家。 “哎哎哎!官爷,你们这是干嘛?”楚老爷整个人都慌乱了。 为首的官差露出了手中的搜查令。 “皇上有旨意,凡是参与郭桓案的,有倒卖国库粮食的,都要被抄家!” 楚老爷焦急地辩解。 “不是,我只是买粮食,我哪知道那是国库的粮食啊?你们怎么能抄家啊?难道我作为商人,买粮食也有错么?” 为首的官差轻蔑一笑。 “那你去跟皇上说去,我们只管办案!给我抄!” 楚老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后变成了威胁,那为首的官差便叹了口气,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办差的,人家上面都有册子,都记录了倒卖粮食的数额,这要是找不回来,我们也很难办啊!” “那我们把倒卖的粮食交出来行不行?不够的我们拿钱来凑!” 那官差掏出册子。 “楚家,倒卖粮食十万石,那就得全数交还了。” “啥?我们只买卖了四万石粮食啊!哪里来的十万石,你们这是讹人啊!” 官差直接一挥手。 “哦!那就继续抄家吧!” 楚老爷流着泪。 “十万就十万,我们交就是了。” …… 最后,朱元璋和朱标看着收上来的两千万石粮食,陷入了沉思。 “咱记得,他们好像,没贪这么多吧?” 第189章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郭桓案总归挖出了大大小小涉案官员上千人,总共贪污数额为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粮食一千四百多万石。但是朱元璋和朱标用了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总归收缴回白银二百多万两,粮食两千多万石。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太夸张了。 “标儿啊,这……两千多万是粮食,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说出去可就有点骇人听闻了啊,咱觉得,老百姓也不能信。更何况,朝廷出了这么大的国贼,咱觉得,能遮掩就遮掩一下吧……” 朱元璋少见的收敛了起来,其实也不怪他,毕竟古往今来,但凡国家有大贪出现,都会影响皇帝的口碑。尤其是你朱元璋,抓贪污抓得那么狠,还净出贪官。这要换个皇帝,早就开始写罪己诏了,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然后乞求上天和臣民的原谅。这贪污了上千万石粮食的消息一出,只会消磨百姓对官员的信任程度。所以,朱元璋想要遮掩一下也是正常的。 “那依您的意思,对外怎么说?毕竟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参与其中的富户已经被罚了那么多,更别说这些天以来,咱们判了一大批官员。这消息想瞒,应该是瞒不住了,只能将影响最小化。” “那这样,对外的公告上写,郭桓一干人等,罪大恶极,贪没国库存粮七百万石。” “也只好这样了,毕竟皇家的脸面,就是一张金箔糊的窗户纸,别管里面啥样,最起码不能捅破。” 朱标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起草公文,当日就张贴在了城墙处。百姓们看着公文,纷纷议论。 “好家伙,七百万石粮食啊!咱这种一辈子地都种不出来这么多粮食。” “别说你了,就算你们村种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粮食。” “这帮贪官真是可恶,他们要这么多粮食干嘛,又吃不了……” “还不是拿出去卖,中饱私囊。要我说,这皇上爷砍他们是砍对了,要不然,咱大明指不定会被他们偷走多少钱。” “哎,别说了,菜市口又有要砍头的了,咱们可得趁早去,还能占一个好位置!” …… 这段时间,朱标监斩已经监到有些无聊了。基本上,罪大恶极,该被处死的,都拉过来,在城里绕一圈,让老百姓掌掌眼,扔些烂菜叶臭鸡蛋,然后带到菜市口,咔嚓!接下来就听百姓们的呐喊就行了。 “杀人杀多了,也挺无聊的啊……” 对待贪污,朱元璋一直都是绝不手软。基本上和郭桓有所勾结,拿了好处,行了方便的官员,都是死路一条。至于郭桓本人,以及李彧、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几个贪污集团的骨干,都是凌迟起步,而且还都是老朱亲自监斩。只能说老朱还是老了,这要是年轻十岁,怎么不得再发明几个刑罚,把杀人变成一种艺术形式。 在朱标的斡旋之下,这次风波也收敛了不少。要是按照胡惟庸案的规格来,那起码又得死个上万人。但是这次,也就是斩了上千人罢了。不过朝廷六部的人被朱元璋撤职和查办了大多数,毕竟他们和郭桓同朝为臣,好处自然是没少拿。锦衣卫的分赃名单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了,更重要的是,咱老朱也想让朝廷内换换血了,毕竟当官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变成老油条,就容易拉帮结伙,结党营私。而大明通过科举上位的新人们还都苦巴巴地等待着职位空缺,咱老朱这一下子,也算是体谅青年才俊,给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了。 一场风波,来的快,去得也快。几个月后,随着最后一批涉案人员被流放,郭桓案也算是告一段落。朱元璋和朱标的生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就是批折子、商量国事,还有斗嘴。但是唯一不同的是,朱元璋最近有些寂寞。当然,这寂寞,并不是因为男女之事,而是因为,身边没人陪他高谈阔论。 这天,朱标仍然在批折子,看着身边无人,然后朱元璋又在龙椅上拄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也便试探性地问道。 “爹,你们老哥几个最近,好像没怎么聚啊……” 朱标明白,朱元璋后宫不缺佳丽,马皇后虽然走了,也有妃子一大堆,总是有几个知心的人。朱元璋发呆,多半是因为老哥几个的事。身为男人,有些悄悄话能跟老婆说,有些过往经历,经验之谈能跟儿女说,但是回忆往昔,开怀一笑地吹,却只能跟兄弟,朋友一起。 “是啊,咱……跟他们确实有日子没见了。汤和回了老家,一天天的也算逍遥快活。你老丈人带着丈母娘出去见世面去了,也算是闲情逸致。至于徐达么,他可有日子没露面了……” 朱元璋一生,虽说波澜壮阔,麾下猛将文臣无数。但是他们那些人只能算是臣子,算是手下,算不得兄弟。在朱元璋的心中,真正能算得上兄弟的,也只不过是这三人。虽然他们大权在握时,朱元璋也很忌惮,但是朱元璋从未对他们痛下杀手。反而是让他们一个个都能养老,都有善终。哪怕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也颇为关照,这就是兄弟和手下的区别。 “别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岳父确实是躲清闲去了,听青儿说,这老两口子,都跑到海边去了。我岳父吵嚷着,打了一辈子仗,还没见过大海。” “胡扯嘛!他之前也不是没打到沿海。”朱元璋忍不住大笑。 “那打仗打到那,肯定和去游玩有所差别嘛,最起码心情就不一样。” “是啊,这家伙倒是会享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你娘还在世,咱也把这朝政扔给你,咱跟你娘也四处走走,看看咱大明的风光。这可是你娘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可是现在……” 父子二人陷入了沉默。自从马皇后离世之后,朱元璋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很少提及。但是朱元璋知道,他并不是不爱马皇后,而是有些不敢去想。有些人,哪怕不在你身边,那也是你的一辈子。自从他妹子走了,朱元璋心头的一块肉好像也被挖掉了。他每天都用各种方法麻醉自己。也许留宿在别的妃子那里,也许喝酒,也许沉迷朝政。但是他只觉得,总应该有个人,温柔地喊他重八,现在好像没有了…… 所谓忘掉一个人,不是真正抹去她的痕迹。只是把思念压抑在心中。就好像一道伤口,当你缓过神来,总会痛的。 朱标也是一样,他怕触及关于母亲所有的记忆,他怕别人提醒他,你已经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父子二人对视沉默了半晌,朱标才转移话题。 “听说……听说徐达,最近身体可能不算太好吧。毕竟他之前那么多年的征战,落下了一身的伤。本来回应天也是回来疗养的,而且他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不能陪父皇喝酒也是正常的。” 朱元璋一摆手。 “说什么年岁大了,这家伙才多大,咱可是他大哥,咱比他大四岁呢,这不还是生龙活虎的。他才五十三,要不是因为有伤,都用不着养老,五十多岁正是带兵征战的年纪。” 朱元璋一开口就让朱标无语。古人的寿命本来就短,更有各种伤病,带兵打仗的将领,年过五十已经算高寿了。就拿那常遇春来说,要不是自己使用了手段,可就只活到四十啊。 “爹,一个人一个体质嘛,您老体质好,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徐叔身上确实不少暗伤,之前见他便觉得他老迈的厉害。” 朱元璋叹了口气,也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按理说,该咱亲自去看看他。但是皇上不应该轻易去大臣家,咱也怕惊扰了他,那你就替咱去看看他吧。看看,他身子怎么样了……” “儿臣遵旨!” 踏出宫门,朱标望着天空幽幽长叹。 “今年,应该是洪武十八年了吧……” 史书记载,徐达于洪武十八年逝世,享年,五十三岁。 第190章 让皇上来喝顿酒吧 徐达的徐府就在应天城里,离皇宫不远。朱标坐着轿子,一刻钟就到了。相比较其他的开国功臣,徐达哪怕功劳最大,却还是最低调的。无论是府邸,还是家人,都是如此。 朱标明黄的轿子刚停下,看门人便进入府中禀报,等朱标下轿子,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便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属下不知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徐辉祖无论是礼仪还是气度都无可挑剔,而且他本人也高大伟岸,英姿非凡。朱标看了他也忍不住叹气,心中暗想。 “同样都是官二代,看看人家老徐家的,再看看我那小舅子常茂,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难道这就是家教的区别么?” 也怪不得朱标不待见自己小舅子。常茂本来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而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和常青儿这些年也没少为那个小舅子操心。毕竟他没事不是打人,就是吃喝嫖赌,奸淫掳掠。常遇春已经气得把他踹晕过去好几次了,但是只能说还是不争气。 上一世的常茂本来就没落得什么太好的下场,这一世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毕竟就是难当大任的纨绔子弟。 但是徐辉祖可不一样,他年纪轻轻便能文能武,现在就已经担任了官职。而且在以后,朱棣发起靖难之役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投靠自己的姐夫,反而坚定地站位在建文帝一边,而且作战异常勇猛,完美地体现了忠君爱国的思想。最后大势已去,落到了朱老四手里,也草草离世。 抛却个人立场不谈,朱标本身还是很佩服徐辉祖的,这个人几乎是徐达的翻版,能文能武,忠君爱国。比那常茂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而且他本身也是非常有骨气的一个人,哪怕最后已经落到朱棣的手里,也没有仗着亲戚身份向他求饶。 “徐大公子未免太客气了,我这个太子哪有那么大的架子。只是奉父皇之命,前来看望一下徐叔。毕竟徐叔久未进宫,我父皇也是想念得很,不知道徐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提到徐达,徐辉祖的脸色流露出一丝悲伤。 “有劳皇上和太子殿下挂念,家父沉疴已久,背后的毒疮越来越严重了,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去拜会皇上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兼大明太子爷,朱标当然明白,儿子一旦搬出这套说辞,脸上再带有悲伤的神情,那肯定就是老爹病得厉害了。 “那还是请徐大公子带路,带我去看看徐叔吧!” 徐辉祖也不废话,引着朱标就往里走,来到徐达的门外,正巧看到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的徐妙清。徐妙清是见过朱标的,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现在见到自己大哥带着一个气度不凡,身着明黄服饰的人,自然猜出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朱标只觉得好笑,怎么这家人都是一个说辞。但是看少女的模样清秀,和自己的弟妹徐妙云有八分相像,只不过少了一丝温柔。他便也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就是徐达的第二女,徐妙清。 趁着徐妙清和朱标说话的时间,一个五六岁的小人儿便从徐妙清的身后探出了头。 “姐姐,这位是谁啊?” 徐妙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妙锦乖,这是太子殿下,要给太子殿下行礼的。” “哦!” 小徐妙锦侧身拱手。 “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只觉得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常青儿,也是这般可爱。 “太子殿下,这就是我家的三妹妹,徐妙锦。”徐辉祖说道。 对于徐妙锦,朱标可不陌生。前世,徐妙云去世,朱棣一直没有立后,听说自己的小姨子徐妙锦被称为奇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模样秀丽。便要徐妙锦来给他当皇后。 没想到徐妙锦面对着永乐大帝,却婉言谢绝。说自己当了皇后,也不过是姐姐的代替品,朱棣的心中只有徐妙云。既然如此,还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结果朱棣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只是甩了一句,那你拒绝了我,谁又敢娶你?这徐妙锦便削发出家长伴青灯几十年,也称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 朱标看到小时候的徐妙锦,也颇为喜爱,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妙锦倒是挺机灵的,这么小便会行礼了。” “我这个妹妹,人小鬼大,不过确实聪明。我伺候父亲这么久,她也跟着一起伺候,倒是能逗得父亲开心。”徐妙清解释道。 朱标点了点头。 “好了,我先去拜会一下徐叔。” 随后,他便和徐辉祖一起进了屋内。留下小小的徐妙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徐妙清。 “二姐,这就是太子殿下么?好像没那么凶啊。” 徐妙清有些哭笑不得。 “谁告诉你太子凶啦?” 徐妙锦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思考了一阵。 “人家都说皇上凶,皇上的儿子大姐夫也凶,身上和爹爹一样,都是血腥味。这太子殿下身上都是书卷味,好闻。”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个机灵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太子殿下待人谦和,名声在外,也算是个大好人呢。” “他的手掌好暖。” 徐妙锦依旧在回味,刚才朱标抚摸她头的感觉。 …… 朱标和徐辉祖来到了徐达屋中,徐达已经趴在床上睡了过去,徐辉祖便轻声呼喊。 “父亲,太子殿下来看您来了。” 徐达抬起了头,他已经苍老得有些不成样子,看样没少被病痛折磨。 “太子殿下……老夫有失远迎啊……” 随后徐辉祖搀扶着徐达坐了起来,他这背上有毒疮,基本上是不可能躺着了。 “徐叔,你们一家人还真的是……真不愧是一家人啊!说话都一样。您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啊,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来看看您,只不过这朝政太忙了,我一直没腾出来时间。” 徐达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徐辉祖。 “辉祖啊,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徐辉祖便照做了,只留下徐达和朱标二人。 朱标看着徐达的样子,也于心不忍。 “徐叔,您没让太医给治一治么?” “皇上派太医来了,太医说,毒疮已经入骨,不可能根除了,只能养着。不过这酒肉是不可能再碰了,咱也憋了好长时间了。” “我岳父当时跟您一样,也是不让他喝酒吃肉。给他馋坏了,但是为了身体,忍一忍吧。” 朱标本来还想着,能不能给徐达治一治,但是一听毒素已经深入骨髓,就知道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徐达的大限,也快到了。 “徐叔,您太辛苦了,就好好歇着吧。我父皇让我来看,其实也是他想您了,你们这帮老哥们老也没聚在一起,他也觉得没有意思。” 徐达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爷,你也不用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时日无多了啊,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想再跟皇上喝顿酒。” “可是您的身体不是不能喝酒么?” “与其窝窝囊囊地等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迎接死亡,咱这一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咱已经不怕死了!” 朱标看着他。 “那您就跟我进宫,我带您走。” 徐达却笑着摇了摇头。 “咱知道,让皇上来看咱是大不敬,但是咱已经听话一辈子了,咱也想任性一把,就让皇上来我府上,陪咱喝这最后一顿酒吧!” 第191章 真正的丹书铁券 徐达的要求让朱标也有些为难。 “徐叔,自古都只是皇上传召臣子,臣子去拜见,没听说过让皇上来见臣子,这怕有些不合规矩啊……” 朱标也弄不明白,这徐达也算老实巴交一辈子了,为什么会在老了,在没几天活头的时候,提出这么个过分的要求。 “你去跟皇上说吧,他这个兄弟时日无多了,而且身体不好。咱相信,咱大哥,会给咱这个面子……” 小时候,徐达围在朱元璋左右,叫他重八哥。长大了,参军了,朱元璋在郭子兴手下得到重用,很快就成为了元帅。徐达和汤和他们便叫朱元璋上位。老了老了,徐达也不过是叫朱元璋皇上或是上位,但是行将就木之际,他却又开始称呼朱元璋为大哥,可能,这时候他更想念的就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吧。 朱标也没有拒绝徐达,他知道朱元璋和他的感情。如果说徐达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朱元璋是肯定会来探望的。 “徐叔,您放心,只要我和父皇一说,他肯定会来探望您的。但是,您这身体,着实不能喝酒了啊……” 徐达笑着摇摇头。 “我说了,大丈夫不能窝窝囊囊的死,要死也得痛痛快快。你是不是怕你爹落下个杀功臣的名声,不妨事,我会安排的。” 见徐达执意如此,朱标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神情略带些木然地点点头。 “徐叔,您放心吧,我回去会跟我父皇说的。他一定会来看您的。” 朱标正要退出房间,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来到了徐达的病榻前,重合徐达深深地一拜。 “太子殿下,您这是?”徐达这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大将军从军多年,南征北战。您是我们大明开国的头号功臣,您是大明江山的奠基者,是我们大明的万里长城。徐叔,于公,对于您这等功臣,我朱家父子,应该心怀感激。我虽然身为太子,但是不避讳地说,我们大明,这一半的江山,都是您打下来的,我是站在您的肩膀上,管理这个国家。于私,您是我的叔叔,是我从小到大所敬仰的人。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徐叔,请您受我一拜!” 徐达苍老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生问心无愧。对于朱元璋,他付出了所有的忠心。对于大明,他策马疆场,打下了大半江山。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人前显赫,青史留名。却忽略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他不是不知道苦,不知道累,不知道痛。只是大丈夫,从不轻易落泪。哪怕他此时已经佝偻在床上,他的脊梁依旧是挺立得笔直。他没有阻止朱标,因为他徐达,当得起这一拜。 “徐叔,我也不说,您多保重了。只是,倘若您真去了,我为您扶灵。” 徐达点了点头,然后从床边拿出了一只朴素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铁环,递给了朱标。 “这是?” 徐达微微一笑。 “回去给你爹,他见了,就明白了。” 朱标将这铁环收入怀中,又冲徐达作了一揖。 “徐叔,我走了。” 朱标努力地想要将徐达的样子记在脑海,他怕这一次,就是二人最后一面了…… “去吧,回去吧,标儿啊,你的路,还长着呢……” 可是要再等多少年,大明和他才能等到下一个徐达啊…… 朱标的鼻子有些发酸,直接离开了徐达的房间。走到徐家院中,才发现徐辉祖在等他。 “太子殿下,我父亲……还有救么?” 徐辉祖也是个孝子,他听说,朱标的医术高超,尤其是针对疑难杂症,很多时候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他想,万一朱标能救他父亲一命呢,哪怕是万一呢…… 回应他的,就是朱标的无奈摇头。 “徐叔的病……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虽说这个回答已经在徐辉祖的意料之中,但是当他亲耳听到,依然有些承受不住,险些一头栽过去。毕竟他们已经试过了无数的方法,而朱标就好像最后一抹希望的曙光,如今,连他也这么说了,只能证明徐达,没救了。 “我知道了,有劳太子殿下了。” 朱标也只好轻拍他的肩膀。 “辉祖,你保重,我要先回宫了,徐叔还有一件事拜托我。你平时有时间多陪陪你父亲……” 朱标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但是以徐辉祖的聪明程度,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太子殿下一路走好。” 失魂落魄的徐辉祖甚至忘了将朱标送到门口,朱标自然也没有挑这个理,毕竟人家,已经够难的了。 朱标走后,徐辉祖来到了后园,倚着柱子望着天空,不知不觉地就滑落在了地上,然后他竟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回到皇宫,朱元璋依然在奉天殿等着他。只不过他批着折子,哪怕朱标进门也没有抬头。 “怎么样?徐达那老家伙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咱还等着他喝酒呢。” 朱标低下头。 “徐叔,应该是不能跟您老人家一起喝酒了。他比您想象的,更严重一些。如果我推算的不错,他可能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 朱标学过刘伯温的相面识人之术和医术,小有所成。虽然不能分辨出忠奸善恶,但是,人死之前,面容上萦绕的死气,他却是能看出来一些。徐达的情况,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一些。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只有几天光景了。 听到朱标这么说,朱元璋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右手的毛笔也有些握不住。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 “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么……” 五十而知天命,因为生死半点不由人,全由天。 “爹,徐叔说,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和您喝顿酒,您看您去还是不去……” “他那身子还能喝酒么?” “他说,他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窝窝囊囊地苟延残喘。而且他托我把这个东西给您。” 朱标说完,就将怀中的铁环取出,递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铁环,一开始有些茫然,但是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事,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再度浮现。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拍着桌子。 “你这个家伙啊!咱没想到,你最后求的竟然只是,跟咱喝顿酒啊,咱哪能不去呢!” 朱标也有些好奇,这小小的铁环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竟能号令得了朱元璋。于是便问道。 “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徐叔如此珍视,连您也如此在意。” 朱元璋苦笑着。 “咱应该跟你讲过,咱小时候宰了地主家的牛,然后烤了吃吧。” 朱标点点头。 “我记得,你还说那次,被地主抓到了,然后被绳子绑住,牵着游街。” “咱那时候宰了牛,分给了所有的兄弟们吃,汤和与徐达也在其中。然后,咱当时处理牛的尸体,还剩了个鼻环。徐达自告奋勇,说要藏起来。咱当时答应他,以后凭这鼻环,咱就答应他一件事。咱没想到,他竟然留了这么长时间,咱也没想到,他竟然,只想要临走前,跟咱喝顿酒。”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鼻环,确实比那些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有用。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用。” 朱元璋一挥衣袖。 “更衣,备轿,咱今天就去!” 第192章 因为你是咱大哥啊 朱元璋脱下了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金冠龙袍,换上了便装,而且在朱标的提议下,他带了徐达最爱吃的烧鹅烤鸭,一大块酱牛肉,还有两坛子百年陈酿,趁着夜色,坐着轿子直奔徐府。 彼时的徐府,徐达把几个子女都召集到面前了,神色平静地交代着身后事。 “辉祖啊,你为人正直,武艺卓绝,以后必当重用。咱对你没什么别的期待,你要好好辅佐皇上,当效犬马之力。不要败坏了咱老徐家的名声!” 随后看着其他的三个儿子。 “你们虽然年幼,但是以后也要以你们大哥为榜样,要忠君爱国,不得作奸犯科啊!” “父亲,倘若……倘若皇上要对我们徐家不利怎么办?毕竟树大招风啊,我们老徐家也算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勋贵家族,尤其是大姐二姐,都和皇子有联姻。如此一来,必定为人所忌惮,我担心日后皇上,以及后世之君,可能会对我徐家不利。倘若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暗中支持燕王上位,毕竟他是我们徐家是女婿,以后也能多关照一下我徐家。” 徐家老三徐增寿一直都颇为机灵圆滑,想问题能从各个方面去考虑。但是他没想到,他这话一出,便被徐达严厉地驳斥了一顿。 “支持谁,不支持谁,这都不是你们应该想的!咳咳咳……我们徐家是正大光明的,不能暗自参与皇权斗争。更何况,皇室的水太深了,不是你们能摸清的。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你们见的还少么!皇上那般精明的人,为何从来都不动咱们徐家,除了我和他的感情,更重要的还是咱懂规矩。我告诉你们,皇上认定的继位人,才是铁稳的继位人,你们要忠于皇上,忠于大明,不可做非分之想,谋求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有这样,我们徐家才能长盛不衰!” 徐增寿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爹,我一定好好辅助皇上,好好协助大哥,让咱们徐家长盛不衰。” 至于一旁的两姐妹,徐妙清只是一直在擦着眼泪。虽然徐达病重,但是依然没有通知长女徐妙云,所以她此时还在北平。年仅五岁的徐妙锦从众人的面容上也猜出了一二,依靠在徐达的身边哭泣着。 “爹爹,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你不要死行不行……” 徐达用粗糙的手,捏了捏徐妙锦的小脸蛋。 “傻丫头,人总会死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但是老爹现在还不能死,老爹现在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没做完,老爹还咽不下这口气。” 随后徐达看向徐辉祖。 “老大,时间差不多了,你把所有人都带到偏房吧,这正房周围,一个人也不要留,我告诉你的事,你可记住了?” 徐辉祖双眼通红地点了点头。 “孩儿记住了……” 然后,徐家兄弟便拖着妹妹,还有家眷,离开了徐达的房间。哪怕徐妙锦痛哭着想再看看爹爹,也没有了机会。 徐达挣扎着起身,坐在了准备好了的桌案之前,恍惚间,他好像觉得,自己的背没有那么疼了。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还有两副碗筷。徐达坐在了次座,依旧等着那个可以坐在主座的男人。 突然,风云骤起,一个人影提了两坛子酒,一个食盒,走进了徐达的房间。 “你是不是等咱很久了?” 徐达看到来人,顿时热泪盈眶。 “大哥,我等你,或者说等这一次,确实已经很久了。” 这时的朱元璋,提着两坛子酒,拿着食盒,身上的龙袍也换了下来。打眼一看,几乎和一个老农民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上那股子霸气,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咱到了胡同口,便让那帮下人留在那里。咱知道,你不希望有别人来。所以咱就自己提着东西来了。这一百年的陈酿,咱平时可舍不得喝,但是今天,咱跟你喝个痛快。只是可惜,老常和老汤不在,要不然,咱们兄弟四人,开怀畅饮,也算给你送行了。” 活到徐达和朱元璋这个岁数,基本上也已经看淡了生死。他们唯一牵挂的,只不过是后人罢了。朱元璋也没想到,徐达一笑道。 “他们不在也好,四个人有四个人的喝法,能说四个人该说的话。两个人就有两个人的喝法,说两个人该说的话。” 朱元璋打开食盒,拿出来了两只烧鹅,一大盘切好的酱牛肉。 “咱今天带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咱这个大哥,够意思吧!” 徐达打开了酒坛,将二人面前的酒杯倒满。看着朱元璋带来的佳肴,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咱小时候有这些吃食,可能也就不会有造反的心了。咱爹娘活了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肉,喝过这么好的酒。” 朱元璋也没想到,徐达一开口便是王炸,也陷入了沉思。徐达见状只好举起酒杯。 “来,大哥,为了咱爹娘,为了咱当年挨的饿,受的委屈,为了咱造的反,干一杯!” 朱元璋也不含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是没有那些年受的苦,怕是也没有咱这个洪武皇帝,怕是也没有咱大明了,咱这些苦,没白吃。” 徐达继续倒满了酒杯。 “大哥,我还是佩服你。到了咱这个岁数,你却还是如此硬朗。还能提着食盒,提着酒坛。真是古今少有啊。” 朱元璋夹了一口菜。 “那你说,以后这帮人会怎么评价咱,会怎么评价你?毕竟,这帮读书人的笔杆子,可从来不饶人。这青史,也不会饶人。” 徐达也夹了一筷子酱牛肉,细细品尝着许久未吃的肉味。 “后世人肯定会说,洪武皇帝,驱除鞑虏,创立大明,乃不世之功。后来杀伐太甚,但是依然瑕不掩瑜。至于我,他们会说,徐达,乃是洪武皇帝最忠心的名将。” 朱元璋看向他。 “这话,也只有你敢讲了,别人,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一定敢说。” “可是这是真话,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当着我自己大哥的面,我有什么不敢讲的。”徐达笑笑。 “那你说,咱不应该杀么?你也知道,这开国的皇帝,如果留下祸患,后世之君可是要遭罪的。咱为了子孙后代,也一定要把这些刺给拔了。” 朱元璋举起酒杯,二人都是一饮而尽,随后朱元璋看向他。 “对于咱的继承人,你还有什么想法么?” “您不是已经选定了么,这天下人都明白。咱是你的兄弟,不管是咱,还是咱的家人,只会拥立你的继位人,无论他是谁。” 朱元璋一笑,随后竟有几分愧疚。 “徐达啊徐达,不愧是你。咱其实当初很忌惮你,因为你也手握重兵,风头一时无二。咱也担心过你会不会作乱。但是只有你,一直忠心于咱,所以咱才敢把大明的军权交给你。” 朱元璋没想到,徐达竟然笑了起来。 “因为你是我大哥啊,你让咱心服口服。咱为什么要作乱?” 第193章 童年我们是朋友 回想起往事,徐达的眼中满是怀念。 “还记得咱七岁的时候,咱们一起给刘财主家放牛。那时候咱饿啊,咱家那时候都穷,甚至连一个棒子面窝头都拿不出来。是你,重八哥,在咱都饿的时候,宰了刘财主家的牛,给我们吃了顿肉。那是咱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肉。” 朱元璋点了点头,也开始回忆起来。 “那时候虎子哥俩烧火,你和咱负责宰牛和剔肉。唯独的一把盐巴,还是汤和从家偷来的。那时候也不懂,就胡乱地拿去烤了,还烤糊了不少。” 徐达举起酒杯。 “可是那时咱觉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那时候,咱就觉得,重八哥是个能人,只要跟着重八哥,就一定能出头,一定能有肉吃。那时候虽然你还是个放牛娃,但是你在咱的心里,就是朱皇上。” 朱元璋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时意气之举,竟然为自己赢得了一员大将,以及一个江山。可能,小小的放牛娃便有如此的胸怀义气,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也可能朱元璋本人,便是顺应天道民心,而出现的大气运者。 “那你还有什么,是要跟咱说的么?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就没有一点需要嘱托咱的?” 徐达苦笑。 “咱就是个泥腿子农民出身的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哪能一点私心都没有呢。要说咱的私心,那就是咱自己家这帮儿女了。女儿还好说,儿子么,老大徐辉祖可堪重用,其余几个都差点火候。无论是你,还是太子,以后如果觉得他们还行,就让他们为大明出点力。如果觉得他们不是那块料,也不用太多关照,让他们做个平凡人,了此一生,也挺好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竟,哪怕徐达不说,他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徐家。但是徐达既然开口了,那他朱元璋一定会做到。 “难道你就没想让你老徐家再往上爬爬?我们家老四可是你的女婿,他要是当了皇帝,你们家也能借上些光。” 徐达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大哥,你想听实话么?” “当然,这时候了,你这家伙总不能还跟咱说假话吧!” 徐达望着杯中的酒。 “朱棣,是个好样的,无论是文韬武略,都是一等一的。咱一直贬低他,也是怕他太自满了。但是平心而论,咱没有想借着他上位,他作为皇帝,少了一些宽仁,多了一些无情。坦白来说,哪怕我是他的岳父,我也还是更倾向太子。朱棣太像你了,可是大明有一个开国皇帝就够了,接下来需要的是一个宽仁智慧的君主,与民休养生息,这一点,太子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而且我徐家,不需要借着别人的势,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忠君爱国就足够了,这君,就是你和你的接班人” 朱元璋笑了,“你这家伙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之前还说不会左右咱的决定这不也分析上了么。” “那是因为我今天是和大哥喝酒,谈的是大哥哪个儿子最有出息,不是和皇上喝酒,谈论哪个皇子适合当皇上。” 徐达眨巴眨巴眼睛,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来!干!” 一杯酒再下肚,朱元璋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咱看你这家伙,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了么,你是不是认怂了,就为了让咱来看看你,为了让咱陪你喝顿酒。” 徐达放下了筷子。 “大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咱现在就是这样。虽然看着没什么,但是咱知道,今晚就是咱的大限了。” 朱元璋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当初他们都以为马皇后是康健了,结果也是回光返照罢了。结果今天,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心酸,无人能懂啊…… 徐达倒是很豁达,直接夹了一只烧鹅腿,大快朵颐。 “大哥,您也别想太多了。咱这个岁数,早就有准备了,只是咱不想在病床上撒手人寰,窝窝囊囊。咱宁愿这一坛子酒下肚,长醉不醒。这砍头的人,临刑前还吃顿好的呢,咱总不能当个馋死鬼,饿死鬼,临了连顿饱饭,连点酒肉也吃不上。那下去了,也得叫人家笑话啊,哈哈哈哈……” 听到徐达这么说,朱元璋也只好随了他的意,再次举起了酒杯,一口入喉,愁却更上心头。 “老徐啊,你这一去,咱们这老一辈的人,就更少了,咱怕啊,咱怕咱以后想你,咱怕寂寞……” 徐达却已经看淡生死。 “大哥,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的天下了。总要有新人出现,也许,现在的大明,就有无数不平凡的孩子出现,他们总会成为下一个徐达,下一个汤和。但是应该不会出现下一个朱元璋了。毕竟当初刘伯温可是说了,大明最起码十世无忧。咱还是挺相信那个老家伙的话的。” 提起刘伯温,朱元璋又叹了口气。 “这一辈子,咱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咱心里有愧啊,但是……咱无悔!因为咱是为了大明。你刚说的也不对,哪怕江山代有才人出,也不会再有下一个徐达了。” 徐达却是一笑,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然不愧是御膳房的酱牛肉啊,有嚼劲,但是却不硬。一口下去肉汁四溢,香,真的香。咱都好些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牛肉了。” 朱元璋也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那是不是你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牛肉?怎么样,咱还是懂你的吧!” 徐达却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你还真错了,这个可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我六岁那年,吃的牛肉才是最好吃的,虽然那肉烤糊了,只有盐巴调味,但是咱还是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咱记了四十多年。” 朱元璋转过了脸,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疼。 “徐达啊,你真的没什么要求咱的么?你知道,只要你开口,咱都会答应你的。” 徐达笑了,举起了杯中的酒。 “谁说没有,当然有了。大哥啊,咱下辈子还想跟你。要不,你下辈子还当咱大哥吧。要是真有下辈子,你就给咱留个位置,咱还当你兄弟。”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却只能用衣角擦拭去。平日里,他不能哭,只能保持着一身威严,因为他是皇上。而今天,他依旧不能当着徐达的面哭出来,因为他是送他最后一程的大哥。 “可是你比咱去得早啊,那你得等咱几年。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等到下辈子,咱答应你,还给你当大哥……” 朱元璋话音刚落,庭院便起了风,转眼间便是风雷之声轰隆,徐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喝光了最后一杯酒。 “大哥,你该走了。” “为什么?从来都是咱撵别人,第一次听说有人撵咱的,咱多陪你一些时间不好吗?” 徐达满面苦涩地摇了摇头。 “大哥,因为我快要走了……” 朱元璋握着酒杯的手一滑,一杯酒便洒了。 “你……你是说?” “咱,大限快到了。咱知道,咱看到咱爹娘的脸了,咱看到有人来接咱了。大哥,咱这么当年没求过人,但是咱求你,走吧。咱一辈子没输过啊,咱不想在你面前倒下……” 朱元璋浑身颤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接触过多少次的死亡了,但是父母、挚爱还有兄弟在他面前离去的时候,他只觉得,所谓皇帝、名利、地位,在生死面前,如此渺小。 朱元璋倒满了最后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兄弟,一路好走!记着,等等咱” 随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徐达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再没有任何牵挂了,可以坦然离去了,童年的童谣再次萦绕耳边,自己这一辈子的功过成败,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最后,只留下了他苍老的躯壳。 “徐达去了!” 朱元璋走出徐府,便听到了府中众人的哭喊,他明白,自己的兄弟已经离世,他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大喊。 “大明最好的将军,咱朱重八的兄弟,走了!” 第194章 当封异姓王 朱元璋回到宫中,已经是深夜。他辗转难眠,毕竟徐达已经离去。于是他索性起身,挥毫写下了给徐达的祭文。 但是第二天,朱元璋和朱标收到丧帖的时候,才意识到了异常。徐家送来的丧帖,说徐达是昨日下午病逝,因为家人悲痛欲绝,而且也不愿意在晚上打扰,所以才在第二天一早送来了丧贴。 “所以,徐叔为什么要这么做?按您的说法,徐叔昨天入夜还在和您喝酒。但是这徐府,为何说他是昨天下午逝世的?” 朱标不懂,朱元璋却明白其中的深意。他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你徐叔这个家伙啊,看着粗枝大叶,其实,他是一等一的细心人。他怕咱,落得个杀功臣的恶名,但是,他又想要咱送他一程,了却心愿。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除了他的家眷,和咱的亲信,没人知道昨天晚上那一顿酒,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那顿酒。他是哪怕走了,也怕连累咱啊……” 朱标深吸一口气。 “他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啊……爹,您就别去了,毕竟身份在这。我就代您去了吧,您有什么想要我带过去的么?” 朱元璋将昨夜写好的祭文递给他,然后问道。 “你应该也有送的东西吧,就带着这东西一起吧。出殡的时候,你就为他扶灵吧,送他最后一程。” 朱标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本分,也是我和徐叔的情分。无论于公于私,我都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随后,朱标卷起了朱元璋写好的祭文。正要出门,却被朱元璋喊住。 “那个!标儿……” “怎么了爹?” 朱元璋看着他半天。 “倘若……倘若咱有一天走了,那你会咋样?” 朱标从来没想过,朱元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或者说,他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大概……会继承您的意志,让咱大明繁荣富强起来,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 “嗯,还有呢?” “大概还有用一辈子,去怀念您和我娘吧……” 朱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脱口而出的,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朱元璋朝着他摆了摆手。 “你去吧,没事了。” 直到朱标的身影消失,朱元璋才长叹一声,却又欣慰地笑笑。 “妹子,你听到了吗?这小子……咱俩有这样的儿子,就够了,这辈子就足够了。” …… 朱标去到徐府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作为太子,他本就应该如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还特地换了一身素衣,以示对徐达的敬重。 徐家的灵棚已经搭建好了,作为开国老臣,武将之首。徐达的面子绝对足够。应天任职的大小官员,以及军营中的人,基本上都来祭拜了。朱标一到徐府,徐辉祖便出来迎接了。只不过短短一天,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眼眶通红,整个人甚至都消瘦了一圈。 但是见到朱标到来,他的礼数仍然没有缺失。身为徐家长子,哪怕徐达已经去了,他却还要撑起整个家。 “太子殿下,家父过世,还劳烦您亲自到场。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朱标也拱了拱手。 “我父皇,不便来此。但是他也颇感悲痛。他和徐叔情如兄弟几十年,既是君臣,又是兄弟。所以也托我带了东西。我自己也有东西送上。” 随着朱标一挥手,李三思等人便将经幡挽联送到。 “至于我父皇的东西,还是到了灵棚里面再看吧。” 随着徐辉祖的带路,朱标来到了徐达的灵棚。一旁吊唁的大小官员一看朱标的到来,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吊唁徐家,说不定还奉了皇上的旨意呢。” “这徐老可真的是,生前极受器重,死后也享尽殊荣啊……” “这徐家可风光了。” …… 朱标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基本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官员都聚齐了,但是汤和、常遇春、朱棣几家还没来。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事出仓促。 朱标掏出朱元璋写的祭文,环视了四周。 “我奉皇上旨意,前来吊唁魏国公徐达,并且送来祭文一封。” 朱标伸展开祭文,大声宣读。 “魏国公徐达,朕之股肱兄弟,朕与徐达相识四十年,情谊深厚,手足情深。今听闻徐达逝世,朕心悲恸,泪湿衣襟。遥想当年,群雄并起,徐达追随朕,逐鹿天下,问鼎中原。徐达之勇武,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徐达之智慧,指挥三军,常胜不败。朕常觉,徐达乃上天亲派之人,助朕平定天下。北伐时,徐达亦为一马当先,功劳之大,古今罕有。朕常言,徐达乃为我大明万里长城。” 朱元璋这祭文虽然写得有些夸张,但是在场的官员却没有一个人露出鄙夷和不服的神色,毕竟徐达的功绩,确实是他们这些人望尘莫及的,一个人,如果自己的能力足以平息所有的质疑,那他便值得万人敬仰。 朱标顿了顿,继续声泪俱下地读着朱元璋的祭文。 “魏国公徐达之人,不仅勇冠三军,功绩卓着。为人更乃正直高尚,谦逊有加。朕常夸赞徐达功绩,多有赏赐。但是徐达从未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朕虽多有赏赐,但魏国公徐达,多不敢受,谦言自己未能至此。” 众多大臣们都低下了头,他们很多人,都是有些功绩便自傲起来。这是人之常情,谁敢说自己不会骄傲呢?但是作为大明的头号功臣,徐达确实足够低调谦逊。甚至很多人见他的第一眼,都觉得这不过就是个普通老头子,满脸堆笑。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大明第一武将,魏国公徐达放在一起联想。 “朕本想,能与徐达常伴左右,颐养天年。奈何英雄迟暮,天不假年。朕之手足爱卿,竟先行一步,撒手人寰。朕失徐达,如失一手足。大明失徐达,如失一柱石。呜呼,朕心哀痛!昔日音容笑貌,今犹在朕眼前,愿卿一路坦途。徐达之功绩,必将青史流传,朕特旨,追封徐达中山王,谥号武宁,配享太庙!” 朱标的祭文一念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整个徐家的人。他们可能想过朱元璋会有赏赐,但是他们没想到,朱元璋会直接给徐达追封异姓王…… 第195章 老徐,你的兄弟们来了 “封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这还真的是至高的荣誉啊……” 一旁的官员们窃窃私语,毕竟朱标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让人震惊。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徐辉祖才缓过神来,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先父徐达,怎敢担此殊荣啊!今日皇上亲笔所书祭文,太子殿下亲自祭拜,先父若泉下有知,肯定也会受宠若惊。更何况皇上竟然赏赐这等殊荣,我们徐家,有些受宠若惊啊……” 朱标急忙将徐辉祖扶起,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异常坚定。 “徐辉祖,不必推辞了。众所周知,魏国公徐达是我大明第一大功臣,他老人家担得起如此殊荣。这是皇上对他的垂爱,更是对你们徐家的考验。身为中山王,魏国公之后,你们不仅会享受着荣誉,也会有压力,要忠君爱国,报效朝廷。才能对得起中山王这个名号。” 其实还有一点,朱标并没有说出来,朱元璋封徐达为中山王,也是要让这些大臣看看,咱朱元璋不是只会砍人,对于那些开国老臣,对于国家有足够贡献的人。无论是大明,还是他朱元璋,都绝对不会亏待。这就起到了收买人心的作用。 徐辉祖眼含热泪地收起了朱元璋的祭文,他揣在怀中,犹如珍宝。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愿意为了大明,愿意为了朱家,和他父亲一样,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腔热血。所以上一世,哪怕他效忠的对象是建文帝朱允炆,哪怕他的对手是自己的亲姐夫朱棣。他也是大义凛然。为了建文帝血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最后朱棣上位,威逼胁迫,他也没有低头,最后还是他的儿子,继承了中山王的王位。只能说徐辉祖也真正地做到了,继承徐达的遗志,后世的记载,他也配得上忠烈二字。 至于徐家的其他人,长女徐妙云还是未在场,可能此时已经接到了徐达去世的消息,从北平的燕王府赶回去,而徐达其余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场,年纪稍长的徐妙清,正带着徐妙锦,在一旁垂泪。只是徐妙锦年纪尚小,她并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听说再也见不到自己家慈祥的爹爹了,她便恸哭不止。 朱标见她这样,也想起了当时马皇后逝世的时候,年幼的儿女,尚不知道何为死亡,只是知道再也见不到奶奶了,便痛哭流涕。 朱标想了想,终究还是走过去,用袖子给徐妙锦的眼泪擦了擦。徐妙锦还记得他,便红着眼眶对他行了礼,因为他记得兄长和姐姐曾经说过,见到这位太子殿下,要行礼。看着这五岁的小姑娘,饶是朱标舌灿莲花,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但是徐妙锦却突然开口。 “太子殿下,他们都说爹爹死了,什么叫死了啊,是不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对于徐妙锦的突然发问,徐妙清反应很快,急忙呵斥她。 “妙锦,怎能对太子殿下无礼。” 朱标却看向徐妙清然后摆了摆手。 “无妨,小孩子总是天真的,何必要他们现在就接触残忍的世界。” 然后朱标转头,看着小脸已经快要哭花的徐妙锦,温和地开口。 “小妙锦啊,我告诉你,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当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要回去了。你爹爹也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要回到天上去了。但是你爹爹舍不得你啊,所以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看着你呢。” 朱标这话一出,徐妙锦果然停止了哭泣。 “真的吗,那爹爹化成了哪一颗星星啊?” “就是每天入夜,北边最亮的那一刻。你如果想爹爹了,那你就抬头去看。那星星一闪一闪的,就是你爹爹在跟你挥手呢。” 徐妙锦却还是撅着小嘴。 “那如果我想要见爹爹怎么办,是不是只能看星星,却看不见爹爹了。” 朱标也没想到徐妙锦会这么说,他也只能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说出另一个温柔的谎言。 “那你想你爹爹的时候,你就看星星,你爹爹就会知道了,然后他就会来到你的梦里看你。不过天上和人间相隔太远了,也许你的想念,要经过很久很久才能传达到你爹爹那里,所以他可能也是过了很久,才能到你的梦里来看你。每次来看你,爹爹都要花很大力气,你要珍惜哦。” 徐妙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是不哭了。而一旁的徐妙清,看向朱标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感激和感动,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朱标使了个眼色。 “小孩子的童真,要好好呵护。” 随后朱标又摸了摸徐妙锦的小脑袋瓜,便离去了。只剩徐妙锦还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爹爹,那你可要多来看看我啊,哪怕要很长时间,妙锦也会等你的,妙锦不会孤单,想你的时候就会看星星……” 葬礼很快就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因为出现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信国公汤和与鄂国公常遇春到了现场。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位大佬级人物竟然一起到了现场。二人都身穿一身白衣,汤和还好,常遇春那黝黑的面色,只能显得衣服更白,他更黑。 汤和一看到徐达的排位便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老徐啊老徐,明明咱们哥们几个里,你年岁最小,可是为什么你竟然这么急着走啊!你走得这么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咱喝那最后一顿酒啊!咱上次离开了应天,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面,这回来了就与你天人永隔了。老徐啊,你这次怎么就那么着急啊……” 常遇春也热泪盈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这家伙,咱跟你一起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你都没认怂过,可是为什么你这次,你这次就认怂了啊!天下那么多名将,可咱最佩服的就是你。哪怕打不动仗了,咱哥几个聚在一起,喝酒吹牛也成啊,你就这么走了,留下咱当这个天下第一名将,也没意思……” 两位老将情到深处,痛哭流涕。在场的众人皆被那气氛感染。男人之间的友情,最简单,却最真挚。就算谁也不服谁,却依然愿意为你挡刀子。只是有时候,活下来的才更遗憾吧。 见二人已经上了头,朱标急忙拉过徐辉祖。 “我去扶鄂国公,你去扶信国公,不能再让他们这样哭下去了,年纪大,要伤身子的。” 徐辉祖正要起身,却被朱标拦下。 “等等,鉴于鄂国公的体格,你去扶他,我去扶信国公吧!” 徐辉祖看了看那身高九尺的黑脸大汉,竟然在灵堂前哭成一团,他顿时觉得,也是难为他了…… 第196章 没有隐患的大明江山 不过徐辉祖毕竟也算武将出身,还是将常遇春给扶起了。朱标也将汤和给扶到一旁休息,然后看向徐辉祖。 “辉祖,你还是去招呼客人吧,这是你父亲的葬礼,需要你主持大局。他们二位我照看就是了。” 徐辉祖也没有推辞,转身就去忙着葬礼的事情了。 这时候朱标看着这二人,便开始发问了。 “什么情况,岳父,您不是在外面游历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和汤叔一起,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啊?” 常遇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正巧,咱跟青儿她娘,在濠州了,去探望老汤。然后应天这边就传信,说老徐没了。咱一开始也不信,可那毕竟是徐府发出来的丧帖,也由不得咱不信了,咱和老汤快马加鞭,终于赶回来了,可惜,却没看到老徐最后一面。” 汤和却摇了摇头。 “咱们都光顾着颐养天年啊,就没想到老徐的毒疮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也不肯说,结果……” 朱标也没有提朱元璋和徐达最后相聚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别人都以为,是朱元璋想要赐死徐达,那徐达的一番良苦用心,岂不是白费了。 随后朱标转移话题。 “我徐叔这毒疮已经是陈年旧疾了,我之前也给他看过病,那毒已经入了骨髓之中,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妙手回春,把他治好。只是我没想到,这徐叔发病竟会如此迅速。” 常遇春开口道。 “这就是命啊,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却也落得一身疾病。就算没有战死疆场,却也没能长命百岁,颐养天年,真不知道,这是遗憾还是幸运……” 三人皆是叹气,随后常遇春看向朱标。 “其实,标儿啊,咱还应该谢谢你。咱那时候的身体更糟,如果不是你把咱留下,留下来养老,只怕咱现在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这打仗啊,本就是杀人的勾当,杀的人多了,怕是自己也很难长寿。” 汤和也向朱标发问道。 “你父皇怎么样了,他来了么?” 朱标摇了摇头。 “我父皇身体倒还算可以,但是当他听到徐叔去世的消息,也悲痛万分,一时竟有些受不住这打击,也就没让他亲自到场,由我代劳了。不过我父皇还给徐叔写了一封祭文,派我送过来了。而且还追封徐叔为中山王,谥号武宁。” 一听说追封徐达为中山王,常遇春和汤和二人都愣住了,毕竟这异姓王的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高。但是二人想了一阵子便想通了,汤和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啊,按照徐达的功绩,封王也是应该之事。毕竟他可是咱全大明,最好的武将,为咱大明出力最多。封王,不过分……” 常遇春也十分赞同。 “要是给别人封王,咱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老徐啊,咱佩服,不给他封给谁封。” 朱标其实很想说,以你们二位的咖位,死了之后也都是封王的。但是在这葬礼之上,还是别提这些事了。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宫中确实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这次我父皇心情悲痛,为徐叔停朝三日,但是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能荒废。岳父,汤叔,你们二人有时间了,还是去陪陪我父皇吧,他一个人在宫中,其实……挺孤单的。” 随后朱标又跟徐辉祖告辞,毕竟哪怕是太子,也要注意礼节。但是朱标没想到,小徐妙锦却跑了过来,冲着他说道。 “太子殿下,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以后我要是想爹爹了,我就去看星星。你可不许骗我,我爹爹一定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徐辉祖急忙呵斥她。 “小妹,不得无礼!” 朱标却温和地笑笑,然后伸出小拇指。 “你要是不相信,我跟你拉勾。” 于是一只白净的大手,和一只如玉葱般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拉勾!” …… 等到常遇春和汤和进入宫中求见朱元璋,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朱元璋依旧在御花园中设宴,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三个人。 往日的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今日也消失不见,反而三人脸上,都挂着些许悲伤。还是汤和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太子呢?还在忙着朝政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 “标儿,去给徐达扶灵了,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您的意思?”汤和问道。 “不,标儿自己也想去,他说老徐,配得上太子亲自扶灵。” 汤和听完也是颇为感动。 “上位啊,您有一个好儿子,重情重义,大明能由他继位,是大明的福气。” “而且,还是咱的好女婿,咱也觉得有这么个女婿,是咱的福气。” 常遇春也忍不住打岔,却被朱元璋白了一眼。 “这又不是你上次,想要因为养老银子,找人家算账的时候了!” 三人相视一笑,可是当笑容逐渐消失,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常遇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开口说道。 “老徐才五十三吧,难道五十多岁就已经是该死的年纪了么?难道咱们这群人,真的已经老了么?已经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汤和也举起了酒杯。 “生与死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跟咱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相比,咱已经算长寿了。他们才二十几岁,三十几岁便早早送命,甚至还有些十几岁的娃娃,跟他们比,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所谓生离死别,可没有先来后到啊!咱这次相聚,也不一定有没有下次了。” “说那些都没什么用了,咱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刘伯温倒是算得准了,可是他真的能算清他活到几时么?我倒觉得未必。只要咱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便可以安心上路了。” 汤和看向朱元璋,笑了笑。 “上位,那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朱元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咱要替咱儿子,把那些该拔的刺都给拔了,给他留一个,没有任何隐患的大明江山。” 第197章 皇子三位,前来扶灵 朱标当然来到了徐达的葬礼上,但是同样出人意料的是,葬礼上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大哥,您来了。” 朱棣率先迎接,作为徐达的女婿,他来祭拜吊唁应该算是天经地义,而燕王妃徐妙云,此时已经眼眶通红,带着世子朱高炽正跪在徐达的灵前,只是最让人意外的就是,秦王朱樉竟然来到了现场。 “老大,你也来了!” 朱樉的大嗓门颇有穿透力,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朱标一见他也是皱起了眉头。 “老二,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父皇有令么,藩王不可以擅自离开封地,你难道不知道老五是怎么被流放的么?竟要亲自来试试。” 没想到朱樉听到朱标这么说,竟是哈哈一笑。 “不妨事,不妨事,老五那是自找的,谁让他滥杀官员还抢人家未婚妻了。我这可不一样,我是先给咱爹递了奏折,然后才来的,这魏国公可是咱大明的柱国大臣,他逝世了,咱来看一眼不也是挺正常的么?” “魏国公府上是昨天发的丧帖子,那你是什么时候给父皇上折子的?” “昨天收到了我就给父皇递了折子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朱标看着朱樉这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对劲?你对劲什么对劲!那你走的时候就给父皇递了折子,那你和折子一起到的应天,咱父皇可都没看没答应呢,你就来了,你这算什么?” 朱樉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那咋啦,那老四一家三口都回来了,我就不能回来?你们对魏国公一个个都有钦佩之意,我也有啊,我这不也送他最后一程么!” 朱标已经气得有些无语了,他突然想起了二十一世纪,一个喜剧电影的经典台词,很适合现在的情景。 人家朱棣老丈人没了,你在这又唱又跳,穿的像个鸡毛掸子似的,你嘚瑟什么呀! 不过他还是只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下,毕竟这种吐槽体系太前卫,朱樉那核桃大的脑容量,很明显也理解不了。 “算了,你高兴就好,不过父皇那边,你可能得自己去解释一下,万一他老人家震怒了,把你像老五一样流放了,那我也说不了什么。” 一提起老五,朱棣也来了劲。 “大哥,他们都说,五弟是你亲自去查办的,然后上报给父皇的,是吗?” 朱标面不改色。 “是!” “那五弟也是你亲自宣旨流放到云南的?” “是!” 朱标依旧面不改色,但是朱棣却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朱标的眼睛,反而是小声嘀咕着。 “既然父皇是派您去的,那您完全可以替五弟遮掩一下啊,好赖不计,在父皇面前说几句话,给五弟求求情啊,他也不至于落得,被流放到云南的下场啊……” 朱标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他是万万没想到,朱棣竟然会因为朱橚流放云南的事儿,跟他置气。 “果然啊,人家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平日里帮你们在父皇面前说尽了好话,百般遮掩。结果现在竟然因为我没有帮老五说话,秉公办事,你们就怪起我来了,真是可笑。” 朱棣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对,言语有失,急忙道歉。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心疼五弟,毕竟您知道他和我……现在他一个人被流放去了云南那么远的地方,还要过着穷苦的日子。他以前可算是锦衣玉食,而那云南,深山密林,野兽横行,我怕他吃不了那个苦……” 朱标也没有揪着朱棣的话不放,毕竟这时候也没什么必要跟朱棣翻脸,只好解释道。 “四弟啊,你是不知道,关于五弟,我就算有心斡旋,也无济于事。他犯的那些错,父皇早就知道了,甚至,父皇派我去查办他,本身就是对我的考验,倘若我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秉公处理,那我也会受到父皇的处罚。五弟虽然去了云南,但是他那边还真不需要咱们担心,他这一路,虽然说没少吃苦头,但是也算浪子回头了,他决定在云南编书,编一本关于草药,还有可食用的植物的书,准备编好了,免费发放给老百姓,也算是造福万民了。父皇知道这件事,特批给他银两,他那也有帮手,所以我们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朱棣听到朱标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硬到可以和大哥叫板了。刚才也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毕竟姚广孝给他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忍,要忍得了,才能成大事。他虽然性子不算急躁,但是也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炼。 “行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聊这个干嘛,不过老大,这次魏国公去世,你倒是很给面子啊,我记得那么多开国老臣去世,你也没全去,至于有太子扶灵待遇的人,更是只有刘伯温一人,怎么样,今天,这魏国公的灵,你是扶还是不扶?” “扶,当然要扶了!魏国公为大明,为朝廷付出了一生,我这太子为他扶灵,当然是本分,而且,单论情意,我也应该送我徐叔最后一程!” “好!” 朱樉拍了拍巴掌。 “不愧是大哥啊,说话就是中听,有理有据的。那按大哥这么说,我也应该送我徐叔最后一程,老四也应该送送他岳父大人吧,我们哥俩跟您一起为魏国公扶灵,您看可成?咱也知道太子扶灵,是面子,是恩赐。但是咱作为晚辈,也想要出份力,尽一份心,大哥,您看如何?” 朱棣也看着朱标,等待着他的态度。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朱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好啊!二弟和四弟有这样的心,当然是难能可贵了,什么太子扶灵,说到底,咱们都是皇子,都是老朱家的儿子,身为晚辈,能懂得礼数,为徐叔尽最后一份心,我倒是很欣慰。证明你们也长大了,懂事了。” “既然大哥没意见,那我和四弟便和大哥一起了。” 朱樉笑着拱了拱手。 于是,在徐达出殡的时候,所有人看到了一出好戏。身为魏国公,死后追封为中山王的徐达。他的灵柩自然是金丝楠木材质的,而且排场一点不小,送葬的队伍几乎排了二里长,经幡白旗更是绵延不尽。徐辉祖身为长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向所有人宣告着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离开。而徐达的灵柩,则由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在前面扶着。后面则是燕王朱棣,以及鄂国公之子,朱标的小舅子,常茂扶着。当然了,扶灵本身并不是抬棺,扶灵只需要在前后扶着,并不用耗费太大的气力。而这徐达的灵柩,竟有太子,还有两位藩王扶着,也可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至于常茂,只能算是凑人数的,毕竟鄂国公之子,也不算太丢份。更何况常茂被老爹逼迫着,人必须得到,这也算是除了一份力了,更何况能和一个太子,两个皇子一起扶灵,算是他高攀了。 很快,朱标、朱樉、朱棣哥仨一起为徐达扶灵的事情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此时还正和常遇春汤和一起喝酒呢,听到这个消息居然也愣了一阵,随后竟然笑了起来。 “这臭小子,确实长大了啊,也有城府了,传咱旨意,完事了就让这哥仨来见咱!” 第198章 再来一计,将计就计 汤和看着大笑的朱元璋,也有些不解。 “上位,您笑什么啊,您说的长大了,难道是说的太子殿下?” “对啊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可不能自己偷着乐,您可得告诉我们哥俩。” 朱元璋喝下了一杯酒。 “告诉你们干啥,跟你们又没关系。” 常遇春急得直跺脚。 “急死个人,大哥啊,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卖关子的习惯,这可真能急死个人!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对方知道一个秘密,但是就不告诉我,而且咱离着这个秘密,就几步远。” “你上次不还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闻着酒香不能喝,看着骏马却不能上战场么?咋变得这么快?”汤和吐槽着。 朱元璋却笑着看着二人,然后来到汤和的耳旁。 “老汤,咱跟你讲,不告诉老常!” 只见一旁的黑脸大汉已经暴怒到极点,一张黑脸已经面带赤色,双眼带火。倘若不是顾及着一桌子好酒好菜,以及调笑他的是朱元璋,这家伙已经掀桌子了。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牛劲吧!咱告诉你还不成么!” 朱元璋摆出了说书的架势,二人都贴近了,准备听个仔细。 “咱家标儿去给徐达扶灵了,送徐达最后一程!” 常遇春和徐达一拍桌子。 “这事咱都知道了么!就这?” 朱元璋:“当然不只是就这!你们知道吗?徐达这回走了,也算阔气大了!你们知道吗,徐达这次,一下子来了一个太子,两个皇子,给他扶灵!” “卧槽!” 汤和跟常遇春直接坐不住了,甚至在朱元璋的面前爆了粗口。 “大哥,这也是您安排的么?咱知道徐达功劳大,可是您这又封王,又太子扶灵的。而且现在直接派了三个儿子去扶灵,您这哪是往徐达脸上贴金,简直就是在他墓碑上和墓室里都贴金啊!” 朱元璋也只能苦笑了。 “倘若咱告诉你们,这不是咱的意思,不是咱的安排呢?咱可只派了标儿一个人,去给徐达扶灵。可是这咱家的老二老四,咱可没让他们去啊,他们这可是不是奉了咱的旨意,这老二和老四,可是自作主张!” “二皇子和四皇子?那岂不就是秦王和燕王?这燕王殿下咱都明白,徐达是他老丈人啊,他别管是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还是给徐达扶灵,这都说得过去,可是这秦王殿下是怎么回事?他虽说也算是徐达的晚辈,但是既没有在徐达手下任职过,和徐达又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这确实有些蹊跷啊!”汤和分析的头头是道。 “这很蹊跷么?咱怎么不觉得啊?这不就是个参加葬礼的事么?” 常遇春一直以粗线条着称,遇到这种问题,也尽量思考得很简单,毕竟按他的话来说,想得太多太复杂,脑子容易变得不好使。 朱元璋只好用最通俗的例子给他解释。 “一个羊圈里,一头老羊病死了,其他所有的羊都来吊唁了,这不稀奇。可是要是一头驴来吊唁来了,这可就稀奇了。” 常遇春恍然大悟。 “哦!咱懂了,那驴就是为了来吃席来的!” 朱元璋捂住了脸,汤和紧随其后,也捂住了脸。正所谓有人处心积虑,却不及有人脱口而出。常遇春这种气质,如果放在几百年后,肯定是喜剧界的一颗巨星。 “怎么了,难道咱说错了么?那驴跟老羊有啥关系,不是来吃席的那是来干啥的?总不能是来看热闹的吧!” 杨和已经快要笑岔气了。 “唉,咱老常说得也算有理。毕竟他一去参加红白喜事,可不就是为了吃席和看热闹么!但是咱现在讨论的可不只是吃席和看热闹那么简单。上位是用羊和驴来比喻,你懂了吗?” 常遇春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啊,大哥是说你们家老二是驴,你还别说,真有点像。但是大哥啊,这样说对你是不是不太好啊,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爷俩……” 汤和紧咬着牙,脚趾用力抓地,而且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笑出眼泪。毕竟朱元璋还在旁边,得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啊。 朱元璋已经满脸黑线了,恶狠狠地盯着常遇春。 “你那些年的仗是怎么打的,那些被你打败了的名将,怕是去地府投胎也闭不上眼啊,输给了你,他们死得可真冤枉!” 常遇春一挥手,表示了对朱元璋的否定。 “大哥,这点咱不赞同,打仗能一样吗!咱只要带兵,把对面都打服了,打趴下了,那不就是赢了,哪像这为人处世,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咱实话实说,咱倒觉得那战场,比朝堂好混一些。”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都不是外人,咱就有话直说了。咱觉得这老二来参加徐达的葬礼是另有图谋。他肯定是来收买人心来了,要么就是为了拉拢老四。这小子和徐达真有什么情义么?咱没看出来,但是却愿意擅离封地,所以咱说这事蹊跷。” “那上位您说的长大了是说太子?” 朱元璋笑了笑。 “按理说,这太子扶灵,旁人,哪怕是藩王皇子,也没资格跟他一起。但是这太子不仅让他们一起,而且还夸赞了他们。看来咱家标儿从咱这没少学到东西啊,他变得成熟而且沉稳了。这可是作为一个帝王的第一步。” 汤和与常遇春点了点头,对于太子的心性,他们也觉得非常合格。 “那上位,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要惩罚秦王擅自离开封地之事么?” 朱元璋咧开嘴一笑。 “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咱还不得让人家把戏唱完?他既然要收买人心,咱就让他买,管他干啥,那三十六计可有一计挺出名的!” 汤和恍然大悟。 “将计就计!” 第199章 戏精上身了 朱元璋和常遇春、汤和的酒局,直到下午才散去。而此时,他的三位儿子,也结束了扶灵的光荣任务,奉旨进宫。 “儿臣秦王朱樉(燕王朱棣)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樉这一路上,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说辞,正如朱标所说,藩王未经通传,擅自离开封地,而且是进应天,这确实是大罪。 身为朱元璋的儿子,朱樉在带兵打仗这个方面可能一般,在治理国家管理地方上可以被称为灾难。但是他在某个方面确实很有天赋,那就是演戏。他几乎是戏精上身的代名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给朱元璋哄得一愣一愣的。不然按他所犯的那些罪,最差也得是个流放。可是这么多年,连朱橚都被流放了,朱樉却只受到了斥责。 三人一来到奉天殿,朱元璋端坐龙椅上,缓缓开口。 “老二,老四,你们怎么来到应天了?” 朱元璋刚一开口,朱樉便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 “爹!孩儿……孩儿想您老人家啊!这我娘刚去世没几年,魏国公徐达就也去了。孩儿担心爹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您,孩儿牵挂您的龙体,所以就借着吊唁魏国公的机会,来探望爹。更何况,魏国公徐达是我们的叔叔啊,从小到大,他对我们大明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我们大明头号的功臣。对待这样的功臣,儿臣千里奔丧也是应该的。只是给父皇上了折子,儿臣却不能等到父皇的回应,擅作主张,要不然等到父皇的消息,魏国公的丧期也会过了。请父皇降罪!” 朱标:“……” 朱棣:“……” 只能说朱樉的情感真挚,甚至比朱元璋的祭文更强烈。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直接把哥俩看呆了。毕竟他也没说过他会这一招啊。这老朱家的子孙,果然都是不简单的主。朱樉虽然文武都不及其他兄弟,但是这演技,可真的是无懈可击,就连朱元璋看得也一愣一愣的。 “咱……咱也没说要处置你们啊,咱只是问你们,咋就到了应天了。” 看着朱樉声泪俱下,哭得正起劲。朱元璋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了朱棣身上。 “老四,你说吧!” 朱棣目光也有些闪躲,支支吾吾。 “这个……刚才二哥基本上都说完了,他想说的就是儿臣想说的。魏国公徐达,毕竟是儿臣的岳父。听闻岳父去世,我家王妃伤心欲绝,哭得断肠。儿臣……儿臣也想先跟父皇汇报一下,但是事出仓促,这北平到应天的信件,一来一回,便得好几天,到时候就已经过了我岳父丧期了,所以儿臣只好先斩后奏,先到了应天,吊唁了我岳父,再向父皇请罪了。” 朱元璋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咱也不是就要治你们的罪,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回来给吊唁你岳父也是人之常情。咱也理解。你看你二哥,不也是一片孝心么,咱不仅不治你们的罪,咱还要对你们大加夸奖,你们是好样的,” 朱标听得一阵无语,这朱樉简直不像是演的。这朱元璋难道是糊涂了吗,居然看不出来,还大加赞赏。 随后,朱元璋问了问朱樉和朱棣,关于封地和一些军事上的事。这时候朱标表现的,就好像一个局外人。只好看着这爷仨表演了。 出了奉天殿,朱樉呲着个大牙看向朱标。 “老大,怎么样?我就说咱父皇不会难为我的吧!你看看,这老爷子不只没难为我,反而对我们哥俩大加赞赏!我这趟应天可是回对了。” 朱标此时不想跟他争论,也懒得争论。 “你们歇着去吧,我回宫去!” 朱樉急忙眉头一皱,拦住他。 “哎,老大,你回宫干嘛?急着回去陪媳妇啊!” 朱标白了他一眼。 “我这一天到晚就够累的了,还不能歇着了?再说了,什么叫陪媳妇,那是咱的太子妃,是你们的嫂子!” 朱樉一摊手。 “好吧好吧,算小弟口误。那你干嘛那么急着回去,咱们哥们可是有时间没聚在一起了。这不一起聚聚,喝杯酒?老四你说是吧!” 朱樉看向朱棣。朱棣抿了抿嘴唇,也说道。 “是啊大哥,我们兄弟确实有时间没聚在一起了,上次聚齐了,还是母后去世,那时候大家都没心思叙旧。今天既然我和二哥回到了应天,那咱们兄弟,理所当然应该聚一聚啊!” 朱标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们就定个地方,到时候派人告诉我,我就去赴宴就行了。” 朱樉却咧开了嘴。 “怎么着老大?现在你这个太子爷就这么小气?就连在东宫摆桌酒都不舍得?这怎么越有钱反倒是越小气了?” 朱标也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屑。 “说到有钱,我哪能跟你们这几个藩王比,那一个个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啊!自己有个封地,俸禄月月都能领,而且还有各地官员百姓的孝敬。我这个太子可不行,花几个钱都得父皇批准,我这一大家子还指着我这点银子呢,我可请不起,再说了,上次你们走是我请的客,这次你们请我吃一顿,也挺公平啊!” 眼看着朱樉还打算说什么,朱棣急忙开口斡旋。 “行,那就依大哥的意思,小弟这就派人去订个酒楼,等晚些就送帖子到大哥宫里。大哥到时候可务必赏光!” 朱标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走去,那里可还有他的一家老小。看着朱标的背影,朱樉却满脸不忿。 “什么人啊!还跟咱们哭穷,还说什么藩王不缺钱花。当初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咱们的俸禄能就这么一点?父皇也是,老听他的,忽略了咱们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老大一个人是他的儿子,咱这些人都不是了?藩王那么好,他咋不去当藩王呢,竟说些漂亮话!” 朱棣急忙拦住他。 “二哥,可不要乱说啊,这可是应天,还是在皇宫里,这可不比在封地!” 朱樉又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朱棣所言非虚,在这应天皇宫,几乎每走一步,都有朱元璋的耳目,确实应该悠着点。 “那四弟,你说怎么办!” 朱棣思索了一阵子,便回答道。 “那就等晚上吧,我先出去找个吃饭的地方。您先四处逛逛,拜访一下老相识。等到晚上,我派人通知你们。” “成!” 朱樉大摇大摆地走了,朱棣也没有逗留,直奔徐府。毕竟姚广孝被他带来,此时正在为徐达诵经超度。 等到了徐府,朱棣将和朱元璋的谈话,以及和朱标朱樉约饭的事情说了,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说,大哥和父皇会不会已经开始顾忌我了?” 姚广孝笑着摇了摇头。 “您吊唁魏国公,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秦王却不是。有他给您当挡箭牌,您何须顾虑。您行事沉稳,张弛有度。反倒是秦王,快意恩仇,心直口快。皇上和太子要是有所顾忌,也应该是针对他而言。” 朱棣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您所说的忍,真的是颇有道理。” 只是朱棣永远也不会想到,在朱标心中,他的威胁永远是最大的一个。毕竟你姚广孝就算能掐会算,你也想不到,朱棣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写到了历史书上,更重要的是,这本书,朱标可是滚瓜烂熟。 第200章 家有贤妻爱玩火 朱标回到了东宫,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常青儿和吕氏正在逗弄着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娃娃们,也逐渐长大。当常青儿看到满脸郁闷的朱标,自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 朱标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跟她耳边说了几句,就带着常青儿回到了房间。吕氏看到了,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是也并未表现出来。对于朱标来说,常青儿永远都是他的第一分享者。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其实已经容不得别人再插入。就像朱元璋和马皇后一样。只有常青儿是老婆,其余人,只不过是妃子罢了。而且吕氏对于朝廷上的事,基本上也不会掺和。所以朱标一般都不会跟她倾诉。 “我还有什么不愉快的呢,毕竟,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能陪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眼眶中,依然闪烁着泪光。 “娘,您怎么了?” 朱允炆发现了吕氏的异样,便开口问道。 看着日益长大的儿子,吕氏笑笑。 “没事,娘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真的是这样么?” 朱允炆现在还不能明白嫡庶的区别,他只是知道,自己是他娘所生的,朱雄英和朱允熥是母后生的。他们虽然不是一个娘,但是都是兄弟姐妹。也许直到后来,他才能明白,嫡庶,亦有分别,有些人的命,在出生之时,便已经确定好了,一辈子都无力更改。 朱标和常青儿来到了寝宫,他一下子就躺在了大床上,但是仍是气鼓鼓的样子。 “真是气死了,气得我头疼!” 常青儿颇为善解人意地给他端来了茶,然后在他喝完茶之后,便给他揉起了太阳穴。 “这是怎么啦,怎么把我家夫君气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朱标叹了口气,边享受着常青儿的按摩,边说着。 “老二和老四回应天了。” 常青儿的手细腻修长,好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为朱标缓解了不少疲惫。 “怎么回事?老二和老四为什么会回来,按理说这他们可是一地藩王,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啊,更别说是回应天了。” “这不是魏国公徐达去世了么,老四会回来吊唁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可是这老二也回来凑热闹了。他和徐达哪有什么交情啊,他明显就是来收买人心的。一方面是收买老四,另一方面就是收买大臣的心。” 常青儿又为朱标刮起了眼眶和眉毛,巧手伺候的朱标十分受用。 “那皇上就没有责罚他们么?毕竟这也是擅离封地啊。” 朱标闭着眼睛,却紧紧握着拳头。 “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啊,父皇召见他们,那老二简直就是戏精上身,在父皇面前这通哭诉,这通拍马屁。当初母后去世了,他都没这么哭过。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那做戏。可是我那个爹,他居然对他们大加赞赏,也不问他们的罪!这我才气不过!” 常青儿摸了摸朱标太阳穴暴起的青筋,还有紧锁的眉头,温柔地为他舒展开来。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老人家都吃这一套嘛,年岁越大,越喜欢儿女子孙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你父皇可能见到他们也挺开心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只是你一个人是你父皇的儿子嘛,老二老四也是啊,哪怕儿子不成器,那也依旧是儿子嘛。你看我爹,之前对常茂下手多狠啊,甚至一脚踹吐血过。但是这儿子再怎么浑,再怎么不争气,他却依然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常青儿的劝慰,朱标也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了。他倒不是说为了跟老二老四争宠。开玩笑,大明洪武年间的太子爷哎,还有什么必要争宠。他更在意的事情可能就是,明明他都能看出来,老二是演戏,为什么朱元璋却看不出来呢,难道是人越老就越糊涂不成?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闹明白,就是为什么老二和老四能混到一起去。按理说他们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个份上啊!可是这老二居然就为了老四能冒那么大风险,确实让我很意外。” 常青儿纤细的手已经开始给他揉着脖子了,只能说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小媳妇,朱标也是前世积德了。 “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你这么多年,风头出尽了,其他的皇子不能说不够优秀,但是也一直都生活在你的阴影里,他们和你一比都差了一些。这才导致他们聚在一起。说到底,无论是争皇位还是争宠,其实都一样。太过耀眼必定会遭人嫉妒啊!” 朱标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粉妆玉砌的俏佳人,也忍不住笑了。 “我家青儿今天怎么这么聪明?不像你啊!” 常青儿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聪明就不像我了?人家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只不过平时在你面前收敛起来,努力做好贤妻良母,做好你的贤内助。” 朱标摇着头,陷入了思考。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初五,你说给孩子们烤红薯,然后烤出了一堆黑炭。这个月十二,你带孩子们放风筝结果风筝线把自己捆上了。还有前天,给花浇水却忘了自己浇的是热水,可惜了我那盆玉堂春啊……” 还没等朱标吐槽完,常青儿温暖柔嫩的唇便贴了上来,她睁着眼睛,好像在说:我不会让你再说下去的! 一吻结束,朱标只觉得浑身舒坦。 “那两个家伙,还说要我请他们吃饭!” “那你就让他们到宫里吃顿饭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朱标翘起二郎腿。 “我偏不!我就要在他们面前哭穷,就要他们掏钱请我吃,不然我心里难消这口气!最后老四说请客,让我们等着接帖子。” 常青儿也觉得好笑,捂着嘴便笑出声来。 “果然是我家夫君能干出来的事,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你去赴宴了,我们怎么办呀?” 朱标想了想。 “咱东宫又不是没有小厨房和厨子,只要你这个太子妃,不亲自下厨,我觉得孩子们都能吃得很好!” 常青儿银牙紧咬,便开始报复起来。 “好呀,你居然敢笑话我,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倒反天罡了!媳妇居然敢打丈夫了!太子妃居然敢打太子了……” 二人一阵疯闹,最后常青儿被朱标制服紧紧地抱在怀里。二人的脸靠得很近,四目相对之间,爱意融化。然后朱标又得到了一个火热的吻。 “青儿……不能再这样了,容易着火啊……” 常青儿却紧紧抱着朱标,任凭温度升高。 事已至此,朱标也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任由气氛变得氤氲。 “我只希望,这屋子里的门,隔音效果没那么差……” 第201章 小时候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朱标扶着疲惫的腰从殿内走出,虽然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但是灵魂深处的疲惫,还有头上的汗珠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朱雄英眼睛尖,一看到朱标这副模样便开口询问道。 “爹爹,你怎么了,好像生病了一样。” 朱标撇了撇嘴,面容严肃地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随后,这个不靠谱老爹留下了儿子一人在殿前凌乱。 当朱标出了东宫宫殿门,仰天大笑。 “咱终于也是能对儿子说这句话的人了!当爹真爽!” 几千年来,小孩子的各种疑问,都被一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给怼了回去。当小孩子长大后,才明白这句话的真谛,然后上演着一出,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戏码。 朱棣的请帖早早就送到了朱标手里,他在应天城里最着名的食府天香楼订了包间。朱标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们家的二弟和四弟,早早就已经在包间里面等着他了。 “哎,老大,你可来晚了,来来来,来晚的先自罚三杯!” 朱标进了包间,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座。虽然老二朱樉比较张扬,但是只要他太子朱标在位一天,他就永远是老二,这主座就得给朱标留着! “我也没有来得很晚嘛,罚什么酒,不搞那个!” 朱樉瞥了他一眼。 “老大,你不是被嫂子拽住了吧,然后就忘了兄弟们。” 朱标心中异常尴尬,不为了别的,就因为这次,朱樉说的是真的。但是在兄弟面前,牛皮该吹还是得吹,脸面还得要。 “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被女人牵绊住,开玩笑!我只是有公务缠身!没办完这才耽误了时间。” 朱棣也怕他们俩一上桌就剑拔弩张,急忙附和道。 “对啊,大哥日理万机,为父皇分忧,自然不能和我们一样,肯定是有事要去忙的。” 老二朱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老四,你这话可不对,咱们爷们怎么在封地就是吃干饭的么?这忙,可不只是他一个人忙,咱们也忙啊。但是这么长时间没回应天,没见面了,那兄弟之间的感情总不能荒废吧,兄弟的面子总要给吧!” 朱棣此时也有些无语,朱樉真的是无差别攻击,这家伙的智商,真不知道是高还是低。 “好了好了,小弟先敬二位兄长一杯酒水,咱们今日兄弟难得相见,就别说那些不愉快的了,都是自己家的兄弟。哪能没点口角,没有磕磕碰碰的呢。但是今天能与二位兄长相聚,实在难得,来大哥,四弟先敬您一杯,敬您这么多年为了朝廷尽心尽力,辅佐父皇,对我们兄弟多有宽容忍让,来,大哥!” 朱棣举起酒杯,朱标笑笑,也举起了酒杯,毕竟朱棣作为和事佬,这一番话说得还是过得去的,感情也比较真挚。 “来,四弟,今天是你请客,大哥自然要给这个面子,大哥干了!” 然后朱棣又倒满了酒。 “二哥,这次我是吊唁我岳父,有劳二哥千里同行。我们兄弟之间不言谢,四弟的感情就全在酒里了!” 朱樉也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弟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这不是咱该做的么,更何况也不是外人啊,是魏国公徐达,咱对他真的是一万个佩服,咱只能盼他老人家早登极乐吧!咱们敬魏国公,最后一杯酒!” 经过朱樉这么一说,朱标和朱棣也倒满了酒,三兄弟都将酒倒在地上,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徐达的哀思。 随后朱樉看向朱标。 “老大,怎么说,咱俩喝一个吧!咱哥俩虽然说老斗嘴,但是你可是我大哥啊,一母同胞的大哥,从小到大都关照咱,咱都记在心里,来!咱哥俩喝一个吧!” 朱标举起酒杯,叹了口气。 “老二啊,我不是要跟你斗嘴置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天底下最亲的人。可是你这嘴就是心直口快,这是好事,可是有时候也是坏事啊!有时候说话是得看看场合。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都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说你。我和咱爹都是一门心思地希望你们能有出息。” 朱樉也瞪着眼睛,上来了性情。 “老大,咱有什么说什么,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就像你说的,咱可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弟弟的,平时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哥你多海涵啊!” 朱标也不含糊,直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有啥说的了,你们是我兄弟,我哪有不向着你们的道理。” 随后朱标再次倒满了酒,举起酒杯。 “二位弟弟,想当年,我在东宫设宴,亲自给你们送行。一眨眼这么多年了,你们一个个也都成了家,在当地干得也不错,就算有些问题,那也都是小问题。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说什么了。正所谓打虎还得亲兄弟,咱大明现在是蒸蒸日上,日后,还得靠我们兄弟,维护好这大明!不让咱爹,和当初那些老人的心血付之东流!” 朱棣举起了酒杯。 “他日,大哥继位,我们几个兄弟就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为大明站岗放哨,为大明开疆拓土,都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兄弟们绝对不含糊。” 朱樉也举起了酒杯。 “说那些客气话都多余,咱兄弟感情都在这酒里了,以后,老大你说咋滴就咋滴,你说打谁就打谁!” “干!” “来,大哥二哥,干了!” “好!” 几杯酒下肚,兄弟之间的情谊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来来来,二位哥哥,吃菜,尝尝这馆子的菜味道怎么样,我可是问了徐辉祖,才专门定的这里,他说这可是全应天,最好吃的馆子!大哥二哥试试如何。” 朱标夹起来一筷子金汤火腿,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果然不错,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这老在宫里吃,吃什么都觉得有些乏味。偶尔出来吃,挺不错的!” 朱樉也夹起一筷子炙羊肉,细细品尝。 “味道倒是还行,但是这羊肉可就差了点,比不上西安的羊。上次老大去我那,吃的烤全羊,老大你还记得吧!那羊怎么样!” 朱标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羊,肉质细腻,肥而不膻,等下次,咱们到你那,你可得请客!” “好说好说!”朱樉十分豪爽。 朱棣也哈哈一笑。 “二哥可是吃的行家,嘴刁得很,能让二哥说不错,看样我今天这家馆子真的是选对了。” 但是朱樉却吧唧吧唧嘴。 “这山珍海味吃多了,还真有点乏味,你们还别说,我这些年,好吃的可没少吃,但是我其实还是想吃小时候的烧饼,鸭杂鸭血汤,走遍了大江南北,吃了山珍海味,唯独就想这一口。” 朱标笑了笑。 “我还以为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原来是小时候我总带你们出去吃的小吃。你这口味跟咱爹还真像。不过这还不简单嘛,差人出去买就是了。” 朱棣一摆手。 “何须那么费劲,我早就准备好了。” 朱棣一拍手,一炉烧饼,还有爆炒鸭杂,鸭血汤便送了上来。 朱棣嘿嘿一笑。 “不瞒二位哥哥,其实我也比较想念小时候的味道。” 第202章 人前人后 事实证明,人都是会怀念小时候的味道的,哪怕是朱元璋,也总会想念小时候的烧饼。而这哥仨,放着满桌山珍海味,倒是对这街边小吃情有独钟。 “不错,相当不错,就是这个味!”朱樉心满意足地一抹嘴。 “当初咱家,咱爹就让那个徐兴祖下厨,那个老厨子,炒来炒去,就那么几个菜,我都要吃吐了,当初大哥老带着咱们去街边吃好吃的,让爹知道了,可没少挨揍。” 朱棣对小时候的事情也印象深刻,毕竟直到朱元璋登基当皇上之前,他们一家子可一直生活在徐兴祖的阴影之中,明明是朱元璋府上的厨子,手艺还不如小饭馆的厨子,要不是马皇后隔三差五给他们做些小菜,他们早就营养不良了。 “真怀念小时候啊,虽然老挨爹揍,虽然宋濂那老家伙唠叨,留的功课也多,但是小时候可真的是无忧无虑的。” 朱樉这说的可不是假话,他虽然现在也算是锦衣玉食,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某种东西,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行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好处,长大了有长大了的好处,这一个个的不也都成家立业了么,而且都是举足轻重的藩王,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兄弟三人一举杯,敬给之前的岁月,流逝的光阴和故人。也敬给未来的盼望,一路的坎坷…… “要是老三和老五也在就好了,咱们哥几个就能痛痛快快地喝一顿了。”朱棣脸颊发红,又开始想起了朱橚。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四,别担心了,老五在那边过得挺好的,我每次都会给他写信,他在那边编书,咱爹也给他拨款,等到过一阵子,咱爹心情好了,就会把他给召回。至于老三嘛,他也会有机会的。咱们兄弟总有一天,还会聚在一起的,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好!为了大哥这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干杯!” “干!” 然后,这段晚宴就喝到了深夜,仿佛多年的情谊重新修补回来,他们再次变成了无话不说,勾肩搭背的兄弟。直到一个个的脑袋发懵,说话不利索,朱标甚至都要昏睡过去,这场晚宴才结束。 “哈哈哈哈,你看看老大,都喝多了,都要睁不开眼了。” 朱标迷茫地看着他们俩。 “还……还不是让你们俩,给……灌多了。你们……你们这俩臭小子,连……大哥都敢灌醉!我回去,回去就让爹揍你们……” 朱樉也满脸通红,兴奋异常,当然走路也打晃。 朱棣还稍微好一点,但是脸红的也不像话,不过最起码还能保持一些清醒。毕竟这是他找的地方,他自然也得派人给他们送回去,他指挥着下人,把朱标和朱樉分别送上了马车。朱标还好,一上马车呼呼大睡,而朱樉还在手舞足蹈,分不清东南西北。家丁和朱棣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上了车。 送走了他们两个,朱棣自己也上了马车,直奔住处。 回到了住处,朱棣的屋子里已经端坐了一个黑袍僧人。 “燕王殿下,这一顿晚宴吃得如何?” 朱棣虽然脸依旧很红,但是目光已经重新变得锐利。 “我们这一顿饭吃的,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吧。除了前期,二哥说了些带针尖的话,挤兑了大哥一番。后来几乎都是在叙兄弟情谊。我觉得,大哥和父皇的目光,应该都被二哥吸引去了。” 姚广孝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不简单啊,老僧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是人中龙凤,但是……呵呵呵,不提也罢。至于秦王殿下,他虽然总是示人以放荡不羁的形象,但是他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一个放荡不羁的人,还能不受皇上惩罚。他的演技也是一等一的啊。周王殿下的罪状,和他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周王殿下却被流放云南,秦王却一直笑到今天,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朱棣也皱起了眉头。 “我也觉得,父皇对二哥有些太宽容了,甚至宽容的有些过分。那我们和他交好,真的能改变势力格局么?” 姚广孝哈哈一笑。 “虽然皇上儿子众多,但是说到底,也只有你们五个最为关键。在这些人中,周王是您的亲兄弟,自然不用担心。秦王,我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心里的野心相当大,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至于晋王,按照您的说法,他为人忠义,又和太子交好,基本上是不会被说动。但是只要拉拢了秦王,您也是占据了主动啊!” 朱棣点了点头。 “希望如先生所说吧!” …… 朱樉回到了住处,也一改张牙舞爪的样子,坐在床榻之上,表情阴冷。 “哼!老大!老四!你们跟我斗!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认输的,咱们来日方长,我总会有机会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可能做一辈子老二的!” 朱标回到了寝宫,也是常青儿把他搀扶到床上,本来迷迷糊糊的朱标竟一下坐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常青儿。 “老二和老四,怕是混在一起了。” 第203章 穿越者永不言败 朱标的突然清醒吓了常青儿一跳,明明刚才他入门的时候,已经是烂醉如泥,丧失意识了,但是现在居然异常清醒,只是身上的酒气和脸上的红晕,显示了他喝了酒。 “标哥哥,你刚才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这么突然就起来了?难不成你刚才没有喝多么?” 朱标拿起茶水,一杯下肚已然清醒了不少。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可没有那么容易灌醉,这酒度数又不高,跟添加剂横行的勾兑酒一比就是个渣渣,更何况,今天晚上这个酒局可非同一般,明面上是兄弟聚会,叙叙旧。但是实际上是他们两个对我的试探。我只有喝醉,喝倒。喝得进行,喝得烂醉如泥,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要是没估计错,他们这帮人应该也没有喝多,备不住也是回去自己琢磨了。” 朱标所预料的还真没错,这酒席上哥仨,义字当头,义薄云天的。但是一回到自己地界,只能说都是心怀鬼胎。不过他们需要这场聚会,也需要这场表面上的兄友弟恭。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怀疑和猜忌啊,兄弟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些亲情呢?你们可是兄弟,可不是敌人啊!” 常青儿满脸的不解和担忧,身为太子妃,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她却很难理解,为什么兄弟之间,会有那么多的隔阂和猜忌,明明大家都是一家人。 朱标叹了口气,仰面躺在床上。 “青儿啊,你是不知道权力对人的影响。倘若我们家不是皇室,我爹朱元璋不是洪武皇帝,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朱重八。那我们哥们之间将会是最亲近的家人。可是我爹是皇上啊,谁不想坐上这把龙椅呢?都是兄弟,谁又甘心屈居人下!” 常青儿低下了头,陷入了思索。虽说她家也算得上大明开国以来的名门望族,但是又岂能和皇室相提并论。虽说鄂国公府上也存在世子之争,但是一般来说,爵位都是由长子所继承,只要常茂别太过分,总会继承鄂国公的爵位。奈何常茂,好像不太争气…… “那你之前说,老二和老四勾搭到了一起是什么意思啊,老二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么,为什么会跟老四勾搭到一起?他们会一起针对你么?”常青儿也有些担心。 一提起这两个人,朱标也有些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搞在一起,按理说这老四我倒是知道,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但是这老二,我是真的没想到。因为他可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啊,在上一世,朱樉虽然诸多坑爹举动,行为不端,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但是却从来没有挑战过大哥朱标的权威。毕竟朱标也为了他掏心掏肺,在朱元璋面前打着掩护,说尽了好话。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如此对待的老二啊,为什么老二却处处针对我,这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一环呢?” 朱标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啃起手指甲来了。却没想到叫自己老婆一巴掌打了过来。 “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啃手指甲,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 朱标也满脸委屈。 “我这不是愁的嘛……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这可是恶俗的皇位争夺战啊!这要搞我这个太子了,玄武门之变知不知道,李老二怎么上位的知不知道,我危险了啊!” 常青儿看向他,一脸懵懂。 “可是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父皇,你还有其他兄弟。而且你作为太子那么出色,你那么担心干嘛?” 常青儿一语点醒梦中人。朱标才意识到,自己毕竟还是穿越者,而且还掌握了优先权,朱元璋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也不是李建成,而是大明第一太子爷!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都是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世朱棣继位也是因为原主短寿,可是这一世,他可是拥有金丹啊,他怕什么?只要他还活着,这大明的天就变不了!更何况他也不是孤军奋战,老三晋王朱棡,那可就是他不折不扣的铁杆,至于老五周王朱橚,那也没胆子和他作对啊! “对了,我还有老三,老三手握重兵,对我绝对忠诚,至于老五么……” “你这段时间跟他相处的不是挺好的么,我觉得他应该会站在你这边的吧?” 朱标摇了摇头,这朱橚可是个倒霉体质,朱元璋在位期间,他就被流放到了云南。前世朱允炆执政期间,他也被列为了造反嫌疑人。等到朱棣上位,也好生敲打了他一番,直到他把兵权乖乖上缴,才可以颐养天年。就这么说吧,几乎谁上位,都要怀疑,朱橚是不是要造反。这孩子也真的是倒霉催的,只能怪自己生得俊俏,还有朱元璋当初给他的王位,是吴王。这可是朱元璋当时候的封号,这谁能不嫉妒啊!但是人家朱橚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写书。 “不!老五为人老实,不愿意参与是非。只能说,他不会支持我,也不会和我作对。毕竟他和老四可是一奶同胞,他也不可能对老四不利。所以基本上指望不上。但是重点从来都不是他们,其实说到底,重点就是两个人,我和父皇。只要我们没事,那大明就乱不了!” 形势终于看清楚了,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朱标直接握住常青儿的双臂。 “青儿,我终于想明白了,你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嘛?” 常青儿满脸懵,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不知道……” “我们下一步啊,就是该睡觉了,我不胜酒力,已经困了。娘子熄灯……” 常青儿颇为无语地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在了某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的酒鬼身旁,刚想开口说几句知心话,却听到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气得常青儿紧咬银牙。 “真是的,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常青儿本来倒是能叫醒他的,但是一看他睡得那么香甜,只好作罢,只能在一旁捶着枕头用来发泄。 …… 第二天的早朝,较以往来说都比较热闹,不为别的,就因为秦王和燕王二位藩王,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在了早朝之上,而且气宇轩昂,雄姿勃发地站在了一旁,尤其是朱樉,几乎把得意二字写在了脸上。而且不时往朱标的身上瞟去。 正当所有人都站定的时候,朱元璋最后出现,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坐到了龙椅上。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04章 谁不知道晋王是我的马仔 随着朱元璋落座,早朝便拉开了序幕。 “前些日子,魏国公徐达,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三岁。徐达乃我大明开国元勋,柱国大臣,乃朕的兄弟手足。魏国公徐达逝世,朕痛心不已。特旨加封魏国公徐达为中山王,世袭罔替。朕也为徐达停朝三日,以告慰英灵,大家也为徐达默哀祈祷吧!” 众大臣们纷纷低头不语,整个大殿都一片肃穆,直到大约十分钟之后,朱元璋才率先抬起头,然后说道。 “今日,秦王和燕王来参加早朝,朕刚好也有些事情想要他们说说,还有些事情想要自己宣布。秦王,你先说说吧,说说西安的民情和四周的情况!” “是,父皇!” 朱樉一拱手便站了出来。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他只觉得,很享受这种受关注,和众星捧月的感觉,整个朝堂之上,他才是主角,也许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吧,和太子一样,或者说,就是太子! “儿臣秦王朱樉向父皇启奏。儿臣自洪武十五年就藩去到西安之后,按照父皇的要求,善待封地属民,大力发展军事力量,抗击外来侵略。已经卓有成效,打退了蒙古人的侵略数十次。但是西安地属险要,乃是北方的边疆要塞,周围依旧有敌人虎视眈眈,其中当以蒙古和西番为主,但是只要父皇需要,大明需要。那西安就是大明最尖锐的矛和最结实的盾,一定能保卫好大明疆域!” 朱樉一番话说的,只能说真的是有里有面。说得几个大臣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朱元璋听了都觉得提气。只有朱标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还善待封地属民?还发展军事力量?简直就是笑掉大牙,这家伙真的是恨不得把整个西安,乃至整个陕西吃个精光。只能说是大明第一吸血鬼。是打了几场胜仗不假,但是这事跟他关系真不大,明明就是西安的守卫力量强大,而且这家伙,带兵出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秦王府里,和他那妃子邓氏做些残暴无道的事情。什么人兽相争,都算是最普通不过的戏码了,简直就是大明当代的纣王与妲己。 但是当着文武百官和朱元璋的面,朱标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毕竟皇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再怎么想吐槽,也要顾全大局,毕竟朝廷安定团结还有皇家的脸面更重要一些。 “不错不错!秦王戍边有方,朕赏一年俸禄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未来出兵蒙古,出征西番,你可都是重中之重,千万不要要朕失望,不要让大明失望。” “儿臣遵旨!谢父皇赏赐!” 朱樉满脸兴奋,还不忘挑衅地看看朱标。 朱标自然是懒得搭理他,小人得志,那还能不让他显摆了? 其实主要朱樉当年干过的那些事儿,并没有流传开来,只有皇室内部才知道。在多数大臣的心中,朱樉还是一个勇武有为的藩王形象。 随后朱元璋再次开口。 “燕王,说说你们北平的事吧!那里也是大明军事重地,说说你这几年的成果!” “是!” 这次换到朱棣上前,态度和神色比着朱樉当然是谦卑了不少。 “启禀父皇,儿臣朱棣自从就藩北平,得魏国公徐达提点,屯兵积粮。北平本是元朝的元大都,地理位置异常重要。自然以抵御外敌为主。儿臣就藩以来,经历大小战役数百战,幸有徐达将军相助,也算是胜多败少,没吃过亏。目前蒙古军队已经后撤,不敢再入侵北平附近。北平城已经变成了抗击蒙古的先锋要塞。” “好!好!好!” 朱元璋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对于朱元璋来说,他内心深处的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大元朝,是蒙古人的苛政杂税害死了他的爹娘,所以只要抗击蒙古,朱元璋都是没有二话。光是洪武一朝,就数次抗击北元。而朱棣,更是继承了朱元璋的血性,一生五次北伐,最后甚至倒在了北伐的路上。 “燕王朱棣,勇武过人,谦逊有加。特旨赏赐一年俸禄!” 朱棣拱手谢恩。 “儿臣谢父皇赏赐,儿臣愿为大明镇守四方,开疆拓土!” 朱棣退下去之后,也偷偷瞟了一眼朱标。只不过他的眼神颇为复杂。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真的愿意当大明的征北大元帅。如果不是遇到了姚广孝,他断然不会有争夺皇位之心,在他眼里,封狼居胥可比泰山封禅更让人沉醉。 “咱当初,让咱的儿子镇守四方,给咱大明站岗放哨!居然还有那么多死脑筋想不开,跟咱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现在怎么样?大明在咱们这些儿子的镇守下,日益强大,咱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对了谁错了!而且,咱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太子!” “儿臣在!”朱标急忙站了出来。 “朕准备亲自去巡视一圈大明的疆域。去考察民情,顺便也看看各地藩王在封地治理得怎么样。朕下去巡视这段时间,就由你监国,代为管理朝政吧!” “儿臣领命,不过不知道父皇第一站准备去哪,儿臣也好派人通知,早做安排。” 朱元璋背着手,在大殿上踱步,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开口。 “第一站本来应该先去开封,但是周王已经被流放到了云南,咱去也没啥意思。这样吧,第一站,咱就先去太原!去晋王地界瞧瞧!” 朱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也弄不清这朱元璋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只好应承下来。 “是!儿臣马上就派人通知晋王,让他早做准备,以免怠慢了父皇。” 朱元璋大手一挥。 “停!不需要!咱本来就是去巡查的,这提前通知他干嘛?平时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行了,今天早朝就到这了,退朝吧!” …… 退了朝之后,朱标却没有回到东宫,而是一个人来到御花园生闷气。 “这老朱出事越来越糊涂了。明明知道老二好大喜功,昏庸无能,当着那么多人称赞表扬就算了,连巡查也放他一马!” 如果朱元璋和朱樉一起回到西安,那朱樉肯定是来不及准备的。他那些破事就会全部露馅。可是朱元璋没有,反而专门先去查晋王朱棡。这可就让朱标很不爽了。 “整个大明朝有谁不知道!这老三是我的马仔,老朱竟然要拿他开刀,还不准我通风报信,可恶!” 第205章 锦衣卫的专业素养 朱标最后还是给朱棡去了信,只是在信中提到了朱元璋会去视察,让朱棡做一些准备,主要就是收敛些,别闹什么幺蛾子。而且着重强调了,千万别表现出来,早就知道朱元璋会来视察。他如果到了太原,也别去迎接,一切就当不知道! 朱标也知道,朱棡虽然说性情了一点,但是脑子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卖了他这个大哥的。他可能唯一担心的,就是朱元璋的锦衣卫,会不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这锦衣卫的能力,他还真不怀疑。 所以朱标找来了心腹中的心腹,锦衣卫里也排得上号的李三思。将信件交给他。 “三思,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了踪迹,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晋王的手中,切记,切记,切记!”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李三思也明白了朱标这份信的重要性,便把那信件收进怀里。 “太子殿下放心,这封信,只要我不死,它绝对就不会丢!而且,我一定不会让人发现,会亲自交到晋王的手里!” 朱标看着拍胸脯保证的李三思,也只能皱着眉,然后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吧!” 看着李三思一骑绝尘,朱标也叹了口气。 “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万一被父皇发现了怎么办?他耳朵可太灵了。” 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朱标一跺脚。 “靠,我真笨啊!别人跟他顶着干算谋逆!但是我把他惹急眼了,最多挨顿揍,我怕个锤子!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收拾我啊!” 所以,还真没人知道朱标到底在怕什么,包括李三思在内。 李三思出了应天,便寻了一个小树林歇脚。他出应天的时候,已经化了妆,戴了斗笠,不仔细瞧是不可能认出来的。让他送信,他一开始也很不屑。但是看到朱标那焦急的模样,一连说了三个切记,李三思便明白了,这信件里面是要了命的事! “难不成,太子爷和晋王之间要有大动作了?所以要防着皇上?可是也说不过去啊,他这太子之位可稳着呢,皇上的龙体也康健,没听说他们父子俩最近闹什么矛盾啊。那难道是皇上要对晋王下手,所以让我躲着点?” 李三思当然不知道朱元璋在朝堂上宣布的事情。所以这封信就勾起了他无限的遐想,但是身为一名锦衣卫,他当然很有职业道德,当然不会私拆信件,也不会把主子的事办砸。 于是,李三思在小树林里又化了个妆,披上一身粗麻衣服,仍旧带着斗笠,却把脸涂黑了几分,然后贴上了大胡子。这下别说是朱元璋的人了,哪怕是朱标在他面前,不仔细地看几圈,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这就是一个锦衣卫的专业性!永远都不要质疑锦衣卫!”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李三思只用了不到三天,几乎就是昼夜赶路,不停化妆,不停换马。饿了就胡乱吃一口,困了也只是睡个两三个时辰。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李三思来到了晋王府的大门口。他已经人困马乏,却还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什么人?” 守门的卫士将他拦下,毕竟这带着斗笠,看不清相貌的人,突然来到王府门口,那可是非常可疑的。 “我要见晋王!速去通知,有要事求见!” 守门的卫士咧了咧嘴,轻蔑地说道。 “见晋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见晋王,那晋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告诉你,想要讨饭,就滚远点!别逼着爷揍你!” 李三思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因为化妆太频繁,忘了什么时候就换上了一身乞丐装,头发也乱蓬蓬的一团,里面还插着几根稻草,看上去确实很像丐帮代言人。 “我不是讨饭的,我是有事要求见晋王,麻烦您通报一声吧!” “嘿,你这个臭小子!爷说话你是听不懂是吧!还有事,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啊!” 李三思真的很想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来个大嘴巴子,然后在他们面前大喊,老子就是太子手下,锦衣卫统领,特地来此给晋王送信的!你小子识相的就赶快去通报!但是身为锦衣卫的自觉,以及临行前朱标的叮嘱,都让他压起了火气。 “我确实有紧急军务,要是耽误了,你小子担待得起么?” 那看门的士兵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快去通报,真误了事,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够砍!” 叫李三思这么一吓唬,这看门的士兵也慌了。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看着那士兵慌忙跑着的身影,李三思也有点生气,骂了一句。 “贱皮子!好说好商量不成,偏得我跟他喊!” 一旁的其他看门卫士也好心提醒他。 “其实,他就是想管你要点银子,三五两的就打发了……” 李三思:“擦!那他不直说,老子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了,他要是好说好商量,十两我也给了!他这态度,老子一两也不给!” 随后李三思从兜里掏出了一些散碎银两,分发给其余卫士。 “大伙拿着,拿去喝酒,别跟我客气!” 众卫士兴高采烈地收了李三思的银子,然后揣进了怀中,都跟李三思道谢。然后那去通报的守卫就回来了。 “晋王说了,可以见你,去吧!里面有人带路。” 李三思一拱手,便进了王府。留下那守卫看着其他同事起了疑惑。 “你们这帮家伙笑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说来听听?” “哈哈哈哈,我老婆今天生孩子了……” “那你们呢?” “我们老婆应该也快生了……” 那守卫满脸懵,“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 李三思跟着带路的人来到了王府内,如愿见到了朱棡。朱棡倒是一脸威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三思见到朱棡身边的人,仍旧面露难色。 只好先掏出怀里的信,递给朱棡。 “这是我家主人交代的,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然后李三思凑到朱棡身边。 “晋王,我是李三思,咱们借一步说话。” 朱棡刚欲开口,李三思就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借一步说话……” 直到二人来到了一间密室,朱棡才开口。 “李三思,你为什么这副打扮,这封信是我大哥写给我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思刚要开口,一路上的困意和倦意便袭上心头。竟然一下子晕倒在朱棡面前。他这一晕不要紧,给朱棡吓坏了。这李三思易容前来,带着朱标的信件,还说必须交到朱棡的手上,结果这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却是很难不让人多想啊,这要是在小说里的剧情,那就是应天出了大事啊! “来人,快来人!传大夫!” 李三思此时应该算睡得正香,倘若他要是清醒的,一定会说。 “这是锦衣卫的专业素养!” 第206章 你可能懂巡查,但我懂皇上 李三思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一醒来,便看到朱棡在他面前,一脸无奈。 “晋王……我的任务完成了……” 朱棡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完成了,完成的很好,但是你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个样子。” 李三思轻叹一声。 “实在是因为这封信太重要了,太子殿下把这封信给我的时候,叮嘱我不要被人发现了,我便乔装打扮,日夜兼程。一路上不敢耽搁。太子殿下一连说了三个切记,我实在是不敢耽搁……” 朱棡叹了口气。 “行吧,大夫说你也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睡睡了一天。” 李三思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挥舞了两拳,虎虎生风。 “我已经休息好了,恢复了体力,晋王无需担心!” 朱棡看向他,实在是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开了口。 “李三思啊,你知道我大哥这封信写的是什么吗?你有打开看么?” 李三思果断摇头。 “身为太子殿下的属下,一名合格的锦衣卫,我怎么能私拆他给您的信件呢?” “那你想知道这封信里面写了什么吗?” 李三思迟疑了一阵,然后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是这信里的内容能让我知道吗?”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念起来了。 “三弟,父皇将起程巡视,率先会去到你的封地,一切多加小心,不要另惹事端。”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 “就这?那他为什么那么急迫,为什么让我一路小心,躲避皇上的耳目,不要露出马脚?” 朱棡叹了口气。 “那多半是因为皇上下旨了,不准提前通知藩王。他信里也有写,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准去迎接皇上,一切就当不知道。毕竟皇上已经下旨了,他也不能跟他明着干啊!” 李三思已经快要晕了。 “所以就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给我这顿激动的,三天睡了两个时辰,吃了三顿饭,骑死了四匹马,结果,就因为这个?这太子殿下,真的是!” 朱棡白了他一眼。 “你说说,我们两个能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 “他还能让我帮他谋皇位啊?他疯了还是我疯了?再说了,他要是想当皇帝,那老头子都得亲手把龙袍给他披上你信不信!” 李三思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信!这个真信!” “所以啊,确实就是因为这点事,只不过他不好让父皇知道,他公然对抗圣旨,所以才那么跟你说的。” 李三思只觉得浑身无力,躺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刚才虎虎生风的架势了。 “就这么一封信,给我整得热血沸腾的,风餐露宿了好几天,我真的是……” 要不是顾及着他和太子的情谊,同时顾及着朱棡还在这,李三思还真想跳着脚骂朱标一顿,毕竟这个主子,可有点太坑属下了。 结果李三思瘫倒在床上,想了半天,最后问了朱棡一句。 “晋王,你说太子殿下他怕啥呢?” 朱棡:“是啊,我也不明白,我大哥他怕啥呢?” 远在应天的朱标:“我到底在怕啥呢?” 朱棡也理解李三思心里的苦闷,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气就发泄出来吧。 李三思紧咬着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晋王!我要举报,给你看门的那帮卫士!态度恶劣,收受贿赂!打他们一顿给我出出气吧!” 朱棡点了点头。 “中!” …… 就算李三思仍然很疲惫,却不得不从晋王府搬出来,原因无二,就是因为朱元璋快要来了。这时候如果上路,就很容易跟朱元璋撞个满怀。那么大热的天,李三思可不想再顶着斗笠,化着妆赶回应天了。所以便索性就在太原城中找地方,休养了起来。 朱棡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他了,毕竟朱元璋要来了,他虽然表面要装不知道,但是某些小动作还是要做的。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斩首台子清理干净。自打朱标劝过他之后,他就没有当着老百姓的面,搞那些血腥场面。但是有时候重犯的处刑,他还是会亲自上手的。这也导致了他府上的血腥味极重。 “快点快点!刷洗干净!” 下人们用刷子刷了好久,仍是洗不掉血渍,只好向朱棡汇报。 “晋王,不行啊!根本洗不掉。” 朱棡这时候已经有些震怒了。 “洗不掉也得给我洗!哪怕是用手抠,也得抠干净了!” 这时候,他的亲信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朱棡皱起了眉头。 “这能行吗?” “肯定行啊,最起码比这洗刷管用啊!” 朱棡点了点头。 “好,就听你的!还有的地方也不要落下!不能大张旗鼓的,都得偷偷摸摸的,听到没有!” “是!” …… 于是,当天夜里,太原的街道便被打扫了一边,干净整洁了不少,路上巡逻的兵丁也增加了不少。而城外一些贫困的家庭,这时候居然也收到了官府送来的粮米银钱。许多穷苦人都感恩戴德,甚至跪下来磕头。毕竟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官府会给穷人送粮。以往都是老百姓要纳粮纳税,只要不是遭了灾,饿死了人,官府是不会管的,可是这次,官府竟然会主动给穷人发粮米,确实是人没想到的。 除此之外,朱棡还做了很多细微的布置,包括但不限于往城边的田地里补些秧苗,淘汰掉军营中一些老弱病残,换上青壮年,再给士兵们换上新的军装。甚至还偷偷地挖了几条小河沟。连朱棡的心腹都有些懵。 “晋王殿下,咱们用得着做得这么仔细么?皇上不就是来巡视一圈么?按理说这巡视不就是进了城,看看街道百姓,看看风土人情。然后到您的晋王宫里带个一两天的不就结束了嘛,顶多再看看周围百姓生活得怎么样。” 朱棡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你可能很了解官员巡查,但是我了解我的父皇。他是个犟脾气,而且我父皇最注意细节了,这边的一草一木他都会注意,细节往往决定成败啊!” 朱棡的下属点了点头,也是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能派上用场。” …… 三日后,一辆马车进了城,只有几人随行。朱元璋当然是微服私访,他身边只留下了八名随从,其余的人一早便已经进入到了太原,只不过是化整为零,暗自查访。已经渗入到太原城的每个角落。 “皇上,这太原城看起来街道干净整洁,民风淳朴,欣欣向荣。看来晋王治理得不错啊。属下刚才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发现这里的米价也不高。百姓生活应该过得还不错。” 说话的人正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他这一趟,当然是为了专程保护朱元璋而来。 而看一座城市的繁荣与否,看一地百姓的生活状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看当地的米价。一般来说,一个地方的米价越便宜,那就说明这个地方越富有。像江南,应天的米价就很低。而这太原的米价竟比应天贵不了多少,只能说明太原的老百姓过得还挺不错的。毕竟西北的米价,本身就要高于南方的。 “这臭小子,还行,没让咱失望!” “那皇上,咱们是不是直接去晋王府?” 朱元璋摇摇头,大手一挥。 “不急,咱先出城看看!” 第207章 皇上也爱吃瓜 朱元璋的马车很快就来到太原城外,正值麦苗蓬勃生长的时节,朱元璋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陷入了思考和回忆中。 他是农民出身,所以最喜欢粮食。从小他便明白了一件事,粮食就是命。小时候,因为吃不上一口饭,他失去了爹娘,自己也只能四处讨生活。长大了,同样是为了一口饭,他在皇觉寺做了游??。游僧也是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披着袈裟的叫花子。毕竟在当时那个年头,什么人都会被蒙古人踩在脚底,只有和尚勉强能保住一条命。毕竟蒙古人也信佛。 长大了,为了自己的一口饭,也为了子孙后代的一口饭,他参加了义军,从一个小喽啰,一步一步到了洪武皇帝。这一个朝代的更迭,可能说到底,就是一口饭的事。 朱元璋当上一方诸侯之后,遇到了其他的对手。武昌的陈友谅,苏州的张士超。后世人戏称,是老农民大战鱼贩子和私盐贩子。但是也许是天意如此,终究还是朱元璋问鼎天下,也证明了百业农为首吧。 千百年来,中原大地一直都是农业文明。在这一片承载着辉煌历史的土地上,无数人的血和泪播种在此,然后生长出一个个王朝,一段段历史。哪怕农民的地位越来越低,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才是一切的基础,是农民用粮食,喂饱了所有人。可是日益增长的粮食产量,以及越来越好的生活,却并没有改善农民的生活环境,也没有让人对粮食心生敬畏。依然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剧,不得不让人深思。 朱元璋从放牛娃到皇上,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浪费过一碗饭,因为他知道,如果是在当年,很有可能这碗饭,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所以当他看到这一望无际的绿色,他的心情是无比的透亮。他亲自来到地头,摸了摸麦苗,伸出手指掐了一下叶片。 “嗯,长势不错,今年多半又是个丰收年啊!” 在他前面,正好还有一个锄草的老翁,朱元璋见状,让手下倒了一碗茶,找那老翁唠起了家常。 “来,这位大哥,您先喝点水,歇一歇,咱有些事想问你。” 老翁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也接过了朱元璋的茶水,大口饮着。 “这位老弟,你有什么想问的?” “老弟?” 朱元璋听到这称呼也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多久没听过人家这么叫他了。但是这老翁看着是比他年长不少,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称呼也不犯毛病。 “行,老哥啊,咱是打南边来的,来看儿子的,路过这就想找人唠唠家常。咱就想问,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老翁一提到收成,就乐了。 “不瞒老弟,今年这麦苗不仅长得壮,而且长得高!今年是什么灾都没有,好着嘞!咱估摸啊,能比往年多收一成呢!” “那老哥啊,你家有多少亩地啊?” 老翁坐在地头,捋了捋胡须。 “那二三十亩总是有的,还都是自己家的地。” 朱元璋也乐了。 “老哥,二三十亩地,那数量可不少啊!还都是自己家的地,那一年下来,也能攒些粮食银钱吧。” “确实能攒下一些啊,还是现在这日子好过些了,那朱皇上下令,太子爷出招,给咱老百姓办了好事。现在只要勤恳些的,家里都不缺地,而且这麦种,红薯啥的收成也好。更主要的就是税,收的也不多,咱当了几十年的农民了,终于在这几年富裕起来了。” 朱元璋蹲在了他身边,开口问道 “大哥啊,我看您也是从大元朝过来的人,那您觉着,这现在的大明朝和大元朝比起来咋样?” 朱元璋没想到,那老翁直接啐了一口唾沫。 “别提那个倒霉的大元朝,那是个啥日子,蒙古鞑子横行,就没把咱们汉人当人,咱那时候饿死了多少人啊,能活下来的,还得给地主种地,自己哪有什么指望啊!还是现在好,咱地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税也就交一点,咱也愿意交。咱现在的大明朝好着嘞!这要是朱皇帝在咱面前,我老汉高低也得给他竖个大拇指,哎,不对,高低也得他磕一个!这咱汉人自己的朝代就是不一样,腰杆子硬!” 朱元璋脸已经乐得跟一朵花一样了。要不是后面还有安排,他真想跟这老汉自报家门。 “那大哥啊,您岁数都大了,家里也有点积蓄,咱不雇人来干活,偏得自己来干活啊?” 老汉冲着朱元璋一笑,下面缺了两颗牙。 “不瞒老弟,咱都是苦水里趟过来的人,穷习惯了,也累习惯了,没有那富贵命。咱要是在家待着才能待出病来。而且啊,我就愿意看着这地,看着这麦子。咱看着自己家的地,自己家的粮食,高兴,干啥活都有劲!” 朱元璋看着这老汉幸福的样子,自己也点了点头。他是农民出身,所以他可能对农民总是多些理解和帮扶。努力打击贪官奸商,也只是想让老百姓的日子们过得更好些。 老汉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看向朱元璋。 “老弟啊,你且等等我,我给你整个瓜来!” 朱元璋刚想拦住他,他却已经消失在了地里。朱元璋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旧耐心的等待着。 不多时,那老汉抱着一个大西瓜赶了回来,满脸堆笑。 “来来来,老弟尝尝这瓜怎么样?” 老汉正欲把瓜摔成两瓣,就被朱元璋拦下来了。 “哎,老哥,等等,我这车里带刀了,让我这小辈拿去切了吧!” 老汉一脸疑惑地看向朱元璋。 “你不是来看儿子的么?带刀干啥?” 朱元璋哈哈一笑。 “这一路上也挺远,咱也难免遇上个啥,就带把小刀防身,这要是没遇上啥,不还能砍个柴火嘛!” 朱元璋解释的有理有据,老汉哦哦地点了点头。然后蒋瓛将西瓜拿到车上,片刻便切好了,用一个木盘端了过来。 “老弟你这还挺讲究,来来来,尝尝咱这瓜怎么样,自己种的,种了几亩地,准备到时候卖钱呢!” “那你这卖钱的瓜,就给咱吃了?咱可不能白吃啊!一会一定得给钱。” 老汉一摆手,笑道。 “给什么钱,这过路的聊天的吃个瓜算啥,快吃吧!” 随后老汉先拿起了一块瓜,大口啃着。朱元璋毕竟是皇上,还是看那老汉吃了,他也就跟着吃起来,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老哥,你这瓜可不错,甜着呢,咱还真没吃过这么甜的瓜!” 老汉嘿嘿一笑。 “咱不是吹,咱种的瓜可真的是,全太原最甜!” …… 朱元璋身为领导还是很够意思的,也分给蒋瓛一块,让他自己去一边啃着了。 在太原城外的麦田前,洪武皇帝就和一名老农边啃着瓜边聊着,直到朱元璋擦了擦嘴巴,问出了关键性的一个问题。 “老哥啊,咱听说,你们太原,有一个当今皇上的儿子,在这当王爷,他这个人咋样?跟咱说说呗!” 第208章 皇上御赐的买卖 朱元璋没想到,他一问出这个问题,那老汉却是面露难色。 “你说的是不是当今皇上那个三儿子,就是那个晋王爷?” “对,就是他!” 老汉连忙摆手。 “他……他这个人不好说啊,不好说,咱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元璋一听也有些心急。 “哎呀老哥,啥就不好说了,咱不也就是跟你唠家常,有啥说啥嘛,咱又不能传出去!” 老汉见朱元璋这么说,也凑近到他的耳边,小声开口说道。 “不是咱说皇上的是非,他哪都好,就是不应该把这儿子派这来。不过这晋王爷啊,早些年是胡作非为了点,这些年还好些。咱听说好像是太子爷来,把他训斥了一顿,他就不再胡作非为了。” “他怎么个胡作非为法?老哥跟咱讲一讲!” 老汉叹了口气,然后凑到朱元璋耳边。 “当初那晋王爷刚到太原,就开始盖宫殿,盖就盖呗,也没用咱出钱出力,都是他老子给掏的钱,咱也没意见。他也开始雇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去给他干活。可是后来啊,他这房子越盖越大,也就开始要更多的人来干活了。” 朱元璋一听来了兴致。 “他是欠了人家的工钱还是抢了人家的木头,亦或者是占了人家的地了?跟咱讲讲!” 老汉摇了摇头。 “那倒是没有,不过他一门心思的都在打仗上,征了不少兵,但是对于咱这些老百姓这些农民倒是不怎么在意了。他也没欺压我们这群百姓,只是他这个人很怪,一开始就逼着我们这帮老百姓,去看他处决犯人,什么五马分尸,砍头的,弄得怪血腥的,也吓坏了不少人。” “竟然有这等事?这过去给犯人行刑,都是老百姓自发地去看,也没听说过逼着人家看的,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老翁叹了口气。 “也没办法,他说这帮人都是蒙古人的奸细,要杀鸡给猴看,让我们不敢做蒙古人的奸细。而且听说他还愿意打人,他府上的下人没少挨揍,尤其是厨子。不过他跟咱老百姓倒是秋毫无犯,所以咱也没啥意见。而且之前太子爷来到过太原,劝诫过他,也训斥了他几句,打那以后他就不逼着我们看行刑了,也给老百姓办了不少事。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他给老百姓修了河道,给穷苦人家送过去了粮米,可能他也算个好人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朱棡大部分的事情他都知道,只是这杀人取乐他还真不知道。而前段日子他还有所改观,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行了老哥,咱知道了,咱谢谢你跟咱说这些,也谢谢你的瓜,咱吃着是真好吃啊!” 随后朱元璋从怀中掏出银票。 “咱也不能白吃你的瓜,这样吧,这五十两银子你收着,算咱的一点心意。” 老翁看到这么一大笔钱人都愣住了,但是回过神来,急忙推搡着。 “老弟!这钱咱可不能要啊,不就是吃个瓜的事么,算老哥请你行不行,老哥还喝了你的茶呢!” 朱元璋也笑着开始劝他。 “一码归一码,那老哥你还在这陪咱聊了那么长时间呢,这钱你就守着吧,算咱一点意思。” “不行!咱都叫你老弟了,咱庄稼人本分着呢,哪有一个瓜要人家五十两的,既然咱都叫你老弟了,那这样吧,就算咱请你吃好不好?” 朱元璋也有些哭笑不得,随后便问道。 “那老哥,你这瓜好卖么?” 老翁愣住了片刻,然后说道。 “也还成,卖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要不送人了,要不自己吃,也能赚些。” 朱元璋思索着,然后让蒋瓛拿了张纸,写了些什么,随后又用一个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下。 “老哥啊,那咱给你找个卖瓜的好销路,到时候你就照着咱纸上说的做,保证有人高价买你的瓜!” 老翁接过纸,也不好意思地笑笑。 “也不瞒老弟,咱不识字……” “不碍事不碍事,老哥回去找个识字的人就行了。” “那老弟,你这纸上咋还有章呢?你是干啥的啊?咱只知道当官的有章。”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 “啥当官的啊,咱也是个老农民,这现在有钱了,做些生意啥的,都得有个章嘛!咱这给你盖个章,到时候那买家不就相信,你是咱介绍去的嘛,你的瓜人家自然就要了。” “哦哦……”老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老弟了。” 朱元璋一挥手。 “老哥,咱也走了,你多保重!” 老翁也挥手送别,随后看着天色已晚,便将那张纸放入怀中,扛起锄头回家了。回到家里,老翁掏出怀中的纸,找到了儿子。 “你给看看这上面写的啥,咱今天碰到一个怪里怪气的人,咱请他吃瓜,他就说能帮咱把瓜都卖出去,给咱写了个文书,你看看写的啥?” 老翁的儿子打开信件。 “爹,他说让咱把瓜送到晋王府,然后后面又写啥,不得违抗,钦此,咱也不懂啥叫钦此啊……” 老翁也挠了挠后脑勺。 “他倒是跟咱打听晋王了,但是为啥让咱把瓜送去晋王府呢?等吃完了饭,咱去找教书先生问问吧。” 吃完饭后,老翁来到了教书先生家中,给他看了文书,然后说了今天的事情,教书先生仔细研究了那一纸文书,尤其是那印章,结果突然腿都站不稳了,差点倒在地上。 “先生,你这是咋了?” 教书先生瞪着眼睛看向他。 “老刘头,你知道你今天碰到的是谁吗?要是我没看错,这是当今皇上的印章啊!” 那老翁一摆手,笑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还皇上呢,那人就五六十岁,长相平平,说话也咱咱的,然后咱问他干啥的,他说他是来看儿子的,说他也是个老农民。” 那教书先生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那就绝对不会错了,当今皇上就是五六十岁,老是自称农民,说话也是咱咱的。你这纸上盖的章,上面刻的是敬天勤民之宝,这可是当今皇上才能用的印章啊!绝对错不了!而且照你所说,他问了你关于晋王的事,还让你把瓜送到晋王府,那是因为晋王就是他的三皇子啊!” 老刘头也脚下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难怪,难怪他说他是来看儿子的,合着是来看晋王爷的啊……我还跟他说晋王爷的坏话,我真该死啊……” “不不不,皇上对老百姓挺宽容,对贪官污吏下手才狠呢,照你这么说,皇上对你是赏,不是罚。” 老刘头苦笑道。 “你不知道,我跟皇上唠嗑,一口一个老弟,还说朱皇上要是在咱面前,咱高低得给他竖个大拇哥……” 教书先生的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 “老刘头啊,你可真有两下子!” 老刘头急忙抢过那张文书。 “我滴娘哎,那这可是皇上亲笔写的文书啊,那可是圣旨啊,咱得拿回家,裱起来……” 第209章 饭就先不吃了吧 朱元璋一行人,正在太原城中微服私访,毫不夸张地说,他的锦衣卫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把太原城摸透了。 “怎么样?咱这太原城里的老百姓,日子还过得去吧?” 锦衣卫一拱手。 “据属下查探,太原的老百姓生活得还算富足,太原一带的治安也算稳定。过去蒙古人总有侵略掳劫之举,但是经过晋王殿下的统率和打击,现在已经没有蒙古人作乱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从来不担心自己家老三的武力值。毕竟朱棡也曾经在凤阳军事培训基地进修过,而且还有充足的实战经验,最重要的就是,朱棡可是他朱元璋的儿子,他朱元璋的儿子,岂能没有几分能耐和血性? “那税收呢?税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经历过无数贪官和朱桓的事情之后,朱元璋发现了,但凡有贪污的地方,无论是官员还是皇亲国戚,必然都会巧立名目,收取各种苛捐杂税,这也是朱元璋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启禀皇上,太原的税收很正常,都是按照国家的标准收取的农业商业税。并没有收取其他不正规的税。” 朱元璋点了点头,满脸欣慰。 “不愧是咱的儿子,最起码还没胡作非为到那个地步。行了,咱也该亲自去看看了。” 锦衣卫看向朱元璋 “皇上,那我们现在就去晋王府么?” 朱元璋一摆手。 “不急!咱听说太原的牛羊肉,还有面食都挺不错的,咱先去尝尝,去逛逛,吃饱喝足了,再去晋王府也不迟!” 蒋瓛眉头皱起,有些不理解朱元璋做法。 “可是皇上,那晋王里也不缺吃喝啊,只要您去了,晋王一定会按最高规格设宴,为什么您还要去吃这些外面的东西?万一不新鲜或者……” 朱元璋看向他,笑着回答道。 “你们这帮人,整天就知道吃宴席,那宴席有什么吃的?咱告诉你们,就是这街边巷尾,茶楼酒肆,这老百姓吃的东西才最香,这才是人间烟火气,你们啊,就跟咱多学学吧!” 说完朱元璋就让人带路,去了当地颇有人气的一家酒楼,还不忘吩咐人,在街上买些羊杂烧饼之类的小吃。只能说每个地区都有各自的特色,哪怕是寻常的民间茶楼,也让朱元璋吃得痛快淋漓。一顿饭下来,直呼过瘾。 吃饱喝足了,朱元璋跟人一起在太原城里闲逛了起来。 “你们觉不觉得,这太原城的街道,还挺干净整洁的,然后这巡逻的兵丁也不少,街道甚至比咱应天都干净。” 周围人纷纷附和。 朱元璋挠了挠头。 “难道说,咱这儿子真出息了?” …… 这几天,朱棡一直都处在一个睡不好觉,又有些上火的状态。毕竟朱元璋可快要来巡查了,自己这边却一点信都没得。就是这种未知的感觉,才最让人窒息。他明明已经尽全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又不太张扬,可是他的心中却总有些惴惴不安。然后这时候,他的家丁突然来报。 “启禀晋王殿下,王府外面有一个老头,说要见您。” 上次把李三思拦在门外的卫兵,早就已经被朱棡换掉了,对这些新来的一批卫兵,朱棡千叮咛万嘱咐,无论遇到谁,都千万不能出言不逊,只要有人来,都必须微笑相迎,然后禀报,违令者斩。 所以,这次哪怕是一个老头,卫兵也不敢怠慢。 “那就应该是了,快快快,我去更衣,带他到正殿等我,好生伺候!不许怠慢!” 朱棡换完衣服,急忙来到正殿,人未进门便先开口。 “哎呀,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怎么都不知道先通知我一声呢,爹!” 但是当朱棡进门,却有些傻眼。在他正殿中坐着的,可并不是他的亲爹洪武皇帝,反倒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六旬老翁,看上去就和地里干活的没什么区别。 一听到朱棡如此说来,老头急忙下跪。 “哎呀,晋王殿下,咱老汉可不敢答应啊……” 朱棡完全懵了。 “你谁啊?你从哪来的?我又不认识你,你来找我干啥?” 老翁嘿嘿一笑,虽然缺了几颗牙,但是却并不影响他笑得灿烂。 “那个,晋王爷啊,小民是遇到了一个人,然后给咱写了个文书,让把咱家的瓜卖到您府上,那文书咱都带来了,给您看看。” 老翁从怀中掏出文书,刚要说这可能是皇上给写的,结果朱棡就眉头一皱。 “这是谁写的啊?还让把瓜送到我府上,字迹倒是有点眼熟,这印章好像也有点眼熟……” “是咱给他写的,你答不答应吧!” 朱元璋人未到声音先到,然后带着一帮锦衣卫,缓缓走了进来。 随后朱元璋看向那老翁笑道。 “老哥,咱又见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几秒,直到卫兵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禀王爷,这位老先生也是来找您的,小人不敢怠慢。” 朱棡:“那个,父皇,您怎么来了……” 老翁:“您……您真是皇上啊……” 卫兵:“皇……皇上?”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儿臣(小民小人)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笑了,先将老刘头扶了扶来,然后看向其他众人。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朱棡站起身后,一脸拘谨。 “儿臣……儿臣不知道父皇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父皇宽恕……” 朱元璋捋着胡子笑道。 “无妨,咱这次本来就是微服出巡,下来看看咱大明的民生,再看看你们这群小子在封地干得怎么样。咱就没提前通知你们。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提前通知了,反倒是看不到咱想看的东西了。” 随后朱元璋看向老刘头。 “嘿嘿嘿,老哥,咱可是还想着你的瓜呢,可真甜,你这次有没有带瓜来。” 老刘头急忙点头。 “有,有带瓜来,咱听了皇上的话,拉来了一车的瓜,都是个顶个的皮薄瓤甜。” 但是突然,老刘头意识到了什么,跪地磕起头来。 “小民,小民糊涂啊!有眼不识泰山,不认识面前的真龙天子,还一口一个老弟,小民糊涂,口无遮掩,皇上恕罪啊!开恩啊!” 老刘头磕头如捣蒜,把自己平生知道的词都用上了,希望能换自己的一条命。却不料朱元璋竟笑吟吟地将他扶起。 “老哥,你哪糊涂了,说的都在理!你又不知道咱是皇上,再说了,你不是也说,这要是看到朱皇上,给他竖大拇哥,高低给他磕一个,这磕得够多了。” 老刘头无奈苦笑。 “皇上啊,小民都是吹牛的,都是下摆。小人真的是不认识您,才冒犯了您,才敢跟您称兄道弟的。这今天还敢腆个老脸来卖瓜,小人真的是糊涂蛋!” 朱元璋实在是憋不住笑了。 “老哥啊,你本来就比咱岁数大,咱叫你一声老哥,那不也是情理之中嘛。咱也是农民出身嘛,都一样!咱还得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咱还不知道那么多的事儿,你还请咱吃瓜呢。也是咱让你来卖瓜的嘛,哪有什么罪,没事,真没事!” 见朱元璋这么说,老刘头才敢抬起了头。 “那小民就谢谢皇上了……” 朱棡这时候才勉强插上嘴。 “父皇,我已经让人准备宴席酒菜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却没想到,朱元璋这时候竟打了一个饱嗝。 “这……吃饭,就先免了吧……咱也不饿。” 第210章 耿直的晋王 最后,在朱元璋的授意下,朱棡准备的一桌酒席缩减了不少,然后朱元璋一再要求老刘头跟他一起用饭,并且点名要吃老刘头的瓜。然后这一顿饭下来,朱元璋就光吃些点心和瓜解腻了。 那老刘头倒是第一次见识过这么多好吃的,不过跟皇上吃饭这滋味,只能说谁吃谁明白。一顿饭吃得畏手畏脚,生怕哪得罪了皇上。再美味的菜肴,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 朱元璋这时候开口问道。 “老哥,那你这回送瓜送了多少?” 朱元璋一开口,老刘头便咽了口中的饭,也放下了碗筷,生怕哪做得不到位,就丢了小命。 “皇上,咱这次摘了一车的瓜,都是又大又甜的,熟透了的。等下次皇上想吃,小民再给皇上摘。” 朱元璋摸着胡子笑笑。 “没事,咱还得在太原待上个几天天,这样吧,老哥,只要有熟了的瓜,你就往这送,咱照单全收。” 随后朱元璋看向朱棡,扬了扬下巴。 “给钱吧,晋王爷,买人家的瓜,还不得给钱。” 朱棡其实有些无语,心里暗自说道。 “这是您谈下来的买卖,咋就还要我付钱呢,这算不算强买强卖啊!” 但是他只是心里想想,最后还是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递给了老刘头。 再次见到五十两,老刘头依旧是十分惶恐。 “不不不,皇上,这太多了,都买十亩地的瓜了,再说了,您爱吃咱家的瓜,那是咱的荣幸,咱那还能要钱呢?” 朱元璋笑着,把银票塞进他的手里。 “老哥啊!你陪咱说话也没收钱呐!咱当时不是跟你说嘛,你的瓜咱帮你找销路,肯定不能让你吃亏。咱是皇上又咋了嘛,皇上吃瓜也得给钱啊,你就收下吧,再有熟了的瓜,送过来就是。” 老刘头揣下了五十两银票,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朱元璋父子俩。 “那皇上,小民……小民就走了,家里人还惦记咱呢……” “行了老哥,那让人送你回家吧!” 老刘头受宠若惊。 “不用了,哪敢劳烦皇上替咱操心啊……” 结果在朱元璋的坚持下,还是派了两名卫兵,把老刘头送回了家。 看着老刘头的背影,朱元璋也忍不住笑了。这时候朱棡上前开口说道。 “这老头这下子回家可有的吹了!跟皇上一起吃过饭,还跟皇上称兄道弟的,也算是能吹上一辈子的事了。” “咱还得多谢这老头呢,跟咱讲了不少事。咱也知道了,在普通的小民百姓眼里,是咋看待咱的,咋看待你们这些藩王的。” 朱棡只觉得心头一哆嗦,果然自己这个老爹不按套路出牌啊,要不是朱标派李三思来通知他,那自己肯定会被杀个措手不及。他压根就不是大摇大摆地来巡查,而是派了许多人明查暗访,包括他自己,也亲自来到民间,和小民百姓谈话,了解当地的情况,只能说真的是防不胜防啊,果然论及心术,朱元璋真的是狂甩其他人几条街。 这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没准这会儿已经被老朱一顿臭骂了。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朱元璋却开口了。 “老三呐,以后他再来到你们府上送西瓜,你可别为难他,该给的银子都要给,还可以额外给他点赏钱,但是也别给太多,免得他让人眼红嫉妒。”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又陷入到一个疑问当中。 “父皇,那你要是心疼他,想给他点奖赏,直接就给他钱不就行了,干嘛还要让他来送瓜,如此费劲。” 朱元璋摸着胡子笑道。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咱直接帮他解决以后瓜的销路,岂不是更好?” 朱棡挠了挠头,一脸无奈。 “那您也不能给我安排这么一件事啊,那么多西瓜怎么吃啊,我也真不知道,您到底是真爱吃这西瓜,还是在给我找事干。” 朱棡是个真性情的汉子,心直口快,但是这种性格,也可以被称为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什么就叫咱给你找事干?咱爱吃这瓜不行啊。” “那也不至于买下一整块地的吧……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朱元璋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可以给府上的下人,还有军营里面的人吃嘛,这瓜真挺甜的。” 朱棡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一块瓜,咬了一口,结果眼睛就亮起来了。 “嗯!您还别说,确实挺甜的哈!” …… 父子俩就这么边吃瓜边聊,倒也……倒也挺有一番趣味的。 “老三呐,咱听说你这些年在太原干得还不错。强兵精武,很有成效,都把那蒙古鞑子打退了一波又一波,说实话,咱为你骄傲。” 朱棡吐了口西瓜子,嘿嘿一笑。 “父皇,这有什么说什么,这打仗我可从来没含糊过,这太原可是对抗蒙古人的前沿阵地,我和太原的守军不能说战无不胜,可最起码没认过怂!” “好啊!说得好!这才像咱的儿子。咱确实没看错你。咱当初派你们哥几个,来这军事重地当藩王,也是考虑的这个问题。结果当时朝中那些老顽固还反对,跟咱闹了好一阵子。” 朱棡猛地站起,将手中的瓜皮一扔单脚踩在了椅子上,一顿慷慨激昂。 “那是说明父皇你有远见!朝中那些老顽固懂什么?他们会带兵打仗么?他们懂天下大事么?把他们编入军中,都活不过三场仗!这大明就不能听那帮酸文人的,还是得腰杆子硬!” 朱元璋也笑了,笑着看向朱棡。 “那你要是这么说,你大哥可也算文人,那他的话咋办,你听不听?” 一提起朱标,朱棡直接就换了一副嘴脸。 “那我大哥能算文人么?他是咱老朱家少见的文武全才,那是主持大局的人,我不听他的我听谁的。” 朱元璋哈哈大笑,他是真知道自己家的老三是个什么德行,只能说,自己家的老三朱棡,是一个颇为可爱的人。他平时心直口快,最重感情,尤其是朱元璋和朱标的话,他从来都会谨记在心。 作为一个统治者,朱棡可能不算合格。但是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兄弟,他绝对是满分。朱元璋其实也想好了,朱标如果继了位,那朱棡绝对就是朱标的带刀侍卫,擎天保驾之臣。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上一世,朱标和朱棡两兄弟去世后,朱棣从朱允炆手中夺得天下之后,便说朱棡是朱标的同党,俩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一样。朱允炆当初也说,要是我三叔还活着,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由此,朱标和朱棡的关系可见一斑。 朱元璋对于朱棡也是非常重视的,要不然不会派他到军事重地的太原。奈何上一世,朱棡居然也走在了朱元璋前面,朱元璋又体验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最后仅仅过了两个多月,朱元璋便郁郁而终。 “行了,老三,那你对于民生上,做了什么事,也跟咱讲讲,毕竟大明的藩王可不是将军,只能打仗不行,咱给了你太原做封地,你也得学会治理,跟咱说说,你上位期间,为老百姓都做了什么事。” 一提到治理封地,朱棡也有些面露尴尬,但是他也没啥亏心事,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其实上位就藩之后,我就按照父皇和大哥说的,鼓励发展农业,发展商业。最主要的还是鼓励老百姓开垦荒地,然后就是大哥那农业部整的那些种子和红薯,咱都分派给老百姓去种了,收成还不错,其次就是也修了河道,方便农田灌溉。也给穷苦的人家送去过粮米。” 朱棡倒确实是实话实说,这一点朱元璋心里也有数,毕竟他早就暗中调查过了。 “行,算你小子有长进,那带咱去你这个晋王府逛一逛吧。” 朱元璋此话一出,朱棡确实有点面露难色。 “父皇……真的要逛么,要不咱先去看看士兵咋样?” 第211章 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朱元璋挥了挥手,没有被朱棡牵着鼻子走。 “军营也要去,但是等会再去,咱先去看看你府上,之前咱只是从大门进来,粗略的打量一眼,这咱都到这来了,你不好好带咱转转?” 朱棡叹了口气,有一种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感觉。但是他情绪收敛得还是很快,转眼之间便笑着说道。 “那走吧父皇,我带您老人家转转,欣赏欣赏。” 看来只能尽力去遮掩一些事情了。 父子二人边走边看,朱棡这时候便充当起导游了。 “父皇,这是咱府上大门,您瞅瞅,多气派。哎,你们这帮看门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皇上问好!” 朱棡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之前朱元璋从大门进来,他们只当他是个寻常老者,谁也没想到过,这就是晋王朱棡的亲爹,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 “小人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皇上恕罪啊……” “起来起来,都给咱起来。咱就是微服私访,你们又何罪之有。” 直到朱元璋发话了,卫兵们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朱元璋这时候也看向朱棡,颇有些无奈。 “老三啊,不是咱说你,这你带咱看这大门干啥,咱当时就是从这进来的。你倒是带朕看看什么园林啊,花圃啊,亭台楼阁什么的啊。” 朱棡满脸堆笑。 “父皇也知道,咱这算个武将,文雅方面可能有点不足。不过父皇说的这些,咱府上都有,父皇咱先看看花园吧,里面还有个池子,养了不少鱼呢。” 随后朱棡带着朱元璋绕着走向花园,至于为什么要绕路,可能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父皇您看,这是山西这边特有的野花,我打仗时候觉得好看,便让人移栽到园子里了。这些花,咱应天老家那边可没有。” 朱元璋也开始欣赏起花卉和游鱼来了,这山西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气候和南方大不相同。正所谓南橘北枳,也确实看到了一些新奇玩意儿。只是朱元璋也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捞着鱼,一边看向朱棡 “老三呐,刚才咱过来,咱看那边有块空地啊,你这晋王府都建了那么久了,怎么还会有空地?” 朱棡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会观察得如此细致。只能说他还是太年轻了,俗话说得好,儿子斗不过老子,更何况朱元璋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又岂是朱棡耍些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的呢? 见状如此,朱棡只能开始胡扯。 “哦!那里啊,那里是儿臣准备修个亭子的地方,刚刚开始动工,材料还没运过来呢。那没什么好看的,行走又不方便,这才带父皇绕了过来。” “行,那咱们就去那边看看,咱也想看看你这亭子选址如何。” 朱棡没想到,这朱元璋完全就不按套路出牌。 “父皇!真没什么好看的,咱要不去看兽园子吧,咱花了大价钱,从南洋那边运过来几只珍奇异兽,保证让父皇大开眼界,走走走,儿臣给您带路。” 朱元璋却笑了。 “不就是几只兽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一会看完了那亭子再去看也不迟嘛!兽又丢不了。” 朱棡满脸无奈。 “父皇,那一片空地有啥可看的。” 朱元璋却伸出了手指,在朱棡面前摇了摇。 “老三,这你可就错了,那亭子可不是瞎盖的,可跟风水有关,这要是胡乱盖了,万一像咱当年那个凤阳皇宫一样咋办?容易闹得你连觉都睡不踏实!” “儿臣……儿臣已经托风水先生看过了,绝对没问题……” 朱元璋这时候看向朱棡,却露出了几分怀疑的神色。 “怎么?咱说要去那里看看,你咋推三阻四的。难不成那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没有!当然没有!” 朱棡更怕的,就是引起朱元璋的怀疑。 “那儿臣给父皇带路。” 同时,朱棡在心里暗自念叨。 “老天爷保佑,这帮人可得手脚干净点,可千万别落下什么证据啊!”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那一处空地,这里异常宽阔,仿佛能容纳数千人,但是此时却新盖着一层厚厚的沙土。 “这么个地方,盖亭子不是可惜了?又没水又没景色的。” “那依父皇之见,这里该盖些什么?儿臣全听父皇的。” 朱元璋摸着胡子,倒像模像样地思考起来了。 “这么大的地方,依咱看来,要不然盖个演武台,要不然就修个戏园子,这要是演一出好戏,那可有成千上万的人能来看看。” 朱棡皮笑肉不笑。 “嘿嘿,那就全听父皇的,我这就下令,让他们改成戏园子。等戏园子盖好了,就让他们演几出太原梆子,到时候给父皇助兴!” 朱元璋深呼吸了一口,仿佛嗅到空气中有什么其他的味道。 “老三,你闻到没有?” 朱棡也用力嗅了嗅。 “没有啊,父皇您闻到什么了?” 朱元璋眯起眼睛。 “好像有一股铁锈味,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朱棡尴尬地笑了笑。 “儿臣还真没闻到,想来应该是父皇想多了吧。儿臣觉得这甜丝丝的味道,应该是花园里飘过来的花香吧……” 朱元璋看向他,冷哼一声。 “哪是什么花香,明明就是血腥味嘛,老三,你可是一个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人,别告诉咱,你的鼻子连血腥气味都闻不出来!” “这……”朱棡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随后朱元璋竟直接伸手,把旁边的沙土刨开,露出乌黑的地面。 “你告诉咱,这是啥!咱可也是打过仗的人,也是见过尸山血海的人!你以为弄这点障眼法,就能蒙混过关了?咱告诉你,咱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以为把那台子扒了,盖上层沙土就看不出来了?咱告诉你,这块地上浸满了血腥味,连旁边的树上都有刀劈斧砍的痕迹!别以为咱不知道你干的那些破事!不就是在这搭台子,杀人嘛!你也不嫌害臊,一个王爷竟然当起刽子手来了!还让老百姓都过来看!你还要不要脸!杀鸡给猴看,那你给朕看看!” 朱元璋一番怒斥,直接吓得朱棡跪倒在地。 “儿臣,儿臣知错了!但是,儿臣已经很久不让老百姓来看行刑了。儿臣真的痛改前非了……” “放屁!放屁!放屁!你那是知道错了吗!你那明明就是因为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你的罪行暴露了!咱告诉你老三,别以为你们到了封地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也别以为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咱还活着呢!咱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这么嚣张,那咱要是死了呢,你们不得犯上作乱,不得欺压百姓?” 朱棡只是跪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是不是挺好奇,咱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朱棡摇了摇头。 “想来应该是大哥跟父皇说的,或者是锦衣卫查出来的吧。” “别把什么事都往你大哥身上赖,咱的锦衣卫也没厉害到那个份上!咱告诉你,是咱跟老百姓聊天的时候得知的!” 朱棡满脸的恍然大悟。 “难不成就是那卖瓜老头?” “你以为那瓜就那么值钱么?咱告诉你,消息更值钱。至于民心,那是千金难换,你要是得罪了老百姓,他们还不一定怎么跳着脚骂咱们老朱家,骂咱这个朱皇上呢!你倒好,杀人还让人看!还闭着人家看!糊涂!愚蠢!” 朱棡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言不发,却没想到朱元璋竟然在这时候来了一句。 “你更不准为难人家,要不然让咱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那瓜钱也得给!” 被看透心思的朱棡: “知道了,父皇……” 第212章 兄弟圈里通报批评 其实朱元璋对朱棡犯下的过错并没有那么在乎,不就是杀人么,朱元璋杀的人可比他多太多了,而且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朱元璋真正在乎的,是朱棡杀人就算了,还要让人家老百姓来看,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属于残暴无道,属于扰民行为。草根出身的朱元璋更懂民意的重要性。而且平心而论,朱棡在其他方面做的还是不错的,发展农业商业,兴修水利,精兵强武也颇有成效。但是朱元璋思索一番,却还是打算给朱棡一些惩罚。 “咱就罚你俸禄半年,然后在所有藩王里通报,你可有意见?” 朱棡眼巴巴地看着朱元璋。 “父皇,罚俸我认了,但是能不能不要在兄弟们那里通报,咱好歹也是个王爷,也要面子的啊……”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你知道要面子了,晚了!通报这个事没得商量!你要是再跟咱讲价钱,那可就不是罚俸半年能解决的了!” 朱棡见到朱元璋如此强硬,也只好认栽。 “那便按照父皇所说吧!我认了,做错事是应该罚。” 朱元璋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知道就好!咱倒是也没那么生气,毕竟你小子还是个好样的,跟咱一样,有啥说啥,但是老三呐,杀人不可怕,可怕的还是失掉了民心,咱一问太原的百姓,这晋王如何如何,人家就说讲不好。你得做多少好事,才能让人家忘掉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啊,咱记得,你小子之前是不是还虐待鞭打厨师,现在呢?” “自从父皇写信驳斥教训儿臣一通之后,儿臣已经痛改前非了。而且大哥之前来,也给我带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现在我就是几个厨子轮着来,也算是不亏待我这张嘴了,人家都说我是个好吃的王爷,事实说也确实如此,儿臣生平就有两大乐事,一个就是打仗,还有一个就是吃喝,这打仗自然就不用多说了,但是这吃喝,儿臣还是下了心思的,要不一会父皇想吃什么菜,想吃什么口味,儿臣马上吩咐厨子去做。” 对于吃喝这点,朱元璋倒是没什么意见,本来他这当上皇帝了,就想让自己的儿子都过上好日子,所以才封他们当藩王。这都当上王爷了,吃点喝点还不正常嘛,关键是对厨子还是要好一些,要不然人家给你偷摸下个毒,就算你是大明王爷,朱元璋的亲儿子,也得奈何桥边喝汤去。上一世的朱樉不就是因为,对待下人太苛刻,结果被三个老妇人下了毒,无奈上路。 “老三呐,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对厨子好些,实在不行,也先让人验验毒什么的,防患于未然嘛,咱这么多年,都是靠着那徐兴祖,难吃是难吃了点,不过安全第一。” 朱棡也点了点头,他也非常赞同朱元璋的观点。 “自打上次您和大哥说过我之后,我已经没有再惩罚过厨师了,而且平日里还多加赏赐,更重要的是,我每次吃饭都会有一个人秘密给我试菜。话说父皇,咱也别一直在这呆着了,要不要先回到殿内,然后让厨房弄些精致可口的饭菜。” 朱元璋摸了摸肚子,他之前吃的小吃还没消化。 “咱之前在太原的街上,还有酒楼里吃多了,这时候也不饿啊……” 朱棡想了一阵,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可以让厨子做些开胃的糕点嘛,什么白玉糕,八珍糕,还有山楂卷,都有开胃消食的作用,更何况那老头不是送来了西瓜嘛,用西瓜榨些汁,或者是冰镇一下,也不错。” 朱元璋一听也来了兴趣。 “你小子还真的是个吃的行家啊。” “那父皇,咱们?” “还不带路!” “儿臣遵旨!” …… 回到了王府殿中,在朱棡的指示下,后厨很快就上了一盘盘精美的糕点和开胃小菜,种类繁多,菜色精美,就连身为皇帝的朱元璋一时间竟也有些看花了眼。许多糕点小菜不仅好吃,而且好看,还或多或少多身体都有些好处,这下哪怕是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同样都是吃货,自己家的老三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过朱棡也不敢马虎,也专门让人给朱元璋尝了菜,确定菜品安全,才敢送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也没拒绝,毕竟这可不是应天,这也不是徐兴祖的手艺,还是稳妥点比较好。 席间,朱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父皇,为什么路边老农的瓜,以及成绩的小吃,你都肆无忌惮地吃入腹中,难道您就不担心,那些食物也有毒么?” 一听到他这么说,朱元璋也笑了。 “咱当然不担心了,那些人上哪知道,咱就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呢,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知道,那老百姓都拖家带口,日子过得安稳,干嘛要谋害咱呢?有时候,真正危险的人,就是身边的人,因为你的利益,和他的利益大多有纠缠和冲突啊!” 朱元璋这番话,正是他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人生哲理。在他投身到郭大帅的军队中之后,便和郭大帅的儿子起了些许纠纷。毕竟一个是根正苗红的大帅亲儿子,另一个则是德高望重的大帅干儿子。也是所谓的两虎相争吧。世界上的事大多数都是和利益挂在一起的。倘若利益足够,那抛妻弃子,杀兄弑父,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了,只能说身居高位,无论何时都得加倍小心,因为你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想对你动刀子。 倘若是过去,朱棡听到了朱元璋这番话可能也是一头雾水。但是经过年岁的增长,朱棡也积累了不少的人生经验。此时再听到朱元璋的教诲,才觉得真是句句经典,字字珠玑。 “我也不瞒父皇。这个世界上我最信得过的,只有父母还有大哥。只有你们的话,我深信不疑。” 朱元璋也来了兴趣。 “在你心里,你大哥竟有如此地位?” 朱棡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小就是,父皇外出征战,都是大哥带着我们玩,为我们操心。小时候顽劣,没少挨父皇的责备,就连长大了也是一样,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可是我大哥,每次都愿意护着我们兄弟,哪怕自己受到责备。在我们兄弟之间有吵闹,生嫌隙的时候,也是大哥充当和事佬。别人为我们好,大部分都是有所图,要么图钱财,要么图名利地位。但是父母对孩子好是不图什么的,而大哥对我们好,则是因为他身为兄长的责任,以及我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我确实很信任大哥。” 朱元璋笑了。 “那要是有一天,你大哥让你做那你不愿意的事情呢?或者你大哥跟其他兄弟闹翻了,你怎么办?” 朱棡的目光依然坚定。 “那我也会毫无疑问地站在大哥身边!” 很明显,这个回答让朱元璋十分满意,笑着点头,小声嘟囔着。 “看样子咱确实没罚错人……” 朱棡这时候皱起眉头,满脸疑问。 “父皇,您叨咕什么呢?” 朱元璋立马板着一张脸。 “咱能念叨什么,还不是念叨你受你大哥毒害太深了。还有就是这顿饭吃完,你就赶紧领咱去军营里看看,咱还打算看看你带出来的兵到底是啥样呢。” 朱棡嘿嘿一笑。 “说到别的,多少都带有些夸耀的成分,可唯独说到这兵,我可就的不需要谦虚了,因为说到这个,那咱可是真有实力。” 第213章 校场点兵 午饭之后,朱棡带着朱元璋来到了军营。按照朱元璋和朱标一开始的设想,藩王手中不能有太多的兵力和太大的权力,而且还要受到当地地方官的管辖。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大明建国之初,边疆和朝局动荡不安。元朝虽然已经灭亡,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蒙古人在中原大地上统治了上百年,这时候他们已经享受惯了中原大地的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此时再将他们赶回老家,人家肯定是不愿意的啊,所以哪怕大元王朝已经覆灭,但是仍然总是有南下打秋风的蒙古人,尤其是太原、西安、北平等地,受到的入侵和进攻最多。 作为一名多疑的皇帝,朱元璋肯定不愿意将兵权交到其他人的手上。这世界上有几个徐达?几人能在手握重权的时候,仍然对他忠心耿耿?倘若说司马懿的洛水之誓,将后来德高望重的老臣驾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那赵匡胤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则是让后世的武将受尽了猜疑。毕竟谁能拒绝当皇帝呢?这天下可以姓朱,自然也可以姓李可以姓陈。所以朱元璋还是给予了各地的藩王一定的军事实力。此举有几个好处,第一,倘若真有外族入侵,或者是犯上作乱。各地的藩王可以迅速起兵镇压,而秦王、晋王、燕王三个人,则是组成了一条大纵深的防线,拱卫着大明的边疆。就算退后一万步说,天下真有什么变动,那坐在龙椅上的,多半也是姓朱说。 可惜,朱元璋依旧是少算了一步,他忽略了亲情也会变淡,亲人之间也会权衡利弊。所以,明朝后世的乱子,依旧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目前在朱元璋看来,一切都在往自己期望的样子发展着。他老成持重,与朱标镇守应天,统领全国。而几个儿子在封地上,也算能镇得住场面。只是在朱标是强力要求之下,他才给各地官员,检举监督藩王的权力。哪怕是现在,朱元璋仍旧觉得,此事真的是多此一举。他的锦衣卫已经深入到所有藩王的身边,他们的一举一动,又岂能逃脱掉自己的法眼? 朱棡在太原,便统领了大概五万兵马,一方面是太原的位置关键,另一方面就是朱元璋给他的权力也比较大了。朱元璋虽然有二十多个儿子,但是只有前五人的地位完全不同。毕竟太子朱标是未来的接班人,老朱家的希望。秦王晋王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统兵能力都还不错,可以给大明撑起一片天。而朱棣朱橚二人,自小也都是马皇后带大的,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所以也都安排在了要地驻守。至于其他的儿子嘛,朱元璋对他们最大的期望就是,在封地里好好呆着,别犯事,别犯浑,尽量开枝散叶,也就足够了。 所以当朱棡带着朱元璋来到军营中的校场,数万名精锐将士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接受大明最高领导人的检阅。 这些将士,大部分都跟随朱棡抗击过蒙古人,也算得上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了,所以这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倒是也有几分肃杀之气。 朱元璋生平有几大爱好,但是却无人得知。一个就是看粮。农民出身的朱元璋对粮食和土地倍感亲切,自己家饿死过人这件事,对朱元璋也留下了阴影。所以每次看到满仓的粮,他的心里都有一种安全感。另一个爱好就是看兵,有了粮食还不够,必须要用手中的刀枪来保卫自己的粮仓。只有拳头硬,天下才能安定。只能说开国皇帝,基本上就不会有优柔寡断的存在,都是个顶个的枭雄。 朱元璋站到校场的高台之上,一股豪气也从胸中迸发出来。 “明军威武!” 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长枪。 “皇上万岁!” 士兵们的信仰变成了气运,汇聚到了朱元璋身上。他们可都听说过朱元璋的故事,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放牛娃,最后竟然战胜了陈友谅、张士诚等一众强敌,推翻了大元,建立起汉人自己的王朝。这种功绩,足够让天下人都铭记。光凭朱元璋让汉人不再低人一等,收复了山河,让大部分的百姓都能种上地,吃上饭。他就足以被世人铭记,被青史留名。 朱元璋看着这些士兵,意气风发,身着崭新的军服,整齐划一。他便忍不住开始发表起了自己的演讲。这时候,下人们很有眼色地将两台扩音机推到了他面前。这曾经是朱标在战时发明的小玩意,但是在训话和鼓舞士气方面,却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被保留下来了,还加以改进。 “士兵们,不用紧张。朕是来看看你们。朕觉得你们可都是好样的啊!年轻,健壮,威武。每个人都不比朕年轻时候差!咱也不怕告诉你们,朕二十五岁的时候才从军,那时候,魏国公徐达和信国公汤和,也都在朕身边,咱们那时候可都还是个兵呢,所以朕见你们啊,也亲切着呢!” 士兵们哈哈一笑,随后朱元璋的话题一转。 “朕倒是想问问,你们都是太原本地人么?有多少太原本地的男儿郎,把你们手中的长枪举起来!” 朱元璋话音刚落,几乎是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好!好啊!咱羡慕你们呐!能在自己的家乡保家卫国。朕现在这把老胳膊老腿,想要回凤阳当兵,人家也不要咱了。” 朱元璋说完,士兵们又是哈哈一笑。他们也没想到这位洪武皇帝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反倒是像个长辈跟他们唠家常呢。 “既然你们大部分都是太原人,那咱要恭喜你们。能保卫自己的家乡。你们大部分都还年轻,都不知道蒙古人统治咱们汉人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可能也就听家里老人说过。咱现在就告诉你们,蒙古人统治咱们汉人的时候,咱们汉人低贱的还不如牛马。连饭都吃不上,人家想杀就杀。咱为什么要推翻暴元,建立大明,就是为了让全天下的汉人,有身为人的尊严!现在老百姓的日子都好过起来了,最起码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饭了,而且随着咱大明越来越强大,这日子也越来越好了。要是这时候有人想打仗,想要入侵咱们的家园,那咱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哪个士兵高喊道。 “那我们就跟他们拼命!拼了命也要守得住家!” “对!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兵的就是要有一股血性,朕告诉你们,当兵不只是为了能封侯拜相,能吃皇粮。更重要就是,要保家卫国!今天看到你们这样,朕很开心,因为有你们这样有血性的男儿,这样有血性的将士,咱大明何愁不强大!明军威武!”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载着万千子民的信仰,朱元璋带着一身威严,屹立乾坤。 第214章 你到底帮谁 “嘿嘿,父皇,您刚才那一番话听得可是太提气了,就连我听了也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上阵杀敌去呢!” 朱棡在一旁摩拳擦掌,他从小看到朱元璋他们一身戎装,策马疆场,便对上战场杀敌充满了憧憬,所以长大了以后,在朱元璋的栽培之下,他也走上了武将的道路。而且朱棡的军事才能被很多人低估了,他如果不英年早逝,那朱棣也不敢起兵造反。毕竟朱棡的军事才能,绝对不在朱棣之下。 “你这小子,可真是个好战的主。这要是别人到了太原,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多事的地方,还得防备着蒙古人的入侵,你倒好,一提打仗还来了精神。” 朱棡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口牙。 “那我这不也是随父皇您嘛,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喜欢打仗,那老四在北平那边不也没少打仗,还总是亲自上阵呢。父皇啊,要不以后您让我去北伐?我也想试试这指挥大军的感觉。”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 “刚打了几场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不用说徐达常遇春,你就跟蓝玉比都差了一大截。守城跟进攻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咱要是给你几十万大军,你能把握住吗?老三呐,你这碗水还太浅,好好学着吧!以后还有你出场的时候呢!” 朱元璋其实也没把话说全了。他绝对不会用朱棡去征北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论是大明,还是皇室,都需要有一个镇守在太原,忠心耿耿的人。只要朱棡驻守在太原,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个缓冲的时间。 “好吧,那就按父皇所说吧,孩儿自当磨炼,以后为父皇,为大哥,为咱们大明尽一份力!”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咱在你这也待不了两天,大概明天后天就要走了。” 朱棡一听便也有些不舍。 “父皇好不容易才到太原来,为何不能多住些时日呢?哪怕是让儿臣尽点孝心,多陪陪父皇也好啊!” 朱元璋笑了,要是别人说这话他还不一定会信,但是朱棡说这话,那他就是百分百的相信。朱棡的一颗赤子之心,也是让他颇为感动,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傻小子,咱是下来巡视全国的,也不是下来考察你一个人的。咱还有别的地方要去,还有别的藩王要看。怎么能光在你这太原呆着。” 朱棡的眼眶竟然开始泛红。 “儿臣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儿臣有些舍不得父皇罢了。父皇知道,儿臣最重视的就是感情了。母后已经驾鹤西去了,只剩下一个父皇,按理说儿臣应该多去看望父皇,多陪陪父皇,可是儿臣这里也确实走不开,不能陪在您老人家的身边。现在父皇好不容易来了太原,儿臣又怎么舍得让您那么早离去呢……”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 “痴儿啊,真是痴儿,咱家里数你和你大哥最为孝顺了。这你娘一走,你便更牵挂咱了。可是孩子啊,咱不是寻常百姓家,咱是皇上,肩膀上还有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你也一样,你是藩王,也有要做的事情。更何况,咱的身体比你想象的硬朗着呢,你还不放心你父皇么,咱好歹也是马背上摸爬滚打了半生,命还长着呢!” 朱元璋一番话,把朱棡说得也只能点头,他知道自己是不能把朱元璋留住了,只好开口说道。 “那就请父皇这两日在我府中好生休息,也让儿子尽一尽孝道吧……” “那是自然,还不把你那些厨子的手艺给咱亮一亮,让咱也尝尝你每日吃的好东西。更何况咱还有事情要交代你,没交代明白肯定不会走的。” “那父皇,我这就下令,让厨房去准备,咱爷俩就进屋里说吧。” 朱元璋这次在太原巡视的也算比较全面了,无论是从民间到外界,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是在朱棡身边的所见所闻,都说明了自己家的老三算个人才。虽然其中也有朱标的功劳,但是不管怎么说,朱元璋对朱棡确实还是很放心的。 二人走进殿中,落座饮茶。自然是朱元璋坐在主座,朱棡作陪。朱元璋方才说,有些事要同朱棡交代,朱棡便下令,遣散了下人。 “父皇,您说吧,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朱元璋端起来茶杯,吹了吹茶叶。神色未变地问道。 “老三,你说实话,老二是不是已经开始处处针对你大哥了。” 朱棡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铁杆的太子党。但是他也不愿对朱樉不利,毕竟大家都是亲兄弟,便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之中。而朱元璋自然也早有预料,安慰他道。 “别有什么压力,我也不会光凭你一面之词就处置谁。你们之前在你娘的灵前吵起来的事情咱也知道,咱只是想让你亲口说出来。毕竟你说的,咱信。” 朱元璋其实早就知道当日的来龙去脉,如此说来,其实也只是对朱棡的一点小小考验。 朱棡虽然犹豫,但是还是不愿意瞒着朱元璋,只好实话实说。 “当日我们几个为母后守灵,二哥他是最后一个到的。而且喝多了酒,一上来便指责大哥,甚至有些不尊了。当时母后刚刚去世,大家心情都不好,二哥此举无疑是激怒了大哥,二人就发生了口角,我和四弟便将他们俩拉开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朱棡说的,跟他所听到的情报如出一辙。 “那平时呢,平时老二也针对你大哥么?” 朱棡依旧是有些面露难色。 “之前刚要就藩的时候,在大哥宫里的送别宴上,二哥也是说,是大哥跟父皇进了言,才削减了我们的俸禄。自从封藩了之后,二哥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他那个人就是那样,总爱发牢骚,还请父皇不要责怪他,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也是我们的亲兄弟。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二哥平日里总跟他过不去,但是每次大哥还是会护着他。” 朱元璋倒是一笑。 “谁告诉你咱就要处置他了,咱只不过是觉得奇怪,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朱棡也摊了摊手。 “兄弟嘛,兄弟之间发生些矛盾在所难免,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不也经常打架嘛,大哥是个好人,胸襟宽广,总是护着我们。所以父皇也不用太过操心,二哥也只是发发牢骚,我们这帮兄弟,都是很敬佩大哥的。” 朱元璋将茶杯放下。 “有些事你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徐达去世了,这你知道吧!” 朱棡点了点头。 “儿臣确实知道,但是藩王责任所在,儿臣不敢擅自离开封地,收到消息之后,便派人送去了一些礼物,寄托哀思吧。” “可是咱告诉你,藩王里可有胆子大的,直接离开了封地,回到了应天。” 朱棡皱起了眉头。 “是四弟回去了吧,毕竟徐达是他岳父,于情于理,也算正常,父皇应该不会怪罪于他吧。” 朱元璋哈哈大笑。 “咱就那么容易生气吗?他孝顺咱还巴不得呢,但是咱要告诉你的是,老二,居然也回应天去了!” 这下换成朱棡吃惊了。 “这……徐达又不是他的亲戚老师,就算敬重他的为人,也不应该吧……二哥到底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想着如何去收买人心呗,你这个二哥,真的是又蠢又爱自作聪明!” 朱棡盯着朱元璋,他也不明白朱元璋为何要跟他说这些。 “那父皇是准备下一步就去二哥的西安巡视,好处置他么?” “处置他?咱可没那个意思。咱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那么长时间,足够他把自己干的那些破事都擦干净了。咱可没打算处置他,咱想问问的是你的态度。” “我?”朱棡一头雾水。 “不错,今天就咱父子俩,咱说说心里话。老三,倘若以后真的祸起萧墙,兄弟之间争权夺势,刀兵相见,那你到底怎么办?或者说,你到底会帮谁?” 第215章 孝子相送十八里 朱元璋一番话将朱棡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会将如此沉重不堪的话题,拿到台面上来说。自古以来,兄弟之间心生嫌隙,祸起萧墙的不是没有,但是当时的皇帝要么就两耳不闻,要么就下手狠辣,可是这拿到台面上来商议的,朱棡确实是第一次遇见,也让他的心里无比的矛盾。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朱元璋看着他有些似笑非笑。 “不能回答,到底是因为什么?” 朱棡低下了头。 “因为无论是谁,想要当皇帝,都需要得到父皇的允准。父皇的意思就是儿臣的意思,父皇想要谁上位,我就支持谁便是了。” 朱元璋直接笑了,他没想到一向老实的朱棡,居然答出了这个问题的最优解。 “那按你来看,谁最适合接咱的班,当这个皇帝?” 朱棡低下了头。 “这种大事,儿臣岂敢多言?” 朱元璋也强横了起来。 “咱命令你,必须说!”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朱棡也不吞吞吐吐了,直接昂起了头,大声喊着。 “启禀父皇,那我认为,能继承大统,继承皇位的只有太子,除了我大哥之外,没人有这个能力。” “就因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因为你们俩私下里交情最好?所以你就一定要支持他是吧。” 朱棡依旧面不改色。 “是也不是!” “怎么个是也不是,你给咱详细说说。” 朱棡长吸一口气。 “人家都说,父皇是古往今来,得国最正的君王,就是一介平民,为了推翻蒙古统治,所以起兵建国,上应天道,下顺民心。如果说父皇是得国最正的君王,那大哥就是最有威望的太子。嫡长子,而且治国安民的本事无人能及,所以儿臣认为,只有大哥才能治理好大明,也只有大哥才能继承皇位!” 朱元璋直接愣住了,这还是自己家那个,满脑子只知道打仗和吃喝的老三么,这一番话咋说得那么有水平? “老三,你实话跟咱说,这话是你自己想说的么?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朱棡挠了挠头。 “上次母后去世,父皇让我们各自带回去一个和尚或者道士,我带回来一个高僧,每日探讨,一起读书,我也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他之前就是这么跟我讲的,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这就是我的心里话。而且我觉得,无论是哪个兄弟,才能威望都不及大哥。所以还是大哥当皇上最合适,哈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愣了一下,也跟着他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学的倒是挺快,学到咱身上现学现卖是吧,不过这老和尚说的确实挺好的,咱就算你过关了吧!所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站在大哥这一面,支持大哥。” 朱棡已经学会抢答了,这答案也正是朱元璋想要听到的。 “那咱就给你一道旨意,以后……” 朱元璋附在朱棡耳边说了什么,这二人的悄悄话说了足足一刻钟。说的朱棡面容也严肃起来。 “父皇,这……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朱元璋叹了口气,“咱也不希望这事情发生,但是如果真发生了,那你只需要记住咱的话就是了,咱可把重担交在你身上了,可千万别让咱失望啊!” 朱棡坚定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父皇,你说的事情儿臣都记住了。那您接下来要去哪?去二哥那里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 “咱要先去看看别的儿子,不能厚此薄彼啊,而且咱也想让他时间安排安排……” 朱棡:“我真的希望您想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朱元璋:“但愿如此吧!” …… 三天后,朱元璋从太原离开了,就像他刚来的时候那般,没有人知道,也没引起什么轰动,至于朱棡带着亲信送了一路。 “老三,回去吧,你送又能送多远呢?” 朱棡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人家古人都什么十八里相送,我没那两下子,只想多陪我父皇一会儿,多看看您一会儿……” 朱元璋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风霜雨雪,让他变得更珍视亲情,自己能有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也算是他的福气,让他欣慰不已。 “傻小子,咱说过了,咱体格好着呢,你也不用为咱操心,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也别忘了咱交代你的事情。” 朱棡此时已经眼含热泪。 “父皇,儿臣只有一对父母,母后已经先行一步了,所以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只要有机会,儿臣就会去应天探望您老人家,也盼望着您能再次驾临太原,儿臣想您啊……” 朱元璋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肩膀,终究是没说出来什么肉麻的话语。 “就送到这里吧,咱走了……” 随后,他坐进马车,拉上帘子,一路远行。朱棡看着马车远去,竟直接跪了下来,冲着朱元璋的方向磕了个头,高声喊着。 “父皇保重!一路平安!” 蒋瓛此时也都有些于心不忍,冲着马车里面说道。 “皇上,晋王爷他……” “朕知道,朕全都知道……行了,别说了,还是走吧。” 蒋瓛没有再开口,但是觉得朱元璋的声音有些和平时不一样。谁都不知道,在无人的马车里,朱元璋的老泪纵横,眼泪已经决了堤。没有父亲不疼爱儿子,更何况是他。对他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一方面盼望着他们成材,另一方面却更盼望着他们平安。虽然说许多皇子都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他们也是朱元璋的儿子。更何况这晋王朱棡,是他和马皇后的亲生儿子,而且也是个大孝子呢。所以他虽然拉上了帘子,却也从缝隙里偷偷地观望着朱棡。 “老三,爹看见了,都看见了。你这个孩子啊,哪都好,就是太冲动了,太感情用事了。不过这也是爹最喜欢你的地方啊,老三呐,等爹以后走了,一定会让你大哥好好待你……” 沉默了许久之后,蒋瓛才敢开口询问朱元璋。 “启禀皇上,这到岔路了,咱们接下来是往北还是往南呢?” 朱元璋一行人,出了应天之后就直奔太原,接下来其实有两个选择,一是接着往东北方向走,可以到北平。另一个选择就是往西南方向走,直奔西安。 对此,朱元璋心中早有盘算,就连他首先来到太原,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往北走吧!咱倒是挺想去看看北边的天,到底又能有多冷。” 蒋瓛笑了笑。 “陛下说笑了,这个时节还冷不起来,就算是辽东一带,也不会冷,更何况是北平。” 朱元璋撇了撇嘴,心里暗自说道。 “咱怕的是,人心冷啊……” 第216章 朱棣,你爹来了 朱元璋虽然重感情,偏爱自己家的儿子,但是他对每个儿子也都有不同的评价,有可堪大用的,比如朱标。有擅长搞事的,比如朱樉。有孝义当头的,比如朱棡。有壮志勃发的,比如朱棣。当然,还有一大堆没出息的…… 对于这点朱元璋也心知肚明,毕竟龙生九子还各有长处呢,更何况他朱元璋有二十多个儿子,他无法做到对每个人都绝对的公平,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尽量公平。而朱棣在他的心目中,都是沉稳可靠的代名词,去了封地北平这么多年,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老四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他太像朱元璋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朱棣的心中,也一定会有野心。 朱棣这时候在干嘛呢?自然是和姚广孝一起看着朱元璋送来的公告。 “晋王朱棡平日里颇有失德,深失朕望,但是念其及时悔改,朕便罚没他半年俸禄,传令给各地藩王,望各地藩王以此为戒,以儆效尤。严守大明律令,善待封地百姓。” 朱棣念完朱元璋的公告,心里升起了无数个疑问。 “我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第一个去的就是太原,老三的地盘。而且还给老三一个不重不轻的处罚。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传令给所有的藩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道衍师傅,你素来智慧,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么?” 姚广孝此时一身黑袍,真握着佛珠闭着眼诵经,听到朱棣开口问他,他才缓缓睁眼,但是神情中也带着些许不解。 “皇上乃是集古今帝王心术大成者,他做的每一件事,就算出人意料,也都是别有深意。我只能从这封公文中读到皇上几层意思,可能并不完全。” 朱棣这时候舒了口气。 “能读到几层意思你就先说,省得我一头雾水。” 姚广孝放下佛珠,缓缓开口。 “首先,皇上第一站就去的太原,第一个考察的就是晋王。晋王或许有些小错,但是皇上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代表了皇上的决心,一定要严格要求各地藩王。其次,所有人都知道,晋王一向与太子私交甚好,而秦王平日里却多有失德,但是皇上并没有去查秦王,反倒是拿晋王开刀了,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皇子们的态度改变了呢……” 朱棣皱起眉头,急忙开口。 “你是说我父皇可能更偏向二哥那边?可能现在大哥有些失了势,是吗?” 姚广孝闭起眼睛,笑着摇头。 “非也,非也!燕王,我刚才就说了,皇上的帝王心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岂能那么容易看明白?不过贫僧有一个道理要说与燕王,那就是浮生万种,你所能看到的事情,也许都是别人希望你看到的事情。所以可信,也可不信。” 朱棣瞪大了眼睛。 “老和尚,你的意思难道是?” 姚广孝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朱棣满脸黑线。 “你这个老和尚,一到关键时刻你家佛就不可说了,到底不可说个啥!” “你以为呢,说多了就是泄露天机,容易挨雷劈啊!” ……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朱棣挥了挥手,再次打开话匣子。 “那老和尚,你说我父皇现在到了哪里,他下一站又会去哪?” 姚广孝干脆利落地一摊手。 “贫僧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是不知道的。” 朱棣再次暴怒。 “你不知道你不是能算吗?你就给我算算还不行!” 姚广孝拗不过,只好取出了龟甲和铜钱,一阵鼓捣,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按照卦象来说,皇上有五成概率会前往北平。” 朱棣再次皱起眉头。 “你在哪算出来五成的?” 姚广孝摸着胡子笑道。 “五成来北平,五成不来。” 朱棣:“……” 有时候,这老和尚的跳脱真让他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把他给请回府里了,真不知道听他的话是对是错。但是这么多年,自己貌似也没被他坑过。 “老和尚,说正经的,你说为什么我父皇偏偏要当着我和二哥的面说自己要下去巡查?而且还不准别的皇子知道。” 姚广孝收敛起笑意,认真分析道。 “一种可能是皇上想给你们两个提个醒,另一种可能,就是皇上这次是带有目的而来,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某个皇子的罪行,但是为了一视同仁,所以全国巡查。” 朱棣点了点头。 “那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装作不知道,我父皇什么时候到,我便什么时候迎接。毕竟我这目前除了你,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姚广孝:“贫僧为何就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朱棣一挥手。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咱们俩说的那些确实不能让外人听见。你就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地迎接我父皇。” 姚广孝这时候却是摇了摇头。 “不可!既然燕王已经知道了,那就自然不能当成不知。哪怕皇上没来,也要做好迎接的准备。然后哪怕皇上真的到了,也可以借故说等候迎接皇上已久,毕竟您一早就知道皇上要来巡视,自然不能表现得和不知道一样。皇上本就是心细入微之人,更在乎其中细节。” 朱棣非常信服地点了点头。 “老和尚,每次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没白请你。既然这样,那我就听你的,就派人日夜在城门口候着就是。” “难道不是燕王殿下亲自去城门口候着?这皇上如果真来了,到时候可来不及啊……” 朱棣权衡利弊之后咬了咬牙。 “行,就听你的,那我就亲自去城门口候着,只要能让我父皇开心,挑不出毛病,吃几天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姚广孝笑了笑。 “燕王殿下果然是能成大事之人!” 朱棣:“……” 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棣也算运气好。因为朱元璋的下一站确实是北平。所以朱棣只需要在城门口等个四五天。朱元璋来到北平城前,也不禁感慨起来。 “果然是不愧元大都啊!这城池的规模,城墙的厚度,都跟咱应天不相上下。真不知道,当年如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徐达和常遇春打下来北平得多花多少功夫!咱还听说北平城里更是繁华。一会儿咱们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蒋瓛上前问道。 “那皇上,我们接下来?” “还是老样子,分散开来,四处查探情报,跟当地的锦衣卫联系联系。要知道一个地方怎么样,这官员藩王怎么样,就不能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也不能看表面功夫,得深入探查才能知道真相!” 得到朱元璋的命令之后,身边的锦衣卫立刻化整为零,只留下十余人保护朱元璋的安全。 朱元璋的马车随着人群,不紧不慢的进了城,因为朱元璋在马车里,而身边众人又派出去了,很不起眼。所以城门口巡视的朱棣却并没有看到。就这样的错过了迎接朱元璋的最好机会。 进了城之后,朱元璋便掀开帘子,伸出脑袋开始观望。北平城里的热闹程度,确实不亚于应天,而且民风民俗也大不相同。经过元朝多年的统治,也已经极大的促进了民族融合。许多蒙古人厌倦了马背上的生活,也不愿再回到草原中去,便留在了北平,过起了和汉人一样的生活。只是通过服饰和样貌,还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对于这些人,朱元璋倒是没有什么针对。毕竟蒙古老百姓也是老百姓。蒙古人的心也是民心。他们只要留在这,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大明的子民。 朱元璋是恨元朝,但他恨的是元朝的腐朽,官员的腐败,不是单纯的痛恨所有蒙古人。要不然他就不会给自己家的老二再娶一个蒙古媳妇了。朱棣在这一点上做的也比较好,明文规定,但凡定居的蒙古人,只要奉公守法,缴纳税款,便与汉人无异。所以许多蒙古人也摆起了摊子,贩卖一些蒙古特色的肉干,皮毛,还有奶制品。 朱元璋的目光也很快就被蒙古人卖的东西吸引过去了,蒙古小贩招呼着他。 “朋友,马奶酒要不要尝一尝!” 朱元璋也觉得好笑,原来有一天洪武皇帝也可以成为蒙古人的朋友,那他只希望这些蒙古人不要恨他灭了元朝。 第217章 给咱倒满! 朱元璋虽然对于元朝没什么好感,但是对于马奶酒还是很感兴趣的。蒙古小贩看他衣着光鲜,还一脸感兴趣,就倒了一杯马奶酒递给了他。 “朋友,尝尝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一杯下肚,绝对能让你忘了你的烦恼。” 朱元璋嘿嘿一笑,也不推辞,直接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只是这味道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这也不像酒啊……酸酸甜甜的,口感圆润滑腻,不像酒啊,这跟咱大明的酒比起来可差远了,倒像是消遣喝的玩意儿。” 朱元璋回味了一阵,才觉察出来有些淡淡的酒味。 “咱之前听说蒙古人都能喝烈酒,还以为这马奶酒得怎么个烈呢!没想到就这?真不怎么样!” 朱元璋此话一出,倒是激起小贩的好胜心了。 “哎,朋友!我们蒙古人的酒量都如同草原上的大河。你喝的这个马奶酒,只不过是我们平日里当水喝的。许多小孩和妇女都能畅饮。但是他也是有些劲的,这样吧,你要是能连喝十杯走出去,我分文不收,还再送你一壶马奶酒,一斤肉干!” 众所周知,老朱家个个都是争强好胜的主,然而这件事追根溯源,还是因为他们的老祖宗,洪武皇帝朱元璋就是个绝不认输的人。尤其此时在他面前叫嚣的还是个蒙古人。 “那咱还就要跟你斗一斗!让你知道咱大明,可没有怂人!” 朱元璋直接脱下衣服,摆开架势。那小贩也摆了一张桌子,掏出酒壶和酒碗,给朱元璋满上了。朱元璋眼睛一瞪,便一口喝干了一大碗。 “这东西,酸酸甜甜的,跟水差不了多少!再来!” 小贩冷笑一声,心里暗道:一会有你好受的!随后再给朱元璋倒了满碗。 “第二碗了!好说好说,咱只觉得不过瘾呢!” 小贩也是个性情中人,抓了一把肉干放在朱元璋面前。 “朋友,我敬佩你,但是你们汉人说,话不要说得太早。用这个肉干下酒,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勇士!” 朱元璋撇了撇嘴,老子要不是勇士,能把你们蒙古人打得屁滚尿流?随即再让小贩倒满,就着肉干,又干了一大碗。 “好!好样的!” “这老爷子身子骨还真棒啊!” “还真给咱汉人提气!” 随着朱元璋和蒙古小贩赌斗,越来越多的人都围了过来看起热闹。朱元璋每干一碗,人群中都爆发出一阵喝彩。这平日里战场上打仗自然是轮不到他们,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血性,身为汉人,哪能对蒙古人服气,而且,他们现在不是大元的奴隶,他们现在可是大明的子民,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 城内喧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当差的耳朵里,按照往常,他们早就去维持秩序了。但是此时,大人物就在眼前,他们也只好先到城门口向朱棣征求意见。 “启禀燕王,北平城中有喧闹起哄者,是否要去驱散人群,维持秩序?” 朱棣现在满脑子都是朱元璋即将到北平的事情,哪有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是何人起哄喧闹,又是因为什么?” “听说是有一汉人老者,在与蒙古小贩斗酒,看自己能不能连喝十碗马奶酒。” 差役回答道。这个消息一出,朱棣也觉得有些吃惊。他自认酒量不算差,但是那马奶酒他也尝过,初次喝的时候,只觉得酸甜可口,后劲可是不小。连喝十碗,确实是一件颇为不易的事情。连他这正当壮年的武将都觉得勉强,更何况是一个老者。不过他转念一想,民间自有高人,没准就遇到一个酒仙了,这种事情百姓起哄也是难免的,蒙古人与汉人的斗争,哪怕是现在也十分博人眼球。 “那我倒是希望那老者真有那能力,痛饮十碗马奶酒,给咱们汉人提气!” 差役有些不解地问道。 “燕王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朱棣看向查城外,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他们闹就闹吧,只是饮酒赌斗,又没闹什么大事。我们现在的任务可不是这个,做好迎接的准备才更要紧!” “是!” 差役听了,只好退下,不去干涉城内的事。 朱棣望向远处,忍不住喃喃自语。 “父皇啊!您现在到底在哪里?您什么时候到我们这北平啊……” 可惜朱棣不知道,他老爹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已经进了城。而当街与小贩斗酒的老汉,便是他的亲爹朱元璋。 …… “好!到了第七碗了!这老大爷好样的!真是个能人啊!” “可不是嘛,这要换了我,别说是酒了,连喝六七碗水都得倒在这儿……” “真是好样的,给咱汉人提气!真提气啊!” 小贩也一改最开始对朱元璋的轻视模样,十分认真地看向他。毕竟哪怕是在蒙古草原上,能连喝六碗,已经是勇士了。可惜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是如此。 不过朱元璋此时也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肚子大了一圈,脸上也红扑扑的。眼睛有些模糊。他现在已经撸起了袖子,直接一副要硬钢到底的架势。 “老人家,不用着急,您可以先歇歇,吃些肉干。” 小贩好心地劝慰,在此时的朱元璋耳中却变成了一种嘲讽。 “不需要歇着!咱吃根肉干!咱就喝了你这碗酒!” 不是朱元璋不够硬气,而是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连喝六碗酒,不考虑别的,光是这这肚子也涨得不像样子啊,只能啃根肉干来喘口气,而咸味的肉干,也用来可以下酒。而且这马奶酒的酒劲也开始上来了,朱元璋逐渐有些头晕,但是一身傲骨支撑着他,绝对不可以,也不能认输! “来,第七碗,咱干了!” 咽下这口肉干,朱元璋也毫不含糊,直接端起马奶酒一饮而尽。周围的围观群众一片叫好声,但是却没人发现朱元璋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蒙古小贩一方面是佩服,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怕朱元璋在他这里喝出个好歹。看他一身穿着,应该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这要给他喝出个好歹,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现在可是大明,不是当初蒙古人高人一等的大元了。于是小贩眼珠一转,直接开始跟朱元璋商量起来。 “老人家,我承认你是个勇士,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各退一步,我承认您是个勇士,这马奶酒和肉干我也送给您了,您不必喝了好不好?” 蒙古小贩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立马开始起哄。 “哦!蒙古人认怂了!” “老人家好样的!给咱汉人长脸了!” “行了,就收下东西就走吧!再喝下去万一喝个好歹的……” …… 朱元璋此时已经红了眼,他这么多年,全凭着一股骨气和犟脾气行走天下。当初元朝的时候,长枪大刀没让他低头。今天又岂能在这小小的马奶酒上低头? “给咱满上!” 周围的围观群众再次起哄,高喊着好样的!蒙古小贩迫于无奈,只好给朱元璋倒上了酒,却不料朱元璋瞪着牛眼高喊一句。 “给咱倒满!” 第218章 朱棣,你爹喝多了 小贩无奈,自己本来想给朱元璋少倒些,没想到别人还没说啥,朱元璋自己就不干了。哎,真是挺无语的,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汉人好像有个什么蝎子语,好像叫啥,狗咬什么洞,不识好人心。好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朱元璋此时意识已经恢复了两分清明,但是还有八分朦胧。但是心中一股信念支撑着他,直接拿起酒碗,不过这次分成了两次,才喝了干净。 周围的人也是明白,这老汉怕是也到了量,全凭借着一股意志,也有好心的上来劝阻。 “老人家,我看差不多了,不行,你就喝这几碗吧,剩下三碗别喝了!” “对啊,咱都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别给自己喝个好歹。” “你都给咱汉人争了面子了,剩下的还是别喝了!” …… 就连蒋瓛也忍不住上来劝慰朱元璋。 “皇……黄掌柜,我看也就这样吧,再喝,怕是也要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咱就到此为止吧……” 朱元璋没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他只伸出了拇指和小拇指,冲着蒋瓛摇了摇。蒋瓛便退下了,再也不言语了。因为当初他们出了应天,朱元璋便和他定下了暗号,在外不可暴露身份,倘若遇到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要朱元璋一做这个手势,那蒋瓛就要闭嘴,一切都听朱元璋的。 于是朱元璋强撑着起身,再次看向蒙古老板。 “已经喝了七碗,咱不会认怂,咱和你打了赌,说好十碗,那喝了七碗算啥,咱一辈子没认怂,现在更不可能认怂!给咱满上!” 蒙古小贩此时也有些骑虎难下,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干嘛惹了这么一个老头,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这么跟自己杠上了。不过自己在北平做生意也已经十多年了,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硬的老爷子。蒙古人崇拜强者,而朱元璋此时在他眼中,便是当之无愧的强者。 架不住周围人的起哄,蒙古小贩只好再次给他倒酒。朱元璋这次没有直接喝,反倒是站起身活动活动,他自己现在也不好受,肚子里涨得难受,醉意也上来了,更重要的还是有些憋得慌。能喝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附近围观的人也有茶馆的小厮,急忙招呼着。 “老爷子您等等,我这给您倒杯茶去,喝杯茶解解酒,然后和他再战!” 朱元璋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咱肚子里的酒水不够,还倒茶!” 周围人都是哈哈大笑。随后朱元璋也不墨迹了,直接干了第八碗。赢得一片叫好声。 “给咱满上!” 见到朱元璋软硬不吃,蒙古小贩也心一横,直接给他倒满。反正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也劝过你了,这要是真喝出个好歹,你可别怪我! 朱元璋此时也察觉出来了,自己不能再拖了,毕竟越拖酒劲越上头,还不如直接一口气喝完。于是他力从地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又痛饮满碗。但是这碗下肚了,他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肚子涨得有些太厉害,竟然连说话也变得费劲。更别说此时看人已经有些摇晃。蒙古小贩看出了朱元璋的窘境,有些挑衅地问道。 “怎么样?老人家,还差一碗,你喝不喝?” 朱元璋很想放大话,但是此时他的状况有些不允许。他手扶着额头,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但是此举在蒙古小贩的眼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怎么?喝不下了?就差这最后一碗,你就要放弃了?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们汉人真的有英雄豪杰呢,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啊,哈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此时喝下的酒已经要涌到嗓子眼了,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甩出一个字。 “倒!” “好好好!老人家还真的是英雄人物啊!我佩服,我这就给你倒满!” 蒙古小贩使了坏,这次倒的酒可是前所未有的多。他料定朱元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朱元璋喝不下这一碗,那他之前喝的九碗,也都算打了水漂。 朱元璋看着面前的马奶酒,也有些反胃,但是他强忍着,在原地蹦了蹦,然后伸展了一番。也不多废话,直接举起酒碗,就往嗓子眼里倒。没错,他这次是倒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去细细品尝了。但是甜美滑腻的马奶酒滑过他嗓子眼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胃里不停上涌。这时候朱元璋就体现出了超强的意志力,鼓着肚子,强行压下翻涌的酒,然后把所有的马奶酒喝下,紧压着嗓子,咬紧牙根甩出来一句。 “你输了!” 所有人,包括蒋瓛和蒙古小贩都已经惊呆了。愣了几秒之后,人群中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喝彩声,一片叫好声! “老爷子,好样的!” “卧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的人,这怕不是个酒仙吧!” “再让这蒙古人瞧不起咱汉人,这下脸面扫地了吧!这下没办法狂妄了吧!” 朱元璋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然后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当然了,是锦衣卫扶着他上的。然后上了马车,还不忘甩一句。 “别忘了,咱的东西……” 蒋瓛这时候便体现了用处,直接来到了蒙古小贩的面前,伸出手掌。 “愿赌服输!你答应的东西,拿出来吧!” 蒙古小贩红着脸,从摊子上拿了一壶马奶酒,包了一大包肉干递给了他。 “我这次,是见识了真正的英雄。我们蒙古人愿赌服输。这些东西就算我的敬意了。” 随后朱元璋一行人,满载着荣誉和赞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离开,只留下蒙古小贩在原地叹气。 “这次真的是遇到了厉害的人了,用大明人的话来说,我以后再也不吹了。哎,这位客人来一杯马奶酒么,不好喝不要钱!” …… 但是只有朱元璋自己,以及身边的随从才明白,这十碗马奶酒喝得有多不轻松。朱元璋着急上马车,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不过万幸的就是马车上还有一个容器,蒋瓛已经聪明到家了,当朱元璋和他比了手势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放了两个桶在马车上。朱元璋上了马车,便小解了起来,只能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已经让他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等马车走了一会,朱元璋突然开口问道。 “咱现在身边还有没有看热闹的人?” “没有!” 得到蒋瓛肯定的回答之后,朱元璋便吐得酣畅淋漓。为了让朱元璋舒服些,蒋瓛还命令赶马车的专门停在一个僻静的胡同。这时候也体现出了两个桶的重要性…… 蒋瓛一边忙着给朱元璋顺着气,拍着后背,一边又忙着给他递过来热茶漱口。看到朱元璋这个样子,他既有些于心不忍,有有些不解的问道。 “皇上,当时您喝下第七碗的时候,那小贩已经服软求饶了,您为何不就坡下驴答应他,反而偏要强撑着喝下十碗,让自己如此难受。这不管怎样,您的龙体实在是更为重要啊!” 朱元璋接过热茶,漱了漱口,用迷离的眼神看了看蒋瓛,也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 “说到底就是为了个面子啊!咱这次为的还是所有汉人的面子啊,毕竟咱这么多年,从来没跟蒙古人服过软,认过怂啊,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蒙古人面前不低头!” 蒋瓛唏嘘不已,这朱元璋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犟,哪怕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依然不肯服输。不过这也是他的人格魅力嘛,要不然也不能带着一帮兄弟,打了那么多翻盘仗。要知道在朱元璋的前期,他可一直都是逆风局。 “皇上,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朱元璋此时已有些酒劲上头,他本来还打算去亲自看看北平老百姓的生活。但是这时候他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自然是没啥机会了。而且他本来对朱棣的执政能力也挺放心的,这次查探的任务还是交给锦衣卫吧。 “咱直接去燕王府吧,咱想去休息一下。” 马车再次启动,等到了燕王府的时候,朱元璋已经熟睡了过去,还是蒋瓛说明了身份,将朱元璋搀扶到府中,由燕王妃安排,让朱元璋好生休息。 朱棣此时还在城门口等待着朱元璋驾临。然后便有一名传信的燕王府士兵来此。 “启禀燕王,道衍先生说皇上已经到了。” “到了,那我赶快出城迎接,希望这老和尚这次别算错了。” 士兵摇了摇头。 “燕王殿下,这次不用算,皇上已经到了您府上,因为喝酒喝多了,已经在休息了。” 朱棣:“啊?” 第219章 朱棣的童年阴影 朱棣火急火燎地跑回燕王府,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北平大街上和蒙古小贩斗酒的,竟是自己家的老爹,洪武皇帝朱元璋。而且他也不解,自己为啥没有接到朱元璋。 回到王府之后,朱棣首先就找到自己的燕王妃,徐妙云问道。 “父皇呢?我父皇怎么样了?” 徐妙云也皱起了眉头。 “被人给扶到房间休息去了,不过看样子皇上应该是醉得厉害,我正准备让厨房给做些解酒汤呢。” “要不我去叫大夫吧,叫大夫来看看。” 徐妙云摇了摇头。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而且我让他在府里候着,他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酒喝多了。王爷,你不是去迎接皇上么?为什么没接到,而且为什么皇上会喝这么多酒?” 朱棣一脸尴尬。 “这事我也不清楚,觉得蹊跷呢。我现在就去找老和尚念叨念叨,夫人,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等我父皇醒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徐妙云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非常可靠的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常青儿更可靠,因为她能分清局势,权衡利弊,为自己家的男人分忧。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常青儿也比她更活泼可爱,只能说各有各的优点吧。 朱棣对姚广孝还是不错的,在燕王府内为他修建了一所佛堂,平日里供他诵经念佛。只会在自己有事的时候才去佛堂里找他。而且朱棣府上的其他人,包括徐妙云在内,都不可以擅自去打扰姚广孝。对于这个神秘的黑袍僧人,朱棣是给足了面子。 去找姚广孝的路上,朱棣已经开始脑补起了朱元璋如果真有个好歹,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兄弟们会是怎样的嘴脸。 大哥朱标肯定会叹着气拍着他的肩膀:老四,为什么父皇在你的封地出了事,你怎么就那么粗心,没好好照顾好父皇? 老二朱樉肯定会一脸嘲讽:老四啊,你可真行啊,父皇怎么就去你的封地出了意外!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臣之心? 老三朱棡肯定会十分气愤:老四!你就是这么照顾父皇的?你这个儿子怎么当的? 倘若朱元璋真的伤了身体,那他可就会被千夫所指,罪过就大了啊!自己真是有点不敢想那画面。然后朱棣就一脚踢开了姚广孝的房门。 “老和尚!出事了!” 姚广孝正念着经,被打扰了也是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皱。但是整个燕王府敢踹他的门的,就只有朱棣这个愣头青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什么事这么慌张?搞得燕王殿下都没有一贯的镇定了。” 朱棣急忙坐在他的身边。 “我父皇来了!你知道吧,可是我没接到他,然后他又喝多了酒,现在昏睡不醒,事情真的麻烦了啊!” 姚广孝点了点头。 “贫僧都知道这些事了。还是贫僧让人去喊你回来的。” “所以啊!你还不快帮我想想办法,倘若我父皇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姚广孝扬起了头颅,神色有些不解。 “能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只是喝多了酒昏睡过去了。他又不是出家人,不能饮酒。睡醒了不就好了吗?” 朱棣气得牙根痒痒。 “我是说,如果我父皇身体有恙,我怎么跟其他兄弟交代!而且我听你的了,去城门口迎接我父皇,但是却没接到!到底是为什么?” 姚广孝依然面色不改。 “因为皇上坐在马车里面,你没看到呗!” 朱棣:“……” 虽然说姚广孝是当世能人,但是朱棣真不是一次两次想收拾他了。这老家伙有时候明明知道事情的发展,却偏要跟自己打哑谜,让自己出丑。有时候还比较无厘头,属实气人呐! “那我父皇这第一天到北平就醉倒了,然后我又没迎接到,结果他自己来到了我府上,你说吧,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姚广孝倒是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和朱棣倒了杯茶,然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品尝起茶来。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会派大夫为皇上诊脉,然后跪在皇上屋子外面,一直到皇上醒了为止。” 朱棣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样?那皇上醒了之后我该怎么说?” 姚广孝吹了吹杯中的茶叶。 “实话实说!就说你在城门口接皇上,但是却没有大张旗鼓。所以皇上坐着马车,就错过了。皇上可是你的父亲啊,你又没做错事情,你怕什么。” 姚广孝也算一语惊醒梦中人,朱棣听说朱元璋喝醉了来到自己的府上,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但是平心而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他的恐惧,大多是因为从小对于朱元璋的敬畏。这种敬畏,缠了他几十年。哪怕是后来当了永乐大帝,他也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到朱元璋惩戒他。这也算是童年阴影了。 而且现在朱棣还是个武将,还不是完全体。后来发生的变故,才造就了一个野心勃勃,心思缜密的永乐大帝。 “那我就听你的,回去候着我父皇了。” 姚广孝点点头,目送着朱棣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姚广孝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应该算童年阴影吧!看样子燕王也怕老爹啊……” 于是,燕王朱棣来到了朱元璋的房间外面,耐心地等待着朱元璋苏醒。不过因为没有外人在,所以他也免了下跪这一茬。毕竟锦衣卫要么被朱元璋遣散下去查探,要么就被朱棣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只剩下一个蒋瓛贴身护着朱元璋。 徐妙云也很善解人意的陪着朱棣。家里的几个孩子已经交给别人带着了,这时候老的来了,他们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小的。 “皇上,您醒了!” 随着蒋瓛的惊呼,朱棣直接冲到了房间内,一下子跪倒。 “父皇,您终于醒了。儿臣已经在外面等待许久了。父皇刚来北平,便身体不适,儿臣十分担心呐!” 朱元璋此时虽然已经醒来了,但是双眼依旧迷离,只能勉强看出朱棣的轮廓。而且头疼得厉害。 “原来是……是老四啊,咱……咱没事,就是……就是……” 朱棣听得有些模糊不清,于是便凑上前去。 “父皇,我在呢,您想说什么?” 朱元璋胃里一阵上涌,咬着牙说出了最后一个字。 “桶!” 蒋瓛到底是眼疾手快,拽过早就准备好的木桶,给朱元璋接住了。但是事情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之间,朱元璋的呕吐物还是喷溅到了别的地方。其中当然包括,朱棣的身上…… 朱元璋吐得痛快,但是朱棣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朱元璋吐完,漱完口,又躺在了床上。 “咱再……再休息一阵。这蒙古人的马奶酒,还真挺够劲的……” 朱元璋再次睡去,朱棣便一脸无语的走出屋子,正看到了一脸紧张的徐妙云。 “怎么样?父皇他老人家好些了吗?” “他老人家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但是我可能有点事了……” “什么事?” “我先换件衣服再说吧……” 第220章 拿亲儿子当牛马 朱棣不仅去换了衣服,而且还沐浴净身了。倒不是说嫌弃自己老爹,主要是他如果一身污垢,衣衫不洁去拜见朱元璋,也算是大不敬的罪名。所以还是洗洗比较好,对谁都好。 不过就是他换衣服,沐浴净身这段时间,朱元璋已经苏醒了,喝了醒酒汤,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意识。 “怎么样?我父皇醒了吗?” 朱棣看向门外等待的徐妙云。按照礼法,徐妙云是不应该进门照顾朱元璋的。所以她就一直在此等待。 “父皇醒了,刚才大夫进去给他把了脉,说除了可能会头疼,已经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也派人将醒酒汤送去给皇上了,相信他这时候应该好多了。” 朱棣点了点头,自己家的媳妇办事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然后他也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朱元璋正在喝着醒酒汤,虽然脸上还有些红,但是眼睛已经恢复清明了。 “父皇,儿臣来了,您身体怎么样了?” 朱元璋放下汤碗。 “老四来了啊!咱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头还有些不舒服。这蒙古人的马奶酒还真厉害啊,哈哈哈哈!咱也没想到后劲居然这么大,朕刚才是不是失态了?” 朱棣摇了摇头。 “刚才只有儿臣和蒋瓛在这照顾父皇,在儿子面前,父皇何来失态一说?这蒋瓛也是父皇的近臣,没事的。” 朱元璋一捋胡子,神情颇有些遗憾。 “想咱年轻时候,喝他一坛子酒不在话下。没想到这次居然十碗酒就把咱喝趴下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这不服老不行啊!” 蒋瓛笑着在一旁打圆场。 “那不能这么说,皇上年轻的时候年确实是轻力壮,但是现在也是龙体雄壮啊!依我看啊,还是这马奶酒后劲太大,而皇上和那蒙古小贩打赌,喝得太急了。” “对!不瞒父皇,那马奶酒虽然是酸甜可口,但是其中也是有烈酒的。以儿臣的身体,也只能一口气喝个五六碗,便昏睡过去。父皇居然能一口气连喝十碗,已是当世罕有了。”朱棣也急忙和蒋瓛打配合。 朱元璋哈哈一笑。 “你们还真能哄咱开心啊!不过咱心里有数,老了就是老了。想当年咱也好喝酒,那时候喝多了都是咱妹子照顾咱,现在……现在咱儿子来照顾咱,也行!” 朱棣眼睛一转,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跪了下来。 “启禀父皇,儿臣有罪,还请父皇宽恕。” 朱元璋伸了个懒腰。 “你有罪?你有什么罪?咱怎么不知道?” “儿臣本来就知道父皇要巡视的事情,所以就一直在城门口处迎接。但是,可能是因为父皇乘坐马车,随人流入城,儿臣没有看到,所以错过了迎接父皇……而且还让父皇被蒙古小贩冒犯,结果导致父皇饮了这么多酒,儿臣有罪!” 朱元璋笑了笑,挥了挥手。 “老四啊,这不怪你。咱一进这北平就觉得新鲜,是咱自己找的乐子,咱都不知道,咱一辈子和蒙古人打了多少仗,但是还真没尝过蒙古的东西,这下子不也算尝试过了。至于你说错过迎接咱的事情,错过就错过了,咱本来也没想让你来迎接。但是你有这个心,咱也已经很满足了。” 朱元璋说完,便来到了朱棣的旁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啊,你没必要总是小心翼翼的,咱是你的父皇,可咱也是你爹。咱平时里对你们是要求严格了点,可是咱是怕你们当上藩王之后就懈怠了。怕你们没出息,更怕你们为非作歹。可是老四啊,你这些年做得挺好的,咱都知道。” 朱元璋一番话说完,竟让朱棣愣在了原地。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很少受到朱元璋的关注和夸奖。他一直都以为,朱元璋的所有目光和关爱,都倾斜在了朱标身上。毕竟就连他的名字,都是七八岁的时候,朱元璋抽空起的。他一直都紧绷着,告诉自己不能犯错,告诉自己要做得更好,这样才能得到朱元璋的关注。但是今天,朱元璋竟然对他如此关心,确实让他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父皇,我知道了。那您先休息一下吧!您今天也没怎么吃饭,我这就让厨房去给您弄一桌子好菜,给您接风洗尘,父皇,您等等,等我一下哈!” 朱棣刚要起身离开,却听到朱元璋喊他。 “等等!这饭菜可以有,酒就免了吧!” 朱元璋不好意思地笑笑。 “咱最近很长时间都不打算喝酒了……” 朱棣狠狠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父皇,全都是你爱吃的菜,咱父子俩以茶代酒!” 朱元璋哈哈一笑。 “去吧去吧!咱等着你这顿饭!” 随后朱棣出门,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甚至走路都有些飘。徐妙云当然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 “王爷,你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朱棣嘿嘿一笑。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徐妙云也微笑了起来。 “我都记不得你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开心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朱棣会心一笑。 “因为我要给我父皇安排饭食了。” 徐妙云有些不解。 “这是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但是朱棣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跑去厨房了。 然后朱元璋和蒋瓛在房间里,开始了商谈。 “咱醉过去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蒋瓛低下头,拱着手汇报。 “启禀皇上,您昏睡期间所有探子都在收集情报。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有些担忧地说道。 “咱就是不知道,太子现在在应天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应天,朱标的手已经快要写冒烟了,许多主意也拿捏不定。 “这老头子到底还要在外待多久!亲儿子也不能当牛马一样用啊!” 第221章 今天晚上开会 朱元璋不愧是体格最好的农民皇帝,上午还酒醉的晕头转向,下午便恢复了精神,和朱棣一家开始用饭。 席间,朱棣家的三个孩子全部到场了,朱高炽此时也已经懂事了,小小的一只,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朱元璋看向自己这个孙子也十分满意。 “这眉眼,一看就是咱老朱家人。” 但是朱高炽此时却有点怕生,毕竟他可能出生至今,一共也和朱元璋没见过几次面,对于这个陌生的老人家,他本能的有些害怕,大概这就是血脉压制的力量。 徐妙云笑吟吟地抱来朱高炽,朱棣也摸了摸他的头,耐心的说道。 “别怕,这是你皇爷爷,去跟你皇爷爷问好。” 朱高炽虽然有些胆怯,但是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跟朱元璋问好。 “皇……皇爷爷好……” 朱元璋乐得眉眼都挤到了一起。 “好!皇爷爷好着呢!真是咱的好孙子!” 说完,朱元璋直接抱起朱高炽亲了一口。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朱元璋对于亲情也越来越在意。尤其是在马皇后去世后,他变得更沉默少言,有时候只有孙子儿子陪同,或者跟老哥几个喝酒,才能会心的一笑。不管怎么说,朱棣都是他亲儿子,朱高炽也是他的亲孙子。面对他们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跟爷爷。只不过可能,他更偏爱朱雄英一点,因为那可是他的嫡长孙。 “父皇,这是朱高煦和朱高燧,他们都还有些小,可能没那么懂事,还请您见谅。” 徐妙云将另外的兄弟俩也带了过来,毕竟都是皇孙,哪能错过见朱元璋的大日子。只是这朱高煦才七八岁,朱高燧更是只有四五岁,完全是不懂事的年纪。 朱元璋看了他们俩一眼,也是点了点头,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但是却完全没有对待朱高炽那般热情了。可能跟他们的长相也有些关系,朱高煦和朱高燧有些偏瘦,眉眼偏高,眼神里全是畏惧,换句话来说可能长相就有些刻薄,于是便没那么招朱元璋待见。更重要的是,对于朱元璋来说,次子大多是代表着纷争,他是一个礼法观念很强的人。嫡长子继承制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而朱高炽又长得富态,浓眉大眼,很像老朱家人,可能就更受他喜欢。 一场在北平的家宴很快就开始了。 “父皇,您尝尝菜,都是北平这边的口味,还有一些特色菜。” 朱元璋的目光立马就被一盘烤鸭吸引住了。 “这是?咱应天的烤鸭?老四,真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东西也给带过来了。不过这烤鸭咋好像跟应天的不一样?这白面饼和配菜是这么个吃法?” 朱棣嘿嘿一笑,用小薄饼卷起切下来的烤鸭肉,再加上佐料沾了沾酱料递给了朱元璋。 “父皇,我这离开应天之后,就想念应天的烤鸭的滋味。所以也从应天带了几个厨子。他们有人到了北平之后,便开了店,这鸭子的做法倒还是应天的做法,但是这加上薄饼,佐料蘸酱的做法,就是山东鲁菜的做法了。他们这些人有山东人,就加上鲁菜的做法改良了一下。儿臣之前尝过,觉得鲜美可口,所以就让他们做来,给父皇尝尝了。来,父皇,您尝尝味道。” 朱元璋也是喜欢吃鸭子的人,本来就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腹中更是饥渴难耐,接过烤鸭就一口吃了下去。结果这一口,倒是让朱元璋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好!好吃啊!以这鸭肉的香酥,要是吃多了肯定有些腻,但是配上小饼,再辅以小葱黄瓜,最后再蘸上这个酱,果然是又解馋又不腻。” 朱棣也笑了,只能说老朱家的人都挺喜欢吃的,大概是遗传了朱元璋。所以导致他们哪怕做了藩王,也不忘记要将家乡的美食带在身边。 而朱元璋这时候已经缓过神了,大口的进食,来补充体力。毕竟谁家好人一天的饮食是几根肉干,十碗马奶酒啊…… “父皇,您慢些吃,喝点汤。” 朱棣夫妇几乎都没动筷子,就是在伺候朱元璋。而吃着吃着,老朱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你们咋不吃?咋光是咱在这吃呢?” 朱棣尴尬一笑。 “我们还不饿呢,倒是父皇,您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您可别饿坏身子。您慢慢吃,别着急,想吃什么我马上吩咐厨房去做。” 朱元璋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咱觉得这些应该就够了,不用再做了。” 于是,经过朱元璋的一番大快朵颐,几乎十几个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朱元璋最后一杯热茶下肚,十分惬意的瘫倒在椅子上。 “咱吃饱了,老四啊,这顿饭咱吃的挺满意的。咱回屋歇息会,你们慢慢吃啊!不用着急!” 随后,朱元璋便迈着四方步离开,只留下一脸懵的朱棣两口子。朱棣看着桌上的光盘,也苦笑着。 “这让咱们慢慢吃,可……慢慢吃啥啊?没办法,再吩咐厨房再做些吧!” 徐妙云也点了点头,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解,以及一丝心疼。 “王爷,皇上这次虽然说是微服出巡,可是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苦了点?你看给皇上饿的,竟然能吃下这么多。而且肯定是饿得久了,不然怎么会吃的如此心急?” 朱棣也没有跟徐妙云解释,关于朱元璋和蒙古小贩斗酒,然后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件事。只好用言语搪塞了一下。 “我父皇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吃相可能是难看了点……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 “是什么?”徐妙云歪着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是我其实也挺饿的,但是现在确实没什么吃的东西了。妙云,能不能让厨房在做一桌子菜……” 这时,朱高炽的在一旁也送出了神助攻。 “娘,我也饿了……” 徐妙云无奈扶额。 “你们爷俩还真的是,那就等一会吧……” 朱元璋这边,吃饱了饭就回到屋子里一趟,只能说过的真是皇帝般的生活。这时候,蒋瓛也凑到朱元璋跟前,跟他汇报起来。 “启禀皇上,我们已经跟北平的锦衣卫取得联系,而且许多兄弟在北平城中已经了情报,随时可以跟您汇报。” 朱元璋也不迟疑,直接一拍桌子,下了决定。 “那就闲话少说,今天晚上开会跟咱汇报!” 第222章 与姚广孝辩经 洪武年间,大明的江山在朱元璋的统治下逐渐稳固,然而这位开国皇帝的心中却始终有着诸多的忧虑。这一年,朱元璋决定巡视燕王朱棣的封地北平,这一决定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廷内外掀起层层波澜。 朱元璋率领着一支精挑细选的队伍踏上了北巡之旅。队伍中有他的贴身侍卫,还有一些机要的大臣。他坐在马车中,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繁华的中原城镇逐渐过渡到北方略显萧瑟的大地。他的眼神深邃而凝重,思绪早已飘向远方的北平,那个朱棣经营多年的封地。 北平城在朱棣的治理下已颇具规模。当朱元璋一行的身影出现在北平城外时,朱棣率领着众多的官员、将领以及士兵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旁,恭迎圣驾。朱棣身骑骏马,身着华丽而不失庄重的王服,他的表情庄重且肃穆,眼神中却难掩一丝紧张与期待。见到朱元璋的车驾缓缓驶来,朱棣赶忙下马,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儿臣朱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元璋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马车,他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的一切,最后落在朱棣身上,微微点头:“起来吧。” 进入北平城,朱元璋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城中的街道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宽阔宏伟,但却十分整洁有序。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喧闹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朱元璋心中暗自欣慰,看来朱棣在治理地方上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朱棣恭敬地陪在朱元璋身边,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北平的情况:“父皇,儿臣自到北平以来,深知此地的重要性。北平乃北方之咽喉,商业的繁荣关乎百姓的生计与地方的稳定。儿臣于是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鼓励商业发展,不仅降低了商税,还加强了对市场的管理,保障商人的权益,故而才有今日之繁荣景象。”朱元璋听着,微微点头:“商业繁荣固然是好事,但切不可放松监管。商人逐利,若任由他们肆意妄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受苦的还是百姓。” 随后,他们来到了军营。军营中士兵们整齐地排列着,个个身姿挺拔,精神饱满。朱棣自豪地向朱元璋介绍:“父皇,北平靠近边境,儿臣时刻不敢懈怠军事防务。这些士兵每日刻苦训练,儿臣还广纳贤才,招募各地的能工巧匠,为军队打造精良的兵器盔甲。”朱元璋走进士兵队伍,仔细查看士兵的装备和状态,他对士兵们的士气和装备感到满意:“北方蒙古势力虽退,但依然虎视眈眈。你作为燕王,守土有责,这军事上确实不可有丝毫的松懈。” 在巡视的过程中,朱元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朱棣的一举一动,他发现朱棣在士兵和百姓中的威望颇高。朱棣为人豪爽大气,对待下属赏罚分明,对待百姓也比较宽厚。这让朱元璋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隐忧。他深知,一个藩王威望过高,在这复杂的政治局势下,可能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夜幕降临,北平城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朱元璋在王府中单独召见了朱棣,房间里烛火摇曳,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朱元璋表情严肃地说:“棣儿,朕今日看了北平的情况,你在治理地方和军事防务上确实做得不错。但朕有几句话,不得不提醒你。”朱棣赶忙恭敬地回答:“父皇请讲,儿臣必定洗耳恭听。”朱元璋缓缓说道:“朕知道你有才能,在这北平也治理得有声有色。但你要明白,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你的一切都是朕赐予的。朕不希望看到有任何威胁到朕的皇权、威胁到大明江山稳定的事情发生。”朱棣心中一凛,急忙说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儿臣一心只想为父皇守卫北方边境,为大明尽忠。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皇给予的,儿臣对父皇、对大明的忠心天地可鉴。”朱元璋看着朱棣,目光中带着深意:“朕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忠心。朕的儿子众多,藩王们也各有属地,但朕最看重的还是这北方的安宁。你要做朕的好儿子,做大明的忠臣。”朱棣连忙点头:“儿臣明白,儿臣定会谨遵父皇教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元璋继续深入巡视北平的各个角落。他登上北平的城墙,只见城墙高大厚实,城墙上的防御设施一应俱全。朱元璋抚摸着城墙的砖石,对朱棣说:“这城墙乃是北平的重要防线,关乎着整个北方的安危。要定期修缮,不可有丝毫的大意。”朱棣应道:“儿臣明白,儿臣已经安排专人负责城墙的维护工作,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朱元璋又来到了北平的农田。此时正值收获的季节,田野里一片金黄,农夫们忙碌地收割着庄稼。朱元璋走进田间,与一位老农攀谈起来:“老人家,今年的收成如何啊?”老农满脸笑容地回答:“陛下,今年收成好着呢。燕王殿下对我们百姓很是照顾,减税又兴修水利,还时常派人来查看庄稼的生长情况。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朱元璋听了,心中对朱棣的认可又多了几分。 然而,朱元璋也没有忽视一些潜在的问题。他注意到朱棣在北平招揽了不少文人谋士和能征善战的将领。这些人聚集在朱棣身边,表面上是为了治理北平、保卫边疆,但朱元璋担心他们会助长朱棣的野心。 一天,朱元璋突然召集了朱棣身边的一些谋士和将领。他坐在大堂之上,威严地审视着众人。朱元璋开口说道:“朕知道你们都是有才能的人,跟着燕王为我大明效力。但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的忠诚首先是对朕,对大明的忠诚。朕的眼睛无处不在,任何不忠的行为都逃不过朕的眼睛。”众人齐声回答:“陛下圣明,我等定当忠心不二。” 在巡视期间,朱元璋身边还有一群特殊的人——锦衣卫。锦衣卫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他们悄悄地在北平城中活动,收集着各种情报。这些情报不仅有关于北平的民生、军事,更有关于朱棣及其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一天晚上,朱元璋在自己的住所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房间里灯光昏暗,气氛略显压抑。朱元璋表情冷峻地问:“你们这段时间在北平都发现了什么?”锦衣卫指挥使恭敬地回答:“陛下,燕王殿下在北平确实深得民心,他的治理成果显着。但是,我们发现他身边的一些谋士似乎经常私下商议,内容涉及一些朝廷局势和未来的发展,不过目前尚未发现有谋反之类的迹象。”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朕知道朱棣有野心,但目前没有证据也不好轻举妄动。你们要继续严密监视,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些谋士和将领,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向朕汇报。”锦衣卫指挥使应道:“是,陛下。” 朱元璋深知,藩王的势力如果不加控制,很可能会成为威胁皇权的隐患。他虽然欣赏朱棣的才能,但在皇权面前,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随着巡视接近尾声,朱元璋对朱棣的封地治理有了全面而深刻的了解。他对朱棣既有赞赏,又有警告。在离开北平之前,朱元璋再次与朱棣进行了一次长谈。 朱元璋语重心长地说:“棣儿,朕此次巡视,看到了你的能力和成绩。但朕也看到了潜在的危险。你要懂得收敛锋芒,你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但不要让朕产生怀疑。朕希望你能在朕的大明江山的框架内,安心地治理你的封地。”朱棣恭敬地回答:“父皇的教诲,儿臣铭记在心。儿臣定会谨慎行事,永远忠于父皇,忠于大明。” 朱元璋看着朱棣,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朱棣是个有能力的儿子,但他更要维护大明的稳定和自己的皇权统治。他希望朱棣能够真正理解他的苦心,在自己的封地安心治理,成为大明北方的可靠守护者。 朱元璋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朱棣站在城门口,望着朱元璋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去。他知道,这次巡视是父皇对他的一次考验,他必须在父皇的期望和自己的野心之间小心翼翼地前行。 回到京城后,朱元璋对此次巡视的结果进行了深思。他开始重新审视藩王制度,思考如何进一步约束藩王的权力,以确保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他加强了对藩王的监督,对藩王的军事调动、官员任免等权力进行了更加严格的限制。 朱棣在北平也时刻牢记父皇的教诲,他在努力治理封地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朝廷的局势。他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一方面要表现出对父皇和朝廷的忠诚,另一方面又要保护自己的势力。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权力博弈在大明的版图上悄然展开。 在之后的岁月里,朱元璋的健康状况逐渐下降,而朝廷中的局势也变得更加复杂。朱棣在北平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他以保卫北方边境为由,训练军队,储备物资。而朱元璋通过锦衣卫等手段,一直在密切监视着朱棣的一举一动 第85章 该就藩了 “您又不上朝,听谁说的?”朱标也只是笑笑。 “咱是不上朝了,可是那帮老家伙总有来看望咱的啊。再说了,你平时忙得都脚打后脑勺,今天突然带着媳妇孩子来看咱,那还不是跟你爹闹别扭了。什么称病告假都是最虚的,真有病还能和咱在这喝酒?” 朱标哈哈一笑,他也没打算瞒常遇春,毕竟一方面是他老丈人,另一方面可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将事情大概经过大概说了一遍,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常遇春却听楞了。 “你这小子确实行啊,咱打小就看你不一般,这么多年了,咱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把你爹气的拔刀要砍人,当初那么多人都没做到,你小子倒是做到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那也得问您啊,小时候还不是您带我骑马把脑子摔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笑得屋里的母女俩都发毛。 “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有点骨气,你爹也是,哪有逼自家孩子这么干的,你娘还活着呢。再说了,也不能拔刀啊,真砍个好坏咋办?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几千年。” “他当了皇帝之后,已经变了。越来越冷酷无情,随心所欲。我爹已经不是我从前的爹了,他现在是洪武皇帝。”朱标叹了口气。 “没事,你常叔还是你原来的常叔,哦,不对,你常叔现在也不是你常叔了,是你老丈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常遇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抿着。 “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啊,你爹……可小心眼。这么多年了,你爹收拾的人可不在少数。刘伯温不也就那么没了么,基本上也就我和徐达还有汤和这几个人不至于担惊受怕。我是早就隐退了,现在当个国丈,挂着个虚衔。徐达和汤和是还有用处,而且这俩老东西也精明的很,懂进退,必要时候不会赖着兵权不放。” 朱标点了点头,朱元璋对待老哥们可算不上仁慈,能在他手下平安终老的人都是有些能耐的。最起码不是只会打仗不懂人情的粗人。 “那你就不怕你爹把你这太子废了?你下面可还有那么多弟弟呢,竞争激烈啊!” “他还没有找到代替我的人,也很难找到能代替我的人。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该就藩了。就算我和我爹再怎么闹,我觉得他也不会废了我这太子之位。立嫡立长在他心里太重要了,而且论声望能力,也没人能碰瓷我!” “碰瓷?啥意思?”常遇春挠了挠头。 “嗯……就是没人能跟我相提并论,这是年轻人发明的新词,您不懂很正常。”朱标一脸真诚。 “确实没听说过,但是你说得对,无论是从嫡长还是从能力来说,都没有人能代替你,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啊!这皇位自古就是个烫手的东西,就算你爹不废你,也难保其他人没有想法,还是小心为妙!” “放心吧!如果真有一天,我被人摆了一道,我就把你找着,您再提着您的那把虎头湛金枪,陪我闯一闯奉天殿!” 常遇春满脸苦笑,“这话全天下也就你敢说,这要是别人说了,最轻也得落个诛九族。” “嘿嘿嘿,我也就敢在您面前这么说,当着别人我也不敢,尤其是当着老朱的面。” “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笑得开心,屋内的母女都以为他俩喝多了撒酒疯,直接就把他俩提回去了。 …… 半个月后,太子朱标再次踏上朝堂,仍在皇上身侧,一切的流言和猜测都因为当事人的出现不攻自破。只是敏锐的人会发现,太子好像没有再在朝堂上开过口,也没有什么建议提出,朱元璋让他读圣旨他就读,让他递折子他就递。每天下朝他第一个走,准时准点,毫不拖泥带水,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只拿基本工资,然后每天上下班准时打卡的员工。 朱元璋对此也没什么话说,毕竟确实也伤了人家的心,父子之间生了嫌隙,想要修补总需要时间。如果不是自己厚着脸皮去找马皇后给他求情,这小子可能就一直不来上朝了。毕竟老朱家的人都挺记仇的,不只是朱元璋、朱樉、朱棡、朱棣。就连一向以嬉笑示人的朱标也是如此。没表现出来,并不代表就已经忘记。 但是朝廷上的事总得有人惯例,毕竟朱标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光是三司和财政的事情就已经让朱元璋和众大臣焦头烂额,因为这一向都是朱标管理的,其他人来,不只业务不熟,人头更是不熟。前几天,兵部想给北平驻军送些兵器粮饷,火炮火铳这些东西,去了工造司,人家却冷冷地回了一句。 “只有执太子手令方可调动军械。” 一句话便让兵部的人白跑一趟,就算后来朱元璋下了圣旨,人家也只给了很小一部分的火器,然后说库存就这么多了。 兵部的官员欲哭无泪,你们丫的骗谁呢?每年数以万计的精铁火药焦炭运到你们工造司,结果就说库存十门大炮,几百支火铳,骗鬼也不能这么骗啊!可是依旧没办法,谁让东西都在人家仓库里放着,谁让人家是太子直接管理呢。 众人此时才明白,太子朱标,是大明帝国的一条腿,而且还是最粗的一条大腿! …… 时间一转,三年已过,大明帝国正在蓬勃向上地发展,最起码这时候应该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朱元璋的几个儿子,稍微大一点的都已经完婚,正赶上朱元璋心情不错,就赶着他们几个,该去就藩了。 朱元璋召集了四个儿子,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封地,修建了宫殿,其中皇二子朱樉的封地在西安,皇三子朱棡的封地在太原。皇四子朱棣的封地在北平,皇五子朱橚的封地则在开封,而且每个人都有封号,也是大手笔了。至于皇长子朱标么,还是老实让他在应天待着吧! 朱元璋不仅宠爱这几个孩子,也有点放心不下他们,在他们外出就藩之前,把他们叫到了大殿之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本书,其实就是藩王在属地行为规范守则。而且苦口婆心地对他们说。 “咱赐给你们王位和封地,希望你们到了封地要好好做人,绝对不准祸害百姓,否则咱绝不轻饶!而且,你们的封地都是古都,也是要地。如果有外敌来入侵,你们就是大明的第一道门户。更重要的是,每个人去了封地,都给我好好考察,看看当地怎么样,有哪个地方适合做国都!” 朱元璋想要迁都,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应天虽然挺好的,但是毕竟属于南方的中心地带,随着蒙古人被徐达越赶越远,大明帝国的疆土也在一点点扩大,不再是以前只占据南方的时候了。应天无限好,可惜我们不合适。这大明早晚是要迁都的。而西安、开封、北平等地正好是唐、宋、元等地之前的国都,人口密集设施齐全。在地理位置上也具有天然的优越性,都是可以列入参考范围的。 “爹,除了这几个地方你就没有别的地方考虑了?我倒是觉得应天就不错,实在不行,凤阳也挺好的啊!”朱樉说道。 “你懂什么?咱让你考察你就去给咱考察,到时候给咱写个折子汇报一下就行了。” 朱元璋虽然驳斥了朱樉一顿,但是朱樉的一句:凤阳也挺好的啊!直击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让他尘封了十几年的想法,再次生根发芽。 凤阳确实挺好的啊,是咱老家,还有龙气。咱就是从凤阳走出来的,那当了皇帝不得回报一下家乡,更得回报一下父老乡亲们啊! 不过这件事朱元璋还是先放在了心里,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儿子送走,赶到各自的封地上。 “都赶快回宫收拾收拾吧!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就出发,爹,您老人家想省顿饭也不用这么省吧?”朱樉无语了。 “省什么饭?咱是为了省饭吗?你咋不看看咱一年给你们多少土地粮食?你要是吃饭,你就去你大哥的东宫,正好他说今天要为了你们弟兄几个送行。” 朱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去大哥那蹭饭我愿意,大哥宫里的东西都弄得挺好吃的,还新奇。以后我到了封地,也得寻摸两个好厨子,伙食也不能太差了!” 朱元璋满脸黑线,“你就这点出息吗?咱是让你去整天吃喝玩乐的吗?是让你们给咱大明守卫疆土,站岗放哨的!到了封地你们都得给我收敛点!不准胡作非为,更主要的是,都得给我小心点,尤其要对下属和厨师什么的好一点,尤其是老二老三,你们两人一身的臭毛病!到时候都得给咱改改!” 朱元璋一番话把几个儿子训斥得低下了头。 “知道了爹。” “行了,走吧!” 四人一出奉天殿门,朱棡就跳起来高喊,“自由咯!先去东宫吃饭去咯!以后终于不用再挨骂咯!” 可惜他忘了他还没走远,于是身后传来了朱元璋的咆哮声。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疯了!给咱回来,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朱棡:“大哥喊我吃饭去了,爹,回见了您那!” 第86章 太子请客 四位皇子要就藩了,着实是一件大事,在朝堂上是如此,在老朱家亦是如此。但是在朱标的眼中,这不是什么坏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一方面来说,他已经大幅度削减了藩王的权力兵力和俸禄,将这条朱元璋定下来的亡国之策,改成了一条勉强可以接受的政策。但是另一方面,这四个小老弟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上辈子的历史上可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的名声,这次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所以请他们吃一顿送行饭,很有必要! “大哥!我们来啦!你的酒菜准备好了没有?”朱樉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率先开口。 “嘿嘿嘿,离了应天还不一定能吃上大哥东宫的饭菜,不行就得请大哥送我两个厨子了。”朱棡嘿嘿一笑。 “厨子好说,但是我这多半是菜式和食材新奇,如果你想要,可以带食谱和食材走,厨子照着食谱做,味道都差不多。我记得你最爱吃玉米和辣椒,这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基本上哪的万有商行都可以买到,你要愿意,让太原当地的分号给你送就是了。”朱标笑着回答。 “那自然是极好!我在此谢谢大哥了!” 朱棡满眼放光,他是个大吃家,自然最舍不得的就是这口美食。 “大哥,最近你和大嫂的身体如何?雄英还好么?”朱棣也上前,他前段时间刚刚完婚,娶的是徐达家的闺女徐妙云,也算是让朱元璋颇为满意的儿媳妇了。 “一切都好,四弟你刚刚成婚,可得抽出些时间多陪陪妃子,这点,你大哥可是过来人。”朱标笑着回答。 “我哪里比得上大哥日理万机啊,我平时也没什么可忙的,只能多陪陪我家徐妙云了。”朱棣挠了挠头。 “谁说没什么忙的,这不是还能多生几个娃?咱老爹你还不知道,就喜欢看见儿子孙子,你生的越多他就越开心,没准还能赏你点什么。” 朱樉插嘴道,一番话确实话粗理不粗,上了岁数的朱元璋更在意的就是亲情,朱雄英刚会开口叫了句爷爷,这老朱便赏了一整套金丝编制的衣服,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北平也是军事重地,徐达大将军在那里发展的不错,咱们和蒙古人的仗还没打完呢,以后还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朱标本来想说让他好好跟徐达学学带兵打仗,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学会了打谁?打回应天么? “我一定好好努力,以后也去军队里建功立业,当大哥的征北大将军!”朱棣嘿嘿一笑。 朱标心里暗道:可能你想当的不只是大将军吧,咱只求以后你别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别写小作文抹黑我就行了…… 朱棡开口,“看样我和四弟想一块去了,我也想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多威风啊!就像那霍去病卫青的,也算千古留名。大哥,以后你继位了,要打仗可得用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封狼居胥,人生理想!”朱棣眼睛都放了,难怪他对封狼居胥这事儿这么执着,合着是人生理想。 “咱家这哥几个都是爱打仗的主,应该都是随了咱爹了,老二老四和我都爱打仗,都是做武将的料子,也就大哥和老五能舞文弄墨,管理国事,是个大才啊!”朱棡忍不住赞叹。 朱橚瞪大了眼睛,颇为吃惊,“三哥你可别笑话我了,我那平时写写字看看书,那点小才考个秀才都难,还能和大哥比?现在满天下的读书人就差没给大哥立块碑了。” 朱棣:“其实我听说好像有立碑的,写的什么紫薇星下凡大明文武仁圣孝义道德皇太子,名头长的吓人……” “哈哈哈哈哈哈!”哥几个捧腹大笑,都被这帮读书人笑出了眼泪。 “不只是读书人,大哥在商人农民心中的分量也足够啊。和大哥一比我们几个真成吃干饭的了。” 朱橚唏嘘不已,朱棡表示赞同,朱棣仍然沉浸在封狼居胥的幻想中,只有朱樉想了半天突然开口。 “其实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一个就是我其实不喜欢打仗,我有更伟大的志向。” “啥?” “成仙!”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朱樉还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难怪大明未来的皇帝们百花齐放,合着从第一代开始就有这个趋势了啊,就是不知道后世的那位,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有没有参考这位先祖的丹方。 “二哥,你的志向还真的是……挺伟大的!”朱橚咽了一口口水。 “那当然了,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肯定要么琢磨开枝散叶,要么就琢磨些更远大的志向。我这志向多远大,直接超脱凡间的束缚了。” 朱标点了点头,“老二,那就祝你成功,但是千万别瞎炼什么丹,尤其别拿一些奇怪的东西炼丹。” “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天材地宝么?” “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你那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朱樉摸了摸肚子,“我想说我饿了,大哥你那饭不是好了么,咱们为什么要在门口干唠?上桌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不好么?” 朱棡:“其实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饿了。” 朱棣:“好吧我也是……” 朱橚:“其实我也是……” 朱标尴尬地挠了挠头,“其实我忘了……而且你们早上没吃饭么?怎么一个个地都吵吵着饿?” 朱棡:“多新鲜呐,太子东宫摆酒请客,谁还吃早饭啊,都腾着肚子来的嘛!” 朱棣:“我也是……” 朱樉:“我也是……” 朱樉:“好吧我也没吃。” 朱标大感无语,这几个家伙还真的是绝了,居然还真的为了赴宴饿了一顿。 “行了,入席吧,但是每个人都先吃点主食,要不我怕你们肠胃受不了。” 朱棡:“开玩笑,什么菜能让我肠胃受不了,放马过来吧!” 朱樉:“酒呢!准备了什么酒?” 朱标笑笑,“今天主菜是卤味火锅,也就是把卤好的肉,猪蹄什么的下在牛油火锅里,然后还有各种精致小菜,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酒是窖藏二十年的葡萄酒,西域进贡来的,怎么样,你大哥我可是下了本钱了。” 朱橚咽了口口水,“听着都好吃,那大哥我们要不先入席?” 朱标:“走着!” 因为是送兄弟四人的送别宴,所以也没叫别人,只有朱标和常青儿,连朱元璋和马秀英都没叫,主要还是,这小辈们的聚会,叫了老一辈的人难免放不开,很多话也不好意思说。 下人给每个人都倒好了酒,朱标便率先举杯。 “哥几个,我先提一杯,你们要去就藩了,大哥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在封地平平安安,别干什么太出格的事儿,要钱还是要人就跟咱爹说,只要你们别干一些太过分的事儿,我都是能保一保你们的。” 众兄弟也纷纷举起了酒杯,这么多年了,朱标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小时候,朱元璋忙于政事忙着打仗的时候,一直都是朱标带他们的。身为大哥,这么多年了朱标一直都挺称职的,最起码朱元璋要对哪个儿子动手,他都能拦一拦。 “这第二件事,算是公事,也算是私事。咱爹给你们这几个封地都是有深意的。一方面都是前朝古都,军事重镇,只有交给自己的人才放心,让你们保卫大明的门户。另一件事就是,让你们考察考察迁都去哪,到时候都给他上个折子就行了。不过老二老四啊,你们那太原和北平现在还不安分,蒙古人总是袭扰侵犯,你们可得小心啊!” 朱棡和朱棣点了点头,随后朱棡笑了,“老四不是想学霍去病么,这不也来了机会,到时候可得跟你老丈人好好学,千万别掉链子了。” 朱棣一拱手,“大哥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可是要跟三哥抢一抢征北大将军的官职呢!” 朱标笑着又倒了一杯酒,“这最后一件事就是我的一点私心了,倘若日后哥哥有什么不济的时候,你们可得拉我一把,不能落井下石。” 朱棡、朱棣、朱樉都一口气把面前的酒干了,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放心吧大哥!” “我朱棣绝对唯大哥马首是瞻!” “大哥指哪我们打哪,谁让大哥是太子呢!” 只有朱樉拿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却没有下口。 “大哥,既然你都开口了,按理说我也不应该推辞,但是我之前听到了一件事情,让我心里不太舒服。所以今天就趁着哥几个都在,我也当面问了,你是大哥,可得说实话。” 朱标点了点头,“你只管问,我觉得说实话。” “大哥,我听说咱爹之前给我们定的俸禄可不止这些,土地钱粮的赏赐也多得多,连子孙后代的待遇也不止如此。我听说是你和咱爹说了之后,咱爹才削减了我们的待遇,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其余三人都是一惊,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但是朱元璋也都同意了所以没说什么,毕竟讲出来怪伤兄弟和气的,没想到朱樉今天居然就在酒桌上当面质问起了朱标,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单纯的……蠢! 朱标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 “既然老二问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事是我跟爹说的,连削减的俸禄数额和藩王待遇也是我亲自指定的,我写折子,咱爹盖的章,有什么问题么?” 第87章 这么多兄弟,我最信你 朱樉冷冷笑了,“那您是太子殿下,你负责国事,我们都是藩王,都归你管理,能有什么问题?但是大哥,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我们好歹也是你亲兄弟,你就这么见不到我们好?要削我们的钱粮和权力?不觉得有些伤兄弟和气么大哥?” 余下三人齐齐看着朱标,很明显也想听他怎么说。 “伤和气?我不觉得啊,我倒是觉得这样是为你们好。自古以来,手握大权的藩王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后世之君早晚都会削藩,闹得不好可就是同室操戈,掉脑袋的大事。现在咱爹能护着你们,以后我能护着你们。那以后的以后呢?后世之君要削你们的藩,我和爹还能从陵寝里爬出来吗?到时候要不然就是你们被削废了,要不然就是你们起兵造反。难道说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觉得你一个藩王能对抗整个国家?” 朱标看着朱樉,一直微笑着,却说着最狠的话。朱樉也是愣了,他也没想到朱标来了一出反客为主,这样倒显得他有二心了,于是他急忙陪笑喝光了杯中的酒。 “大哥可真会玩笑,我哪有起兵造反的心呐?既没这心也没这胆啊!我也就是抱怨两句,就想问问大哥为什么不给兄弟们争取更多俸禄,还削减待遇。既然大哥是为了国家,那肯定说得过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现在国库里有钱了,但是毕竟国家不是只属于我们一家的,都体谅体谅咱爹吧,他也不容易啊。而且现在给你们的俸禄,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花天酒地,荣华富贵一辈子是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只要你们有正当的用钱理由,可以上折子嘛,咱帮你们说说情,让咱爹给你们点封赏不就行了。” 众人沉默不已,让朱元璋给批钱的正经理由……貌似真的找不到啊!大哥! 但是这几位爷的情商也不算太低,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令众人尴尬的问题。至于老二么,老二另说。 见众人给了台阶,朱标也就坡下驴了,一顿饭全程推杯换盏,嬉戏笑闹,却只字不提国事。 最后兄弟五人共同举杯,口头约定共同保卫大明,彼此不负。 可惜,这份口头约定的含金量和当年两国元首签署的某尼黑协定有得一拼,大家心里都明白,自欺欺人的承诺罢了,皇室之间,相比于感情,更重要的还是皇权和利益。但是最起码现在,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单薄的约定和仪式,来见证彼此不知几分的情谊。 一场宴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从下午吃到了傍晚,吃到最后,兄弟几人都醉醺醺的,还是朱标让下人将他们都送回宫,朱标自己也揉着太阳穴,毕竟刚才他也没少喝。 “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劲还真挺大的啊!” 常青儿端来醒酒茶和一条温热的锦帕,先为朱标擦了擦脸,又喂他喝下了一盅醒酒茶。 “你这大哥真难当,平时还得小心皇上,现在兄弟们还得来灌你酒。给人家的俸禄少了人家还挑你理。照我说,要不然就让你父皇看看谁想当这个太子,谁有本事当这个太子,就让给谁当,你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省得心烦。” 朱标笑笑,“如果要等到有人有能力当这个太子,那等个一两百年没准会出现。” 常青儿吐了吐舌头,“见过夸自己的,没见过夸自己夸的这么离谱的,你还真以为你是天下无敌,无人可代替了?” “只要在你心中是无人能代替的不就行了。” 朱标标准的回答得到了太子妃香吻一枚。 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朱标方才清醒些,而外面的天也已经完全黑了。朱标喊了近侍过来。 “去把我们家老三叫过来。” 近侍一头雾水,“太子,您现在不就是只有一个儿子么,哪有老三啊?” 朱标大无语,“我说的是当今皇上第三子——晋王朱棡,明白了么?” 近侍挠了挠头,面色颇为尴尬,然后马上去叫晋王,不多时,晋王就来到了东宫。 “大哥,您找我有事?” 朱棡一脸恭敬,也毫无醉酒的痕迹,果然皇子之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人前是一番模样,人后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老三,你来了,我们进书房谈。” 朱棡没有多问,他虽然平时有些小毛病,但是整个人也勉强算得上文武全才。更重要的是,他对朱标一直颇为恭敬钦佩,可以说除了朱元璋和马秀英之外,天底下他最相信的人可能就是他这位大哥了。实际上和朱标一直对他的关心照顾也有关系。 到了书房,二人落座,朱棡才开口说道。 “大哥,您这时候喊我来,应该是有事想跟我说吧,而且还是不能在酒桌上说的事。” 朱标点了点头,“老三,你果然很聪明,不知道你对就藩这件事怎么看?” 朱棡沉思片刻,“爹的意思可能是想让我们给大明站岗放哨,但是我看大哥的意思,这就藩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朱标点了点头,“自古皇权争斗不休,为了抢这把龙椅,同室操戈的事情太多了。现在爹活着,我也还能镇住这帮人,如果爹没了,我的身体也不好,我怕会有人有觊觎之心。” 朱棡显露出震惊之色,“大哥,你是说老二他有异心?” 确实,在酒桌上朱樉的反应的确很出人意料。 “不只是老二,我看老四老五也没那么简单啊,身为皇子,谁敢说没想过当皇上呢?” 朱棡急忙解释道,“大哥,我对你一直钦佩有加,别无二心。坦白说,如果别人当皇帝我可能不服,但是你当皇帝,我绝对服。” 朱标拍了拍朱棡的肩膀,“老三,这么多兄弟里我最信你,你是个好样的,太原那边情况也很复杂,去了千万不能松懈,而且你也要帮我看着老二老四老五他们。这么多藩王里,你可是最重要的。做人低调收敛点,有什么问题和我说就是,我一定会保你,大哥也有事想求你,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咱们大明发生了动乱,你可一定要帮大哥一把啊!” 朱棡的眼神坚毅,“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该说的就是这么多了,你一会回去尽量小心些,别让其他人看到了。”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走出了宫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约一刻钟之后,朱标再次喊来近侍。 “去把老四喊来!” 近侍这次学精明了,也不再问废话,直接去了朱棣宫里,把朱棣带到了东宫书房。 “老四,坐。” 永乐大帝自然不是笨人,自然明白朱标是有事要对他交代,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俩能知道的事情。 “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还不放心么?” 朱标心中暗道:你还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那你小子后来下手还那么黑! 但是朱标依然拍了拍朱棣的肩膀,满脸真诚。 “老四啊,这么多兄弟我最信你了。你也看到今天老二的反应了。我这太子之位,也是水深火热啊!你现在的封地在北平,那是元大都,也是军事重地,你可要给咱守好北方的门户,好好干,以后大哥一定会重用你!” 朱棣两眼放光,“这么说,以后的征北大将军非我莫属了?” “别说征北了,你把你老丈人打仗的本事学会,咱还让你征西,征南,征哪都行!” 朱棣挠了挠头,“那可能还得几年,不过我会努力的。” 朱标满脸微笑,“你也要给我看着其他人,我怕他们也会有想法,你是我的心腹手足,也是北方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防线,我很看好你。” 朱棣举起了拳头,“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后朱标也送别了朱棣,只觉得浑身疲倦,他没有再叫老二老五,因为这俩人确实……老二朱樉可能本身就是个残暴无道之人,而且干的蠢事太多,现在明显还对他这个太子有些不服气,喊他来干嘛?至于老五么,一开始也确实是个混不吝,叫朱元璋流放到云南几年之后,就变成了文学工作者了,喊他来意义也不大。 其实朱标内心最大的假想敌一直都是老四朱棣,毕竟只有他,有能力,活得久,而且还确确实实造反了,以一城之力对抗全国,还确实让他打赢了。无数个夜晚,朱标都在复盘朱允炆的失败,总觉得这仗打得是真无语,但凡有几个好人带兵,也早把朱棣给扫平了,所以他一直没有打压武将,反而定好了心腹的人选,以备不时之需。 “唉,这太子真难当,既得防老爹,又得防兄弟。还必须得是个演技派,不然怎么能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啊……” 朱标只觉得心力交瘁,看样子又得休养休养了,得有效降低猝死的风险……毕竟事实证明,他活得长,大明才不能乱。 这时候,朱雄英不知怎的,蹒跚学步竟然到了书房,奶声奶气地喊着。 “爹爹……” 朱标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抱起了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的好大儿,咱都得好好活着啊!为了大明,也为了自己,更为了明天!” 第88章 标儿,你还要老婆不要 四位皇子就这样去各自的封地就藩了,哪怕朱元璋和马秀英再不舍,也只能在城墙上眺望着车马远去的背影。朱标倒是来了个十八里长亭相送,情谊和礼节都颇为到位。 看着在一边嬉闹的朱雄英,朱元璋满眼喜爱,听说常青儿又有了身孕,他也是喜忧参半。 “咱家也是开枝散叶,越来越大了。这帮小的也都成了家,再过几年就会有孩子了。” “是啊,可不是开枝散叶了么,这雄英都比他小叔叔大,说出去多新鲜呐!”马秀英白了他一眼。 朱元璋满脸尴尬,他现在也好歹有了十几个孩子了,而且可能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你就说这些,咱不是想让标儿再纳个侧妃么,也好给咱们家再生几个。” “所以你在你眼里女人只是用来生孩子的么?你是这样,也想让你自己的儿子也这样?” “咳咳,咱不是说了么,不准用这个事找茬,咱就算有多少妃子,中宫皇后不还是只有你一个?而且生在帝王之家,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妃子,这是必然也是他的责任。” 马秀英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 “就算你要给他再立个侧妃,人选好了吗?而且,你是不是应该找他们小两口说一下,毕竟……他们挺恩爱的。” 朱元璋叹了口气,“标儿那边咱去说倒是行,可是青儿那边……咱哪好意思开口啊,只能你去说了。” “这时候你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么?”马秀英没好气地说道。 “那这也不是政事啊,这不是咱家的家事么。” “太子立侧妃还不算是政事?你还真会强词夺理。” “嘿嘿,去吧妹子,咱都靠你了,咱先回宫,到时候跟标儿说说,不过毕竟也是给他再立个妃子,咱觉得这小子没那么傻,会不同意这事。” 朱元璋自信满满,而相对的,马秀英就面露难色。 “你还真会给人派差事,这得罪人的事从来都是我干,我可怎么和青儿说呀……” 朱元璋嘿嘿一笑,走下了城墙。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留下马秀英一个人在风中幽怨着。 “果然自古皇帝的女人,都难当啊……” 马秀英没有来到太子东宫,这种事还上门来说可太不近人情了。来到东宫才发现朱标已经被朱元璋叫走了,只有常青儿自己呆在宫里,若有所思。 马秀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青儿,我是要跟你说一件事,这是皇上要求的,我也知道挺难为你的,但是……” 常青儿一摸小腹,善解人意地笑笑。 “母后,您还不知道我么,何必不好意思,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唉,就是……皇上要给标儿……立个侧妃。我知道是挺委屈你的……” 常青儿一听,眼睛都亮了,露出了笑容。 “母后,您说的是真的嘛?那可太好了,总算有人陪我说说话,也有人可以帮我一起照顾标哥哥了,真的是太好了!” 马秀英的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他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贤后,从来没有在后宫中和其他妃嫔争风吃醋过。为朱元璋统领后宫,安定后方。可是每次朱元璋纳妃她心里也不太痛快,毕竟自己家老爷们又多了个媳妇,这事搁谁身上谁能痛快得了。但是今天她也算大开眼界了,这个儿媳妇居然毫不吃醋,而且还有一丝兴奋和喜悦。这个事儿,真的很不科学啊! 马秀英的眼光何其毒辣,她当然也看出了常青儿不是在她这个皇后婆婆面前演戏,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青儿,你就一点都不介意吗?这可是给标儿纳妃啊!” 常青儿笑笑,“为什么要介意,他本来就是太子爷,以后还要当皇帝,肯定会有三宫六院,肯定不会只守着我一个人呀。我只希望能有个好人,真正为他着想分忧,能好好帮他照顾他就足够了。而且我也确实希望能有个姐妹陪我说说话,这宫里太闷了,要不是没事能和您说说话,我都要无聊死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这儿媳妇还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真不知道她是太善解人意还是……傻! 至于奉天殿里的父子,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不娶!不娶!不娶!要我说多少遍您才能明白!我不需要什么侧妃,我有青儿一个太子妃就足够了!”朱标一连三个不娶,完美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哎!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死脑筋,你是太子爷,老百姓还有三妻四妾的呢!咱让你纳个侧妃怎么了?又不是逼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干的事儿!这二八年华的黄花大闺女送你床上你小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朱元璋也很郁闷,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了纳侧妃的事儿,可真的是脑袋瓜子不太灵光。作为一个子嗣旺盛的成功帝王,老朱对这件事很有发言权。老婆肯定要有个称心如意的,但是妃子么,多点也是极好的。 “反正我只喜欢青儿一个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辜负她,天下的美女有千千万,我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 朱元璋冷笑,“你小子还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啊,现实点,咱这是皇家,总需要开枝散叶。你未来继承皇位了,也肯定有三宫六院,你抗拒个什么劲呢?咱是你爹还能害你不成?那吕本家的闺女可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温良贤淑,长相咱也看了,没毛病。体态更是不用说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通么?” 朱标一屁股坐在了奉天殿中央。 “那我就更不娶了,找女人何必太聪明,那岂不是显得我很笨?” “你小子要是笨,咱大明朝就没有聪明的了,咱不是和你商量,就是通知你。这家伙,咱活了这么多年,只听说过姑娘嫁人哭闹上吊,还是头一遭听说大小伙子纳妾还不情不愿的,咱又不是逼你坐牢,这是逼你入洞房,你闹什么脾气?” “我只是不愿意伤青儿的心,我不愿意让我心爱的女人伤心,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朱标一直都不是个轴人,但是每次如果涉及身边的人,他就会贯彻原则,绝对不低头。 朱元璋还在思考,怎么把这小子绑了入洞房,殿外突然就传来了马秀英的声音。 “那如果青儿愿意呢,这侧妃你纳不纳?” 朱标吃惊地看着亲娘。 “您说什么?青儿愿意?这怎么可能?” 马秀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青儿怎么回事,提到你纳妃,她居然是发自内心为你开心,而且还说终于有人陪她说说话了,这丫头还真的是……” “这不可能!” 朱标飞奔出殿门,往东宫跑去。 “这么说,青儿居然这么通情达理?居然比你还大度?” 朱元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没等他多想,一双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不放。 “所以你的言外之意就是我很小气了?你可别忘了,你纳了多少个妃子了,要是没有我点头,她们能入得了宫么?你这个朱重八现在放下碗骂厨子了是吧!既然说我小气,那你以后也别想什么纳妃了!” 朱元璋只恨自己口不择言,得罪了马秀英。 “别别别别别啊!妹子,咱不是那个意思,你大方,你天下最大方,咱不管纳了多少妃子,你不永远是那皇后娘娘,永远不能变么!” 马秀英叹了口气,“你以为那种滋味很好受么……” 朱标飞奔回东宫,看到常青儿正在晒太阳,满脸焦急地问道。 “你答应了?为什么啊?” “答应什么?”常青儿满脸无辜。 “答应给我纳侧妃的事儿啊!你为什么要答应啊?”朱标眉头紧锁。 常青儿噗嗤一声笑了。 “就这个呀,我还以为我又犯什么错了呢。我们大婚之前我就说了啊,这辈子你是太子爷,以后还要当皇上。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我不介意你有妃子的。只要是个好人,只要能照顾你,替你分忧,我没意见啊,而且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不至于太寂寞嘛!” 朱标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姑娘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可是这样你不会觉得委屈嘛?毕竟以前我只有你一个妃子,可是以后,还会把爱和心思分给别人。” 常青儿轻点着嘴唇,思考了一会。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毕竟谁愿意分享自己家男人嘛,但是我确实可以接受,因为你答应过我,下辈子早点遇到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朱标红了眼眶,抱着面前的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青儿温柔地拍着他。 “傻哥哥,有什么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你才没有对不起我呢。而且,你会因为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嘛?会把你对我的爱削减嘛?” “才不会,以前对你是一百分的爱,以后就是一百二十分,不!一千分!一万分!”朱标的情话肉麻又直接,但是女人好像还挺喜欢听的。 “那就足够了呀,再说了,我现在有了身孕,我家标哥哥也需要有人陪,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嘛……” 常青儿坏坏地一笑,这次换到朱标脸红了。 “你这丫头,你是从哪学到的这些啊?” “我都生了孩子了好吧,而且你床底下的书也有写呢,还描写得很详细呢!” 朱标:“请给我留点隐私,下次我一定藏好了!” 第89章 就叫朱允炆吧…… 黄道吉日转眼就到了,皇家的聘礼送到了太常寺卿吕本的家里。浓妆淡抹打扮精致的吕氏被接上了花轿,带着一份不安和期待被抬到了东宫。 迎娶侧妃的礼仪就比太子大婚简明了很多,但是也忙活了一个上午。在吕氏第一眼看到朱标的时候就羞红了脸颊。少女多怀春,尤其自己也没少听说朱标的传言。大臣们说朱标文武双全,高瞻远瞩,必将成为一代圣君。民间说朱标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下凡,对老百姓极好,对贪官污吏下手毫不手软,风头不亚于朱元璋。 但是吕氏看到了朱标,只觉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而且并没有身处高位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对这位未来夫君还是很满意的,毕竟长得也挺帅的。 如果朱元璋知道吕氏此时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哈哈大笑,然后说。 “那也不看看是谁的种,都随他爹了,能不帅么!” 下午宴请宾客,多是宫内的人还有吕氏娘家的亲属,相比于常青儿,吕氏则颇为小心,也不敢随意开口。毕竟父亲吕本只是个太常寺卿,算不得什么大官,在她入宫之前还嘱咐她要小心行事。而吕氏自己也是小女人性格,并不张扬。只会在朱标喝完酒的时候,用锦帕为他擦去嘴边的酒渍。 等到宾客们祝贺完,纷纷离开之后,常青儿就跑到了吕氏的面前。 “妹妹果然长得很好看哎,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真的是我见犹怜!” 常青儿这不是客套话,相比于她的灵动,吕氏更显得有几分婉约,一颦一笑也带着些许忧愁,确实是属于另一个风格的美女。 “太子妃客气了,我哪里敢和您相提并论,太子妃才是光彩照人,美貌无与伦比。我就相形见绌了。” 吕氏低下了头,确实她在面对着常青儿的时候充满了自卑。论相貌常青儿自然不输她,而且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能力都远强于她,听说太子也是和她青梅竹马,独宠她一人…… 常青儿一把握住吕氏的手,颇为亲切诚恳。 “妹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既然进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啦。我们以后都好好的为太子分忧,其他的就不需要担心啦,我们的太子爷还是很好说话,很会疼女人的。” 吕氏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她早听说过太子和太子都是好人,最起码不会让自己受气。这宫中的规矩多,嫔妃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她一开始也会担心,不过看到太子和太子妃之后倒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妹妹叫什么名字呀?我听说你爹爹让你读了很多书是不是?”常青儿看吕氏低头没有开口,便主动靠近彼此的距离。 吕氏微微颔首。 “我闺中小字紫茵,打小是跟着爹爹读过几本书的,但是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就不够看了。日后在太子身边,还希望太子妃多多管辖,若有做的不对不好的,您就指出来就是……” 常青儿异常豪气地拍了拍吕氏的肩膀。 “不用怕,以后我罩着你,不要叫太子妃啦,我比你大些,就叫姐姐!以后太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朱标只觉得好笑,看了她一眼。 “你觉得你能收拾我了是吗?” 常青儿噘起嘴,“我不能,但是我能告诉母后,让她来收拾你!”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对待这个古灵精怪的媳妇也是服气了。 “哎呀,时候不早了,今天可是你们成婚的第一天,太子爷可得好好陪陪妹妹哦,我就先走啦!” 常青儿一溜烟地消失,只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吕氏羞涩,朱标傻眼。 “要不,咱们就歇息了?” 吕氏羞涩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 朱标只觉得自己也有些不会了,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温柔羞涩了。 正当朱标准备脱下衣袍的时候,朱元璋身边的内侍却前来拜见。 “敢问太子殿下歇息了没有?” 这时候有人来打扰,自然是很讨人厌的,哪怕是以朱标的好脾气都有些火气。但是一想到是朱元璋身边的近侍,没准有事他还是开了门。 “还没睡,有什么事么?” 近侍手捧着一锅褐色的汤药。 “太子殿下,这是皇上御赐的大补汤,说是特地吩咐御膳房为您熬的……” “就……为这个事?” 朱标傻了眼,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在今天还担心他的夫妻生活问题,确实有些……无语啊! “正是!皇上可吩咐了,一定要送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饮用。还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让我难做啊!” “滚滚滚!”朱标彻底不耐烦了。 “太子爷……那这汤您还要不要,您要是不喝了,我无法跟皇上交差啊!” 朱标一叹气,“那就……放桌子上吧,总不能难为你啊!” 近侍感恩戴德,果然朱标是一如既往的宽容仁慈。 等到近侍走了,朱标便将褐色的汤一饮而尽。 “嗯!这次滋味倒是还不错,没有那股子怪味。” 吕氏:“什么怪味啊?” 朱标:“一种唤醒原始冲动的大补之味,也可以简称为腥臊味,鬼知道那汤里都炖了什么!” 朱标不知道的是,朱元璋此时已经吩咐太医院的升级了药方,这是大补汤第二版,也是药食同补,特点就是温和不伤身,而且后劲长…… 这一夜,注定会发生很多故事了。 …… 常青儿虽然离开了,但是并没有回寝宫休息。虽说名为太子东宫,但是肯定不止一个宫殿房间,朱元璋在皇宫修建之初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总不能以后纳个妃子还得和太子妃住一块吧,那岂不是很尴尬?所以太子东宫内还是有很多内宫的。 常青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此时朱标和吕氏已经休息了,朱雄英也被哄睡着了,可能唯一睡不着的只有她了吧。不知不觉她就来到了御花园,看着枝头上的花芽发呆。 马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常青儿的身边。 “傻丫头,怎么大晚上睡不着,在这里闲逛?” 常青儿突然回过神来,看着马皇后一脸笑意。 “哎呀母后,我今天吃太饱了,出来消消食,就来到御花园散步了。我都没注意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这花香还真是醉人,我不知不觉就入迷了呢!” 马皇后笑了笑,“现在心情怎么样?感觉那吕氏怎么样?” 常青儿思考了一会,然后仍是一脸笑意。 “我早就听说,吕本家的女儿很有教养。虽然有些羞涩小心,但是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女子。挺不错的,我也挺满意的,我觉得我们之间肯定能相处得很好。至于我现在的心情嘛,当然是开心啦,我终于有个姐妹啦,然后人还不错,有人和我一起照顾标哥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马秀英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温柔地看着常青儿,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那目光充满了温柔,充满了心疼…… 常青儿的满脸笑意在马秀英的目光下逐渐收敛,然后面无表情,最后紧咬着嘴唇。马秀英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青儿,没关系的,你的心情,我明白!不需要伪装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没等马秀英说完,常青儿便扑进马秀英的怀中,嚎啕大哭。她的所有倔强和伪装,在这个母后面前都好像一层薄冰,阳光一照,便无处遁形。 “母后……我其实,我其实真的没那么大方……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标哥哥……我……我真的很想要他只爱我一个人!但是……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嫁进皇家,嫁给太子……我知道,他要有很多的妃子,要有三宫六院,要……爱别人,我什么都知道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我都告诉自己没关系,我都有心理准备了,但是……我的心还是那么痛啊……” 马秀英抱着常青儿,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孩子,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但是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是皇室女人的命啊!是我们这个老朱家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月光下,马秀英的脸颊上也增添了晶莹的泪珠。她一直被称为贤后,从不与其他妃嫔争风吃醋,甚至还会将朱元璋心仪已久的女子送到他面前。可是谁又知道,她内心的苦呢?她当年,也是如此啊! …… 一转眼便是几个月后,吕氏也有了身孕,临盆在即。而常青儿也如期生下了一名女婴,长得和她非常相似,众人也都颇为喜爱。 朱元璋的眼睛都乐得眯起来了,现在可不就是开枝散叶,壮大家族了么?自己这个大儿子还真行啊!也许还有自己大补汤的功劳。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朱标迎来了他第二个儿子的降世,当孩子抱到他面前,众人纷纷让他起个名字,朱标看着苍天,思考良久。 “按辈份,这孩子应该带允字,五行要带火。那就叫朱允炆吧……” 第90章 男人,真不争气 “不错!很不错!咱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啊,都挺能干的。咱让他们给咱写信汇报当地是不是适合做国都,这几个小子都说的不错!而且去了封地也比较老实,没干什么蠢事,如此甚好!”朱元璋在奉天殿上看着各地藩王儿子们来的信,非常满意。 朱标在一旁叹了口气,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朱元璋说,这些只是表面现象。这帮藩王,肯定老实也几天,以后必然会闹出大动静来。 “您就不怕他们是找人代笔的?我看这措辞什么的,可不像他们平时的口吻,也不是他们应该有的水平。” 面对着朱标泼的冷水,朱元璋摆了摆手。 “不妨事不妨事!他们手下肯定也有属官文臣,那用一用也是正常的嘛!咱打天下的时候不是也老用这帮人起草个诏书什么的,只要知人善任,不胡搞乱搞,怎么都好说!” “希望如此吧……”朱标默默无语。 “哈哈哈哈哈哈!这老二老三媳妇都有了身孕,行!真行!咱没白赐给他们大补汤啊!果然有效果啊!” 朱元璋狂喜,他为了让老朱家开枝散叶,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在自己的大补汤的推广上,真的是不遗余力。 “标儿啊,咱要是没记错,你现在也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吧?” 朱标点了点头,一提起自己家的几个小东西他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老大朱雄英已经长大了一些,颇为聪明伶俐。随后的朱允炆和女儿才刚出生不久,每次都会哭闹到半夜,幸好有奶妈代为照料,要不然小夫妻带娃,简直心都碎了。不过最起码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喜欢多一些的。 只是朱标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没记错的话,常青儿上辈子应该是因为生孩子之后元气亏损而逝世,这辈子可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作为穿越者,改写历史就是他的责任,更何况是改写自己老婆的悲惨结局,自然义不容辞! 当晚,朱标便偷偷来到了太医院,找到了主事的董太医,两个人进行了一次秘密又细致的谈话。 “董太医,我知道您是太医之首,精通医术,杏林妙手,阎王天敌,救苦救难,华佗在世……” “停停停……太子殿下请不要夸了,老臣有些心虚。”老董太医满脸红光,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被朱标夸红的,不过也算焕发生机了。 “太子殿下不必恭维老臣了,不知道殿下深夜来此有何贵干,只要您吩咐,老臣一定能做到!” 朱标一拍桌子。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想要女人不能生孩子的药!” 老董太医一捋长须,宫中的那么多规矩和秘辛,作为一个太医来说,他懂得不能再懂了,于是便从药柜里掏出一副中药。 “一日丧命散!此药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只要这药一下肚,一日之内,保管她魂归阴曹地府,奈何桥头喝汤!” 朱标除了愤怒更多的就是懵圈。 “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人了!你给我这个东西干嘛?” 董太医紧紧地皱着眉头。 “可是,您不是想让女人不能再生孩子么?那您为什么不把她打入冷宫或者直接赐死?那岂不更方便?” 在董太医的认知中,如果皇室之人不希望妃子怀有身孕,那只能证明这个妃子已经被深深地厌恶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悄无声息地处理掉。 “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让她别再有孩子了,你懂不懂?” 老董太医恍然大悟,随后在药柜里好一顿翻找。 “断子绝孙散!此药性如烈火,见效奇快!我敢打保票,只要这副药一下肚,哪怕那女人是天生孕体,健硕无比,也只剩下半条命,绝对没有再受孕的可能!如何?” 看着满脸激昂,拍着胸脯保证的老头子,气得牙根痒痒。 “我不要这么狠的!我要温和不刺激的,对人体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的!绝对不伤身,甚至能有滋补作用的,有没有?” 这次懵圈的就变成了董太医了,从古至今,他看遍医术手记,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药的存在,而且……身为皇家之人,有必要要这种药么? “太子殿下,老臣本来不该多嘴,但是……老臣还是要说一句。看太子之意,是对此人尚且喜爱。那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又不肯让她受孕呢?在皇室里,后妃的子嗣越多地位就越稳固啊!” 朱标点了点头,“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是……她身子怕是不能再生孩子了,我怕她因为生育损伤了元气,所以才希望能用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董太医恍然大悟。 “那如果是这样,那老臣便明白了。太子殿下还真的是一往情深啊!从古至今不是没有痴情的帝王,但是又有几人能像太子殿下一般考虑得如此周全,老臣真的是佩服啊!” “所以,废话少说,有没有药或者有没有办法?” 董太医陷入深深的思考。 “办法当然是有,依老臣之见,可以先用药石滋补之物调养,先将因为生育而亏损的元气调养好,不过这段时间必须不能同房!切记,切记!” 朱标点了点头,“没问题!然后呢,有对身体毫无毒副作用,甚至有滋补功效的避孕药么?” 董太医一摊手,“老臣真的没有这种东西,而且各朝的医书上怕是都没有啊……” 朱标:“所以,老匹夫,你在消遣我?” 董太医急忙辩解。 “老臣岂敢!古人主要是确实没这个需求啊!觉得不喜欢,不想受孕的妃子直接给点猛药,让其失去生育能力就好了。要想要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啊!但是老臣可以研究,古人研究不出来,那是因为没有需求,既然我们现在有这个需求,那就去做嘛!” 朱标点了点头,目前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你便不要做别的事情了,全力研究吧,钱财药材,需要什么和我说就是了,大概需要多久?” 董太医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 “一个月?”朱标大喜过望。 “不,保守估计一年……” 朱标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对这个老家伙动粗了。 “你当真是消遣我是吧!” “不不不不不!太子殿下息怒,主要您要的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难度比较大。而且我也需要找人试用确定药效啊!倘若有副作用和毒性,我哪敢献给您啊?所以这一年真的是保守估计。对于药方,我还是很严谨的!” 朱标忍不住对这位古代医学家肃然起敬,毕竟这个时代还具有科研精神确实难得啊。 “好,那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定要把药方研制出来!至于那滋养身体,恢复元气的药,给我熬好了送到东宫吧,对了,熬两副吧!” 董太医点了点头,随后就搬出一摞子全都是灰的古籍医书开始研究起来了。 “对了,董太医,今天的事情,今天我和你说的话,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董太医慎重地点了点头,身为太医的第一条守则,不是医术精湛,救死扶伤。而是要守口如瓶,作为一个资历颇深的老太医,这个道理他自然懂! 朱标没有再打扰他的研究,而是默默离开了太医院,回到了东宫。不多时候,送药的小童便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送到东宫。朱标给了他些赏银,他就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朱标喊来了太子妃和侧妃,温和地说,“这是太医院送来的滋补身体的药,你们喝了吧!” 吕氏点了点头,心中也颇为感动,毕竟她一个侧妃,没想到在太子殿下心中还有如此的地位。于是她捧起药碗,小口啜饮着,虽然喝得慢了点,但是也将汤药尽数喝下。只是喝完之后,她的眉头紧锁着看来这汤药的味道属实不怎么样。 常青儿看着吕氏的反应,又看了手中漆黑的汤药,顿时有些反胃。 “那个……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而且以后天天都要喝!”朱标板着脸。 “可是是药三分毒啊!” “歪理!这是补药,必须给我乖乖地喝了!” “哎!我突然想到,这里没你的份,标哥哥,你每天操劳国事那么辛苦,我这碗就让给你吧!” 朱标满头黑线,“这是给女人生完孩子补身体的,你觉得我喝了好么?” 常青儿微笑着点头,“我觉得自然是极好的!” 朱标只得捧起药碗,来到常青儿的面前。 “来!青儿听话!喝药了!” 就这样,常青儿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被灌了一大碗苦涩的汤药。 ……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朱标谨记着董太医的医嘱,没有与常青儿同房,而是一连半个月都睡在了吕氏的房中。 半个月后,常青儿终于受不了了,在朱标面前哭闹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是不爱我了,但是你也不能一晚上都不来看我啊……总说一代新人换旧人,可是,当初你明明对我那么温柔……” 朱标只得硬着头皮在她房里睡了三晚,老老实实,秋毫无犯。 第四晚朱标正要熄灯休息,就被怀中的人儿深情一吻,怀中的人儿千娇百媚,颇为动人。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朱标十分懊悔,但是还带着些许侥幸心理,觉得只是一晚上,应该问题不大。然后又跑到了吕氏的房中躲了常青儿半个月,可是半个月后,常青儿又开始恶心头晕,太医来请脉,然后满脸笑意地一拱手。 “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有喜了!” 朱标愣在原地,然后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第91章 是我让他去妓院的! 常青儿的肚子又一天天地大了起来,朱标只好一趟趟地给她找来滋补的药材,想方设法地哄她吃下去。可能是董太医之前开的药起了作用,每个太医把脉都说常青儿及其腹中胎儿颇为健康,朱标也稍稍放宽了心,毕竟他记得,常青儿应该是在生自己的第三子朱允熥的时候,伤了身子,前面应该还会有个女儿,而这一胎应该就是这个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如此,但是朱标仍然每天都异常细心,太医几乎天天都往东宫跑,生怕这位太子妃出现一点点问题。而朱标也心里下定决心,再让她怀上下一胎,自己就是狗! 为此,董太医却吃了不少苦头。朱标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来咨询他药方的研发程度,老头子本来就有些心力交瘁,被朱标一催,好几次都昏死了过去。幸好昏在了太医院,众多太医就地救治,也是从鬼门关里及时把他救了出来。 九个月后,常青儿顺利生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不过确实也伤了些元气,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朱标哪里敢怠慢,向朱元璋告假七天,就为了陪着自己的小娇妻,生怕她出现任何的意外。 与此同时,董太医的药也成功进入到了测试阶段,但是这测试阶段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毕竟普通老百姓哪有人愿意避孕的呢?繁衍子嗣才是王道啊!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谁不盼着多生几个?而隐瞒药物作用重金找人测试一向都不是董太医的风格,所以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有一天,董太医忽然听说城中的风月场所,那些妓女们弃养了不少弃婴。毕竟妓女的身体是唯一的本钱,如果药物损伤了身体便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大部分的妓女都不会选择药效猛烈的避孕药,意外怀孕也就难以避免了。 董太医秉着求真务实,不畏艰难的科研态度,以七十二岁的高龄深入妓院,与老鸨进行了长谈,随后将新研发的避孕药免费分发给众妓女。只等待几个月后取得研究成果,好向太子殿下汇报,却不料这一切早已经落入了别人眼里。 于是,第二天早朝…… “陈御史陈吉要举报太医院首席太医董谢北,臣在街头办事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董太医进入了风月场所,腌臜之地。按照律令,官员嫖娼当予以处罚!希望圣上明断!” 此条控诉一出,满殿的大臣包括朱元璋都惊掉了下巴。嗯,当然不是因为官员嫖娼,而是因为……嫖娼的人居然是年满七十二岁的董太医!这老头,身体还真的是不错啊!而且,确实是人老心不老…… 朱元璋也懵了,大明建国以来官员嫖娼也被惩治过几个,但是人家都是正当壮年,这董太医嫖娼……不太可能吧!他就算有这个心他有这个能力么?所以朱元璋急忙开口询问。 “陈吉,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董太医一向德高望重,为人清高。也算是太医院的泰山北斗,更何况年岁已大,你确定真的是他么?” 陈吉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奏报。 “禀圣上,臣绝不会看错,而且就算臣看错了,当时与臣同行的礼部侍郎唐镜大人和御史龙兴大人也不会看错!” 朱元璋一抬眼。 “唐镜!龙兴!可有此事?你二人可是亲眼所见,董太医进了风月场所?” 礼部侍郎唐和御史龙兴站了出来。 “微臣确实见到了,因为当天,微臣三人在街头调查,确实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董太医进了妓院……” “嘶……” 大殿中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人可能是胡说,两个人可能是看错了,但是三个人一起……那就是铁证无疑了啊!三人成虎可不是白说的。看来,这学医的确实有奇效啊!连七十多的老头都能枯木逢春,以后还是多和太医院的这帮个药罐子打好关系吧,备不住,哪一天也能用上…… 朱元璋的表情异常精彩,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四分怒意,三分想笑,三分迷惑。 可能朱元璋此时也在心里嘀咕,难道这老东西又研究出什么惊天大补汤了?居然给自己补到妓院去了?有这种好东西居然不上供,真的是可恶啊! 朱元璋看向董太医,冷冷地问道。 “董太医,他们三人所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其实这时候董太医说什么都是白说了,毕竟已经是铁案了,但是,如果拼死抵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坦白也许还能从宽。 董太医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磕头。 “他们……他们说的确实属实!老臣……老臣确实去过那种地方……” 奉天殿中满座皆惊,毕竟听别人说和当事人自己承认,确实是两个效果。 “你看看你!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一步三摇,你还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啊?你就不觉得害臊?你不害臊朕都替你害臊!为老不尊!你就不怕你死在女人肚皮上?” 朱元璋一番话说得董太医老脸通红,浑身突突。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答应了朱标,此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如果不说,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就毁在今天了…… “老臣……老臣不是,老臣不是……”董太医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只能看向朱标,充满着乞求。 朱标一开始也是颇为疑惑,心想着这老头可真行,自己让他研制新药,他却还有时间去妓院,不过他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像想让我救他……唉,你说你,要是小事我救你就救你了,可是这嫖娼这么难听的事儿,我就算免了你的刑罚,你这一辈子的名声也赔进去了啊!你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找什么妓女啊真的是!你哪怕真有能力,你学人家李善长娶个小妾行不行……等等!妓女?这老头莫不是去找妓女测试新药了吧?避孕……卧槽! 朱标急忙站了出来。 “父皇,我认为此事不对!” 朱元璋此时也来了兴致,他也不想处置董太医,毕竟没准这老小子手里真的有什么灵丹妙药呢。 “哦?太子,你说说,怎么不对了?” 朱标上前,一脸公平正义与严谨。 “大家都知道,这董太医已经是垂垂老矣,按理说,这么大岁数是不可能是有什么兴致去嫖妓的。” 陈吉提出反问,“那万一他就是人老心不老呢?也有人年纪大了却还纳妾的,这也不是新鲜事啊!太子殿下一句没有兴致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朱标撇了撇嘴,你直接报李善长身份证号得了,不过还是收敛起情绪抛出自己的论据。 “陈大人都说了,有七老八十纳妾的,这董太医也是一代名医,总要些面子吧,他如果真有这方面需求,为什么不纳个小妾?而是不顾一张老脸去妓院?难道那妓院的女子就比十八九的小妾更有姿色么?未必吧!” 御史龙兴也开口问道,“也许他就是好那口呢?毕竟妓院的女子确实也更有风情啊。” 朱标笑了笑,“看来龙大人很懂嘛!” 龙兴气愤不已,“我才不会干那种勾当!” 陈吉也站出来了,“太子殿下,就算您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们三位看到董太医进妓院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这您怎么解释?” 朱标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因为是我让董太医去的啊!” 朱元璋愣住了,满座大臣愣住了,就连董太医自己都愣住了。等众人缓过神来,只剩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早就知道朱标不是凡人,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让七十多岁老头去嫖娼……真不知道这算折磨还是奖励。 朱标看懂了众人的想法。 “大家不要误会,董太医去妓院不是嫖娼的,是奉我之命去治病的。” “首席太医给妓女治病?有些说不过去吧?”陈吉问道。 朱标顿了顿,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自然不是去给谁瞧病,而是为了遏制传染病。经过调查,妓院中有花柳病的存在,传播广泛,严重影响了百姓安全和社会团结。我让董太医看看能不能写个药方治治这花柳,但是董太医研制新药方有个习惯,那就是一定要经过试验,他这次去,便是找妓女去试验药方去了,我本以为这些事交给晚辈和下人就好了,没想到董太医居然亲自去,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科研精神难怪还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朱标一番话说完,众大臣才松了口气。他们宁可相信董太医是亲自去试药,也愿意不相信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去妓院做些伤风败俗的事,主要是这件事,太难以接受了…… “那刚才问他,他自己为什么不说?”陈吉仍不死心。 “废话,我安排的差事,他能随便透露么?更何况人家董太医本来就年岁已大,被你们这么一吓,没吓晕过去就不错了。就这身体还嫖娼呢,说出去谁信呐?” 众大臣纷纷点头,朱标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行了,无需多言!朕相信董太医的人品,而且太子也愿意为他作证,这件事应该是纯属误会,皆不问责,今天的早朝就到这吧!” 朱元璋都开口了,这事也就到此结束。几名太医将有些恍惚的董太医搀扶回去。最后只剩下了朱标和朱元璋两父子。沉默了片刻,朱元璋率先开口。 “标儿,那老董头真是你让他去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可疑?是不是那老小子真有什么重振雄风的大补药方,自己偷摸用了,你跟咱说老实话!” 朱标满脸苦涩。 “真没有什么重振雄风的大补药方,真是我让他去的!” 第92章 狗咬狗 董太医的药方如期完成,经妓院的妓女试验,避孕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无限接近百分之百。至于毒副作用,更是完全没有,各位久经风月场所的妓女都啧啧称奇,只可惜当他们想要再采购这种药品,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毕竟是专供给皇室的好东西,用药颇为讲究,哪有机会流入到民间呢?无数风月佳人在秦淮河畔留下了伤心的泪水,却再也得不到千夜无忧的避孕神药。 值得一提的是,董太医这次学精明了,就连去取药方和结果都是派遣座下小童前去。看样上次被人指责为老不尊,流连妓院这件事情,给董太医的苍老心灵留下了深深的伤痕,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抚平。 等朱标确定了药方和药效,董太医便以年事已高为理由,请辞归乡。从此身边只有几个学生和药童,泛舟山水之间,倒是另一番生活了。 入夜,药童将熬好的三碗药悄悄地送到了东宫。 两碗恢复元气的药朱标当然一人一碗,监督着二女服下。至于另一碗泛着红色的汤药,朱标自然能解释清楚,他来到了常青儿的寝宫。 “这是太医给你另外开的一碗药,也是滋补的药品,喝了吧!” 常青儿眉毛轻挑,“那为什么吕妹妹没有这碗药呢?标哥哥可不是小气的人,一碗药,总不至于,只有我这个太子妃才有资格喝吧?” “嗯……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人的体质不同啊,你的体质比她要差一点,所以只有你才有这碗药。她要是喝了反倒是对身体不好!”朱标没有支支吾吾,反倒是逻辑清晰地说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谎言。 常青儿叹了口气,“标哥哥,你知道吗?你真的不擅长说谎。” 朱标挠了挠头,“怎么可能?我可是最擅长说谎的啊,那些大臣还有我父皇母后都被我唬得团团转呢!” 其实朱标不知道,应该说所有人都不知道。朱标每次说谎的时候,左边眉角总会不自觉地挑动一下,幅度非常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件小事,朱元璋不知道,马秀英也不知道,只有常青儿,陪了他二十年,才能看出这如此细微的差距。 常青儿吹了吹手中暗红色的汤药,露出一个无法言说的笑容。 “所以这碗到底是什么?慢性毒药么?难道说我已经开始碍你的眼了,所以在想如何才能把我无声无息地毒死?” 朱标气得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这个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要是想毒死你还要等今天?再说了,就算你要我这么干,我还舍不得呢!” “那这到底是什么药啊?你就不能诚实点告诉我,我们可是夫妻啊,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一起说,一起分担的呢?就算我有什么不治之症,你也得告诉我啊!”常青儿颇为委屈。 朱标摸了摸她的头发,把她搂入怀中。 “你别乱想,你哪有什么不治之症,你这么壮实,一顿能吃两碗芙蓉雕花汤圆呢!哪有什么不治之症啊?” “那你不对我说实话,我可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常青儿委屈的小泪珠已经滴到了朱标的胸口,沾湿了衣服。 “好好好,我都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胡思乱想!” 常青儿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伸出了四根手指头,“我发四……” “发誓就不用啦……其实这碗药是让你不会再受孕的药,我找太医调配的,花了好长时间,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所以,你是不希望我再有你的孩子了么?” 朱标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要架空你,也不是讨厌你,其实只是因为上次你生完孩子,太医找到我,跟我说你身体其实很不好。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已经非常虚弱了,元气也亏损得严重。如果再要孩子,很有可能要命……所以我才给你求了滋补的汤药,也尽量不跟你同房。但是我一冷落了你多长时间,你就开始闹情绪,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为了这副药,老董太医差点晚节不保……” 常青儿非常疑惑地盯着朱标。 “为什么研究药还会晚节不保?” “哦,没事,他只是去妓院找妓女测试药效,被人发现然后举报了,然后朝堂中就传开了,董太医以七十岁高龄嫖娼这件事。” 常青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没帮董太医辩解一下啊?他也太冤枉了吧!” 朱标摸了摸鼻子,“你清醒点,我要是没帮那老头子解释,他还能这么逍遥快活么?现在都寄情山水了。要是嫖妓罪名成立了,他这一把老骨头打几板子不就散架了么?” 常青儿点了点头,“确实,那你是怎么说的啊?” “我就说是我派董太医研发新药,要去妓院进行测试……” “他们信了?”常青儿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多新鲜呐!那测试什么避孕的药,治疗花柳的药,去妓院进行测试不都是非常切实可行的么?而且咱确实也没说谎啊,董太医本来去妓院就是为了测试药效的。” 常青儿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么?那董太医只是去测试药物的?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朱标想起了董太医单薄的身体和颤抖的手指,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于是他一脸坚毅地回答。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 “所以啊,这碗药喝了吧,喝完你好我也好!”朱标将手中汤药递给常青儿。 “好吧,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喝了便是,不过标哥哥啊,我记得刚才外面好像送来了一封奏折,挺紧急的,好像放在正殿,你可别忘了批复,要不然明天你父皇会怪罪你的。” 朱标挠了挠头,“我怎么不记得啊?我现在去看看去。那你记得把汤药喝了啊!” 常青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朱标的身影逐渐消失,然后将手中的汤药倒在了花盆中…… 其实,我不在意的。 …… 一夜缠绵,一夜无话。朱标整理好了衣冠,然后带着满脸的满足和笑容走上朝去。 今天的早朝,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暗流涌动。原因很简单,因为朱元璋手中多了一样东西,锦衣卫递上来的,胡惟庸庞大的人际关系往来情报。 朱元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龙椅上,缓缓开口。 “朕最近听说,朝廷中有点不安分呐!咱听说,有人互相勾结,有人贪赃枉法,还有人阴谋作乱,上下其手!甚至占城国的使者来进贡!咱居然都不知道!要不是宦官出来碰巧见到了,咱还被蒙在了鼓里!咱大明,泱泱大国,居然对远道而来的朝贡使者如此怠慢!尔等该当何罪!中书省的人都给朕滚出来!” 中书省一众大臣,纷纷神色大惊,急忙跪下磕头。 胡惟庸率先开口,“是臣等疏忽,请皇上治罪!” 汪广洋也急忙随声附和,“臣等有罪,但是臣认为,这件事主要的责任并不在中书省,中书省固然有失察之罪,但是外邦来朝贡之事,一向都是由礼部接待,一体汇报。这件事,臣认为,还是礼部的责任!” 朱元璋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二人,心中暗道:原来你们俩早就穿了一条裤子了,难怪啊! 但是朱元璋身为一代帝王,自然不会暴露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就着汪广洋的话就坡下驴。 “礼部的东西给咱滚出来!” 礼部尚书领着礼部侍郎们跪倒在地,心惊胆战。但是在这种甩锅的时候,怂,可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了…… “皇上明察!臣等确实接见了占城国的使者,而且还好生招待。至于乞求皇上接见的折子,我们礼部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就上呈了,但是如果皇上没有收到,那只能证明是有人扣留了折子,臣如果没记错,能有这个机会的,只有中书省吧……” 看着两帮人狗咬狗,朱元璋的内心兴奋不已,甚至还想着,你们吵得闹的再凶点…… 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帝王,朱元璋的表面仍然是气愤不已。 “你们这帮狗东西,今天居然在这推卸责任了!好!那咱给你们个机会!都给朕关起来,好好审,细细审!咱一定要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封折子!咱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的责任!毛骧!现在马上带人去查!去中书省,给咱翻个底朝天,把折子一封封地查!” 毛骧领命,带了一队人去中书省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调查。殿中跪着的两帮人都是胆战心惊,礼部的人怕这封折子被中书省的人销毁,中书省的人更怕这封折子被发现……但是他们谁都出不去门,谁都安排不了,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等! 两个时辰转眼即逝,但是对于奉天殿中跪着的各位官员,这无疑是生命中最漫长的两个时辰。 毛骧带人回到了殿里,递给朱元璋一封折子。 “启禀皇上,这就是在中书省翻找到的,藏的颇为隐秘。” 朱元璋接过折子,耐着性子看完,随后一把将折子扔在了大殿之中。 “中书省的人!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件事到底是谁负责的?要是没人承认,咱可就要严加审讯,通通论罪了!” 胡惟庸瞟了一眼汪广洋,随后跪地磕头。 “启禀皇上!这礼部的折子,一向都是由专人负责的,如果皇上想论罪,也应该要找专人论罪……” 终于开始狗咬狗闹内讧了,朱元璋的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谁是专门负责礼部折子的人?” 胡惟庸连头也没敢抬。 “汪广洋,汪大人……” 第93章 怎么是你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汪广洋。 “胡惟庸所说的可是真的?这礼部的折子都是由你负责的?” 汪广洋也愣了,他没想到胡惟庸会如此快地将他出卖,但是这确实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就算想要辩解,也不知道从何辩解。 “启禀皇上……确实……是归臣所管理。” “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汪广洋面如死灰地摇了摇头,朱元璋一挥手。 “都给咱带下去!都给咱好好审问,咱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全能扛得起来!” 随后,朱元璋站起身,背着手,审视着下面的群臣。 “咱没想到,咱真的没想到!在这朝廷中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还是咱能看得见的,那那些旮旮角角,咱看不到的地方,咱不知道的地方,又该烂成什么样子?咱不敢想啊……” 随后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之前,你们说咱给你们的俸禄少了,所以才有那么多贪腐的人,好啊!那咱就多给你们些俸禄,可是如今呢?犯法之举仍然屡禁不止,咱不是不想当个仁慈的皇帝,可是咱的仁慈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贪污,是欺上瞒下!那没办法了,咱只能用点其他的手段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朕下令!即日起,开启风闻言事!也就是说,全国范围内,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以上奏,皆可以告发!告发任何人都可以。如果告发错了,朕不予追究责任,如果告发的事情是真的,同谋告发罪责减半,外人告发另有赏赐!” 朱元璋露出了带有玩味的笑容,看着众人。 “如果自己做了亏心事,如果想留条命,那就尽早跟朕坦白!要不然等朕查出来,罪加一等!” 众人纷纷紧咬着嘴唇,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而太子朱标也咽了一口口水,因为朱元璋的此举,代表着他即将对胡惟庸动手了…… 目光扫了一遍惶恐的众臣,朱元璋只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 “退朝!” 皇帝离去,留下了乱作一团的大臣。朱标也忍不住赞叹道,朱元璋这一手玩得真的是太绝了! 绝在何处?自然是先以占城国的事情问罪,让大臣之间互相推诿,互相猜忌。然后胡惟庸果断地放弃了汪广洋,此举当然很果断,很机智,但是更无耻。这样一来,胡惟庸的党羽们都会合计,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被胡惟庸当成弃子。而这时候朱元璋发话,开启风闻言事,哪怕告发别人错了也不予追究。看样子,胡惟庸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到时候告发他的折子都能把他淹死了。 事情果然按照朱标的预计发展。两日后的早朝,怠慢占城国使者一案已经审理完结。主谋汪广洋罪大恶极,处以死刑,其余有责任的人也没跑得了,该流放流放,该砍头砍头。而第一批风闻言事的折子已经整理好了,朱元璋并没有当众宣读和当众问责,反而都带回宫里,一个人慢慢看去了。好像也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太子一起看。 “乖乖!这两箱子都是控告胡惟庸的!胡惟庸可真行啊,真是让咱大开眼界!咱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缘这么差的。” 太子朱标实在是憋不住笑。 “爹啊,这不就是您老人家希望看到的结果么,您可别告诉我,您用占城国的事问责,然后又开启了风闻言事,针对的不是胡惟庸!” 朱元璋也嘿嘿一笑。 “咱就知道瞒不过你,知我者真是咱家太子啊!胡惟庸不是很牛么?不是敢瞒着咱,搞上下其手么?而且听说还有更多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好啊,咱就借这汪广洋,让那些胡惟庸的党羽们看清楚,自己跟了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掌握几条重要罪证,那收拾胡惟庸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标低下身子,在箱子里掏出了几封折子,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控告宰相胡惟庸上下其手,欺瞒皇上,重要奏折扣押中书省。这封是控告皇上游行期间,胡惟庸对皇上大不敬。那这封呢?控告胡惟庸谋害刘伯温……”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 “这些肯定还不够呢,咱想要的是关键人物的关键证词,这都是些小鱼小虾,所说的事情大多都是捕风捉影,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就算这样,这上面的罪证也足够胡惟庸死几百遍了吧……您在等什么呢?” 朱元璋双眼微眯,嘴角微微翘起。 “咱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等一个一锤定音的罪证,要让这胡惟庸一招毙命,而且还要把那些党羽也都一网打尽!” 就这样,风闻言事又开启了好几天,收上来的折子都快把朱元璋的书房堆满了,朱元璋和朱标这几天读折子都读得头皮发麻。不过也确实依据这风闻言事提供的线索,收拾了几个人,但是跟朱元璋真正想收拾的人比起来,这些确实都只能算小鱼小虾。 直到第五天,朱元璋再次宣布了对同谋举报的惩罚降低,然后……然后他布下的鱼饵,终于有鱼咬钩了。 当天下午,朱元璋便收上来了一封折子,正是他心中一锤定音的重要折子。于是他急忙派人去把太子朱标叫来。太子一进门,朱元璋就把一封红色封面的折子扔给了他。 “看看吧!咱要等的终于等到了!可以收网了!” 朱标瞄了一眼折子。 “中丞,涂节?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是胡惟庸的铁杆吧?” “岂止是铁杆,简直就是铁杆中的铁杆!也只有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度最高,也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才是咱希望钓到的大鱼!而且,你看看这家伙告胡惟庸什么罪名了?” 朱标打开折子,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但是朱标只被两个字牢牢吸引住了眼球。 “谋反!” 朱元璋得意地笑,“不错,就是谋反!这就是咱想要的答案,咱就不信这次胡惟庸还不死!” 随后朱元璋跑出殿门,大声喊道。 “那个谁!毛骧啊!快去把这个涂节给咱喊过来,咱要好好审他!亲自审他!” 于是,涂节来了,于是,奉天殿的大门禁闭了一晚上。直到子夜时分,朱元璋才踏出了殿门,伸了个懒腰,舒展了浑身疲乏的筋骨。 “拉拢武将!谋害忠臣!意图不轨!欺上瞒下!越俎代庖!这些罪,条条当诛啊!胡惟庸啊胡惟庸,你这次死得可是一点都不冤枉!” 朱元璋的脸上,此时四分激动,三分愤恨,三分期待。他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早朝。 第二天一早的早朝,朱元璋一上来便宣布将胡惟庸的宰相革除,然后罗列了胡惟庸的几条主要罪状。胡惟庸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和匆忙辩解,毕竟自从风闻言事一开启,胡惟庸便做好了准备。可是这点让朱元璋很不爽,于是便将胡惟庸交给了刑部严加审讯。 三天过去了,刑部官员却依然没有从胡惟庸的嘴里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点就让朱元璋更加不爽了。但是他也深知,胡惟庸当宰相多年,自然处变不惊,又岂是刑部的审讯能审问出来的。于是朱元璋就做了个决定,那便是将胡惟庸带到奉天殿,自己亲自审讯。 胡惟庸依旧一副自然的样子,嘴角仍挂着微笑,见到朱元璋跪拜在地。 “惟庸啊!起来吧,起来说话!”朱元璋竟一反常态的温和。 胡惟庸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毫不心慌。 朱元璋喝了口茶,微笑着看着他。 “胡惟庸啊!听说,是你毒害了刘伯温,可有此事啊?” “并无此事,臣只是依照皇上旨意去探望诚意伯刘伯温。然后带去御医和汤药。无论是皇上的密旨还是太医、药方都俱全,可以进行查验,胡惟庸绝对没有毒害过刘伯温刘大人。至于刘大人的逝世,只是因为他积劳成疾,重病已久。哪怕喝了我送去的药也依然不见好转,胡惟庸坐得直行得正,不怕查验!” 朱元璋点了点头,胡惟庸说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宰相如果连这点问题都承受不住,那只能说明朱元璋看错人了,胡惟庸这个宰相白当了。 “咱知道了,那你看看这是谁?你就和他对质吧!” 胡惟庸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再也无法淡定。 “涂节!怎么会是你!” 第94章 惟庸啊!你想怎么死 胡惟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信涂节居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一脸谄媚地看着朱元璋。胡惟庸心中暗道不好,如此看来,出卖自己的人,怕就是涂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毕竟涂节不比外人,他乃是胡惟庸集团中的重要人物,自己的左膀右臂,他知道的真的是太多了。 “涂节,你说说,这毒害刘伯温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涂节微微一笑,“启禀皇上,这件事情确有其事,刘伯温本就病入膏肓,胡惟庸奉旨给他送药。但是,这药中掺杂了毒药,而刘伯温又重病缠身,朝不保夕。所以这一碗药下肚之后,当天晚上就腹中疼痛难忍,犹如石块赘着,没到天亮就一命呜呼了。” 胡惟庸此时已经完全失态了,哪里还有身为宰相的气度? “你!你……你胡扯!我一直都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哪里有什么毒药的事情。完全都是你这个家伙,为了向皇上献媚,瞎编乱造污蔑于我!” 朱元璋喝了口茶,就好像猫看老鼠一般地看着胡惟庸。 “惟庸啊!别生气,咱让你跟他对质你就慢慢说,咱也没说全信他啊!涂节,你可要清楚,这污蔑也是个不小的罪状啊,尤其是污蔑当朝宰相。你好好想想,这事儿,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了,胡惟庸去下毒的时候,下官全程陪同,甚至毒药也是胡惟庸委派下官去搞的。而且胡惟庸还对我们说,刘伯温这个老东西,平日里总自命清高,和他们作对,今日有了机会,定要让他不得好死!皇上,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那剩余的毒药,我也知道放在哪里。”涂节一开口便是绝杀。 “算!当然算证据了!而且还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过咱是真没有想到啊,咱只是让你去慰问慰问刘伯温,去看看他,你居然就将他毒死了。这满朝上下,不!应该是全天下,都以为刘伯温是咱让你杀的,你可真送给咱一个好名声啊!” 胡惟庸此时已经傻眼,他没想到朱元璋居然会先拿刘伯温之死来说事。这么多年来,胡惟庸一向都愿意过度揣测圣意,这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好处。在朱元璋心里,他是一个聪明伶俐,能体会圣心的大臣,识时务,知进退。可是这份过度卖弄的聪明,也不知不觉的将他推入了深渊。既然朱元璋都知道你是一个愿意自作聪明的人,那要给你设下圈套,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哪怕是在朝廷上左右逢源的胡惟庸,在朱元璋面前,依旧稚嫩得像个三岁孩童。 “涂节啊!继续说,那个咱出游期间,胡惟庸大不敬和欺上瞒下都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您出游黄山期间,胡惟庸拿着玉如意,说得见此物,有如皇上亲临。然后就开始辖制百官,每天上朝。处理政务期间,有不少对胡惟庸和他的党羽不利的事情,他都给压了下去,最后甚至隐瞒了起来。这就导致您回朝廷之后,所看到的只有为他们歌功颂德,说他们尽忠职守的折子,而对他们不利的折子一个都没有。很多明面上反对和想要弹劾胡惟庸的人,也被他贬官或者发配,此事,皇上您应该都不知道吧!” 涂节看着胡惟庸,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胡惟庸也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却毫无办法,毕竟那些折子涂节都看过了,连他排除的那些异己,涂节也知道人员名单和去向,他这时候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朱元璋看向胡惟庸,居然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胡惟庸啊胡惟庸,真不愧是你,手脚真的干净麻利。咱这么长时间居然真的一点猫腻都没发觉,真有你的啊!你看你这些本事和手段,咱都觉得,只让你当个宰相,真的是太委屈你了,凭你的能力应该还可以做到更多嘛!涂节,你还有没有要控告的了?” 涂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脱口而出。 “臣最后就要举报胡惟庸最大的罪名,也就是谋反!” 此话一出,胡惟庸再也没法淡定了。之前的几条罪名,最起码还能留个全尸,但是谋反这两个字一出来,那要给他殉葬的人,可就不止几十人几百人了。 “涂节!你胡说!就算我再怎么嚣张跋扈,就算我再怎么胆大妄为,我也绝对不敢谋反!请皇上明察,这……这完全是涂节为了升官发财取信于您而编造的啊!臣绝对没有谋反啊!” 朱元璋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异常轻柔。 “胡惟庸啊胡惟庸!咱说当个宰相都是委屈了你,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真的想过当皇帝。你有这个能力么?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步子迈的太大了?你要知道,朕还没死呐!” 朱元璋最后嘶吼着,把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涂节!我告诉你,这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现在开始,你所说的事情都要有真凭实据,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咱就赦你无罪,治胡惟庸谋反之罪。要是你说的是假话,那咱就治你欺君之罪!” 涂节这时候已经是铁了心要跟胡惟庸干到底了,自然不会害怕。 “启禀皇上,臣说的每一件事,皆有据可查,如果臣有捏造事实,诬陷胡惟庸的行为,皇上当然可以治臣的罪!”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一挥手,说吧! “禀皇上!胡惟庸自从当了宰相之后,就多番拉拢朝中官员,然后广结党羽,整个中书省几乎都是他的人。倘若有无法拉拢的,或者跟他不对付的,胡惟庸就会想方设法打压他,让对方在朝中寸步难行,最终只能被贬官。”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咱知道。” “但是皇上不知道!胡惟庸除了拉拢文官,还拉拢武将。朝中淮西出身的武将,有超过六成都跟胡惟庸有秘密的往来。毕竟胡惟庸当了宰相,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淮西出身的武将就会来拜会,会认胡惟庸当淮西的大哥。以求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犯了错也好有人为他们遮掩。” 朱元璋不可思议地看向胡惟庸。 “咱本以为你就是小打小闹,可真没想到连武将都会被你拉拢。淮西集团的大哥啊!那咱也是淮西人,咱是不是也应该认你这个大哥?” 胡惟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继续说!” 涂节开口,“洪武七年之后,唐胜宗、陆仲亨、费聚、赵庸等人便开始经常在胡惟庸府上出入,饮酒作乐。但是其实更重要的,就是分析朝局,商议大不敬的事情。” 胡惟庸双眼猩红地盯着涂节,恨不得把他活吃了。涂节也察觉到了胡惟庸的目光,却只是笑笑。 “胡惟庸大人就不必抵赖了吧,毕竟,我也曾经有幸参加过您府上的聚会。无论是那些人,还是你们所商议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上次你们还聚在一起,那些人说看天边的云霞就能看出来,说胡大人乃是大富大贵之人,乃人中之龙,定不会久居人下,迟早有一天是要站到最高处的。而你胡惟庸胡大人也只是笑笑么?” 朱元璋此时也真的震惊到了,他是没想到他们这帮人聚在一起,所说之事居然如此露骨,如此大逆不道,还真的是茅房里点灯笼啊! “朝中大多数官员,胡惟庸都有联系和往来。别人送给胡惟庸的金银礼物,数不胜数。甚至许多下面的官员想要晋升,也只能先给胡惟庸大人送上一份厚礼,才有资格获得举荐,才能在朝廷中混得开。依臣所见所闻,胡惟庸大人一年上下,互相赠送打点的金银,也自有几百万两。”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那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居然能做到如此隐秘,滴水不漏,确实很难,说这胡惟庸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他就像是一棵大树,树根一直延伸到地底,延伸到了朝廷中的每个角落。 “更出格的就是,胡惟庸之前召集过亲信,也给很多朝廷中的要员去过信,甚至连隐退的官员也有联系。所商议的事情,就是……谋反之事。相信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等胡大人的权力再壮大一些,可能就要涉及谋朝篡位之事了。” “隐退的官员?那胡大人的手伸得还挺长啊!不知道你联系了什么隐退的大能,能让你这么有恃无恐,甚至有谋反的念头啊?” 涂节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地说道。 “臣要是没记错的话,胡惟庸大人曾经给韩国公李善长去过信件。两人私交甚密……”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件事他锦衣卫收集的情报上也有,虽然震惊,但是想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也对,你当初就是李善长一手提拔举荐的,而且你们之间好像还有亲戚的关系吧?这么说来倒是也说得通,不过咱也是不愿意相信啊,一个陪了朕几十年的老臣,居然也会参与其中。真是让人心寒呐!” 朱元璋对于李善长确实算比较宽容的,最起码以前是这样。但是随着李善长的年纪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精神,他就不自觉地想到了洛水之誓,想到了同样蛰伏的某个大臣。而今天,胡惟庸和李善长之间的往来一曝光,这个明朝开国第一文臣,怕是也要黄泉路近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面前跪着的胡惟庸,温柔地开口问道。 “惟庸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啊?” 第95章 大屠杀 胡惟庸浑身颤抖,可能刚见到涂节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是……死到临头才明白,这件事真的是很难接受。 “在皇上看来,我是乱臣贼子,朝廷中对于乱臣贼子谋逆者的处置,不一向都是凌迟处死么?不过皇上如果想用车裂,五马分尸等刑罚,也可以,不知道皇上怎么样才能解气。” 胡惟庸脸色惨白地笑了笑。他的落幕已成定局,既然挽回不了,也不需要再卑微地求饶。他只想保留自己身为宰相,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 “那些刑罚都老掉牙了,咱得想点新花样,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当朝宰相的身份?死不也得死得轰轰烈烈,前所未闻么?咱想到了一个事,那人家都说,吃撑死是天底下最美的死法,不过要是让你撑死了,好像还有点浪费粮食。咱还听说,把人绑在沼泽地里的树上,那儿的毒蚊子啊,一晚上就能把人活活吸干。那受刑的人呐,痒痒得要死还挠不着,最后就在这极度的痛苦中成为了人干儿,你觉得这种死法对不对得起你的身份呐?” 只能说朱元璋对于杀人这件事,确实有独属于自己的天赋。前一秒还大义凛然准备慷慨赴死的胡惟庸,听说了朱元璋给出的死法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能说这种刑罚,普天之下也只有朱元璋能想得到了,不仅残忍,而且会令人后悔自己,生而为人…… 朱元璋仿佛看穿了胡惟庸的心思,冲着他笑了笑。 “行啦,咱先不想那些事,你还有几天可活呢,咱还要让人调查你那些党羽和你的那些罪状。你就在大牢里面好好呆着吧,不过要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想跟咱坦白也行,没准咱心情一好,还给你换一种死法了……” 胡惟庸只觉得面前的朱元璋好像一个慈祥的恶魔。他太懂得玩弄人心和掌握恐惧了,因为在这世界上,可能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可怕,但是孤独地等待未知的死亡,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胡惟庸的脸色已经不像活人了,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向朱元璋提了最后一个 要求。 “皇上,我只想再问涂节一句话,可以么?”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胡惟庸便看向涂节。 “我只是很好奇,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我对你不薄,视你为心腹手足。到底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出卖我?” 涂节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其实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你对汪广洋的态度,让我看清了你。在必要的时候,你会为了利益抛弃所有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又何尝不会被你抛弃?而且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在你有想谋反的念头时,我就觉得,你,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皇上!” 胡惟庸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涂节这时候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毕竟骗一个死人,没有意义。 “我明白了,也受教了……”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胡惟庸便被人押着打入大牢,在死亡来临前,他还需要面对着无尽的痛苦和折磨。这就是朱元璋对于他谋反,而送他的礼物。 随后朱元璋看了看涂节,也思考着如何处置他。 “按理说,朕应该减轻你的罪责,但是你毕竟是胡惟庸的心腹,而且也参与到了谋反之中,你这条命,现在朕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但是朕答应你,会听取朝中官员对你的处置建议。而且最起码,你的家人不会被波及。” 涂节听了朱元璋的话,面如死灰,毕竟他出卖胡惟庸,将他的罪行和盘托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朱元璋能放他一马。但是后来想想,自己确实已经有了取死之道,如果能不波及家人亲属,可能也算最好的结果了。最起码要比胡惟庸的下场好上不少。更何况按照朱元璋所说,自己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许好好配合,还有机会。 “毛骧,你带着他去刑部吧,好好调查记录,不要有什么遗漏。” 毛骧带着涂节离开。朱元璋自己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突然笑了。 “为什么这帮人还是要谋反呢?难道说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够格?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过于严苛了?” 大殿之中只有朱元璋的笑声,突然,他站起身来,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朕不会错!朕没有错!既然你们心怀不轨!那朕就杀!一个不够就杀十个,满门抄斩不够就诛九族!只要有嫌疑的,都给咱杀了!朕就不信了,只要朕还在,这大明还能反了天不成?为了咱的大明,为了咱的儿孙,咱这把刀,大开杀戒又何妨!” …… 第三天的早朝,毛骧当众宣读了胡惟庸谋反的罪行,满座哗然。朱元璋也没什么好说的,下令让毛骧去彻查此事,只要怀疑与胡惟庸造反案有关的人,都可以抓去审讯和取证。而参与了胡惟庸造反案的人,则家中妻儿老小都会被牵连。自此,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即将要开始了……而朱元璋也没失去最后的理智,他令太子朱标也负责此事,人犯在经过毛骧审讯定罪之后,呈给朱元璋过目,论刑,最后交给太子朱标处理。最起码,有了朱标的参与,这场浩劫能少死几个无辜的人,但是哪怕是这样,也将会给大明官场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当天下朝之后,众多官员刚刚到家,翻找出与胡惟庸的通信往来,还没来得及一把火烧掉,便有人抄了家。至此,一个名为锦衣卫的庞大组织缓缓现身。许多官员们突然发现,自己府上跟随自己多年的下人,小厮,或者是从小到大的亲信,居然都属于这个庞大的组织。而且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居然全部在人家的监视之中。这种事情当然让众人毛骨悚然,也是此时,他们才知道,这个组织已经成立了很多年,并且直属朱元璋。 远在老家颐养天年的李善长,那日搂着小妾还没睡醒,家门便被人踹开。还来不及怒斥这些不速之客,为首的人便拿出了朱元璋颁发的令牌,将李府上上下下,所有一干人等全然带走,家产罚没,往来书信收缴。这时候李善长才明白,当初自己一手提拔的胡惟庸,到底还是没斗过这个洪武皇帝,而且还牵连到了自己。不管自己是大明开国的大功臣,还是皇上的亲家,此时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等死! 不到半个月,胡惟庸谋反案便已经波及了上万人,许多被胡惟庸提拔过的人,与胡惟庸有密切往来的人,还有很多被株连的人,都齐齐带上了枷锁,被带到应天审判。 朱标这段时间已经快要忙疯了,他一直没有时间回东宫,基本上就住在了刑部。原因很简单,等着他处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他只是睡一觉,刑部便会人满为患。朱元璋定罪非常草率,只要和胡惟庸有往来的,几乎都是满门抄斩。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解救一些无辜的人,比方说被株连的家人。幸好朱元璋还算给他面子,只要不是主谋和从犯的家人,朱元璋都会听从朱标和马皇后的意见,网开一面。毕竟很多人确实非常冤枉,只是给胡惟庸送了礼,求提拔,便被定罪为谋反,然后一家老小都要砍头。 哪怕朱标救了很多人,可是行刑的刽子手也几乎没有休息过。应天的刑场飞满了乌鸦,地上的血迹堆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变得漆黑。 这天,朱标拖着疲惫的身影再次准备进行最终审理,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须发全白的宋濂对着朱标痛哭。 “太子殿下……” 宋濂已经隐退了很久,但是他的孙子宋慎和次子宋璲都被牵涉到胡惟庸谋反案中,结果就导致这位早早退休的老头也被押送到了应天。 朱标当然知道宋濂无罪,顾不得身体的疲倦,便火速进宫找到朱元璋求情。最后把马皇后也找来了,母子俩一块儿力保,才救下了宋濂的一条老命。但是也没逃过流放的命运。 在这段时间里,这种事件上演了太多。哪怕不算株连的人,也足足有上万名官员被杀头,朱元璋这次坚持疑罪从有,哪怕很多人明摆着是被冤枉的,但是只要拿不出来证据,一样会因为和胡惟庸有往来而被杀头。 这场大案的主谋胡惟庸,朱元璋到底是没有用别的方法,而是将他凌迟处死。涂节虽然检举有功,但是因为参与了谋反,经过诸位大臣一致商议认定,还是被判了死刑。只是朱元璋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再降罪于涂节的家人罢了。 但是这么多获罪的人里,有一家人朱标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得下,那就是李善长一家。当李善长一家刚刚到了应天,朱元璋便下令格杀勿论。只有李善长的儿媳妇——临安公主带着两个孩子被赦免。 朱元璋的大女儿临安公主朱镜静在奉天殿外哭喊了整整一天一夜,却始终没有机会能见到自己父亲一面。就在她体力不支快要晕倒的时候,马皇后扶住了她,然后打开殿门,对着龙椅上的人淡淡说着。 “重八,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李祺一命吧,李善长和胡惟庸有往来是他的事儿,错不在孩子。” “不行!”朱元璋冷冷地道。 “难道您一定要我当寡妇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嫁给李祺!嫁了他又要杀了他,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您就不能看在我死去的娘亲的份上吗?”临安公主嘶吼着。妄图唤醒朱元璋的父爱。 “要我放了他也可以,那只有你们一家,全家流放江浦,你愿不愿意?” 朱元璋本以为自己这个娇生惯养的女儿会因此畏惧,却不料临安公主跪地磕头。 “谢皇上开恩!” 第96章 废除宰相制度 朱元璋最终,并没有因为临安公主是自己的女儿而网开一面。整个李家,除了驸马李祺、临安公主和两个孩子,全都被砍了头,而临安公主夫妻俩就带着两个孩子被流放到了江浦。也许,这已经算朱元璋最大的宽仁了吧,毕竟,其他的功臣,皇亲国戚,如果与胡惟庸案有关联,都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朱元璋的开国元勋们,几乎是按照名单被抹杀了一半。像陆仲亨、唐胜宗、费聚、赵庸等与胡惟庸有勾结的自然不用多说。许多官员和功臣只是和胡惟庸有些许来往,也被判了个满门抄斩。其中,开国元勋李善长的反应最为人所惊诧。 被带到应天之后,李善长没有任何反应,平常得好像外出游玩。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头上的枷锁以及身上的囚服。 朱元璋没有忘记这个老伙计,亲自审理他。基本上李善长所有的罪证都被抖落了出来,但是朱元璋看着这个跟随自己一路走来,如今已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句。 “所以,为什么要与胡惟庸有勾结?咱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李善长的?” 李善长长叹了一口气。 “皇上待我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我也没办法。毕竟胡惟庸谋反这事无论成功失败,我都不愿意掺和其中。我只希望,无论以后如何,我们李家都可以在朝廷上屹立不倒。” 朱元璋背着手,转过身去。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李善长。他虽然有罪,可是没有错。毕竟身为一个家族的老祖宗,总需要为全家族所考虑。如果他是李善长,可能也会做同样的决定。李善长唯一的昏招,便是错信了胡惟庸,也对朱元璋失去了本有的信任和顾忌。朱元璋一直都是朱元璋,杀伐果断,心机极重,办事滴水不漏。而他李善长却不再是当初那个定远的穷书生了,可以无条件地跟随和信任朱元璋。当人走到不同的地位,总会改变,总会舍弃某些东西。而李善长失去的,便是对朱元璋的信任与敬畏之心。 “咱……咱还是想念那时候在定远遇到的那个骑驴的秀才。在咱的面前分析天下,侃侃而谈。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就敢跟咱一起起兵,对抗朝廷。那时候的你对咱是何等的信任啊,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可惜现在的你,是开国元勋韩国公李善长……” 李善长的双眼也噙满泪水,他当然后悔了,自己这一辈子做了无数个正确的决定,却在老了的时候,走了一步不折不扣的昏招,葬送了家族的未来。 “皇上!我知道我错了,那就让老臣先走一步吧,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愿意追随您……” “咱,会给你李家保留一点血脉。也算是不负咱们君臣之间的一番情谊吧!”朱元璋也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李善长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臣……叩谢皇上圣恩!” 朱元璋一挥手,李善长就被人带走了。等待着他的结局只能是刑场。但是最起码,他李家还能有最后一丝血脉保留。也许,朱元璋在心中早就对他颇为介意,也许他李家在日后也会没落,但是可能所有的情况都会比现在好得多,不过人怎知身后事呢? 朱元璋的心中流淌过一丝悲凉。这些年来,随他打天下的那帮子老臣是越来越少了。邓愈、刘伯温、如今到了李善长。他并非草木,又岂能无情。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天下的安定。他只能挥舞手中的屠刀。将所有人当做棋子,在必要的时候放弃。 “咱错了么?不!咱没有错!洪武皇帝永远不会错!为了咱大明江山,为了咱子孙后代,这都是必要的!” 朱元璋转过身去,脸颊上两行清泪不知道何时落了下来。 “但是,咱为什么觉得心里头那么难受啊……” 朱标送了李善长最后一程,以学生的名义。他亲自给这个老头斟满了酒,看着他慷慨赴死。李善长不是宋濂,他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赦免的。李善长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难为朱标,让他替自己求情。只是笑着看着这个学生。 “太子殿下,为我念两句诗吧!古人送别如此,现在亦当如此。”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师,您一路走好!” 李善长带着洒脱走向了刑场。他这一辈子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太多。他见识过了一个王朝的腐朽与崩坏,也见识了一个王朝的新兴和崛起。他跟随过最顺承天意民心的英主,最后,也殒命在他的手里。这一辈子的精彩太多,他觉得没办法用文字形容。但是在他生命的尽头,他却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他斗了一辈子的老对手——刘伯温。 “伯温呐!在你刚来到上位身边,我就愿意跟你一较长短,暗中比斗。我知道,论胸怀,论兵法谋略,你都远胜于我。但是论做人,你却远远不及我。我和你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也许你从来都没有想和我争,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但是如今,你已经去了,我也要随你去了,我只觉得,我这一辈子好像只遇到两个让我真心佩服的人,一个是上位,一个便是你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做知己呢?呵呵呵……” 随着刽子手的屠刀落下,大明开国功臣,韩国公李善长的一生,就此落幕。 朱标的内心已经麻木了。因为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胡惟庸谋反案带来的大屠杀并没有结束,反而有些愈演愈烈。他每天都看着数不尽的人被送上刑场。许多人一个月前还是人前显贵,一品大臣,而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阶下囚,待宰的羔羊。他以前在史书上读到,胡惟庸谋反案持续了接近十年,被屠杀者不计其数,他一直以为只是历史上夸张的说法。但是当他真的直面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历史上的每一个字,都是用白骨,蘸着鲜血书写出来的。 他甚至开始觉得,朱标短寿,朱雄英夭折,以及其他的事情,都是上天对朱元璋的惩罚。所谓杀伐过重者,必遭天谴。不过幸好他还没有失去本心。在遇到冤假错案,已经被株连的无罪之人,他还是会勇敢地向朱元璋进言,求朱元璋放过无辜的人。 “就当是为了我们家的儿子,积德行善吧!” 整整半年多,朱标都没有时间回到东宫与常青儿团聚。毕竟,可能他离开一天,就要有许多无辜的人被牵连。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朱标妇人之仁,那些人该杀就杀了。朱标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做个圣母。但是当他亲自接触到这些案件的时候,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张十五是一个市井小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打拼,通过经商的风口赚了一些银两。他娶了当地县令陈大人的二女儿,生了两个小娃娃,生活过得滋润且幸福。张十五所想的事情,就是希望生意再好一点,孩子们长得快一点,希望能和自己家的媳妇长相厮守。官场和朝廷对于他来说,简直遥远得不能再遥远了。他这一辈子接触到的官员,除了自己老丈人这个县令以外,就是当地商业司负责商业管理和纳税的官员。他自认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从来没有过偷税漏税,做过违法的生意。而他的老丈人也已经卸任三年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和官场以及谋反二字沾上边。 但是这日,一群人手持拘捕令,闯进了他的家中。不分青红皂白便将他的家中搞得一团糟,将他的媳妇和儿女全都戴上了枷锁。他也觉得不解,觉得委屈。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为什么会被抄家逮捕。领头的人给他看了看拘捕令。自己的老丈人,那个兢兢业业的县太爷。居然因为是胡惟庸在任期间所任命的,被打为了造反乱党。 他太知道自己老丈人的一言一行了。他只不过是个寒窗苦读的老秀才,考上了功名之后又苦巴巴地熬资格,终于在五十岁的时候当上了县令。而且自己老丈人的胆子很小,从来不敢收受贿赂,也不期望往上爬,只盼望着平平安安地卸任。如果不是朝廷给官员们涨了俸禄,他老丈人的日子可能也就是天天白粥咸菜。在任十年,虽然没有大功,但是也绝对没有大过,说这样的一个县太爷想谋反,几乎没人会相信。但是自己的老丈人确实就被扣上了乱党的帽子,连带着他们这帮人也要被拉到应天,满门抄斩。 而陈十五,不过只是当时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中最平凡的一个。朱元璋清洗了胡惟庸集团,但是却矫枉过正,连带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被论罪。朱标没办法劝服朱元璋收敛起屠刀,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不要让那些无辜的人,卷入到这场风波中,白白枉死罢了。就当朱标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审批和为人平反的时候,一个重量级的消息从朝堂中传来。 “朱元璋要废除宰相制度了……” 第97章 又要当爹了 宰相制度,从秦始皇统一六国便开始延续,一直延续了上千年。而今天,这片大地上新的主宰,要对这个制度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陛下!宰相制度可是古制,不可废除啊!” “陛下,胡惟庸只是个例,宰相本就是给皇帝分忧的,倘若废除了宰相制度,所有的国事都会压在您的身上,后患无穷啊!” “陛下!宰相是皇上面前的一面镜子,可以匡正过失,废除不得啊!还望陛下三思啊!” 在朱元璋提出废除宰相制度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进言,基本上都是持反对态度。毕竟在他们这帮人看来,从古流传至今的制度,必定有其存在的原因。当然,这也是事实。只不过自古皇权和相权便冲突不断,倘若遇到臣强主弱的时候,皇权就会被颠覆。所以朱元璋也没有开玩笑,他这次是下定决心废除宰相制度。 “不废除宰相制度!让咱再立个宰相?立个宰相干什么?再学胡惟庸,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吗!”朱元璋洪亮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大殿,刚才还纷纷进言的大臣们,此时竟无一人敢吭声,都怕惹急了朱元璋落得个杀身之祸。 坦白说,废除宰相制度这件事,本身就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可以解决宰相权力过大,与皇权发生冲突的事情。另一方面嘛,就像那些大臣说的那般,废除了宰相制度,所有的国事都会压到皇上的肩头上。像朱元璋这般的马上天子,精力旺盛可能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的后世儿孙们哪一个也没有他这般过人的精力,自然是吃不消的。而且就算废除了宰相制度,这个职位真的就销声匿迹了吗?后世的许多职位不是宰相却胜似宰相,只能说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奉天殿门口,冲着文武百官和朱元璋大声喊道。 “不就是一个宰相的职位嘛!废除了就废除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身穿太子常服的朱标正擦着额头上的汗,走了进来。 看到好大儿站在自己这边,朱元璋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那朕觉得废除宰相制度便已经不需要商议了!” 朱标从太监手中接过一杯茶,一饮而尽。 “但是嘛,我觉得那几位大臣说得也有点道理。天下事何其之多。就算经过三省六部,诸部门的汇总,最后交到皇上那里也是极为庞大的量。这样岂不是把皇上累着了?我是太子,自然要心疼父皇的身体了。”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这小子,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朱标擦了擦汗,随即开口。 “依儿臣愚见,不如将宰相的权力分散下去,成立一个专属的部门,然后将朝政和要紧的事提炼汇总,交给皇上批复。这样拍板定论的还是父皇,但是臣子们不也是尽了一份力嘛!” 朱元璋听了朱标的话皱了皱眉头,直接说道。 “那如果这个部门中的大臣互相勾结,互相包庇隐瞒又如何?之前的中书省最后不也成了胡惟庸的一言堂了么?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还不是一样?” 朱标微微一笑,“那您就挑一些官位不高却有能力的新人呗,而且这个机构的人不会获得实权,只有处理政务的权力,没有拍板决定的权力,倘若发现有互相勾结,和朝中其他人结党营私,您大可以自行处置。不过我倒觉得,这只是给您找了一帮助手嘛,在您眼皮子底下,应该没有人敢再犯上作乱吧!” 朱标说这些话的时候,扫了一眼众大臣,自然有警告的含义,朱元璋何其聪明,自然能理会朱标的言外之意。 “那太子认为,这个机构该赐个什么名字呢?” 朱标微微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 “上书房如何?” “那便照太子说的办吧!至于上书房的人员选取,朕还要再考虑考虑,今天的早朝就先到这里吧,下朝!” 众大臣带着各自的心思离开了奉天殿,最后只剩下了朱元璋和朱标两父子。朱元璋看着儿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段时间,他确实很少笑。 “你这臭小子,倒确实给咱出了个好主意,这上书房的模式咱还确实没想过,不过咱就担心,万一这帮家伙,就算没有实权,还是有欺上瞒下,互相勾结咋办?毕竟能参与这些政事的人,在外面可都是香饽饽!咱怕到时候还是掌控不了,不放心啊!” 朱标笑了笑,“您真的是多虑了,里面弄两帮不是很合群的人,搞个权力平衡,互相牵制不就得了。而且以您的手段,在里面安插些卧底眼线,那什么事还能瞒得过您啊!这样一来活也有人干,还不怕犯上作乱,多好!”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臭小子确实每次都能给他惊喜,尤其是在朝政和体制方面,朱标提出的绝对是先进又一针见血的。为他解决了很多后顾之忧,生子当如是也! “你这小子不是一直都在刑部审案么,怎么这次舍得回来上朝了?” 朱标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很舍得,我如果离开刑部,没有了我的监督,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但是这废除宰相制度的事情太大了,我不得不来啊!” 朱元璋面露不快,“什么叫多死多少人?标儿啊,你就是太仁慈了,这帮家伙都是该死的人,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还不如让咱把他们一刀砍了方便!” 朱标摊了摊手,“那几万人哎,总有无辜的吧,我只是尽可能的,希望不要出现冤假错案。” “得了,咱也不想跟你吵,话说你回东宫没有?这你可是又要当爹了!” 朱标,“啥?” 第98章 奸夫是谁? 回到东宫的路上,朱标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一锅调料,五味杂陈。众所周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刑部呆着,一直没有回过东宫,而这时候朱元璋告诉他,自己又要当爹了,他很难不怀疑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毕竟,自己外出之前,就已经给常青儿用上了了董太医发明的药。这样一看来只能是吕氏又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要是这样倒是可以接受。毕竟,吕氏身体好一些,自己也没带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 朱标飞速跑到东宫,一打眼就看到了宫门外盖着披肩,晒着太阳,满脸幸福的常青儿。 “哎!太阳真暖和,不对,标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常青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可不就是自己的亲丈夫么? 朱标点了点头,“总得回来看看嘛,要不然怕你们想我,再说了,我要是不回来,谁给孩子起名字啊!” 常青儿的双眼震惊得已经快要变成铜铃。 “你怎么知道?” 朱标撇了撇嘴,“傻瓜了不是,我可是太子,这宫中能没有我的眼线么?” 某种程度上,老朱也算朱标的眼线,只是可能朱标得听从他的。 “算啦,不多说了,紫茵哪去了,快带我看看她去吧。”朱标说道。 常青儿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原来你回来只是看紫茵的,不是看我的啊……果然还是一代新人胜旧人,之前带我一块看月亮的时候,还叫我小甜甜,现在居然满脑子只剩下紫茵了……”怨妇的忧伤,不是一般人能懂得。 “你这词都是从哪学的,怕是有点超脱这个时代了吧……不过我哪里是不管你,明明是因为人家紫茵有了孩子,所以我得我先关心一下嘛。” “紫茵有了身孕?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常青儿的三连问直接把朱标也搞得很懵。 “紫茵没有怀孕?可是我父皇明明说我又要当爹了,难道他在诓骗我?这个老朱居然这么不靠谱!等我回去找他算账去!” 朱标眼瞅着就要找朱元璋算账,常青儿突然拦住了他。 “等等!” 只见常青儿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表情,就好像偷吃糖的小孩子被抓了个正着。 “等什么?我还要找这老不正经的对质呢!等我回来再说,这老朱越来越过分了,连亲生儿子也骗!一定要让我母后好好收拾收拾他!” 常青儿低下了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扯下了身上的披肩,露出了自己浑圆的小腹。 “其实……父皇他没有诓骗你。只是你猜错了,怀孕的人不是紫茵,而是我……” 朱标有如被雷电击中,愣在原地几分钟也没回过神。直到常青儿的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才缓过了神。然后双眼变得猩红,居然流出了眼泪,整个人也变得疯狂,一下子抓住了常青儿的肩膀。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我想过所有情况,但是却唯独忘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常青儿低下了头,一副内疚的样子。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标仰天长笑,精神状态已经不像正常人了。 “这真是我两辈子听说过的最搞笑的事情。因为太爱我了,所以给我戴了绿帽子了么?这算什么?我真傻,真的……算了,那你告诉我奸夫是谁!是侍卫,还是宫中的什么人?还是你宫外的小白脸?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放你走!” “啪!” 朱标脸上多了一个新鲜通红冒着热气的巴掌印,有孕激素加持的常青儿,也不是一般的彪悍。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在想什么呢?我有了身孕,哪里有什么奸夫!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常青儿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男人,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想我!好,你要找奸夫是吗?我告诉你,我的奸夫就在我面前,是一个连老婆怀孕都不知道的大傻子!” 朱标整个人都已经不好了,他好像快要踏上追妻火葬场的剧情了,这里不是大明穿越剧么,怎么会搞成这样?但是朱标还不算傻,零点二五秒之后便搂住了面前的人。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是昏了头,为什么居然会想到,怀疑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常青儿没有说话,只是在朱标的胸前放声哭泣,只想把这些天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明明她已经有了身孕,然后自己的男人还不在身边。虽说宫中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但是她需要的,只是朱标一个人。但是这个男人刚回来便指着她的鼻子质问,奸夫是谁?这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啊。 “好了,好了。真的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不哭了好不好?”朱标温柔的轻抚着常青儿的长发,安慰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所以说还是董太医的药没了效果是吗?最后还是导致你有了身孕。这老头子居然还敢夸口,什么一百个样本,都发挥了效果,果然实验数据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唉……” 朱标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他现在很想去找老董头聊聊,但是可能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男人,大明第二号人物,遇到问题自然不能慌,要先点根烟……啊呸!是要想问题的解决办法。正当朱标思考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常青儿又带着些许内疚地开了口。 “其实……董太医的药……我没有喝掉!” 朱标的世界再次遭到了五雷轰顶。 “不是?我记得每次我都送到你面前了啊,每次都让你喝了,连喝完的药碗都是我收拾的,怎么会?” “其实……每次我都趁你不注意和出去把药偷偷倒掉,都倒在了那盆石榴盆栽里了。” 朱标无奈扶额。 “难怪了,那盆石榴以前每年都能结满满一树,可是今年连花都没开……” “这也说明了,董太医的药真的很有效啊!你就不要找他麻烦了……”常青儿很认真地回答道。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常青儿奋力挣脱。 “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把这个孩子打掉啊!难道还让他生下来不成?”朱标满脸坚决。 “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真的是你的骨肉啊,难道你这个亲爹还要亲手扼杀尚未出生的孩儿不成?”常青儿坚决不从。 “你才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死的!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宁可不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要你死!” 朱标眼中全是泪水与血丝,冲着常青儿嘶吼着。常青儿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他印象中的朱标一直是处变不惊,运筹帷幄,温文儒雅。虽然有时候会有点贱贱的,有时候会表现的很不靠谱,但是一直都是她最值得相信的人。但是只有这次,他居然这么失态。 也只有这一次,为了她。 常青儿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傻瓜,我才不会死呢。你忘了,我一顿好几碗饭呢,而且你还给我吃了什么大补药,我壮得像头牛。再说了,只是生孩子嘛,又不是没生过,我已经熟练的很啦!” “可是这次不一样啊!真的不一样的!这是宿命,我一定要改变的!你现在就跟我走,去把这个孩子打掉。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我,都不支持我,哪怕我不要这太子的位置,我也一定要你活下去!”朱标已经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哭得像个孩子。 “太晚了,已经有七个月了,胎儿已经在腹中成型了,没有可能堕胎的。”常青儿笑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很听我的话,这次却不听。难道你是怕你没有子嗣会动摇你太子妃的地位吗?你知道不会的啊!哪怕没有其他孩子,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一定要生这个孩子啊!”朱标无力地嘶吼着。 “我怕什么?如果说最怕的话,那我就是怕汤药太苦啦!”常青儿银铃轻笑,但是朱标却没办法笑出来。 “我不怕什么地位不稳,也不会怕什么子嗣,你知道的。我只是希望,能为你再生下一个孩子,我曾经说过吧,女人只有很爱很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才会愿意给他生孩子的。你看母后为你父皇生了那么多。我觉得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母后对父皇的爱少啊,所以我也要给你生孩子。哪怕我以后真的不在了,最起码还有儿女和紫茵啊,你最起码看到雄英他们就能想起来我。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嘛,哪怕我不在你身边,我却还在你的心里!” 常青儿以一种尽量俏皮的语气说出来,但是流淌的眼泪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朱标将她一把保住,爱意炽烈又汹涌。 “我不要看着儿女和其他的来怀念你,我要你在我身边,上至碧落下黄泉,只能在我身边。如果你敢离开我,那我会迁怒于所有的儿女,因为是他们把你的身体拖垮了。我不要怀念,不要回忆,不要和儿女一起想念你。我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常青儿笑着给他拭去眼泪 “傻瓜,哪会有人一直在一起的,难道你还要为我殉葬不成。自古只听说过妃子给太子给皇帝殉葬,可没听说过太子和皇帝给妃子殉葬的,全天下都不会答应的吧……” “你才是傻瓜,那不叫殉葬,那叫殉情,叫相思成疾。你要活得好好的,因为你也是我的一条命。我不允许你死,你如果敢抛下我去了天上,那我就去天上把你找回来,如果你敢抛下我下地府,那我就去地府把你抓出来!” 常青儿笑着流泪。 “这是谁家的小男人,怎么那么霸道啊?” 朱标带着眼泪苦笑着,却依旧不忘在她面前装起潇洒的样子。 “谁家的?肯定是你家的啊!为什么这么霸道,因为我是朱家的子孙,是大明的太子!只要我不让,你就不准离开我!” 常青儿没有说话,而是将脸凑上前去,亲吻了面前的人。两个人带着眼泪,却深情地吻着,哪怕这个吻有些苦涩,哪怕明天他们还要面对很多很多,最起码此刻,世界只属于他们二人。 第99章 母子平安 朱标将刑部审查的任务交给了李三思,自己的亲信中,有能力还对他死心塌地的,怕是只剩下了李三思。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朱标还是让李三思将每日审判的处理延后一天,将结果送到太子东宫,由他来做最后定夺。 朱标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因为常青儿快要临盆了。为了自己最心爱的老婆大人万无一失,他自然要每天陪在她的身边,每天陪她晒太阳散步,增强体质。每天都会将太医院开的固体安胎的药亲自端到常青儿的面前,看着她喝下。 做人做事,都要绝对稳健,不给自己留遗憾,朱标自然这么想了。 连朱元璋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为什么突然这般如胶似漆,但是朱标已经谢绝了所有的公务,连早朝都不上了,他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却无可奈何。 转眼两个多月就这般平静又幸福的流逝,常青儿临盆的时候到了。朱标一向不敬鬼神,当然,某个闪着金光的家伙例外。他这时候也跑到祖庙,为常青儿祈福。 常青儿准备生产的时候,朱标还是放心不下,甚至已经决定要进去陪她,但是却被朱元璋拦下来了。 “你堂堂一个大明皇太子,女人生产你进去干啥?你又帮不上忙,还只能添乱!” “可是……可是这次真的不一样啊,她真的需要我,也许我陪在她身边,她就能安稳度过这一劫呢?”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个啥?你是个护身符么?还能帮人挡一劫?” 马皇后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也是有些心疼,只好安慰道。 “标儿,放心吧,没事的。太医不也给青儿号过脉么,说她的身体很健康。娘知道你很担心她,可是女人生孩子你真的帮不上忙,还是待在外面吧!” 朱标只好放弃进屋陪产的念头,转而在门外大喊着。 “青儿,你加油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不许抛下我!太医哪去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了,你们给我记住,一定要保大!绝对保大!你们谁要是敢不听话,满门抄斩!” 朱元璋吃惊地看着自己的的好大儿,他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满门抄斩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但是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不愧是咱的儿子,咱的种,就连发起疯来迁怒别人都跟咱一模一样的,嘿嘿嘿!” 马秀英瞥了他一样,没好气地说道。 “标儿是心里着急,牵挂着青儿,所以才这么说,又不是真的要人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像你,你说要人家满门抄斩,那可真就是满门抄斩,全家上下连个活物都不留……”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 “咱可是皇帝啊,金口玉牙,一言九鼎!咱要是说了把人家满门抄斩,那就一定要满门抄斩,当皇帝的,一定要说到做到,说了全家不留活口,那就一定要他全家死光光!” “哦?是吗?那我可挺好奇一个事情。如果是我当初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你在外面,那你到底会保大还是保小?” 朱元璋叹了口气。 “妹子啊,你以后就别问这种问题了,咱这几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咱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问这种问题干嘛?伤和气啊……” 马皇后一咬牙,还是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揪耳朵的冲动。 “好你个朱重八!你果然还是觉得儿子重要是吧!我在你心里就不重要了是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 “妹子,你可是咱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咱哪能不在乎。要是你生老二老三时候遇到这样的事,咱铁定保你啊!要是在生标儿的时候,那咱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马秀英:“……” 两人在一旁吵吵闹闹,朱标却一直趴在门口,心绪不宁。吕氏也正好来给众人上茶,她一直都知道,朱标对常青儿实在是一往情深,而她虽然是个侧妃,却好像个局外人,毕竟这二人的感情世界中,确实很难再掺杂进去别人。但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她本就没有太多奢望和渴求,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得到他一点点的关心与爱护,便已经足够了,更多的事情,她真的不敢奢求。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屋内传来了声音。 “恭喜太子殿下又得一子!” “太子妃呢?”朱标急不可耐。 “母子平安!” 朱标急忙冲了进去,没看一眼孩子。 …… 第100章 见红了! 朱标冲到屋内,看到常青儿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但是神智还算清醒。于是松了口气,可能之前进过的补药真的有点作用,改变了常青儿的命运。他一把握住了常青儿的手,非常心疼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了,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真的不生了。” 常青儿微微一笑。 “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呀,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的女儿。常遇春的女儿哪有那么娇贵啊,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啊,我可是壮得像头牛呢。” 说完,还显摆了自己瘦弱的胳膊。不过见到常青儿还有力气开玩笑,朱标倒也笑了笑,也算安心了。 “孩子呢?孩子有没有看?”常青儿这时候还不忘孩子,毕竟母爱,确实伟大。 “被父皇和母后抱走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孩子倒是没事,你看看你都什么样子了,还想着孩子,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指定跟这小子没完!”朱标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好啦,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啦,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吧,按辈分是允,五行要带火。” “那就叫朱允火!”朱标没好气地说道。 “起名字要认真一点!” “好吧,那就叫朱允熥吧”朱标还是妥协了,放弃了这个如此草率的名字,给了他原本应属于自己的名字。常青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叫朱允火…… “你的身体,真的没事?”朱标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没关系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 朱标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寝宫。这段时间,他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毕竟上一世,常青儿就是因为生完朱允熥之后身体虚弱至极,然后没过几天就离世了。所以他只能格外的小心翼翼,不过现在看来,经过了朱标的一系列操作,常青儿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吧。 朱标吃了些东西,随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裹挟着他进入梦乡。但是昏昏沉沉之间,他仿佛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回到了现代,他又遇到了常青儿,开始恋爱,经过一段日子的甜蜜恋爱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常青儿身着婚纱,冲他倾城一笑。他正想去牵起常青儿的手,常青儿却在他的面前,如同幻影般破裂开来……而这时,一声大叫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不好啦!不好啦!太子妃见红了!见大红了!” 朱标一下从梦境中醒过来,看到惊呼的宫女,急忙拉住她。 “你说什么?太子妃怎么了?”朱标的脑袋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梦中一响贪欢,竟让他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太子妃……太子妃她见红了,情况很严重!”小宫女哭着说道。 “见红?”朱标虽然不懂,但是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就是出血了啊……” “产后出血!太医呢?来了没有?” 宫女擦拭着眼泪。 “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了。” “让太医快一点!”朱标嘶吼着。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也知道,产妇产后出血,是异常致命的现象。 太医不敢拖延,小跑着来到了东宫。毕竟,这常青儿可是朱标的命根子,而朱标又是朱元璋的掌中宝。如果留不住常青儿的命,他们怕是都要陪葬…… 太医在屋中忙前忙后,有负责扎针的,也有负责用药和清理的。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来了。毕竟产妇产后出血,治疗起来的难度,不亚于在阎王手里抢人…… “我要进去!”朱标在门口已经急得要晕了。却被太监和宫女拦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不成啊!这不符合礼法,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您万万不能再进去了啊!” “就是啊,太子殿下,就交给太医吧。屋内都是血气,若是冲撞了您可怎么办啊?您可得冷静一点啊!” 朱标瞪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那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她这时候最虚弱,最无助,她这时候最需要我。你们跟我说什么狗屁礼法,说什么血气?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敢拦我,杀无赦!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要和她在一起面对!” 朱标推开众人,直接冲了进去,来到床边,紧紧握住常青儿的手。 “青儿,不要怕,我来了……” 常青儿这时候还有些许理智,但是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瘆人。就算是这样了,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标……哥哥,我好像……补得太过头了,这血……跟不要钱似的流……” 朱标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是傻瓜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俏皮话。把体力都给我留着,一会血止住就没事了。” 常青儿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累了,真的……很累了。标哥哥……我好想……睡一会儿啊……” 朱标抱着她的手,流着泪嘶吼着。 “不许睡!一定不许睡!你要是敢睡,我就打你屁股了!不能睡啊,一定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你就不怕看不到我吗?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人吗?” 常青儿努力地睁着眼睛。 “还……打什么屁股啊,全……全都是……血,你……不怕么……”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离开我……” 朱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床头哭得像个孩子。 常青儿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我……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照顾雄英和……咳咳……和允熥……要……好好对待紫茵……还要记得……想我……” “不许说!我不许你说什么临终遗言!你不是老说自己是祸害么,要祸害留千年,要祸害我一辈子!你怎么可以现在跟我说什么临终遗言?我不允许你走,不允许你离开我!更不允许你死……我不允许,你就不可以!”朱标的泪水已经糊了眼睛。 “我家……我家的……标哥哥,还……真霸道呢……” 常青儿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太医急忙端来一碗药,喂着她喝了下去。 “你们这群没用的!到底能不能治好太子妃的病?不是老说自己医术有多高明吗?为什么居然救不了她?她要是没了,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陪葬!” 朱标仿佛血脉觉醒,和朱元璋几乎一模一样,毕竟,哪有儿子真的不像爹呢?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一位资历颇高的太医走上前来,朱标认得他,在太医院中,这位洪太医的资历和能力仅次于董太医。当董太医告老还乡之后,他便成了太医院的龙头,医术应该还算精湛。 朱标深吸一口气,和他走出了屋子。 “说吧,太子妃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洪太医叹了口气。 “太子妃现在见红了,情况比较严重。主要是刚生产完,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气力了,而血又止不住。就好像一个漏水的水杯,我们能做的,只有往里面灌水。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吊命和大补之物灌输给她,维持她最后的一点生机。如果太子妃的身体强健,是会一点一点康复的,但是就是怕她已经没有太多气力了,所以我们也不敢说能一定能医好太子妃,只能说尽力而为……” 朱标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就算他再不愿意相信,这也就是实话。 “我知道了……你就按照你们的法子救吧,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怪你们。” 洪太医冲着他拱了拱手,便又进到了屋子里。朱标也再次回到了常青儿的身边。她的情况比起刚才好了些许,毕竟各种名贵药品熬成的汤药,确实有吊命的作用。 “标哥哥……我好怕,你刚才走了,我真的怕……永远见不到你了。” 朱标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不许说傻话,我只是和太医去给你找药去了。太医说你有办法治的,好好修养就会好的。什么都别想,就节省体力,我还等你好了再缠着我呢……” 常青儿看着朱标不经意间翘起的眉角,笑了笑。 “标哥哥……你还真的是很不擅长骗人呢……” 朱标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你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常青儿为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一直……陪着我好吗?不要离开,因为我会怕。” 朱标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她的小拇指。 “说好了,谁都不许走,谁要先走了,谁就是小狗……” 常青儿微微一笑。 “怎么……这么幼稚呢,明明小时候成熟得……像个小老头。当了……当了爹之后,反倒……幼稚……” “这就是男人,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一定不能耍赖,要不然就是小狗了。”朱标努力笑出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事实,都知道结果。只是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因为不希望让离别和悲伤充斥在他们最后的时刻。 为了让常青儿保持注意力,朱标选择了说,就是在她的面前一直说,从一开始,从他们小时候开始说,一直说到未来。说天南地北的见闻,说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说以后的憧憬,他几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了,但是值得…… 常青儿就一直笑着不语,听朱标说,一直说。她真的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可以让他一直说下去,也可以让她一直听下去。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吃那家臭豆腐嘛,你总是觉得臭,就怕人家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泡的,真是个小傻瓜。咳咳咳……” 说了几个时辰的话,朱标的嘴里也有些干,常青儿便说。 “喝点水吧……” 朱标点了点头,回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转过身,却看到常青儿的手伸了出来。 “标哥哥……我可能……要食言啦……我要……走了,汪汪……” 常青儿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而朱标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心碎的声音。 “青儿,你等我!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太医!快用药!” 朱标飞奔着跑出了房间,跑到了自己的寝宫,找到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拿出了一颗闪烁着金光的丹药。 “青儿,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突然,天地间的一切都停滞了下来,熟悉的声音从朱标的身后出现。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么珍贵的药,你要用在她身上么?” 第101章 医术的尽头是玄学 朱标猛地一回头,看到了熟悉的闪烁着金光的人影,哪怕自己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却依旧无法看清他的脸庞。 “这个丹药,我只给了你两颗,说它有夺天地造化之能也不过分,最起码能为人挡一劫,从此改变命运。按理说,还是用在自己身上和孩子身上才更划算吧。你确定要给她用么?” “放我过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朱标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人影好像笑了笑。 “不用怕,我已经让时间停止流动了,此时天地间只有你我不受影响。所以不必担心。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太冲动了,你好像忘了你自己的使命。” “当上皇帝,改革创新,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是么?可是我不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朱标冷静地回答道。 “我觉得问题很大啊,你自己本来就不长寿,还有个早早夭折的嫡长子。聪明的人都会把这药用在自己和自己的儿子身上吧,毕竟只有你们俩都活着,这大明才不会乱,才有另一个结果。当然,用在你父亲身上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老头子要是多活几年,也能镇得住天下。”那人影给出了颇为理智的回答。 “我家雄英我给接种了牛痘,不会再夭折了,救了青儿之后,我也会不再理朝政,修养身体。总能躲过命中的劫数的。” 那人影摊了摊手。 “我还以为刘伯温的事情会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还是不明白。冥冥中,一切自然有定数和安排,就算你干预了,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可能夺走你儿子生命的不是天花,而是另一种怪病,可能不是八岁,而是九岁十岁。总有些事情是老天说的算,你无力改变的。” “那常遇春呢?他明明四十岁就会病亡,但是他直到现在也没事,我还是改变了历史。”朱标据理力争道。 “你可以理解为,常遇春的使命是杀够多少人,只要他杀够了这个数字,自然就会死去。你是干预了历史,但是他的命运不是改变了,只是出现了不同的结果罢了。这场游戏,你的每个选择都会影响未来,你如果救了常青儿,那你只剩一颗的丹药以后要给谁用呢?我没有想影响你的想法,只是觉得,你的妃子以后会有很多,何必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用在她身上。毕竟她活着与否,对你未来好像没多大影响。” 朱标冷笑着,“果然神仙就是神仙啊,理解不了凡人。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毫无感情,不染红尘。我告诉你,虽然青儿可能不会影响到大明的未来,但是,她是我的全部。别说是一颗仙药,就算是我的命分她一半,我也愿意。我不是圣人,不是什么修了无情道的修炼者。对于我来说,我身边的人,就是最重要的。与他们相比,哪怕是整个天下,也显得渺小。”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为什么我一开始就没看出来你这个特质呢?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蠢,蠢得无可救药!” “那你可以让我走了吗?我要去救她!”朱标毫不在意那人对他的评价。 “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了你的感性和一时冲动而后悔吧,毕竟我不会再给你新手大礼包了。自己的选择,总要自己来承担。”那人影温和的话语中却带着些许威胁。 “如果,你觉得我是蠢,那就让我蠢到底吧,毕竟自己的爱人总要靠自己去救!人这一辈子,总得做些很傻的事情,喊一些很中二的口号吧,要不然我这主角不白当了!” 朱标向前迈出一步,带着所有的坚定与决心。突然间,世界再次变成了彩色,时间也再次开始流动。朱标没有再回头搭话,他飞奔向常青儿所在的房间,此时,对他而言,片刻的等待,也是浪费。 “纯爱战士啊,我曾经好奇过他第一颗丹药会怎么用,却没想到会用在这里。”那人影看着朱标的背影,仍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不过,这家伙还挺值得人敬佩的,毕竟,如果真的有可能,我之前也会这么做吧,哈哈哈哈哈哈……” 留下一串笑声,那人影就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没出现在这片天地间一般。 朱标飞速地跑到洪太医的面前,急忙问道。 “青儿怎么样了?用药了吗?” 洪太医头都要挠秃了,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出血还是止不住,而且太子妃已经太虚弱了,气若游丝,汤药也喂不进去,怕是命悬一线了啊!太子殿下,我真的没办法了……” “没事,快把这丹药喂给她,这是高人给我的,可能会有用。” 作为太医,洪太医一直对术士的炼丹不以为然,但是皇家之人,确实对此颇为追捧。不过现在常青儿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快,把这丹药喂给太子妃!” 侍女拿过丹药,却没有办法让常青儿打开嘴。可是哪怕是货真价实的仙丹,也得吃下去才能管用啊。 朱标急忙夺过丹药。 “让我来!” 随后,朱标将丹药放入口中,然后嘴对着嘴,用舌头敲开了常青儿的嘴,将丹药喂给了她。只是,朱标这一手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里可是风气传统的大明啊,这太子和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激情一吻,确实……还挺好看的,一旁的宫女们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洪太医叹了口气,这术士的丹药他可是见识过太多了,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别说起死回生了,吃下去不中毒就算好的了,但是,为了不让朱标带有遗憾,日后怪罪,也只好让他试试了。 说来也怪,这丹药在朱标口中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到了常青儿口中,就变成了一股金色的药液,融入常青儿的身体之中。负责止血的太医们突然惊奇地发现,常青儿的大出血居然被止住了。常青儿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一旁的太医急忙再次为她把脉,险些惊掉了下巴。 “脉搏……脉搏很有力,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了,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什么!这不可能!” 洪太医急忙亲自上手,发现确实如他所说,常青儿的脉搏呼吸都变得很正常,出血也被止住了,脸色也红润起来,现在就差苏醒了。 “老夫学医五十余年,从来没见过此等奇迹啊!简直是老天显灵,真的是奇迹啊!” 洪太医现在整个人都懵了,倾尽整个太医院的力量都无法治好的常青儿,就被朱标这么一颗丹药水灵灵地救回来了,那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又算什么?难道说医术的尽头还是求仙问道不成? “太子殿下,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您这丹药是从哪来的?可真是仙丹妙药啊!您是跟哪个高人求的?能不能介绍给老夫认识认识?” 可惜朱标现在并没有什么心思理洪太医,他只想等他的太子妃醒来,他再次坐到床边,握着常青儿的手开始了深情告白。 “你这个小骗子,说好了谁先走谁是小狗,居然还想要离开我。可惜,我不答应!以后要好好陪在我身边,永远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感受着常青儿手中传来的温度和脉搏,朱标也逐渐露出了笑容,只不过是带着眼泪一起。 那个神仙确实没有骗他,这丹药确实有夺天地造化之能,看来给人挡一劫也不是说说而已。用这样一颗丹药换自己老婆的一条命,在朱标看来,已经不能用值来形容了,简直是赚大了。毕竟丹药还有一颗,真爱只此一个。 “你这个不听话的臭丫头,我之前让你喝药都偷偷倒了,要不然哪有这种事情。我这次可下来本钱,你就等着用你的一辈子来偿还我吧!” 常青儿的睫毛突然动了动,然后睁开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唔……可是那个汤药确实是很苦嘛……再说了,我这一辈子不已经赔给你了嘛……” 朱标露出了笑容,虽然笑得真的不好看。 “一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谁让你骗了我!” 常青儿吐了吐舌头,然后突然汪汪了两声,忽略了满屋的围观群众,然后一把勾住朱标的脖子,深情拥吻。 洪太医:“我这岁数大了,眼神咋就那么差呢?是不是老花眼犯了,啥也看不清啊……” 其他太医:“这就是爱的力量么?能从阎王笔下抢人?” 宫女们:“哎呀,有点羞,脸有点红,但是还想多看几眼……” 太监们:“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人……” 二人这一吻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反正也是,在他们眼中,这一方天地,只有彼此,至于其他围观群众和桌椅摆设没什么差距。 直到朱标快喘不过气,常青儿才放开了他,然后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哭泣起来。 “其实……我刚才很怕,真的很怕,我好怕我就这么死掉了,更怕的是,我要离开你了,我其实没那么洒脱,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死啊,更不想离开你……” 朱标亲昵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深情地说。 “我那么爱你,才不会让你离开。我说过,就算你到了下面,我也要把你拉回来。不过,总要受些惩罚,要不然就太便宜你了!” 常青儿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惶恐地看着朱标。 “标哥哥……咱回家再说吧。你看这里人这么多,我也得要面子啊……” “乖,咱现在就在家了!这辈子,你可逃不掉了!” 第102章 迁都凤阳 朱标对常青儿的惩罚,颇为简单粗暴。 首先,一个月不准出门,好好休养身体。常青儿虽然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但是被残忍地告知,抗议无效。 其次,每天滋补的汤药不能少。众多人参、鹿茸、雪蛤等大补之物,汇集名贵药材,炖了各种黑乎乎的药汤。对此,常青儿已经濒临绝望,但是朱标也前所未有的强硬,基本上底线就是:头可断血可流,汤药不能不入口。在朱标和众位太医的医药轰炸下,常青儿的身体逐渐好转,脸色也更加红润,甚至比生孩子之前的精神状态还要好。 最后,朱标狠狠地掐了常青儿的小脸一顿,打屁股什么的还是免了吧,毕竟,人家还是病号,不能受到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惩罚,顶多也就是掐掐脸,弹个脑门的程度。 朱标其实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他差一点点就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所以他也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家人,最起码陪陪常青儿和吕紫茵,也要让自己的身影贯穿几个孩子的童年,最起码别像朱元璋一样,自己家的老四老五都七八岁了,加起来也陪过几年,也没给起个名字。之前朱标带着朱雄英去御花园散步,朱雄英突然来了一句。 “爹爹,为什么我白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啊?” 朱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因为爹爹要上朝啊。” 朱雄英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出了一句让朱标哭笑不得的话。 “爹爹,你能不能晚上上朝啊?” “为什么啊?” “因为这样你白天就有时间陪我出去放风筝了啊!” 朱雄英的一番话,让朱标又想笑又感觉到内疚,身为大明第一皇太子,他可能对大明尽职尽责,做到了一个太子的责任。但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确实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最起码没有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他也觉得有点愧疚。之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自己定下了少操心,要长寿的目标。但是现在,虽然给大明的弊病改良了许多,但是自己仍然在国事上操心太多,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和家人,常青儿这次命悬一线,倒是让他想明白了许多。自己也是时候该和朱元璋请假,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朱标带着一身的轻松来到了朱元璋面前。还未等开口向朱元璋请辞,朱元璋便先抬起了头问道。 “标儿啊,听说青儿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没事了吧?” 其实也不是朱元璋不够关心后辈,主要是常青儿的状况来的太突然,半夜了众人也没来得及通传给朱元璋夫妻。 “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现在生龙活虎的,太医也检查过身体了,再休养一阵子应该就完全好了。”朱标回道。 “行,等有时间咱和你娘一块儿去看看青儿去。” “爹,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说……” 还没等朱标说完,朱元璋便先开口打断。 “你先等等,你先看看这些折子,看完再说你的事。” 朱元璋扔给朱标一沓折子,朱标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随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这帮人分析的倒是挺到位的,作为国都,无论是应天、西安、开封,还是北平、太原,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坦白来说,应天作为国都只是权宜之计,论地理位置,它确实不如其他地方。最理想的应该是北平,它之前就是元大都,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地理位置都比较好,元朝在那经营了这么多年,有一定基础,地理位置上也可以辖制南北。但是……” “可是咱大明不是大元!”朱元璋一针见血。 “对!因为大元朝本身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草原是他们的家,背靠着老家,自然美得很。但是咱大明不是游牧民族出身,背靠着草原可是个大问题啊,虽然说徐达大将军他们在北平经营很久,但是草原游牧民族的隐患还在,如果哪一天让他们集结起来,突破了长城的天险,那可就容易被直捣国都了啊!” 朱元璋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大明接班人算是历练出来了,朱标现在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完美的继承人。哪怕在军事上,他分析的也有理有据,对各个国都的优缺点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真的是深得他心啊! “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对外还要继续镇压,开疆拓土。对内要积蓄力量,与民休息。咱还得打,要把这帮元朝余孽,打到草原深处,要让他们再也翻不起什么浪!然后迁都!” “那您是想要迁都到北平么?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北平在地理位置上,算是最有优势的,最大的问题也就是离草原太近了,不过如果能把他们解决了,那这北平确实是上上签。但是依儿臣之见,武力的镇压只能解决一时,却没办法永保无忧,其实处理草原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办互市,从经济和利益的角度摆平他们,这样下来的人心,才会稳固。” 朱元璋的眼睛一亮,很明显对朱标说的很感兴趣。 “互市?听起来有点意思,给咱细细说说。” 朱标摸着下巴,思考片刻之后,突然开口问道。 “爹,您认为咱大明大兴商业之后,还欠缺什么货物?” 朱元璋也陷入到思考之中,但是并没思考太久。 “咱大明现在应该算应有尽有,哪有什么欠缺的货物。虽然咱真讨厌商人,但是咱也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大兴商业的政策,很成功,也很有用,只是需要严加管理罢了。” 朱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你觉得,草原上什么货物最多?” “自然是牛羊马匹,还有金银铁器。各种皮毛奶制品,质量确实要比咱大明本地的强多了,这点咱要承认。”朱元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哦?那您如果作为草原上的统治者,您想想,这草原上最需要什么货物?” 这次朱元璋倒是思考了很久,然后才开口回应道。 “应该是咱大明出产的茶叶,日用品,粮食还有丝绸这些东西。反正草原上也造不出来,几乎日常生活能用到的他们都会稀缺。所以这帮蒙古兵才老没事南下打秋风。咱听说元朝余孽撤离的时候,还带了一堆绫罗绸缎和瓷器玉器,他们怕回到草原上就没有这些东西了,确实是挺可笑的,这帮人胸无大志,怎么能跟咱们大明斗啊?注定要被咱赶到天涯海角。” 朱标冲着朱元璋笑而不语,朱元璋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你小子的意思不会是,两边通商,用草原上的牛羊毛皮什么的,去换咱大明的各种货物吧?这倒确实是个办法,这帮蒙古人用习惯了咱们的东西,也就不会再侵犯咱们大明边疆了么?可是搁咱看来,咱要是直接派兵把他们都杀过光了,岂不是更方便?” 朱标咽了口口水,无奈苦笑着。 “爹啊,您是真敢说啊,都杀光了,哪有那么容易,蒙古那么大,各种大小部族数都数不过来,咱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把草原踏平啊?正所谓堵不如疏,您就算把草原杀个遍,那也会有新生的部族,新生的英雄,他们还是会在心底种下仇恨和反抗的种子,您当初不就是这样么?就是因为在心底埋下了反抗和斗争的种子,才推翻了大元朝,所以依我看,开通互市,让彼此之间适应融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朱元璋长舒了一口气,朱标给他带来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确实比打穿草原好多了。而且给后世带来的意义和影响也是无可替代的。好!好啊!真不愧是咱儿子!咱上辈子真是积了大德,咱老朱家祖坟也冒了青烟了,才能生出来你这儿子啊!那要是依你来看,咱现在就去开办互市?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朱元璋捋了捋胡须。 “现在开办?怎么可能?互市是恩赐,恩赐的前提自然是要他们服气,要他们怕了。那怎么能让他们怕?当然是打啊!先给他们打怕了!打服了!这时候再跟他商讨开办互市的事,他们还不乖乖同意,甚至感恩戴德。人心还不是全都收拢到一起了?” 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好!好!真是好啊!确实是恩威并施,这计策实在是太妙了,就按你说的办!你全权负责筹划办理,这事儿跟你的商业部对接正合适!预计用不了几年,等徐达他们再把蒙古打一遍,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徐达怕是有点老了吧,不知道尚能饭否,以后也该多给年轻人点机会嘛!我觉着蓝玉不错,以后没准能担起武将的大旗。” 朱元璋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蓝玉,确实也是个好苗子,也历练得不错,更重要的,还是青儿的小舅舅,妥妥就是你的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担此重任,毕竟他之前只当过副将,还没当过主将呢!” 朱标微微一笑。 “我相信他的能力,他应该能做到。” 朱标心中暗道:封狼居胥的主,哪有一个是孬的? “爹,那您决定就迁都到北平了吗?等草原的事情解决了就迁都?” “等咱想想吧,咱明天会在早朝上宣布,今天一晚上的时间就再让我考虑考虑吧。” 朱标点了点头,“行,那您先考虑着,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回宫看老婆孩子呢!” 朱元璋笑骂道,“臭小子,还挺顾家,还真是咱的种。” 朱标嘿嘿一笑,转身离开,走出宫门的瞬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我今天来是要干啥来着?怎么就忘了呢?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先回家比啥都重要……” 对于现在的朱标来说,老婆孩子,已经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他也活成了朱元璋的样子。 等到了第二天,朱标和满朝文武都来到了奉天殿,准备上早朝。朱元璋珊珊来迟,却仍带着帝王的威严,审视着群臣。臣子们都低下了头,不敢直面朱元璋,毕竟胡惟庸造反案的影响仍然在,谁也不知道朱元璋会不会再喊出谁,然后赏赐一个满门抄斩大礼包。 不过很显然,朱元璋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这个,他清了清嗓子。 “建国之初,群臣经过商议,设定应天为国都。但是那时候是因为开国伊始,情形复杂,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大明蒸蒸日上,应该再考虑重新设立国都了,经过朕深思熟虑,决定重新定都凤阳,不知诸位卿家,意下如何啊?” 朱元璋的话说完,殿中却寂静无声。 第103章 太子请辞 “之前,诸位皇子被分封到各地,为咱考察适合定为国都的地方。但是各地都有利有弊,难以取舍,朕便考虑,定都凤阳,毕竟凤阳可是咱大明发源之地,此时定都于此,也合情合理嘛!朕的话说完了,诸位卿家,谁赞成,谁反对,可以说了!” 在座的各位大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他朱元璋开了金口,谁敢说反对啊?万一给你扣上个与胡惟庸私通的帽子,把你满门抄斩怎么办?哦,不对,好像忘了,朱元璋杀人,用不上扣帽子,直接拉出去杀了便是。之前封藩王的时候,便已经有人亲身试过了。 看着朝中无人敢反驳,朱元璋露出了笑容,看来他的主意很正确,这次居然没有其他声音。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人们不只会因为,他是正确的而不去反驳,还可以因为惧怕……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马上召集工匠,筹集材料,不日开始建造宫殿……” “皇上!臣郑士元反对建都凤阳!” 还没等朱元璋的话说完,便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总有人不怕死,敢于挑战朱元璋的权威,直面屠刀的威胁。 不过要是郑士元,可能也就能说得通了,毕竟这家伙也已经算死过一次了,不怕死很正常。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快。 “好啊,这郑士元大人提出了反对。行,那你就说说,为什么反对咱建都凤阳?” 郑士元踏前一步,直面着朱元璋的锋芒,昂着头颅,不卑不亢地说道。 “凤阳是皇上的老家,皇上对凤阳有感情很正常,希望建都在老家也可以理解。毕竟从古至今,富贵了都要衣锦还乡。皇上的祖祖辈辈都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更牵挂凤阳老家,所以就希望建都凤阳。”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郑士元不愧是文人出身,说起话来,确实十分中听。 “可是,国家不是皇上一个人的国家,皇上不能只考虑个人的感受,而忽略国家的兴衰。凤阳虽然是皇上老家,但是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颇为不利。既无法辖制南北,又没有天险和重要的防卫。之前青田先生刘伯温曾经说过,如若战乱,凤阳会很容易失陷,此为一不可。而凤阳相比于其他地方,既没有高耸的城墙,又没有宫殿,倘若定都凤阳,必须就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此为二不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就是皇上不能以个人的情感左右国家的未来。毕竟凤阳只是个小城,人口密度和经济条件实在是差了些,我们大明的国都,岂可儿戏?就算皇上执意迁都凤阳,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这正是三不可!有此三不可,凤阳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定为迁都的目标,还望陛下三思。” 朱元璋冷哼一声。 “说完了?那你可以站到一边去了。咱还想问问,有多少人反对迁都凤阳,如果反对,就可以站在郑士元的身后了。” 一阵喧闹过后,郑士元的身后只有寥寥数人。不是任何人都像他那么有种,敢正面和朱元璋硬碰硬。毕竟,那可是洪武皇帝朱元璋啊!杀大臣都不眨眼的主。 “郑大人,看来,你的意见没有得到很多人的肯定,咱还是决定,迁都到凤阳!” 朱元璋刚说完,郑士元身后的队伍就又走来了一人,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只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明皇太子,朱标。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元璋看向他。 朱标一摊手。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按父皇所说,赞成郑士元说的话,便站到了他的身后。仅此而已啊!”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 “连你也要反对朕迁都凤阳?为什么?” “方才,郑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凤阳有三不可,我很赞成他的说法。父皇您知道的,自打大明刚刚建国,群臣经过讨论,便首先将凤阳剔出国都候选名单中,毕竟作为国都,与其他地方相比,这凤阳可以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您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就将大明的未来赌上去!” 朱元璋咬着牙,“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是咱大明刚建立,根基不稳,国库空虚。现在不同了,咱大明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疆域稳定,怎么会有来犯之敌?朕这时候想迁都凤阳,怎么会是赌上大明的未来?” “禀父皇,我的意见还是迁都北平,那里比凤阳强了太多。而且也不会太劳民伤财。恕儿臣直言,这迁都凤阳真的是您一时兴起做的决定,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我劝您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毕竟,我从未见过有人放着黄金、白银、宝钞不选,转而捡起一枚铜板,这可真不是什么精明的做法。” 朱标一脸地坚定,他本以为昨天和朱元璋商议之后,朱元璋会听他的话,决定迁都北平。他是万万没想到,朱元璋还惦记着他的凤阳老家,这可真的是一道四项选择题,朱元璋硬是写了个此题不会…… 朱元璋听到朱标的话,气得拍着桌案,站了起来。 “大胆!居然敢跟朕这么说话,甚至讥讽。你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那朕告诉你,就算你反对,咱还是要定都凤阳,你又该如何?” 朱标叹了口气,“您决定的事情,我能如何呢?但是父皇,如果您继续一意孤行,请恕我冒犯,儿臣要请求父皇,卸去儿臣所有的差事,不再参与朝政!” 第104章 以后都不用上朝了 朱标开口之后,朱元璋整个人已经震惊得有些呆滞了。他猜到定都凤阳的事情会受到反对,朱标也一定会反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朱标反对的措施居然是撂挑子不干了。 “这就是你向朕反对示威的方法么?”朱元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当然不是,儿臣只是最近觉得身体颇为劳累,应该说是身心俱疲。所以为了多活几年,就想先将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好好歇歇,更陪一陪家里人。” 朱标平淡一笑,看着朱元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他说的当然不是谎话,自己本来就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身心俱疲。在常青儿大病一场之后,更觉得应该好好陪陪家人,这大明现在已经进入到正轨中了,不太需要他给朱元璋出谋划策了,自己想请假歇歇还不是很正常的么?但是,朱标的父皇是朱元璋。而且还是在这个关头,朱标竟开口想要卸任,在朱元璋看来,这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对他这个皇帝老爹的威胁。 而朱元璋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咱不过只是想迁都到凤阳,居然招到你们这么多人反对,咱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失败啊,居然连咱的太子爷,钦定的继承人也要当面反对咱!甚至不惜以卸任来威胁朕!好啊,很好!你如果不想当这个太子,那朕告诉你!自然有很多人想当!别跟咱来这一套!你要是不想陪咱了,那你就给咱滚!” 盛怒之下,朱元璋将手边的折子扔到了殿下,白花花的折子散落了满地,如同雪花飞舞。 朱标叹了口气,朱元璋的脾气他最知道,性若烈火,生性多疑。而此时朱元璋已经动了真火,正在气头上所以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服个软,不再言语,然后抽空和朱元璋道个歉,说明原因。但是朱标毕竟是朱元璋的儿子啊,这儿子的脾气,都是随老子的…… “您让我滚,可以。但是我还是要说,迁都凤阳就是亡国之策,是劳民伤财的昏招,就算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您迟早都会后悔,哪怕我不当这个太子了,哪怕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也要说!真理从来都不会屈服于武力和权力!”朱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倔强。 朱元璋此时也不再发脾气了,而是笑了。殿中的老臣们看到朱元璋笑了一个个的都汗毛直立,因为笑着的朱元璋更可怕。 “好啊!您太子殿下定下的政策就是英明神武,咱这个皇上定下的政策就是亡国之策!那你要是这么厉害,咱还当什么皇帝啊?直接回去一根绳上吊了,然后你名正言顺地继位,岂不是更方便?也给你省了事,不用想什么迁都了,直接修陵寝就是了!”朱元璋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定都凤阳就是不对,这殿中的群臣不敢说话,但是他们真的是赞成您定都凤阳么?他们只是怕被您迁怒罢了,爹,您可是皇上啊,能不能别闹脾气,别再以农民的视角看事情好不好?” 朱标叹了口气。但是他说的话好像更加刺激朱元璋紧绷着的神经,他气得一下从龙椅上跳了下来,指着朱标的鼻子臭骂道。 “什么叫怕被咱迁怒?在你们这帮人眼中,咱是不是什么桀纣之君啊!一言不合就杀人!难怪了,难怪人家都说太子殿下宽容仁德,原来是和咱比啊!原来就是这么个宽容!这为大臣们说话,人家不记你的好记谁的好?那咱这个皇帝是不是倒是有点多余啊?还什么农民的视角?咱告诉你!咱是农民,咱爹是农民,咱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你也是农民的种!你小子要是觉得农民给你丢人了,你就去找别人给你当爹!”朱元璋已经暴跳如雷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带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在您看来,迁都凤阳,老家一下子改头换面变成国都了。列祖列宗都沾上了光,连乡里乡亲的也是。可是这是国家,这大明不是您一个人的,是天下所有人的,您不能只凭自己一时痛快,忽略了其他的问题。如果迁都到了凤阳,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 朱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哪怕此时,他也已经积蓄了很多怒气。 “哈哈哈哈哈哈!按咱太子殿下的意思,咱是不是刚迁都到凤阳,就会有人反叛,就会有人进攻啊?那怎么办?咱告诉你,咱是皇帝,出了什么问题咱一力承担,不劳您太子殿下费心!咱就是要问问你,咱要是就一定要迁都凤阳呢?”朱元璋盯着朱标。 “那我不会支持,最起码不会从国库中拨款。”朱标选择了与他爹正面硬刚。 “哦?咱要没记错的话,咱还是皇帝吧,这个国家还是咱说的算吧?咱现在连从国库调钱也得听你的了?这个大明到底谁是皇帝?是你还是咱?” 朱标抿嘴一笑。 “自然是您,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洪武皇帝。” “你还知道咱是皇帝,还知道咱说的算。那咱也告诉你,这迁都凤阳这事,咱是一定要做了,不仅要迁,而且还要迁得快,迁得好!太子殿下还有何指教啊?” 朱标摇了摇头,“您是皇帝,我不是。您是爹,我是儿子。大明也是您说的算,既然您下定决心就要做了,儿子又能说什么呢?” 朱元璋终于解了气,这座火山终于没有喷发,而是让朱标屈服。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卸任么?” “儿子所言非假,无论您是否决定迁都凤阳,我都准备歇一阵子了,休养休养,好好陪陪妻儿。”朱标说得尽量诚恳。 “好啊,你的心里只有妻儿,全无父母,全无大明是吧?”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怎敢,只是身体不适罢了,希望歇息,还望皇上恩准。” 朱元璋侧过身,斜着眼睛看着他。 “照这么说,你这太子的位子也不打算要了?连太子都不想当了?” 朱标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情绪掺杂。 “您是大明皇帝,普天之下的所有东西,都是皇帝赐予的。任何东西您赐给我,我才能要,您不给我,我不能夺,这大明是您说的算,不是我说的算。这太子之位亦是如此。您要是想给留着太子的位置也可,您要是不想立我为太子,想要交给其他人,我也没有意见,一切皆听皇上旨意。” 朱元璋攥紧了拳头,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那你还呆在这干什么?既然不想参知政事,既然国家的事情,还有朕让你疲惫不堪,你就走吧!” 朱标点了点头,冲朱元璋行了礼。 “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看着朱标渐渐消失的身影,朱元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没想到,朱标这小子居然跟他玩真的,居然为了一时怄气在满朝文武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这小子…… 见朱元璋不开口,其他大臣更不敢开口了,连不怕死的郑士元也闭了嘴。毕竟跟废立太子这事儿一比,迁都凤阳只能算……放了个屁的程度啊。 就这样,奉天殿中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足足有十多分钟。众多大臣连大气都不敢喘,此时殿中只能说,掉根针都算大响动。 “诸位卿家,退朝!” 朱元璋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众多大臣也有点不敢动,直到有第一个人离开,其他人才敢离开。 直到奉天殿再次变得冷清,朱元璋才幽幽地开口。 “好小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朕么?痴心妄想!咱告诉你,咱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没有人!而且,这是你第二次,让咱这么生气……” 为什么是第二次,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朱元璋已经气得拿刀要砍朱标了,看来这次给朱元璋带来的震惊和愤怒,丝毫不亚于第一次。但是朱标其实挺冤枉的,毕竟他这次可真的是只是想卸任休假,与朱元璋迁都凤阳的关系真的不大,只是两件事碰到一起了,导致朱元璋以为朱标是因为反对他迁都凤阳,所以威胁他,说要卸任。朱标表示,我只是真的很想多陪陪老婆孩子,养养身体啊。 朱标回到了东宫,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朝堂上的事情,固然是朱元璋的不对,但是他也有错。错就错在,他不应该当面反驳朱元璋,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颜面。身为一个皇帝,当面被自己的太子反驳,确实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而且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面子有时候远远高于一切,所以自古以来才会有那么多皇帝,来下个罪己诏都不愿意。更重要的,这个太子居然还要卸任,也就难怪朱元璋会大发雷霆了。因为皇帝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其实世界上很多的事都是这样,如果彼此之间能多一些理解和包容,说话能尽量委婉一些,能更照顾对方的感受,就会解决很多问题。 可惜,世事多巧合,无巧不成书,也可惜,父子之间,总会因为脾气相近,太过倔强,闹出误会。 朱标悠闲地坐在东宫门口的摇椅上,学起苏乞儿的样子,边摇着边唱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常青儿从东宫中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噗呲地笑了。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朝么?怎么回来了?难道今天下朝下得这么早?” 朱标摇了摇头,露出一脸解脱。 “以后都不用上朝咯……” 第105章 戏剧性的七天 “啥?以后都不上朝了?那你要干啥?不会因为我这一病把你给吓怕了吧,还要天天无时无刻地看着我?我早就听说过你之前对我爹用过这一招,让小舅舅去看着他。其实你不用看着我的,我以后会乖乖的,你让我吃药我就吃药,让我不胡闹我就不胡闹了。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多陪陪我,但是绝对不是这样多陪陪我啊?” 看着这个天然呆的太子妃,朱标实在是憋不住笑了。自己的忧愁也消散了大半,于是也装出严肃的模样。 “你说对了,我就要看着你,别人都不行,我不放心,只能自己看着你。我已经告假了,以后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在我的监督之下,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了!” 常青儿已经委屈巴巴了。 “就算看着也用不着你这个太子啊,太大材小用了吧。你这样看着我,我以后怎么偷吃小吃,怎么偷偷溜出去玩啊……还请我家夫君放过我。” “好啊,果然瞒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情,这下你逃无可逃了,你将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乖乖束手就擒吧!” 常青儿已经眼泪汪汪的了,“我下次不敢了……” 朱标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有一个这么有意思的老婆实在是太好玩了,他刮了常青儿的鼻子一下。 “你呀,真的是傻的冒泡了,我还能真为了监视你连朝都不上了啊?” 常青儿恍然大悟,随后气冲冲地说道。 “好啊,原来你是骗我的!你这家伙坏死了!” “你这么呆萌,以后可怎么办啊?这世界可是很复杂的哦。” 常青儿歪了歪头。 “我只跟你这样嘛,我跟别人又不这样。太子妃也要管理后宫中事宜的好吧,母后之前教我的时候都说我很有悟性,一定会当个好皇后的。” 提起这事,朱标就叹了一口气。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别说当皇后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能不能坐稳都不好说了。” “难道你准备要换人了?哎呀,果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停!停!停!” 朱标及时打断了常青儿的施法,然后将今天在朝堂上自己和朱元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但是他没想到,常青儿听完他的讲述,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所以说嘛,这事儿跟我确实没有关系呀,害得我还担心那么久。” 朱标无奈扶额,看来太天然呆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重点是跟你有没有关系么?再说了,谁说没有关系了,我还不是为了多陪陪你们才准备卸任的。” “停!这黑锅我可不背!没见过你这么扣帽子的,我又没有让你多陪陪我就忽略政事,再说了,你自己不还得休息,还有紫茵,还有这么多儿女,不能光我一个人背黑锅!” 朱标非常诧异,常青儿好像一瞬间聪明起来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哈,那你就占个三成的责任吧!” “这还差不多……” 朱标冲着自己家的傻媳妇温和地笑道。 “可是,现在是说责任的时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惹了父皇生气了,可能太子就会被撸了,你这太子妃的职位也不一定能不能保得住了,明白吗?” 常青儿一摊手,十分洒脱。 “没关系啊,就算你不是太子爷了,最起码还是鄂国公的女婿,我养你咯!” 朱标露出了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你可以想想,被废了的太子是什么下场,我倒是也想当个上门女婿,但是你觉得我的姓允许么?” “那你都知道,不就该想想怎么办了?你父皇的脾气你肯定比我清楚啊,你想想怎么才能让他消消气呗,再说了,你这太子之位都差点被撸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了,你父皇那么疼你,多半也就是说说而已。” 朱标仰望天空,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不过他这个人如果在气头上,那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算我说的是真话他也不会信。所以我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冷处理,等他的气消了再找他说清楚就好了,就算他还生气,总会看在我母后和孙子的份上原谅我的。” 常青儿点了点头,这好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就这么办吧,你现在也不用愁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吧。等过段日子,你父皇气消了,你就去给他道歉。” 朱标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经典。 “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老婆孩子热炕头,遇到啥事都不愁!” 常青儿白了他一眼。 “满嘴都是顺口溜,不知道还以为你要考状元。赶快洗手吃饭!” 朱标:“好咧!” …… 与此同时,朱元璋的寝宫,由于父子之间又吵了架,而且还是当着文武百官,所以影响比较恶劣。马皇后听说了这件事,便来找自己家老头子好生劝慰,终于把朱元璋说动了。 “咱知道,咱也有不对的,可是咱是皇上啊,是他爹!他就当着文武百官让咱下不来台!你觉得咱该怎么样?咱真是恨不得一耳刮子甩过去,然后拿根棒子,狠狠地打这个臭小子一顿!” “你是不是也想给我个大耳刮子,然后拿根棒子,也打我一顿出出气?” 朱元璋瞥了马秀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谁让你是他娘了?子不教母之过,你也有责任!按理也是该惩罚一顿!” 马秀英听了是又好笑又好气,直接揪起朱元璋的耳朵。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子不教母之过?到底谁的过错?而且,别把这孩子说的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你朱重八就没份?” “哎哟,哎哟,真疼,咱这耳朵就是让你揪得大了,那帮大臣还说咱是啥天生异相,与众不同,帝王尊容。咱都没好意思说,咱这耳朵就是让你揪大了!” 马秀英一笑,“那我还是帮了你啊,帮你这个朱重八有了些帝王之相。不过这次你们父子俩都有错,也没必要怄气,就父子两个人好好说说,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你是爹,你就摆高姿态,让标儿给你道歉还不行么?” 朱元璋思考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开口。 “那行!不过咱得先说好了,你不能跟他说,得让这臭小子,自己心甘情愿意识到问题来跟咱道歉。咱给他七天的时间,只要这臭小子跟咱道歉了,咱就原谅他,咋样?” 马皇后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就答应你,这七天我不去见标儿就是。标儿那么聪明,只要回过神来了,肯定会找你来认错道歉,到时候你就给他个台阶就是了。” 朱元璋现在就已经开始幻想朱标跟他认错的场面了,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随即又板起了脸。 “口说无凭,咱得监督你,这七天咱就不去别的地方了,咱就在这坤宁宫监督你了!省得你去通风报信!” 马皇后看着他,真的是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你这德行。” 朱元璋:“嘿嘿嘿嘿……” 于是,一场父子之间的较量开始了,可能,都不能称为较量。 第一天,朱元璋信心满满,笃定朱标会来找他认错,他甚至把自己要说的话都想好了。而朱标此时正在东宫呼呼大睡,好像要把之前的操劳都补回来。 第二天,朱元璋依旧信心满满,他觉得朱标只是拉不下脸面,需要一晚上的酝酿。而朱标此时正在东宫亲自下厨,给常青儿和吕紫茵还有孩子来了几道颇为新颖的小菜,一家人开心得不行。 第三天,朱元璋还是信心满满,毕竟连一半的日子都没过去,他对自己家儿子还是挺有信心的,朱标的情商肯定没那么低。而朱标此时带着全家泛舟秦淮河,欣赏着美景良辰,好不快乐。 第四天,朱元璋开始不安,但是仍然自己安慰自己,朱标肯定是在醒神呢。而朱标此时已经来到了常府,跟常遇春学了一套拳法,练得虎虎生风。 第五天,朱元璋的脸上没了笑容,他只能寄希望于朱标还不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早晚会跟他屈服。朱标对此全然不知,带着常青儿和吕紫茵逛了一圈应天城,买了好几车的东西。 第六天,朱元璋已经要绷不住了,他真想去东宫把这个小兔崽子揪出来打一顿,但是毕竟他还要面子,只能信守承诺。而朱标此时把一个戏园子包了场,带着全家人看戏去了。 第七天,朱元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只不停地能告诉自己,肯定是马秀英和朱标通了气,要在最后一天,给他个惊喜。带着这种想法,朱元璋一直等到当天半夜,却一直没有人登门造访。 朱标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带着众多子女来了一场亲子活动,带着放风筝,骑马,射箭,给儿女们的童年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回忆。 第八天一起床,朱标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 “我爹的气应该消了吧,该跟他讲和认错了。” 于是等到退朝之后,带着朱雄英来到了朱元璋的寝宫。不过朱元璋的寝宫此时紧紧关着门,还增添了守卫,他们父子俩就被这么水灵灵地拦下了。 “不是,有没有搞错?连我都拦?” 守卫面无表情地回应。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可是我是他儿子啊,还带来了他孙子,这也不见?” “皇上有令,太子来此,无论带了谁,都绝对不见!” …… 第106章 替死鬼毛骧 朱标回到东宫,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礼拜的时间都过去了,朱元璋的气不仅没消,反而还更大了。 对于朱标来说,内事不决肯定问亲娘,所以他正想第二天去拜访马秀英,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马秀英就亲自上门了。 “标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没去找你爹认错道歉啊?” “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在气头上,所以就想先等等啊,等他气消了再道歉岂不是更好?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不见我,而且好像更生我气了,还派了侍卫,专门拦着我?娘,你说爹这次是不是有点太小心眼了。” 马秀英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对父子了。 “你爹不是小心眼啊,只是因为没等到你的道歉。” 马秀英将她和朱元璋之间的约定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朱标这才意识到,这次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就是因为思考的太多,反而耽误了最佳时机。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本意都不是这样的,都是天意弄人啊!”朱标无奈叹息。 马秀英突然变得很坚定。 “不怕,娘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信了,这朱重八还能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本来父子之间就没有隔夜仇,你们父子之间虽然说意见不合,但是后来都是误会嘛。等你爹下朝了,娘陪你去见他。” 于是,在朱元璋下朝之后,朱标和马秀英一起来到了朱元璋的寝宫,但是却被看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马秀英看着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连我也不见?” “皇上吩咐,只要是太子带人来,那就都不见!” 朱标大感无语,合着自己才是拖后腿的那个啊,不过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 “母后,那你自己去见我父皇吧,如此一来便不是我带来的了,也不犯他的忌讳。你只要跟他把话说明白就好了。” 马秀英也恍然大悟,朱标这小脑瓜转得就是快啊! 随即朱标转身就走,马秀英正要进门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一帮哭哭啼啼的大臣,跪倒在地开始哭喊着。 “什么情况?”连朱标都被吓了一跳,他参知朝政这么长时间,官员当然都熟悉,这些人几乎包括了各个部门的人,他们聚齐了来此哭闹,必然是有一些比较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臣等为你抱不平啊!还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朱标已经好多天没有上朝了,自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询问了。 “给我抱不平?为什么啊?陈大人您慢慢说。” 那领头的陈大人擦着眼泪。 “太子大人真的不知道么?皇上今日在早朝上宣布,太子因病,不再参知政事,也不再管理国家,卸去一切差事,安心养病。” “啥?他居然来真的了?” 朱标傻眼了,朱元璋此举就差没明着说了,太子不管事了,只剩个头衔,如果哪天朕不高兴了,太子就要换人了。众位官员不是傻子,当时朱元璋和朱标争吵过后,朱标就没来上过朝,这么多天之后,朱元璋突然说什么太子身体不好,因病卸任,谁能相信啊?然后朱标的群众基础一直都不错,这突然被撸了之后,肯定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这不,一帮人就来为朱标求情来了。 朱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啊,朱元璋此举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这次是动了真火,要玩真的了。 朱标将为首的几位岁数较大的老臣扶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位大人,就算我不再参知政事,管理国家,你们也不必如此啊,要是触怒了皇上,你们可怎么办啊?我现在也不能为你们说情了……” 几位大臣齐齐摇头。 “太子殿下,我们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啊,而且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现在胡惟庸谋逆案的影响还在扩大,只要之前跟他稍有过往来,哪怕话说多了,也会被定罪。户部的李大人就是如此啊!太子殿下您想想,胡惟庸当了宰相这么多年,门人手下就数不清了,和他当过同僚,与他有过公务上的交谈往来的就更多了啊,都是一朝为臣,谁敢说彼此之间就一点点交情都没有啊?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大明的官场恐怕要大换血了啊!我们这帮老臣,岂会有葬身之地啊?” 朱标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胡惟庸谋反案所波及的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在扩大影响,长此以往下去,确实会搞得大明人心惶惶,这对国家是百害而无一利啊,只能说这确实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那你们想要怎么样?”朱标问道。 “我们当然要皇上给个说法!到底怎么样才能留住一命,大家伙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啊,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大明都绝无二心,怎么能被打成乱党呢?” “对!一定要给个说法,要不然今天就不走了!” “就算皇上没有错,那办事的人总有错,那些查办案件的官员简直就是酷吏,乱扣帽子,这种人必须严办!” “对!必须严办!” 朱标叹了口气,现在确实已经激起众怒了,这件事想要善终是很难了。他也确实没想到,胡惟庸谋反案已经杀了上万人还不够,居然还像瘟疫一样扩散。依朱元璋的性格,下什么罪己诏是肯定不会的了,他大概率会推出一两个替死鬼,用来平息众怒。而朱元璋手下最得力的部门,负责查找证据的就是锦衣卫。而锦衣卫中最得力的,自然是毛骧。这场风波也算因他而起,这毛骧多半…… 众人喧哗了好一阵子,朱元璋的寝宫中,一个太监跑了出来,冲着众人高喊道。 “圣上有旨意!今日在宫内喧哗闹事者,倘若离去,便不予追究!倘若一意孤行者,必将严办。关于你们商议的事情,朕明日会给你们答复,钦此!” 几位大臣看看朱标,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朱标开口,“既然皇上说会给你们答复,那就肯定会有答复了。你们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哭闹,赶快走吧。至于我的事情,我会和皇上商量,也不劳烦诸位大人牵挂了,毕竟我确实身体最近也不算好,整日操劳国事身心俱疲,真能歇息一阵子,也是好事。” 见朱标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再迟疑,一个个的都跟朱标拱手道别。 “那……太子殿下保重,老臣等先行告辞!” 朱标点了点头,“去吧!” 等到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朱标看向马皇后。 “娘,那就拜托您跟他说了,我也先走了。” 马皇后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朱元璋的寝宫。 …… 第二天早朝,令所有官员都没想到的是,朱标竟然来上早朝了,朱元璋对此也没有异议,很显然,父子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朱元璋率先开口。 “胡惟庸谋反一案,影响深远,众党羽多被惩处,但是也还有一些与胡惟庸有联系,而且心怀不轨的人,所以朕才下令彻查此事。但是手下的人,办事不力,矫枉过正,造成了此等严重的结果。这不是朕想看到的,所以朕决定,将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处死。”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毛骧便被推了出去斩首。一个跟随朱元璋多年的情报人员,就这样被当成了祭品,用来平息大臣们的愤怒,可能毛骧也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也可能害怕连累身边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情绪。 不过毛骧一被处死,众大臣都十分惊诧。纷纷叩拜,叫好声一片。 “皇上圣明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等酷吏,确实应该受到惩罚!” …… 朱标对此也没什么反应,毕竟毛骧被当成替死鬼,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虽然是跟随了朱元璋那么多年,为朱元璋鞍前马后,但是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是弃子罢了。 随后,朱标走上前去,向朱元璋递了折子。 “儿臣自幼身体不好,参与国事至今,因国事繁忙,身心俱疲。所以希望能休养一段时间,还请父皇恩准!” 朱元璋接过折子,点了点头。 “太子劳苦功高,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每日操劳,朕也十分心疼。希望太子能好生调养,早日回归朝中,替朕分忧!” 众大臣对此也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这父子俩虽然还是说的前几天的事情,但是最起码算体体面面的把戏唱完了,朝廷上的事儿,有时候,就是需要这层体面。 最后朱元璋开口。 “朕决定,迁都凤阳,工部立即召集工匠修建宫殿,户部拨款调集物资。朕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将这宫殿修筑完毕,到时候朕亲自去验收,各部大臣,自当竭尽全力!” …… 一年的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等朱元璋再次回到了凤阳,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城中屹立着一座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宫殿。宫殿周围雕龙画凤,十分精致。对此,朱元璋很满意。 “谁说这迁都凤阳行不通?咱就偏要做到给你们看看!” 第107章 凤阳皇宫荒废记 朱元璋在凤阳的宫殿只用了一年就修建好了,只能说这是大明速度,也代表了朱元璋要做到,要给所有人看看的决心。自己依然是大明的洪武皇帝,依然金口玉言,说到做到。 只是这一年,他好像丢了一些东西。每次上朝,他的身侧都看不到太子朱标站立在此。他其实以前并不在意,但是当一件事成了习惯,想要改掉确实很难。父子俩最后还是和解了,只是好像都有些话没有再说出口,结果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另一件事,就是马皇后生了他的气,这一年内,虽然表面上对他和和气气,恭恭敬敬的,但是朱元璋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子如果对他客气了,也就是疏远了。马皇后可能是因为朱标的卸任记恨他,也可能因为他对毛骧的无情而伤心。当然,也可能二者都有。 提起毛骧,朱元璋就有些难过。人非草木,朱元璋也不是。一个陪了自己几十年,从起事之初,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保卫自己,打探情报的忠实属下,被自己处死。为的仅仅是堵人家的嘴,当个替死鬼,朱元璋其实也不甘心。但是他现在已经是洪武皇帝了,一切皆可以放在天平上权衡利弊的洪武皇帝。 所以说,大人物从来不看感情对错,只看利弊。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也还得有人当,朱元璋找了一个新的都指挥使,一个叫蒋瓛的人。这个小子比起前辈毛骧,倒显得更机灵一点。而且也是个心狠手辣,不折不扣执行朱元璋命令的人,这样的苗子,最适合当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了。 朱元璋对于在凤阳修建宫殿这件事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所以在他的督促下,凤阳皇宫用时一年便修筑完毕。但是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确实无法估计。简单来说,凤阳作为一个有些偏僻有些穷的小城市,修建宫殿所需要的木料、石材、玉石都不能从附近调集,要从几百里甚至几千里外调集,其中的损耗和车马费用就是一笔不容忽视的数字。而且凤阳当地并没有那么多能为皇家干活的能工巧匠。所以很多人都是工部从外地调来的。 出差,还要出差一年,这在明朝是很多手艺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迫于上面的压力,只好摁了手印,去做工。 朱元璋并不小气,毕竟现在国库充盈得很,朱元璋大手一挥,给工人两倍的工钱,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比如说皇上许诺,每个人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然后户部拨款就只能先拨个定金,而且还要经过层层扒皮。就算朱元璋打击贪污腐败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变态的地步,这也是官场上的正常损耗,只能说古往今来的任何机构,都有这个弊端存在,想要妄图解决这个弊端,只能说是痴人说梦。然后,工人们的待遇就变成了,先拿了一部分的定金,等工程修筑完毕之后再朝廷拨款,给他们结清尾款。这等待便已经遥遥无期,更不用说他们到手的工钱并不比自己在家赚得多。甚至连每顿一荤一素的待遇,也可能被克扣成每三天吃一顿肉,这就是官僚机构一直存在的问题。 结果,本来是一件甲方乙方都开心的事情,就因为经了官僚集团的手,变成了两边都不开心。朱元璋的慷慨没有落到工匠的头上,导致这一帮干活的工匠们怨气冲天。老子明明在家干得好好的,你皇帝一句话就把我弄到这里干活了,赚的还没有在家赚的多,吃不好,住不好。而且还严格要求工程质量,出点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那种…… 小民百姓们盖房子都记得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得罪匠人。听说当年工匠祖师鲁班留下了一本奇书,里面的旁门左道颇多,自然有很多针对东家的办法。 吴小四就是被征到凤阳的工匠,他本来就是苏州出了名的工匠,木工活一绝。本以为这次是个肥差,可以赚一大笔钱,却没有想到来到凤阳之后,并没有受到很好的对待,不仅被克扣了工钱和待遇,这帮监工的官老爷们更是异常挑剔,完全不拿他们当人看。又一次被臭骂了一顿之后,吴小四越想越气,便在深夜,来到了未修好的宫殿之中,在横梁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 吴小四永远不会想到,他这小小的报复会给多少人带来灭顶之灾。 检验工程之时,朱元璋亲自来到凤阳宫殿,看到宫殿外面的辉煌气派,完全不亚于应天的皇宫,朱元璋心中十分满意。谁说这迁都凤阳行不通?只要肯努力,咱还不是想迁到哪就迁到哪? 但是当朱元璋来到内殿之中,落座在龙椅之上后,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他耳畔传来了阵阵厮杀呐喊之声,将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有刺客?” 一旁随行的大臣急忙警戒,好几个锦衣卫都窜上了房梁,将宫殿内里三层外三层地搜查一遍,却连一只鸟都没发现。 朱元璋也是有点懵,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但是当他又坐到龙椅之上,厮杀声又响彻耳畔。这下朱元璋坐不住了,召集所有人检查宫殿质量,一帮人研究半天,最后得出结果,宫殿质量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朱元璋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这声音。 作为帝王,朱元璋肯定是有见识的,他也猜测会不会是工匠动的手脚,但是按理说不应该啊,自己给工匠的待遇异常丰厚,怎么还会有人干这种事?他倒是想让人坐在龙椅上感受一下,只可惜没人有这个胆子。 带着满腔怒火,朱元璋将钦天监和工部懂风水玄说的人都调集了过来,由锦衣卫陪同,对宫殿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检查,结果就是在主房梁的柱子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隙。 朱元璋本就多疑,无论那缝隙是不是魇镇之术,他都不会轻易放过这帮人。 于是,修筑凤阳宫殿的所有工人都被拉去行刑了。他在审讯工匠的时候,听说了工钱和待遇被克扣的事情。大怒的朱元璋本想彻查此事,但是却发现基本上大半个朝廷部门都参与其中,而且人家报的账目都是正常车马损耗,合情合理。朱元璋也无可奈何,毕竟胡惟庸谋反案刚清洗了一批,此时如果再杀一批,朝廷可就真没有人了。 最后,朱元璋只好砍了几个负责监管的官员,给他们定了个监管不力的罪名,便草草了事。而这凤阳皇宫也没法住了,只能任其荒废。 后来的很多夜里,朱元璋哪怕是做梦,耳边还是会响起厮杀之声,这声音就好像低语的冤魂,伴随了他无数个夜晚…… 第108章 我不逊色于他! 除了朱元璋修建皇宫,这一年还发生了不少大事。比较重要的就是战场上的事情。 蓝玉此时已经是永昌侯了,与沐英等人一起征讨西藩,倒是大胜而归。不过此时,蓝玉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一言一行,颇有大将风范。朱元璋对此倒是颇为满意,又任命他为左副将军,去征讨云南,培养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朱标得知蓝玉班师回朝,特意让东宫厨房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准备给这位小舅舅接风洗尘。可惜蓝玉还没时间休息,便又被朱元璋派了出去。朱标坐在殿前,长叹了一口气,常青儿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叹什么气啊?那是父皇下的旨意,没办法嘛,又不是他不愿意来见你。” 朱标当然知道这个意思,他想和蓝玉吃饭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接风洗尘,更是为了叮嘱他几句。毕竟,他也怕蓝玉娇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犯了朱元璋的忌讳。 “算啦算啦,不就是没来吃饭么,多大个事,只是可惜了我这一桌子好菜。” “那怎么办?我们一家把菜消灭掉?”常青儿笑了。 “酒席都摆好了,还怕请不到人么?”朱标也笑了,随即差遣下人去传信,邀人赴宴。 不多时,常遇春一家便来了,一进门便乐呵呵地去抱外孙去了。 “原来你是想请我爹和我娘吃饭啊,你这个家伙,小舅舅没来你就把我爹娘找来了,很会做人嘛……”常青儿审视着朱标。 “那当然了,都是一家人嘛,小舅子请不来,姐夫还请不来嘛,我这一桌子酒菜总不能浪费了吧?” 常青儿噗嗤一声笑了。 “行,算你厉害!” 随后,朱标便和老丈人一家一起用膳。不知道怎么,他脑海中突然想到,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跟朱元璋和马皇后一起吃饭了。自从自己卸任以来,几乎就没有一起吃过饭。马皇后倒是经常来东宫走走,看看这帮孙辈。但是朱元璋好像从来没有来过,朱标知道,他也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就连想孙子了也只是让太监将孙子带去。 “这一家人,怎么还越过越拧巴了……” 常青儿开口回答道。 “那还不是你的选择,你如果不卸任,不称病休养,那可能现在也不会这样吧,更重要的还是,你不应该顶他,和他对着干。” “什么叫我称病休养啊,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确实不济了嘛,那么多国事政事,再让我天天都那么忙,你就不怕年纪轻轻守寡啊?” 朱标白了她一眼,但是常青儿立马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了三下。 “不吉利的话不准说,你都那么厉害了,都能把我救回来,怎么会英年早逝让我守寡?再说了,你哪里有病啊,这身体那么好,昨天晚上还……” 夫妻二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些许红晕,显然是想到了某些事情,为了掩饰尴尬,朱标只好开口。 “那还不是这段时间休养得好嘛,而且还跟岳父大人学了那么多拳法枪法,咱练武了,气力和体质都有所增强,你看我这肱二头肌,现在咱一口气爬个紫金山都不带大喘气的!” 常青儿看了看朱标努力挤出来的肱二头肌,只好顺着他说。 “对对对,我家相公身体好,武艺好,以后长命百岁!” 朱标:“女人,你真的很敷衍!” 常遇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拍着朱标的肩膀说道。 “咱这拳法和枪法可是祖传的,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为过,你小子好好练,不说让你上战场,最起码身体壮一点是不成问题的,你看看咱,现在退休了这体格还是棒棒的!” 朱标无语地看着他。 “岳父大人,您这体格也是退休了才开始棒的好吧,之前都积劳成疾了。所以说,重要的还得是放下担子,好好休息好吧!再说了,您是天下无敌么,我怎么记得有个老和尚还略胜于你啊?” 常遇春嘿嘿一笑。 “这次是我略胜于他,不过这老和尚也确实有两下子,听他的弟子说,他前些日子,一禅杖打死了一头猛虎,果然还是龙精虎猛啊!” “不是说出家人不杀生么?怎么又打死老虎了?” “那老和尚喝酒吃肉啥都干,要不然咋还能那么有力气,咱说他就是个花和尚。再说了,他说这叫什么为民除害,是老虎先动的手,所以杀老虎不算破戒……” 朱标有些惋惜地说道。 “可怜的老虎,要是出生晚个几百年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最起码还能混个保护动物当一当,现在人都太强了,还都爱打虎证明自己的武力。” 其实这段时间,朱标过得还算滋润。除了每天读读书,基本上就是和老婆孩子待在一起,四处游玩,放空所有的心情,简直就是无官一身轻。有空的时候找常遇春喝喝酒,钓钓鱼,偶尔学一点拳脚兵器,小日子过得确实也还算不错。 “这就叫无官一身轻啊!” 而此时的北平,一个青年人正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打斗。年轻人虽然武艺不错,却远远不是老者的对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再来!”年轻人抹去汗水,并不服输。 老者哈哈一笑。 “你这臭小子,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还要研究兵法布阵呢,咱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年轻人目光冷峻,“我最起码带兵打仗,一定远胜过我大哥!” 老者哈哈一笑。 “小子,你未免太狂妄了,这天下都说我徐达是一代名将,大明带兵第一人。我倒不是谦虚,论武艺我不如常遇春,但是论带兵,他不如我,我徐达这一生打仗只服两个人,而且是心服口服。” “谁?” 徐达看向远方。 “你大哥和你爹!他们一个是鬼才,一个是王者,只能说你小子现在这碗水,还浅着呢……” 年轻人也看向远方。 “总有一天,我要超过他!我要向世人证明,我朱棣,不逊色于他!” 第109章 刘伯温的遗物 朱元璋躺在了龙椅上,享受着下朝之后难得的休憩。他已经年过五旬,好像突然之间精力变得不再旺盛,变得不爱热闹,不再张扬。此时他可能更希望能多享受天伦之乐,也更希望家老小陪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坐在空荡荡大殿之上,形单影只。 可惜,他的儿女们,稍微大一点的,不是就藩去了,就是出嫁了。唯一能和自己说说知心话的妹子还在生自己的气。某位太子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哪去逍遥了,想要亲近亲近孙子都没机会,一代洪武大帝,此时倒像个空巢老人。 “孤家寡人呐!咱现在居然变成了孤家寡人,真可笑啊……” 朱元璋坐在原地自嘲的笑笑,外面却传来了太监通报的声音。 “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求见!” 朱元璋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毕竟蒋瓛这小子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要闹出点什么动静,或者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会求见自己,而自己这时候还真需要找点事情干。 其实蒋瓛和毛骧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毛骧是朱元璋指哪打哪,不折不扣地执行朱元璋的命令。无论是审讯还是搞情报,只要朱元璋需要,他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围绕着朱元璋的旨意,当然,为了完成任务,他的手段可能比较……激烈。至于蒋瓛么,就比较喜欢卖弄了,更喜欢自己去发掘什么秘密,然后向朱元璋汇报,征得朱元璋的同意之后,便进行调查、抓捕、审讯。他的手段,也绝对不比毛骧仁慈。当然,这也是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必备的因素。 蒋瓛一进门便跪倒在地,朱元璋下令平身之后他才起身直面朱元璋。 “这次是谁的秘密,是朝中的文臣还是武将。” “都不是。”蒋瓛沉声回答道。 “难道是各地的藩王,宗室的皇亲国戚?”朱元璋开始感兴趣了。 “也不是。” “行了,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蒋瓛一笑,脸上流露出几分谄媚。 “我相信皇上会对这条消息十分感兴趣,因为这条消息来自于刘伯温!” “刘伯温?”朱元璋一下子站起来了,但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转而又坐下,装作不紧不慢地问道。 “什么事?” 蒋瓛微微颔首,“锦衣卫的探子在刘伯温逝世的时候也在外偷听,听闻当夜刘伯温把两个儿子叫去,交待后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提到了一本书!” “一本书?什么书?” 朱元璋果然很感兴趣,他确实知道刘伯温的本事,也一直觉得刘伯温走得有些匆忙,他总觉得,刘伯温还是应该有东西留下来,没想到是留下了一本书。 “听刘伯温说,是一本奇书,足以改变天下!” 朱元璋气得一拍桌案。 “这个老东西,死就死了,居然还跟咱玩这么一手!难道他还想颠覆大明不成?那本书现在在哪?” 蒋瓛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当时刘伯温和两个儿子交代书如何处理的时候太小声,我们的探子没有听到。” 朱元璋站起身,背过手,在殿中踱步。 “为什么这件事现在才上报?” “因为当时的探子还没来得及上报就得了急病死了,这件事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而前几日锦衣卫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还没来得及上报的书信,所以……”蒋瓛回应道。 “行了,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去查这件事?” “自然是从刘家两兄弟下手,刘伯温只有刘琏和刘璟两个儿子。他们一定知道书的去向。刘伯温的大儿子刘琏无心做官,朝廷虽然三番四次地去找他做官,他却一直以守孝为理由推辞。刘伯温的小儿子刘璟目前还在太学院读书修学,想要找到他们的下落并不难,只是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所以我特地来问皇上,这件事该怎么办?” “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来这本书到底在哪。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本书绝对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明白么?” 蒋瓛等的就是朱元璋的授意,只要名正言顺,他这差事绝对能办得妥妥当当。 “属下遵旨!” 蒋瓛退下办差去了,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在原地大发雷霆。 “刘伯温!刘伯温!你真的是很厉害啊!你就算死了也还要给咱出难题!咱知道你能掐会算,也知道咱确实有些对不起你,可是咱真的没想到啊,你居然能干出来这种事,令天下都改变?难道你想要颠覆朕的大明江山吗?咱告诉你!就算把天下翻过来,咱也一定要找到你这本书,绝对不可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 倘若是别人说自己有能力改变天下,朱元璋只会当这个人是在发癔症,说胡话。但是刘伯温这么说,他却不得不信,毕竟,他真有这个能力啊!能和上天借来风,卦能通神,能知身后五百年,这个青田先生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就单论风水玄说而言,现在钦天监这帮号称当世大能者,在刘伯温的面前,就如同三岁孩童一般,不值一提。 有人说过,最懂你能力的只有两种人,你的对手和你的队友。当初朱元璋为什么不肯放刘伯温回家,其实就是有这层原因在。倘若刘伯温的一身本事为外人所用,那他也会颇为头疼。对于这帮子跟他一起打天下的武将,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好生供养加好生监管,而且逐步削减他们的权力,好让他们不敢生出二心。 蒋瓛得到朱元璋的旨意后,派人飞速来到了青田,将刘家祖屋中的刘琏逮捕,带回了应天。而另一边的刘璟,上课上了一半,也被人带走。在场的老师和学生自然也不是凡人,正想护着刘璟,为首的人便掏出了一块腰牌。 “大明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倘若有拒捕和包庇,一律按照同谋罪论处,而且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怎么样?诸位还要拦着我们办案么?” 在大明做官的人,都对这个臭名昭着的情报特务组织有所耳闻,当胡惟庸谋反案一出,锦衣卫这个组织就被推到了明面上,而且他们直属朱元璋,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敢去挑战他们的权威。 刘璟走到了锦衣卫的面前,神色不改。 “不要为难这里的其他人,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为首的锦衣卫一挥手。 “带走!” 随后,刘璟便被带到了锦衣卫专用的审讯地点——诏狱,进行审讯。 为首的锦衣卫还算客气。 “说吧!你们父亲刘伯温逝世的时候,到底给你们兄弟留了什么?” 第110章 就算你死了,朕也恨你 锦衣卫此话一出,刘璟便明白了,他们是冲着刘伯温的临终嘱托来的。这件事一共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道,他相信,大哥刘琏是绝对不可能说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刘伯温逝世,府中也有锦衣卫监督。而且他们只是知道一些大概,绝对不知道具体事宜。 “我父亲临终时候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锦衣卫咧嘴一笑。 “把所有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就考虑把你给放了。” 刘璟挠挠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家父辞世这么长时间了,想要全记起来还是挺难的啊……” 锦衣卫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准备给刘璟上些刑罚。 “停!我说还不行么,千万别用刑,要不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刘璟看着他手中的长鞭。 “少废话!快说!”锦衣卫也有些不耐烦。 “我父亲说,他今天死了,凶手就是胡惟庸,肯定是他篡改了皇上的旨意,在皇上御赐给他的药中下毒了。” “继续!”一旁已经有人,将刘璟刚刚说的话记录在册。 “然后我们父亲就开始说我们兄弟俩,他说我大哥比较有孝心,但是性子太耿直了,不适合做官。然后说我最像他,但是有些嫉恶如仇,希望我以后能改改自己的性子。还说,刘家以后的儿女都不可再学这门学问,如果不能做官,那就回到青田老家吧,毕竟那儿还有一些地,总归是饿不死的。”刘璟说道。 “你父亲就没给你们兄弟俩留下什么财产,分配什么遗物什么的?”锦衣卫狐疑地看着他。 “应该是有吧,让我想想哈……”刘璟挠着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我警告你,不要说瞎话试着蒙混过关,你大哥就在隔壁了,如果你们兄弟俩说的话不一样,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锦衣卫的办案手段,你应该是有所耳闻吧!” 一听说刘琏也被他们抓来了,刘璟也没法保持冷静了。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父亲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和我大哥抓过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锦衣卫面无表情。 “我说过了,你们父亲跟你们说什么了,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一个字也不要隐瞒,只要你们说的是真的,就可以走了。但是如果我们查出来,你们信口开河或者有所隐瞒,那就怪不得我们不客气了。继续,刘伯温给你们留下了什么?” 刘璟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道。 “我父亲将祖屋和那儿的田地留给了我大哥,将他的藏书都留给了我。至于金银珠宝么,你也知道我父亲去世之时,我们家有多困顿,没有留下什么金银珠宝。” 听到藏书,负责审讯的锦衣卫眼睛一亮。 “藏书在哪?” “我要见到我大哥才肯说,不然我是不会说的!” 那锦衣卫出了门,不多时候,几个人拖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刘琏走了进来。 “大哥!你们这帮家伙,竟下这么重的手!” 刘璟立刻去扶刘琏,死死地盯着这帮锦衣卫。 “我们也是奉皇上的旨意,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开口交代,我们只好用一点小手段了,你最好跟我们说的也是实话,不然你的下场也会是这样!” “该交代的我全都交代了,那藏书就在我现在的住所中,在应天南城的十字胡同里,你们要什么就尽管去查好了!”刘璟冷冷地道。 锦衣卫也没有再为难这兄弟俩,给他们关进了监牢,便匆匆去搜查了。 其实刘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大哥正直,无论问什么都不会说,所以自己所说的也是半真半假。 锦衣卫整整搜查了五天。他们将刘璟的住处,刘伯温生前所在的刘府,和青田刘家的祖屋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每一块砖都撬开,每一封书信都仔细检查,但是依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寻觅无果的锦衣卫只好又回到了诏狱,找到了刘琏兄弟俩。 “跟我们卖弄聪明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们不想再受皮肉之苦,最好乖乖交代!”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问的我们不是都说了么?”刘璟冷冷地回道。 “我们要找的是书!是刘伯温死之前留下的那本能影响天下的奇书!” “没有那种东西!” 啪! 一鞭子抽在了刘璟的脸上,顿时带起了一条血痕。 “别跟老子装糊涂,我们要是没证据会把你们抓来么?还是老实交代,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可是这次,任凭锦衣卫如何拷打,也没有从这兄弟俩嘴里撬出一点有用的信息。负责审讯的人无奈,只好找到了蒋瓛汇报。 “很少有人能扛过咱锦衣卫的拷打,他们甚至已经好几次都昏死过去了,可是还是一口咬定没有这本书,统领,你看有没有可能,这本书压根就不存在呢?是之前的情报有误。” 蒋瓛摇了摇头,“这本书一定在,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其实他心里也不能确定,只凭着过去探子的一封书信,确实有些牵强。但是他已经跟朱元璋汇报了这件事,性质完全不一样了啊,以朱元璋的多疑,倘若找不出这本书,他们所有人都很难有好下场。 “找!给我找!去刘伯温之前呆过的地方,去和他交好的人的家里,哪怕翻出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还有那老东西的棺材,也给我打开,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我就不信了。” “可是掘开刘伯温的棺椁……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蒋瓛瞥了手下一眼。 “出了事我顶着,你怕什么?但是你们要是找不到这本书,全都得掉脑袋!” 很明显,蒋瓛的大胆成功了,十天后,一摞子白布包着的东西被送到了他面前。 “这应该就是皇上要找的东西了,是在刘伯温的棺椁夹层里找到的,我们谁都没敢看,连清理找的工匠都是不识字的。” 蒋瓛点了点头,“你们想的很周到!” 随后,他便将此物进献给了朱元璋,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元璋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所谓的奇书。因为有雨水的腐蚀,纸质的部分已经烂了很多,基本上已经无法阅读,但是其中居然有一些羊皮,里面写了字。 朱元璋仔细阅读,随后大发雷霆,将这一包东西扔在了地上。 “刘伯温!刘伯温!朕真恨你啊!为什么你连死了都要如此折磨朕!” 所有的羊皮都写着刘伯温的生平,最后一句则写着: “皇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大明江山如此稳固,又岂是一本书能颠覆的。” …… 与此同时,东宫中,朱雄英在书架上翻出了几本书,翻了几页也看不懂,随后奶声奶气地喊着。 “爹爹,这书页为什么比其他的厚啊?” 朱标看了一眼,是刘伯温送给他的大婚礼物,他已经翻阅了数遍,便也没放在心上。 “可能是用的纸张不一样吧,先放在那里吧……” 第111章 不管干啥,就是不去! “启禀陛下,有探子禀报,太原那边……出了点问题。” 朱元璋连头都没抬,对他而言,蒋瓛的出了点问题就是问题不大。 “太原?那不是老三待着的地方么,能发生什么事?” 蒋瓛面露难色。 “其实就是晋王殿下,他在当地素有残暴之名,听说还鞭打过厨师,甚至……甚至有将人五马分尸,还让人来围观。” “混账!”朱元璋一拍桌子,显然是暴怒了。 “这个臭小子跟谁学的?居然开始弄这些东西,他就不知道得民心难,失民心易吗?仗着自己是个藩王,大权在握,居然还敢鞭挞厨师,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朕派他们出去是为了给咱大明镇守门户,他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 “其实……不只是晋王殿下,听说秦王殿下所作所为也颇为过分,听说他无视皇上的旨意,在西安当地大兴土木,搜刮金银,甚至还对来王府求饶的人大打出手,听说……闹出了人命。”蒋瓛说道。 “混账!混账!都他娘的是一群混账啊!咱让他们去当藩王,去当地给咱大明镇守疆土,他们就是这样当差的?咱不求他们有功,最起码要无过啊!他们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老四呢?燕王朱棣怎么样?” “燕王殿下倒是一举一动颇为正常,也无盘剥百姓之举动。每日在府中读书学习兵法,而且听说还打退了几次蒙古人的小型进攻。” 朱元璋点了点头,自己这帮儿子总有一个让自己放心的,这朱棣倒还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样子,应该算自己这几个儿子里为数不多的可造之材。 “皇上,你看这事怎么办?” 蒋瓛能当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不是笨人。对朱元璋这几个儿子的惩罚,自然得让朱元璋自己来,旁人哪有资格处置。 “朕一会写几封信,你派人秘密地送到各地藩王处,好好敲打敲打这帮臭小子。让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别以后再给朕惹出一些更大的麻烦。” 蒋瓛抬起了头。 “那用不用派人去审查?毕竟,写信是写信,一些具体的事宜和藩王们的罪责还尚未可知,而且如果派人去当地敲打,没准他们会收敛一些。” 朱元璋摇了摇头,“派谁去?这几个臭小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就是怕咱和皇后,总不能我们亲自去查他们的罪行吧?他们现在犯得这点小错,还用不着咱和皇后亲自去收拾他们!要是派别人去调查和劝诫,根本就治不住这几个臭小子,派去也没用。” “陛下,您可能还忘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分量同样很重,也能压得住这些藩王们。”蒋瓛突然开口。 朱元璋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的莫非是太子……” “太子是您的长子,各位藩王的大哥,自古父兄皆为大,更何况这些藩王几乎都是太子一直照顾教导的,相信他们对于太子殿下绝对不敢隐瞒和造次。而太子殿下去视察,也可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蒋瓛分析得很有道理。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是太子已经在朝堂上说卸任养病,咱也允准了,这时候怎么派他去啊,怕是有些不近人情,朕怕支使不动他啊。” 其实朱元璋没有全说实话,他不只是觉得不近人情,更重要的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之前和朱标弄得并不算开心,朱标请求卸任他也答应了,这时候要人家出去视察藩王,自己确实有点抹不开面子。 “皇上不必担心,臣去和太子殿下说就是了,毕竟太子殿下养病期间,多出去走走散心也是好事。而且他们兄弟情深,不必说什么视察过失,直接让太子殿下去看望兄弟们,一叙兄弟之情不就好了?” 朱元璋非常满意蒋瓛的说法,连连点头。 “这个办法好!那你马上去东宫找一下太子说说,让他去看望他几个弟弟,就当散心了,咱也给这几个家伙写信,让他们看着办!” “依臣愚见,皇上还是不要提太子殿下前去视察的事情了。”蒋瓛沉声回应道。 “怎么说?” “自古以来,应付检查都会把表面功夫做足了,皇上这几封信写完,藩王们肯定收敛自己的言行。如此一来,太子殿下这一趟必定看不到什么问题,看到的都是藩王们规规矩矩的样子,所以臣觉得,您还是写好了信,让太子殿下带过去比较好。” 朱元璋真的是越来越觉得蒋瓛真是个人才了。 “行,那咱就先写信,然后写好了你带给太子。” 朱元璋泼墨挥毫,不到半个时辰就写了几封信。老父亲给儿子写信自然不会像给大臣批复一样文绉绉的。写给朱樉朱棡的信,朱元璋将这二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最后好生劝诫了一番。写给朱棣的信,朱元璋先表扬了他一番,然后也说了北平的重要性,最后也敲打了他两句。至于其他的藩王,鉴于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罪行,朱元璋只是嘘寒问暖外加敲打劝诫几句,写好了几封信之后,朱元璋交给了蒋瓛。 “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你可要说动太子,让他愿意去办这趟苦差。” 蒋瓛微微一笑。 “皇上放心吧,太子殿下一直以宽仁闻名,对待兄弟更是情深义重,我一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太子殿下愿意替皇上分忧。” 朱元璋叹了口气。 “如果真能这样那就最好了,咱只是担心这臭小子还在生咱的气,毕竟他也是咱的儿子,有时候还是挺像咱的,就连犟这一点也不例外。” 蒋瓛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去。” 蒋瓛带着一兜子书信来到了太子东宫,朱标一家很巧的正在用膳,一看蒋瓛来了,朱标连忙露出笑脸迎接。 “这不是蒋瓛大人么,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东宫了?难道是我也犯了什么法,还得你这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拿我?” 蒋瓛露出尴尬之色。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哪能犯什么法啊,我只是来拜访您的。” 朱标轻笑一声。 “哦,不是来逮捕我的就成,那您看这也到饭点了,要不然你也在这吃一口?” 蒋瓛连连摆手,随后从怀中掏出书信。 “在下岂敢?只是奉皇上旨意,来给太子殿下带个话,希望您能去……” 朱标将一颗辣子鸡丁扔进口中。 “不去!” “可是在下还没说完呢,皇上是希望您……” “不管干啥,就是不去!” 蒋瓛:“……” 第112章 大哥驾到 蒋瓛和太子朱标打的交道并不多,最起码和自己的前任毛骧是没法比,他多数时候都是听人家说,朱标宽厚仁德,多智机敏,是个相当不错的太子,和朱元璋两种类型。但是今天,蒋瓛就想问问传这话的人,人家是爷俩,能不像么?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等我说完再拒绝啊?” 朱标喝了一口茶。 “哦,那你说吧。” 蒋瓛顿了顿,随后整理了一下思路。 “您知道,各位藩王,各位殿下已经离开应天已久,多数消息只能从折子上看,但是折子这东西不能全信,皇上最近就收到几封折子,说秦王晋王殿下犯了何种过错,气得几天睡不好。皇上本来想把他们召回,但是怕皇家之事被外人得知,有损皇室体面,但是皇上也想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皇上他老人家本来想亲自去看看,但是年岁已大了,不方便啊。如果派其他官员去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下官才来问问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出去看看。” 朱标舀了一勺玉米做的甜品,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完全没兴趣。” “为什么啊?那可是您的亲兄弟啊,离开应天已久,您就不想他们,不担心他们?不想见见他们?”蒋瓛不解地问道。 “见啥?人家一个个的,过得比我还滋润,要不是犯了错,皇上会想让我去视察么?别说什么父子情深,兄友弟恭,颇为想念,这种体面话了,这又没有外人,不就是他们又干了什么混账事,把皇上气到了,就想让我去看看有没有这事儿,怕别人去了也镇不住他们。” 朱标一副完全看穿的样子,傻眼的就只剩下了蒋瓛一个。之前听说朱标聪明,还师从刘伯温,懂得看透人心,也能算上几卦。今天一看,这全都是谣言啊,这哪是聪明啊,这简直就是多智而近妖了好吗?还算上几卦,这家伙怎么都像能窥探天机了…… “咳咳咳……太子殿下要是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皇上确实很关心各地的藩王,还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愿意去这一趟,为皇上分忧啊!”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指着这宫殿。 “蒋大人啊,您觉得我这东宫怎么样?” 蒋瓛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着他说。 “自然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那你觉得我的爱人和孩子怎么样?” “额……太子妃和侧妃自然样貌过人,蕙质兰心。太孙们也都聪慧非凡。” “那你觉得我这伙食和日子怎么样?” “太子东宫的伙食自然是山珍海味,珍馐美味,生活也是颇为滋润……” 朱标摊了摊手,一脸不理解。 “那我这老婆孩子热炕头都是顶配了,我为啥还要出差呢?尤其是我现在已经卸任了,在家休养。出差没补助就算了,车马还慢,一不小心还容易得个啥风寒风热的,我为啥不选择在家呆着,读读书,钓钓鱼,好好享受生活,偏要出去吃这个苦头呢?” “这……自然是为了给皇上分忧了……” 蒋瓛也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应该还算能说会道,算个人精,但是在朱标面前完全不够看啊,这位太子殿下完全是千年老妖级别的好不好? “已经给皇上分了快二十年了,不差这一次了。蒋大人,我觉得您应该回去了,毕竟,皇上那边还等着您回话呢,您还是想想怎么跟他说吧!” 蒋瓛的表情跟吃了苍蝇差不多,他本以为这件差事非常容易,结果居然是地狱级难度,只好起身准备离开。 “打扰太子殿下了。” “哎,等等,你的书信别忘了,我去,怎么这么厚一摞!” 蒋瓛接过书信。 “皇上给了每位藩王都写了书信。” 朱标瞪大了眼睛。 “所以你们居然想让我当信使,每个藩王那儿都转一圈?把我当成廉价劳动力了?” 蒋瓛急忙摆手。 “不不不!主要的还是秦王晋王和燕王,其他人那儿可以不去。主要是听说秦王和晋王犯了些错,燕王是有功,皇上写的应该是褒奖的。” 朱标紧咬着嘴唇,陷入了思考。而蒋瓛已经将信放在了胸前,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臣告辞了。” “等等!这活儿我接了!”朱标开口。 蒋瓛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料到朱标的态度会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此时居然有些不可置信。 “别想太多,我不是给你面子,我只是想去见见这几个家伙了。” 蒋瓛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给秦王晋王和燕王的信留在这吧,剩下的找时间发给各地藩王就行了。” 蒋瓛连忙照做,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去找朱元璋复命了。 蒋瓛走后,常青儿凑了过来。 “标哥哥,你不是决定不去么?为什么这次又要去了?” 朱标叹了口气。 “别人都好说,老三可不行,他可是我的一条臂膀。更何况,还有老四……” “老四?” 朱标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最明白,天下间唯一最有动机和能力和他对抗的,只有朱棣。虽然这小子现在还没显露出野心,但是他一旦上位,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一家,自己这懒偷的也够久了,也得出山敲打敲打这帮人了,要不然他们都要忘了,大明还有个皇太子。 “我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要出门了……” 听完蒋瓛禀报的朱元璋也露出了笑容,看来重要时候,自己家的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其实朱棣表现得越好,朱元璋反倒有些隐隐不安,他当然不是替自己和大明不安,而是替朱标不安。他们父子俩闹归闹,在他看来,大明江山现在的继承人,有且只有一个,只能是朱标。倒不能说他是偏心,只是无论资历名望,能力心性,其他的人都差太多了。 好吧,可能他也确实有点偏心。 “皇上,要不要派人保护太子?” 朱元璋摇了摇头。 “不用,他自己会搞定的,你不会以为他这么多年没有自己的势力吧?” 三天后,朱标坐着改良后的马车,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人员,为首的自然是李三思。 “殿下,咱们先去哪?” 朱标摩挲着手中的信件,却没有拆开。 “先去太原!” 太原,老三晋王朱棡的封地。 第113章 大明厨师,也是个高危职业 经过几天舟车劳顿,朱标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太原的晋王府。朱标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忍不住抱怨道。 “就算马车经过改良,不那么颠簸了,走这么远的路也真的是要人老命啊!” 看来出差在什么时候都是个苦差事,除非公费报销…… “晋王府快到了吧,咱过去看看。” “就在前方,还挺气派的。”李三思说道。 朱标看着前方的宫殿,占地面积不小,修建的也挺气派。太原之前也做过许多朝代的国都,在人家皇宫遗址上修建的晋王府,自然也差不哪去。 “走,咱们去拜会拜会朱老三去。” 朱标一声招呼,几人便跟在他身后,走向晋王府。但是还没等朱标进府门,里面便传来了朱棡的声音。 “你个狗杂种!你到底说不说?” 几秒之后,便传来了一声惨叫,朱标听到这声音,已经猜到了什么。当他踏进晋王府,便看到朱棡浑身是血,手里还提着一颗人头,下面围观的不只是家丁随从,还有不少太原的老百姓,也难怪朱标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府门便大开,连一个看门的都没有,合着全去看热闹了。只可惜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口味太重,不少人都在一旁吐了出来。 “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当探子奸细的下场!谁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可以来试试本王的刀快不快!” 朱棡此时宛若一个恶鬼,浑身鲜血淋漓,不少妇女和孩子都被吓得大哭,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老三!差不多可以了,别吓到人家孩子!”朱标冲着人群中的朱棡高声说道。 朱棡看到朱标就呆住了,然后几秒之后就是狂喜,兴奋地冲过来要抱着朱标。却被朱标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停停停!你这一身血还抱啥啊,我可不想也沾一身。” 朱棡嘿嘿一笑,见到大哥太开心了,倒是让他忘乎所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你看我这太高兴了,都忘了刚杀完人,这一身血确实不成体统。” 朱标叹了口气,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听别人说了再多也没有亲自见一面有冲击力,这朱棡的所作所为又岂是残暴二字能概括的,简直就是令人发指啊。 “老三啊,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朱标看着瑟瑟发抖的人群,以及闹得一片狼藉的晋王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过吗?我倒是不觉得,咱父皇不是教导过嘛,不严厉不足以治国,我只不过是贯彻他老人家的治国理念。”朱棡嘿嘿一笑,要不是还沾了满身血,还真以为他是个听话的好儿子。 “我觉得你可能少听了几个字,咱父皇说的是法典不严厉不足以治国,不是让你杀人好不好?现在赶快把这帮围观群众放回去,把这收拾干净。” 朱棡点了点头,“确实该收拾干净,要不然怎么给大哥接风,这满身血气的,看着也吃不下去饭。” 朱标:“……” 朱棡走到了人群中央,拍了拍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只是个警告,今后谁要是敢作奸犯科,落到我手里的,下场可要比今天还要惨!都给咱记好了,行了,滚吧!” 朱棡的话有如赦令,围观群众们纷纷抱起孩子逃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要不是刀架在脖子上,这晋王府谁愿意来啊? “大哥,你等等我,我去梳洗一番,换件衣裳,然后给你接风洗尘。”只有面对着自己大哥,朱棡才露出会心的笑容。 “去吧!” 朱标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教训弟弟也不能在人前,还是兄弟二人吃饭时候再提点一下比较好,毕竟,谁都要面子。 不多时候,朱棡梳洗完毕,也换了一身新衣服,这时宴席也摆好了,兄弟二人落座,朱棡先敬朱标一杯酒。 “大哥,您远道而来,我都没得到消息,要不然肯定好好准备一番,今天倒是寒酸点,您凑合用。” 朱标无语地看着这满桌珍馐,这要是也算寒酸,那御膳也就是和萝卜白菜一个级别的了。 “来,大哥,我们再干一杯,祝父皇母后在应天平安康乐,长命百岁!” 朱棡其实是一个比较耿直的人,没有太多花花心思,属于有话直说的类型,这也是朱标相信他的原因之一。 “老三呐,你到底为什么搞这么大动静?还来了一出亲自斩首吓唬人,这帮人犯了什么事了,值得你费这么大劲?我可听说你还玩了什么五马分尸,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啊!” 朱标呷了一口酒,开始敲打朱棡,而朱棡也是一脸为难,只好一口饮尽杯中酒。 “大哥,你知道,这太原是军事重地,也算咱大明的门户,形势错综复杂。我刚来的时候还没觉得,后来总有蒙古人的小股骑兵骚扰,每次都让我们的反应慢了一拍。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后来经过手下的人去查,才发现这太原有蒙古人的探子,而且数量还不少!” 朱标也颇为震惊,瞪大了眼睛。 “你确定?” 朱棡重重地一拍桌子。 “大哥,我虽然脾气暴躁,但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太原城中的奸细实在太多,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这么偏激的方式。” “但是长此以往会失去民心啊,父皇那边已经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跑这一趟。”朱标无奈苦笑。 “哪个狗日的打老子小报告?”朱棡气得咬牙切齿。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这么生气,老哥给你出个法子。我回应天给你调点锦衣卫来。这帮人打探情报,抓人破案都是一等一的,有了他们帮忙相信奸细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等你再抓了奸细也别搞什么酷刑伺候,直接交给锦衣卫带回应天审问,也容易从他们口中撬出点信息,不比你现在大开杀戒有用得多?” 朱棡的眼睛一亮。 “还是大哥有办法,那就按大哥说的办!来,你尝尝这菜怎么样?” 尝了一口菜之后,朱棡突然吐了出来,满脸写着不高兴,冲下人大吼道。 “今天这芫爆散丹是谁炒的?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身着厨师服的小老头跑了过来,颤颤巍巍地回答。 “禀晋王,是……是我炒的……” 朱棡冷哼一声。 “打八十板子和八十鞭子你选一个吧,这菜炒得淡了,不合我的口味!” 厨师满脸写着绝望,他这岁数,不管选哪个都是个死啊! 这时候朱标突然一拍桌子。 “你小子!差不多得了!” 第114章 这封才是给你的 朱标的突然爆发,将朱棡也吓了一跳。 “大哥……” “老三啊,对人不要太苛刻,尤其是对厨师和负责茶水的人。我知道你脾气暴躁,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道菜炒咸炒淡了就要人家的命,那以后厨师要是给你下毒怎么办?” 朱棡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还是嘴硬。 “他们敢?” “咱爹几十年没换过厨子,那徐兴祖啥手艺你还不知道?咱爹那臭脾气,人家大臣上奏折字写得太多了都要挨顿揍,这徐兴祖炒菜炒得这么难吃,还能得到赏赐,不就是因为他对咱爹忠心耿耿么?” 朱棡叹了口气。 “大哥,可是这和应天不一样,东西吃不惯啊,你也知道我除了爱好打仗,再就是爱好吃了。这吃不到好吃的我也闹心啊!” 朱标拍了拍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来到了二人面前。 “这是我从应天带来的厨子,给你留在这,我之前的那些菜他都会,你可不准再为难厨子了!” 朱棡嘿嘿一笑,这么多年了,自己大哥还是那么了解他们,所以哪怕受了朱标训斥,他也没有不服。这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法用得确实好啊。 “行了,咱家老头子给你写了封信,自己看看吧!” 朱标从怀中掏出信件,朱棡一听是朱元璋带来的,立马拆开阅读,可是越读,脸色越难看。毕竟朱元璋写给他的这封信,前两页可都是骂人的话……只有最后一张写的就是他虐待厨子这件事,写得和朱标所说的几乎无二,都是说厨师掌管饮食,若随意处罚,恐其下毒。然后拿出徐兴祖举了个例子。 “大哥,你是不是看过父皇的信了,你说的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朱标轻蔑地撇了撇嘴。 “咱父皇的信还用看么?用耳根子想都知道,前面都是骂人的,后面就是苦口婆心地劝你,希望你引以为戒,也许还拿自己举个例子,让你学学他!” 朱棡竖起了大拇指。 “大哥!准!” “行了,那你决定怎么办啊?” 朱棡沉思片刻。 “那就只能多加改之了,按照父皇和大哥的期望,做一个对大明有用的藩王。”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三啊,太重的话我也不说了,就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手足,你可得争点气,别丢份。你大哥现在可不好说了,万一以后失了势,还得你为我撑腰啊,我现在已经在家修养好久了,和咱爹闹得也有些不愉快。万一哪天,他……” 朱棡站起了起来,一拍胸脯。 “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老三在,就绝对不会有那一天,大明的太子只有一个,我们的大哥也只有一个,除了你,我朱棡谁也不认!” 朱标感动得都快哭了。 “好兄弟,大哥这么多年没白疼你!来!干!” 朱棡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然后看向朱标。 “大哥,那关于父皇这边……” “你放心吧!只要大哥一日没倒台,大哥指定护着你,老头子那边,交给我去说!不过你小子可要长个记性,不能再胡作非为了!”朱标此时也开始豪气干云。 “哈哈哈哈哈哈!好!果然还是得跟着大哥混呐!来来来,我们兄弟俩今日不醉不归!” …… 朱标只在太原待了一天,便急着走。嘴上说还要去看看其他人,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他怕再待下去,容易被朱棡灌得走不动。朱棡也没有失礼,学着古人给大哥来了个十八里长亭相送,依依不舍。 随后,朱标的车队便向着西安出发。 陕西,朱标可不是第一次来了。上一次是商州救济灾民,他只能隐瞒身份,化身黄大人。而这一次,他必须得以太子的身份出行。毕竟这次的目标,是自己家最混蛋的一个弟弟——秦王朱樉。 刚到西安的秦王府旁边,朱标便被震惊到了。这秦王府的建筑和构造,简直比起应天皇宫也不遑多让。当初几个皇子就藩,宫殿都是朱元璋给修建的,目的就是不委屈他们。但是看现在的秦王府,何止是不委屈,简直就是享乐主义了。水榭歌台,高楼长亭,在府中还有一个人工修建的湖泊,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一时间竟让人忘了自己是身处西北还是身处苏杭。 “就算西安之前是历朝国都,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我记得他们俸禄可没这么多啊,老二这小子,到底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带着震惊,朱标走进了秦王府。一进门,便看到了两个下人在府中搏斗,而且不只是拳脚相向,点到即止,这二人身上都流着血,已然重伤。眼中的杀意,也只是以命相搏才会显露出来。远处的楼台上,一人怀抱着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连连叫好。 “用点力啊!没吃饭么?可别忘了,你们两个今天就只能活一个!” 那人不是朱樉还会是谁?朱标走到院中,一个眼神,李三思等人便将这正在生死相博的二人拉开。朱樉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来打扰他的“雅兴”,正要发怒,却揉了揉眼睛,随即笑道。 “哎呀!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大哥,到底什么风把你从应天吹到这来了?” 朱标也十分客气。 “老二啊,咱也是好久不见了,你在西安的日子可过得挺滋润的啊,居然开始玩起这种东西了。” 朱樉带着笑容来到了朱标的面前。 “我在这就藩,除了镇守西安,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当然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了。我这闲人一个,当然比不得大哥整日在朝廷中,日理万机。不知道大哥这次来有什么指示?” 朱标笑笑,“其实也没什么指示,就是你父皇想你了,但是走不开,所以托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朱樉的脸上一闪而过喜悦的神情。 “害,这点小事还犯得着大哥亲自跑一趟么?让人传个信,我回应天拜见父皇和母后便是了。” “怎么?到你这里连顿饭也不管?”朱标打了个哈哈。 “来人!设宴!” 酒桌上,朱樉依旧让刚才身边的女子作陪,朱标好像认得,此人不是朱樉的正妻,而是侧妃,应该是邓愈的女儿。而且他要没记错的话,应该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兄弟俩寒暄一阵,喝了几杯,朱樉才切入正题。 “老大,说真的,你这次来到底是为啥?” 朱标从怀中掏出朱元璋给的信件。 “你自己看看吧!” 朱樉读完,神色大喜。 “这么说爹对我很满意,还要嘉奖我?” 朱标有些疑惑,随即拿起信件看了看。 “不可能啊,怎么还会嘉奖?哦,对不起,刚才那封是给老四的,这封才是给你的。” 朱樉:“……” 第115章 赵敏的原型 朱元璋写给朱樉的信,只能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全是骂人的话。咱洪武皇帝,把自己一生所累积的脏话都骂完了,足足骂了三页纸,第四页是对朱樉的警告,直到第五页才是独属于老父亲的苦口婆心。朱樉往下看脸色就越难看,直到最后才讪讪地问着朱标。 “怎么说?父皇这是要你来拿我?回应天接受审查?” 朱标呷了一口茶,轻笑道。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拿你回应天复命还用我这个太子亲自来?随便派两个锦衣卫就把你锁拿回去了好吗?既然老头子派我来,那肯定是有说法的啊!” 朱樉此时属于被人捏住了把柄,自然态度好了许多。 “大哥啊!你是了解我的。我这守着西安,这也是为咱大明守着边疆,虽说平时也有不检点的地方,但是大错咱肯定没犯过啊!” 朱标盯着一脸讨好的朱樉。 “大错没犯过?你确定?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秦王府是西安皇宫遗址上重新修建的吧,但是这遗址上会有舞榭歌台还有这么大的一个湖么?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这王府可都要比皇宫还华丽了。就凭你这些俸禄怕是不够吧?别告诉我你没拿过西安老百姓的一文钱!” 朱樉摸了摸鼻子,声音减小了几分。 “那藩王的事儿,能叫拿么?那是西安老百姓自愿奉献,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朱标真的是王八办走读——憋(鳖)不住笑(校)了。这一句自愿奉献,那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啊! “行,回头我派人去民间查查,听听老百姓的口风,看看他们是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朱樉:“大可不必!我承认他们有一些是非自愿。” “只有一些么?只是非自愿?就没有些许威逼利诱?” “有……” 朱标捅了捅朱樉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然后指着一边的邓氏。 “我要是没记错,这应该是你的侧妃邓氏吧,那你的正妃呢?好像是王保保的妹妹吧,应该叫什么观音奴吧,本名应该叫敏敏帖木儿,怎么不见她啊?” 朱标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毕竟这可是王保保的妹妹,赵敏的原型啊,出了名的美女,没想到就便宜了朱樉这个群混小子,而且人家还不珍惜。 一提到这个正妃,朱樉就满脸不高兴。 “那叫什么正妃?别人不知道老大你还不知道么?那就是老头子为了收买王保保的人心,安排的我俩联姻。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感情,现在她哥哥也死了,更不用演戏给老头子看了,实话实说,我烦她还来不及呢!” 这次换成朱标傻眼了,人家大小也是个北元郡主,听说也颇有见识,人长得也相当不错,号称大元第一美女,没想到在朱樉这儿,倒成了被嫌弃的对象。 “人家不是知书达理,而且还貌若天仙么?老话说得好,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 朱樉摇了摇头,一提起这女人他就闹心。 “那蛮子家的闺女终归还是蛮子,不懂得温柔,也不懂得侍候我,连床上都不情不愿,你还指望她平时能顺着我?要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初老头子要招揽王保保的时候,她还有点用,现在啊,她可就成了没人管的杂草了,连老头子都不过问了,我当然更不愿意管了。只要饿不死就行,毕竟是老头子赐婚,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你觉得老头子能允许一个蒙汉混血的儿子,继承秦王爵位么?” 朱樉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说得朱标也无言以对。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他这一个当大哥的怎么掺和,总不能跟朱元璋打小报告说老二夫妻生活不协调吧…… “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尽量别太委屈她,好好待她,毕竟名义上还是你的正妻,也算是你的脸面,这要是传出去了,你脸上也不光彩。” 朱樉瞥了他一眼。 “老大,你不会是想跟老头子打小报告吧?你在我这见到的这些事情跟老头子一说,他肯定会怪罪于我,但是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朱标哈哈大笑。 “老二啊老二,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想惩治你还用跟老头子打报告?就你现在干的这点破事,我以太子和大哥的身份,拿了你送回应天,咱爹都说不了什么?我要是真想办了你还用这么费劲?好赖不计我是你大哥,只要你小子收敛些,别再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干那些缺德行为,你大哥我肯定会帮你说几句好话。” 朱樉一听这话便大喜过望。 “老大,这可是你说的啊!你是大哥,你可得替你弟弟兜着点。要不然你这大哥就白当了。不过咱爹这次都写信了,说明他也知道我犯的过错了,你说我用不用回应天跟他谢罪啊?咱爹的脾气我知道,主动请罪还能受处罚轻一点。” 朱标摇摇头,“算了,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回应天的机会有的是,到时候再好生跟父皇母后道个歉,赔个罪,说点好话,咱爹那性子,应该不会太难为你。” 朱樉满脸堆笑。 “那还得劳烦大哥替我美言几句。” 朱标点了点头,随即用力地拍了拍朱樉的肩膀。 “老二啊老二!你以后可得好自为之啊!我能保得了你一时,我可保不了你一世!” 朱樉点头如捣蒜。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当好这个秦王,给咱大明站好岗!” 朱标没有再多言,也没有在西安停留,就算朱樉再三挽留,他也是当日启程,朱樉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眼神也从最初的恭敬和善变成了满满的怨恨和嫉妒。 “老大啊老大,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你头上!我要把我这些年受的委屈都找回来,我要让你知道,我朱樉比你朱标强的多!我要让老头子他们都知道,这么多年,是他们看走眼了!哼,老大!” 对于这些,朱标自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直指北平,准备去看他亲爱的四弟。 “永乐大帝朱老四,你大哥要来咯!还不快来迎接!” 第116章 帝王之相 来到了北平的燕王府,朱标这次终于可以笑着点头了。燕王府的前身当然是元朝皇宫,不过只是修补了一下,没有额外扩建的地方。一进院,便看到了手持柄木刀的朱棣对上了四个随从,随从们虽然没有穿盔甲,但是手中木刀木盾牌都备齐了,随着一声呐喊,四个人齐齐冲向了朱棣,但是朱棣没有慌乱,提腿便踢,先将一人踹开,然后躲着其他三人的攻势,抓起一人的胳臂,一个过肩摔,那人便在地上动弹不得,形势便成了二对一。 那二名随从也不是新兵蛋子,很显然也是打过仗的老兵,二人互相递了个眼神,便举起木刀,一个攻朱棣左侧一人攻朱棣右侧。朱棣在二人夹攻之下也有些狼狈,只能闪躲。但是朱棣的武力也不是吹出来的,他看准空档,先一脚别住一人,让他一个踉跄,随后抽身一刀砍在了另一人的后背上,虽然是木刀,但是朱棣下手自然不轻,那人顿时倒地。最后朱棣又将刀架在最后一人的脖颈之上,至此,朱棣以一对四,完胜! “好!好!好!早就听说燕王武艺非凡,习得众家之长处,刀兵拳脚样样精通,甚至不逊色于一些统兵的将领,今日得此一见,属实是大开眼界了!” 朱标拍着巴掌走到了众人的身边,朱棣看到他自然是满脸惊喜。 “大哥!你怎么来了?” “父皇让我来看看你们,正好路过北平,正好想念我的四弟了,这不就来看看么,不过不知道四弟欢不欢迎。”朱标笑着调侃几句。 朱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大哥还是这般会开玩笑,要是早知道你会来,我便带人去迎接你了,我也时常想念父皇母后和大哥,只是职责所在,没有旨意不能随意离开封地,要不然早就回应天去看望你们了。来人啊!快设宴,我要同大哥喝几杯。” 朱标很想说,如果可以就别喝了,但是也不好拂了朱棣的面子,只好落座。 饭桌上,未来的徐皇后徐妙云亲自给朱标斟酒,倒是让朱标特别满意。 “四弟和妙云还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这门亲事说得好啊!” 徐妙云脸上飞过一抹羞红。 “太子殿下笑话了,我哪里比得上太子妃贤良淑德,知书达理。乃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朱标心中掠过一丝尴尬: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天下女子楷模……这真的是在形容我家青儿么,怎么感觉有点不沾边啊…… 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的,朱标笑着看向徐妙云。 “哪里哪里……弟妹真的是谦虚了,今日只叙兄弟情谊,不谈国事,弟妹就叫大哥好了。” “是,大哥。” 其实朱标也见过小时候的徐妙云,只不过那时候,朱棣和徐妙云都还小。今天来一看,这朱棣和徐妙云的感情果然很好,最起码没像朱樉一样,来个侧妃上位。 “对了,妙云,你家父亲呢?这一晃多年不见了,我也挺想念他的,怎么不叫来一起?”朱标这次倒不是客套话,他还确实有点想这位大明第一功臣了。 徐妙云微笑道,“已经托人去叫了,估计还得些时候。父亲如果知道大哥如此惦念,自然也深以为荣。” 朱标喝了口酒。 “可不止我惦念他,连我父皇也惦念他,没事老念叨着,要不是老四还需要人指导,就把徐大将军调回应天养老了。不过说到父皇,老四啊,这是咱爹写给你的信。” 朱标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朱棣,朱棣看着开封的信件。 “大哥,这……是您来时看的么?” “哦,你二哥拆错信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和他们不一样,咱爹给你写的是表扬信,不怕看!” 朱棣拿起信阅读起来,朱元璋对于朱棣的功劳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嘱咐他跟徐达多学兵法,戒骄戒躁,日后必成大器,最后也只是提点了他几句,让他要注意蒙古人的偷袭。总的来说,就像朱标说的那样,这是一封表扬信。 “大哥,父皇和母后的身体还好吗?一切都好吗?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他们。” “一切都好,尤其是咱父皇,还能给你生皇弟呢,你说他身体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二人对视大笑。 “咱父皇身体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这也才有一个孩子,咱父皇都快有二十多个皇子公主了吧,真是不一般。” 朱标笑笑,“人家都说好皇帝皇子都特别多,咱父皇驱逐鞑虏,恢复河山,也算青史有名,可能就特别能生呗,不过我这侄子在哪了,让我看看。” 朱棣吩咐下人将长子抱过来,朱标看着这三两岁的孩童,胖乎乎的,虎头虎脑,也是非常可爱。 “多大了啊,叫什么名字?” “才不到两岁,按照族谱叫高炽,朱高炽,不知道大哥觉得怎么样?” 朱标逗弄着未来的洪熙皇帝,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曾经随刘伯温学习过相面,也粗略的懂一些,这孩子未来不一般啊,富贵非常,面相上说应该叫金鳞岂是池中物。” 朱棣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挠了挠头。 “这卦象也太神秘了吧,大哥现在学得也开始卖关子了。” 朱标看了看天上的云彩,笑着说道。 “这云从龙,此时烟云缭绕,颇为不凡,我说啊,这孩子以后应该有帝王之相。” 朱棣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时间也好像突然暂停,兄弟二人沉默不语,直到朱高炽的一声啼哭才打破了僵局。 “大哥……大哥还真的是说笑了,大哥乃是太子,自然要继承皇位,而大哥膝下,雄英乃是长孙,要册封皇太孙,皇位又岂能落到他人头上。”朱棣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天下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也许也有意外,也许就是天注定嘛,又也许是你大哥这学了个半吊子,还没出师就出来给人家乱说一通。”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二人又是很有默契的齐声大笑。 “徐达大将军来了!”下人通报着。 “来吧,陪我徐叔,陪你老丈人喝两杯吧!” 朱棣点点头。 “今日是在北平,我为大哥接风,徐大将军作陪。他日回到应天,一定要拜会父皇母后,到时候,可就得大哥设宴为我们接风了,届时,可要多饮几杯了!” 朱标笑笑没说话,心中暗道。 希望到时候不是打回应天吧! 第117章 聊发少年狂 “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一别经年,不知太子殿下可好啊?皇上和皇后在应天又是否安好?” 洪亮而苍老的声音从燕王府外传来,朱标和朱棣相视一笑。人未到声先到,这老爷子,还挺有精气神。 一位须发皆白的壮硕老者从进了门,冲朱标拱了拱手。 “徐大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我倒是有些想你了。”朱标也笑着拱了拱手。 “那就别叫徐大将军了,还是听你叫徐叔亲切。”徐达落座。 “哈哈哈哈哈哈!那侄儿就听我徐叔的话了啊,今日不谈国事,只叙亲戚之情。徐叔驻扎北平这么多年,不瞒你说,不只是我想你,应天城里还有人想你呢。” 朱标笑着看向他,徐达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你爹他,还好吗?” 作为朱元璋的首席大将,从小到大的发小,二人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朱元璋对每个人都留了心眼,尤其是武将,可唯独只有徐达,朱元璋从来没有猜疑过,只是放心地把兵权交给他。普天之下能得洪武皇帝这么信任的人,可没有第二个。 “我爹啊,吃得好睡得好,身体也是没话说,这不,前段日子还给我们添了个弟弟,您说他身体好不好。”朱标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徐达也放声大笑。 “要不说你爹是皇帝呢,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光这身子骨和精气神就无人能及,这岁数了还子嗣不断,大哥果然是大哥啊,你娘和你岳父可还好?” “虽说身体赶不上我父皇,但是也没啥大问题。我娘还是老样子呗,没事和我爹吵吵闹闹,但是这两口子恩爱得很呢,至于我老丈人嘛,这不让他打仗可给他憋屈坏了,整天还老念叨着你呢,说你命好,一把岁数还能策马疆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人笑得前仰后合,这常遇春常大将军的好战、好酒、好吹可是出了名的,这退休了还被监管着,也只好发发牢骚了。 “而且他还说啊,自己打仗打了这么多年,谁也不服,也就服您老人家。” 徐达抿了一口酒,陷入了回忆中。 “其实我和老常的本领不分上下,只不过我擅长坐镇中军,总览全局,大规模作战。而你岳父擅长的是小股士兵突袭,身先士卒,他的勇武除了张定边可无人能及,当年他们二人在武昌的那一战,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武功高强之人,但是都不及他们二人,那一战,我愿称为世间武艺的巅峰对决。” “可惜啊,我那时候没得以一见。”不只是朱棣,连朱标也觉得颇为遗憾。 “不过我岳父现在也没事老去和张定边过过招,这两个人都是武痴,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在意胜负,只可惜一个出了家,一个养了老,怕是不复当年咯。算啦,不提这个,徐叔,您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徐达一捋胡须。 “岁月不饶人啊,该服老了,我这当年背后中箭,后来生了一个疽,现在虽然不大,但是骑马射箭还是有影响,所以现在我都不亲自披挂上阵了,都是你弟弟亲自上阵。” “要不您这趟就跟我回应天休养吧,这北平的气候到底是不比应天那般宜人,回去您跟我爹他们老哥几个还能聚一起,心情也愉悦些嘛!” 朱标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徐达对于大明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柱国大臣,就应当好生照料,颐养天年。但是徐达听了却连连摆手。 “不妨事不妨事!现在趁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就给大明多站几年岗,也好让老常多眼红几年,等到我们这帮人都退隐了,可就得靠你们了。” 朱标微微一笑,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我岳父自然是有人接班,蓝玉将军现在干得不错,未来肯定能挑大梁,您这不也是有人接班么,我四弟可是个全才,相信也从您身上学到不少了吧!” 徐达苦笑着,“还差得远呢,这小子武艺确实不错,临阵指挥也可以,但是就是经验不足,这武将本来就是越老越值钱,不是因为武力,而是因为丰富的经验。好的苗子还得靠战场来淬炼,我只能将我的经验多分享给他,能学得几成,那就得看他的悟性了。” 徐达此话颇有深意,一层说的是事实,那就是朱棣这碗水还浅着,还得多锻炼。至于另一层意思,就是通过贬低朱棣,来让朱标放下戒心。毕竟朱标也是徐达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性和城府,徐达都挺清楚的,还是给自己这个女婿留条后路吧。 “老四可是任重道远啊,徐达大将军可是大明第一战神,你可得多向他学学,未来咱的征北大将军,还得你来当。” 朱棣摩拳擦掌,“放心吧大哥,我绝对不给咱老朱家丢人,未来一定要打到斡难河畔,一定要学霍去病封狼居胥,打得蒙古人不敢再来犯!” 徐达笑着举起杯,“这大明第一战神我可真不敢当啊,毕竟你爹统兵打仗可是还要在我之上啊,当初我和老常都打不下来的仗,你爹去了,都没费多大劲就结束了。只要有他在,我可不敢自称什么大明第一战神。” 朱标哈哈大笑,“其实我岳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这天下,论武艺只有张定边能与他一较高下,但是论及打仗他可能就要屈居第三了,您是第二,我父皇是第一,只有这两个人他绝对服气。” “那你呢?他给你个什么评价?” 朱标满脸无奈,扶着额头笑道。 “他说我不讲武德,光研究歪门邪道,不按套路出牌,是个鬼才。”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把酒言欢,一直到天黑。朱标在北平也没住两天,毕竟朱元璋还在应天等着他的回话,万一给老朱惹急了,直接把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直接拿回应天咋整。还是快点回去禀报吧。 看着朱标车队渐行渐远,朱棣才开口问向徐达。 “您这次见到我大哥以为如何?” 徐达的眼睛微眯。 “人中龙凤啊,无论是这份气度还是心计都不亚于你爹,更是比你爹多了一份宽仁之心,他若是继位,必将大明推向巅峰。” 朱棣叹了口气,但却不是丧失了信心。 “那我也要多加磨砺了,总不能落后太多啊。” 乾坤未定,这天下属于谁还不好说呢。 第118章 朱重八,你差不多得了 朱标回到应天,第一件事并不是向朱元璋禀报,而是回家去找自己的家人去了。开玩笑,公务哪有家人重要? “来来来,雄英,允炆啊,这是你三叔叔和四叔叔送的礼物,喜不喜欢?” 两个孩子拿到了精美的礼物自然是十分开心。 “他二叔呢?你不是也去他去那了么,没给送点礼物?”常青儿问道,倒不是她贪图那点礼物,只是这毕竟是做叔叔的一点心意,人家都送他不送好像说不过去。 朱标从怀中掏出几根金条递给了她。 “老二那家伙能挑什么礼物?直接给折现了,我只好笑纳了。” 常青儿:“还真的很实用的礼物啊……” “好了,我要去奉天殿复命了,毕竟走了一趟,总要给皇上老爹回个话。” 常青儿有些紧张。 “你们这次不会又打起来吧?” 朱标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 “应该不会吧……不过也不好说,要是我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去找母后,让她来奉天殿看看。” 常青儿点了点头,给朱标换好了衣服,最起码他现在还是太子,去见皇上还是要穿太子常服的。 朱标来到了奉天殿,朱元璋正在读奏折,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 “回来啦?这趟跑得怎么样?你这些弟弟们都干了什么,都跟咱一五一十地说吧。” “我最开始去的太原,想先去看看老三怎么样?”朱标回答道。 “然后呢,你看到什么了?” “老三拿着鬼头刀给人家斩首了,弄了一身血……” 啪! 朱元璋手中的御笔直接掉在了地上。 “你说啥?” 朱标连连摆手。 “您先别着急,这是有原因的,老三砍的是蒙古派来的探子,只是场面弄得不太好看,不过绝对不是滥杀无辜。我也说了他几句,让他注意影响,还派了几个人协助他,以后再抓到探子和奸细直接交给锦衣卫审问便是。” 朱元璋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 “那你以后能不能把话说完了,这把咱给吓的……” 朱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为了吊起您的胃口嘛,现在说书的和写小说的老用这种手法,博人眼球嘛!” “然后呢,然后你去老二那儿了吧,那混账在干嘛?” “他在和妃子看戏,他的问题就是太过偏爱侧妃邓氏,我已经说过他了,而且也不能再大兴土木了,劳民伤财,他就算有多少个妃子,睡觉也就需要那么大地方。” 朱标知道朱元璋的折子上已经把诸位皇子的罪行罗列出来了,所以也没对他说谎话,只是遮掩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那混账要是能痛改前非,咱也就不追究了。最后你去老四那了?见到徐达了吧,他还好吧。” 朱标点点头。 “徐达大将军身体还算健壮,只是背上因为箭伤长了个疽,倒是不太严重。他也十分牵挂父皇和母后,我也说让他回应天来养老,可是他说,趁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多为咱大明站几年岗。”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一提起他的老伙计,他也颇为记挂。 “这老东西,人家都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他可倒好,准备做咱大明的长城。” “只能说咱大明有这样的大臣,父皇您有这样的兄弟,确实是上天降福。徐达大将军的功绩确实无人能及。”朱标深谙拍马屁之道。 “那个……老四的儿子看了吗,怎么样?” “好!特别好!虎头虎脑,胖嘟嘟的,起了个名字叫朱高炽,您还别说,长得还挺像老四的。” 一提起孙子辈的,朱元璋就来了精神,拉着朱标聊起了一路上的见闻。朱标也侃侃而谈,一时间也忘了什么事。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转眼而过,朱元璋正和朱标吹嘘起自己的功绩。 “想当年,那老徐和老常打了两个月,愣是打不下来,然后灰溜溜地和咱禀报,你爹能惯着他们吗?直接就告诉他们,好好看,好好学。然后咱出马都没用上一个月,就给拿下了。咱也就是当了皇帝,咱告诉你,咱要是个武将,徐达常遇春也得靠边站……” 正当朱元璋吹嘘着,朱标听着津津有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马皇后的声音。 “朱重八!你差不多得了!” 马皇后焦急地跑进殿内,却看到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朱标就坐在他旁边,父子二人都很震惊地看着她。马皇后乃何许人也,反应速度自然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立刻瞪着朱元璋说道。 “朱重八!这标儿好不容易回来,我这个当娘的还没看到呢,你就给他留在这了?你差不多得了!” 朱元璋嘿嘿一笑,随即看向朱标。 “害!原来如此,标儿啊,你回宫是不是还没去看你娘啊,这可不对啊,下次记得先去探望你娘,你看给她都急成啥样了,这都过来抢人了。行了,你们母子俩去唠吧,咱也得批折子了。” 朱标此时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出戏演完。他来到马皇后的面前,一下抱住马皇后。 “娘啊,孩儿走了这么多天,真想您老人家,来,我们去您宫里慢慢唠。”随后二人便离开了奉天殿。 看着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朱元璋也笑着点了点头。 “还得是咱这大儿子,行啊!” 出了奉天殿马皇后便问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跟你爹又打起来了么?怎么还这么亲近?” 朱标有些无语。 “娘,青儿咋跟你说的?” “她就慌慌张张跑到我宫里,然后说不好啦不好啦,你又跟你父皇打起来了,我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啊。” 朱标扶着额头,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只是说有可能和我父皇吵起来,万一我一个时辰没回来,就让她去找您,让您来奉天殿看看。我这媳妇啊,还真的是,一孕傻三年……” 马秀英笑着摸了摸朱标的头。 “这话可不对,娘当初生你们兄弟几个,那得傻多少年?青儿她只是比较……单纯罢了。” “娘你确定她只是单纯么?真不是有点呆萌么?” “可能也有点,不过也挺可爱的嘛……” 第119章 爱妃,我们好日子到头了 锦衣卫的情报网比一般人想象中发达得多,而且还有很多上下级之间只是单线联系,这就代表了,如果他们一直在潜伏,可能除了自己的接头人和最高长官,无人能知道他们的身份。 长沙,街头有一家长明古玩店。店铺不大,也没摆出什么好东西,所以自然没什么生意。老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每天白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躺在摇椅上喝茶,怀中还搂着一只黑猫。 每天日落时分,长明古玩店准时关门。这时候,老板便会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就在店内的一个青瓷花瓶底部摸索着什么。说来也怪,这家店开业至今,那花瓶一直在那,有无数人来看过,问过价,却从来没有人将其买走。 而今天古玩店老板从花瓶底部摸出了一张小纸条,看了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甚至开始发抖。 “这……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这事儿,我可真做不了决策,只能汇报上级了。” 是的,这家古玩店是锦衣卫的情报中转站,至于为什么选择古玩店来做掩护嘛,可能是因为古玩店比较清闲,哪怕没什么生意也不会惹人怀疑。 言归正传,这纸条上的消息可真的是要人老命,作为长沙地区的锦衣卫统领,古玩店老板张彪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有独立决策权,但是这次这个烫手山芋他是真的没办法接过来,只好汇报给上级了。毕竟这个消息隐瞒也是死路一条,所以说还是让上面的大佬们做决策吧。 于是,这张纸条传到了湖南的锦衣卫统领手里,湖南的统领一边骂着张彪就会给自己找麻烦,一边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西南地区的锦衣卫统领手里,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处理的,所以最后这张纸条传到了蒋瓛手里,蒋瓛看了之后脸都快绿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夸这帮下属办事有方还是该骂他们蠢得要死。 走投无路的蒋瓛能怎么办?只好求见朱元璋了,让真正的大佬来做决策了。 “启禀皇上,微臣有一条消息……但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朱元璋看着这个手下,竟觉得有点陌生。 “蒋瓛啊蒋瓛,这话是你该说的么?你小子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么也吞吞吐吐起来了?” 蒋瓛苦笑着,“不是微臣婆婆妈妈,实在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啊,非臣下所能决断,但是又不能欺瞒皇上……” 朱元璋放下了手中的笔,蒋瓛这关子卖的,连他也觉得挺好奇的。 “你小子还有怕的时候?连一品的文武大臣都吓不住你,什么消息能让你如此惶恐,但说无妨,天塌了,朕给你兜着!” “是……是您的皇子。” 朱元璋这下有些坐不住了。 “皇子?几皇子?是老二又荒淫无道了还是老三又滥杀无辜了?难道是老五?听说这家伙最近挺不老实的,是不是他又犯了什么错?” 蒋瓛咽了口口水。 “其实比您想得还要再严重一点……” 朱元璋直接起身,满脸疑惑。 “难道说是有人要造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还活得好好的,借他们几个胆子也绝对不敢!他们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啊!也就太子有点希望,但是他也犯不着造反啊,真想当皇上跟咱说一声咱提前退休几年不就成了吗?难道是老四?这小子可挺像咱的啊,胆子不小,不过他现在也不够格啊……” 蒋瓛实在是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自己该听的。 “你快说啊!你小子是不是要急死朕!” 蒋瓛深吸一口气。 “据可靠情报,八皇子潭王朱梓的妻兄於琥和已经过世的岳父於显与胡惟庸有过往来,而且还颇为密切。” 蒋瓛没想到,朱元璋听了反倒长舒一口气。 “就这事?那他大舅哥跟胡惟庸有来往就抓他大舅哥呗,该杀就杀了,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咱还以为那几个兔崽子要造反了呢!” “可是,如果惩办於显,那潭王妃也跑不了啊,这潭王恐怕也会被连累。这事儿我们都怕办不好,所以特意来问皇上的旨意。” 蒋瓛心中暗道:这是您老人家的儿子和儿媳妇,您不开口,我们哪里敢上手。 “无妨!先将於显拘捕,看看那於显到底是不是真的与胡惟庸往来甚密,有不可告人之事。之前胡惟庸一案因为牵连者过多,已经惹起众怒,所以以后尽量别那么偏激,只要不是有所图谋,来往甚密,都可以从轻发落嘛!” 朱元璋此时也看开了,毕竟已经死了一个毛骧,胡惟庸一案的大鱼也都被一网打尽,剩了一些小虾米,该放就放吧! “可是皇上,我怕调查於显会让潭王多想。而且,如果於显真的有罪,那潭王妃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笑笑。 “女人如衣服啊,倘若於家真的跟胡惟庸有勾结,就看梓儿的意思了,他若想留这个王妃,咱就可以放她一马,他若不想要,咱也可以为他另寻一个王妃。不过你的情报可说了潭王和胡惟庸有何瓜葛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毕竟胡惟庸伏法的时候,潭王还没就藩呢,无论怎样,肯定扯不到潭王的身上就是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去办吧,於显那边派人去查探,若是有罪就定罪,若是无罪也别难为人家。至于潭王那边嘛,你亲自去一趟吧,好生抚慰两句,然后不行就召他入宫,回来看看爹娘,也省得他多想。” 只能说朱元璋还是护犊子啊。 蒋瓛点了点头。 “谨遵皇上旨意,还得是皇上思考问题周全啊,如此一来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于是,远在长沙的潭王没过多久便收到了消息,第一条消息就是他的大舅哥於显被打成了胡惟庸同党接受调查。而第二条消息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蒋瓛将亲自来长沙,意图不明。 潭王朱梓一直都不是个胆大的人,尤其对自己的老爹朱元璋,更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当他听闻这次来的人是蒋瓛,只觉得天都塌了。他看着自己的妃子,无奈地说道。 “爱妃,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120章 爱我,就和我一起自焚 潭王妃不解地看着朱梓。 “王爷何出此言?” 朱梓都快哭了,将两条消息告诉了潭王妃。 “你的哥哥於显被打成了胡惟庸乱党,目前在接受调查,这时候我父皇居然派蒋瓛来了,听说还要召我回宫,你说我父皇准备干什么,肯定是要收拾我啊!” 潭王妃比他先哭,而且是泣不成声,她当然也听说过胡惟庸乱党的下场,最轻也得是个满门抄斩。 “王爷!都是妾身对不起你,都是妾身连累了你,大不了,妾身就自尽便是,绝对不给王爷添麻烦,王爷乃是皇上的皇子,最起码念在父子之情,皇上也不会太难为你的。” 朱梓也抱着他痛哭了起来。 “爱妃啊,我父皇要是派别人来还则罢了,他派的可是蒋瓛啊!蒋瓛是谁,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我父皇最得力的鹰犬,尤其擅长审讯栽赃给人定罪。那锦衣卫手段有多残忍我都知道,父皇一定是对我失望透顶了,所以想要查办我。” 潭王妃给他擦去眼泪。 “不!不会的,只要妾身自尽了,皇上一定不会怪罪于王爷的,到时候您只要将一切都都推在我的身上,明哲保身即可。这一切本就是妾身的错,是妾身连累王爷受责罚,所以只要我死了一切都没问题的。只是可惜妾身命不好,今生无缘陪王爷白头偕老了。” 朱梓不只是胆小,畏惧朱元璋。更是个大情种。他听潭王妃这么说了,更是心中悲愤交加。 “爱妃啊!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自尽,留下我在这世上。这世上纵有万千女子,我真爱的只有你一人。你若去了,我也断然不会苟活。古人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就算我们生不能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死总能同穴,化作一对比翼鸟,再也没人能将你我分开!” 潭王妃带着眼泪看着朱梓。 “王爷,你……” 朱梓仰天长啸,好像要将这些年的不甘和愤慨发泄出来。 “这尘世间除了你,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我父皇有那么多皇子,我只是最平庸的一个,我的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你。既然老天不让我们长相厮守,我们今日就一起上路吧!来人,拿酒来!” 潭王妃擦干了眼泪。 “我亲自去拿。” 不多时,潭王妃便带着一壶好酒两个杯子回来,却没想到朱梓摇了摇头。 “爱妃啊,这点酒怎么能对得起我们的感情,来人!拿最烈的酒,拿一大坛子!” 府内的下人们给朱梓搬来了一大坛子的陈年佳酿,朱梓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吩咐道。 “你们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今天晚上谁都不要打扰我和王妃!” 下人们虽然见二人眼眶通红,但是身为下人哪敢多问,只好遵朱梓的王命,离得远远的。 朱梓首先拿过小杯,倒了两杯酒,递给潭王妃一杯。 “爱妃,还记得我们当初拜天地么,三拜之后我们便是夫妻了。今日我们共赴黄泉,便借此三杯酒,这第一杯交杯酒敬天地父母,请宽恕我等。” 二人交杯饮尽。 “这第二杯就敬彼此,敬我们今日共赴黄泉,也不枉你我夫妻一场!” 一杯酒下肚,朱梓再次倒满。 “这第三杯就敬我们生生世世,我愿与你永远在一起,这辈子如此,下辈子也是如此!” “我也是……” 二人喝光了杯中酒,也向这个世界做了最后的道别,随后朱梓将坛子老酒泼洒满屋,举起了蜡烛,然后另一只手牵起了他的挚爱。 “那就跟这尘世永别了,但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潭王妃也来了勇气,紧紧握着朱梓的手。 “只要能跟王爷在一起,我也不怕死!” 随着蜡烛落地,熊熊大火登时燃起,如同一条火蛇,无情地吞噬着宫殿和一对有情人…… 当下人们发现失火了,高喊着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得无法控制,就这样,潭王成为了历史。 当蒋瓛来到潭王府,所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废墟的,潭王和潭王妃,只剩下了把灰……蒋瓛办案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畏罪自杀的,自焚、上吊、投水、服毒,他都见识过,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不会了。毕竟这畏罪自杀的不是别人啊,可是朱元璋的亲儿子,大明的王爷啊。你都是皇子了你还畏毛罪啊?你老爹还真能弄死你不成?不对啊,这潭王好像……压根也没罪啊! 事实证明,历史上说不清的乌龙太多了,比小说更扯淡。 蒋瓛没有办法,只好将潭王朱梓的骨灰带回了应天,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 朱元璋看着蒋瓛手中雕刻精美的骨灰盒,浑身颤抖着。 “你是说……这就是咱的梓儿?” “是……潭王和潭王妃在我去之前就畏罪自焚了,不对,只是自焚没有畏罪,只剩下了这一盒骨灰了。” 朱元璋的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蒋瓛急忙搀扶。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朱元璋此时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想怪,但是他怪谁呢?怪他儿子命不好?胆子太小了?可是人家都没了啊,你还怪啥?那怪蒋瓛?可是人家汇报的时候你就说但说无妨,天塌了朕给你顶着。而且也是他亲自指派蒋瓛去长沙安抚朱梓,并将他带回宫的,你怪人家啥啊?这蒋瓛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把朱梓带了回来,只是带的不是人型罢了…… “咱的儿子!咱的梓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你为啥要自尽啊?咱只是想让你回来看看,让你平复平复心情,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朱元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此时,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罢了。 第121章 大明第一深情 潭王朱梓与潭王妃於氏自焚殉情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不只是在宫里和朝堂之上,连民间也流传着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另一种角度。 有阴谋论者暗中宣扬,朱梓的母亲定妃达氏本是陈友谅的小妾,跟随朱元璋时候已经怀有身孕,所以潭王朱梓乃是陈友谅的遗腹子。这件事情只有定妃达氏清楚,在朱梓去就藩之后,他母亲将他原本的身世告知给他,所以潭王朱梓便在长沙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抗朱元璋为父报仇。岂料事情败露,被朱元璋的锦衣卫得知,朱元璋便派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前去捉拿潭王朱梓,潭王见大势已去,只好一把火带着妃子一起自焚了,连后代也没留下。这个版本流传得最广,不少人将此事分为九九八十一段,说起了书,老百姓都比较倾向阴谋论,所以几乎都是座无虚席,只不过要躲着点官兵罢了。 朱元璋自然不知道民间流传的扯淡说法,达妃确实本是陈友谅的小妾,后来被他收入后宫,但是生朱梓的时候可是洪武二年九月,那时候陈友谅都凉得不能再凉了,哪怕朱梓还有个亲生哥哥齐王,按照时间来看,也绝对不可能是陈友谅的遗腹子。达定妃的两个儿子毫无疑问都是朱元璋的亲生骨肉,只不过不是嫡出罢了。 而且达定妃也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复仇女主,她只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女人罢了,当自己儿子带着儿媳妇自焚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能做的事情只有哭,从早哭到晚,却不敢去问朱元璋,最后还是马皇后带着她去找朱元璋问的责。 “皇上!皇上!你告诉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害死朱梓?难道您就那么恨他么?” 马皇后不愧是朱元璋后宫的大姐,这时候就开始为定妃撑腰了。这也得亏定妃在这,要不然马皇后肯定拽着朱元璋的耳朵,喊他朱重八了,这有别人在,还是要给他些面子。 “皇上……如果梓儿有罪,如果他令您厌恶,您大可以处罚他啊,我可以带着他走得远远的,为什么要他死啊……” 达定妃哭得双眼都红肿不堪,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可是天下间最残忍的啊,但是这帮人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只是达定妃失去了儿子,他朱元璋也没了一个儿子啊! “咱没想杀他!从来都没有!咱连治他的罪都没想过!只是梓儿一向胆小,逮捕了他的大舅哥,咱怕他乱想啊!所以才派人去安抚,想让他不行就回应天看看爹娘,咱都是为他好啊,咱哪知道他胆子就那么小,一听说消息竟直接自焚了,不只是你们心疼,咱是他爹啊!咱更心疼啊!咱儿子没了……” 朱元璋一番话说完,马皇后和达定妃都安静了下来。是啊,朱梓一向胆小,也不像其他兄长那般文武双全,所以朱元璋才将他送去了长沙,本以为不是边疆,可以不用打仗,做个平安王爷,却没想到这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就去了……能怪朱元璋么?他护短是出了名的啊,这次本来也是好意,想要让他儿子放宽心罢了。那能怪蒋瓛么?他也是按照朱元璋旨意去的。还是怪朱梓?怪他太胆小,不能承担?他从小到大都活在朱元璋的阴影中,世界上他最怕的人,就是这个皇帝老爹了。 “你说你,这胡惟庸一件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都杀了多少人了?这还不够?还要再开杀戮,这梓儿也是被你吓到了,所以才会走极端……” 马皇后也叹了口气,虽然朱梓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轻。 “是,都是咱的错,那用不用咱给你们下个罪己诏啊?咱这皇上当的太失败了,连咱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怕咱,是咱把梓儿逼死了。那咱也别当皇帝了,明天就退位吧!你看咋样!”朱元璋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泪珠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地上。 “皇上……您也不要太自责了,这都是命啊……是我教导无方,是梓儿的命该如此……”达定妃抽着鼻子,尽量安慰着自己和朱元璋。 “去吧,都下去吧!咱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说这梓儿,哪怕留下个孩子也好啊,也好有个念想。罢了罢了,就像你说的,这都是命啊,就把他夫妻二人安葬在应天吧,让诸位皇子都去送他最后一程……” 潭王朱梓的陵寝修建在应天郊外的一座山里,离朱元璋日后的明孝陵并不远,也算朱元璋给自己留的一点念想。葬礼不算隆重,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太风光的事儿,知道的人还是少一点比较好,除了一些亲信官员负责葬礼,就只剩老朱家的哥几个了。 潭王朱梓的亲哥哥齐王自然到场了,抱着弟弟的墓碑痛哭流涕。 “弟弟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还那么年轻……你在天有灵你就保佑你哥哥我,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朱樉冷笑着,“老七,这潭王是自焚而死,你怎么给他报仇?把他再刨出来么?” 齐王愤怒地瞪着他。 “老二!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弟弟都去了,你还落井下石,你有没有一点当哥的样?” “我说的本来就没错,这潭王是自焚,你找谁报仇?找蒋瓛?人家可啥都没干呢,还是找老爷子?你要是真有种你就跟他干啊!冲我发什么脾气。” 齐王眼看着就撸起袖子,想要跟朱樉动手,朱标一个眼神,朱棡和朱棣便将他拉开。随后朱标瞪着朱樉。 “老二!你少说两句。今天是八弟入土为安的日子,逝者已矣,死者为大。你们这帮当哥哥的都给我冷静些!” 朱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毕竟朱标还是能治得住他。齐王也看着朱标,忍不住问道。 “大哥!那你说今天这件事怎么办?” 朱标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巴掌,下人们便将一个比翼鸟的石头雕刻搬到了墓前,朱标抚摸着墓碑。 “八弟啊,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了……大哥送你一只比翼鸟,不求你下辈子还生在帝王之家,只希望你能和潭王妃一起比翼双飞,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随后朱标过去拍了拍齐王的肩膀。 “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八弟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因为舍不得潭王妃,所以才选择陪她共赴黄泉,八弟……一直都是这般重情重义啊!” 齐王看着墓碑痴痴地说着。 “若是如大哥所言,那他也算大明第一深情啊……” 第122章 锦衣卫都是饭桶 潭王朱梓没了之后,朱元璋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毕竟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可谓天下间最难熬。而且这个儿子的死因还和他有关。他开始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性格也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只有朱标的几个儿女到他面前,才能唤起他的笑容。 潭王自焚一事还有一名受害者,就是蒋瓛。他时常懊恼,朱元璋派自己去长沙的时候,自己为啥不推辞一下呢?朱元璋虽然嘴上说不怪他,但是以他的性格,怕是早就将蒋瓛记录在册了,蒋瓛也是哑巴吃黄连,这件事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毕竟锦衣卫的职责就是负责监督啊,倘若於显与胡惟庸有勾结一事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而自己没发现,那最轻也得是个失察之责,这差真的是很难当啊,横竖都得有个罪…… 为此,蒋瓛特地召集所有锦衣卫的统领们开了个秘密的小会,会议的精神只有一条,那就是以后招子都放亮点,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尤其是跟老朱家有关系的事情,必要时就特事特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元璋护犊子是出了名的,贸然办了他的亲人,必遭大祸。 某种程度上,蒋瓛比他的前任毛骧聪明一些,最起码他知道给自己和这帮兄弟留一条后路,但是聪明是相对的,如果他是高明的政治家就会明白,给帝王办隐秘差事,得罪太多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在蒋瓛给锦衣卫统领们开会之后不久,锦衣卫在边关便又得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为首的锦衣卫统领看着手中的纸条恨不得把传这条情报的人给大卸八块。 “他娘的,上面刚开完会,这帮人就给老子找麻烦!还是这么大的麻烦!是不是嫌上次闹得还不够大!” 下属看向他,弱弱地问道。 “老大,那这条消息怎么办?还上报不上报了?” 统领吐了口唾沫。 “还上报个毛啊!这刚说完要特事特办,就别再找麻烦了,都给老子当没看见!这条消息就到此为止!明白么?” “那如果日后这帮人捅了篓子,上面会不会怪罪我们失察之罪啊?毕竟……这事一开始我们是知道的。” 统领咧嘴笑了笑,拍了拍下属的肩膀。 “小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们就这次没上报,然后这事儿就闹大了?怎么可能?放宽心吧,没事!” 统领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在心里谋划着调走的事情。这定时炸弹还别落在自己头上为好…… 可是天下的事情,偏偏这么巧…… 两个月之后,两名边疆官员告状告到了朱元璋的面前,要告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二人和人发生了口角,然后大打出手。按理说这事当地就能解决,但是和他们大打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的女婿——欧阳伦的家丁。而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则是因为这家丁从边关走私铜铁盐马茶等国家管控物资…… 这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历朝历代,对于铜铁盐马茶等物资都严厉管控,且不说这家丁,就算是他的主子,驸马欧阳伦想要走私怕是也不容易。可是这家丁不仅走私了,而且走私的量还不小。可能没给够这两名官员好处费,也可能是这两名官员良心未泯,总之,这件事就被捅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蒋瓛问话。 “咱设立锦衣卫之初,便说所有皇亲国戚,所有城市里都要有锦衣卫的眼线,这边塞之地,驸马欧阳伦身边可有锦衣卫?” 蒋瓛咬咬牙,“自然……自然是有的。” “那为什么你们锦衣卫无人上报此事?反倒是闹大了朕才知道。难道说你们锦衣卫在这些地方连一点风都没收到?还是你们要刻意隐瞒?” 蒋瓛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属下必然不敢隐瞒皇上!只是属下也没收到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想来是这帮人行事太过隐秘了吧……” 朱元璋捋了捋胡须,冷笑道。 “对方行事太过隐秘?咱倒是觉得,应该是你们这帮锦衣卫都是饭桶!该办的事情都办不好,该查的查不出来!而不该查的,不该办的,却都办了!你说,这满是饭桶的锦衣卫,朕还有留着的必要么?” 蒋瓛急忙跪地,磕头如捣蒜。 “皇上圣明!锦衣卫是有不少酒囊饭袋,有失察之责,但是锦衣卫平日也是兢兢业业地为皇上搜查情报啊,皇上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败就放弃我们啊……请皇上开恩……” “起来吧!要不是看你对咱还算忠心耿耿,要不是锦衣卫对咱还有大用,今天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过去!” 蒋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骂了这帮家伙的祖宗十八代好几遍。这帮家伙该上报的不上报,不该上报的倒是全抖落出来了,他们可真的是害人不浅啊…… “那以你所见,此事该怎么去查?如何去查?” 蒋瓛抬头,看向朱元璋。 “臣以为,这事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家丁能干的,别说是家丁了,就算驸马欧阳伦都没有这个能力,怕是背后还有人啊,但是要查案,就必须从这个家丁,从驸马查起,臣等自然不敢私自去调查驸马爷,只能听凭皇上的旨意了。” 见蒋瓛将话抛给了自己,朱元璋笑笑。 “查!给朕查!无论背后是谁,都要给朕挖出来,你就大胆地去查吧!” “属下遵命!” 第123章 驸马也是高危职业 同样是犯了错,同样是被人捅到了朱元璋的面前,但是朱元璋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这女婿和亲儿子之间的待遇差别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蒋瓛被派去查找驸马欧阳伦的犯罪证据,但是在正事开始之前他还是召集了锦衣卫统领们开了个小会,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以后能不能把消息上报给我,让我来决定这事怎么处理…… 面对着横竖都不满意的领导,还有自作主张的下级。蒋瓛觉得这活真的很难干,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搞情报工作,自古都是高危职业,蒋瓛现在只希望,别落得和自己前辈毛骧一个下场。 牢骚发完了,活该干还是得干。蒋瓛审案是一把好手,他兵分两路,一方面严刑拷打着驸马欧阳伦犯事的家丁,另一方面就是调查欧阳伦。蒋瓛知道,这家丁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甚至连驸马欧阳伦都不一定是幕后的真正主使,但是想要破案只能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锦衣卫的刑罚一向都是突破人类想象极限,只用了三天,家丁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恨不得马上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么说,是驸马欧阳伦指使你走私国家管控物品的了?可是这些东西在当地管控得如此严密,你是怎么能走私回来的?” 家丁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最起码还有一点神智,锦衣卫下手还是有准的,要让他想死不能死,想疯还没疯,自然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我……我只负责货物的采买运输……每次去的时候……人家货都备好了,我就只要给钱然后带回来就行了,到了过关的时候……我就把通关文书掏出来就行了……偶尔会打点一下沿途官员……”家丁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那通关文书哪来的?” “驸马爷……驸马爷给的……” 锦衣卫专人将他一言一行都记录在册,以备来日对峙。 “他们每次给你多少钱?” “每趟……大概两三个月,驸马爷每次都会……给我五百两银子,有时候打点官员的银子有剩,我也就自己揣着了,就没上报……” 负责审讯的锦衣卫恍然大悟,合着这次完全是这小子想省点打点的费用,自己赚个外快,却没想到人家不干了,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除了驸马,你的上级还有谁?” 家丁哆嗦着,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旁的锦衣卫叹了口气,掏出一块烧红的烙铁走到他的身边。 “你想清楚了,要是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规规矩矩地说实话!” 家丁惶恐地大喊,“我说的都是实话!驸马爷也不是完全信任我!他怎么可能让我看到别人……”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他这副鬼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便没有用刑,只是警告了他一番。 “你要知道,说谎被我们查出来会是什么后果,你会比现在遭罪十倍!” 家丁磕头如捣蒜。 “我说的全都是真话,真的全都是真话……” 几名锦衣卫对视一笑,这家伙刚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反倒是特别桀骜不驯,这打一顿倒老实多了。 “各位……锦衣卫的大爷,小人……小人知道的全都说了,能不能留小人一条命啊……” “这可不是我们说的算的,你的结果还得看上面怎么说。但是只要你足够配合,我们不会再让你吃苦头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再查出来可就是另一个性质了。” 家丁的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就是自尽,以求驸马欧阳伦照顾家人平安。但是现在驸马欧阳伦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他这一自尽,按照朱元璋的脾气,他家人肯定要陪他共赴黄泉了。所以他只能赌,赌自己坦白得够多,朱元璋或许会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 “其实……其实我们还有一些货物是比较特殊的,而且是卖给蒙古人……” 锦衣卫一听就来了兴趣,这可是惊天大发现啊,走私和通敌的性质可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卖给他们什么了?” 家丁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兵器和火器!” …… 另一边,欧阳伦的驸马府已经被锦衣卫翻了个底朝天,锦衣卫刚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在焚烧账册,也算是被人逮个正着。锦衣卫自然不敢对他怎么样,但是奉朱元璋皇命,这搜查总不犯毛病吧! 朱元璋的女儿安庆公主跑到了当院,指着锦衣卫的鼻子臭骂道。 “你们这帮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上驸马府来撒野!你们奉了谁的命令?赶快给我滚出去!” 为首的锦衣卫冷笑一声,随即拿出朱元璋盖了章的搜查令。 “公主,这可是皇上的旨意,驸马欧阳伦涉嫌走私货物,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我等也只是奉旨行事,希望公主不要为难我们,如果您真的要找人说道说道,您就进宫见皇上说吧,兄弟们!继续搜,每个角落都要搜一遍!” 安庆公主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跟朱元璋说?她有那个胆子么?就算她平日里总是恃宠而骄,但是她从骨子里还是畏惧朱元璋。想当年还是她看中了欧阳伦的一表人才,所以请朱元璋赐婚。彼时欧阳伦只是个小小的进士,她其他的姐姐们嫁的都是文臣武将之子,只有她是真正意义上的下嫁。但是她并没觉得怎么样,在李祺和她大姐临安公主获罪被朱元璋流放的时候,她还庆幸自己找了个好男人,最起码不会被他牵连,可是现在却…… 驸马欧阳伦急忙上前扶着她,安庆公主却对他大发雷霆。 “你说!你真的干了那些事情吗?” 欧阳伦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安庆公主便一下昏过去了,等她再次醒过来,驸马欧阳伦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 一个女人无助到极点是什么样子?安庆公主给众人展示了一下。 她趴在床上,又哭又骂,摔着视线内的一切东西。连她的侍女也不敢上前劝说,只能等她的气消了,才敢上前收拾。 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主,您为何不进宫求求情啊……” 安庆公主已经没有力气闹了,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父皇是什么人?他哪里会网开一面,之前我还笑话我大姐,现在好了,我也得被流放了……” “可是您和临安公主不一样啊,您还有母后呢,还有众多兄长,皇上不是最听他们的话了么?” 侍女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庆公主急忙擦干眼泪。 “收拾收拾,我要进宫!” 第124章 东宫有高人 安庆公主为什么敢恃宠而骄,就是因为她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女儿,也就是嫡女。而且因为年纪小,从小就备受关爱,几个哥哥对她也都好得过分,朱元璋更是视她为掌上珍宝,所以才会听她的,将她下嫁给欧阳伦。但是此时找朱元璋肯定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所以她便去到了坤宁宫。 “母后!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驸马,救救我呀!” 安庆公主一见马皇后便流着泪下跪,马皇后这当娘的哪受得了这个,急忙要将她拉起。 “傻孩子,怎么了你跟娘说啊,别只顾着哭啊!” 安庆公主流着泪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马皇后听完也是眉头紧锁。 “这驸马竟如此大的胆子?竟敢干这般违法的事情?我之前看他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肯定是有人利用他啊,有人拉他下水的,要不然我家夫君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肯定不敢做这些事啊!母后啊,父皇从来都是最听您的话了,您去求求他吧,只要驸马将同谋供出,就放过他好不好?”安庆公主依旧跪着流着泪,不肯起身。 马皇后看着她也满脸的心疼,“我去说倒是可以,但是这种事情你父皇未必肯听我的啊!我就是担心,他想要杀鸡儆猴,借着查办驸马,敲打朝中的大臣。依我看,这驸马这一劫怕是免不了了。” “那您去求求父皇,就从轻发落嘛,那之前二哥三哥他们犯了错,父皇不也没有过多责罚吗,为什么这次到驸马就不行了。” 马皇后叹了口气。 “唉,这女婿和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啊,更何况驸马这次捅的篓子实在是太大了,算了,你先起来,先别哭了,这查案还要几天,我就跟你父皇说说,最起码也留下驸马的一条命。” 安庆公主有些吃惊,在她的认知里,驸马不过是让人贩卖了一些国家管控货物,这算不得什么大罪啊,但是马皇后都说,能留一条命就算万幸了,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母后,那我们全家就都靠您了……” 安庆公主投入了马皇后的怀抱之中,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丝心安。 …… 与此同时,蒋瓛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万万没想到,这驸马欧阳伦的业务如此广泛,连兵器火器也敢倒卖,也万万没想到,他的合作伙伴也如此多。就这么说吧,这一条路径上的官员,要么是他的同党,要么就有失察之罪。而给他提供便利和货物的朝中大臣呢?更是数不清了。只能说这案子要是审理完结了,不说连坐,只是犯事之人,便得有上百名官员。蒋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上司毛骧,他好像就是因为办了胡惟庸谋反案这一个大案,直接就被赐死了,自己不会也要步他的后尘吧? 蒋瓛不敢再去想,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将一切情报提炼汇总,把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揪出来,然后交给朱元璋。 经过锦衣卫一个多月的调查,一份厚厚的名单交到了蒋瓛的手上,这上面除了为欧阳伦大开方便之门的人除外,还有兵部、户部,甚至还有工造司的一些高官,可想而知,这份名单到了朱元璋手上会发生什么…… 蒋瓛咽了口口水,“这东西,到底交不交啊,交上去,怕是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您要是下不了决心,就去问问高人呗。” 下属小声说道。 “高人?刘伯温李善长都没了,我还去哪找高人?”蒋瓛瞪了他一眼。 “他们是没了,但是不还有个徒弟么,而且好像徒弟比师傅还高明呢。” 蒋瓛恍然大悟,然后就带着名单去东宫拜访高人去了。没想到高人连名单都没看,只是掂量掂量,便说了一句。 “蒋大人啊!您这次这手笔可不小啊!” 蒋瓛苦笑道,“这哪是我的手笔啊!皇上派我去调查,我这都是有真凭实据的,真的一点冤假错案都没有,更别说连坐栽赃了……” 朱标一摊手,“既然有皇上的命令,你也是秉公办理,那你怎么不直接向皇上禀报,来我这干嘛?” “这……”蒋瓛面露难色,却不好开口。 “哦!我知道了,怕事情闹得太大,怕狡兔死走狗烹,走后落得个和毛骧一样的下场,为了平息民愤,被皇上推出杀了,是吧?”朱标笑着,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太子高见!不知道太子殿下以为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朱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还不好办,跟皇上如实上报啊!是他让查的是吧,你也确实按他说的去查的。没有栽赃没有冤枉,你怕啥!更何况,之前胡惟庸一案沾的是造反二字,沾上这俩字可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这次只是个贪污走私,不至于诛九族,砍几个为首的严重的也就完事了,其他人了不起撤职,流放,放心吧!” 蒋瓛这时候也听明白了,果然这太子不愧是刘伯温和李善长的弟子啊!高!实在是高!自己怎么就没看明白这一点呢。 朱标笑笑,“放心吧蒋大人,你的寿命可不只是到今年为止,我也跟刘伯温学过一些相面,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那我的寿命到哪年?” 朱标将食指放在嘴唇,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 蒋瓛:“……” 出了东宫,蒋瓛便将名单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也震惊了,他料到这事儿不是驸马欧阳伦一个人所为,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同党。 “好啊!你们这帮狗东西,咱给你们涨俸禄,给你们提高待遇,你们居然还敢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看样还是咱太心软了……” 蒋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软……您老人家和这俩字真不沾边啊。 朱元璋看了看蒋瓛。 “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属下,属下全听皇上旨意!” 没等朱元璋再说什么,外面便传来了通传声。 “皇后娘娘求见!” 第125章 后宫不得干政! 马皇后来到大殿之中,却不似平常般温和,她看了一眼殿中的蒋瓛,缓缓开口。 “蒋瓛,你先退下去吧!我要同皇上说些事情!” 马皇后的话就算不比圣旨也差不多了,蒋瓛听后便急忙告退。 “那皇上和皇后娘娘慢聊,下官退下了。” 开玩笑,这一看就是两口子要商量秘密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蒋瓛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将殿门关上了,确保不会有别人来打扰。朱元璋看着马皇后,露出几分笑意。 “妹子,怎么啦?怎么这么着急来找咱?有什么事情急着跟咱商议?” 马皇后盯着他,“重八,你老是跟我说,这次犯案的人员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哦?连你也知道这件事了?是谁告诉你的?这次的事儿可不小啊,咱本来就一直在打击贪腐,这帮官员居然还敢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咱肯定得砍几个杀鸡儆猴啊!要不?就全砍了吧!” 马皇后倒吸一口凉气,“你要整治朝纲,威慑官员我都不拦你,但是这驸马你总得留一条命吧。” 朱元璋听了马皇后的话嘿嘿一笑。 “咱明白了,是咱闺女让你来求情的吧!你也是从她那听说的吧,咱就说嘛,这事还不至于人尽皆知,毕竟咱家标儿都不知道呢,咱一想就不是他告诉你的。” 朱标:其实我知道了,不过是今天早上刚知道,蒋瓛说的…… 马皇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这么看着朱元璋。 “我知道驸马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但是他毕竟是你的女婿啊,按理说这法不容情,不过他也罪不当诛,算我替女儿求你,怎么处罚都好,留他一命。” 朱元璋一拍桌案,冷哼一声。 “罪不当诛!咋就罪不当诛了?你自己翻大明律看看,勾结官员,滥用职权,倒卖国家管控品,甚至还倒卖火器给蒙古人,你告诉咱,这哪条罪不当诛?诛九族都够了!” 马皇后也笑了,不过是冷笑罢了。 “诛九族?那你这岳父和我这岳母是不是也该被株连?这欧阳伦说到底也是你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就算看在女儿和我的面子上都不能饶他一命?你要抄家流放都随便你,我都说了,只要你饶他一命,不至于让女儿年纪轻轻守寡罢了。” “咱没有这种儿子!告诉你,这欧阳伦咱杀定了,就算你们谁来求情都没有用!咱闺女守寡就守寡了,咱还就不信了,咱朱元璋的闺女就没人要了。要是真没人要了,咱养她一辈子!” “你……你……你要杀鸡儆猴,为什么就偏要杀驸马?”马皇后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只有杀了这只鸡,那帮猴子才知道害怕!”朱元璋神色冷峻。 “那如果是你亲儿子犯了这种罪你会下手么?之前李善长之子李祺,你不也饶他一命,只是流放罢了,为什么到欧阳伦这里就不可以?” 朱元璋拍案而起,怒斥道。 “因为这欧阳伦不是李祺!李祺可能没罪,但是这欧阳伦一定有罪!咱告诉你,你也别说什么要是咱儿子犯罪怎么办,咱的儿子不会犯这种罪!” 马皇后看着他,讽刺地笑着。 “是啊,您是英明神武的洪武皇帝,连儿子都是不会犯罪的圣人,那你当初让标儿去各地藩王那里视察干什么?又写什么信去责骂儿子?说到底,只不过因为这驸马姓欧阳,不姓朱,所以他才要被杀头!要不然你朱重八还舍得杀?连亲戚家的孩子只要姓朱你都要保一保。” 马皇后的话像是一把刀,戳向朱元璋的心窝子。 “是啊!咱是护短!可是你别忘了,那犯了罪犯了法的也是你的儿子!那老二老三要是不是因为是咱儿子他死多少次了!别什么帽子都往咱头上扣!这儿女德行败坏,不服从法纪,不能都怪我一个人!你这当娘的也有一半责任!” 朱元璋的话同样伤人,夫妻二人不知为何变成了互相戳心窝子。 马皇后的眼泪终究是掉下来了,她也没想到朱元璋有一天会对她说出这般话语。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马皇后再次看向他。 “好,其他的都暂且不论,我就只想问你,能不能看在我和女儿的面子上,就给驸马留一条命就行。” 回应马皇后的,是一句冰冷至极的话。 “咱之前就说过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你不该去操心!” 马皇后傻傻地愣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了,当初那个憨厚老实的朱重八,当上皇帝之后已经成了另一个人了,现在的他,是洪武皇帝朱元璋。 正当夫妻二人彼此无言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撞开了殿门,扑通一下跪在了殿中。 “父皇!我求求你,只要留驸马一条命就行,我只要他活着就行啊……” 朱元璋看着泪流满面的安庆公主,冷笑着对马皇后说道。 “你看到了,这就是你养的闺女,都是你带的好头,现在什么人都能来干预朝政了。好!那咱今天就告诉你们!这驸马欧阳伦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为了咱大明的官场清明,就算你们俩来求情,就算他是咱的女婿,咱也要杀他!” 安庆公主看向朱元璋,撕心裂肺地吼道。 “你就算杀了他有什么用啊!这大明有这么多官员,谁不中饱私囊,滥用职权,天底下那么多官员贪赃枉法,您能杀得过来吗?” 朱元璋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那我就杀到大明再也没有贪官就好了。” 安庆公主直接瘫倒在地,毕竟朱元璋已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那她这寡妇也是当定了。 马皇后心疼地搀扶起女儿,带着她离开奉天殿。 “既然人家皇上说了,后宫不得干政,那咱们留在这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跟娘走,离开这无情无义的地方……” 然后,奉天殿中又只剩下朱元璋一个人,其实他也有很多话想说,他也想和妻女说欧阳伦的罪行太大,朝中弹劾他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他也想说自己又在严厉打击贪腐,而欧阳伦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他更想说自己身为一代帝王,岂能说话不算话,因为犯罪的是自己的女婿就百般包庇,让天下人看笑话。可是他的脾气太倔,每次一到了气头上便口不对心,最后只能用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将马皇后当了回去。 “男人不好当啊,皇上更不好当,家与国,孰轻孰重,又岂能嘴上说说。但愿我的后人不会再重蹈我的覆辙,杀戮由我来,骂名由我来就是了,咱大明江山,不能垮!” 第126章 老的不行,那小的呢 短短十几天,安庆公主用尽了浑身解数,她拜访了诸位兄长,恳求他们为驸马欧阳伦说说话。可是她的几位哥哥就算再疼她,也没办法和朱元璋对着干,更何况老二朱樉和老三朱棡还属于自己也有过错,尚在考察期的阶段。众人也只能给朱元璋上个折子,说些好话,也算是尽尽人事了。 而安庆公主去的最多的,当然是东宫。 “大哥!你说驸马的罪真的就那么重么?只不过是倒卖了些货物赚点钱啊,他们这么做的人不在少数,就算真的有罪,也不至于就得砍头啊!”安庆公主坐在东宫里,哭哭啼啼。 朱标此时正忙着手把手地教孩子写毛笔字,虽然作为穿越者,他本身的毛笔字就够烂了,但是正所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管理朝政的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闲工夫。 “性质不一样,他倒卖的盐马茶铁都是国家重点管控的,更别说他这么大的数额了,寻常百姓若是敢倒卖个一马车的量,别说是九族了,家里的鸡蛋都得被摇散黄了,有个蚂蚁窝都得被开水浇一遍。” 很明显,朱标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幽默感并没有逗笑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也不只是他一个主谋啊,那么多大臣都参与其中了,只不过他是明面上的罢了。但是他可是驸马啊,是我们老朱家自己家的人,父皇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呢?” 朱标放下手中的毛笔,叹了口气。 “这件事要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反倒是好办了,坏就坏在有那么多大臣与他同谋,一起参与其中。要么出钱,要么出货物,出通行证,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勾结官员,结党营私,罪名更大了。” 安庆公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哇地一下哭出来。 “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能干这种事,还瞒我瞒得死死的,他要是被杀头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可怎么办啊……” 太子妃常青儿给她递过锦帕,擦拭眼泪,顺便问道。 “妹妹,这么说,驸马干的这些事情你全都不知道?” 安庆公主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嫂。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直到锦衣卫上我们府中抄家了我才知道。他平日里都老老实实的,我哪知道他居然背着我干出来这种事情啊……” 朱标走过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真不知道?他只是个进士出身,虽说做了官,父皇平时也不少赏赐,但这些哪足够你锦衣玉食,大手大脚的。你就一点都没起过疑心?” 安庆公主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我都以为那是他在外面做生意赚的,我哪知道……” “对啊,这可不是做生意么,只是掉脑袋的生意罢了。就是因为他出身一般,然后突然飞上枝头,还娶了你当了驸马,完成了阶级的跨越和转变。他惊喜的同时,骨子里的自卑可是洗不掉的。你一个金枝玉叶,天天锦衣玉食的,他若是委屈了你,这男人的尊严何在?所以才铤而走险,干起了这暴利的生意。说起来,你也有责任啊!” 听到朱标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安庆公主又绷不住眼泪了,嚎啕大哭。 “他怎么这么傻,我可以不要锦衣玉食,不要下人伺候,不要金银首饰,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啊……” 男人都是很不擅长应对女人的哭泣,哪怕朱标也是这样。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亲妹妹确实被惯坏了,但是人并不坏。不过公主嘛,还是嫡公主,在所难免。和他几个嫡亲的哥哥比起来,她还算好一点的。 朱雄英跑了过来,扑进安庆公主怀里,用小手给安庆公主擦拭着眼泪,随后看向朱标。 “爹爹,姑姑哭得这么伤心你就不要说她了嘛,您能不能帮帮姑姑,让她别哭了呀。” 朱标苦笑着一摊手。 “你爹爹这次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毕竟这次的事情属于正好撞枪口了,你爹爹现在也没啥话语权,说什么你皇爷爷也不一定能听了。” 朱雄英奶声奶气地说道。 “那我去啊,皇爷爷最疼我了,也最听我的话了,我去求情没准皇爷爷就答应了呢。” 安庆公主一下子就不哭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老的不好使,大的不好使,没准小的好使啊。而且这还不是别人,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大哥家的侄子,更是朱元璋的长房长孙,钦定皇太孙,大明未来接班人。带着他去,没准真好使呢? 想到这里,她把怀中的朱雄英抱紧,随后狠狠地亲了他的小脸蛋两口。 “好侄子,你只要这次帮了我,以后你想要什么姑姑都给你弄来,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姑姑也给你摘!” 小朱雄英捂住了鼻子,咳嗽了两声。 “姑姑……你身上的香味,太呛了……” 安庆公主:“……” 随后她抱起她的好侄子,看向朱标和常青儿。 “大哥,大嫂,先把小雄英借我一用,用完了再还你们哈!” 随后安庆公主抱着朱雄英跑到朱元璋的寝宫,可是此时寝宫大门紧闭,还有守卫,很显然,是为了防止再有人来求情。 安庆公主直接一跪,随后守卫通报道。 “安庆公主求见!” 宫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然后朱雄英就拍着宫门,奶声奶气地喊道。 “爷爷!我也来看你了,你开门呀!” 宫内传来两声咳嗽声。 “咳咳!把咱孙儿带进来吧!” “那安庆公主呢?”守卫问道。 宫内却没有声音传来,守卫也懂了朱元璋的意思,便看向安庆公主。 “公主,皇上只要见皇孙,没说要见您,您不行就先走吧……” 安庆公主一脸倔强,“我哪也不去,我就跪在这等了。” 守卫无奈,只好开门,把朱雄英带了进去。 朱元璋也十分想念自己的好大孙,一下就把朱雄英抱住。 “哎!咱的好孙儿,想死爷爷了,你也不来看爷爷。” “我这不是来看爷爷了嘛,平时爹爹还要教我读书写字呢!”朱雄英奶声奶气地说着,随后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门口。 “爷爷啊,您能不能让姑姑别哭了呀!” 朱元璋:“嗯?” 第127章 那就杀了吧 朱元璋十分惊讶,盯着怀中的朱雄英。 “好孙儿,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朱雄英挠了挠头。 “没有人教我呀,就是因为我最近看姑姑老是哭老是哭,眼睛都哭红了,他们说只有爷爷才能让她不哭了,所以我才来问爷爷的嘛!” 朱元璋把放了下来,他只是怕有心之人利用朱雄英向他求情,那他可就要发飙了,自己的好大孙岂能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不过一听说是朱雄英自己的意思,他便也没多说什么。 “孙儿啊,你说这人犯了错怎么办呢?” “犯了错就要改呀,爹娘都说,犯了错没关系,只要改过来,不再犯了,那就还是好孩子。” “那如果是犯了大错呢?”朱元璋笑着看着他。 “那……那就要罚么?爹娘和老师有时候也会罚我背书,他们说要罚才能长记性……” “对!犯了错除了要改,还得要罚,不然下次再犯错怎么办?而且罚了你,是不是还能让允炆、允熥他们都长长记性,不敢再犯。”朱元璋真是太中意这个大孙子了。 “那……姑姑也犯错了吗,所以爷爷要罚她,她才一直哭。”朱雄英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你姑姑没犯错,但是你姑父犯错了,而且犯得还是不能饶恕的大错,所以爷爷得处罚他,你姑姑不愿意让爷爷处罚他,所以才一直哭。你说说,到底爷爷该不该罚?” 朱雄英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开口说道。 “应该罚,毕竟罚过了他才知道改,老师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朱元璋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不愧是咱的孙儿,这不是一般的孩子啊,是个大才! “所以爷爷才决定惩罚你的姑父,但是你姑姑又不愿意看你姑父受到惩罚,所以才天天哭哭啼啼,那你说爷爷该怎么办,如果不惩罚你的姑父,那这规矩不就白定了?” 朱雄英将拇指塞进嘴中,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可是爷爷,为什么姑姑说姑父要是死了,她也不打算活了,爷爷,您是打算杀了姑父么?” 朱元璋这个气啊,恶狠狠地看了看门外,心中暗道:咋啥都跟孩子说? “小错就得小罚,大错就得大罚。你想想你平时不读书的惩罚,与你和允炆打架的惩罚一样么?你姑父犯得是大错,所以就得接受很严厉的惩罚!” 朱雄英眨巴着眼睛看着朱元璋。 “爷爷,您是说要杀了他是吗?” 朱元璋苦笑,“你这孩子啊,你知道杀了死了是什么意思么?” 朱雄英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杀了死了是什么意思啊,死了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杀了就是让这个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知道皇爷爷最喜欢杀人了,但是杀的都是坏人,应该杀的人。所以皇爷爷一般时候都是对的。” 朱元璋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在自己孙子的眼里居然是这样的。 “这是你自己这么觉得还是什么人跟你说的?” “当然是爹爹说的啊。” 朱元璋此时的腰杆也挺直了,怎么样?怎么样!这老话说得好啊,上阵还得父子兵,别管他和朱标怎么闹,这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得向着他这个爹!在下一代的眼中,他这个皇爷爷也是光辉伟大的形象。 “那你爹爹还说什么了?”朱元璋笑着看向朱雄英。 朱雄英挠着头,努力地回想着朱标说过的话。 “爹爹还说了,说皇爷爷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对的,有时候也会倔得跟头牛似的,有时候还很多疑,有时候还会滥杀无辜。” “这些都是你爹说的?” 朱雄英点了点头。 朱元璋站起身,急忙寻找着什么。 “刀呢!咱刀呢!这个不孝子是要试试咱的刀锋不锋利啊!竟然敢这么说他老子,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雄英吃惊的看着朱元璋。 “皇爷爷,你难道还要杀爹爹么?那我一定不让你去,我喜欢爹爹,我不要以后都见不到爹爹!” 朱元璋此时真的是哭笑不得啊,这孩子面前说话还真得收敛一些。 “爷爷是开玩笑呢,爷爷顶多也就是打你爹一顿,爷爷才舍不得杀他呢,他也是咱的宝贝儿子啊。” 朱雄英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可能在他的心里,朱元璋也是个死神一般的人物,想杀谁就杀谁。不过貌似现实也确实是这样啊…… “那你喜欢你这个姑父么?你应该没见过他几次吧,你也要拦着爷爷不准杀他吗?” 朱雄英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是没见过姑父,但是我知道皇爷爷要是杀了他,姑姑会很伤心,我喜欢姑姑,虽然她身上香味有些呛人。我不想看到姑姑伤心。” 朱元璋是一个重亲情的人,也相当护短,当他听到朱雄英这一番感人至深的话语,直接就把他抱起来,亲了一口。 “好孙子啊,真是咱的好孙子啊!聪明劲就像你爹小时候,这重情重义的劲儿,就像咱老朱家人。咱果然没白疼你,以后咱这大明江山可就得靠你了!” 很明显,朱标莫名其妙还跟自己儿子借了光,虽然现在的朱雄英还不明白这大明江山靠你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小脸别扭着。 “爷爷……胡子扎人……” 朱元璋嘿嘿一笑,捏了捏他的小脸。 “爷爷啊,那您是不是就不杀姑父了啊?” 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一脸慈爱,眺望着远方。 “孙儿啊,今天爷爷给你上一课,就是当皇帝的第一课。这一课也简单,就是有些人如果该杀,那就一定要杀!” “为什么?”朱雄英歪着脑袋问道,很明显朱元璋所说的这还不是他所能够理解的。 “爷爷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一天,你们一家在一起,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只虫子,你如果不捏死它,它就要去咬你的爹娘,咬你的弟弟妹妹,那你该怎么办?” “那我就把它一巴掌拍死!” 朱雄英好像明白了什么,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对!”朱元璋的眼中涌现出了炽烈的杀意。 “你的姑父现在就是这条虫子,他要坏咱大明的江山,要伤害爷爷奶奶,还有你爹你娘,如果爷爷不杀了他,那就会有更多的虫子出现,你说,爷爷该怎么办啊?” 也许许多年后的某天,朱雄英回想起今日和朱元璋的谈话,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帝王心术。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爷爷的杀伐果断。为了大明江山,为了后人,他愿意把所有的隐患都消除掉,这就是一代帝王洪武皇帝的作风。 “那就把姑父杀了吧!”朱雄英依旧那么天真可爱,但是却说出了最可怕的话。 “那爷爷就听你的,杀!” 第128章 作为一个父亲,不合格 朱元璋后来派人将朱雄英送回了东宫,他并不是不想和孙子多待一会,只是现在他这事情还没处理完,还是别给小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 可怜安庆公主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天,却连朱元璋的面都没见到。第二天,还没等她继续去找朱元璋,外面的宫人便传来了消息,驸马欧阳伦已经被定罪了,下朝后便被赐死,自刎于宫外。朱元璋甚至都不愿意让他的血流进宫中,怕扰了他的清净。 哀莫大于心死,安庆公主也没有想到,她找了能找的所有人,跪了这么多天,自己的父皇竟还不愿意给驸马留一条命。她的头发直接白了一半,人也有些接受不住打击,变得有些痴狂。还是马皇后将她带回了寝宫,安抚她好些日子。 朱元璋本来想去坤宁宫探望安庆公主,却不料马皇后也给他来了个闭门谢客,两个宫女在门前一拦,死活不让他进去。 咱老朱是什么脾气?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从来都只有他拦着别人,第一次见有人敢拦他的驾。朱元璋直接一个眼神,身旁的侍卫便将宫女拉开,他直接上前一脚将宫门踢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庆公主有些痴痴的,趴在马皇后的腿上,母女二人一起流泪。 “咱……闺女,你没事吧?” 朱元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皇后看到了他直接大怒,哭喊着。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刚把女婿杀了,反过来就问女儿有没有事!你说有没有事!” 朱元璋叹了口气。 “为了大明,为了法纪,咱都得杀了欧阳伦,但是不代表咱不疼她啊!咱也是他爹啊!” 马皇后盯着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还知道你是她爹呢,我怎么觉得你只是皇上,不像一个爹。” 朱元璋此时也气血上头,大吼着。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咱不是他爹咱是谁!咱都说了,咱杀了欧阳伦是为公!你怎么就死咬着不放!咱也心疼咱闺女啊!” 马皇后笑了,只是笑得那么冷漠。 “皇上,我觉得您还是跟您的大明江山过吧,作为一个父亲,您不合格。从古至今,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马皇后一句话怼得朱元璋哑口无言,只能上前查看安庆公主的状况,看到自己年轻的女儿头上竟生了白发,他的心也一阵绞痛。 “闺女……咱……” 安庆公主没有回头,而是紧紧抱着马皇后。 “母后,我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会,不想见任何人。” 马皇后看向朱元璋。 “皇帝陛下,女儿都这么说了,您就请回吧!她毕竟还有个娘,就算她爹伤害了她,她娘还会管她!” 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朱元璋只好起身离开,在走出坤宁宫宫门的时候,朱元璋小声地说了一句。 “弄些好吃的,好好补一下身体吧,咱……看了也怪心疼的……” 宫门关闭,安庆公主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 “为什么我爹要杀我的丈夫……我恨他!我恨他!可就算再恨,他还是我爹啊……” 偌大的皇宫,朱元璋竟不知道该去哪,他此时也心乱如麻,却没有一个人能诉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御花园。看着盛夏的草木繁盛,落英缤纷,朱元璋才觉得自己有一丝慰藉。 “咱错了么?” 朱元璋痴痴地望着天空,不知何时,他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朱元璋没有回头,他知道,这时候,还能在他身边坐着的,只有一个人。 “标儿啊,咱错了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恨咱啊?你说,要是你做皇帝,你会怎么做?” 朱标折了片柳叶,放在嘴边,好不容易才吹响。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您错了,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您没有错。要是我,也不见得能强过您。毕竟此事自古两难全。” “可是你娘和你妹妹他们所有人都怪咱啊!没人能理解咱啊,他们总以为皇帝就是说一不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们不知道,这龙椅是全天下最高的地方,会摇晃,会冷。当皇帝可真的是天下第一的苦差事啊。” 朱标扔掉手中的树叶笑笑。 “谁说没人理解您,我这不是坐在您身边么?我说了,作为一个皇帝来说,您做得很对,苦了妹妹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在大明面前,我们任何人都显得渺小。” “雄英回去都跟你说了?” “也难为他这么大点岁数还能记得这么多。” “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朱元璋感慨道。 “不只是好儿子,我还有个好爹,好娘,好媳妇,算是人生赢家了。” 朱标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也算他第一次跟朱元璋说得这么……肉麻的话。 “你真觉得咱好?咱可没少打骂你。” 朱标摸了摸鼻子。 “那算什么,谁家老子不打儿子,只不过您下手比较重罢了,不过您留给我的可更珍贵,足够我少奋斗好几辈子了。” 朱元璋笑了,随后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朱标。 “要不?这皇位给你,你直接当皇帝吧,咱就当个太上皇吧,也歇一阵子。” 朱标直接受宠若惊。 “您可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从这一堆朝政中抽出身来,好不容易养养身体。您也不想想,这朝政连您的精力都感觉繁重,我还不得累死啊!”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 “也是,更何况这现在还不是一个稳妥的江山,还有那么多隐患和蛀虫。咱就算要交到你手上,也得把这江山收拾干净了,给你一个没有后患的江山。”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怎么?您老人家不打算换个太子了?” 朱元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算了吧,除了你小子,谁还能干好?更何况,咱的大孙子必须得当皇帝,要不然就白瞎他的才华了。” 朱标:“合着我也是借了儿子的光了。” 第129章 马皇后病了 自从驸马欧阳伦被朱元璋赐死之后,马皇后再也没出现在朱元璋的面前,就算是朱元璋主动放下身段去见她,也被挡在了门外。哪怕进了宫内,马皇后也背过身去,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你这是记恨着咱啊!哪怕连见咱一面都不愿意?” 马皇后没有转过身,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 “您是皇上,我只不过是您的皇后,我有什么资格记恨您,更何况,皇上操心的都是天下大事,处理的都是朝政,而这后宫不能干政……” 朱元璋叹了口气,他明白,是自己上次说的话太伤人了,但是自己也是气血上头,一时情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可是……这马皇后从来都不是记仇的人啊,为什么会因为他这一句后宫不得干政耿耿于怀到现在。 “还说你没有记恨,你这是恨咱恨到牙根都痒痒啊,这一句话一直记到今天。” 朱元璋忽略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一句伤人的话,就好像一根刺扎进心里。虽然不会一直疼,但是每次触碰到,都是钻心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咱走了。你们这帮伺候皇后娘娘的,跟咱听好了。皇后娘娘要是有一顿饭没吃,要是坏了身子。咱肯定唯你们是问。” 宫女们哪敢说什么啊?只能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是……” 当朱元璋走出坤宁宫,身后却传来了马皇后的声音。 “皇上走好,臣妾就不送了!” 朱元璋咬着牙,摇了摇头。 “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么记仇啊?” 其实,记仇的又何止她一个。在大明,如果论记仇,谁又能比过他朱元璋呢。 日子如流水一般,就这样慢慢流淌而过。最起码对于朱元璋来说是如此。他的妹子现在不愿意搭理他,他的女儿生着他的气,他的众多儿子被分封到了全国各地,只剩一个老大,还忙着陪老婆孩子,没时间搭理他这个孤寡老头。 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明现在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尤其是开疆拓土方面,傅友德、沐英、蓝玉在云南搞得如火如荼,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这对朱元璋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毕竟小家受气,国家扬威。 不知不觉,便到了盛夏,蝉鸣声和朝政让朱元璋身心俱疲。他想起了那年在黄山避暑的时候,也想起了刘伯温和胡惟庸…… 不过上一次去黄山避暑,马皇后就没有跟他去,不过这一次就算他想和马皇后一起去,马皇后恐怕也很难答应。 做男人的重点是什么?洪武皇帝告诉你三个字的要素:脸皮厚! 在朱元璋看来,夫妻哪有隔夜仇,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吵个架,拌个嘴,只要说开就好了。所以他先派人去传旨,邀马皇后一起去往黄山避暑。朱元璋已经想好了,这老夫老妻的,游山玩水多是一件美事,看着黄山的风景,回忆起从前的小日子,这无论什么嫌隙都会被填补上了吧。至于这糟心的朝政,东宫不是有一个治国小能手嘛,这段时间一直养体格呢,让他代班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可惜,马皇后没有给面子,他派去的近侍连马皇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回来了。咱老朱长叹了一口气,这还得是由他亲自出马啊,本来还想留一点男人的尊严,这么一看,也别什么尊不尊严了,还是哄媳妇更重要啊。 朱元璋到了坤宁宫,却发现宫门紧紧地关闭着,他用力敲了几下,却发现里面竟被插上了门闩。 “妹子啊!是我!咱找你有事,你把这门打开,让咱进去说行不行?” 坤宁宫内异常安静,连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妹子啊!咱知道你还在生咱的气,咱这不是来跟你请罪了么,你也别老揪着咱不放。这样,这天气也热了,你就跟咱一起去黄山避暑吧,一起出去散散心,别老在宫里待着。让标儿管理一阵子朝政,咱俩也出去好好玩玩,你都多少年没跟咱一块出游了。” 宫内依旧没有声音,朱元璋也疑惑了,莫非马皇后已经走了?不在宫内?那为什么要把门闩在里面插上啊?正当他转头准备走的时候,宫内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朱元璋也急了。原来马皇后在宫里,却不愿意回应他。 “妹子啊!你在宫里咋不理咱?你咋咳嗽得这么重?是不是病了?”朱元璋焦急地拍打着宫门。 “里面还有没有别人?娘娘是不是病了?快把门给咱打开!不然咱治你们的罪!” 皇上的威慑肯定是有用的,过了一会,两个宫女将宫门打开,却挡在门口。 “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起身就要进,却被两个宫女死死拦住。 “皇上,娘娘只是夜里染了疾病,太医嘱咐过了需要好好休养,您不能进去啊!” 朱元璋面露不快之色,“咱只是进去看看咱妹子,绝对不打扰她休息。” 两名宫女依旧拦着,直接惹怒了朱元璋。 “咱说过,要你们好好伺候娘娘,少吃一顿饭咱都要治你们的罪,现在娘娘竟然生病了,你们又该当何罪?你们要是再拦着咱,别怪咱杀了你们的头!” 宫女虽然害怕,却依旧拦着他。 “皇上,不是我们不让您进,这是娘娘的意思。她怕自己的病会传染给您,所以才将门闩插上,一直避而不见。” 朱元璋没有再多言,直接将两个宫女扒拉到一边,大步走进宫中,来到了马皇后的床榻旁边。 “妹子啊!妹子!你怎么样了?病得怎么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病啊?太医呢!把太医全给咱喊过来!要是治不好皇后娘娘的病,咱就把这帮没用的东西全砍了!” 马皇后背着他,捂着嘴依旧在咳,她每一声咳嗽都好像咳在了朱元璋的心头上,好不容易不咳了,她也没有转过身,依旧是背对着朱元璋。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他们不能让你进来么?万一把你传染了怎么办?” 朱元璋拍了拍胸膛。 “咱这体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咱可是百病不侵,你这不过是一点小病,几天就好了,还能把咱传染了?咱还等着你赶快好起来,陪咱去黄山溜达溜达!” 马皇后叹了口气。 “我这应该是夜里着了风寒,也可能是重症,还是会传染的。我都想让这帮宫女们出去,她们不依,要留下来伺候我。你可不许难为她们,我可能得养一阵子,最起码今年不能陪你去黄山了。” 朱元璋把她扶起,揽入怀中。 “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 马皇后笑了,“那你跟我得活到那时候才行。” 第130章 只有你不行 面对着马皇后,朱元璋直接恢复成了当年的愣头青模样。 “那咋活不到?你和咱都得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最起码得看到雄英他们成家,得看到重孙子。你也别多想,就是个风寒,头疼脑热的,找太医开药吃一阵子就好了。” 朱元璋吹牛的样子,就好像三十年前,他刚和马皇后成婚,他拍着胸膛保证,以后一定给她建个大宫殿。男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吹过的牛都实现了,而朱元璋,就是这样。 马皇后摇了摇头,“太医的药一直在吃,但是效用甚微。” “那是他们医术不精!咱给你换一批太医,开点有用的药!他们要是也治不好,咱就把他们都砍了!还叫什么太医,连这一点小病都治不好。” 马皇后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抚摸着朱元璋略显苍老的面容。 “你啊,就是这急性子,人家又不是扁鹊下凡,华佗在世。还能什么病都那么容易就治好了?大病得养,你也不要迁怒他们,我再换个方子试试,休养一阵子没准就好了,你可不能大开杀戒,就算是为我积德行善了。” 朱元璋迟疑了一阵子,但是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说动他,那一定是马皇后了。 “行,那咱就听你的,先留这帮没用的东西一命。而且他们要是把你医好了,咱还有赏赐。” “作为皇帝啊,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重八,你也得宽仁待人啊,不能老是武力胁迫。毕竟一个打心眼里让人佩服的皇帝才是好皇帝,而不是吓得臣子们不敢说话。” 朱元璋笑了,“那你就得赶快好起来,咱没你可不行,没准就变成昏君了。” 马皇后揪了揪他的耳朵,却没有用力。 “你呀……” 随后朱元璋看向她,这么多年,马皇后的头上也多了几缕白发,眼角也有了些许皱纹。朱元璋现在还能回想起他们初见的样子,那时候他的妹子满头青丝,面容动人。这么多年来,朱元璋见过无数的女人,却只有马秀英一个,让他心动。 “妹子啊,你实话实说,你还生咱的气么?” 马皇后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作为皇帝,你确实这么做,犯了法纪就得受惩罚,但是我还是生你的气,因为你不仅仅是皇上,还是咱的男人,还是咱孩子的爹啊。你一句后宫不得干政给我挡了回来,可是欧阳伦死了之后,咱女儿伤心到了什么地步啊,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我是当娘的,我真的是不忍心啊……” 朱元璋抱紧了她,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 “其实咱也不忍心啊,那也是咱的闺女啊,咱心疼啊!可是咱必须得杀欧阳伦啊,为了威慑百官,为了大明江山。这么多年了,咱明白,咱是大明的皇帝,这大明江山是咱的,可咱也是大明的啊,作为皇帝,咱要为大明江山付出太多太多。这么多年了,也苦了你了。咱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咱生气啊,因为谁都可以不向着咱,不理解咱。只有你不行啊,因为你是咱妹子,是咱媳妇,咱的皇后,是全天下最懂咱的人啊!” 马皇后的眼泪也流淌了下来,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听朱元璋说这么贴心的话。 “重八,对不起……” 朱元璋贴着她的头,脸上挂着眼泪却还在笑。 “傻妹子,不是你对不起咱,是这么多年咱对不起你啊,这么多年你为咱做了太多太多了,没有你,就没有这大明江山。” 马皇后也笑了,但是突然又开始咳嗽起来,毕竟情绪波动比较大。朱元璋急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然后将她放在床上平躺着。 “是咱不对,你都病了还让你哭,咱听太医的,好好歇息着,咱一会就传令,让太医院的那帮子人再开几个方子。” 马皇后虽然嘴唇发白,脸上却挂着笑容。 “我哪是哭啊,我这是高兴的,应该是喜极而泣,我高兴的是,我们家重八终于对我说出这么贴心的话了,我是感动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回。” 朱元璋一下就咧嘴笑了。 “那你就等着,你要是爱听,咱以后天天都说,天天都逗你开心。” “那你就不怕我天天都哭啊?” “你不是说这不是哭么,是喜极而泣,高兴的。好了,你好好歇着,咱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马皇后点点头,随后让侍女将朱元璋送出门。朱元璋出了门,将宫门关好,看着侍女小声问道。 “皇后娘娘到底病了多久?你给咱实话实说,咱不怪罪你。” 侍女皱着眉头,做了好一番心理斗争,还是说道。 “皇后娘娘已经病了快半个月了,一直不见好转,但是她不让我们跟陛下说,怕陛下担心。” 朱元璋长叹了一口气,“那太医呢?请太医来看了吗?” 侍女点了点头。 “一开始就请太医来看了,说是风寒重症。皇后娘娘她也要求太医绝对不能说,只是每天开了药。” 朱元璋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他最起码知道占了重症二字,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医治的病症。 “行了,你回去吧,好好伺候皇后娘娘。” 侍女行礼告退,朱元璋便派遣近侍去太医院找太医来为皇后治病。而且还是要全都找过来。 朱元璋自己在原地踱步良久,最后仿佛他下定了某种决心,走向了太子东宫的方向…… 第131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朱元璋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来到太子东宫是什么时候了。自从上次和朱标发生了争吵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太子东宫。说到底,也就是面子上的事罢了,但是今天,这东宫,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朱元璋来到了东宫,朱标并不在殿内,只有朱雄英、朱允炆、朱允熥兄弟几个在外面玩耍,朱雄英看到朱元璋之后,便飞快地跑上前去,抱着朱元璋的腿。 “爷爷!我好想你呀,你可好久没来看我了。” 朱雄英的撒娇,让朱允炆和朱允熥都傻了眼,他们倒不是和朱元璋不亲近,只是和朱雄英比起来,好像还是差了些。毕竟是朱元璋的长房长孙,一手带大的,分量自然不一样。 朱元璋把朱雄英抱起来,蹭了蹭他的小脸蛋,但是却好像没有平日里那般开心。 “怎么就好久没看你了,上次在咱寝宫里,爷爷不还陪了你一整天么。” 朱雄英撅起了小嘴。 “那不算,那是我去看爷爷,不是爷爷来看我!” 只有对孙子,朱元璋才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他将朱雄英放下,摸了摸他的头,也摸了摸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小脑袋瓜。 “爷爷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们的,那你们也得多来看看爷爷啊。” 兄弟三人齐齐点头,随后朱元璋收敛起笑容,开口说道。 “行啦,爷爷今天不是来找你们的,是来找你爹的,他去哪了?” “爹爹在房间里读书……” 朱允炆指了指里面,有些怯生生地回答道。毕竟还是小孩子,他对朱元璋还是有些畏惧的感觉。可惜他并不知道,上一世他这位皇爷爷到底为他做了多少。 朱元璋大踏步走进朱标的书房,一把拉开了房门。朱标也被突然出现的朱元璋吓得不轻。 “爹?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自从朱标卸任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大不如前。尤其是朱元璋自此以后都没来过太子东宫。可是今天,朱元璋就这么出现了,突然得让人甚至有些惊慌。 朱标甚至觉得,朱元璋好像电视剧里捉奸的人,最起码一把拉开他书房门的时候确实有那个气势。得亏自己是在看书,这要是和媳妇干点啥卿卿我我的事情,岂不尴尬? 朱元璋看着朱标,坚定而又直接。 “你娘病了!” “啥?” ……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便让洪武皇帝朱元璋放下了自己的脸面,亲自到太子东宫来。也是这简单的四个字,让大明第一皇太子慌了神。 “什么病?严重吗?这事也怪我,居然没察觉到,母后她老人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东宫,我真的是愧为人子!” 朱元璋也有些无语,“你母后这么长时间没来东宫,你没发现就是愧为人子。咱这么长时间没来东宫,你就是习以为常是吧!” 朱标白了他一眼。 “都这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找什么茬啊!您和母后一样么,母后她是三天两头的就来东宫看看儿孙看看媳妇,您老人家就算想孙子了也让人给你送去,没有大事压根就不会来,还怨我双标,您说,这事怪得了我么?” 朱元璋虽然不懂什么叫双标,但是也没有过多纠结,仍然是简单直接地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儿子啊,这么多年了,咱知道你聪明,知道你主意多,甚至医术也不错,你说,娘这种情况该咋办?” 朱标挠了挠头,这老朱给他戴的高帽还真的是……符合事实啊! “您还没告诉我娘是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很认真地描述起来。 “太医说是风寒,但是特别重。你娘整个人憔悴得很,浑身无力脸色苍白,而且还一直咳嗽,偶尔有发热的症状。” 朱元璋专业得让朱标大吃一惊,可是他不知道,这老朱都快把自己知道的医学术语都用上了,就是为了给马皇后的病情描述得更详细一些。 “你说,你娘的病该怎么办?”朱元璋满怀期望地看向他。 “依我之见,嗯……”朱标陷入了思考。 “怎么的?”朱元璋依旧满怀期望。 “依我之见肯定是找太医来医治啊!专业的事肯定得交给专业的人!” 朱元璋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帮太医要是能治好咱还用得着问你?你不是号称得了刘伯温的传承,连医术也十分精通么?” 朱标皱起了眉头,“偏见!绝对的偏见!咱说刘伯温也只是精通医术,不能说华佗在世吧!我这也只是个半道出家的半吊子,凭啥医术就能比太医还高明?您就想想,有谁半路出家的,比专业的还厉害?” 朱元璋思索了一阵,突然开口。 “这自古以来的皇帝也不全都是专业的啊!那汉高祖刘邦,还有咱,以前不都是平庸出身,但是这打天下和治国也不比别人差啊!” 朱标撇了撇嘴,“您和汉高祖那都是例外,几千年也出不了几个,更何况了,这当皇帝有什么含金量啊,只要不昏庸瞎搞,就已经胜过百分之五十的皇帝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挺对,不过还有别的例子啊,就拿这打仗来说,咱是半路出家,不还是横扫一大堆名将?你徐叔是咱发小,你老丈人之前当过山贼,也都不是专业的啊,不还是打得那脱脱和王保保满地?” 朱标叹了一口气。 “大明真是个让人怀疑人生的朝代啊!不对,这都不是重点,咱现在说的重点不是我娘的病么?” 朱元璋瞪着了眼睛点了点头。 “咱在意的一直都是你娘的病啊,这不是你把话题带跑偏的么?” “好吧,这是我的锅。不过说真的,我医术没有那么夸张,也就是略懂。更何况中医看病不是讲究望闻问切么?咱爷俩在这纸上谈兵肯定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啊,这为啥不去给我娘把把脉,看看她的症状呢?” “那你还在这和咱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不知道你娘的身体最重要吗?还磨蹭啰嗦个什么劲?赶快跟咱看你娘去!” 朱家父子一直都是行动派,二人急忙赶到了坤宁宫,由朱标负责给马皇后诊脉看病。摸了一会马皇后的脉,又看了看她的症状,朱标便笑了笑。 “娘,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到时候给您开点药,您和太医的药一起吃,主要是静养和保持心情的愉悦,等我回去就带着雄英他们来看您。” 马皇后颇为勉强的笑笑。 “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我也有些想他们了。” 朱标点了点头,“那您就好好休息吧,我和父皇就先走了。” 朱标给了朱元璋一个眼神,朱元璋也是心领神会,急忙跟着他离开。朱元璋一出了宫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娘她,到底是什么病?” 朱标面色有些凝重。 “初步断定,可能是肺炎。” 第132章 万众一心 “肺炎?什么叫肺炎?哎呀不管了,既然知道什么病了,治啊!”朱元璋又开始了火急火燎的状态。 “哎呀您别急,我说初步断定是肺炎,但是不排除疑难杂症的可能。而且我不也开了药么,先配合太医的药吃一阵子试试。” 朱标给马皇后开的,多是一些消炎止咳的中药,他也看过太医给马皇后开的药方了,与他的药物并不冲突。而保持心情愉悦和静养就是来自后世的秘诀了。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马皇后得了病,他确实不是一般地急,但是就像朱标说的,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还是选择相信太医和朱标吧。他也无法为马皇后做什么事情,只能去多陪陪他。或者用他以前在皇觉寺学的,偷摸给马皇后念念经祈个福,毕竟佛家也讲究个心诚则灵嘛。 正当朱元璋回忆着佛经怎么念的时候,朱标突然语出惊人,当着朱元璋的面就来了一句。 “爹,现在是哪年?” 朱标刚问出口,朱元璋便照着后脑勺给他来了一巴掌。 “小兔崽子!你就算和咱耍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吧,你老爹我现在可还是皇上呢,连我的年号都记不住?你这太子给谁当的?现在是洪武十五年啊!” 朱标揉着后脑勺,看着朱元璋突然就惊呼一声。 “不好!” “不好?怎么不好了?”这次换成老朱懵圈了。 “爹,我娘这病应该是疑难杂症,而且不是一般的难治。如果再严重些,我娘可能挺不过今年啊!”朱标异常焦急地看向朱元璋。 “啪!” 朱标的后脑勺重重地又挨了朱元璋的一巴掌。 “你这倒霉孩子,你娘就算病得重了点,你也不能说这种话啊,多不吉利啊,呸呸呸!更何况,这生病和哪年又有什么关系?” 朱标顾不得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急忙解释道。 “刘伯温可不止教了我医术,我现在可还能算命!今年我娘命中有一大劫,我若是估算得不错,就是这一次了。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如果您不想失去您妹子,您就赶快和我行动起来!” 一听说是命中大劫,朱元璋的面容也开始严肃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次咱全听你的!” 朱标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现在马上就回去,翻遍医书和刘伯温的遗作,希望能有治病救人的良方。您就召集大臣,将我娘得病的消息宣布出去,看看大臣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民间会不会有什么能人异士,能有办法。” “这……把你娘得病的事情宣扬出去,会不会有失皇家身份?更何况这民间的医师术士靠谱吗?他们真的会有什么好办法?” “您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吗?也许真就是民间的能人异士才有办法呢?都这时候了,您可别再纠结您那皇家脸面了,我就问您一句,面子重要还是我娘重要?” 朱元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面子肯定是重要的,但是如果跟你娘相比,那面子就是鞋垫子!” “说得好!那咱们就开始行动吧!”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史书上记载,马皇后崩于洪武十五年…… …… 当天夜里,朱标就找了厚厚一摞的医书,连带着刘伯温对于疑难杂症的方子,挑灯夜读了一宿。而朱元璋则在第二日早朝上,宣布了皇后得病的事情,引起了全体官员的震惊。 马皇后病了?那不就相当于朱元璋病了么?朱元璋病了不就相当于大明病了么?往最坏的想,倘若马皇后真的撒手人寰了,那可就再也没人能在朱元璋发飙的时候护着他们了,没了马皇后的朱元璋,不就相当于没有刀鞘的屠刀了么。更何况马皇后素来贤惠,对他们这些大臣好得更是没话说,所以在为马皇后治病这件事情上,文武百官们的意见空前的一致。 礼部尚书首先站了出来。 “臣以为,皇后娘娘得病了,应该召集和尚道士,还有文武百官,诚心诚意地向上天祈福,上天若是感知到诚意,必然会降祥瑞于皇后娘娘,然后百病全消。” 三分之二的官员站出来了,齐声高喊。 “臣附议!臣等愿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 朱元璋当了十五年皇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臣如此齐心协力,他也不是一般的感动。 “朕准了你们的提议,礼部马上召集僧侣道士,为皇后娘娘祈福,列位臣工如果有这份心意,也可以为皇后祈福,相信皇后得知,也会早日康复。此外,张贴告示皇榜,召集民间的能人异士,倘若有能医好皇后者,赏黄金万两,二品官职!” 官员这次没有推搪的了,反而都是抢着站出来。 “臣愿办此事,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我们户部一定为皇后娘娘尽一份力!” “商业司与民间业务往来最多,最熟悉情况,希望皇上让我们去办!” 群臣之中,脸色不好看的怕是也只有太医院的众人了,毕竟他们这一堆国手神医都没能治好马皇后的病,还得让朱元璋在民间召集能人异士。倘若真有人把马皇后的病治好了,那他们整个太医院岂不就是颜面扫地了。按照一贯的剧情,他们肯定会加以阻挠。但是这可是朱元璋亲自下达的命令,为马皇后寻找能治病的人。谁敢暗箱操作?除非他祖宗十八代都不想要了。所以太医院也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更何况,马皇后的病又岂是那么容易医治的?他们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整个太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天底下还能有人能医得好? 于是,第二天起,民间都张贴了皇榜,寻找能人异士为皇后治病,前来尝试的人络绎不绝。不过首先肯定是要通过官员们的审查,要不然这手段用在马皇后身上反而导致皇后病重,那就变成了他们的罪责了。 与此同时,宫外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和尚道士,还有众多大臣,一起虔诚诵念为马皇后祈福,哪怕在几百年后,这场盛大的仪式,依然为人津津乐道。 第133章 所谓家人 朱标将熬好的汤药送到马皇后的坤宁宫中,看着马皇后将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又为马皇后诊了脉。 “母后,您这两天觉得怎么样?” “多亏了你和太医送来的药,娘这两天好多了,连饭也能多吃些。”马皇后笑笑。 “这样就好,那我就天天来给您送药,直到您的病完全好了。” 马皇后点了点头,随后朱标又看向自己带来的几个小家伙。 “雄英,你带着弟弟妹妹们陪陪奶奶,但是不许吵闹,不许打扰奶奶的休息,知道了吗?” 朱雄英高高举起了右手,“放心吧爹爹,我们一定会好好陪奶奶,不会吵闹的。奶奶累了要睡觉,我们就回去。” 朱标点了点头,自己家的几个孩子还算省心,最起码不像某些熊孩子一样,飞扬跋扈,蛮不讲理一天到晚只知道哭闹。不知道这是不是跟自己优秀的基因有关呢。不过马皇后卧榻已久,很长时间都没有出门走走了,这生病的人最忌心中郁闷,所以朱标才将自己的一帮儿女带了过来,给她老人家解闷。 马皇后对于自己的孙子孙女们都是宠爱有加,相比于朱元璋来说,朱允炆和朱允熥几个,都是更喜欢马皇后。因为这个奶奶总是一脸慈祥,经常来看望他们。所以几个人就站在马皇后的窗前,异常乖巧。 “奶奶,我给你背一首诗,我刚学会的,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奶奶我背得怎么样?” 马皇后温柔地摸着朱允炆的脑袋,说道。 “背得真好,我们允炆真聪明!” “奶奶我也会背诗,我还会讲故事呢,我给您讲个卧冰求鲤的故事,也是我新学的,是关于孝顺的故事!” …… 一群孩子围着,马皇后却不觉得吵闹。看着孙子孙女们可爱的脸庞,她就想起了当年自己家的几个儿子女儿小的时候,也是整天围着她,叽叽喳喳的。 小孩子还是可爱啊,可惜现在长大了,都有各自的封地和事情,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她还真挺想这帮儿女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他们一面。 “母后,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父皇那边还有事跟我商量呢。” 朱标行了礼准备离开,马皇后却抓住了他的手。 “标儿啊,你父皇那个人,心地是善良的,就是脾气急躁,容易口不对心。他呀,就是个顺毛驴。你平时遇到什么问题,别跟他争吵,也别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等到只有你们父子俩的时候,你多劝劝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父皇还是能听进去的。你也别怪你父皇平时老苛责你,你们这帮兄弟都不在他身边,他心里也苦闷,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你还最争气,是他治理朝政的左膀右臂。这人呐,都是容易跟最亲近的人发脾气的,因为只有跟最亲近的人,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看着马皇后慈祥的面容,朱标深深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笑着说道。 “您说的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了,我一定会好好辅佐父皇的,毕竟上阵父子兵嘛。但是我也是他的儿子,还是像他的,以后肯定还会有惹他生气的时候。倘若我父皇再要拿刀砍我,您可还得护着我!” 马皇后也是一愣,她没想到朱标会甩了个包袱,随后也是笑了。 “放心吧,儿子!只要有娘在,你就绝对受不了委屈。娘一定护着你,咱就不信这朱重八敢再跟我儿子发疯,要是再有那么一次,咱也跟他拼命!” 母子俩对视而笑,随后朱标冲马皇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坤宁宫。 朱标并没有像他说的去找朱元璋,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将门锁好,他才捂着嘴呜咽起来,眼泪便掉在了各式各样的医书之上。 他看了那么多医书,学了那么多医术,又岂能不知道马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可是亲自给马皇后诊脉了啊!他知道,现在马皇后已经没有太多气力,那句好多了,便是马皇后对他和朱元璋的隐瞒。哪怕到了此刻,马皇后想到的还是不让他们父子俩担心。朱标也很配合地选择相信,哪怕他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所谓家人,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希望你为了他担心难过。所谓家人,就是哪怕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却还是要保持着一种默契。一种名为爱的谎言。 朱标没有去见朱元璋,没有将马皇后的状况告诉他。因为他知道,朱元璋现在也是急得冒烟了,此时告诉他马皇后日益病重,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让他更焦急。 奉天殿中,朱元璋将厚厚一摞的折子摔到了地上,冲着殿中跪着的官员大发雷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不是号称能网罗天下能人异士么?怎么半个月过去了,连一点进展都没有?来!你们说!” 一名大臣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禀皇上,我们这段时间一点都不敢耽搁,只是……这揭了皇榜,应征来给皇后娘娘治病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多数都是一些游医方士,我们审查之后都觉得不可靠,怕误了皇后娘娘的病啊!” 朱元璋眼睛一瞪,“咱不管!既然太医院治不好,那就让民间的人来试试!别管什么方士啊还是什么跳大神的,只要有什么办法,都给咱去试试!至于那些民间的医师,只要确定他的方子没有问题,也可以让他去试试!” 太医院的洪太医也抬起了头,有些畏惧地说道。 “皇上,这皇后娘娘的病……您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 一听他开口,气得朱元璋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那你们太医院这帮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要是能治好皇后的病咱还用去找什么江湖郎中吗?平日里咱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大把药材给你们用着,大把俸禄给你们开着,到现在都没治好皇后的病,咱还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皇后的病要是真的治不好,咱就让你们这帮废物殉葬!” 洪太医畏畏缩缩地耷拉着脑袋,什么话也不敢说,但是朱元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咱说,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怕民间有人能治好皇后的病,然后你们太医院就颜面扫地了,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一个人合格?” 洪太医急忙摇头,“臣不敢!臣不敢啊!这相比于皇后娘娘的身体,太医院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帮民间医师的方子确实都太不入流了,甚至有些还以毒蛇毒虫为药,臣等实在不敢让他们去给皇后娘娘治病啊!” 朱元璋放开了他,转过身去。 “行,咱就信你一回!从今天开始,再有揭皇榜给皇后治病的,如果是大夫,那你们就先找人试药,对人无害有效果就可以让他试试。如果是什么道士术士这种的,就让他去坤宁宫外面折腾,如果真见了成效,咱给他修庙!享受皇家香火!” 朱元璋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洪太医突然想到了什么。 “皇……皇上,你这么一说老臣突然就想到了,太子殿下认识真正的高人啊!” 第134章 自有高人出手 “太子认识高人?你说的不会是刘伯温吧?那咱也认识!只是他死了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托梦,怕是帮不了什么忙。”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不不不!老臣说的并不是青田先生,而是另有其人!” 洪太医急忙辩解道,他也没想到朱元璋竟然把刘伯温给搬出来了。 “上次太子妃产后大病一场的事情皇上可知?” 朱元璋点点头,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正巧是在深夜,他没有亲自到访,听说在太医们的努力之下,将太子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为了此事,朱元璋还赏了他们太医院不少东西。 “其实说来也惭愧,这件事臣等是尽了力,但是主要的功劳其实并不在我们太医院身上。最后是太子殿下拿出了高人所炼制的金丹,才将太子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是事后太子说高人不愿意被人所打扰,所以要求我们保密,这才将功劳归于我们太医院。” 洪太医说这事的时候,其实心都在嗓子眼里了。毕竟这件事往大了说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他们太医院没有将事情如实禀报,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朱元璋的赏赐。这要是被朱元璋追究起来,那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过事实证明,朱元璋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马皇后身上,并不在乎他们什么欺不欺君的了,听到洪太医说得这么神,朱元璋的内心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好!那咱到时候亲自去找太子,让他再去找那个高人求一粒那什么金丹。只要能将皇后的病治好,咱就给他修庙,塑金身!但是你们也不能松懈,从民间选拔能人异士的事也要按照咱说的,继续执行,毕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 众多大臣向朱元璋行过礼,也都纷纷退下了,而朱元璋也没有留在奉天殿,转而跑去了太子东宫。 这段时间,朱元璋来太子东宫的频率是前所未有的高,几乎每天都要来同朱标商议马皇后的病情和下一步治疗方法。几乎比之前十几年来的次数加在一起还要多,只是他好像比较风风火火…… “嘭!” 朱标书房的门被朱元璋一脚踢开,而此时的朱标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段时间朱元璋每次来都这么突然又粗暴,只是可惜他这书房的门已经摇摇欲坠了。 “爹!您老人家就不能通传一下,或者敲个门?每次都要这么简单粗暴,我这门可都要被您老人家给踹坏了啊!”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 “现在你娘的病情才是大事,咱哪还有时间跟你扯这些繁文缛节?你今天去看你娘了么?她现在的病情怎么样了?” 一提起马皇后的病情,朱标顿时严肃了起来。 “我娘总说她好了不少,但是我知道,她就是想让我们放宽心,其实病情并没有好转。” “这么说你和太医的药完全不管用?你之前不是说你娘得的是什么肺炎么?难道不是?” 朱标叹了口气,“多半是疑难杂症了,单靠普通的汤药看来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我已经将医书中所有的疑难杂症都了解了一遍,好像和我娘的症状都不同。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马皇后可能就是已经到了命中大劫,治愈的机会颇为渺茫。 “咱也让这帮子官员继续找办法了,实在不行就只能病急乱投医了,让什么方士术士,什么和尚道士都去试一试。民间的偏方也得试一试了,不过咱听那老洪头说,你认识个什么高人,给了你金丹,上次青儿重病,你就是用这金丹给她治好的?” 朱标也想起了这一茬,他手里确实还有金丹,不过也只剩下一颗了…… “我确实是认识,不过那金丹不好弄啊,哪怕是这位高人也很难再炼制出来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直接豪横起来。 “你去跟他说,他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是要药材还是要金银,咱都满足他,哪怕他要人血祭咱也给他弄来!只要他再炼制出来这金丹,能救得了你娘,他就是咱的恩人!是整个大明的恩人!所有的条件随他开,咱绝不还口!” 朱标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先答应着。 “那我明天就去找他谈,看看能不能再炼制一颗金丹。” 朱元璋摇了摇头,“今天!就现在!” 朱标不得不佩服他老爹的行动力,果然开国皇帝都不是一般人。 “行,那您老人家就请回吧,我一会就出发。” 朱元璋临走前还不忘甩下一句。 “别忘了,你娘还等着治病,耽误不得,咱可等你的好消息!” 朱元璋走后,朱标来到寝宫,打开了上着锁的盒子,拿出了仅剩一颗的金丹,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说要去找高人谈谈,其实就是要自己考虑考虑,这颗药,到底要不要用在马皇后身上,毕竟只剩下一颗了,在绝大多数正常人看来,这颗药还是留给自己或者朱雄英最为保险。 正当他陷入纠结的时候,一个人影却悄然出现。 “怎么?又想将这仅有一颗的金丹也用了?” 朱标有些无语,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你是不是一定要阻止我给别人用药。” 那人影点了点头。 “其实你这样想也没错,毕竟你不觉得这药给别人可惜了么?” “真的,可惜么?” 第135章 我娘病了,我要救她! “可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母后,我的娘,我给她有什么不对?”朱标歪着头看着这泛着金光的人影。 “你明明都知道,你未来会有一劫,你的大儿子朱雄英也会有一劫。可是你却不留着这最后一颗金丹,反而要给马皇后服用,这不是浪费么?就算她是病逝,也已经年过五十了,不算短寿。而你和你的儿子却不是,你们若是死了,就叫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不得不承认,这神仙的话完全戳中了朱标的心窝子,让他冷静下来,重新思考。金黄色人影点了点头。 “最起码还不算太笨,还有得救。” 然后朱标思考了足足五分钟,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 “我真该死啊,居然这么想。” 那金黄色人影笑道。 “该死倒是谈不上,人嘛,总会犯糊涂,只要及早醒悟,便没什么问题了。毕竟那是母亲,任谁都会思想挣扎一番。” 朱标将金丹收进胸前,然后在金黄色的人影注视下,飞一般地跑开了。 “哎!等等!” 金黄色人影伸手一指,整个空间和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你小子不是想开了么?现在跑得这么快干什么?” 朱标满脸无奈地看向他。 “大佬!我也知道你的本命神通牛逼,但是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搞这一套,我急着救人啊!” “你不是想通了么?现在还这么着急干嘛?” 朱标皱着眉头。 “我是想通了,我说我真该死是因为我居然在这件事情上犹豫这么久。老婆遇难了奋不顾身,换成了老娘居然开始左右互搏了起来。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没错啊!但是我娘生了我哎,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生了我,护着我,为我愿意跟我爹拼命的娘,就死在我面前,而且我还有能力救她。如果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金黄色人影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勇敢还是愚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和你的儿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了大明的未来考虑?可别忘了你的主线任务。” 朱标伸了伸懒腰,微眯着眼睛。 “无所谓,我这一辈子已经很精彩了。有爹娘老婆有孩子,江湖上就算没有哥,也会有哥的传说。什么形神俱灭完全不带怕的,反正人死灯灭,活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至于儿子么,我会尽自己全部所能让他平安,如果不行也就是他的造化了。而且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大不了这次不传给允炆了,给允熥,凭着他娘那边的关系,他这皇帝应该站得住脚。而且退后一万步来说,哪怕最后老四还是发起靖难,打回应天,那我也认了,毕竟他当皇帝,也挺好的。” 金黄色人影被朱标的豁达震惊到了,他好像和小说电视里所描述的穿越者都不同。 “你好像越来越依赖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 “感情用事,对么?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说的。”朱标笑着答道。 “不好意思你二大爷啊!我明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看来你在现代社会学得还不少。” “多新鲜呐,做神仙也得与时俱进不是?那现代社会可比大明有意思多了。” 朱标懒得再跟他废话侃大山,只好将话题拐到最开始。 “你说我感情用事也很对,毕竟我从七岁开始来到这片天地。是我的父母一直养育我,他们其实也有不少缺点,不过正是因为缺点才让不圆满的变得圆满。因为我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也会开心难过,也会害怕舍不得。我不是npc,不是天命之子,可以用其他人的命铺成自己的路,我做不到。我只知道,现在我娘病了,我能救她,仅此而已。” 金黄色人影惊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早知道你情感这么丰富,就给你弄女频世界去了……” 朱标一瞪眼:“我还没丰富到那个程度!” “行了,废话少说,告诉我你最后的决定。” 朱标将金丹掏出,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用它去救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能不能把你这个考官打动?” “拜托,金丹确实是我给你的,但是我又没有使用权。你的东西,你说得算!” “那就解开你的领域吧!我娘还在等着我呢。” 金黄色的人影拍了拍手,“希望你不会后悔。”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朱标紧握着金丹,往坤宁宫的方向跑去。 “娘!等着我,只要把这东西吃了您就好了!” 金黄色人影看着朱标的背影,忍不住嘁了一下。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愚蠢的可以,居然把这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浪费。不过嘛……” 金黄色人影顿了顿,却大笑出声。 “不过这孝顺的劲头倒是让我很欣赏!不愧是你啊,让咱也很佩服,一个重情重义的太子,才有点看点嘛!不过为什么他对咱定下的惩罚不害怕呢?难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说现代人都习惯吃软不吃硬呢?话说我要是把没完成任务形神俱灭,改成完成任务返回原世界奖励十亿现金,这小子会不会更有动力?我看那小视频里都是这么说的啊……” 原来当神仙现代化了之后,也有不少娱乐消遣。 朱标飞速地跑向坤宁宫,他手中紧紧攥着金丹,此时在他的心里,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这个药交到马皇后手里。 他刚跑到坤宁宫的门口,便与朱元璋的撞了个满怀。老朱也来不及说他,毕竟现在可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个高人的金丹炼得怎么样了?你娘……你娘她可开始不吃药了啊!咱派了好多太医给她送药,还有民间进贡上来的药方,可是你娘她,就是一口都不肯吃,哪怕咱劝她都没用!” 朱标笑笑,然后伸出手掌,露出满是金光的丹药。 “您别担心,这金丹已经炼制好了,我这就给娘送去,再好好哄哄她,别人的药她不肯吃,换成我的药总没问题了吧!” 朱元璋看着这满是金光的丹药也着了迷,这种光芒就很说明问题了,不同于珠光宝气,这丹药的光芒倒是让人精神大振。此时就算说这金丹能医死人肉白骨朱元璋也深信不疑。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好小子,咱果然没有看错你!就交给你了!” 第136章 皇后娘娘好转了! 朱标进了坤宁宫中,看到了一堆堆的汤药随意地被摆放在了一旁。马皇后躺在床榻上,神色萎靡。一旁的宫女们也是心急如焚,但是却没有办法。 “娘!我来了!” 马皇后看向朱标,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标儿来了啊……快坐。” 朱标看着一堆堆的汤药,调笑着。 “娘,您可不乖啊,哪有得了病还不吃药的,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是不是也得我哄着您,您才愿意吃药啊?” 马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竟这么笑你娘。其实是这段时间喝的药太多了,这药太苦了,娘喝不下……” 一个陪朱元璋白手起家,尝尽苦楚的皇后,竟会嫌汤药太苦,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娘,我知道您老人家怎么想的,您是怕这汤药没用,您喝了如果身体不会好转,反而恶化的话,我父皇会迁怒于这帮大夫吧!” 马皇后也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这个儿子,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机灵。 “你知道就好,你父皇那个脾气啊,如果这些汤药没用或者起了什么副作用,你父皇一定会大发雷霆。没准还要把人家满门抄斩。我不愿意看到你父皇为了我杀人,所以就索性不喝了。” 朱标握住了马皇后的手。 “娘啊,有病就得治啊,您这不喝药哪成啊?我父皇那边您不用担心,我会说他的。如果您还不放心,您就吃我的药吧,我父皇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于我的。” 对于朱标所说的,马皇后还是很赞同的,朱元璋虽说杀人不眨眼,但是毕竟宠着朱标,断然不会迁怒于他。 “那娘就吃你带来的药,可是你今天好像没带汤药来啊?” 朱标笑了笑,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了散发着光芒的金丹。 “这是?” “这是我从一个高人手里求来的,非常管用的神药,您就吃下去吧,保证您会很快好起来!” 马皇后对于风水鬼神之事倒不是很相信。 “高人手里求来的?靠得住么?” “当然了,这金丹全天下也只有两枚,不说活死人肉白骨也差不多了,一般的疑难杂症保证药到病除。之前青儿生完孩子不是重病一场么,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她是血崩。” “血崩!”马皇后露出了颇为震惊的神情,她当然知道血崩是什么,也知道这两个字几乎就和死亡划了等号。 “您别担心,您看这青儿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 “难道就是这金丹?” 朱标点点头。 “不错!我把那一颗金丹喂她服下了。只能说立竿见影,她那么重都给救回来了。您这点小病,只要服用了这金丹,绝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朱标摸了摸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金丹这么灵啊,难怪我光是闻它的气息都觉得神清气爽,有所好转呢。” “那您就赶快将它服下吧,很快就会好的。” 朱标将金丹递给了她,马皇后接过金丹摩挲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标儿啊,娘刚喝了一些水,有些胀,你先把这丹药留下来吧,娘想睡一觉,等娘睡醒了就服下去了。” “那您可不能糊弄我哦,我会来检查您是不是真的服下丹药的。” 马皇后轻轻地打了朱标的脑袋一下。 “你这孩子,真是猴精猴精的。娘又不傻,这是你给我求的灵药,我哪有什么理由不吃。更何况,娘也想赶快好起来,出去走走呢。好了,你先回去吧,让娘睡一会儿。” 听马皇后这么说,朱标才笑着离开,一出门便看到了焦急的老朱,朱元璋也急忙询问。 “怎么样?你娘吃了那金丹没有?好些了没?” “我娘说她想睡一会,等睡醒了就服下丹药。”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你娘会不会是敷衍你,她还是不想吃?” 朱标摊了摊手。 “我娘不吃药其实是害怕那些药没用,然后你还迁怒这帮医师。但是我送她的药她可没理由拒绝吧!您又不可能把我咔嚓了,更何况,我娘自己也想早点好起来啊,她没有不吃的理由。退后一万步来说,要想知道我娘吃没吃这金丹,咱爷俩就来看看她有没有好转不就得了。” 朱元璋也恍然大悟,合着其中的道道居然这么多,他这妹子可真是心思缜密啊!而且也确实,如果这帮医师开的药没用,马皇后最后如果病重不治,他确实是会发飙的,最起码也得让这帮人陪葬。 “高明!确实高明!不过标儿啊,你的金丹靠谱么?一定能把你娘治好么?” 朱标伸出右手,拇指食指紧扣,伸出另外三根手指。 “放心吧您呐!这青儿不就是好好的例子么,更何况有我和老洪头的包票,您还担心个啥?肯定妥妥的啊!” 朱元璋有些疑惑地学起了朱标的手势。 “这是啥意思?怎么还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朱标挠了挠头,急忙解释道。 “这是万无一失的意思,妥妥的!” “哦!”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捋起了胡子。 “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朱标也有些心虚。 只见朱元璋伸出了右手,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在朱标面前晃了晃。 “按理说这样才更像万无一失嘛!” 朱标汗颜,没想到老朱天赋竟这么高,只不过这动作,怎么好像在说,菜就多练! “爹啊,您可真聪明,想得挺好,但是可别乱用啊……” “为什么?”朱元璋不解。 “因为这是我们父子俩的秘密暗号。” “哦!” ……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那边便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病情好转了不少,都能坐起来和下地了! 第137章 一起来做广播体操 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标,急忙一股脑地冲到坤宁宫,但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还不是第一个来的,朱元璋已经早早地坐在了马皇后的身边。 “妹子!你真的好转了?咱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呢?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药都没有,就这小小的一粒金丹下肚就好了?” 此时的马皇后面色已经有了些血色,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气无力,她直接坐在了床边。 “我今天早上可是喝了两碗粥呢,你要是不信,我现在下地走给你看!” 朱元璋急忙摆手。 “不不不!大可不必!妹子啊,咱信你好了,可就是好了,你也得好生休养啊,别下地折腾了。” 朱标笑着走了进来,看向马皇后。 “看来我娘真的是有所好转了啊,这说话都中气十足,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朱元璋还是有些担忧。 “这金丹就这么管用么?咱还是有些担心,依咱看啊,你还是得静养,这汤药补药还是不能断!不过这金丹还真是奇物啊,就这么一粒就药到病除了。彪儿啊,你再去找找那高人,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再炼制百八十颗备着,万一咱以后有个病啊,有个灾也能用上,这金丹需要什么原材料?看它金光闪闪的,莫非是需要黄金?” 朱标直接一整个无语了,还百八十颗,这老朱还真不客气。现在这天地间可真是连一颗金丹都没有了。 “我觉得应该不太可能了,这炼制这金丹要损耗的是寿元,那高人也不剩多少了,而且除了他别人也不得炼制之法,这金丹多半是从此失传了。” 朱元璋也深感惋惜。 “可惜了,这好东西,如果还有拿来给你娘补补身体也好啊,她这大病初愈,你看她虚弱的。” 为了证明自己,马皇后直接笑着揪起朱元璋的耳朵。 “你个朱重八,难道担心我没力气收拾你么?” 朱元璋急忙求饶,“哎!妹子!这力道足够了,再大些耳朵就掉了!这孩子还在这呢,你给咱留点面子行不行!” 马皇后笑着。 “不行!你这个朱重八啊!就得我收拾你,我要是不收拾你,你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我这是给你醒醒神呢!标儿在这又怎么了?我照揪不误!” 朱标当然看出来二人是借着吵架的名义在秀恩爱,只好一摆手。 “没事没事,我只是来看看我娘的状况,你们二老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我闪人了!” 看着朱标的背影,朱元璋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你咋就一点都不向着你爹我啊?哎!妹子轻点,耳朵真要掉了……” 走出坤宁宫的朱标心情大好,望着碧空闲云,他觉得自己也好像遨游在了云海之中。不管怎么样,最起码自己把自己最爱的人都留在了身边,这可能更有意义。 话虽如此,但是一想到两枚金丹都已经消耗,自己就有些头大。只能从现在开始做好准备,迎接未来的挑战了。 朱标回到太子东宫,在殿前就扎上了马步,然后练起了当初常遇春交给他的一套拳法,这拳法并不是杀敌之招,而是强身健体用的。老丈人常遇春当初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 “只要你小子好好练,总有一天会有跟我一样的体格!” 一想到常遇春那大肚子,朱标就将这套拳法抛在了脑后……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健康饮食和锻炼身体都得提上日程了。在他慢悠悠地打着拳的时候,朱雄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爹爹啊,您这是在干嘛?跳大神吗?” 朱标白了他一眼。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这是拳法,强身健体用的!什么就跳大神了,你从哪学来的?” 朱雄英吸吮着手指,怯生生地说道。 “这段时间奶奶生病了,那宫门前有好多跳大神的,我看他们好像和爹爹差不多。不过他们比爹爹动得快,还带着面具敲锣打鼓,好像还嘟囔着什么……” 大概是念叨着:日落西山黑了天吧…… 马皇后一场重病,朱元璋几乎把能用得上的人都用上了,长白山那边的萨满几乎请了几十人,还有各个名山大川寺庙里的高僧道长,听说连苗疆的蛊师也收到了传召,但是因为危险系数太高被刷下来了。 朱标把朱雄英拽了过来。 “你小子,真的好的不学,杂七杂八的无师自通。过来!跟咱一起锻炼,跟我学!我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 朱雄英的小脸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爹爹,我也要跟着跳大神么?我能不能边跳边喊啊?” “都说了这不是跳大神!是拳法,强身健体的拳法!你身子骨也弱,就跟我一起锻炼吧!” 其实朱标也不是强人所难,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朱雄英未来都会有一劫,那必然要加强锻炼啊,只有结实的体格才能经受住考验,毕竟现在可没有第三颗金丹为他们兜底了。 朱雄英学着朱标,动了几下便有些吃不消了,额头上都是汗水。毕竟也难怪,这拳法是成年人练的,小孩子身体还没长成,很难使出力气,做出那么复杂的动作。 “爹爹啊,我真的办不到啊!有没有什么简单一点的,还能用嘴喊的。” 朱标陷入了思考,他翻找着前世今生的记忆,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好!爹就满足你的要求,我们接下来要学的可是失传已久的一种绝学,做好准备了吗儿子!” “我准备好了!”朱雄英的小脸绷着,颇为认真的回应。 “听好了儿子,我们接下来要学的东西,名为广播体操。虽然动作不复杂,但是仍然是强身健骨,青少年成长必不可少之法宝。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喊出来。来儿子!让我们开始!” “第三套小学生广播体操,七彩阳光开始!来,跟我一起做,第一节预备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第二节伸展运动……” 朱雄英学得颇为认真,也张开嘴跟他的爹爹一起喊了起来。 很显然,这两父子的行为不是一般的显眼,不多时,常青儿、吕氏、朱允炆、朱允熥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常青儿忍不住发问道。 “我和爹爹是在做运动呢!为了保持身体健康!二二三四,五六七八……”朱雄英异常认真地回答。 “这算是哪门子运动啊?怪里怪气的,不过……这口号还挺朗朗上口的。”常青儿也开始感兴趣了。 “允炆、允熥,你们几个都加入进来,爹爹带你们锻炼身体!” 余下几个儿女只能跟着一起做起体操来。然后太子妃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这东西看着挺有意思的,我也要玩!” 于是,在场旁观的正常人只剩下了吕氏一个人,她虽然是个淑女,但是也不愿意与家庭成员们格格不入。 “我是不是也要加入进来?” 第138章 重八,我好看吗 在东宫一家人忙着锻炼身体的同时,朱元璋正陪在马皇后身边。马皇后大病之后,朱元璋对她的关心倒是无微不至。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当什么东西快要失去了,才越发觉得可贵。 朱元璋在削一个苹果,看起来五大三粗,毛手毛脚的洪武皇帝,此时却是无比的耐心和细心。本来这种小事肯定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但是他执意要为马皇后亲自削一个苹果。用他的话来说,他欠他妹子的太多了,只能用一辈子去补偿。 一颗削得完美的苹果递到了马皇后手里,马皇后咬了一口,开心的笑了。 “你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耐心地陪我,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你削苹果还削得这么好。” 朱元璋嘿嘿一笑,“那当然了,咱当初也是玩刀的,砍起人来特别熟练,更别说削个苹果了。” 马皇后瞥了他一眼。 “你这家伙,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可就吃不下去了。” 朱元璋只好笑着闭嘴,以免打扰马皇后的兴致。只是马皇后吃完,突然开口说道。 “重八,我有点想孩子们了。” “那我让人去把雄英他们带过来给你解闷?” 马皇后摇摇头。 “我是想老二老三,小四小五,还有几个丫头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我也怪想他们的。要是能见他们一面就好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别说的那么丧气,这病不是好了吗?以后时间有的是,只要你想见他们,咱就一道旨意把他们给叫回来。其实这次他们也该回来,只是咱怕边疆不稳,才没让他们回来,等过些日子,过些日子你过寿的时候,咱就把他们都叫回来,聚在一起,给你贺寿!” 马皇后仰着身子躺在床上,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我怕我没那么多时间啊……” “嗯?妹子,你说什么了么?咱没听清。” 马皇后看着他摇摇头,“重八,我想睡一会了,你先走吧,等我睡醒了再喊你。” 朱元璋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答应了。 “也好,虽然说你这病是好了,但是还是需要多休养,那咱就先走了,等你睡醒了咱再来看你。” 马皇后笑着目送他离去,然后吩咐身边的侍女们。 “你们也先出去吧,我想自己睡一会,睡醒了会叫你们的。” 侍女们虽然不放心,但毕竟是马皇后的意思,她们只能照做。 “那奴婢等就守在宫外了,皇后娘娘若是醒了,或者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叫奴婢即可……” 马皇后一摆手,“去吧!” 一瞬间,偌大的坤宁宫就只剩下了马皇后一人,她看着这座居住了十五年的宫殿。对这里,她已经太熟悉了,摆设,气味,人员,甚至每一道缝隙的位置她都知道。许多年前,朱元璋当着她许愿,说以后一定要为她建造一所大宫殿,当时她只是笑笑,因为自己的男人有上进心而高兴。她也不曾想到,若干年后,那个小兵朱重八真的问鼎天下,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重八啊,相比于这气派的宫殿,我还是更想念那个我们成婚时候的那个小屋子……” “咳咳咳咳咳……” 马皇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知道侍女在门外,所以压着声音,但是手帕上,却多了一抹鲜红。她无奈地笑笑。 “重八啊,我的时间怕是真的不多了啊……” 随后,她磨起了墨,开始写着书信,不多时候,便将书信放进了一个泛着金光的小匣子里。 …… 转眼之间便到了申酉交替之时,朱元璋一如既往地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他的心里传来了一阵寒意,那是对于危机的提前预警,是一种从内心生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么多年的上位者生涯,朱元璋已经能对危机有了最起码的预知,上一天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便是鄱阳湖水战,张定边差点生擒他的时候。 “难不成是有刺客?来人啊!”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隐藏在各处的锦衣卫突然出现。 “皇上,有何吩咐?” “查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朕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是!” 锦衣卫得令,立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不仅仅是朱元璋的御书房,几乎是整个皇宫都被他们搜查了一遍,毕竟事关朱元璋的安危,还是马虎不得的。 搜查完毕后,锦衣卫急忙来向朱元璋汇报。 “启禀陛下,整个皇宫都被我们搜查了一遍,但是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这就怪了啊,难道是咱的预感错了?不可能啊,咱的预感每一次都很准,照这次来看,遇到的危机甚至不亚于以前生死存亡之际,到底是什么呢?咱忽略了什么呢?”说完,朱元璋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没等他思考太久,便有人求见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的侍女传话,说皇后娘娘希望您到坤宁宫一叙。” 朱元璋点点头。 “看样子咱妹子这一觉睡醒了,也睡得够久的,那咱就去陪陪她吧!” 朱元璋来到坤宁宫,轻轻推开了房门,只有马皇后一个人站在宫内,身着一身红色婚袍,那是当初她和朱元璋成婚时候所穿的婚服。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人儿,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年前。一切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一切又好像都被时间篡改,满是银丝的头发,逐渐增长的皱纹,不变的,只有她的笑容。 “重八,我好看吗?” 第139章 重八,最后一次了 朱元璋一时间也花了眼,他竟分不清今夕何年,毕竟当年洞房花烛夜时,马皇后也是身着这红色婚服,笑着问他好看吗。 朱元璋湿润了眼睛,笑着说出和当年一样的回答。 “好看,咱妹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 说完,朱元璋便将这个跟他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女人拥入怀中。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把当初的婚服翻出来了?” 马皇后摩挲着这有些泛白的婚服,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还记得,那时候义军挺穷的,咱俩成亲,你那帮兄弟凑了好久才凑齐了酒席、花轿,结果到最后连给我的婚服都凑不出来,还是郭大帅府上拿出来的红绸,给我做了这身衣服。” “是啊,那时候咱只是个大头兵,还是因为郭大帅赏识,才能有后来。也多亏了咱这么多兄弟陪着咱,从一开始带了十八个兄弟打下了定远,再到打应天,与陈友谅张士诚决战,再到问鼎天下。徐达、常遇春、汤和、李善长、刘伯温,他们都是咱的左膀右臂啊,可是现在……” 朱元璋也陷入到了回忆中,他虽然杀了不少跟随他的功臣,但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呢。 马皇后抚摸着朱元璋的脸庞,温柔地说。 “重八,不用难过,你是一个伟大的皇帝你开创了一个王朝,你的功绩永远大过你的过错。我平日里虽然总是说你,但是你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朱元璋笑了,他第一次听到马皇后这么夸他。他一直以为马皇后一直在心中怨恨他,觉得他嗜杀,可是他没想到,自始至终,最崇拜他,最了解他的,就是他的妹子,他的皇后,他的枕边人。 “咱能听到你这一句话就足够了,这么多年,咱其实知道,最辛苦的还是你,你不仅要管着女眷们,后宫的事情,还要管着文武百官的家眷,为咱积攒人心,妹子,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听到朱元璋这么说,马皇后直接靠着他的胸膛哭泣起来,她也是个女人,但是她一直都扮演着朱元璋最坚实的后盾,做她的贤内助,为她安定后方。后世有人说,马皇后调兵不需要兵符,其实并不是夸张。每个文臣武将的生日,她都记着。每个人家里婚丧嫁娶,她都亲自到场,给了最高的礼仪。所以只能说朱元璋的天下,有马皇后的一半。至于对内,马皇后从来不会与其他妃子争风吃醋,她不是不介意,只是她知道朱元璋身为九五之尊,身边肯定会有其他妃子,既然在所难免,那就直接不在意就好了。马皇后对待其他妃子也是非常大度,甚至经常会劝朱元璋对其他的妃子好一点,光凭这些,马皇后便对得起她千古贤后的名头! “重八,我愿意的,跟你在一起我愿意的,一直都愿意的。”马皇后笑着看着他。 “等咱们以后,岁数大了,就把国家交给标儿,然后咱们俩就出去转转,四处游玩游玩,好好养老。这小子,咱放了他这么多年的假,也算够意思了。咱总得把这个千斤重担交给他,他一定做得比咱好!” “我也相信他,做娘的哪有不相信儿子的,不管是嫁给你,还是生了标儿,都是我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随后马皇后流出了泪水。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见到其他孩子们,我还真的挺想他们的,可惜没机会了。” 朱元璋有些好笑地说着。 “瞎说啥呢,日后不还是大把日子么?想他们了,要么让他们来看你,要么咱俩去看看他们,看看这帮臭小子在封地怎么样了,听标儿说,他们干得还不错,但是咱知道,这帮臭小子也是干了不少蠢事。不过也没关系,不听话的儿女还得父母管教,到时候咱俩一起去骂他们。” 朱元璋想到以后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马皇后就这样笑着,看着朱元璋,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咳……” 马皇后的手帕上被沾满了鲜血,和大红的嫁衣融为一体,马皇后嘴角流着血,却仍旧笑着 “重八,你还不明白么……我……没有时间了……” 随后,马皇后瘫倒在朱元璋怀里,哪怕挣扎着伸出手想触摸朱元璋的脸庞,却怎么也够不着。朱元璋已经慌了神,是这一辈子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他的兵权被郭子兴全部夺走,他也没有这么慌乱;哪怕当初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压境,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慌乱。但是现在他慌了,因为他知道,他的马皇后,在渐渐离他远去。 “妹子,这怎么回事?你不是好了么?怎么又……又开始吐血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吃了金丹吗?为什么不管用?我现在就去找标儿,你等等我!很快,很快就好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朱元璋起身就要走,马皇后却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重八……别走了……别去找标儿了……好好陪陪我吧……你每次都那么忙……咳咳咳……刚成婚的时候……你每天都在忙着带兵打仗……那时候我……只能在后方,却见不到你的身影。后来……后来你当了皇上,但是……每天不是忙国事,就是……没时间陪我。重八……最后一次了……好好陪我一次吧……” 朱元璋已经泪流满面了,无力地打着自己的耳光。 “不行……不行啊!我要去找标儿,我要让他治好你!不就是金丹么,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就三颗……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要……”朱元璋已经呜咽了。 “重八……真的不用了……每个人都会死啊,只是……早晚的事儿,我先替你下去看看,……等你有那一天,再下去找我吧……” 朱元璋已经老泪纵横,抱着马皇后撕心裂肺地吼着。 “不行啊……不行啊!咱不让你死!咱不允许你死!你不许离开咱!咱是大明皇帝,咱命令你,你不准死……” 马皇后像看着一个孩子一样看着朱元璋。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人哪有不会死的啊!” “不行……真的不行啊!你怎么忍心留下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狠心!” 马皇后最终还是摸到了朱元璋的脸庞。 “重八……答应我……就在这陪着我……不要去找标儿……好吗?” 朱元璋咬着牙,却没有开口。马皇后有些冰冷的手摸着他的脸庞。 “我就这最后一个……愿望了,你……就不能答应我么……” 朱元璋流着眼泪,攥紧了拳头。 “咱……答应你!” 第140章 我有点冷 朱元璋作为开国皇帝,见证了太多的生与死。当他年幼的时候,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面前。当他从军之后,见过无数倒下的敌人和战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如同草芥。但是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当他成为皇帝之后,他一个决定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他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是这一次,他最爱的女人要离开他了,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如同当年父母离去时,他的无力和迷茫,除此之外,还有无尽的悲痛。 “妹子,咱好好休养,会好起来的。”. 朱元璋不知道是在欺骗马皇后还是欺骗自己。马皇后却笑着摇摇头,她已经对生死之事看得很平淡了,毕竟,唯一舍不得的只是与亲人离别罢了。 “重八……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应该是大限已至了。” “可是你前几天明明已经好了啊!为什么现在却会这样!”朱元璋嘶吼着。 “因为我……服下了吊命的药材啊,更重要的,应该是叫……回光返照,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们,所以才挣扎着好起来了几天……重八……你怀里真暖,好好地抱着我好不好?” 朱元璋用力地抱紧了马皇后,他怕一松手,他的妹子就离他远去。马皇后也搂着他的脖子,不愿放手。朱元璋一低头,便看到了她衣襟之下,胸前的伤疤,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如此明显。 “这……是当年,你偷偷拿烧饼给咱吃,怕烧饼凉了,也怕被人发现吧,最后把胸口烫得都是水泡,这疤痕这么多年都没好。唉,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傻啊?当时你也是个姑娘啊,你就不怕你嫁不出去么?”朱元璋心疼地抚摸着马皇后的伤疤。 马皇后却笑了。 “你真是个……傻小子啊,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我当时就喜欢……你了啊,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重八……你总不至于……因为我的胸口……有伤疤,就不要我了吧……” “不会!永远不会!咱再选一万次,也一定会要你!不管多少次都是这样!咱这一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不是起兵造反,当上皇帝,而且娶了你啊!只是……咱绝对对不起啊!咱当初就觉得对不起你,当初就觉得跟着咱委屈了你,所以咱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你做全天下最有权力地位的皇后娘娘,可是咱没想到,你当了皇后娘娘,却还那么不开心,却还那么操劳。咱对不起啊,对不起你一辈子……”朱元璋此时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你真……你真是个大傻瓜啊,你们男人……总爱自说自话,谁说我……我不愿意了,无论是……嫁给你,为了你……留在濠州城,给……他们当人质,为了你……我愿意给你……生下那么多的孩子,也愿意……为了你,当这个……从来不会争风吃醋的皇后娘娘,只要为了你,我……都是愿意的……”马皇后虽然依旧笑着,但是气息开始不稳。 “重八啊……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不是你欠我的,我们可是……夫妻啊,怎么会有什么……亏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现在,我就想问你……下辈子,你还愿不愿意……找到我,还愿不愿意……跟我再过一辈子……” “愿意!咱愿意啊!别管多少年,别管多少辈子,咱都愿意跟你一起啊!你别那么着急,你等等咱好不好,咱怕找不到你了……” 马皇后应该算是开始最后的回光返照了,居然有力气挣扎起来摸着朱元璋的脸庞了。 “好啊……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等等你这个……朱重八吧,不过……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身上……还有大明这个万斤重的担子,你可不能着急啊,你还要治理……治理大明,给儿孙……留下一个大明盛世……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不管是……对大臣也好,还是对儿女……也罢,都是太……急躁了……以后可得改改啊……毕竟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啊……标儿,是个好孩子……以后大明……交到……咳咳咳……交到他手里,绝对……可以发扬光大,你……你是当爹的,你不要……对他太过苛责了……他……很孝顺……很宽仁,一定会……把大明,治理好的……” 说完,马皇后急促的一阵咳嗽,咳得朱元璋的心里都一阵抽疼。 “妹子……别说了,你别说了!咱都依你,咱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别说了,留点力气好不好,一会把药喝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摇了摇头。 “我最后的……最后的话,你都不让我说完么……”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马皇后即将离他而去。但是马皇后已经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你等等,我这就去找标儿,我把咱儿子找回来,咱一起说。既然你觉得身体不太好,那总不能不让咱儿子回来吧,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也可以对他说,最起码……别给他和你留下遗憾。” 朱元璋没想到,马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固执和认真。 “重八……你听我的,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标儿,一定……不要!咳咳咳……就等我……去了之后,再告诉他吧……” “可是标儿毕竟是我们的儿子啊!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连最后……都不愿意见他?” 马皇后摇了摇头,笑着说。 “我给他留了东西,相信……他未来会理解我的……咳咳咳……” 马皇后再次咳出了一口血,然后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朱元璋。 “重八,我有点冷……” 第141章 你再也没有娘了 朱元璋听到马皇后这么说,急忙紧紧地抱住她,固执地用着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妹子,没事,真的没事的……” 马皇后只剩下最后一丝气力,用手摸着朱元璋的面庞,虽然此时她的手已经很凉很凉。 “重八啊……我真的要……先走一步了,没事的,我只是……只是先去那边等着你,我会……我会等你的,你……可别急啊,你一直都是个……急性子……” 朱元璋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她脸上,终于忍不住了。 “你得等咱啊!你得等咱啊,咱怕丢了,咱下辈子就怕找不到你了……咱怕啊!” “重八,我死了……之后,你千万……千万别……怪罪那些太医啊,他们……也不容易啊,他们伺候我……这么久,虽然……虽然没治好……我的病,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不!你不能死!咱不许你死!咱是皇帝啊!咱是大明皇帝,咱不准你死……你不能离开咱啊,你要是没了,这世界上哪还有人再跟咱说话,哪还有人为咱分忧,哪有人叫咱重八啊!朕不准你死!只要你一死,咱就把那些人全都杀了,把那些太医都砍了,标儿,还有标儿,他也给你治病了,咱也要收拾他!咱要降罪于他!你忍心见到这么多人被咱收拾么……” 朱元璋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迎接他的只有马皇后的微笑。 “你看你……明明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偏偏……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人……人哪有不死的,只不过……我要留下……你一个人了……重八,你别怨我啊……” “咱怨你,咱一直都会怨恨着你,妹子你别走,别走行不行……” 马皇后闭上了眼睛。 “重八……我太累了……我要睡一会……你讲……我听着……” 朱元璋被眼泪呛到了,咳了好久。但是他的马皇后想要听他讲,他就擦干眼泪,语气耐心温柔的,从头开始讲起。 “妹子啊,你累了,那咱说,你听着,不用回答。咱还记得咱刚见你的时候,咱当时都傻了眼。咱就想啊,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呢?咱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但是咱也想啊,到底得怎么样才能把这姑娘娶回家,咱当时被郭大帅亲自点名夸奖杀敌勇猛,其实咱不只是想升官,咱更希望的就是能让你注意到咱,咱当时也真是个傻小子啊,咱不知道那时候你就喜欢咱了。要不然,就离你更近一点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在军事和政治上,都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和直觉,也可以说是天生的将军和领袖,可是谈起感情,他确实是迟钝得可以了。 “后来啊,咱就和你成婚了,咱心里这个激动啊,咱觉得咱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男人,因为咱娶了你了。咱一直都在想,要是咱当初没有起兵造反,没有跟着郭大帅打天下,咱会怎么样。咱就觉得,如果还是能娶到你当咱媳妇,能生下这几个孩子,那咱就算当一辈子农民,咱也愿意啊!再后来,咱领着十八个兄弟出去打天下,你就留在濠州城给咱当人质。咱对不起你啊,一直都对不起。你甚至连生标儿的时候,咱也没能在你身边。最后还要你千里来寻夫……” 朱元璋紧握着马皇后的右手,很多人说他没感情,冷血嗜杀,可是他对于家人,从来都是情深似海。 “妹子啊,后来,咱就当了元帅,当了吴王,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为咱付出了这么多,咱一直都是以为这帮兄弟是为了跟我混出一番名堂,才那么勇猛,那么忠心耿耿。但是咱不知道啊,每次人家婚丧嫁娶你都会到场,连那些将领的家人你都会照顾到位,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这些咱都不知道,还是刘伯温有一次跟咱说咱才知道。那徐达和常遇春北伐的时候,甚至还让咱当众许诺以后必须立你为皇后才愿意出兵。要是谁在这帮淮西兄弟的心中比咱还重要,怕是也只有你了,这淮西的武将们,都是你的娘家人,你这排场可太大了……但是这帮家伙也不想想,咱虽然有这么多妃子,但是除了你,谁又能当咱的皇后呢?” 朱元璋将自己埋藏在心中的话语全都说了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肉麻。毕竟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他向马皇后表明自己的内心,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说的全部都是真心实意。他的一切,马皇后都为他承担了一半,就如同这大明的明字,他是炽热耀眼的太阳,那马皇后便是夜空中照亮归途的月亮。 “妹子啊,其实咱知道,你一直都是心善,咱每次想要杀人,想要用些手段,你就拦着咱。这么一说,咱家标儿还是像你更多一点。咱知道,你每次生气,都是因为咱太过无情狠辣,可是咱是开国皇帝啊,咱要是不把这帮骄兵悍将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怎么把这江山交给标儿呢?这坏人总得有人来当啊,咱每次生气都不是因为你和咱对着干,而是因为谁都可以不理解咱,只有你,你是咱最贴心的人啊。” 朱元璋情到深处,摸着马皇后的手。 “妹子啊,咱都说了这么多,你好歹说句话啊,叫咱一声重八,哪怕骂咱一句也中啊!” 可是回应朱元璋的,只有马皇后越来越冰冷的手掌,以及逐渐停止的呼吸。 大明朝最贤良宽仁的皇后,孝慈高皇后马秀英,于洪武十五年八月,崩! “妹子!妹子!你说句话啊,你别吓咱行不行?咱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可惜没人再回应他了…… 英雄亦有泪,苍龙不忍别。 朱元璋疯了一般冲着外面磕着头。 “咱不管是什么神只,什么牛鬼蛇神,只要你有法力你给咱显个灵也行啊!咱求求你,求求你了,别让咱妹子离开成不成?拿咱的命换成不成?咱求求你们了……” 一个高贵的天子,一个从来没求过人的洪武皇帝,此刻居然卑微地渴求着奇迹的发生,他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不要她离开…… 朱元璋的头磕得鲜血淋漓,他竟开始握着马皇后的手,痴痴地笑着。 “妹子啊,你就能骗咱,你说咱是个急性子,可是你怎么比咱还着急啊?你才是个急性子啊,说走就走,只留下咱一个人……” 突然间,坤宁宫的宫门被撞开,朱标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失了神一般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朱元璋转过头,露出呆滞的笑容,冲他说道。 “标儿啊……你再也没有娘了……” 第142章 你是娘的骄傲 朱标本来在东宫休息,跳完广播体操也算出了一身汗,正当他端起茶杯要喝茶的时候,心脏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抽疼,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朱标瘫倒在椅子上,控制不住自己剧烈的悲伤。他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好好的,只剩下自己的父母了,朱元璋最近虽然操劳,但是并没有什么不适。而马皇后虽然服下了金丹,有所好转,但是……不好! 朱标想到了什么,撒腿就跑,完全顾不得身后常青儿的呼喊。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这么慌乱,甚至比逃命的时候跑的还快,就算遇到了门和其他人的阻挡,他也是一下子撞开,不为了别的,他知道,自己哪怕晚了一点,也将抱憾终身。 他惊魂未定地来到了坤宁宫,看到了满头鲜血的朱元璋,和躺在床上的马皇后,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可是朱元璋开口,只是简单的一句。 “标儿……你再也没有娘了……” 朱标的天塌了,顿时,好像全身的骨血和魂魄被人抽走,一下子瘫跪在了地上。 “爹,你说谎的对不对,你是逗我玩的吧,我娘明明吃了金丹,百病全消,怎么可能没有了呢?你看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开这种玩笑?娘,你快骂骂我爹,他连自己的儿子都骗,哪有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爹?你快说说他呀!” 朱标带着笑容走到了马皇后的床榻之前。依旧是不敢相信。 “娘啊,您是不是跟我爹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逗我玩呢?您怎么也开始学起我爹这套了,这可不好玩啊,您快点说句话,骂骂我爹……” 回应朱标的依旧只有沉默。 “娘!您说句话啊!” 朱标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扑到了马皇后的怀中。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明明已经吃了金丹啊,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说没就没啊!爹你骗我,娘你也骗我!好好的人怎么就会没了啊!” 朱元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朱标也如此舍不得马皇后。其他的子女不是说不会悲痛,可是他们的悲痛,真的远远不及朱标。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马皇后身边,马皇后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甚至不惜和朱元璋翻脸,哪怕朱标是穿越过来的人,可是这么多年的母子之情,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任凭时间冲刷也无法磨灭。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还在做梦才对,这一切都是梦!那金丹那么管用,怎么可能救不活我娘?爹,我在做梦对不对?” 朱标已经有些发狂了,他确实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变得冰冷,离开了人世。 朱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披头散发,发狂地笑着。朱元璋也已经如同尖刀刺心一般,但是,马皇后已经离去了,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再出现什么意外。 “啪!” 一个巴掌打在了朱标的左脸上,将他打醒了。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对吗?我娘……她真的离世了?为什么啊?” 朱元璋紧咬着牙,老泪纵横。 “标儿,你娘……她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论及心痛,他又何尝比朱标少?甚至,他才是最悲痛的人,但是他不能倒下,这是他和马皇后的约定。他不仅仅是马秀英的丈夫,是他的重八,他还是大明的皇帝,是朱标等人的父亲。哪怕已经心痛如刀割,但是他不能倒下。 朱标只能扑在马皇后的身上哭泣。 “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啊……” 朱元璋知道,他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这打击太大了,他一时间还不能接受,需要时间来消化。 “爹,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连我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朱标慢慢恢复了神智。 “这是你娘的意思,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娘很坚持……” 朱标蹲在了地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中。 “娘啊,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啊?为什么金丹会失灵啊?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啊,这么多年让你一直操心……” 朱元璋拉起被子,为马皇后盖上,毕竟他妹子曾经说过,她冷…… 当朱元璋拉起被子的时候,一个锦盒露了出来,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给吾儿标儿。朱元璋一看就知道,这是马皇后的字迹。然后他就将锦盒递给了朱标。 “标儿,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也许会有答案……” 朱标接过锦盒,上面并没有上锁,他打开的一瞬间,整个坤宁宫便被一道金光笼罩。 “这是?金丹?我娘压根就没有吃这金丹?到底为什么啊?”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看你娘留给你的信吧,可能有答案。” 朱标打开金丹下的书信,努力不让泪水模糊双眼。 “标儿啊,娘知道自己的身体,娘岁数大了,这金丹救了青儿的命,但是不应该用来救娘的命。毕竟你还年轻,还有儿子,如果日后遇到什么性命垂危的时候,这金丹还是能用的上的。儿啊,别怪为娘不见你最后一面,只是娘怕娘就不忍心走了,更怕你将这金丹用在我身上。你以后要好好帮你爹啊,替我陪陪他,其实娘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嫁给你爹,然后生了你们,娘从来没有后悔过。而且,你一直都是最懂事,最省心的,娘其实,真的挺舍不得啊,标儿,你是娘的骄傲……” 朱标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第143章 皇后娘娘殡天了 马皇后留给朱标的信件不是只此一封,后面还有几页,都是劝诫他如何和朱元璋相处,如何对待妻子儿女,甚至还有给其他儿女的遗言,只不过没有给朱标的这么长罢了。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写的,也就是说,哪怕已经快到了生命的尽头,马皇后依然放下不下,他的子女亲人……她这一生,一直都是为了别人活着,也许她确实太累了,该休息一下了。 “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朱标抱着双膝,垂着头问道。 “什么怎么办?” 朱元璋仍旧坐在马皇后的床榻之前,握着马皇后的手。在他眼中,马皇后就像熟睡过去一般,他多希望,马皇后只是真的睡着了。 “按照礼法,皇后殡天该昭告天下,举国大丧,然后召所有的皇子公主皇孙,为皇后服丧守灵……” 朱元璋转过头看向朱标,短短一天,他好像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些事情,你就去做吧,本来你也是轻车熟路。咱……咱现在不想见人,咱只想再陪陪你娘……咱怕下一次,要等太长时间。” 朱标点点头,悲痛无法消除,但是人不可能永远都沉溺在悲痛之中。哪怕这尘世间只剩下他们父子俩,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该做的事情也总要去做。至于朱元璋,就让他休息休息吧…… 朱标知道,这世界上最难过的,应该就是和马皇后朝夕相伴三十年的朱元璋了。他很想去安慰安慰朱元璋,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平日里他总是能言善辩,可是这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从背后抱住朱元璋。 “爹,那我去办了,您……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我已经没有娘了。您要好好的啊……” 朱元璋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头也没回地说道。 “去吧,去准备送你娘最后一程,和那些官员好好商量商量,然后记得把你的弟弟妹妹们,全都叫回来。” “那我走了……” 等朱标走出坤宁宫,关上宫门,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妹子啊!你这一走,把咱半条命也带走了……咱以后,也只剩下半条魂了啊……” 朱元璋给马皇后捋起鬓边的头发,仿佛如从前一样。 “你说的没错啊,标儿,比起咱更像你。也是那样聪慧耐心,知道去关心别人,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自己本来就已经悲痛欲绝了,但是还知道关心咱。妹子啊,你给咱生了个好儿子啊……” 随后,朱元璋站起身,目光坚定。 “咱还有儿子,咱只要还活着,就要为了咱儿子铺平道路,把所有的荆棘阻碍,都给踏平。妹子啊,你先慢些走,等等我,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这辈子欠你的,咱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 至此,暮年苍龙登场,这把屠刀,再也没有了刀鞘…… 朱标出了宫门,便在角落中痛哭流涕。因为马皇后的离去,因为他再也没有母亲了,也是因为朱元璋。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上一世的朱元璋到底是如何撑过去的。洪武十五年,最钟爱的马皇后和最疼爱的朱雄英一起离世。洪武二十五年,悉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太子朱标离世。到了自己七十多岁的时候,第二子朱樉,第三子朱棡也都离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老头子残活于世,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到了朱允炆的身上。他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一生的啊?到底堆积了多少的悲伤和遗憾啊…… 朱标也跪地祈祷,向所有的神只诚心祷告,倘若真有下辈子,那就让他们夫妻俩还在一起,白头偕老。再也不要有那么多的遗憾…… 但是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朱标还是召集了官员们在奉天殿宣达旨意。 “皇后娘娘……殡天了……” 朱标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愣在了原地。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更不敢想象,失去马皇后的朱元璋,会残暴到什么境界。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人为他们说情了。 “太子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之前明明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有所好转啊,怎么会突然……殡天?而且皇上呢?微臣只听命于皇上,太子所说的,臣无法相信,还请皇上出面。” 面对朱标的话,当然会有怀疑的人。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件事太突然了。明明前两天还传着,皇后娘娘在悉心照料之下日益好转。可是今天却突然说皇后娘娘殡天了,连朱元璋也没有出现,确实很缺少说服力。 朱标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几年不参知朝政,居然连最起码的地位和信任都失去了。他看着那位提问的年轻官员,发现是个新面孔。很明显是在他休养之后上位的,难怪竟敢对他如此不敬。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 那年轻人昂首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 “在下礼部侍郎,白铁成,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科举上来的,进士出身?”朱标的眼睛微眯。 “正是!” “我要是没记错,皇后殡天的具体事宜都是由你们礼部负责吧?” “不错!所以下官才如此慎重,只有皇上亲自宣布,我等才可信服。倒不是我不相信太子殿下,只是您已经有些日子不参与政事了,然后突然宣布皇后殡天的消息,这时候皇上还不在,确实得慎重一些。” 朱标笑着走到白铁成身边,突然间,一个巴掌抡圆了打在了白铁成的左脸上,力道之大,竟直接将白铁成打得转了几圈,嘴角带血地倒在了奉天殿上。 “你……你竟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掌掴我!你凭什么?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没有打过官员,你只是一个不参与朝政的太子,你凭什么!” 白铁成捂着左脸,嘴角流淌着鲜血,伸出手指指着朱标,只是有些颤抖,好像得了帕金森…… 朱标上前揪住白铁成的衣领,又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右脸上,该说不说,此时倒是有些对称了。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乃当今太子,我为大明出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连你能通过科考当上官,也是我给你的恩赐!你质疑我不要紧,但是你他妈的想清楚了。老子是太子,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娘!普天之下哪有一个儿子会拿母亲的生死开玩笑?你不仅侮辱了我,更侮辱了孝字!我告诉你,我父皇悲伤过度,所以才让我主持大局。你嘴上口口声声的体统,脸面。这时候显得你了,你一个连孝字都不懂的官,有什么资格在此狗叫?我是太长时间不上朝了,才让你这等跳梁小丑窜出来,看来这朝廷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刑部尚书!” “臣在!” 刑部尚书急忙出现,他虽然和朱标是老相识,但是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怒的朱标,还是痛快些回应比较好,毕竟这位,可是洪武皇帝的儿子啊,虎父焉能有犬子? “这个杂碎侮辱当今太子,侮辱皇家脸面,最主要的是,他质疑我和我母后之间的感情,作何处置?” “这……臣不知,还请太子发落。”刑部尚书也没审过这种案子啊。 朱标面无表情。 “那就拉出去,砍了吧……” 第144章 回应天 朱标一句砍了吧,吓坏了殿中的所有大臣。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以宽仁闻名的太子爷,有朝一日竟会因为一句话,将一名朝廷大员赐死。 “殿下!万万不可啊!白铁成虽然有失言顶撞殿下的行为,但是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就算有罪,罪不至死啊!” “殿下三思啊!没有皇上的旨意,又岂可擅自决定朝廷大员的生死!” 而这时的白铁成,虽然有些畏惧,却依旧口出狂言。 “就算你是太子,我也是堂堂的户部侍郎,官居三品,没有皇上的旨意,你就敢杀我?” 只有几位老臣,叹息不已。但是不是为了白铁成而惋惜,却是因为他太过愚蠢而叹气。 大明官场混迹十年以上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在大明,你惹了朱元璋大概有六成的几率被处死。因为最起码还会有两个人可能会为了你求情。但是在大明官场上,惹了马皇后便是九死无生。惹了太子朱标,也是同样的下场。倘若真像太子所说,马皇后已经殡天。那这时候惹朱家父子,无异于自寻死路。更何况,这个时候的朱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暴躁。 “人呢!都死哪去了?没听到咱的话么?把这狗东西拉出去!砍了!” 朱标话音刚落,蒋瓛便带着锦衣卫推门而入。 “皇上有旨,皇后丧礼期间,国家由太子监管,暂代朝政,处理皇后丧礼一切事宜,若有异议,皆由太子处理!” 如果说白铁成之前还像一只秋后的蚂蚱,不停地蹦跶。那蒋瓛的出现,就是秋后的寒霜,宣告了他最后的死期。 白铁成傻眼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朱元璋提拔的心腹,所以才可以一路升迁。对于朱标,白铁成下意识地以为,这位太子就是个摆设,要不然也不会被朱元璋以休养的原因免了职。只能说年轻人还是太气盛啊,他哪里知道,就算朱标被免了职,他也是大明王朝当仁不让的男二号,哪怕他只是潜龙幼虎,也不是他这号人能来碰瓷的。这位自视甚高的官员,在朱家父子的眼中,也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锦衣卫将白铁成押出了宫门,在外行刑。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希望,他的血脏了皇宫。 朱标霸气地扫视过群臣,群臣一个个低着头,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找茬。其实白铁成死得真不冤枉。朱标是脾气好,但是不代表不会杀人。人家马皇后殡天了,你偏要在这时候找茬。说什么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等实在是无法相信。就像朱标说的,没有一个儿子会拿父母的生死来开玩笑,白铁成不仅仅是冲撞了他,更主要的还是,质疑了他和马皇后之间的母子情。只能说触碰到了朱标的逆鳞,那这一劫便是在所难免。 “各位臣工们,谁可还有意见?” 群臣缄默不言,毕竟已经死了一个白铁成了,谁还敢再蹦出来啊…… “好,既然没有意见,那皇后大丧之事,就着手准备吧。大丧由礼部全权负责,户部拨款,筹备大丧期间的所用之物。工部负责陵寝的修缮,务必在皇后下葬前完工。” 朱标倒不是让工部几天之内给马皇后修筑个陵寝。毕竟皇帝皇后的陵寝,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修筑,只不过这几天需要好好完善一下,因为真的需要用上了。 “另外,传信给各地藩王,以及出嫁的公主,让他们携家眷回来奔丧!明文告诉他们,一个人,也不能少!” 礼部的官员站了出来。 “禀太子爷,那为皇后娘娘诵经超度的和尚道士要不要召集?” 朱标叹了口气,坐在了金阶上。 “就先召集来吧,从各地道场调集,人家不愿意来的,也不要为难人家。行了,都下去忙吧,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全都来东宫找我,就,不要去打扰皇上了……” “是!” 大臣们也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离开,不为别的,就为这位名垂千古的皇后,是他们在朱元璋面前,最后一面免死金牌。而且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宫女太监,又有哪个人没有受过马皇后的恩惠呢? 大臣们走得都差不多了,只剩洪太医下一个人,和朱标面对面。 哪怕明知朱标此时心情不好,洪太医也壮着胆子上前询问道。 “太子殿下,您那丹药,难道不灵了?” 朱标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洪太医也就没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茬。 “不知道……皇上和太子,决定怎么处理我们太医院?” 洪太医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祸福相依的道理。马皇后倘若安然无恙,朱元璋顶多会骂他们几句,可是马皇后如今殡天了,那他们这个太医院,能有人活下来么? “我母后留下懿旨,太医院和民间的所有大夫,均不予追究。这本来就是我母后命中的大劫,没治好,也不怪你们。我父皇那边,也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所以,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洪太医浑身颤抖着,两行热泪汹涌而出,随后走到宫门口,冲着坤宁宫的方向叩拜了下去。 “老臣等谢过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 当天,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各地。远在西安的朱樉,此时还搂着他宠爱的邓妃,当他打开奏报的一瞬间,神情呆滞。太原的朱棡,还在亲自率兵,追击着蒙古骑兵,当他满身灰尘地回到晋王府,看到奏报的一瞬间,人便昏了过去。 北平的城墙上,燕王朱棣紧握着奏报,望着南方潸然泪下。 “来人,备马备车!回应天!” 第145章 藩王吊丧 几大藩王齐聚应天,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饶是他们日夜兼程,也得花费一些时间,毕竟古代不比现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了。 此时,马皇后的灵堂也已经搭建好了,上等的皇家金丝楠木停在大殿中央,马皇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灵堂之中,并不见朱元璋的身影,一开始,只有朱标一家子以及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两个亲生女儿跪在马皇后的灵柩之前,哭得晕死过去了好几回。 第一个回到应天吊丧的,正是周王朱橚。不为别的,就为人家的封地开封离应天近一些。 朱橚早在路上就换好了丧服,他和朱棣虽然不是马皇后亲生,但是一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是马皇后将他们兄弟二人拉扯大的,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对于这位母亲,朱橚的心中也是充满了尊敬,哪怕他平日里有许多行为不恭,不够检点的地方,马皇后对他也充满宽仁和慈爱。所以朱橚一来到灵堂,便痛哭流涕,跪倒在地。 “母后!母后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您为什么走得这么着急,连最后一面也没让我们见着啊……” 朱橚的哭声引起了共鸣,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哭得更加伤心了,常青儿和吕氏两个儿媳妇也在一旁抹着眼泪。至于朱标,他又何尝不后悔呢,毕竟自己当时如果再细心一点,也许马皇后就不会离他们而去。但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后悔的选项,他最遗憾的,也许还是没见到马皇后最后一面吧。 朱标没有拦着朱橚,而是让他哭了个痛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拳拳孝心,最是难能可贵。直到一刻钟之后,朱标才上前将朱橚扶起。 “老五啊,娘已经走了,别这么个哭法了,怕是要伤身子。去给娘上柱香吧!” 朱橚红着眼睛,看着朱标。 “大哥……”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橚为马皇后上了香,便跪在了灵堂里,为马皇后守灵。 到了下午,第二位奔丧的儿子出现了。晋王朱棡身着孝服,携着满身的风尘跪倒在了灵堂中。 “娘!不孝子回来看您了!” 太原到应天的距离并不短,但是朱棡却是第二个回来奔丧的,只能说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连歇一歇脚都没有。他虽然平日里有些顽劣,但是众皇子之中,也属他最重感情,为人至情至圣。 朱棡抱着马皇后的棺椁,没有哭得死去活来的,只是默默流泪,直到神情呆滞。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马皇后温柔的模样,想到自己即将去就藩,马皇后临行前放心不下的叮嘱。想起自己回应天探望父母,对二人吹嘘着自己骁勇善战的功绩,马皇后欣慰的笑容。不是他不够伤心,也不是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不够深厚。恰恰相反,太过悲伤的人,反而不会大吵大闹。 朱标走到朱棡的身边,将他搀扶起来,只是此时的朱棡,神情依然有些呆滞。他抱着马皇后的棺椁,已经将自己积攒了多年想说却未说的话全部娓娓道来,只可惜自己的娘亲,再也听不到了。 人啊,总是习惯将自己的内心,将自己想说的话隐藏起来。但是时间从来不等人,也许,下一次便没有机会了…… “老三,大哥知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水米未进,你先下去吃点饭,休息一下,晚上再来给娘守灵。” “不!我要陪着娘!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朱棡执拗地说道。 “你难道让娘看你这幅样子心疼吗!你都知道,咱娘最心软了,你这样她怎么能放心地走,听我的话,现在去吃饭!休息!” 朱标的吼声将朱棡拉回了现实。朱棡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抱着朱标嚎啕大哭。 “大哥!咱娘!咱娘没了啊!我再也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啊……” 随着朱棡的哭声,整个灵堂又哭成一片。一个儿子发自心底,最真诚的哭喊,才是直扎心底的一把利刃。 朱标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抱着朱棡安慰道。 “大哥知道,大哥知道……那你就别再让娘担心了……等休息好了,咱们再来陪陪娘亲……” 朱棡还是很听大哥的话的,乖乖跟着侍从去休息去了。 而直到日暮西沉,燕王朱棣,缓缓到场。 他直接走到马皇后的棺椁之前,重重地叩首,而且不仅仅是三叩首,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叩了十下,五十下,直到叩了一百下才缓缓抬起头。 “母后,养育之恩,儿臣永世难忘!只是您为何走得这么仓促,我想见您最后一面都没机会……” 朱棣对马皇后的感情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虽说他当上永乐皇帝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合法性干了不少事儿,但是只有对于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尊敬是从未减少过。对于朱元璋,他是又敬又畏,对于马皇后,他则是怀念敬爱。马皇后对他,甚至比对朱棡朱樉还要偏爱不少。就连徐达家的徐妙云,也是在马皇后的说和之下许配给了他。自古生娘不及养娘大,马皇后对于他和朱橚的恩情,不亚于天高地厚。 “大哥,为什么母后病重却没让我们回来,哪怕是见母后最后一面也好啊!” 朱标此时已经走到朱棣的身边,叹了口气。 “这是娘的意思。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也没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为什么?你明明就在应天,怎么可能没见到母后的最后一面?” “母后临终前,骗我们说她吃了药,已经好转。谁也不知道她是吃了吊命的药,回光返照。原来后来她就已经不肯吃太医的药了,是怕父皇迁怒于太医。在母后临终前,也只见了父皇,她怕我接受不了。” 朱棣的眼中满是泪水。 “纵观几千年,也未曾见过母后这般贤明仁慈的皇后,她竟然在临终前,都不忘牵挂着别人,可是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啊!母后她老人家真的是太累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 朱标点了点头,“老四,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到下半夜,就要我们兄弟几个为母后守灵了。” 朱棣沉思了一会,还是跟着侍从们去休息了。毕竟奔波了几千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他有武将的底子,也确实很难吃得消。而且按照礼法,下半夜就该儿子守灵了,马虎不得。 等到深夜,女眷们已经在朱标的授意下,带着孩子休息了。只有几个儿子为马皇后守灵。而此时,灵堂的门突然被重重敲开,秦王朱樉终于出现,他双眼猩红,已经布满了血丝。 他大踏步地冲到灵堂之上,却没有先行叩拜之礼,反而将矛头对准了朱标。 “老大!你告诉我,娘她为什么就没了!” 第146章 大闹灵堂 朱樉的荒诞不经朱标自然是知道的,也没有和他多做争论。 “娘是染了疾病,没有治愈,所以才殡天的。” 朱樉穿着丧服,浑身散发着酒气,也不知道他这一路上到底灌了自己多少酒。 “好!那你说,娘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在应天都治不好?这帮太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拉出去,通通杀了!” 朱标瞥了他一眼。 “娘患的是疑难杂症,莫说太医了,我和父皇已经召集了全国的能人异士,但是仍旧束手无策。你说要杀太医?咱娘的临终遗言就是让父皇不准责怪太医,父皇也默许了,难道你还想忤逆娘的遗命吗!” 朱樉露出了疯狂的大笑,随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酒壶,又灌了两口。 “好好好!太子爷说的头头是道!那我问你!娘患了重病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应天?明明已经从全国各地召集能人异士了,都严重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娘最后一面?等到娘没了才给我们发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爷!是不是在你眼里,你才是娘唯一的亲儿子,我们这帮全都是捡来的!” 朱标紧咬着牙,压住了心中想给朱樉两巴掌的冲动。 “我们本来已经都以为娘的身体好转了,但是却是娘吃了吊命的药,回光返照,瞒过了我和父皇。别说你了,我也没见到娘的最后一面!” 朱樉看着他,轻蔑地一笑。 “那你这个太子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就在娘的身边,却发觉不了娘的病情!你不是还学过医术么,怎么到自己亲娘这反而不灵了!让你留在应天,你居然连咱娘也看不住!你就不觉得羞愧吗老大!” 朱标盯着他,握紧了拳头。 “我是挺羞愧的,我为有你这么个弟弟,为娘有你这么个儿子而羞愧!娘大丧期间,你身为人子,进门不先给娘叩首,倒是先盘问起我来了,这就是不孝!你身为藩王,对太子不敬,这就是不忠!作为弟弟,却在娘的葬礼上对大哥恶语相向,这就是不仁!我平日里对你尽心尽责,你却如此针对我,这就是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要不是现在是娘的大丧,我真想好好教训你!” 朱樉冷哼了一声。 “你少教训我!你做的就好哪去了么?我告诉你,娘的死,你要负起责任!” 朱樉借着酒劲,更不怕朱标的教育了,毕竟在他看来,朱标就是个文官的典型,只会出谋划策,整两句文。自己可是学过带兵的武将,还上过战场,真要是动起手来,吃亏的也不是他。 可是他的话,却正好戳到朱标心中的痛点了,马皇后之死,朱标一直都在深深的内疚当中。他一直觉得,倘若自己再细心一些,便能将娘亲救回。 “老二,倘若这不是娘的葬礼,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一顿!” 朱樉依然在叫嚣。 “有本事你就来,我看你怎么好意思在娘的面前动手打我!” 朱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大步走上前去便要给朱樉一巴掌,比较他的混蛋自己是知道的,可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混蛋到这种地步,竟然在自己亲娘的葬礼上对他这个大哥大放厥词,看来真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醒醒酒了。 一旁的朱棣见势不好,急忙拦住朱标。 “大哥!二哥他喝了酒,你可千万别跟他一样啊!这可是母后的灵堂,咱们兄弟绝对不能动手啊,不然母后她老人家也不安心啊!三哥!老五!你们快把二哥拉出去醒醒酒啊!” 朱橚急忙也拉住朱樉,他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比较混蛋,但是今天一看和朱樉这个大混蛋比起来,自己那点事还真的都不算事了。朱樉虽然被朱橚拉着,却依然在对着朱标大放厥词。 “来啊老大,今天你要是不打我,你就别说你自己是太子!” 朱棡在一旁审视着形势,在座几人,也就他和朱棣的武艺最高强,倘若大哥二哥真打起来了,他也能及时拉开。退后一万步来说,倘若大哥吃了亏,自己也能找补回来,毕竟老二这个家伙,确实很混蛋啊! 正当灵堂中乱作一团的时候,苍老又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到底是哪个混账,敢在这里闹事!” 大门缓缓打开,朱元璋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半个月来,他苍老了许多,但是威严仍旧不减当年。 见到朱元璋出现,朱樉急忙扑到马皇后的棺椁前哭诉了起来。 “母后啊!您怎么就走了啊!您走了谁又能护着我啊!您看您走了,我大哥他竟然扬言要收拾我,兄弟之情荡然无存啊……” 余下的哥四个直接一整个无语起来了,见过变脸的,真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之前还大放厥词,挑衅朱标,现在朱元璋一出现,竟然直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这老二还真的是变脸大师啊,不对,这家伙压根就没有脸。 朱元璋缓缓走到了马皇后的棺椁前,抚摸着棺木,叹息起来。 朱樉直接见缝插针,冲着朱元璋哭诉起来。 “父皇,母后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儿臣,儿臣心痛啊!”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那你还一身酒气!还在你娘跟前喧哗,你这么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那么多礼法礼制,哪一条告诉你,要这么干的!” 朱樉抹着眼泪。 “儿臣……儿臣是悲伤过度,所以才借酒消愁啊!” “放屁!” 朱元璋赏了朱樉一脚,而且用了不小的力气,随后看向朱棣。 “老四,你来说!” 朱棣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这……其实只是二哥思念母后过度,借着酒劲与大哥发生了争吵,不算什么大事。” 朱棣刚说完,朱棡就在一旁开口。 “这事儿不赖大哥!”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 “都给咱滚到外面跪着去!” 五名皇子一声也不敢吭,全都乖乖地到了殿外跪着去了,只有朱元璋一个人留在殿内,坐在马皇后的棺椁旁边,小声地呢喃道。 “妹子啊,咱最担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第147章 被时间谋杀 朱元璋在马皇后的棺椁前坐下,兄弟五人便跪在门外,只是几人很有默契地将朱标和朱樉分开。不过好像分不分开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洪武皇帝朱元璋在此,谁人又敢放肆? 蒋瓛关上了宫门,走到了朱元璋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朱元璋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说了一句。 “知道了……” 锦衣卫的作用是什么?监督大明的各处,各位位高权重之人。今夜乃是四大藩王与太子朱标齐聚之时,他们的身边自然也少不了锦衣卫的眼线。所以刚才发生的闹剧,朱元璋也算知道了来龙去脉。 朱元璋抚摸着马皇后的棺椁,老泪纵横。却只能小声地说着。 “妹子啊,当初,咱俩说过这件事,怕以后这帮兔崽子反目,咱都以为老大能镇住他们,却没想到还有这么猖狂的,只是咱没想到啊……” 朱元璋没想到,敢跳出来和朱标对着干的人是老二,秦王朱樉。毕竟,他和朱标可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而且朱标这么多年了,还依然护着他,做兄长的气度从来都没有欠缺过。朱樉和朱标对着干,只能说确实是昏了头。朱元璋想过很多种可能,无论是老四朱棣还是老五朱橚他都想过,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是朱樉,只能说,这个儿子,还是太蠢了! 其实想想也明白,朱樉是朱标之下第一人。这么多年,朱标集众人宠爱夸耀于一身,被视为国家未来的栋梁,朱元璋钦点的接班人。他朱樉又得到了什么?顶多百年以后在历史上,说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标的弟弟,封地在西安,然后细数一下他在位期间的功过,草草收场。 但是如果将朱标挤下台可就不一样了,皇子之间,论资排辈,除了朱标就是他了。他可不相信,朱元璋会将皇位传给其他人,毕竟于礼法不合。只能说朱樉还是太年轻,毕竟,就算朱标真的死了,朱元璋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咱老朱可是宁可立孙子为帝。而且就算造反作乱,他又反不过朱棣,打也打不过朱棡…… 朱元璋站起了身,小声说道。 “看样,咱还是太仁慈了啊!” 可能,在朱元璋心中,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朱元璋走出宫门,冲着外面跪着的几人大喝道。 “滚进去!给你们母后守灵去!都给咱规规矩矩的!要是再让咱知道,有谁在今天晚上再胡言乱语,甚至动武,那就一辈子给你母后守灵吧!” “可是,刚才不是您让我们出来跪的么……”朱橚小声地吐槽着。 朱元璋眼睛一瞪。 “难道现在不是咱让你们进去的吗?还是说现在连咱说话都不管用了?” 众皇子哪敢再多言啊,直接跑进了灵堂里面,按照岁数依次排开,朱标在正中央,然后右后边是朱樉,左后面是朱棡。(明代以右为尊)随后是朱棣、朱橚。朱元璋瞥了他们一眼,又甩下了一句。 “你们母后走了,当儿子的还不送她最后一程?你们要是在这里闹,你们母后能安心吗?一群王八蛋!” 朱橚其实很想再开口说,爹,如果我们是王八蛋,那您老人家是什么? 但是他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毕竟此话一出,他可能就要给马皇后殉葬了…… 朱元璋走了,只留下兄弟几个,灵堂之中是一种很诡异的气氛,兄弟几人都默不作声,朱标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樉不屑地看了看他。朱棡依旧流着眼泪,默默悼念着娘亲。朱棣和朱橚相视一眼,两人也都沉默不语。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依照礼法,皇后殡天该停灵七天。其实时间再长些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正值盛夏,哪怕有冰块和其他东西防腐,效果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所以礼部给出的建议就是停灵七天。朱元璋也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天白天,众人休息过后,朱樉便找到朱标道歉。一副诚恳谦逊的样子,简直和昨夜判若两人。朱樉解释自己都是因为母后突然离世,然后伤心过度,再加上借酒消愁,所以才会对大哥出言不逊。朱标倒是表示理解,毕竟兄弟之间,有些磕磕绊绊也是免不了的,更何况马皇后已经去世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痛快。不过既然马皇后已经去了,那他们兄弟几人就更应该兄友弟恭,团结友爱,要不然怎么对得起马皇后的在天之灵。 一番宽容大度的话,说得朱樉无地自容,直接热泪盈眶,然后兄弟俩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不过,这朱樉到底是不是真心来道歉无人得知,朱标是不是心中毫不介意也无从知晓。最起码,两人表面上,还是如从前一般。这个事很快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他也是颇为欣慰。毕竟人老了,就愿意看一些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画面。 转眼间,七日已过,按照礼法,马皇后的棺椁该下葬了。众人都是依依不舍,在和马皇后做着最后的告别。 身着孝服的朱雄英眨巴着眼睛看着朱标。 “爹,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朱标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是,孩子啊,这就是生离死别。” 朱雄英突然语出惊人地来了一句。 “那,奶奶是被人杀了吗?” 常青儿脸色一变,急忙捂住了朱雄英的嘴。她也没想到自己家的熊孩子来了这么一句,更怕朱雄英下一句就说,是不是爷爷杀了奶奶。毕竟很明显,她和朱标都没教过朱雄英这些事,只能是从朱元璋那里学来的,而朱元璋又最好杀人…… “你这孩子,从哪学来,瞎说什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一家身上,毕竟这时候要是传出来什么阴谋说法,那可不是小事情。 朱标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看着朱雄英。 “其实你说的也对,奶奶是被杀的。”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个详细。毕竟从马皇后的亲儿子,大明太子朱标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朱标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冲着天空,悠悠说道。 “你奶奶是被时间和岁月谋杀了。” 众人:“……” 唉,文青真的伤不起啊! 第148章 大明最好的皇后,走了 一听说再也见不到奶奶了,朱允炆和朱允熥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们不要奶奶死,我们不要见不到奶奶!”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们只知道,自己最爱的奶奶,那个会给自己带好吃的,会抱着他们讲故事的慈祥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吕氏急忙拉住他们两人,想让他们别哭了。毕竟这可是马皇后出殡的大日子,岂能有什么闪失。但是小孩子就是越不让他哭,他哭得越凶。甚至他们俩这一哭,竟将不少女眷们也带着又痛哭起来。 “好了。” 朱标拉住两个儿子,耐心的劝说。作为父亲,他走的也是和朱元璋截然不同的路线。毕竟这时候如果把他们俩揍一顿,好像不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只会哭得更凶。 “你们听我说,你们是不是很想奶奶,是不是舍不得奶奶走?” 朱允炆和朱允熥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听好了,奶奶其实没走,她是去当神仙了。你们想想,奶奶当神仙了,开不开心?” 朱允炆和朱允熥一听朱标这样说,直接破涕而笑。 “开心!” “开心,可是我们想见奶奶怎么办?” “奶奶啊,虽然当了神仙,但是也想着你们呢,她怕你们找不到她,所以就在夜里你们做梦的时候会来看你们,不过得等奶奶有时间的。然后奶奶就在夜空中留下了一个化身,化做了一颗星星。等你们想奶奶了,就去看那颗星星,奶奶就知道是你们在想她了,就会在你们做梦的时候来看你们。”朱标也讲了个浪漫的童话。 “好耶!” “那爹爹,到时候你可要把那颗星星指给我们看!” 朱标苦笑着点了点头。孩子们的梦是脆弱的,他们无法接受生离死别,用一个小小的童话,维护他们的童年,好像,也挺不错的。 “爹爹,那你们以后也会化成星星么?”朱允熥看着朱标,奶声奶气地问道。 “会的,如果爹爹也要变成神仙了,也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夜里照着你们。等你们想我的时候,看着星星就是看爹爹了。” 连朱雄英也被朱标这浪漫的说法所吸引。却无人注意到朱标的眼泪,和小声的呢喃。 “也许,这一天也不远了……” 随着时辰已到,礼部司礼人员高喊一声。 “起灵!皇后娘娘出殡!” 三十二人抬着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出了宫。前面是身着孝服的皇子皇孙,后面是打着经幡白蟒的宫人。队伍之长,前所未见。在最后面的,则是坐在龙辇里的朱元璋,只不过今日,他尊贵的龙辇变成了肃穆的白色,因为他也要送他妹子,最后一程。 众人的目的地自然是紫金山南麓的明孝陵。这座流传后世的陵寝,此时已经初具规模。在今天,也即将迎来第一位安眠者。 送葬队伍出了宫,率先看到的就是身着白衣的文武百官跪在宫外,整整齐齐。当送葬队伍来到的时候,文武百官们齐声高喊。 “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这些人里,有百战余生的淮西将领。连徐达常遇春汤和几人也都到场,在百官的最前列。在今天,他们送的不是一位皇后,而是关照了他们几十年的嫂子,一位让人心生敬佩的女中英才。 另一侧,则是各种文官,整个太医院都来了。已经记不到多少次,马皇后为他们说情。甚至在生命的最后,这位皇后娘娘,宁愿自己不吃药,也不肯牵连他们。甚至还在朱元璋面前,保护了他们最后一次。洪太医苍老的脸上涕泗横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医术不精,无法救回马皇后,他甚至在想,如果可以,真想用自己的一条老命,换马皇后的生还。 文官的最后,是太学的生员。所有人都没想到,连他们这些尚未做官的生员也来到了现场。 别人不懂,朱元璋却懂。因为有一日马皇后与他研究,说太学的生员们是国家所供养,但是他们的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呢?便专门设立了为太学生员家中准备的钱粮。凭此一件事,便奠定了马皇后在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地位。 走过了文武百官之后,便看到了女官和宫人跪地叩首的场面。马皇后统领后宫期间,对待宫人颇为仁慈,以德服人。对待女官们更是尽心尽力的培养。让她们参与宫中事务的管理,并带她们读书学习。许多女官,如果没有朱标的提议,马皇后的培养,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所以她们也是自发地为马皇后送行。 送葬队伍来到了应天城中,朱元璋打开龙辇的帘子,竟发现应天城的百姓们,自发地身着白衣,跪在路边,为马皇后送行。朱元璋一时间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了,便问向蒋瓛。 “这老百姓给皇后娘娘送行,是,你们安排的么?” 蒋瓛摇了摇头。 “这是民间的百姓自发的,他们听说皇后娘娘今日出殡,便集体来送行。” “咱妹子,也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么?咱怎么不知道?” “皇后娘娘在位期间,勤俭节约,经常用宫中剩下的开支救助贫苦的百姓。有一些人家的女孩不要,也是皇后娘娘派人抚养,最后长大成人。” 朱元璋看向天空。 “妹子啊,你可真是……为咱赢下了一片人心呐!” 一个人,如果能让所有人发自内心地敬佩,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在任何地方,都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高尚的人。哪怕身居高位,依然不忘人民。 当送葬队伍来到陵寝,官员们宣读了马皇后最后的遗旨。 “皇后有令,不得以任何活人殉葬!” 所有人跪倒在地,齐声高喊。 “皇后娘娘,一路走好!” 朱元璋也是眼含热泪。 “咱大明,最好的一个皇后,走了!” 第149章 领个高僧回家吧 皇后丧礼其实需要操劳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儿女们斋戒,念经。朱元璋倒是没有让儿子女儿们得效仿古人,在亲娘的坟墓前面修筑个小木屋,吃素守孝足足三年。但是吃素念经三个月还是得安排上的,而且最起码三年期间,马皇后所生的众皇子公主也别想再有婚嫁的行为了,不过他们大部分倒是已经成了家,所以也都不太在意这件事。 对秦王朱樉这种人来说,想要女人又不一定非得纳小妾,毕竟,只要掳回秦王府,不给名分,那就算不上纳妾嘛! 可能是自己曾经在皇觉寺有过工作经历,所以朱元璋召集了一大批的和尚道士,为马皇后念经送行,而且朱元璋还突发奇想,想让每个皇子都带一个和尚道士回去,每日在他们身边传播佛法道法,也算帮他们修身养性了。 朱元璋这条号令一出,朱标的瞳孔猛缩了几分,随后竟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正是因为朱元璋的这条旨意,引出了明朝初期的一个奇人。说他改变了大明未来的走向也不为过。毕竟若干年后的靖难之役,他可是策划者啊。 朱标审视着现场的和尚道士,看看有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物。可以想象,朱元璋下令召集的,为马皇后祈福,陪伴诸王的人,哪有太差劲的。无论佛法道学,还是气质长相,在场的人几乎都是上佳。秦王朱樉最先开口,要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士。他本就对道教修仙炼丹之事颇感兴趣,一看这老道士也是有些道行,一身的仙风道骨,自然比那些和尚什么的,强了太多。 晋王朱棡重情尚武,所以便找了个佛法高深的老和尚,想着每日请到府中,可以为家人祈求平安,为马皇后诵经。当然,如果有一个武艺高强,精通兵法的和尚,朱棡肯定会选择,但是,眼前这些人,怎么看也没有那块料,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周王朱橚平日里就好读书,所以和一个年纪约摸在四十左右的道士相谈甚欢,这道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也是个博学之人,所以二人自然一见如故。 朱元璋来到了朱标的身边,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怎么,要不要你也去挑一个,平时给你宣扬宣扬佛法,或者念经祈福,保一保平安。” 朱标笑了。 “佛法再怎么高深,该杀的人也还是一样杀。您当年不也经过佛法的熏陶么,结果还不是一样杀伐果断,这么多年,我可没看见过您的慈悲之心。” 朱元璋愣了,他可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拿自己的黑历史来调笑自己。 “你这小子,跟咱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咱要是不杀人,哪来现在的大明。但是这时代变了啊,打天下靠的是能征善战,可是坐天下靠的可就是慈悲之心了,这点,你确实比我强。” 朱标背过了手。 “所以啊,与其带个和尚道士回去念经,我倒是宁可多发掘几个正儿八经的文武全才,对治国和天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惜了,刘伯温已经去世了好些年了,要不然还是他最对我的脾气。要不就看看以后,还能不能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吧!” 一提起刘伯温,朱元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老家伙,和咱不对路,但是跟你却是对脾气的很。咱虽然恨他,防他,但是咱也不得不承认啊,他是古往今来少见的人才,咱也不知道,得多少年能出现下一个刘伯温啊……” 朱标冲着朱棣的方向撇了撇嘴。 “也许,下一个已经出来了,我该去会会他了。父皇啊,至于佛法的事情,改日,我再到您那儿,咱慢慢研究。但是现在,我可得为自己招揽人才去了。” 朱元璋:“小兔崽子……说话还真缺德啊!” 朱标大踏步地走到朱棣身边,审视着朱棣面前的和尚。这和尚一身黑袍大概不到四十岁,却有几分灵动俊俏,更重要的是,朱标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野心的表现…… “这位师傅居然这么年轻啊,不知道这位师傅法号,栖身于哪座寺庙,佛法如何?” 和尚转过身去,看向朱标,倒是一副慈眉善目,老实巴交的样子。 “小僧法号道衍,原本是栖霞山上的和尚,经过寺内主持推荐,来给皇后娘娘诵经超度,希望皇后娘娘早登极乐,日后子孙福音不绝。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么?” 朱标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也听说过道衍和尚颇有学问,佛法深厚,而且还精通道教,应该算难得一见的高人了。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也算得以一见。不知道道衍师傅,愿不愿意跟我留在应天修行,也好给我灌输一些佛法思想。” 其实这道衍和尚和朱棣聊了已经有一会了,朱标这时候开口确实有点抢人的意思。但是朱标可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个和尚,可不是个小人物,该抢还是得抢啊,更重要还是,这道衍和尚加上燕王朱棣,只能等于两个字,造反! 道衍和尚面露难色,随后看了一眼朱棣。朱棣见状,也没有过多思考,急忙上前劝说。 “大哥,这位师傅和我相谈甚欢,父皇下旨意说让我们各地的藩王都必须带一位高僧回去,每日陪伴,宣扬佛法,可是并没有让你带一个啊,更何况,这应天有这么多的名山寺庙,高僧数不胜数,为何你偏要这位小师傅?” 朱标笑着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四弟啊,你可知道佛学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吗?就是一个缘字。我看这位道衍师傅有眼缘,今日相见也是难得的缘分。所以为了我们二人这份缘,我这才来夺人所爱了,毕竟千金易得,缘分可难求啊。” 朱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看向这道衍和尚。道衍和尚双手合十,冲着朱标一笑。 “太子殿下也是好佛之人啊,既然太子殿下说到缘了,那贫僧也要说道说道了。我和燕王殿下相见是缘,和太子殿下相见也是缘。只不过这缘分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只能说我和太子殿下之间的缘分差了一丝。更重要的是,贫僧生平所求,就是为了宣扬佛法,应天乃大明国都,紫金山上,栖霞山上的寺庙数不胜数,佛法高深无比。而燕王殿下却在北平,那里虽然曾经是元大都,但是佛法却没有传播开来,更要防着外族的入侵。贫僧要是有机会,也是想可以去感化异族,宣扬佛法,不也是大功一件么?” 朱标满脸遗憾。 “那照这么说,我便要与大师错过了,实在是可惜啊!” 道衍和尚又是一笑。 “心中若有情谊,又岂在陪伴之间。若是仍有缘分,来日必定还会重逢,太子殿下也不必惋惜。” 朱标点了点头,“那我便成人之美吧!” 第150章 贫僧俗名姚广孝 随后朱标离开了二人,回到了朱元璋的身边。朱元璋看着他也是笑了。 “怎么?你这太子身份都不好使了?人家不跟你走?” 朱标摊了摊手。 “太子怎么了?太子也不是万能的啊,更何况人家要的,追求的可是不一样的东西,多半是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吧!” 朱元璋这时候开始疑惑了。 “你都给不起?你可是太子啊,国家的储君,日后的皇上,连你都给不起?那这和尚要的是啥,偏偏就是老四能给起?” 朱标笑了。 “对!这和尚要的,全天下谁也给不起,包括您在内,只有老四能给起啊!” 朱元璋已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只觉得朱标过去跟人家和尚谈论了两句之后,说话也变得像猜谜一样。不过这全天下谁也给不起,只有朱棣能给起,连他朱元璋都给不起。这哑谜还真是把他问住了,朱元璋直接来了一波大胆假设,已经到了语出惊人的境界了。 朱元璋直接贴着朱标的耳朵,小声说。 “难道这和尚要的是徐妙云那丫头?所以普天之下只有老四能给的起?那老四也不是傻子啊,人家觊觎他媳妇,他还能把人家带回去?” 朱标被雷的外焦里嫩,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老爹居然能给出这样一个毁三观的答案。果然朱老二和朱老三的神经质都是遗传的。他看向朱元璋的眼神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毕竟朱元璋的这句话,可真的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但是换成朱元璋的角度就是另一码事了。按照朱标的哑谜来看,只有朱棣的媳妇徐妙云最接近正确答案嘛,连他和朱标都给不了,那不是朱棣的媳妇还能是啥,毕竟普天之下的东西,都是朱元璋赏赐给朱棣的,除了媳妇是他个人的,朱元璋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是他这个洪武皇帝不能赐予的。 “爹,您真的是,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还真的是屈才了,您要是写小说一定很炸裂,秒杀那些女频的炸裂文。” 朱元璋不耐烦的一摆手。 “你又嘀咕什么怪东西了,咱也听不懂。这也不能怪咱多想,是你这哑谜出的就有问题,不关咱的事!” 朱标也无奈了,合着这时候倒成为他的不是了。 “那你赶紧说啊,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不了,咱给不了,只有老四那小子能给了,你赶紧说,难道真要急死老子不成?” 朱标叹了口气,背过手去。 “那道衍和尚想要的,只不过是名罢了,也就是成就感。” “名?成就感?那有啥给不了的,咱封他个护国大法师,所有僧侣之首,这名不就来了,天下僧侣无一人可企及。” 朱标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不够。” “那就等你当上皇帝,封他个什么首辅大臣,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名还能比这个更大?难道这秃驴还想当皇上不成?” “对他来说,还是不够!他要的是,能够名垂青史,哪怕过去千百年,也依然有人能记住他的那种名。” 朱元璋依旧不解。 “那为什么,只有老四能让他名垂青史?” “爹啊,您当年的那帮老兄弟,您觉得以后会有多少人被名垂青史?” 朱元璋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按理说,立传记的应该不多,但是能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人吧!” 朱标摇了摇头,发挥了自己文青的本色。 “历史是一条河,一直在向下流淌。这条河是用无数人铸就的,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只有寥寥数人罢了,换句话说,也只有每个时代的天骄,才有资格被铭记。” “所以,你是说这个和尚,真有那么大本事,是当世天骄?” 朱元璋仍是不可置信,毕竟在他看来,哪怕是历史上的妖僧圣僧,也不过只是一个能左右朝局,在皇上身边吹耳边风的主罢了。对于宗教,他一直不怎么感冒,当初在皇觉寺做游僧,只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后来加入红巾军,韩山童等人都是以白莲教壮大声势,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招摇撞骗,收买人心的手段。毕竟一个皇帝,乃是当世最高统治者。对于一个宗教,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决定他的兴衰,当年梁武帝灭佛,不就是个例子么,一个宗教,如果在国家稳定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国家政府对着干的。 只是朱元璋不知道,朱标看中的,从来不是道衍和尚的佛法,而是这个人的能力和眼光。毕竟在明朝的历史上,所谓能人异士,刘伯温之外,就数这个人最耀眼了。 朱标其实也没想到,这道衍和尚竟是这么个人。毕竟按历史记载,他这个人不贪图现世的名利殊荣,也不贪图享受,更没有什么救苦救难的伟大志向。他为何一手撺掇朱棣发起靖难呢?在朱标看来,这个人求的就是名,是流传万世的名。毕竟改朝换代,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确实是将名流传下去了,但是是好名还是恶名,这就只能让后人来判断了。毕竟靖难一役,真可谓是生灵涂炭啊!哪怕在当世,这道衍和尚也被自己身边的人所唾骂。 视线来到朱棣和道衍和尚这边,朱棣看着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你不愿意留在我大哥身边,按理说,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更大些不是吗,我大哥也很器重你。而我只是个小小的燕王,值得你花这么多心血么?” 道衍和尚笑了,“王爷不必担心,这顶白帽子,贫僧必送到你手里。” 朱棣虽然有些不安,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件事情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但是只能回去从长计议了。 在朱标到来之前,这道衍和尚就对他说了一句, “王爷,贫僧送你一顶白帽子如何?” 朱棣何等聪慧,自然明白其中玄机,所以才留着他不肯松口。 至于道衍和尚出家前,俗名应该是叫姚广孝。 第151章 朱重八和马秀英的儿子 一般来说,喊口出狂言的主,要不然就是真有本事,要不然就是瞎咋呼。朱棣一开始对于姚广孝也是有几分提防,毕竟谁家好人上来就说要送王爷一顶白帽子啊,那王上加白岂不就成了……但是听完姚广孝说出的一番言论,朱棣也是被这个人深深地折服了,毕竟姚广孝几十年来,无论是学问还是经验的累积,都让朱棣叹为观止。也让他明白了,此人真乃当世奇才,绝对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所以在朱标来挖墙脚的时候,朱棣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道衍师傅,我们接下来……” “还是等到了北平,再与燕王高谈阔论吧!” 姚广孝环视了四周,毕竟这里是应天,是国都,也是朱元璋管控最严密的地方。那锦衣卫打探情报的手段可真不是盖的,这时候在应天研究如何当皇上,岂不是茅厕里点灯? 朱棣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姚广孝的意思。他虽然对皇位有所企图,但是还没到哭着喊着,我太想当皇帝的时候。眼下朱元璋和朱标都活得好好的,还是悠着点来吧。于是朱棣走到朱元璋面前,向朱元璋行礼然后说道。 “父皇,儿臣与这位道衍法师十分有缘,希望能带他返回北平。每日相伴左右,也可以深研佛法精深玄妙,为父皇祈福。”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竟朱棣这一番话说得也算有理有据,没什么反对的地方。虽然朱标对这个道衍和尚也颇有兴趣,但是人家不愿意留在朱标身边,那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于是,朱元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那你就跟他好好学习佛法,你每日镇守在北平,虽然保家卫国并没有错,但是无端的杀孽还是能免则免,毕竟滥杀无辜,必遭重谴!” 这话,要是换成老五朱橚来,都可以吐槽一整天了,毕竟这他们老朱家佛法最精深的可就是朱元璋了,好歹也在皇觉寺待了那么多年。但是他却成为了整个大明杀孽最重的人,所以说多学佛法,怕什么来世报应的,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但是朱棣很明显不是爱吐槽的孩子,只是很谦逊地冲朱元璋行了礼,然后回答道。 “孩儿,知道了,一定时刻谨记父皇的教诲,慈悲为怀,少添杀戮。” 一个在洪武年间动辄血洗几万官员的父亲,对一个策划了靖难之役,导致几十万人死亡的儿子说要慈悲为怀。这事真的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一时间,朱标也觉无比的别扭,索性也就不吐槽了。 朱元璋随后拍了拍朱棣的肩膀。 “你的岳父,徐达大将军还好么?咱这一辈的老兄弟,可没剩太多人了,咱,还是挺记挂他的。” “回禀父皇,徐达将军年事已高,但是身体还算硬朗。早些年带兵征战也留下了不少的伤。所以这些年在北平,徐达将军也算退隐二线。平日里,多为教导儿臣带兵打仗之事。这次母后大丧,徐达将军也回来了,为何父皇不亲自探望,和他交谈一番?” 朱元璋叹了口气。 “咱倒是有那个想法,可这不是一直没倒出来功夫么,这次啊,你回北平,就让徐达将军留在应天养老吧,这些年也够难为他的。人家常遇春都在应天养了十几年了,他却还要在北平盯着。就趁此机会,让他留在应天,和常遇春,汤和,还有咱一起,平日里多聊聊。咱现在年岁也大了,你母后一走,咱就更孤单了,也只有和这帮老兄弟们聚一聚,才能让咱笑笑。” 朱元璋的旨意让朱棣呆了一瞬,但是仅仅只有一瞬间。随后他便笑脸相迎道。 “那我就先替徐达将军谢过您了,他征战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在应天好好养老了,也算是了却了儿臣一件心事。毕竟虽然他不服老,可是身上的伤和隐疾,都不是开玩笑的。” 朱元璋也笑着点头。 “去吧,回北平了之后也要好好干,咱大明日后还得靠你们。人家都说徐达是咱大明的中流砥柱,万里长城。那咱儿子是他的女婿,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打起仗来自然也不会差!” 以事实来说,他这个儿子打起仗来确实不差,毕竟日后都能凭一己之力打回应天…… 朱棣谢过朱元璋之后便走开了,而等他走远后,朱元璋看向朱标,提出了问题。 “标儿啊,你说咱这些儿子里谁最像咱。” 朱标一摊手。 “那当然是我了,毕竟,我娘之前老是说,咱爷俩是一个脾气,都是从牛圈里跑出来的。” 朱元璋摇了摇头。 “你可不像咱,你更像你母后,只不过上来脾气的时候像咱。” “那要按您这么说,我上来脾气的时候最像您,老二犯浑起来最像您。老三打起仗来最像您,老四,老四就不说了……” “哎?为啥一到老四就不说了?”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朱标实在是没法说出口,毕竟他想说,老四造反最像您。 “因为我觉得老四不像您。” 朱元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你可就错了,咱这么多孩子里,其实老四是最像咱的。” 朱标只好换一种思路回答道。 “因为你们都有个很强的岳父?老四是徐达,您是当年的郭大帅?”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 “那你这么说的话,你老丈人还孬么?天下有几个人敢叫常十万?那老二的大舅哥还是王保保呢!咱说的肯定不是这些外在的因素,是说老四的性格,从骨子里就像咱!尤其是现在,和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朱标也来了兴致。 “那您仔细说说,我倒是挺好奇,这老四现在表现得就像个模范皇子,怎么就像您年轻时候了。”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好笑。 “小子!你不会觉得当初郭大帅看上咱就是因为咱敢打敢拼吧,当然还有咱的领导能力和处变不惊,要不然当初咋能从孙德崖手中把郭大帅救出来。咱只不过是后来当了上位,才逐渐有些脾气见长。当年,咱能从群雄堆儿里混出头,靠的,全都是一个忍字!这老四现在虽然是规规矩矩的,但是他骨子里也是傲得很呐,不过这小子就是像咱,能忍!” 朱标挠了挠头。 “既然,您都觉得老四最像您,那您怎么不立他为继承人,反倒是让我当太子。” 朱元璋的大手抚摸过朱标的头顶。 “因为这天下,只需要一个朱元璋。以后就更需要一个宽仁贤明的君主。你这点做的很好,打天下需要雷霆手段,但是治天下,需要仁德!” 其实朱元璋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 “因为你是朱重八和马秀英的儿子啊!” 第152章 咱更想回老家啊 朱棣回到了姚广孝的面前,脸上才露出不悦的神情。 “燕王殿下,为何闷闷不乐,难道是皇上不允许贫僧跟你去往北平?” 朱棣摆了摆手。 “那倒不是,我带你回去皇上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他要让徐达大将军留在应天养老。” 姚广孝突然一笑。 “那要这么说,我倒是应该恭喜殿下了。” 朱棣眉头紧锁。 “恭喜什么?这难道不是说明了我父皇对我已经有些不放心了么?所以才削减我身边的势力。” 姚广孝拉着朱棣来到了一旁,确定周围无人能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之后,才凑近朱棣身边缓缓开口。 “那我请问燕王殿下,如果您真的起兵,徐达大将军会站在您这边么?” 朱棣果断地摇了摇头。 “肯定不会!徐达将军虽然说是我的岳父,但是他对于我父皇的忠心胜过一切。他只会永远站在我父皇身边,拥立我父皇所定下的继承人。要不然,我父皇也不会将大明的军权,毫无顾忌地交给他!” 姚广孝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如果皇上真的去了,徐达大将军岂不是还成了您起兵的阻碍?如此一说,倒还不如让他在应天养老。更何况,皇上对您的态度还是信任更多些,他将徐达将军留在应天,也是说明了他相信您能独当一面,觉得您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算合格,所以说,您应当高兴才是。” 朱棣思索了一阵,倒是觉得姚广孝所言确实有道理,而且,现在说什么起兵当皇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那下一步,道衍师傅觉得,应该怎么办?” 姚广孝摸着胡须笑道。 “回北平啊,贫僧与燕王殿下坐而论道,探讨佛学。”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姚广孝阻止朱棣再说下去。 “燕王殿下,您应该知道。皇上的身子骨还硬朗着,而且太子的贤德之名已经深入人心。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大明有这两个人在,天就塌不下来。” 朱棣有些丧气。 “所以你之前说的,只不过是哄我的?果然我还是没什么胜算……” 姚广孝一摆手。 “大明有皇上和太子的坐镇肯定不会乱,但是如果太子和皇上都不在了……” 朱棣吃惊地看着姚广孝,他甚至以为姚广孝已经疯狂到要对朱元璋和朱标下手,姚广孝当然也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贫僧也会看些天象,占卜之术也是略通一二。按照卦象上来说,未来二十年,大明或将有巨变啊!燕王殿下可要沉得住气啊。毕竟贫僧只是因为想挽救这片江山,辅佐真正的王者才出山,绝对不是为了权力。” 朱棣点了点头,他虽然有野心,但是要他去毒害父皇和大哥,冒天下大不韪,他可做不出来。毕竟如果他的父皇和大哥如果不在了,他可能会考虑接替一下皇位。但是如果他的父皇大哥健在,他还是更愿意做一个大明征北大将军。 “那我们就回北平吧!” …… 等到诸藩王离去的第五天,朱元璋在御花园宴请自己当年的老哥们,和上一世不同的是,这次的酒桌上,多了常遇春。 “嘿嘿嘿,老徐,老汤!你们俩这些年带兵出征可是把咱看得眼红,咱也想能披挂出征,驰骋疆场多痛快!” 汤和撇了撇嘴。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倒是还羡慕你在应天的逍遥清闲,别的都不说,就咱上位的好酒都被你小子喝多少了?” 几人哈哈大笑,仿佛回到了当年。 朱元璋也开口了,“咱们兄弟也这么多年不见了,别的不说了,咱这个当大哥的先提一杯,敬几位兄弟!” 常遇春端起御酒一饮而尽,汤和随后,徐达小口啜饮着,只喝下了半杯,便放下了,随后摸着后背,面露难色。 “怎么了老徐?是不是背上的箭疮?”汤和问道。 一听说箭疮,朱元璋也关心起来。 “咱倒是听太子说了,你背后的箭疮一直没好,现在怎么样了?” 徐达苦笑着,“也谢谢上位关心了,咱啊,就是当初没注意,结果这老了受罪。太医也说了,这油腻的,还有酒都要往下减一减了。要不是咱上位敬酒,咱还真不敢喝。” 朱元璋急忙喊来侍女,给徐达上了一壶清茶。常遇春却是看着他哈哈一笑。 “你这老家伙,怎么样,武艺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吧!指挥战役你行,冲锋陷阵可还得数咱老常!咱养老的时候,可没你这么重的伤!” 朱元璋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这太医都说了,老常要是再上战场,那就是一个死字,还不是死在别人手里,光是身上的病就要他命了。要不是他女婿当初给他留下来养老了,咱这会儿就应该给他的牌位敬酒了!” 常遇春满脸黑线,他总算知道朱标的吐槽劲儿随谁了。 “大哥,你就不能让咱多吹几句?咱吃了这么多年青菜,喝了这么多年的清茶,不总算把身体调养好了么。这接下来就得看老徐和老汤吃青菜喝清茶当和尚咯!也不对,这女人还是能碰的,但是你这老家伙可得小心点,别把后背的疮崩开了!” 朱元璋三人也是笑得前仰后合,这常遇春这张嘴也真的是不饶人。随后朱元璋看向二人。 “怎么样?就和老常一样,留在应天养老吧,咱老哥几个还能多聚聚。咱也不至于太无聊,你们不知道,你嫂子离开的这几个月,咱,咱都没开心过啊!” 一提起马皇后,几人都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徐达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咱倒是没啥问题,能陪着老哥几个也不错。” 汤和沉思了片刻却说道。 “咱还是更想回老家啊……” 第153章 给你们发养老钱 汤和的话让三人都愣住了,毕竟他们都没有想到,已经到这个岁数了,汤和居然还想要回到老家。毕竟以他们的地位,留在应天养老,既能福荫子孙,又能与老兄弟们聚在一起。他们这个岁数,那可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汤和可能也料到几人吃惊的反应了,笑着说道。 “咱当初打天下为啥,说好听点是推翻暴元,给咱儿孙后代谋一条出路,创立一个太平盛世。其实不也是为了自己谋个官职爵位,为了以后能享享福么!咱这实话可都说出来了,上位你可不能生气。” 朱元璋也是笑笑,他当然不会处罚汤和。更何况,比起冠冕堂皇的假话,他倒是更喜欢老伙计们的诚恳踏实,毕竟这事儿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老话说得好啊,这富贵了还不衣锦还乡?那还富贵个什么劲啊!咱老家,这濠州城,咱想这片地方想挺长时间了。咱祖祖辈辈都在那,包括咱们兄弟年轻时候也在。咱打了这么多年仗,就对那地方的山山水水最熟悉。咱哪怕是老了也想回去养老啊,咱就想能起个大宅子,然后好酒好肉,也过过土财主的日子。实在不行也娶上几房小妾,咱也挺眼馋的啊!” “你这家伙,就算让你娶了,你这体格能受得了么?老胳膊老腿的,能干啥?” 常遇春打趣着,随后几人都是哈哈大笑。 汤和笑着摇摇头。 “咱也就是过过瘾,试试有钱人的日子嘛,咱大哥和老徐知道,当初咱庄上有一个刘财主,咱十里八乡最羡慕的就是他,不止有地有钱,还有一堆小妾,咱那时候就发誓说,咱以后也要当他娘的财主,就在老家,好好风光风光!” 朱元璋:“嗯,这刘财主咱能不知道么,咱当初就是当他们家的放牛娃,然后还宰了人家的牛犊子,分给这帮兄弟们吃了,结果还被人家绑上,游街示众,说起来也是惭愧,惭愧啊!” 徐达急忙说道。 “这有啥惭愧的,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咱上位这一个牛犊子换来那么多死心塌地的兄弟,可也算值得了,甚至说是用这么一个牛犊子换了一片天下,这可就更值得了!”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徐达这老小子情商果然是够用的,自己当年偷鸡摸狗的糗事让他这么一说,倒也有些能见人了。 “按照老徐这么说,那咱当初挨的打和羞辱也是值得了,毕竟一个牛犊子换了一个大明,这买卖不亏!”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人的笑声传遍皇宫。 随后朱元璋看向汤和。 “不过老汤啊,你可得真想好了,这濠州城可比不得应天啊,现在也还是穷。更何况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再说了,你带兵征战这么多年,突然让你回去享福,你不痒痒啊?” 汤和摸了摸鼻子,随后看向常遇春。 “这世上,也就是常遇春拿带兵打仗当个好差事,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就累得不行了。这还不趁着现在没死好好享受享受。濠州城确实是比不得应天,但是这应天比咱有钱的可太多了,现在面前就有三个,咱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不受你们几个老家伙的气!咱回到濠州,可就是濠州城第一大富豪了,这过年去给爹妈上坟,可都能多放几串鞭炮!” 几人又是哈哈大笑,随后朱元璋看向他。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咱也就不劝你啥了,不过你这次回去准备够不够?修建宅子,买地,娶小妾,请客吃饭,上坟放鞭炮可都得花钱啊,咱倒是知道这当兵的油水大,可你老小子这么多年攒了那么多钱么?” 汤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上位,这可不是我弄虚作假,我可真没有因为带兵捞到钱啊!不信你问徐达,他可是大将军,我捞没捞钱他心里可最有数了,咱带兵的都知道,这捞钱最快的手段就是吃空饷,咱大明的兵都用不完,划分的也仔细,就算咱想吃空饷都没这个机会,更何况您上位天天都严打贪腐,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哪里敢顶风作案,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也就剩点俸禄养老银子了。” 徐达也点了点头,表示汤和所说不假。大明经过改革,无论是生产力还是人口都有长足的进步,就算想吃空饷,也没这个机会。而且朱元璋对贪腐抓的那么严,确实对改变军营风气也很有帮助。 朱元璋嘿嘿一笑,随后拍着汤和的肩膀。 “你这老家伙,倒也是聪明。不过你既然已经开口了,那是不是想向咱这个当大哥的,兜里掏银子啊?” 汤和连忙摆手。 “别别别,您是大哥,您也是皇上,我哪里有胆量管您要银子。不过嘛,要是不论皇上这层,只论大哥这层,那您可真得心疼心疼兄弟,借咱几个钱花花!” 朱元璋看着汤和狡黠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 “行啦,可别跟咱整这一套了,咱也告诉你,这么多年了,按照功劳,咱无论是当大哥,还是当皇上,都得给你一笔养老的银子,咱也不能太小气了,就这样吧,咱给你批个五十万两养老银子,逐年分发,怎么样?咱这个大哥够意思吧!” 汤和连忙点头,“够意思,肯定够意思啊!谁敢说咱大哥不够意思咱绝对是第一个不干的!” 汤和刚说完,常遇春便看向朱元璋。 “大哥,既然你已经开这个口了,那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光老汤有,咱和老徐也在这呢,咱俩的养老银子您也得给了吧!” 朱元璋笑骂道。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从来都不吃亏,这见缝就能插针。你都养了这么多年老了,喝了咱多少坛子御酒了?那这咱该管你要多少银子?还敢开口向咱要钱。没有!要钱一分没有!你和老徐就管姑爷要钱吧,反正你们姑爷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燕王,都有钱,啊,不能不管他们老丈人就是了,别上咱这来哭穷哈!” 常遇春满脸黑线。 “你们还真的是爷俩,咱还纳闷这小标儿跟谁学的那么抠门,原来是跟他爹学的,这现在上咱府上,都不带酒了,这来串门还得喝咱的酒。咱也不乐意给,但是这当老丈人的还得有个当老丈人的样子!” 几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朱元璋笑着说道。 “行行行,就冲你这个老丈人这么大方,那咱这笔养老银子也给你批了,你们老哥仨,一人五十万两,逐年分发,可不能一下子掏这么多钱啊,咱国库可没有!” 常遇春开心地一下子抱住朱元璋。 “咱就知道,跟大哥混肯定没错!当初咱从山寨上下来投奔你就是这么想的!” 朱元璋:“你确定不是因为山寨太穷,供不起你酒肉了?” 常遇春一摆手,“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 第154章 燕王,不行么? 朱元璋拉住徐达和汤和。 “你们俩还记得么,当初这黑太岁来投奔时候的情景?” 徐达摩挲着下巴,陷入回忆,倒是汤和先开了口。 “那怎么能忘,咱大军刚到路上,就窜出来一个黑脸大汉,就一身破衣娄嗖的,然后提着一杆大枪,嘿嘿一笑就说要投奔。” 徐达也急忙点头。 “对!差点把咱吓到了。然后这家伙直接吃了十个人的饭。把咱上位吓到了,还以为是谁家要饭的饿死鬼投胎,来咱军营里骗吃骗喝,还和咱商量,不行一会就把他撵出去吧,毕竟这家伙可太能吃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对他来说,这可不只是黑历史,而是他的来时路。 “你们几个也别光埋汰咱,你们就说那第一仗怎么样?咱直接一个人就击溃了对面的防线,直接就拿了头功,咱大哥回来是不是直接给咱升到了先锋,就问你们,一仗打完,直接从小兵到先锋,懂不懂这里面的含金量?” 朱元璋捋了捋胡子,也是深以为然。 “是啊,这一仗打完,咱才觉得,咱那十个人的饭没浪费,这些粮食进你的肚子里不冤枉!”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几人笑得肚子疼。 过了一会,汤和才开口说道。 “咱当兵这么多年,也不得不佩服。咱不说身经百战,最起码也算个名将了吧。但是你们这几个人,先说咱上位。那是王者,是天生的统帅,知人善任,目光远大,赏罚分明。再看看陈友谅、张士诚,甚至说郭大帅,脱脱。都跟咱上位没法比,那元顺帝就更不在一个档次了。” 徐达喝了口茶,然后说道。 “对!而且上位打仗,也是用兵如神,远远在我们之上。只能说是天命的王者。” 汤和点了点头,显然也是非常赞同。 “你再看看你,徐达。你这老小子,咱确实是佩服得紧啊,如果说咱是名将,那你可就是战神级别的了,咱大明的地盘可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人家外面可都叫你小子大明战神!那王保保,咱也在他身上吃过亏,结果这小子在你面前,无论用什么方法,就是蹦跶不起来,这才怪呢,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一提到王保保,朱元璋也陷入回忆之中。 “这么多年,咱兄弟也确实遇到了几个当世将才。一开始的脱脱,张定边张士诚的弟弟张士德。再到后来的王保保,哪个不是当世的将才,只是遇到了咱们徐达大将军,终究还是略逊一筹啊!” 徐达急忙摆手,谦虚地说道。 “你们啊,这都是太夸大其词了,我哪里是什么天生的将才,只是个统兵久了的将军罢了。有道是百战之余的老兵,他的经验和直觉,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众人也都信服地点了点头,徐达这番话虽然是自谦,但是也确实很有道理。真正的将领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用实践考验出来的。毕竟在战场上,形势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只有根据形势能做出最正确决定的,才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汤和再看向常遇春。 “还有咱们的常十万,虽然整日口出狂言,但是也真能打。从古至今哪有将军冲在士兵前面的。这小子倒好,每次都跟士兵抢头功,一破城,人家都要找先登者,每次还都是他。这一身武艺可是上天赏饭吃,当世难逢敌手,咱在他手下,连五十个回合都走不出来,咱虽然平日里老调侃老常,但是也是佩服得很呐!” “这么多年,也只有张定边那家伙能跟老常打个旗鼓相当。咱也确实觉得,张定边是个人才,不仅武艺了得,带兵出征,甚至奇门遁甲也略通一二。当年在鄱阳湖,要不是咱手里有刘伯温,那胜负真的不好说啊!” 常遇春一瞪眼。 “大哥,你咋就记得刘伯温,那咱当初不也救驾了么?现在想想也是挺悬的,差点就让这小子杀到你面前了。要不是当初标儿特意提醒,也确实很难说啊!” 一听常遇春说是标儿提醒的,朱元璋也来了兴趣,但是却没有多问,毕竟朱标这孩子,也确实从小就不凡,能预料的事情太多了。 “那张定边后来是出家了吧,听说你还老去看他?” 常遇春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别提那老秃驴了,一提他咱就来气。咱每次找他比试,这家伙的武艺都不减当年,反倒是越发老辣。你们想想,一个几十岁的人了,还能一禅杖打死猛虎,这哪是一般人啊?咱这么多年跟他比武也就是胜负各半,没占到什么优势。只是每次跟他打完,能痛痛快快地喝一场酒,也算尽兴了!” 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毕竟一禅杖打死一头猛虎的张定边是离谱了些,但是你常遇春能和他斗个胜负各半,岂不是也相当离谱? “老了啊,这不服老可真不行了,咱哥几个以后可都退居二线了,都得好好养老了。” 汤和一听到这话,也是有些烦忧地看向朱元璋。 “上位啊,这也是我担忧的事情。我们这帮老家伙可都退隐了。就算是其他人,年岁也大了,这治国有太子,可是这打仗怎么办?总是得用武将啊!而且还不能任人唯亲,必须得是靠得住的人才行啊!” 朱元璋咧嘴一笑。 “你们仨不都有儿子么?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出来挑大梁的?” 一提起儿子,三人也都摇了摇头,不是说自己儿子不行,只是火候确实不到家,不能挑起大梁。 这时,汤和突然开口说道。 “上位,那燕王可是徐达一手教出来的,还是您的皇子,他不行么?” 第155章 嫌咱岁数大 一提起朱棣,朱元璋就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他这些儿子,要是论起打仗,朱棡和朱棣肯定都是首屈一指的。当然,这是不算朱标的前提下,朱标这小子打仗的鬼点子太多了,不过还是以治国为主吧。朱棡身上的血性朱元璋倒是挺欣赏,但是这臭小子确实脾气差了点,也不太能忍。万一要是犯错,那可就是大错了。 至于朱棣么,作为最像朱元璋的儿子,他能屈能伸,张弛有度。这一点从后世他造反前夕也能看出一二。能在朱允炆派来的人眼皮子底下造兵器。更不惜自己跑进猪圈里装疯卖傻,确实也算能屈能伸了。而且他还经过徐达的亲手调教,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完美人选。毕竟,朱棣可还是朱元璋自己的皇子。忠诚度方面还是要胜过其他武将的。 但是没想到,朱元璋还没说什么呢,徐达却摇了摇头。 “燕王朱棣,我确实觉得不是最佳人选。” 汤和听到他的话有些迷茫,常遇春更是直接开口。 “老徐,人家都是帮自己女婿说话,怎么到你这里反而踩起自己女婿来了?咱女婿也就是还要治国,要不然我都想保他上战场了,这小子打仗的鬼点子可不是一般的多,也真是文武双全,多少年都难遇的奇才。” 朱元璋看向徐达,他知道徐达一向老成持重,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没事,老徐,你说说你的顾虑。” 徐达慢慢地点了点头。 “最重要的,还是年轻啊!就像咱之前说的,这打仗可是要靠经验的。燕王虽然在北平也打过不少小型战役。可是那毕竟不是指挥几十万大军与敌人决战,怎么能相比?他还是有些年轻,我虽然将我的经验传授给她,但是毕竟不是他亲自经历过的,还是差了些。咱大明现在和蒙古人的仗可还没打完呢,万一真有一个不慎,局面反转,被动的就是咱们大明了,所以这选人统兵之事,可得慎之又慎啊!” 常遇春直接不耐烦了。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又没什么合适的人,汤和要回乡,你还要养伤。李文忠、邓愈都没了。沐英守着云南,身体也不算好。现在冯胜、傅友德倒是能撑一阵子,可是他们也老了啊,十年之后,咱大明岂不是无将可用了,到时候怎么办?咱们几个老家伙从棺材里爬出来?” 常遇春一番话确实是话糙理不糙,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但是对于文武人才的培养,确实还是每个王朝的根本。文官方面,有了朱标改良的科举考试,人才也算是络绎不绝。只有武将,需要靠生与死来洗礼,方能成为一代名将,而且还要考虑忠诚度的问题。毕竟万一人家手下兵多了,自己也能打了,下属直接给他把龙袍披上怎么办?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啊!所以朱元璋对武将的态度,真可谓是异常小心,既用着,也防着。 “其实我们都忘了,还有一个人也挺合适!” 汤和突然说道,朱元璋急忙询问。 “谁?” “您的大侄子,咱当初的洪都大都督,朱文正啊!” 朱元璋眼前一亮,这小子确实可以。当初洪都一战,直接打服了所有人。而且无论是年纪还是出身,都相当符合标准。却没想到徐达笑着摇了摇头。 “朱文正只能当个后备人选。毕竟他当年在洪都打的是守城战,虽然打得漂亮,但是守城战和戈壁攻防的差别还是太大,而且他也这么多年都没有再上战场了。” 常遇春看向朱元璋。 “大哥,那您后来怎么没让这小子挑大梁啊?跟我们去历练历练也好啊!” 朱元璋直接气笑了。 “那混小子,咱一给他派活他就推辞。就说洪都一战打完,他这辈子都不想上战场了。这当了个藩王,直接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流连花丛。咱听说他娶了十几房小妾,儿女都数不过来了……” 汤和也听乐了,直接说道。 “那也算为你们老朱家发扬光大,开枝散叶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嘛,可以理解。可能他本身的志向就不是跃马疆场,当初洪都之战不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还是太子力排众议,保他出征,才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奇迹。而且洪都之战,太子的功劳也绝对不比任何人小啊!” 众人也是点了点头,当初朱文正血战洪都确实值得钦佩,但是朱标的布置也是不可或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文正绝对是元末明初一颗耀眼的新星。只是这心态上,有些不符合大将的身份,毕竟他,还是安于享乐多一点。 随后朱元璋看向徐达,二人相视一笑,自然领悟了对方的意图。 这倒是把汤和和看愣了,这俩人就对视一眼就笑了,肯定有算计! “大哥!你和老徐笑啥呢?不对劲,这事儿太不对劲!你们俩是不是合计什么事了?还瞒着我和老汤!”常遇春一拍桌子。 朱元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咱先卖个关子,先喝了这杯,咱再说!” 常遇春和汤和半信半疑地干了杯中酒,然后盯着朱元璋。 “这酒可是喝了,你还不赶快说,真要急死谁啊!” 朱元璋却仍不着急,而是喊来手下,拿来了笔和纸,随后给哥几个一人一份。 “大哥?你这是……”常遇春不解问道。 朱元璋嘿嘿一笑,“咱也来个投票,把你们觉得可以挑起大梁的将领名字写上。要年轻的,要你们心目中的那个人,到时候咱都翻开看看。” 常遇春和汤和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照着朱元璋所说去做了,至于徐达和朱元璋,他们两个早就有点憋不住笑了。于是四人便将写好的纸推了出来。 朱元璋:“咱说一二三,大家一起翻过来,一!二!三!”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四人一起翻过来,然后定睛一看。 汤和面前的纸条写了朱文正,而徐达面前的纸条则写了蓝玉。朱元璋的想法跟徐达不谋而合,写的也是蓝玉。目光来到常遇春处,他的纸条上,赫然也写着,蓝玉! 这次傻眼的变成了汤和,他当然知道朱元璋和徐达会是一样的答案,但是他没想到,常遇春居然也和他们串通好了。于是他指着常遇春的鼻子笑骂道。 ”好你个老常!你居然早就知道了,居然和他们一起来诓我!还装得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 常遇春满脸无辜。 ”你这么说咱那咱真的是冤枉死了,咱本来想写咱自己,咱大哥说了让写年轻的嘛!咱就没机会了啊!” 第156章 哪里都有太子的身影 汤和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常遇春开口说道。 “咱不信!你肯定早有预谋,那蓝玉也不是别人,是你小舅子,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要推他上位!” 常遇春点了点头,“对啊,咱肯定要推这小子啊,咱可是他姐夫啊,咱不推他推谁,当然了,要是咱还年轻可真没他啥事了。” 汤和无奈扶额。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一身土匪习气,你知不知道啥叫避嫌,这推举将领官员,亲戚都不能推,都得避嫌!” 常遇春一摆手,“咳,什么避嫌,他是咱小舅子,咱一手带出来的,他有多少能耐咱还不知道?咱这是信得过他,才写他的。毕竟这年轻一辈里,这小子确实也算不错的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徐达。 “来吧,咱们的徐大将军,你讲讲你推荐蓝玉的原因。” 徐达笑了,举起两根手指。 “答案挺简单的,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朱元璋也好奇了。 “能打!”徐达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细细说一下!” 徐达喝了一口面前的茶。 “大伙都还记得吧,当时老常在应天养老,那蓝玉曾经参加过北伐,而且是给我当副将。” “咱记得,是洪武五年的事儿吧,你、李文忠、冯胜三路齐出,打了一波大胜仗,当时你钦点的副将就是蓝玉。不过咱记得好像那次的主角还是冯胜和傅友德吧。” “没错!”徐达紧握着拳头,那次对他来说确实不能算是一场胜仗。 “我带着部队和王保保正面对抗,险些吃了大亏。王保保确实也是个人才啊,这得亏他生的晚,要不然没准还真能做个扶大厦将倾之臣。咱当时确实中了他的计,不过是凭着经验打回来了,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李文忠那一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那冯胜和傅友德倒是打疯了,直接打得蒙古人是望风而逃。但是就是那一次,咱看到了蓝玉作为将领的才能。他临危不惧,有勇有谋,哪怕是战局不利,这小子也能冷静下来,找到敌方的薄弱之处,部署最适合的战法。” 朱元璋点了点头,能让徐达交口称赞的人真不多,除了在座这几位,恐怕也就是个蓝玉了。连现在的朱棣都没有这个资格。哦,对了,他倒是也夸过朱标和王保保,但那都不算。 “咱真是不得不说,老常,你这小舅子真不愧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打起仗来,确实不孬。” 常遇春倒是不客气,嘿嘿一笑。 “这算啥!咱带出来的哪有差劲的。这小子你别看在咱帐下呆了这么多年,但是咱敢打包票,咱没有一次给他开小灶,走后门。他的晋升确实都是自己实打实的军功累积起来的。咱这一身打仗的本事,他也学了八九成。可惜就是这武艺没学去太多,还差不少。” 朱元璋也有些无语,只好吐槽道。 “这个你可别强人所难,你这身武艺是老天爷赏饭吃,别人想学也学不来,那一杆大枪就不是一般人能舞动的。百年不遇黑太岁,没准得下一个百年才能再有一个像你这么能打的主了。咱能遇上你也算运气好!” 常遇春嘿嘿一笑,他可一直都不知道谦虚二字咋写。然后徐达看向朱元璋。 “那上位,您也说说,您选蓝玉的原因。” 朱元璋仰起了头。 “这打仗方面你们也说了,这蓝玉确实能打。咱还看中这小子身上那份血性了,能打仗的不少,但是这份血性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倘若没有血性,便不是个好将领。而且这小子,年纪合适,行军打仗的经验也不少,更主要的,这小子还是老常的小舅子,咱用起来放心。” 这时候,汤和倒是露出了一丝担忧的表情。 “蓝玉确实也算身经百战的将才。但是他没有当过大将军啊,这能行么?” 朱元璋笑着看向他。 “你当初是一下来就当了大将军么?往前数个几十年,咱还是放牛娃、小兵、土匪。咱当初想过能当皇上,大将军,元帅么?不也是一点一点来的么,谁也不是一下生就会用兵打仗的。” “蓝玉的忠诚度咱倒是不担心,但是这小子也挺傲的,能压住他的人怕是不多啊,万一上位和老常都老了,谁能说动这小子?” 还没等朱元璋回应他,徐达便笑着看向汤和。 “老汤啊,你现在还真是老了,脑子不够用。这上位捧蓝玉是为啥,你就没想过蓝玉除了是常遇春小舅子,还是什么身份?” 汤和也不是笨人,略一思索也明白了。 “这小子还是太子妃的小舅舅!按辈分来说就是太子殿下的小舅舅!” “对!”朱元璋哈哈大笑。 “而且这俩人交情可是不浅。当初标儿还小的时候,这俩人就穿上一条裤子了。咱们这帮家伙总有一天会老,会死。咱总得给儿子留个能征善战,保境安民的大将军吧!” 徐达也笑了。 “这世界上若是问有几个人能治服蓝玉。除了上位和常遇春,我勉强算一个。然后就是太子殿下了。当初蓝玉可是他的贴身保镖啊哈哈哈哈!” 众人也是大笑起来,然后常遇春突然来了一句。 “其实,他姐姐也算个……” 两三杯酒又下了肚,几人心中其实也明白。朱元璋的皇位和江山,只能传给一个人,那就是朱标,朱元璋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儿子铺路罢了。就连现在汤和徐达养老交兵权也是这样。 突然,朱元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并不在这里,但是咱们无论怎么聊,都有他的身影,还真的是奇了!” 众人恍然大悟。 “您说的是太子!” 第157章 这次是请,下次是踹 朱元璋一拍桌子。 “可不是嘛,不管回顾从前还是展望未来,居然都有这个臭小子的身影。哪怕他不在这,咱也几句话就聊到他了!” 徐达笑笑。 “那咱们就应该恭喜上位了,得子如此,真乃人中龙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太子都能力挽狂澜,有这样的接班人,实在是我大明之幸,万民之幸,也是皇上之幸啊。” 朱元璋都觉得徐达夸得有点太过火了,按朱标的厚脸皮程度可能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按他的脸皮厚度,这肯定是要谦虚几句的啊。 “咱徐大将军可不经常夸人,就连我们家老四,在他那里的评价也只混了个马马虎虎。怎么倒是对太子有如此高的评价,你实话实说,这小子给你多少钱?” 一听说给钱,朱标老丈人不干了。站起身来就说。 “这小子当初管着国库都没给咱多带点礼物,现在倒是开始贿赂起你老徐了?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们家二闺女了,等哪天咱肯定要找这小子说道说道去!” 所以说,有些天然呆体质的人,脱口而出,便胜过喜剧演员的精心准备。这也是一种天赋啊。只是可惜兄弟几个已经笑得肚子疼了。 在他们心里,朱标,和马皇后一样。只要朱元璋在位,那皇后娘娘就只能是马秀英。哪怕现在马秀英逝世了,朱元璋也绝对不可能再立别的妃子为皇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认同这件事,所以会有人劝朱元璋节哀,保重身体。却从来没有人劝朱元璋再立皇后。朱标也是一样,只要朱元璋在位,朱标还活着,那皇位就不可能落到别人头上。懂不懂历史上最稳太子的含金量,嫡长子加少年英主,又岂是他人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朱标的耀眼,也让朱元璋生出了些许担忧,毕竟越是耀眼的光芒,背后越容易滋生出阴暗。就目前来看,朱标的弟弟们,几乎全都是活在他的阴影之中。年纪小一点的还好,毕竟很难对皇位有觊觎之心,而且生下来之后,父母的关爱并不缺少。但是那几个岁数大一点的就不同了,从小就生活在朱标的阴影之中,而且哪个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呢?只不过朱元璋对朱标的偏爱,让他们不敢乱想。 之前秦王朱樉和太子朱标在马皇后灵堂上发生口角,甚至差点动手。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朱元璋已经听锦衣卫说了。确实是朱樉找茬在先,这也就是当时朱元璋不在,这要是在,最起码也得给他打个半身不遂。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朱樉确实对朱标有这些许敌意,原因就不用多说了。因为朱标卸任的日子里,朱樉天天给朱元璋上书,嘘寒问暖。朱元璋倒是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但是都是儿子,他也只是一笑了之,但是现在兄弟之间生了嫌隙,他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那咱就这么定了,着力培养蓝玉,让他作为大明未来武将的接班人,然后,咱这个在家偷懒好几年的太子,也该回朝堂上来了!” 一杯饮尽,也终止了这次谈话。 …… 大明的皇太子现在在干嘛呢,当然是呆在东宫陪老婆孩子了,只是他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的闲暇时光。 “太子殿下可在府中?” 一名朱元璋的近侍来到东宫,朱标也没摆太子架子,直接出了面。 “这位公公,有什么事情么?” 这近侍一看朱标出现,便满脸堆笑。都是在朱元璋身边混的,谁敢得罪朱标啊。 “禀太子殿下,皇上他老人家有旨意给您。” 朱标给自己倒了杯茶。 “皇上说什么了?是不是让我去给我母后守墓三年。” 近侍急忙笑着打圆场。 “太子殿下可真会说笑话。皇后娘娘虽然去了,咱都知道您是孝子,但是您毕竟是太子,还有别的责任,怎么能去给皇后娘娘守灵呢?而且陵寝那边也有专职的守墓人,太子殿下不用担心。” 朱标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 “哦?可是我闲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尽孝去,更何况,要是再惹我父皇生气,可没人护着我了……万一我父皇再要砍我怎么办?” “对对对!在下来这就是要和太子殿下说这个事儿的!” “噗!”朱标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我父皇也太急了吧!这么快就要砍我?我母后刚刚过世都不足半年啊!而且这次都不是他自己动手了,倒让你这个太监来!他已经都不顾及皇家脸面了么?说吧,你带来的到底是白绫还是毒酒,总不能用刀子吧,那玩意儿可太疼了!” 太监直接被朱标的脱线弄懵了,但是他可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能再让朱标再说了,要不然就不是他能听的了。 “太子爷,您……您可别说了!您再说下去可就是大逆不道了!就非老奴所能听的了!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再说了,皇上根本就没说过要把您怎么样啊!您可千万别多想!” 朱标:“哦!既然公公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太监的思路总算被拉回到了正轨,总算可以开始宣布朱元璋的旨意。 “皇上旨意,宣太子朱标即日起回归朝堂,继续掌管太子所属大小事务,朝中各种事宜,均可节制!” 这次换成朱标傻眼了,这一句节制朝中各项事宜是啥意思?不就是说以后无论朱元璋在不在都一样,太子都得负责监国嘛!一下子不仅把朱标找了回去,而且还增加了好几倍的工作量。 朱标一脸为难地看着太监。 “那个……公公啊!这旨意真的是我父皇下达的么?” 太监皱起了眉头,多新鲜呐,这还有人敢假传朱元璋的圣旨?那是长了几个脑袋啊! “回太子爷的话,真的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他老人家的圣旨哪个敢假传?小人也都是照着宣读,并无错漏……” 朱标满脸笑容,走到太监身边。 “那公公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太监:“啊?”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呀,这很简单嘛,你就回去告诉皇上,就说太子身体不适,忽染疾病,都起不了床了,对就这么说!” 太监面露难色,还没等他开口,朱标又说道。 “不行不行不行!这么说皇上肯定会派太医来给我瞧病,那这样,你就说太子自己给自己瞧病了,也用了药,但是,身子虚弱得很,还是得在家静养一段时间。虽然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是最起码能拖延一阵是一阵吧!” “太子爷!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这皇上怪罪下来,我的脑袋就得搬家啊,而且……” 朱标不耐烦地一挥手。 “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皇上真怪罪,你就把责任推我身上。” 太监挠了挠头,然后把圣旨递给朱标。 “其实是上面还有一句话……” 朱标接过圣旨一看,后面赫然写着。 “倘若太子百般推辞,那就告诉他,这次是请他,下次朕就要去踹他了!” 朱标“……” 第158章 您的需求,已被驳回 “太子爷,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朱标直接生无可恋地冲着太监摇了摇头。 “没什么问题了,您直接回去禀报皇上吧,就说,我明天就上朝去,让他老人家不必亲自来了。” “那您的身体……”这太监也是不长眼,明明朱标都服软了,还偏要问那么一句。 “您就告诉皇上!太子身体健壮着呢!别说上朝了,就算拉磨都不在话下!”朱标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到太监离开,朱标立马召集来了自己的一大家子。满脸悲愤地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我亲爱的夫人,亲爱的妃子,亲爱的儿女们,我的好日子恐怕就没有了……” 朱允熥年幼无知,直接开口就是一句。 “爹爹,你也要死了吗?” 朱标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但还是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温柔地说。 “孩子,这不好笑,我只是要去上朝和管理国家事务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来了一句。 “没死就行,我还等着爹爹下次带我们放风筝呢!” “让你娘和你哥哥他们带你去吧,爹爹虽然说没死,但是也不见得还有时间啊!” …… 朱元璋的寝宫,太监把刚才朱标的一言一行都说给朱元璋听。尤其是朱标后来表决心那段,直接把朱元璋逗得哈哈大笑。 “这小子真是这么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岂会有假。” 朱元璋又憋不住笑了,他就知道朱标没那么容易请动。这小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在后面给他点压力,要是没他这两句威胁,他还能借口养病再养个几年。对付他,从小到大都得是武力胁迫。别看他现在是太子了,那仍然是老朱的腰带鞋底,对他最有杀伤力。 “行了,你的差事办得很好!下去吧!” 太监行礼退下,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在寝宫傻乐。 “臭小子,明天可是你回归朝堂的第一天,咱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 第二天的早朝,皇太子朱标按时回归,虽然能看出满脸的不情愿,仍然当着百官的面,跟朱元璋汇报着。 “儿臣经过长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无恙。眼下母后已经过世,儿臣担心朝政繁忙,恐影响父皇身心。所以愿为父皇分忧解难,进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胜方代表朱元璋自然很得意。得意地捋着胡子微微笑。 “既然如此,朕也不能枉费太子的一片苦心。这样吧,以后朝中大小事务,皆先由太子操办,文武百官,大事小情,俱可节制!” 百官确实挺吃惊,但是吃惊之余也觉得这事儿说得过去。太子本就是皇上的接班人,现在给他无限大的权力,自然是一种恩宠。更何况太子刚刚回归朝堂,还需要皇上的支持。 朱标忍不住苦笑,心里暗道:你们懂个锤子啊,这给我的是权力么?这是压力啊,老朱肯定是要当甩手掌柜的了,这接下来可够我喝一壶的了,毕竟现在,咱就是实习皇上了…… 早朝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下了早朝朱标就发现了不对劲。往常都是他和朱元璋父子两个一起批阅奏章,可是现在,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就这,还是经过上书房筛选回复过的。 “来人啊!皇上去哪了?” 内侍从门外走进来。 “回太子爷的话,皇上正在御花园散心。” 朱标气的笔一甩。 “我在这奋笔疾书,老头子倒是去享清福去了,快去,把皇上叫回来,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内侍直接摇了摇头。 “回太子爷的话,皇上临走前说过……” “说过什么?” “皇上说,太子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他自己看着来,别拿那些朝政搅了他的雅兴,他还要和兄弟们喝酒……” 其实内侍还是委婉的,毕竟朱元璋当时说的是:别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搅了老子喝酒的雅兴,他都那么大人了,别啥事都找他爹! 朱标气得牙根痒痒,好你个老朱,你还真的是拿我当顶班的了! 可是气归气,他只能乖乖地批阅奏章,谁让人家是皇上呢?谁让人家是爹呢?于公于私,都把朱标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朱标刚批阅了几份奏折,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户部有关国库拨款疏,请求拨款十五万两?我滴乖乖,这么一大笔支出,不打仗不闹灾的,也用不着修建什么东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朱标再往下看,便看到了是给开国元勋的养老钱,名单上赫然写着,常遇春、徐达、汤和三人的名字。 朱标嘿嘿一笑。 “好啊,让我在这当苦力,你们这帮老的倒是玩得开心,既然这样,那我也要运用手中的权力,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 于是朱标当即就在这封奏折上,写下了不予通过,随后盖上了朱元璋的大印。 “嘿嘿!咱们走着瞧!” 御花园中,常遇春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说给咱的养老银子,啥时候能到啊?” “咋?你那么大一个常府就等着咱这笔钱过日子啊?” 常遇春挠了挠头。 “这倒不是,咱是等着这笔钱到了也风光风光,咱也出去好酒好肉潇洒潇洒,咱也过过有钱人的生活,修个戏园子啥的。” 朱元璋白了他一眼。 “没出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虐待了呢!拨款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了,太子批阅完就能去领钱了。咱预计两三天就可以了,到时候直接去户部领就行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 “大哥这招还是高啊,让儿子干活,自己出来躲清闲!” 朱元璋一举酒杯。 “那当然了,咱是谁?是你大哥,是他老子!咱这么多年了,还不能享受享受吗?来,喝!” 三天之后,常遇春带着马车队伍来到了户部,准备领取自己的养老金,但是户部的尚书却满脸无奈。 “鄂国公啊,您的拨款被驳回了,我们现在还不能给你银子。” 常遇春人傻了。 “谁给驳回的?” “应该是,太子爷吧……” 第159章 暴躁老常 常遇春一脚踹开了太子东宫的宫门,压根连通报的机会都不给侍卫。随后,他洪亮的嗓音就回荡在了整个东宫。 “那小子呢?那臭小子哪去了?咱要找他算账!” 常遇春一声怒吼直接将所有的人都喊了出来。 “爹爹?您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大火气啊,这是跟谁啊?” 常青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常遇春,毕竟,虽然嫁出去这么多年,她倒是老回娘家。但是在她印象中,常遇春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 常遇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咽着茶水。 “跟谁?还不是跟你家的那个!咱那个女婿!” 常青儿眉头微蹙。 “你们两个不是亲如父子么?有时候关系比跟我还亲近?怎么现在居然闹翻了?这其中会不会有没有误会啊!” 常遇春拍着桌子,结果一巴掌就把茶杯拍翻了。 “误会?误会个屁!皇上已经下令了,给咱和徐达汤和几人批了一笔养老金,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敢拦下来,搞得咱带了十几辆马车去户部拉银子,结果被人家撵了回来。咱这个鄂国公的脸呐!都丢尽了,没脸见人了都!” “那会不会皇上那边没有批准?毕竟,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常青儿还在努力地为丈夫辩解着。却没想到常遇春一摆手。 “你就别为他说好话了,这就是皇上批下来的款项。他当时跟咱哥几个喝酒都说得明明白白。给咱一笔养老金。而且皇上都已经将朝政完完全全交给他了,闺女,这事儿你不知道?” 常青儿摇了摇头。 “关于朝政的事,他不会跟我说,我也不会去问。我只知道,这段时间,他确实要更忙些,而且,回来得也更晚。” 常遇春气得又是狠狠地跺了跺脚。 “这个臭小子!还敢瞒着你,更是罪加一等!你等着,等他回来,咱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打折他一条腿!你看着吧!” “不至于吧爹……不就是没给你批钱么,也许国库里银两不够,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您就算生气,等他回来解释清楚,再给您把银子批下来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动那么大肝火。” 常遇春叹了口气,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向着自己家丈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你就宠着他吧!这现在就敢对老丈人这样,以后还得了?咱还不算最惨的,那汤和才算最惨的,已经召集了一大批工匠回去建造宅邸,这下好了,没钱!连人家的工钱都付不起!只能拿自己的一点私房钱先顶着,这汤和可都要哭了啊!” 常遇春说的还真不是夸张,汤和自从上次和朱元璋等人喝完酒,便回到了濠州城老家。然后请客吃饭,流水席足足吃了三天三夜,召集了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们,狠狠地风光了一把。 然后就是祭祀,什么麻雷子,草头炮,鞭炮,足足给坟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青烟,毕竟,这也算某种形式上的祖坟冒青烟了,汤和这现在好歹也是个公爵,也算是光宗耀祖,羡煞旁人了。 接下来就是小妾,汤和在酒桌上可真不是说说而已。他还真的挺羡慕李善长的。虽然娶小妾的最重要目的,就是让朱元璋放松警惕。当然,不只是汤和,李善长娶小妾也是为了让朱元璋放松警惕。毕竟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再贪色又能贪哪去呢?但是以一身骂名来解除朱元璋的怀疑,这笔买卖,可真不是一般的值。毕竟,如果汤和与李善长回家养老之后,整日还与朝廷中的官员有所往来,亦或者是操心家国大事,甚至读书,朱元璋都会有所怀疑,只有荒诞不经,才能将朱元璋对自己的怀疑降到最低。 汤和一口气娶了三房小妾,都是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姿色还都算不错,确实羡煞旁人。关于彩礼方面,汤和也没有寒酸,也可谓是一时之间风光无限。 最后便是宅邸了,汤和在自己家的老宅之上翻新重盖,毕竟还是自己家的地,比较有感情。当然了,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应该是,濠州城也没什么太像样的宅邸,虽然朱元璋的一票父老乡亲都还在那里,也算是飞黄腾达了。但是农民出身的宅邸和装潢,又岂能入得了汤和的眼。所以他直接全部重新修缮,结果工程干得如火如荼,汤和兜里的钱倒是不够了。于是派人来到户部领取朱元璋批下来的养老金。得到的却是一条无情的消息。 “您的银子没有被批下来!” 汤和傻眼了,现在他连货款和工人的工钱都付不起。停工?房子框架都出来了你叫我停工?所以汤和硬着头皮,冲几个老朋友借了几万两白银,而且郑重许诺日后必定还清。这才能让他不至于被工人讨薪。毕竟,身为大明开国功臣,犯点啥事都可以理解,但是这拖欠工人工钱,传出去他汤和的名声可就毁了,以后可就没有办法在大明混了。 常遇春在太子东宫等了好久也不见朱标的身影,只好要带着满腔怒火前去寻他,没想到在他出门之前,朱允熥和朱雄英挡在了他面前。 对于外孙,常遇春还是疼惜的。早些年杀伐过重,但是不代表他就是个冷漠无情之人。恰恰相反,他极重感情,对于家人是关爱有加,尤其是对自己的外孙和孙子,更是疼爱的不行。毕竟老话说得好,隔辈亲嘛! “哎!咱的两个乖外孙,怎么啦,是不是想外公了!” 常遇春一手抱住一个,直接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老脸蹭着他们的小脸。 “哎哎……哎!外公,胡子,胡子进我眼睛里了!” 常遇春嘿嘿一笑,然后在朱允熥的脸上亲了一口。 “咱的大外孙,到底怎么了?” 朱允熥的小脸突然严肃起来。 “外公,你刚才是不是说要收拾爹爹?” 朱雄英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说要打断爹爹的腿,还要扒了爹爹的皮!” “不管怎么样,外公绝对不能伤害爹爹!如果娘亲不管!那我们两个管!” 小哥俩很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甚至让常遇春有些哭笑不得。 “咱……咱没要真收拾他啊!咱只是吹牛呢!” “吹牛不好!外公不许吹牛,你已经是大人了,说话要算数!” 朱允熥也点了点头。 “小孩子都得说话算数,你都这么大了,更得说话算数,我现在问你,你还要伤害爹爹么?” 常遇春无奈扶额。 “咱答应你们,不扒你爹爹的皮,也不打折他的腿行不行!你们就让外公走吧!” “这还差不多!” 小哥俩点了点头,然后让出来一条路。 常遇春走出了东宫却狡猾地一笑。 “咱答应你们不能,可是没说不能让别人收拾他啊!” 第160章 是谁给你们气受? 朱标现在在哪呢?自然是在奉天殿上当牛做马。 朱元璋做了甩手掌柜,朝廷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对于朱标来说,这已经不能叫历练了,简直就是磨难啊!大明版图何其大也。一日之内,大明会发生多少事?哪个县哪个镇发生什么灾害了,哪个官员有什么建议了,哪些犯人要被处决了。虽然他以前也接触过,但是都是朱元璋挑大梁,他只是从旁协助,也少了很多烦恼。但是现在,他可是主角了,朱元璋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还美其名曰锻炼。导致他都要被朝政琐事压得喘不上来气了。 由此可见,后世的政治制度是多么先进,毕竟没听说过被累死的总统,但是大明历史确实有被累死的太子啊! “以后我要是上位了,肯定要改革制度,让这皇上的肩膀头上再轻松些!要不然都没什么时间陪老婆孩子了,这之前过的是什么逍遥日子哦,一下子就变成了全年无休的大冤种!” 而且,这些任务量还是经过上书房初步筛选过的…… 正当朱标畅享未来的时候,朱元璋的寝宫门口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常遇春打眼一看,汤和竟然等候在朱元璋的寝宫外,一脸的迷茫和焦虑。一看到常遇春来了,也算松了口气。 “老常!你小子可算来了,咱都要急死了!这上位许诺的养老银子怎么又没有了?这之前都说好的,咱房子都盖了,小妾也娶了,这时候反悔了,那可是要咱老命了啊!” 常遇春也没什么好脸色。 “你以为光你着急啊!咱也被户部那帮兔崽子笑话了一顿啊!咱脸都丢尽了。人家都说鄂国公要占便宜,上国库掏银子了!” 汤和愕然。 “那老徐呢?把他也喊过来啊,这三个人一起才有说服力啊!” 常遇春摆了摆手。 “别!别指望他了!这老小子压根就没用钱,也没去户部。咱之前问他的时候,他倒是装起了好人了,说他府上的银子还够用,还是等着户部把钱送过来吧,要是不送,他就不要了,你说说他这人,真的是!” 汤和已经愁眉不展了。 “那咋办?咱就进去找上位吧!这钱到底给不给啊?总得有个说法吧,咱老家还一帮人等消息呢!这上位现在可是皇上了,总不能朝令夕改,说话不算数吧!人家都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一个吐沫一个钉!走走走!咱找上位去,正好咱一个人不敢呢!” 常遇春叹了口气。 “你找皇上有啥用啊,这事又不是他办得,是咱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专门坑老丈人。他把户部拨款的折子给拒了!咱要找也得找他啊,让他给咱通过!实在不行,咱哥俩就揍这小子一顿,反正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打不过咱!” 说罢,常遇春就挽起衣袖,准备去找朱标好好说道说道。 “哎哎哎!你先等一下,你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鲁莽,咋一点都不能沉着冷静呢?你想想,这小子现在可是太子了,就算你是他岳父,你也不能随便去打人家吧?人家从地位上就跟你不是一个级别,你要是真把他揍一顿呐,那你的养老银子也就彻底别想要了,毕竟现在可是太子当家!” “不要就不要了!咱不揍这小子一顿,这气就难消啊!大不了以后就躺他东宫门口,让他给咱养老!咱还就不信了,有咱闺女在,他还能不管咱?反了他的!” 汤和已经被常遇春打败了,直接在嘴前竖起食指。 “你这老家伙,小声点,咱现在要的不是闹,是要钱!你这么一闹,本来有的也变成没有了。” “那你说咋办?”常遇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咱们治不了他,不代表没人能治了他啊!你想想,还有谁能治太子?无论是在职位,还是在道德层面上,都可以治得了他!” 常遇春当然不是真笨,他的五大三粗和脱线只是偶尔。毕竟真笨的人,哪能带兵打胜仗。 “你是说,咱大哥?当今皇上?” 汤和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你就跟咱一起吧,好好地唱一出戏!” …… 朱元璋正在自己的寝宫内休息,自从马皇后走了之后,他的精力就大不如前。如今朝廷中的各种大小事务,已经交给了朱标。他也可以安心当个甩手掌柜,享享清福。 “难怪这臭小子之前一直称病请假,这滋味还确实挺不错的!” 朱元璋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没有真正的闲下来过。小时候就得忙着糊口,忙着生存。长大了就要忙着打仗。等到当了皇帝,才发现皇帝才是最忙的,饶是他精力旺盛,也被朝政整得焦头烂额。如今闲下来了,自然得好好享受享受,只是每当这时候,他心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了马皇后。毕竟,有些人是忘不掉的,只会随着时间的堆积,越发想念。 “妹子啊,你说,你要是能再多陪咱两年该多好啊,咱俩也能好好地看着咱家标儿当上皇帝,也可以和咱一起享享清福。”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哭声,朱元璋还疑惑呢,太监便进来慌忙禀报。 “启禀圣上,外面……外面……” “外面谁在哭,这么烦人,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外面是鄂国公和信国公在哭诉……” 朱元璋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是常遇春还有汤和在作妖。 “把他们俩喊进来!” 二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鼻涕眼泪一起流。 “大哥!(上位!)你可得给咱做主啊!咱受了大委屈了!” 这次轮到朱元璋傻眼了,还有人敢给他俩气受? “是谁干的?” “您亲儿子!” 第161章 好像没毛病啊 朱元璋虽然吃惊,但是身为皇帝,依然能冷静地分析。 “别着急,你们慢慢说,咱儿子把你们怎么着了?怎么能让你们气成这样?你们这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老丈人,怎么能怕他?” 常遇春哭丧着脸看向朱元璋。一张老黑脸上仿佛写满了委屈。 “你不是答应咱给咱一笔养老的银子么?” “对啊,咱答应了啊!而且已经让人去办了啊,折子都拟好了,只要太子批准就可以拿钱了啊!” “就是太子批复出了问题嘛!咱老哥俩去户部,结果人家告诉我们哥俩,太子压根就没给批下来这笔钱,也就是说,我们被耍了!就是你那儿子耍我们玩!”常遇春直接气上心头。 “你是不是飘了,现在都敢跟咱这么说话?咱是皇上,是你大哥!再说了,那也不光是咱儿子,那还是你女婿呢,你咋不说!别把屎盆子都往咱头上扣,是不是你得罪他了?” “咱得罪他?咱闺女嫁给他了,生孩子生得命悬一线,咱平日里也是好吃好喝地待着他,哪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可他倒是让咱丢尽了脸面。而且,咱还不是最惨的,你看看汤和,都要被逼疯了!” 朱元璋看向汤和,只看到一张枯槁的脸,和一双无神的眼。完全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汤和你说,你是咋回事?” 汤和叹了口气。 “上位啊,咱上次说好了,咱要回老家,盖房子,请客祭祀纳小妾。结果,咱老家是回了,请客也请了,小妾彩礼都给人了。房子也眼瞅着就要盖好了,这时候,咱兜里没钱了!咱就想着去户部拿您说好的养老金,可是却被人赶了出来,还告诉咱压根就没批下来这笔钱。唉,咱要不是管亲戚朋友先筹措到了银两,咱府上的开销不够是小事,欠了工人的钱,被人告到朝廷,那丢人才丢大了呢!” 朱元璋这时却是一笑。 “那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来告状,咱怎么没看到徐达来告状?咱当时也给他批了钱啊,难不成他没要?” “咱也去问徐达了,他说府上银子够用所以就没去户部领银子,等着人家给发呢。”常遇春回答道。 朱元璋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啧啧啧!你们这俩家伙,一有钱了就开始大手大脚。咋不看看人家徐达,人家就算得了养老金,也没有着急去领,反而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多学学人家吧!” 汤和有些羞愧,又有些无奈。常遇春则更干脆。 “那大哥,咱这笔钱你到底给不给啊?” “上位啊!这眼下,确实是有点负债累累,揭不开锅了……您也不想让我背上欠债不还的骂名吧。我可是您的老兄弟啊,你也不忍心吧……” 汤和真的是逼到份上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几万两银子的外债,也足够难倒堂堂大明信国公了,他可不想让逍遥的养老生活一下子变成债台高筑。 朱元璋也理解他们的难处,随后摆了摆手。 “罢了,咱就给你们说说去,总归是咱答应你们的钱,瞎不了!” “皇上威武!” 最后,一名洪武皇帝,带着一名鄂国公,一名信国公,浩浩荡荡地走向奉天殿。说他们是大明最强要债阵容,也绝不过分。 来到了奉天殿,朱元璋拦住了准备用脚开门的常遇春。 “这是咱的大殿,踹坏了门,就拿你的养老银子来赔!” 常遇春听了,便收起了大脚,开玩笑,皇家的宫门,鬼知道要多少钱哦。 朱元璋伸手推开门,朱标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一刻也不曾懈怠。朱元璋看到了这情景,也是颇为欣慰。 “咱标儿可以啊,现在也确实像个皇上的样子了,咱后继有人了!” 没想到常遇春直接冲到前面,大喝一声。 “还和这小子废什么话!先臭揍一顿再说,咱锁住他,汤和给他两拳,咱怕咱拳头太狠,把这小子打死!要不然就咱大哥照着后脑勺给他一板砖!看他还老不老实!” 汤和挠了挠头。 “这……怕是不合适吧,上位还在这,你就要动手打太子?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常遇春大手一挥。 “别说他爹在这,就算他爹不在,咱也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这臭小子好好长个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咱作对!咱要是动不了手,就让大哥动手,捶他!给这小子长点记性!” 朱标已经被这边的喧闹惊呆了,他没想到常遇春居然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 “岳父,这……这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火气,我得罪您老人家了吗?” 常遇春一听朱标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你个臭小子装什么装?事情是不是你做的?现在在我们面前装傻,晚了!咱哥几个已经来找你算账了!告诉你,今天哪怕是有咱大哥护着你!咱也饶不了你!要是咱收拾不了你,咱就让咱闺女带着孩子回娘家,让你自己一个人蹦跶!” 朱标此时更是一头雾水了,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结果朱元璋看向他,使了个眼色。 “之前,户部有个折子吧,就是关于开国元勋的养老银子。咱当时给你汤叔,徐叔还有你老丈人都批了银子了,但是他们去户部取钱的时候,人家告诉他们,折子被驳回来了,还是你不予批准,这到底是咋回事?” 朱标何其聪明,自然明白自己惹了众怒。这俩老头找朱元璋来主持大局来了。朱标便将计就计,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只见他将手中沾满朱砂的毛笔一甩。 “爹!这事儿能怪我么?你光顾着休息,这所有的朝政都落在了我的头上!爹,你知不知道,咱这国库可没这么多银子了!已经掏不出他们这养老钱了!” 朱标话一出口,朱元璋呆滞了、汤和呆滞了、常遇春也呆滞了,就连朱标自己都有点呆了。 这个理由貌似有些烂哦……不对,是特别烂! 常遇春一拍大腿。 “你个臭小子骗谁呢!这大明现在的国库可是富得流油,别说咱哥几个的养老银子,就算再养几十万大军也不在话下,这时候你说国库里没钱了,是不是拿我们当三岁小孩子呢?” 汤和也咧起了嘴。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下次能不能拍你自己的腿!” 常遇春悻悻地收回手掌。 朱标也叹了口气。 “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你们想想,虽然你们哥几个都是出了名的开国功臣。但是,这朝廷中现在的开国功臣也不少啊,而且更重要的就是,给你们发了,别人势必眼红,势必来闹,无论是资历老的,还是资历小的,不都希望有一份额外收入?到时候,国库有多少钱能够?这现在国库虽然是满的,但是肯定会空下来啊!你们细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常遇春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好像,没毛病啊!” 第162章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不只是常遇春陷入了思索,连汤和朱元璋也在心中算着账。直到半晌之后,朱元璋才叹了一口气。 “咱只想着许诺,却忘了这么一茬。朝中的开国老臣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啊!而且有些资历到岁数的,那不都应该一视同仁么,果然啊,标儿的政治眼光和头脑都在咱之上,确实是咱想得不周到了!” 汤和也点了点头,虽说有些不情愿。 “太子说得没错啊,这朝廷之中,最讲究一个平衡,势均力敌。赏罚皆是如此啊!我们光考虑着自己能赚到一笔养老银子,却忽略了这一点,实在是目光短浅啊,没有考虑皇上和太子的处境,惭愧惭愧!” 随后汤和看向朱标。 “那……太子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咱倒不是舍不得这几个银子,只是现在咱的处境……确实挺为难的。这房子也盖着,还欠了工匠一大笔钱。更不用说欠人家的钱了……这要是没有这笔银子,咱怕是有些捉襟见肘啊!” 朱标的额头上也有冷汗冒出,他当然是瞎掰了啊,却没想到这瞎掰倒是掰对了,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汤叔,那您觉得呢?” 汤和思索了一阵,随后大义凛然地说道。 “与整个大明,整个朝廷相比,肯定是舍小为大!这样吧,大不了我房子不盖了,弄小一点,靠着我自己的俸禄,总能把欠的债还上!” 朱标伸出食指,和脑袋一起摇了摇。 “绝对不行!您可是我们大明的柱国大臣,开国元勋,怎么能让您老人家晚年的养老生活不幸福呢?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这样吧,您、我岳父、徐叔、冯胜、傅友德、耿炳文等这些开国元勋,都给养老银子,你们就算第一梯队。都是开国老臣,每人每年给个一万两白银。当然了,你们三个我私下里给你们一笔,是我名下产业的,不过得悄悄给,要不然人家都管我要我也没那么多,还显得我偏向你们。不利于团结,这只能私下里给。然后年岁大了,对大明朝有贡献的老臣,也酌情恩赏一笔银子。这样一来都说得过去。” 汤和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了,毕竟也不怕你笑话,咱现在外面确实是债台高筑,都怕人家骂我呢,你要是愿意帮你汤叔一把,咱实在是感激不尽!” 朱标笑着摆了摆手。 “汤叔,瞅您说的,你们三个是谁啊?一个是我岳父,孝敬他老人家是天经地义的,一个是我们大明长城,开疆拓土,创立功业。您就更不用说了,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不管你们,那还有谁管你们,对吧爹?” 朱元璋也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这私下里额外再给钱影响不好,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心有不甘也只好如此。更何况,对于有突出贡献,表现优秀的臣子,本来就得多给奖励。想当年你娘还在的时候,也是如此,经常给刘伯温他们送米送面还送银两。咱都是知道的。这也算是宽仁之举。而且,此举还能告诉文武百官,只要忠心为大明办事,鞠躬尽瘁,那咱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也算是一举两得!” 常遇春这时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改之前的暴躁。 “算你小子有良心,咱家闺女没白嫁给你。” 朱标撇了撇嘴。 “我的老岳父,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吧,我要是没记错,您老人家刚才说,要给谁照着后脑勺来两板砖?应该,不是说我吧?” “那怎么会是说你,你可是咱的好女婿,咱大哥的好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说你啊,咱夸你还来不及呢,咱是说徐达,嗯!就是说徐达,这老小子居然敢不跟我们一起来,咱真恨不得给他两脚,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两板砖!”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然后朱元璋开口道。 “你这个老常,真的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在寝宫可不是这么跟咱说的!” 常遇春摆出了求饶的姿态,请求朱元璋别说了。 “大哥啊,您这不是挑拨咱和咱女婿之间的关系么?咱两个人可是跟亲爷俩没什么两样,咱得感谢你,给咱生了个好女婿啊!你可不准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万一咱女婿以后不给咱银子了怎么办?” “那你就把徐达找来,拿起板砖,照着他后脑勺来两板砖,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咱家儿子问,给不给钱!不给钱这就是你的下场!” “哈哈哈哈哈哈……” 一场兴师问罪,在朱标的机灵应对之下,便成功地化解了。其实朱标也是有些后怕,毕竟按照常遇春的性格,没准真能给他两板砖,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就算不错的了。 但是朱标还是看向朱元璋,满眼请求。 “父皇,儿臣求你个事!” 朱元璋也笑了。 “你小子还有求咱的?说吧,只要说得过去,咱都应允了你!” 朱标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父皇啊,这朝政这些事情,儿臣确实处理不了,主要是事情太多了,还希望您老人家能帮帮忙,从旁指导一下儿臣。毕竟儿臣还年轻,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朱元璋捋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下不骄傲了?” 朱标苦笑道。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第163章 请父皇指教 朱标其实还真不是谦虚,他最近还确实有些有心无力,很多事情他都是第一次接触,之前关于军队、官员任免考核,都是不用他操心的,他只需要为大明增加赋税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他却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只能说真的不胜其烦。而且还没有朱元璋指引他,确实是碰了不少壁。这一次对于几人的养老银子就出了个乌龙,要不是他反应快,高低也得挨顿揍。 有了朱元璋就不一样了,咱老朱可是当了这么多年大明一把手,朝政样样都不在话下,而且,老朱这么多年的经验和帝王心术,才是最为珍贵的财宝,这一点,哪怕是身为穿越者的朱标也望尘莫及。 “所以,老爹,请您老人家指导我吧!” 朱元璋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既然你已经开口了,那咱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果然,有了朱元璋的加入,处理朝政,平衡官员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案,朱标也长长地舒了口气。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果然不是白说的。有了朱元璋的指导,果然得心应手。 “爹啊!您老人家可别再当甩手掌柜的了,儿子一个人真吃不消啊!” 朱元璋笑着捋着胡子。 “小兔崽子,这把知道了?咱看你这些年取得了小小成就之后就有点飘了,这下子知道了吧!这皇位,不好坐!咱这也是给你个教训。” 朱标哭丧着脸。 “您已经教训过了,那上次养老银子的事不就是个教训么,我本来只是想跟他们开个玩笑,谁知道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反应及时,真得被我老丈人揍一顿!” 这下子轮到朱元璋吃惊了。 “难道说你小子不是因为害怕朝中大臣反对?只是单纯的想整他们一下?” 朱标双手一摊。 “多新鲜呐!我倒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预料到吧!我确实只是想整他们一顿,毕竟我在这奋笔疾书,累死累活,你们这老哥几个倒是在那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结果还得我给他们发养老银子,我当然一万个不开心啊,所以才恶搞一下……” 朱元璋也觉得有些无语。 “那你关于开国老臣的养老银子,朝廷中的平衡,那一套说辞?也是你瞎编出来的?” 朱标挠了挠头。 “应该是这样吧,您不是给了我一个眼神嘛,我自然就开始胡编乱造了,不过也算编得对路,这不成功地把我老丈人和汤和都给唬住了么。话说,爹,您当时那个吃惊的样子,难道不是装出来的?” 朱元璋一拍大腿。 “咱装啥了?咱真以为你小子有那么高瞻远瞩,想得那么多那么透彻呢,没想到你小子竟然……竟然是信口开河,瞎胡说的!咱真的是老了啊!” 朱标急忙满脸堆笑地上前安慰自己家的老父亲。 “爹,那不是您老了,那实在是我太有天赋了,哪怕编个瞎话也能正中靶心。唉,有时候智商太高太聪明也是一种烦恼呢!” 所以说,普通人精心编织的一个谎言,不如某些人的灵机一动…… 朱元璋撇了撇嘴。 “你信不信,咱马上把常遇春和汤和叫回来,说清缘由,看他们俩能怎么办!” “哎,别别别别别啊!您可是我亲爹,亲爹啊!您怎么能出卖自己家的儿子。咱说,您不是应该护着我嘛,您要是让他俩知道我这个情况,就我那岳父,那七尺高的黑太岁,那不扒了我的皮才怪!您就忍心看您儿子挨揍啊!” 朱元璋也笑了,也没有再提这茬,反而是转问朱标朝政的事。 “你这段时间代理朝政,说实话,有没有什么感受?” 朱标这次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面容严肃地说道。 “确实有!而且还是感受颇多啊!” “说来听听。” 朱标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子。 “首先,朝廷现在大体框架已经确定了,各项制度也在逐渐完善。无论是军事,民生,和吏治,都比从前有了较大的改善。元朝时候就不说了,毕竟那时候已经是民不聊生,就和咱大明刚建国的那几年相比吧,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兵多粮足,国库充裕,百姓富裕,吏治还算清明,民心高涨。”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得不错,这里面可有你不少功劳。你一开始提出的许多建议和制度,咱刚听的时候确实觉得离谱,但是真实行起来才发现,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现在咱大明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富强,咱也很欣慰。然后呢,再说说其他方面的。” 朱标又思索了一阵,然后开口回答道。 “官员集团现在还有问题。比较明显的就是,贪腐行为还有存在,而且绝不是个例。民间的很多声音哪怕是有了鸣冤鼓和上访信,也很难传达上来。然后就是朝廷中的机构还有些臃肿,最重要的还是,官员的年龄老化严重。这点在武将上尤为严重。就这么说吧,咱大明几大开国功臣一退休养老,大明战斗力就锐减一半!” “对!咱从建国之处就开始打击贪腐,也算取得了一些成效。人人都说咱朱元璋杀人如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咱杀的最多的,全都是那些贪官脏官。你也去过民间,对这件事应该也有所了解。” 朱标的记忆回到了当时去商州赈灾的时候,当时一个小小的马西风和几大粮商想勾结,便造成了数完难民无家可归,无饭可吃的局面。 “这就是朝廷中烂一个,民间就烂一片!打击贪腐确实很重要,所以我才劝您设立下监察制度和提高官员俸禄。毕竟按照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堵不如疏,对待官员太过苛刻反而会导致他们将手伸向百姓,所以还是把他们先喂饱了,再敢贪污可就是该死了!” 朱元璋也十分赞同。 “咱也觉得,这一招确实是高明得很,咱一开始只觉得,官员能廉洁奉公便是好官,但是咱忽略了,官员也要过日子,太苛刻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得不说,用了你的法子,这大明贪腐的官员,确实少了很多,剩下的一些,也都是冥顽不灵利欲熏心的蠢猪,杀便杀了!但是你说这个机构臃肿是什么情况?” 朱标掏出了一个折子,递给朱元璋。 “您看看,这明明就是一件小事,往一处地方调拨钱粮,却要送到无数个地方,经过多少人的批复。等钱粮送去了也来不及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但是又陷入忧虑之中。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但是,咱担心给他们这么大权力,会不会引起动乱,毕竟,官员手中的权力如果大了,咱也不好掌控啊!” 朱标笑着举起手指。 “这点我可以跟您保证,绝对不会!” 第164章 咱才是头号太子党 “为什么?这官员的心,可不都是跟咱一条心的,这要是让他们手里有了权力,他们万一私下里暗箱操作,瞒着咱偷偷干什么事怎么办?这可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官员的权力越大,可就越容易犯错啊,权力可是能让人变得不像个人啊!” 朱标微笑,他知道朱元璋的疑心病又犯了,随后他解释道。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我们也应该给自己的官员一些信任,这么说吧,就算不信任,我们也可以分而治之,就是将权力划分的更细致,比如在当地专门设置管理粮食的粮食局,专门管理银钱布匹的机构,将权力责任都细分下去,再完善监察机构,定期巡查,不定期突击检查,这样下去可以解决大部分的小官员贪腐问题。” “倒是个办法,可是如果当地这些机构依旧有蛀虫呢?倒卖粮食布匹,在咱不知道的情况下依旧干了什么事,那也是有可能的啊!依咱看来,还是不能够给官员那么大的权力,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朱标双手一摊。 “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就让这些事情不必经过那么多人的批阅审理,主打一个快节奏。只要当地官员签名,然后上报中书省,或者上书房,或者直接由皇帝签字,也省了不少麻烦。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要想真正运作起来肯定没我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将权力下发,增加小型政府机构,将臃肿的朝廷机构简明化,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该提上日程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对于朱标超前的思想,他虽然不理解,但是肯定是支持的。 “这个事情,可以等咱没了之后,你继位再去办,毕竟也不算什么太紧急的事情。接下来就说说你那个官员老龄化的问题吧,这才是朝中最大的问题吧!” “对!”朱标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 “别的事情可以先缓一缓,只有这件事情是刻不容缓。爹,不说别的,咱大明开国至今已经十几年了,您当初开国的那帮班底,已经老的老,死的死了。剩下一些像徐达汤和这种已经隐退。冯胜傅友德就算能征善战,拖着老迈的身体又能打几年呢?文官倒好说,虽然已经换了不少人,但是每年的科举还是能选拔人才。只有这武将啊,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真正能带病打仗的武将不只是作战勇猛,还得有充足的经验。咱现在朝廷虽然也选拔武将人才,但是培养起来的周期实在是太长了。每个时代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风云人物,咱大明现在可得开始培养人才了,得有人为咱大明的武将挑大梁啊!” “你有什么想法,相中了谁?不妨说说!”朱元璋笑道,其实他当然知道朱标心里想的人,只是没点破罢了。 “目前最能打的肯定是冯胜傅友德,但是他们二人也日渐老迈,只怕到时候跟不上行军远征。年轻点的就是沐英、蓝玉、还有老三老四了,这可都是些好苗子,只是可惜啊!” “可惜沐英虽然骁勇善战,但是镇守云南,身体也不算太好。你母后去世,他甚至吐了血。可惜老三老四虽然都能打仗,但是如果带兵远征,就少了些许经验对不对。” 朱标还没说完,朱元璋就替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对!咱大明现在的文官和朝政我都可以带领,只有这武将不行,所以,只剩下蓝玉了,坦白说,我很看好他。” 朱元璋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样子。 “可是蓝玉……没当过大将军啊,一直都是以副将的身份。而且这小子心中的娇纵并不少,怕是一匹野马,难以驯服啊!” 朱标看向朱元璋,异常认真。 “蓝玉领兵作战的能力绝对没问题,这点我可以跟您保证。作为将领,他的视野非常广阔,能总览战局。他是我岳父一手调教,所以我岳父的本事他也学得差不多了,而且跟徐达和傅友德他们都学习过,成为一代名将只是时间问题。至于性格方面,他虽然娇纵一些,但是,我肯定能压得住他,他能给面子的人不多,除了您和我岳父,然后就是一帮老将领了,但是,我和他的交情不浅,于公于私,他都会是我这边的人。” 朱标其实心中在呐喊,蓝玉可是能封狼居胥的名将啊!上辈子死得实在是有点冤,这辈子跟着我混,最起码也得混个兵马大元帅,开疆拓土留下名号啊! “你跟他当然是交情不浅了,他于公是臣子,还是当年你提拔过的。于私是青儿的亲舅舅,肯定是铁杆的太子党啊!而且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俩这么多年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你推荐他,也是给你自己培养势力!” 朱元璋此话一出,朱标顿时有些震惊,也有些后怕,毕竟朱元璋这话说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出现锦衣卫和刀斧手将他锁拿。而且从古至今,皇上一旦跟太子说这种话,几乎太子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父皇,您……”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笑道。 “培养势力可不能只靠一个蓝玉啊,你再看中谁,咱都给你办了!” 朱标恍然大悟,原来朱元璋是吓他玩呢。 “您原来是吓我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谁让咱才是天底下头号太子党呢!” 第165章 去查查朱橚吧! 朱元璋最后一拍朱标的肩膀。 “标儿啊,好好干!咱肯定支持你,无论是文臣武将,咱都会给你留下班底,保证你以后这皇位坐得稳当。” 一提到皇位,朱标的心里也犯嘀咕,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朱元璋的儿子,太多了。不说最像朱元璋的老四,继承了祖传造反艺能。就说老二,秦王朱樉,现在可是对这皇位虎视眈眈的。还有后来为朱棣大开方便之门的谷王朱橞,这哪有几个好人啊。只能说他现在这太子之位坐得是稳,但是皇位能不能坐稳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变数都太多了。 所以他现在才如此急切地准备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早些年间,朱元璋已经为他铺好了路,只是可能连朱元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能活,熬走了一个又一个的老兄弟。基本上等到朱元璋殡天之后,大明初代文臣武将基本也已经不剩谁了。大明的官二代们,可没有几个能堪大用的,就拿他自己的亲小舅子常茂来说,小打小闹混一混还行,真要让他领兵上战场,那还不把人全都带沟里。大明战神李景隆?算了吧,只能说朱标不杀他都是看在他老爹李文忠的面子。就目前来说,能打又年轻的仅剩个蓝玉,而且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上一世是我我死得早,蓝玉才被斩杀。这辈子只要我还活着,蓝玉肯定死不了!不过别人也不能落下,可惜了,姚广孝已经被老四整过去了,要不然,我手下文臣一定会增援一员大将。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咱手下现在有合适的人。不过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大臣,而是用大臣的人,这藩王早晚都是个大麻烦,肯定以后还得收拾。” 朱标虽然削减了藩王的权力,军队和待遇。但是仍然觉得问题很大,毕竟所谓亡国之策,可真不是说说而已。从国家整体上来说,藩王需要国家供养,而且得益于朱元璋旺盛的精力,藩王只会越来越多,万一他们有作奸犯科,犯了法或者图谋不轨的,准备谋反作乱的,他倒是可以解决,可是后世之君呢?又该怎么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所有的藩王都姓朱,都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后代,要是日后打着清君侧,靖难的口号,人家也算是名正言顺啊。 “爹,我觉得,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你可能得对你的儿子们,严加管理了。毕竟,他们于公,是大明的藩王,于私,是您的儿子,他们的一言一行可都代表着咱们大明,这要是有些不好的事情传出去,可有损咱皇家脸面。” 朱元璋笑着看向他,还以为他还是因为和秦王朱樉的争吵耿耿于怀。 “虽然老二那臭小子平时总是犯浑,也没少冒犯你,但是说到底不也是你自己的弟弟么,有时候,该让着他就让着他点。咱知道上次在你母后灵堂上的事,确实不怪你。等下次的,咱一定好好收拾老二那个混账,给他长长记性,也给你出口气。” 朱标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地地说道。 “我不是为了和老二的争吵耿耿于怀,您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对待每个兄弟姐妹都算是爱护有加,甚至经常为了他们欺瞒您。坦白来说,我觉得我做到了作为一个大哥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朱元璋的表情有点奇怪,似笑非笑。 “咱早就知道你这个臭小子,平时没少偏袒他们,但是咱还是希望这话能从你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不过嘛,咱也不怪你,毕竟你是当大哥的,而且咱老朱家的传统就是护短。你这点,跟咱还很像。” 朱标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说护短,但是我之前说的是也是真的。作为您的子女,荣华富贵享受着,自然是万人敬仰。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代表着皇家脸面。尤其他们镇守一方,如果鱼肉百姓,做了错事,甚至连当地的监察都不敢上报,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只能一方面您给他们劝诫规范,另一方面就削减他们手中的权力了。” 朱元璋自然明白朱标的意思,可是这分封藩王的事情,乃是他一手制定,他怎么可能不想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的是,世人只知道他朱元璋护短,却不知道他的远见。秦王所在的西安,晋王所在的山西,燕王所在的北平,正好组成了一条战略防线,只要他们在,北方边境不能说高枕无忧,最起码也能顶住二十万大军的进攻。但是世人只知道他宠爱儿子,却不能明白他的战略眼光。 “你说的是谁啊?是老二平时骄奢淫逸,还是老三滥杀无辜。他们确实有些毛病,但是也是给咱大明站岗放哨的,这总比把大明的边疆交给其他人来的好吧?” 朱标也有些一时语塞,他心中也是相当矛盾,毕竟他对弟弟们一直都是有情感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是这帮兄弟也确实不省心。都不用说造反,光是这哥几个干的这些事,都容易被人骂死。 “你就当是我多虑了吧,可能我想得太多了。也许时间会验证我所说的事情。” …… 两年时间转眼即逝,可能是朱标有先见之明,也可能是历史总是重蹈覆辙。这一天,太子朱标的手中,多了一份奏折。 “皇五子周王朱橚,平日行事偏颇,还敢擅离封地,不合礼法!” 朱标叹了口气,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按理说,他肯定是应该跟朱元璋汇报一下的,但是,他本能地还想护着点老五。毕竟相比于前几个,这个最起码还不算太离谱。可是他能瞒得住么?要知道,朱元璋的锦衣卫可是无孔不入啊,几乎大明的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时候再瞒着朱元璋,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朱标捧着奏折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父皇,我刚刚看到了一封奏折,是关于五弟的,您要不要看一下……” 没想到朱元璋直接甩出了一张密报。 “看?你先看看这个吧!” 朱标捡起一看,密报上写着。 “皇五子周王朱橚,擅自会见冯胜,在府中也多有品行不端,射死本府仪卫司校尉,擅自使用国家驿站驿马为自己做事。甚至强娶人家已经订婚女子为妾……恶行不绝!” “他可以是老二,也可以是老三,可是这两年这哥俩都老老实实的,偏偏是老五!咱对他失望透顶了,看来你之前说得对啊,咱还是太宽容仁慈了,得对这帮家伙加以重罚!” 朱标低下了头,询问道。 “父皇,那按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朱元璋大手一挥。 “你现在就去,去开封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那就传朕的旨意!将这个兔崽子流放到云南,让他尝尝苦头!” “儿臣……儿臣遵命!” 第166章 奉旨前来收拾你 在去往开封的路上,朱标也在回味朱元璋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这不仅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你的考验!咱的帝王心术,你可得好好学着!万一咱哪天就去找你娘了,留下一堆烂摊子,你可得能收拾得了!” 朱标叹了口气。朱元璋这次的意思他很明白,是借着处理朱橚给他上一课。毕竟朱标哪都好,就是有些太看重感情,太过仁慈。作为一个大哥,这是朱元璋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可是作为一个皇帝,朱元璋倒希望他能更果断无情一些,毕竟有时候,赏罚得分明,这样才能威慑众人。 “这次……老五,我真的是保不了你了,不过只是流放几年,父皇以后还会把你召回来的,希望你能在云南,好好学,好好想吧!” 朱标记得史书上说,周王朱橚,早年间也颇为浪荡,自从被流放去了云南,见识过了民间疾苦,才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投身于医疗工作中,撰写的几部医书和有关于植物分辨的书,也算流传下去,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其实想想也能想明白,身为朱元璋的儿子,当今皇子,哪个人没几分傲气,没犯过错。可能就会觉得,杀人就杀人了,也不会让自己偿命。大明的一切事物财物,那不都是朱元璋的么?既然是朱元璋的,那儿子用老子的,花老子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就这点事还用得着处罚么? “所以说,环境和出身对于一个人的价值观培养,确实是很重要的啊……” 朱标只能对着天空长叹。他本来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学生,也不算富贵出身。这穿越到明朝之后,哪怕当了太子,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不是说不应该恃宠而骄,威武霸气,但是应该分时候。不然不就成了纨绔子弟么? 听到朱标在马车上叹气,李三思很机灵地问了一句。 “太子爷,您没事吧,是不是这马车颠簸,要不要放慢前进速度?” 李三思也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条汉子。早些年间定远的小乞丐,如今也变得威风凛凛。无数的人想过拉拢他,甚至连朱元璋也想重用他。但是他一直都是对朱标忠心耿耿,哪怕前几年朱标卸任了,他也只是在锦衣卫中,当了一个教官。直到现在朱标重新掌控大权,他才伴其左右,护卫周全。按他的话来说。 “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没有他,我还只是个小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横死街头。所以,只要我一日在太子殿下身边,便会护他一日,直到我死!” 所以朱标一直认为,自己穿越过来,招收了这么个手下,实在是积了德,最起码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面对着李三思的关心,朱标也是掀起帘子,无奈地笑笑。 “没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毕竟这一次不是单纯地地去看看自己的兄弟,而是带着任务的啊……对了三思,咱们离开封还有多久?” 李三思看了一眼地图,又环顾了一圈四周。 “咱们现在离开封应该只有几十里路了,预计明天就会到。” 朱标拉上了帘子。 “真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也希望我可以晚一点学会那帝王心术。” 自古帝王多薄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爱情。朱元璋虽然很在乎亲情,也格外珍惜与马皇后的爱情,但是在杀人方面,他可真的是绝对不手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元璋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渐渐老去。所以对朱标的教导也开始严格,他总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留下仁慈的朱标无法应对这些事情。可是谁又知道,在前世,他才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做应该做的事情吧,毕竟老五这个浪子,也需要这次磨炼才能成为真金!” …… 第二日,朱标一行人便来到了开封城,而且目的明确地直奔着周王府。 周王府是修建在宋朝开封皇宫的遗址上的,但凡修建在皇宫遗址上的,自然都不会太寒酸。朱元璋对儿女的宠爱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这衣食住行方面,可真没亏待过他们。 来到了雄伟壮观的周王府,朱标也算开了眼了。上次他只去到西安、太原和北平,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周王府,不过看完了,朱标也发出了一句感叹。 “合着只有我南京的太子东宫最寒酸是吧,这随便拎出来一个王府,都比我的东宫华丽,可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朱标也没有通传,直接让李三思他们这帮人闯了进去。周王府的守卫刚准备发怒,便看到了李三思等人掏出的令牌,只好跪地迎接。 开玩笑,这次他们可不是微服出巡,而是带了朱元璋的旨意,那朱元璋的令牌自然也不能少了。谁见到朱元璋的令牌敢不低头。 守卫急忙去喊周王朱橚,朱橚小跑着过来,一看到朱标便笑了。 “大哥啊,您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啊,您看我这都没什么准备,都没来得及迎接你。” “跪下!”朱标冷冷地道。 朱橚一头雾水,直到李三思亮出了朱元璋的圣旨和令牌才跪倒在地。 “儿臣恭迎父皇!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朱标冷冷地回道。 “我等奉皇上旨意,前来调查周王朱橚!” 朱橚:“啊?” 第167章 学做好人 朱橚的人已经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亲爱的大哥来到开封,来到自己府上,却并不是为了看望他和叙兄弟之情,反而是为了向他问罪,为了惩罚他。 “大哥,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朱橚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颇为仁慈的大哥这次居然异常冷漠。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问你答,必须要说实话,倘若日后查出来你有所隐瞒或者是撒了谎,罪加一等!你明白吗!” 周王朱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问吧对你,我肯定不会说谎。” 朱标盯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地开口。 “你私会冯胜是真的吗?” “是,可是冯胜是我岳父,我只是要去见他一面,款待一番,难道这也犯法么……” “犯不犯法以后再说,这也不是我说的算的,这是皇上说的算的!我现在也不是你大哥,我是奉命调查的钦差大臣,太子殿下!你知道了吗?” 朱橚低下了头。 “好,我明白了,那太子殿下,您问吧!” “那你有没有擅自射杀你府中的仪卫司校尉” “有,不过大哥,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个仪卫司校尉公然顶撞我,我一时气愤,才用弓箭射杀了他。” 朱标依旧是满脸冷漠,很显然对他的理由不感冒。 “你什么理由都好,但是你擅自射杀朝廷官员,这就是事实。哪怕他是你府上的,你也要接受惩罚。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呢?” “被我派人处理了,草草殓葬了。” 朱标看向李三思,“你一会跟人去查探一下那仪卫司校尉的尸首,记得,要记录详细一些,回到应天还得上报!” 李三思认真地点了点头,对于朱标交代的任务,他从来都是仔细得很。随后朱标又看向朱橚 “然后,你是不是还有用了国家驿站的车马,为自己运输东西。” 朱标这边问着,旁边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朱橚也有些不大乐意了,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犯人,被审问着。他虽然也算文武双全,但是身为皇子的傲气仍然驾驭着他,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荒诞不经的事。当然,这个荒诞不经是和朱标朱棣相比。这要是和老二干的那些事相比,那朱橚简直就是个乖孩子。 “大哥!您用得着像审犯人这样审我吗?还有专人负责记录。我知道,不管是你还是父皇都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可是我是谁啊?我是你的弟弟,父皇的皇子啊!整个大明都是父皇的,都是咱们老朱家的,我只不过用一些车马给自己运点东西,就要被指责一通吗?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子,是大明的周王啊!” 朱标点了点头。 “对,你是父皇的皇子,更是大明的藩王,所以你才有一身的荣华富贵。但是平心而论,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大明,他不只是老朱家的,也是天下人的。在我们享受了皇室特权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说别的,你最起码要保境安民,治理好一方百姓,可是你呢?荒诞不经,不说保境安民,连最起码的奉公守法都做不到,你知不知道,这丢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脸,还丢咱们老朱家的脸,丢皇室的脸!你以为父皇只是因为一点小事要略加惩处你么?你错了,这次是要让你真正地长一长记性!老五,你且记住,不说作为一个藩王,就算作为一个人而言,享受的前提也是不要妨碍到别人,这是最基本的善良,不求你万古流芳,只希望你能做个好人!” 朱标一番话慷慨激昂,直接给朱橚说熄火了。他万万没料到这个把他们一手带大,平日里宽容仁慈的大哥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因为从小到大,朱标都很疼他们,毕竟朱元璋常年征战,心思全在打仗上了,他们几个都是朱标一手教导的,这也就导致了朱标在他们心中的威望,仅次于朱元璋和马皇后。 可是今天,他这个仁慈的大哥居然发火了,朱橚是怎么也想不通。但是他不知道,朱标本身也承受着来自朱元璋的压力,这次可不仅仅是盘问处理他那么简单,更是朱元璋给朱标设置的考验。只有心性坚毅,赏罚分明,朱标才能顺利过关,也才能有以后。 “可是大哥,我干的这些事情确实都是些小错啊,都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的。明明都是犯错,二哥犯的错可比我严重多了,为什么光斥责我,不斥责他?” 只能说,朱樉的混蛋程度,在整个皇家都是传开了的。这也难怪朱橚生气,同样都是犯错,同样二哥也干了,你们为何偏偏揪着我不放?难道就因为我不是马皇后亲生的,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么?一想到这里,朱橚的心中更是一阵郁闷,一种愤懑和嫉妒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是他没想到,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要在犯错这件事情上互相攀比,因为不是谁犯的错误轻就值得骄傲。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二哥所种下的恶果,自然要由他自己去承担。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爱之深,责之切。父皇越是对你责备至深,对你的期望也就越高啊!你可别忘了,你一开始的封号,可是吴王啊!” 确实,朱橚不仅喜欢读书,在军事上也学习过。而且他生得高大伟岸,模样俊俏。朱元璋一开始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甚至将自己过去的封号吴王也给了他,后来因觉得不妥,怕其他儿子猜忌多疑,才给他改成了周王。只是朱橚的封地在开封,正是中原腹地,不容易有战事,所以他才没展现出自己的军事天赋。但是同样都是朱元璋的儿子,谁又肯承认自己不如其他兄弟呢? 想到这里,朱橚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继续问吧,我照实回答就是了。” 见朱橚冷静了下来,朱标也点了点头。朱橚当然不是笨人,笨人也写不出传世巨作。朱标这次对他声色俱厉,只是希望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罢了。 “老五,我问你,你可曾把人家生员,一个叫颜钝的人。他已经订婚的妻子娶回来当小妾了?” 这件事,是最让朱元璋震怒的。毕竟这说到底也是强娶民女,抢了人家老婆。而且娶的还是一名生员的妻子。这在读书人的心中,无疑是一种屈辱。以后他老朱家在读书人的笔下,讨得什么好了。而朱元璋本身就非常重视人才,尤其是民间学子。但是自己无论如何抚慰读书人,也经不住这抢人媳妇啊! “是!我对那女子一见钟情。然后便给了她们家聘礼,让她们取消了与颜钝的婚约。” 朱橚这次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也没有再找什么理由。毕竟朱标已经教训过他一顿了,他也算心知肚明。 “只有利诱么?就没有用权力,威逼人家什么的?”朱标直直地看着他。 朱橚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才回答道。 “可能,也有一些吧……那颜钝知道是我看上了他的未婚妻,也来闹过几次,被护卫赶走了。后来我也差人去送礼物跟金银给他,但是他也有几分傲气,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但是没想到他会捅到父皇面前去。说到底,也是我小看了他这个读书人。” 朱标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吩咐记录的人如实记述下来。随后看向朱橚。 “不管怎么说,你强娶人家已经订婚的未婚妻就是有错在先。这种事情就别抱有侥幸心理了,无论人家捅没捅到父皇面前,说到底,都是你做的不对!” 朱橚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一见钟情,我们是真爱的理由。毕竟就像朱标说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论你朱橚有什么样的理由,你抢了人家未过门的老婆就是不争的事实。 “然后,然后还有让囚犯到你府上使唤?不是,老五啊!你偌大一个周王府,难道就已经缺人手缺到这个地步了么?竟然能干出这么不合礼法,离经叛道的事情?囚犯当家丁难道是更刺激么?” 这次朱橚倒是红着脸为自己辩解几句。 “这都是我的妻妾们想看看囚犯什么样,所以我才把囚徒弄回府里。让她们看看来着……倒是没敢弄出什么乱子。” “你已经弄出很大的乱子了,居然为了女人,敢做出这样的事!真有你的!还有最后一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没有得到父皇恩准的情况下,离开封地,带着妻妾去了凤阳!” 这次,朱橚倒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大哥……这……父皇连这事都知道了?我……我只是带着妻妾们去游玩了一趟,她们说想看看,咱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想祭拜一下先人,我就……咱爹真知道这事儿了?” “我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你说他知不知道?” 朱橚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可能……应该是瘫倒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可真的是全都完了……” 第168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何为藩王?朱元璋给出的回答是,镇守一方,保卫一方的大明朱姓皇子皇孙。重点在哪?自然是朱姓和镇守一方。你如果当藩王的守不住自己的地盘,那还要你这个藩王干什么?当然,如果你在封地为非作歹,鱼肉百姓,那等待你的,多半也是朱元璋无情的制裁。但是有一个问题其实很微妙,那就是藩王到底应不应该离开封地? 举个例子,在朱元璋看来,你如果封地在开封,但是你擅自离开开封,去河南其他地方巡视,那朱元璋多半是不管的,甚至也可能觉得你这个小子很有前途,能主动到下面巡查,体验民间疾苦。备不住还能夸奖你几句。但是如果你小子封地在开封,但是你跑去西安、太原这种地方溜达一圈,跟其他几个藩王联络感情去了,那朱元璋多半就要龙颜大怒了,一顿斥责是免不了的。没准再罚个俸禄,然后一道圣旨降下来,让你以后不准擅自离开封地。 但是朱橚这次可就比较微妙了。因为他不仅在未请示朱元璋的情况下擅离封地,而且去的还是凤阳。凤阳是什么地方?是老朱家祖祖辈辈生活过,种过地的地方。是差点成为大明国都的地方!按照老朱来看,自己家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地方多少沾点龙气。以前自己的儿子想去凤阳,要么是朱元璋带着去,要么就是去历练,学习军事本领。但是如今你朱橚竟然敢在没有任何通知许可的前提下带着妻妾跑去凤阳。你还真的是胆大包天,是不是想贪图凤阳的龙气?还是想影响我老朱家的风水格局。 这种时候,朱橚就算有一千张嘴,也无法辩解。毕竟藩王离开封地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就大。而且朱橚未经禀报,就带领妻妾去凤阳,还有数罪并罚,只能说罪加一等了。 “大哥,那父皇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朱橚的声音有些颤抖。人皆是如此,做了坏事也会抱有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只可惜,侥幸得一时,却不可能得一世。所谓赌徒,不也只是抱有自己不会输的侥幸心理么?结果往往都是输个精光。 “父皇……父皇他老人家……” 朱标也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叹了口气之后,还是说出了残忍的一句。 “父皇有令!周王朱橚,携妻妾众人……流放云南!”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朱标一个眼神,李三思便掏出了朱元璋亲笔书写的圣旨。无论是字迹还是玉玺,都绝对不可能有造假。朱橚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顶,两眼一黑便晕死过去。 朱标急忙指挥众人抬他进屋,然后召来了大夫。大夫银针刺穴,朱橚吐了一大口血,才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朱标,朱标仍然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他记得小时候,他发烧了,朱元璋却不在身边。朱标就是这样,焦急地在他床头等待,直到他苏醒,朱标才露出笑容。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朱标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却从没缺少过。 “大哥……” “醒了?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休息个三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朱标虽然也略懂医术,也明白他的问题所在,但是还是叫了大夫,毕竟这样,他才能安心点。 朱橚看向朱标。 “大哥,让这帮人退下吧,咱们兄弟两个说说话可以吗?” 朱标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朱橚想说什么,按理说自己应该拒绝,可是兄弟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仍然让他狠不下心。 “你们就暂且退下吧!” 随着朱标一挥手,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朱橚。 “大哥……流放云南,真的是父皇的意思么?” “怎么?难道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朱标调侃道。 朱橚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你虽然从小就对我们严格要求,但是你也是真心爱护我们。有多少次,我们兄弟几人犯了错,你不是遮掩,就是一力承担。我知道,二哥三哥的事情,也是你跟父皇说了不少好话,父皇才没怪罪他们两个。我又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 “唉,你说这话我心里还真的是过意不去。” 朱标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朱橚倒了一杯。 “坦白说,我之前确实跟父皇说过,要加强对藩王的管控和惩罚……” “咳咳咳……” 朱橚听到朱标这么说,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止不住地咳嗽。朱标急忙为他顺气。 “我当然不是为了针对你,主要是防着老二那个混账,怕他再做蠢事!” 朱橚点了点头,当初在马皇后的灵堂之上,朱樉那一出他也是看到了的。 “二哥他……确实是有些太狂妄荒诞了……明明,平日里你对兄弟们都是关心爱护,他上次闹出丑闻也是你为他说的话,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众顶撞你,其中怕是有些什么缘由吧。”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能有什么缘由,不外乎就是嫉妒啊,嫉妒让人面目全非。早些年间,我太过耀眼,掩盖了其他人的光芒,让父皇忽视了你们。然后我又是太子,威望高。正赶上母后过世前,我卸下了太子的职责,他自然就急着证明自己,急着向我发难了。” 朱标记得,前一世的朱樉虽然也是这般混账,但是好像并没有向原主发难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朱标的穿越,改变了某些东西。 “那这次父皇要将我流放,大哥就不能为我说说话么?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不对。可是被流放到云南,真是有点惨啊,我这锦衣玉食得过了二十多年,冷不丁让我被流放,我确实……不习惯。” 朱标摇了摇头。 “在咱们老朱家你也不算第一个被流放的了,你大姐临安公主,不就陪着驸马李祺被一起流放了么。这次也不是我不为了你说情。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啊,不只是对你的查办,也是对我的考验。这是父皇下的死命令。” 朱橚瞪大了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父皇对你的考验?怎么说?” 朱标背过手长叹一口气。 “自从母后过世,父皇的心中其实很苦闷。他总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所以行事越来越激进。别人不知道缘由,但是我知道,他是怕他有一天去了,给我留下祸患。目前他对我最不满意的,便是我的仁慈,我的心软。所以他一边让我学习着帝王心术,一边又在设法考验我。我知道想要坐上这皇位,无外乎杀伐果断。我其实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我没想到,父皇会拿惩罚你,来考验我。可是人非草木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兄弟啊,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割舍不掉的。我也劝过他,可是都被他驳回了……” 朱橚现在才明白朱标今天的冷漠无情,其实是形势所迫。他又何尝忍心如此?只是想要继承这皇位,自然得要有些许无情和果断。坦白说这方面,老二朱樉和老四朱棣,都更像朱元璋,必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比任何人都无情。而朱标和老三朱棡,则是更像马皇后一点,宽仁待人,重情重义。 “大哥,你也不必为难了,不就是去云南待几年嘛,等以后父皇心情好了,也会宽恕我的罪行。到时候您再帮我求个情,我就回来了。” 朱标听到朱橚这么说也是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了那边别怕,好好看好好学,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 第169章 一封家书 朱橚在府中休养了足足五天才开始收拾行装。一方面是他这次确实病得不轻,另一方面就是朱标对他的关心了。朱元璋是说让朱橚流放云南,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多给点时间总没什么问题,毕竟朱橚现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 “五弟,云南可不比这里,那边……闷热异常,遍地瘴气,此去山高路远,你……珍重吧!” 饶是朱标舌灿莲花,也只能说出这几句。朱橚此时也已经坦然接受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黑眼圈也很严重,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大哥,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云南虽然偏远,但是也是咱们大明的地方。听说云南那边,沐英干得不错,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人能关照一下。”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他没有说破。毕竟这次朱橚是被流放,虽然能受到关照,但是肯定还是会吃上不少苦头。 “大哥,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的么?” 朱标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过了,这一路上多看,多学,多了解民间疾苦,没准以后就能载入史册。” 其实朱橚现在也不太能明白朱标话里的意思。但是许多年后,他回首往事,才明白朱标当年的教诲。是他大哥的一番话,才让一个纨绔王爷浪子回头,最终成为一个造福百姓,对社会有用的人,也足以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你想想,是要同我先回应天见一见父皇,还是直接从开封去往云南?” 朱橚微笑道。 “大哥以为呢?” “我觉得你还是陪我回应天见见父皇吧,没准……你认个错,父皇也会从轻发落。最起码,流放也放不了太长时间。” 朱橚一直都很听朱标的话,只有这一次他摇了摇头。 “大哥,我知道我犯了错,也知道父皇一定会生我的气。你说的很对,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既然如此,那流放云南,也是我命中该有的经历,那也就无所谓逃避和求饶了。而且父皇正在气头上,万一见了我之后更生气了,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朱标也无奈点了点头,他知道,经过这次流放,朱橚一定会变得更成熟,说是脱胎换骨,也决不为过。 “过阵子会有一些被发配到云南的官员和流民,到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路上也算有个照应。但是到时候可不要再凭借自己王爷的身份高高在上了。” “我明白,因为我已经成了罪犯。”朱橚倒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一切。 “那……五弟,你就好好保重吧,我也应该启程回应天了,父皇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老人家虽然是惩罚你,但是只要气消了,还是会让你回来的。” 朱橚拱了拱手,随后吩咐下人拿出酒壶。 “大哥,按理说我应当送别你,但是我现在这身份也不应该再闹出什么动静了,就敬你一杯薄酒吧,希望你一路顺风,也希望父皇身体康健,也希望我这一路,少些坎坷。” 朱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笑道。 “那我也不能再空手跑回去啊,你好歹也再送我点什么。” 这下子换成朱橚不解了。 “大哥莫非是看上我府中的什么了?无论是名人书画,还是古董金银。只要大哥喜欢都可以带走,反正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这个了。” “不不不,我要你送的,是你自己的字。你是不是应该给父皇写封信?就算是认错也好,安慰也罢,于情于理都应该写一封信。聊表一下这当儿子的心意,我嘛,就受累,给你当个信使了。” 朱标的一番话点醒了朱橚,平日里,他给朱元璋去过的书信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公文,少有父子之间嘘寒问暖的贴心话。这次自己即将被流放云南,万一……万一父子之间天人永隔,也好留个念想。他其实也担心朱元璋年老,更担心自己客死他乡。 他转身回到了内堂,朱橚一向以风流才子自诩,桌案上的文房四宝自然一直都是准备好了的。正当他提笔蘸满墨汁,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就算有万千诗书文章在腹中又如何,只有这家书最难提笔啊!” 一封家书,写不尽满纸思念,道不完数年沧桑。父子之间,更难开口诉恩怨。 思索许久后,朱橚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心声。 “儿臣朱橚敬呈父皇预览:儿臣与父皇一别数日,不胜想念。但是儿臣做人糊涂,做事偏颇,有失皇家脸面,有失藩王身份。大哥谆谆教诲,儿臣确实,知错了。悔不该当初,离经叛道,惹父皇不悦。儿臣愿前往云南流放,愿尝尽人间疾苦,聆听百姓之音。只是未知又需多少日子才能与父皇相见。愿父皇保重身体,少些操劳。不孝儿臣朱橚在此叩首,叩首再叩首!” 短短的一封家书,朱橚写的泪洒纸上。他一直都明白,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马皇后,亦或者是自己的兄弟,都对自己很关照。朱元璋对他如此惩罚,除了愤怒,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如今他虽然已经知道错了,但是仍然愿意被流放到云南。只是可惜自己心中的万语千言,写到纸上便只是一句,愿父皇保重身体。 朱橚将家书装好,递给了朱标,苦笑道。 “大哥,这次还真得麻烦你做这个信使了。” 朱标摸了摸信,感觉比他想象中的要薄很多。 “就这些么?我以为你和父皇有很多话要说呢?” 朱橚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 “有时候,一句顶一万句。有些话,越是面对亲近的人,就越难说啊!” 朱标只能拍了拍朱橚的肩膀。 “五弟,保重……” 其实不只是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 朱标走了,只留下朱橚一家人。几个妻妾还带着孩子,以及家丁仆人在院子里哭成一团。 “王爷……我们难道,难道真的要被流放到云南么……” “听说那里山高林密,猛兽毒蛇经常出没,还有瘴气弥漫。那儿的人也都是尚未开化,不尊礼教。我们这一去,可怎么生活啊……” “哪里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好……但是皇上下旨意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啊!” 朱橚望着哭哭啼啼的众人,心肠还是软了下来。 “我自己犯了错,受到惩罚是应该的,这样吧,家丁仆人如果不愿意去的,就去账房领些银子粮米,回家过日子吧。除了王妃,所以的妾室,也都带着孩子回老家吧,也都到账房领些银钱。倘若我还能回得来,那我们一家也可团聚。我要是回不来了,就趁着年轻改嫁他人吧!” 随后朱橚看向周王妃冯氏,满是愧疚。 “爱妃啊,我父皇的旨意是要我带妻妾被一起流放。别人也许能逃得过,可惜连累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周王妃泪流满面,扑到了朱橚的怀里。 “不!王爷!是我连累了您啊!我们夫妻同心,哪怕要流放,也要一起被流放。您放心,妾身愿意跟着您去天涯海角。我们的孩子,就先让别人代为照顾吧!” 周王妃一哭,府上的许多下人家丁也全都绷不住了,直接跪倒在朱橚的面前。 “王爷!我们就是您的下人,哪也不要去!” “王爷,我们就要跟在您身边,哪怕是去了云南也是一样!” 朱橚一直对下人都算宽容仁慈,也积攒了不少的人心。所以哪怕此时朱橚已经失了势,身边也有不少的追随者。 朱橚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愿意跟我走的就走吧!但是银钱还是要领,毕竟你们也有家人。妾室们都回自己娘家吧!” 随后朱橚看向周王妃。 “爱妃,我们的孩子,就先送到你娘家吧!” 周王妃流着泪点了点头。 …… 三日后,开封城外,朱橚一伙人加入到了被流放到云南的队伍。临行之前,朱橚交代了下人们,要隐瞒自己身为藩王的事情,对外都要号称是被流放的富商。不然,他这次流放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在往云南的流放队伍中,多了一名朱姓商人。 第170章 四哥发誓替你报仇 朱标回到应天,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他本来也不急着回去,坐着马车的速度也完全没有办法和骑马相比,所以路上就花了五天时间。 到达应天的第一时间,朱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探望妻儿。而是来到了朱元璋面前,向他汇报自己调查的一切。 “这么说,老五那兔崽子,对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供认不讳?” 朱元璋正在用膳,今天的午膳是烧饼和羊肉汤以及几个简单的小菜。世人也不会想到,一代帝王洪武皇帝,吃的竟如此简单。他一口烧饼就着一口肉汤,倒也怡然自得。 “是,五弟他全都承认了,也知道错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然后捧起碗中的肉汤一饮而尽。 “证据呢?证据都记齐全了吗?可别到时候说咱冤枉他!” 朱标低下了头。 “证据都记好了,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齐全,和他亲自承认的都没有偏差。然后,这还有五弟给您写的一封家书。” 朱元璋擦了擦满是油光的嘴。 “怎么?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朱标摇了摇头,随后将怀中书信双手递给朱元璋。 “您先看看五弟的书信吧……” 朱元璋接过书信,大咧咧地撕开阅读。他本以为,朱橚的信中会全都是认错求饶的话语,却没想到,朱橚,竟写了这…… 本来只有寥寥数行的书信,朱元璋竟看了许久,直到自己的身子也忍不住颤抖。很多时候,越是简短直接的话语,越能感染别人。 “父皇?” 直到朱标开口提醒,朱元璋才回过神来,但是眼角似乎已经有晶莹闪烁。 “你五弟,他人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见咱?是不敢见还是让你先来跟咱求情?” 朱标摇了摇头。 “五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他愿意被流放到云南。按照时间来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启程了,跟随着被流放云南的官员商人一起。” 朱元璋听到朱标这么说,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能缓过神来,自己喃喃地念叨着。 “这样……这样也好啊!这样也好……” 朱标明白,朱元璋此时是在心疼了。身为父母,总是想在儿女犯错的时候惩罚教育。可是真正惩罚了,心痛的却是父母。 “父皇,您不用担心……五弟此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云南那边虽然艰苦,但是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们一堆人在一起,最起码有个照应。而且沐英不是在那边已经站稳脚跟了么,云南也不再有战乱,也能给五弟一些关照。您相信我,五弟这一趟绝对不会有事,而且只有等他去过了云南,尝过了民间疾苦,才算真正的长大了。”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躺在了椅子上。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他是朱家的子孙,是您的儿子,是我的弟弟。五弟他本性就不坏,只是之前缺少引导和管教。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自然看不明白民间疾苦,只知道享乐。但是他这一次被流放到云南,一定会有所成长的。” 朱标也不能说,这些事后世都有记载吧……只能拿朱元璋优秀的基因来说事了。 “好,那就真的希望他能如你所说吧,也不枉费咱对他这番苦心。” 随后朱标皱着眉头问了朱元璋一个问题。 “那……五弟流放的事情,要不要跟其他藩王们说。也让他们能够引以为戒……” 朱标没想到,朱元璋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吗?这帮兔崽子可是长了兔耳朵!那耳朵长着呢,不用咱说,他们一样知道!怕是只有你一个那么傻的,连探听消息都得从咱这探听。不过,确实应该借着这个事儿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但是不是现在,先让这帮家伙自己瞎寻思一阵子再说吧!” 一切皆如朱元璋所料…… 陕西西安,身处秦王府的朱樉看着情报若有所思。 “老头子居然把老五给流放到云南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了?看来这段时间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毕竟,无论是犯错的次数还是犯错的严重程度,朱樉可都比朱橚夸张多了。 …… 山西太原,晋王府的朱棡看着下人送上来的情报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这次竟发了这么大的火。老五犯的错,绝对没有当时我和老二严重啊!可是我和老二都只是被父皇斥责了一顿,连俸禄都没罚。怎么到他这里就一下变成了流放云南了?难道大哥没替五弟向父皇求情?也不可能啊!大哥对我们几个一向都是爱护有加,怎么可能不替他向父皇求情呢?而且还是大哥亲自去开封宣读的旨意。这事情透着蹊跷啊!” …… 北平的燕王府,朱棣将手中的情报攥成了一团。 “可恶!五弟他居然被流放了!而且还是流放到云南!” 他和朱橚可是实打实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自然更亲密一些。这些在他当了皇帝之后也能看出来。他给朱橚的赏赐绝对是最多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处罚。至于其他几位兄长的家人后代,没跟着吃瓜落就不错了。 “这上面的情报写的是,大哥向父皇进言,要对藩王严加管理,而且这次也是大哥奉了父皇的旨意前去查办的五弟。这么说来,这件事和大哥脱不了干系!他一定是和父皇进言,准备对我们这些藩王,这些手足兄弟动手了!” 朱棣上次离开应天之前,便听从了姚广孝的建议,在应天和朝廷中,甚至朱元璋的身边都布下了耳目。倒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最重要还是,别真有什么消息和举动,他两眼一抹黑,陷入到被动之中。毕竟之前马皇后重病去世,他可就没提前收到消息。这布下耳目之后,最起码可以掌握第一手消息,也好提早防范。毕竟现在应天剩下的可是朱元璋啊!要是朱元璋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涉及皇位的继承啊! “以贫僧来看,这件事情太子是因,但只是起因。最主要的还是皇上啊!他老人家这是在教导太子,为太子扫平障碍,也给你们这些藩王一个警告。” 朱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气。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竟如此偏心。竟要拿自己的儿子开刀,去给大哥扫除障碍。难道就因为他生的早,是大哥,是嫡长子,所以事事都要排在前面吗!我真的想不通!” 姚广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燕王殿下何须如此动怒?太子殿下本就是嫡长子,又聪慧贤明,太子之位,名分早定,皇上偏爱他也是理所应当。而且,皇上虽然为太子殿下铺路,却也不愿意对这些儿子赶尽杀绝,不然周王殿下可就不是流放这么简单的了。依贫僧愚见,皇上之后肯定还会将周王殿下召回,这只不过是给他的一次小小惩处和考验,也是趁机威慑诸王。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真可以说是古今少有啊!” “那老二呢?为什么二哥做了那么多荒淫残暴,不合礼法的事情,父皇却没有惩罚,偏偏惩罚了老五,还不是看我们兄弟俩不是皇后亲生的!”朱棣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姚广孝却是看破了事情的真相。 “燕王殿下毋需焦急,秦王殿下所做之事,皇上真的不知道吗?没有惩处他,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惩罚,这件事是肯定的。不过依燕王殿下所说,秦王对太子积怨已久,不满甚多。贫僧倒觉得,燕王殿下可以利用这一层,与秦王多联系,日后兴许能有用啊……” 朱棣发泄完脾气,又听姚广孝这么一说,倒是也冷静下来了,他随后看向姚广孝。 “道衍和尚,你之前说的大变,还得要多久?” 姚广孝伸出手指,掐算了起来。 “按照冥冥中的天意,不出二十年,大明必有大变,这是天道注定的,非人力所能改变,除非能逆天而行。可是当年的青田先生刘伯温都做不到,又有何人能做到呢?依贫僧所见,燕王殿下只需要谨小慎微,暗自积蓄力量即可。当然,也可以假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 朱棣当然不笨,肯定能领悟了姚广孝的弦外之音。 “多用老二来做文章是吧,我明白。不过,你们这些窥伺天机的人,为什么说话都是模棱两可的,也不说个准成的,你是这样,那当年的青田先生刘伯温更是这样,难道会算命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么?” 姚广孝哈哈一笑。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本来窥伺天机就是犯忌之举,又怎敢大肆泄露天机,只能模棱两可了,还请燕王殿下勿怪。” 朱棣对于姚广孝的本事还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家伙几乎就没错过。而且在军事、政治、宗教、人心等各个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朱棣真觉得,姚广孝就是上天派来辅佐他的人。对于他说的大变,他也是深信不疑。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到时候没发生什么事,他也可以安稳地做他的燕王,做大明的征北大将军,怎么算,这笔买卖也不亏。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的实现了呢?虽然他并不愿意看到朱元璋和朱标都驾鹤西去。这么多年了,父子兄弟的感情还是有的,这也就导致了朱棣心中前所未有的矛盾。 “唉……” 朱棣一声长叹,又将思绪拉了回来。又想到了被流放,在外吃苦受累的老五朱橚。 “五弟啊五弟,这次只能算你时运不济,命不好,但是你不要担心,四哥早晚有一天会想办法把你从云南救出来。而且四哥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替你报仇!” 这时候,姚广孝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那您是向太子殿下报仇,还是向皇上报仇呢?” 朱棣:“……” 第171章 月圆更思旧 湖南大庸,便是后来的张家界。一伙从北方而来的犯人在官差的押送下路过这里。这伙犯人的身份各异,有正常犯了法,做了恶的罪人。也有对国家和现状不满的学子,写诗写文章用来讽刺。每个王朝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不可能有哪个王朝能做到面面俱到,让天底下每一个百姓都满意,王朝所能保证的,只是尽量维护统治者的利益和大部分百姓的生计。如此,总归有享受不到好处和福利的人对朝廷不满,哪怕是新生的大明也是如此。 在这伙被流放的犯人中,有几人倒是能看出几分不俗来。两名白发老者,不似其他人那边哭天喊地,虽然也一身凌乱,疲惫不堪,但是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打坐。听人说这二人乃是兄弟,都姓隋。这兄长乃是一名教书先生,弟弟则是一名医师,靠着祖传的医术,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因为不满鱼肉百姓,欺压乡里的恶商,整治了一番,便被恶商告到官府,常言道官商勾结,那恶商贿赂了县官不少银两,所以就把弟弟判为流放云南。兄长本来是打算为弟弟写信申冤,奈何一封又一封的告状信,都被当地的县官压了下来,写了再多也是石沉大海。只好一气之下,随弟弟一起被流放。 旁人问起他们的姓名,哥哥也只是简单回答。 “叫我隋大,叫我弟弟隋二就行。” 因为被流放的不只是成年人,还有不少老人孩童因为家里株连,被一起发配云南。这一路上,隋大便教孩童们读书写字,隋二则是救治一些生病的人。他常常在路边和山上采草药,用来治病。所以兄弟二人在这些犯人群中,也颇有声望。就连看管犯人的差役也没有怎么难为过他们,只是在隋二采药的时候紧紧跟随罢了。 差役他们也知道,这兄弟二人属于被冤枉的,只是,他们也只是小小的差役,负责看管犯人便是他们的责任。要他们为别人沉冤昭雪,着实是有些不太现实。他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予众人些许方便,倒也算得人性之中难得的一份善意了。 另外有些耀眼的,则是一对夫妻,夫妻自称姓周,丈夫高大伟岸,气质不凡。哪怕是身处在犯人堆里,也是格外耀眼。妻子长相秀美,虽然现在身着麻布粗衣,一举一动也能看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妻二人身边,还有几名家丁仆人,一路上护着他们,端茶送水,伺候周到。 据夫妻二人所说,他们本就是开封的富户,因为犯了错所以被发配到云南。不过夫妻二人还算善良,一路上对一些穷苦之人也并没有瞧不起,反而总会掏出些散碎银两,尽自己可能去帮助。倒是也赢得了一些名声。 流放的犯人们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优待的,哪怕到了城边,也不可能进城住宿,只能一行人在外露宿。差役们也分成上半夜和下半夜的轮班,看管着这些囚犯。不过因为这次多是亲族一起被流放,所以也就没发生犯人逃跑的事情。毕竟,你要是不跑,你和你的家人可能还能活着到云南,但是你要是逃跑了,你的家人肯定活不到云南。 再加上差役看管也比较严格,无论是谁起夜解手都要有差役陪同,一家人不可以同时解手。只能说对待犯人,确实是有层出不尽的手段和防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休息时间,犯人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自由的,在天黑的时候,也可以支上一口锅,煮些东西吃,也可以谈天说地。毕竟流放的根本目的,一方面是惩罚,另一方面则是彰显统治者的宽仁。至于更深层次的含义,可能就是希望劳动力转移扩张。让更多的人可以去到偏远地区,逐渐开发。就好像云南、岭南、东北,其实都是有无数流民迁徙才能逐渐发展起来。毕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人居住,但是总要有人去开发,那些地方才能变得适合人居住。 年轻夫妻面前,下人也支好了一口铁锅,然后煮上些菜汤,烤了些干粮。下人们十分懂事,先盛好汤,将干粮和菜汤递给夫妻二人。 “王……周老爷,周夫人,你们二位请用饭吧!” 年轻男人接过烧饼和菜汤,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爷,您是不是嫌饭菜难以下咽……我们也很想为老爷您做些好的,可是……这一路上只能找到这些了……” 下人满脸愧疚之色,毕竟这位主子以前吃的可是山珍海味,眼前这些东西连他们下人都不会吃。现在……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下人没想到,他的主子摇了摇头,看着他,一脸仁慈地说道。 “你们用不着愧疚什么?其实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罚。而且直到现在,居然还要你们伺候我,其实我心中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又何谈嫌弃这饭菜好坏呢?我只是希望,你们几个,能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饭。” 男人的话一开口,下人们竟全都跪倒在地,也幸亏当时天太黑,没有多少人看到他们的这一举动。 “小人们哪敢跟您二位一起用饭啊!小人们只期盼,能服侍您二位,便是我等天大的福分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冯二,用不着这样,当你愿意跟我们夫妻俩一起被流放,你就已经不再是什么下人,更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冯二直接在地上磕起了头。 “就算主人您这么想,小人也绝对不敢这么想啊,您是我的主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小人怎敢以下犯上,跟主人在一起吃饭?实在是大不敬啊!” 这下男人笑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和大家伙一起,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这……”冯二还是有些犹豫,面色有些为难。 男人却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赶快坐下来吃饭,这是命令!” 于是,冯二众人眼含泪水地坐下吃饭,这要是在以往,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能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吃饭,真的是无上的荣耀,哪怕是被发配到云南,死在云南,他们也心甘情愿。 “我还真的没想过,这些没见过的野菜,煮出来的汤,倒也鲜美,这干粮经过火一烤,确实更香了。” 男人抬头望向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禁叹息。 “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看看天上这一轮月亮咯,不知道,开封和应天的月亮,是不是也是这么圆。” 月圆时,更思故乡。 第172章 差点对不起自己的姓 一帮犯人围坐在火堆旁,却大部分都难以入眠。这时候就有好事者开始充当起八卦头子和说书先生的身份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皇上的五皇子,开封的周王爷,因为犯了事,被皇上责罚,听说,也要被发配到云南去!” “不会吧,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啊,那老子还能把亲儿子流放了?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都是瞎说的,就算这周王爷真犯了错,皇上顶多就是打骂几句,怎么可能真罚自己亲生儿子去流放?” 好事者一开口,旁边就有人反驳,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皇子被发配流放,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你们还别不信,你们想想,当今皇上是谁?朱元璋朱皇上啊!他可是全天底下最无情,最杀伐果断的皇上了!当初那个谁,那个朱桓,你们知不知道?” 众人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并没有流传到他们那里,也可能是听说过,但是没有记忆了。 “就是皇上的侄子,倒不是亲侄子,就是同族的侄子。但是这朱桓一家,可是对皇上有恩啊,就这样,那朱桓犯了法,强抢民女,奸淫掳掠,皇上也亲自下旨,把那朱桓处死了,以儆效尤!” 旁边的人依旧是一脸的不信。 “吹牛!都是骗人的!” “就是,皇上咋可能杀自己的恩人,说不定就是做个假象,找个替死鬼,然后又悄悄地把他给放了。咱平头老百姓又不知道,还不是当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人一见自己被质疑了,急忙证明。 “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家亲戚有在应天当差的,那朱桓死的时候,他可是亲自去看了,真的是大快人心啊!而且绝对是朱桓没错!老百姓们都拍着手叫好呢!都说朱皇帝是嫉恶如仇,哪怕是自己的亲戚犯了法,也照杀不误!” 周围听戏的群众仍旧是半信半疑,直到一旁坐着的隋大突然开口。 “这事我也听说过,那时候我也去过应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果皇上还是杀了朱桓,平息了民愤。就这点来说,当今皇上还是值得敬佩。” 一旁的隋二却冷哼一声,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那八卦头子直接嚣张起来。 “看看!连隋大先生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不信的!我可不是吹牛皮的人啊!” 这时候,周围的群众才相信起来,毕竟有些事情一经过有人证实,可信度便大大增加。 “这么说,那你之前说的,周王爷被流放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那人一拍大腿。 “多新鲜呐!我被判刑的时候,周王爷已经被流放了,那消息都传开了,我还能骗你们吗?听说周王爷犯了错,皇上爷大发雷霆,直接就教训起了自己的儿子。流放都算轻的。但是具体犯了什么罪,那咱可就不知道了,那都属于皇家机密。没准啊,周王爷就和我们一起上路了呢!”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你这句话真是吹牛,就算周王爷被流放云南了,不也得专人护送,还能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起走么?人家怎么说也得是坐车,好吃好喝地到云南,享个两年清福,皇上爷一条圣旨,再给他调回去。” “对啊,就算人家落魄了,那也还是王爷,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听到这里,那说书的也挠了挠头。 “其实咱也觉得不可能,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和咱们这帮犯人在一起啊!所以也只是吹个牛,找找心理平衡。” 这时候旁边的群众就开口了。 “你们家既然有那么有本事的亲戚,那你是怎么落得被流放的下场呢?你们家的亲戚就没保你么?” “嗨!别提了,就是因为我们家的亲戚,被皇上查出来有贪污的行为。然后咱之前给他送过礼,这不就被牵连了么?皇上爷对贪官下手可不是一般得狠呐!咱家亲戚落得个砍头的下场,那咱也托他办了不少事,不就算个同谋,就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周围人听了,也都唏嘘不已。毕竟权力这东西,总会让人出格。谁家有个当官的亲戚不想利用?换成他们,如果有个当官的亲戚,没准就会做些更出格的事情。人总是喊着平等,但是实际上,他们希望的是其他人平等,而自己可以有特权。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隋二开口了。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贪官和奸商,大明才会像现在这样。你们这帮人带坏了风气,依我看,对你们的处罚还是轻了,咱巴不得你们都被那皇帝砍了头,天底下也就能少一些不平事!” 那人听隋二这么一说也急了。 “哎!隋二,可不是我们害得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的,要骂你就骂害你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不是奸商?你的亲戚不是贪官?难道你们手下就没坑害过别人?咱不只是骂你,咱还要骂尽天下贪官奸商。咱还要骂那个皇帝,不长眼,居然能让这些贪官手握大权!” 隋二一番话直接给这人怼了回去,只能小声嘟囔。 “你骂就让你骂,咱不跟你一般见识……” 其实,是隋二的身份占了优势,毕竟身为医师,谁敢说自己一路上就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到时候再求人家,那可就难看了。 见隋二气血上头,身边的人也都纷纷开口劝他。 “隋老先生,你可别再说了,骂贪官污吏行,可是别骂皇上啊……” “对啊,这要是让这帮当差的听到了,还不给你再扣个侮辱皇上的帽子,到时候可就是罪加一等啊!” “老先生,您还是悠着点吧,活命要紧啊!” 可是隋二的性子不是一般地烈。 “我就骂了,大不了就把我的头砍下来,这天底下又不缺我一个冤死鬼!这世道不公,人心不古。从来好人没好报,这帮坏人逍遥法外。他老朱家就是这么当皇帝的?还有王法吗?还有公理吗?” 隋二仰天长叹,似是要将心中的所有郁闷全都发泄出来。他行医多年,靠着祖传医术也算能站稳脚跟,更是救治了无数人的性命。可就是他这脾气,见不得不平事。结果终于因为得罪了权贵落得如今的下场,让他的心中更是愤懑。只能靠着骂几句来发泄心中的怨气了。毕竟就像他说的,自己身为一个好人却真的就没有好报。 差役这时候也被隋二吸引过来。 “怎么回事?你们这帮人在喧闹什么?我怎么听着还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隋大见状,急忙将弟弟拉到一边,然后赔笑脸。 “这位差大哥,我兄弟的癔症犯了,他有时候一犯病就是大喊大叫,胡言乱语,打扰了差大哥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也许差役刚才已经听到了隋二喊什么了,便警告道。 “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再瞎喊了,这要是喊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得罪了什么人,那命可就没了。再说了,天都黑了,你们这帮人不赶快睡觉等什么呢?明天可还要早起赶路呢!还不赶快散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散了……” 转眼间,围着火堆的众多看客立马鸟兽散去,其中,也包括了一直默默听着的周老爷。 “原来,这民间居然也有这等不公之事。也难怪那隋二竟出言不逊,谁知道他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确实可怜啊!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父皇大哥说明这件事,也好还人家一个公道!” 这位周老爷除了周王朱橚还会是谁呢?他已经决定跟随流放,所以隐姓埋名,和所有的犯人相同待遇,不搞特殊化。可能当时说书那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他们这个队伍里,竟然真的有朱元璋的五儿子,周王爷朱橚。 朱橚原本以为,能被流放的,多半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是他没想到,这个队伍里竟然有很多人都是可怜之人,还有一些是因为家人犯错被牵连的。更有像隋二这种,饱受冤屈之人。 “原来,大哥说让我好好看,好好学,是这个用意啊!这里果然能看到很多,之前我看不到的东西。也算是一种磨砺和修行吧!” 等朱橚回到自己的地方,下人早就已经把铺盖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一床沾满泥土的破旧被褥,但是也比席天慕地好得多了。 周王妃冯氏,小心翼翼地脱下鞋子,脚上竟长了两个血泡,看着十分触目惊心。但是她却用针挑破,然后看着朱橚笑了笑说道。 “看来还是我以前太娇贵了,没想到走些路就成了这样。不过等到以后结痂了,应该就会好些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抱在一起。有爱人相随,苦中作乐,亦是幸事。 只是,还没过一刻钟,周王妃便觉得腹中有些疼痛,而且这疼痛还逐渐在加剧,直到她的额头上都满是汗珠。 “爱妃你怎么了?” 周王妃用着仅有的力气说道。 “王爷……我……我的肚子好疼啊!” 朱橚一下焦急起来。 “爱妃,你先等着,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可是此时正在城外的林子里,要去哪找大夫呢?朱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这不是有一个大夫么!” 他飞快地跑到了隋大隋二兄弟俩休息的地方,焦急地喊着。 “隋二先生,我家妻子腹痛难忍,求求你救救她!” 隋二转过身,看到面前焦急的朱橚,淡淡地甩了一句。 “不救!” 一听隋二这么说,朱橚更是急得要冒烟了,急忙从怀中掏出银两。 “隋二先生,我这些银两给你当诊金,不求别的,只求你救妻子一命啊!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你一个大夫,您发发善心,救救她吧!她真的病得很厉害啊!” 可是令朱橚没想到的是,那隋二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说了,不救!不管你给我多少钱,就是不救,明白吗?” 朱橚紧咬着牙,他和冯氏感情一直极好,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妻子承受着痛苦。 “隋二先生,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身为医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我妻子真的病得很厉害!我真的求求您了,您就救救她吧!” 谁知道这次隋二直接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不理朱橚了。朱橚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异常气愤,甚至直接举着拳头就要上去打他。 “你这个糟老头子,我家主人求你是给你面子!难道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不得无礼!”朱橚急忙喝退手下,然后转而看向隋二。 “隋二先生,您总得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哪里惹到您了?你总得让我弄个明白吧!” 听到朱橚这么说,隋二直接坐了起来。指着朱橚的下人们。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给你的妻子看病。就是因为你手下这帮人,都是仗势欺人的恶奴,那你这个当主人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有钱人,要不然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夫妻有今天,也只能叫罪有应得,这是报应!任凭你怎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妻子看病的!” 朱橚深吸一口气。 “我之前是做了不少错事,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说的也对,我这是罪有应得。但是我的妻子是无辜的,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她?” 隋二冷冷地说了一句。 “除非你给我跪下来!” 此话一出,朱橚惊呆了,下人也惊呆了,随后下人大喊道。 “老爷!不能跪啊!您是何等身份,怎么能给他下跪?” “是啊老爷!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您了。” “那老头,你可不要太过分,我家老爷的一跪,你可受不起!” “这样吧!我替我家老爷给你跪下,还给你磕头,行不行?” …… 隋二仿佛没听到下人们的喧闹,只是冷冷的看着朱橚。 “怎么样?跪不跪?” 朱橚长叹一口气,心中顿时涌现出屈辱,不甘等情感。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王妃还在病痛之中,还等人救命,只好咬咬牙,答应下来。 “好!我跪就是了,但是你一定得说话算话,要医好我夫人。” 隋二也很认真地回答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朱橚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又闭起眼睛。双膝弯曲着,就要跪了下来。却不料,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这位老爷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宁可为了夫人下跪,这份情谊就足以说明人品了。怎么样?你总该起身了吧!” 隋二看向自己的哥哥,正是隋大在最后关头,将朱橚拉住。 “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些什么?那个谁,还不赶快带路!” 朱橚一擦脑门的汗。 “差点就对不起自己的姓了……” 第173章 生瓜蛋子也能治病 几人很快便来到朱橚他们休息的地方。这时候的周王妃,已经面色煞白,浑身发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冒出来,很显然,她病得已经非常严重了。 隋二上前,直接给她把了脉,然后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毕竟中医一向都是讲究望闻问切,哪怕是华佗在世也不例外。 “隋二大夫,怎么样?我妻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这时候比病人更焦急的,只有病人的家属。哪怕是朱橚,此时也无法避免地关心则乱。不过好在隋二的专业素养很高,没有受到影响,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从吃完晚饭开始,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 隋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晚饭,晚饭……快把你们晚上吃的东西拿过来!” 事关王妃性命,下人也不敢拖延,急忙拿来晚饭剩下的菜汤和干粮。 “咱也不知道这大夫还没吃呢,不过这就剩点残羹剩饭了,我现在马上再给先生做一份吧!” 隋二一听,急忙喊住下人。 “谁让你们做饭了,我是要看看这晚饭,看看你们吃了什么。按她的症状来看,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中毒?” 朱橚一听到这两个字直接眼睛都瞪圆了,他自小便生活在宫中,但凡跟中毒这两个字沾边,那可只有死路一条啊!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流放了,居然还会有人想要下毒谋害他们夫妻。其心何其毒也!不过,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本就不多,除了家丁就不可能有别人了。一想到这,朱橚就愤怒不已。 朱橚早就知道皇家之间,隐瞒算计数不胜数。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和妻子已经被流放到云南了,却仍然躲不过这一劫。但是幕后黑手到底会是谁呢?是朱元璋?还是朱标?好像都说不通啊!难道是其他的兄弟?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有自己的行踪?又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边埋下了棋子呢? 一想到这,朱橚便有些不寒而栗。目光冷漠地扫视过众人。 “今天晚上的饭菜,到底是谁准备的?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我们!” 朱橚的仆人冯二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忍不住地磕头。 “老爷……那晚饭是我们准备的,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动手脚啊!老爷饶命啊……” 朱橚紧咬着牙,正在想着如何处理这个恶仆,一旁的隋二大夫看着这二人也一头雾水。 “你们两个人在干嘛?我是说她中毒了,可是又没说有人下毒。” “没人下毒?那怎么会中毒?这不符合常理啊!” 隋二只觉得异常无语,转而从锅中剩下的菜汤中捞出了一条野菜,扔在了地上。 “什么常理,还不是你们这些人不懂医术,又不认识野菜。喏!这东西就是罪魁祸首,百姓都叫野芹菜,实际上就是毛莨,这东西形状跟香芹很像,只是茎叶都有绒毛,开花黄色,有毒,若是吃的稍微多了些,便会中毒。”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挖野菜的时候,看它和芹菜很像,味道也像,就把它当成芹菜给挖了回来,却不知道这东西居然有毒。要不是大夫说了,我们可能还不知道这毒出现在哪里呢!” 冯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这要是自己被扣上了一个,谋害主人的帽子,那不仅是他,连带着自己的九族可都得陪葬啊! “可是也不对啊!明明我们晚上吃的都是同样的菜汤,为何我们几个人都没事,只有我妻子有事,难道是有人在餐具中下了毒?肯定是在我妻子喝汤的碗里下了毒!” 隋二大夫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这些有钱人,一天天地就老以为有人要谋害你们,好像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你就不知道因人而异?你们这些人都是大男人,对毒素的抵抗力本来就要比女子强!而且我猜测,她吃下的野芹菜绝对必要比你们多,这个东西,汤里的毒素远远不及菜里的毒素。所以,她才会这么严重。” 冯二连忙点头,已经快化身为隋大夫的小迷弟了。 “对对对!今天晚上,夫人吃了最多的野菜,还喝了两碗汤。难怪竟会如此严重。” 随后,冯二眼巴巴地看着朱橚,那意思大概就是。 “王爷,您可听到大夫说什么了,这可真的不怪我们啊……” 但是现在朱橚肯定没心思看他,他紧紧握着隋二的手,焦急地问道。 “隋二大夫,那我妻子到底应该怎么治?您可得出个办法啊!只要您能治好我妻子,我以后定视您为我们家的大恩人!而且您得赶紧点啊!我怕这时间一长,就来不及了啊!” 这时候,一直没露面的隋大突然笑着走过来,然后递给了隋二一碗药汤。 “这是?”朱橚哪里见过这些奇奇怪怪的汤药。 “这是甜瓜蒂,催吐用的。方才我兄弟已经给尊夫人服下些许,但是还没起作用,不过配上这煎好的瓜蒂水,应该就会吐出来了。” 隋二给周王妃喂着瓜蒂水,头也没回地冷冷说道。 “算你们运气好,之前我路过的野地里有些甜瓜,我便收集了些甜瓜蒂,这东西催吐可是灵得很!” “你确定那甜瓜是无主之物?那要是别人家种的,你这不告而拿,可是为偷啊!是为贼也!”隋大又开始教训起隋二。 “闭嘴!你这个老学究,整天就会之乎者也,礼义廉耻的那一套!我告诉你,就算我是偷的甜瓜蒂,只要能救人一命,偷就偷吧!” 这兄弟俩虽然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但是性格反差还是比较大的。隋大温文儒雅,学识渊博,但是却有些迂腐。而隋二却是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但是却不乏一颗治病救人的仁心。 果不其然,在喂给周王妃瓜蒂水不久,周王妃便突然侧起身子大吐起来,吐了好一阵之后,才有些神智。 “快!快给热水!” 家丁急忙将温热的水递给了周王妃。随后隋二又从药箱中掏出几种药材,用药锅煮上。 “这都是些清热解毒的中药,待会煎好,给你夫人服下。连着喝个两三天,便没什么事情了。” 朱橚急忙给隋二行礼。 “大夫!大恩不言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才好!这里有些许银子,您就收下吧!毕竟到哪出诊都需要诊金啊!您可不能不收下啊!” 隋二依旧是一脸拽样。 “不要!我又不是为了银子才给你老婆治病。只是单纯地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不像别的有钱人一样薄情寡义,反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这次便结交了你这个人。” 隋大也笑笑,然后将朱橚手中的银子让了回去。 “小兄弟,不用如此客气。我们以后还要同路,相逢就是缘分。以后请你多照应就是了。” 朱橚只得将银子揣回怀中,然后冲着隋二大喊一声。 “那有朝一日,我定为先生沉冤昭雪,伸张正义!” 隋二愣了一下,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但是却没有回头。 “你要是真有这两下子,就先救你自己吧!” 第174章 写书吧,利在千秋 朱橚的话,完全直击隋二的内心深处,但是隋二依旧是不屑一顾。毕竟,他努力了这么久,抗争了这么多次,却依旧没等来所谓的公理和正义。 可惜,隋二不知道,他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真的就是能改变他命运的那个人。 隋大依然是很客气的一拱手。 “谢谢这位小兄弟的挂念了,不管怎么样,我兄弟二人先谢谢你这份心意了。” 朱橚也是无奈笑笑,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当今皇上的第五个儿子,当今的周王爷吧!就算要给他们二人平反,也只能等到他们到了云南,安定之后再写信回应天了。 “赶快去看看你媳妇吧,我们二人在这再等一会儿,等到药煎好了再走。” 朱橚心中自然是更急着去看自己的王妃,毕竟,他可就这一个王妃啊,而且夫妻感情还很好。 “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周王妃的脸色依旧惨白,但是已经不再出汗,也恢复了些许神智。 “王……额……老爷,妾身……已经好多了,只想再休息一会儿……” 朱橚点了点头,然后将她放在被褥上躺好。 “夫人你且不急,一会儿咱把药喝完了再睡。” 隋二却发现了些许端倪。 “你家媳妇管你叫王,王什么?” “这个……”朱橚挠着头,慌忙之间想到了一个很扯淡的解释。 “哎呀,我之前不姓周,是随娘家姓王,后来继承了父亲家的产业,便改成姓周了,我夫人还不怎么习惯,有时候也经常叫错。” 虽然这个理由很扯淡,但是却没引起隋家两兄弟的怀疑。毕竟,谁敢相信真正的王爷就在他们面前,而且还差点给他们下跪。在他们看来,王爷那般富贵的主,怎么可能如此平易近人。 不多时候,隋二搅了搅汤药,点了点头。 “熬得差不多了,可以给你媳妇喝下去了。” 隋大倒是很贴心地把汤药倒出来,递给朱橚。朱橚接过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周王妃,然后将周王妃安置好,便走到二人面前,再次道谢。 “真是谢谢二位先生了,倘若今天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隋大笑着摇了摇头。 “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夫妻都是福缘深厚之人,老天怎么会把你们分开。哪怕没有我们,也会有化解之法。” 隋二则是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可得了吧,你们这帮文人就是知道拽酸词,咬文嚼字,还爱说些没什么用的假话。今天要是没我,他们麻烦就大了。是我的功劳我就认,不是我的功劳我不抢。” 朱橚哈哈大笑。 “隋二先生果然心直口快,也确实是真性情。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甜瓜蒂,竟然能救人一命,而那野菜,竟然能置人于死地。还真是奇特。” 听到朱橚这么说,隋大便来了兴致。 “正如小兄弟所言,这野外的植物虽然不起眼,可是效果却是千千万万的。有些能救人,有些则能杀人。有些东西本身无毒无害,但是掺杂在一起可就成了致命的毒药。而有些野菜,在大灾饥荒之年,就是老百姓救命的口粮。但是有些不认识野菜的,就像你们一样,最后被毒草毒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隋二也罕见地表示了赞同。 “药理之学,错综复杂。各地的植物也有所不同,本地的医师,有时候去了外地也不见得能认得全所有的毒药和草药。很多时候,老百姓们吃野菜,也全都是靠亲身尝试,活下来了便说明了没有毒,要是没活下来,那也只能说自己命不好,不过也给后人提了个醒。” 朱橚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思考之中。 “就没有人能将草药、野菜、毒草都记录在册,给后世提个醒么?” 隋大苦笑道。 “小兄弟可知,这是多大的工程。这书要是着好了,确实能造福万民,福泽后世。可是一般人哪有那么大的能力?仅仅是相隔百里,便可能会有各种不同的气候和植物。我们兄弟俩也算见识广博的,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确实无法想象。如果不是由国家出资,光靠个人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可能完成的。” “古代出名的医书倒是有不少,不过多是病理学和药剂方。关于草药植物的书籍也并不是没有,但是多半记录不全,或者有所偏差,很难按图索骥。我们这些大夫看得最多的就是神农本草经,但是这书毕竟已经久远了,很多记载都有误差。所以我们可能更相信采药人还有自己亲身的实践。毕竟各地的植物草药,也都不太一样。”隋二淡淡地说道。 但是隋家兄弟的一番话,却点亮了朱橚心中的一盏灯。他突然想起来,临行前朱标跟他说过,这一路好好看,好好学。以后做一个对大明有用之人。 “这不正是我所期望的么?倘若真能将草药、毒药、野菜等编撰成书,教百姓认识,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朱橚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二人打好关系,增长这一路上的见闻。 “那以后还请二位先生多多关照!” 兄弟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隋大:“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相聚即是缘分,以后必当风雨同舟,互相照应!” 隋二则是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隋大。 “一天天的竟能玩虚的,不拽几句酸词都不会说话了!小子,以后在生病了找我就是,不过告诉你家里人,可别再乱吃不认识的东西了,要是挖野菜,实在不行就跟我一起挖。再说了,你手里不是有不少银两么,没事就托差役带些酒肉呗,正好我们哥俩也能沾沾光,这段时间,我嘴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原来,还可以托差役买酒肉么?” “笨蛋!你给他们点好处费不就是了?他们总要进城的,顺路不就给你带回来了么?” 朱橚也是第一次了解这些人情世故,毕竟从小到大,他只给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有几个哥哥送过礼,然后,然后就都是别人给他送礼了。确实没有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那……这算不算行贿啊?” 朱橚一句话直接给隋氏兄弟逗笑了。 “这算哪门子行贿,你平时让人跑腿帮忙,不也得给银子?顶多算是暗地里的一些规矩罢了,话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可完全不像商人的样子啊,呆头呆脑的,倒是和我家这个傻大哥有一拼。” 朱橚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的财产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还真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 “哦,难怪了。行了,小子,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也要回去睡觉了。至于你老婆的状况么,我看还是需要养两天。不行你就跟差役说说,拿些钱,买一辆推车吧。” 朱橚点了点头,随后长叹了一声。 “看来,这银两还真的是很有用啊,不管干什么,都离不了这东西。” …… 第二日,朱橚和为首的差役说了情况。并且拿出了银两孝敬,差役才答应给他弄一辆推车,毕竟也不能因为他们几个人,而耽误赶路的时间。不过说起来也好笑。堂堂大明的周王爷,朱元璋的第五子,居然要给一个负责管理犯人的小小差役好处费,也确实是有些倒反天罡。不过后来朱橚还托差役买了许多酒肉,请众人一起享用。差役也不是傻子,上面早就打过招呼,说要多关照这位爷,至于他的身份,上面只说了一句话:千万别问。 第175章 饿死还是涨死 朱橚一伙人,很快就来到了播州地界。这里少数民族较多,汉夷杂处,按理说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民风。 但是朱橚一帮人来到这里,却发现和想象中的有些差距。 枯黄,漫天遍野的枯黄。 路边的很多树已经被剥光了皮,露出了白花花的树干。原野上的植物已经不剩太多,而且都是枯黄之色。入眼处皆是死气沉沉的。 “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朱橚自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般场景。但是如果是他老爹朱元璋来到这里,一定会觉得眼熟。 “这里……遭了灾啊!不是大旱就是蝗灾。也有可能是二者皆有,毕竟。”隋大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河道都干涸了,肯定是旱灾啊!但是越是大旱之年,越容易出现蝗灾。这地方的人,怕是难熬了!” 隋二捏了一把黄土,满脸无奈,身为医者肯定不愿意见到这种场面,毕竟医者仁心啊。 “别磨磨唧唧的,快点赶路吧,离云南可还有段路程呢!” 差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毕竟这年头,虽然国家有干涉,但是各种灾害仍是层出不穷。 毕竟在原始社会,人力发展往往都会被自然环境所影响,可能辛勤劳作一年,却抵不过一场风灾,一场大旱洪水。毕竟在自然面前,人力还是显得太渺小。几代人的积累,在天灾面前也会毁于一旦。但是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天地的主宰,也就是因为自身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面对困难永不放弃的精神。哪怕沧海桑田,时光变迁,曾经辉煌的城池宫殿已经作古,化为尘土,但是这种不轻言放弃的精神,却是最珍贵的财富,一代代流传下来。 “可是……这树皮能吃吗?这是人能吃的东西?野菜我还明白,但是这树皮……” “可以,这树大部分都是榆树,榆树皮磨成粉确实可以蒸出馍来吃。但是其他的树,都有些毒素啊!不过人如果要是被逼急了,那可就顾及不了什么毒不毒的了。再难以下咽的东西,他们都能吃下。” 似乎是为了验证隋二刚才说过的话,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堆饿的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面黄肌瘦,脸上毫无血色,四肢好像小树枝一般,但是很奇怪,他们的肚子却很大,大得好像即将临盆的妇女一般。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躺着或坐着,好像已经无力动弹。只有几个人还有些力气,捉起了蚂蚱,然后他们一看到朱橚这帮人,便涌了上来。 “大爷!大爷!给我们些吃的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大爷你们行行好,我家里只剩我自己了,我爹娘和兄弟姐妹都饿死了,你们可怜可怜吧!” …… 差役不耐烦地驱赶着。 “滚!快滚!老子哪有东西给你们吃!” 就算有好心的差役,也只是从怀中掏出些干粮,扔给了他们。 朱橚身为王爷,内心自然见不得这种场合。和夫人一起,便要将所有的干粮都施舍给这些孩子。但是却被隋二拦住了。 “你们是不是傻?你们自己这一路难道再也不用吃东西了么?这里闹了这么严重的饥荒,几乎方圆百里都不会有食物了,发善心也要看情况。总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救别人的命!” 朱橚皱起了眉头,只能掏出些金银,却不料自己此举,更招来了隋二的嘲讽。 “在大灾之年,金银是最没用的,要是能买到粮食,他们也不至于这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那朝廷呢?朝廷上的人呢?饥荒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见朝廷的人来赈灾?” 隋大叹了口气,也走了过来。 “在地方上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的,倘若只是受了灾,有些地方吃不上饭,那是不需要上报的。只有大规模的灾民出现,才会上报给朝廷。当地官员一般都不愿意跟朝廷上报,因为他们会觉得这样有损他们政绩……” 朱橚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帮畜生!简直是猪狗不如啊!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早就说过,朝廷中哪有什么好人,尤其是当官的,怕是就算赈灾的银钱粮米发下来,也要被他们揣进兜里一多半,真正能落在老百姓头上的又能有多少?” 隋大摇了摇头。 “你这话倒是,也并不尽然。有时候饥荒也出现的突然。一开始只是大旱,然后有些穷人家断了米粮。结果一堆蝗虫飞了过来,基本上就寸草不生了。朝廷接到奏报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而附近的粮食哪怕全拿出来也是杯水车薪。这里又颇为偏远,道路闭塞。等到朝廷把粮食再调集过来,肯定也是一段时间之后了。” “这一段时间,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啊……” 朱橚忍不住地叹息,他是朱元璋的皇子,生来富贵,从小便没吃过什么太大的苦。最惨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几顿没吃饭,还有现在被朱元璋流放。他当然体会不了,人快要被饿死的绝望和无力感。但是现在,他好像能明白了,这时候,他倒是宁愿拿自己的那座周王府,换来几车粮食,那不知道能挽救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身份和地位,带来的不应该只是特权,更应该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难道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隋大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事情,我们注定无能为力,只能顺其自然吧……” 就在几人发愣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倒在了地上,翻起了白眼。 “救……救我……” 然后他周围的孩子们就乱作了一团。 “不好了!小元子要死了!” “没办法了……我已经饿得动不了了……” “他和我哥哥……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朱橚焦急万分,奈何自己不懂医术,只能转头准备寄希望于隋二,却没想到隋二这时候已经飞奔了出去。 “哎!老隋头,你要干什么!” 差役还以为隋二要逃跑,急忙准备去追赶,但是却被朱橚拦了下来。 “让他去!他不是逃跑,他是救人,我用我自己担保!” 朱橚一发话,差役们都停了下来,毕竟上峰已经发过话了,不要为难这位爷。而且隋二的人品,他们这一路上也算见识过了,就当卖个面子吧。 只见隋二飞奔到那孩子面前,先将手放在那孩子的口鼻处,确定他还有气息,然后摸了摸他的脉搏,当他摸到了这孩子瘦如枯枝的胳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四肢已经全都是水肿了。 “这是长时间没吃粮食饿的呀!” 隋二心中暗叹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摸向了这孩子的肚子,这孩子的肚子不是一般的大,里面又硬又胀,仿佛肚子里面有一堆的石块。 “不好!这是观音土吃多了,要活生生把自己涨死啊!” 隋二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终于想到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拉过来几个小男孩。 “快!往他嘴里尿尿!” “啊?”几个孩子都是一脸懵。 “快点!再不尿就他就死了!”随后隋二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然后直接把男孩的嘴巴掰开,全部都倒了进去。 “就是现在!尿!” 几个孩子在他一声令下之后,纷纷对着那小男孩的嘴里尿起了尿。结果不多时,小男孩便有了反应,隋二急忙将他转了过来,用手垫着他的肚子。 说来也是奇了,刚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在隋二一番捅咕之下,竟然哇哇大吐,只是吐出来的并不是食物,而是树皮,草根,还有布料。随着他不停地呕吐,一些红褐色的土块被他吐了出来。 “这就成了,这孩子的命保住了。” 朱橚看着孩子吐出来的土块也傻了眼。 “隋大夫,这……这他们到底吃的是什么啊?” “观音土,也就是土块!” “这土怎么能吃啊?” 隋二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饿死和涨死,总要选一个。他们,只是不想死之前,还是饿的罢了。” 第176章 一个人,是如何被腐蚀的 “可是,这……这吃了土涨死……” 朱橚已经是一头乱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哪怕是他,哪怕他有再大的权力,他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人命……怎么能如此贫贱啊……” 这时,隋二的眼中竟有晶莹的泪珠闪烁。 “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救他,毕竟,他如果不涨死,可能就会要饿死……但是我如果不救他,我身为一个大夫的良心过意不去啊!而且,如果饥荒再持续下去,他们这些孩子,怕是就要成为粮食了……” “你……你难道说的是……”朱橚已经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饥荒太严重的时候,饿死的孩子,就会成为……活下来的人的口粮。你也读过书,也知道易子而食。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而是真正会发生的情况……” 说到底,人活着不是为了吃,但是人要是为了活着,就一定得吃。毕竟,有些人穷其一生,也只不过为了能吃口饱饭。 朱橚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捂着嘴巴,逼着自己不去想,才没有呕吐出来。只能躲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隋二走到荒芜的草地上,不多时候就拔了些野草,然后把所有的孩子都喊了过来。 “来来来!小孩们,你们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孩子们看了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喊道。 “我认识,这不是牛草么!我们这里之前喂牛的,都是用这个草!” 隋二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孩子们呐,以后可别吃观音土了。” “可是不吃我们饿啊!这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谁说没有能吃的了,那不是有蚂蚱么?捉了吃,然后这个草也能煮着吃!” 谁知道,小孩子们却大喊着。 “骗人!这是喂牛的,人不能吃!” 隋二板起了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唬着他们。 “谁说不能吃的!我是大夫,我说能吃就能吃!你们就找这个草吃!别的不认识的还有观音土都不准吃了,听到没有!” 可能是因为隋二刚才救治了那个小男孩,也可能是因为隋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孩子们都只能点点头。 “好……我们知道了……” 随后隋二扫视过一圈。 “我是大夫!还有谁肚子难受,拉不出屎,涨得不行都过来,我给你们治!” “还要往嘴里尿尿么?我都没尿了……” 隋二摸了摸身边的包袱,确定还有些药。 “先不用尿尿了,老大,小周,你们过来!” 朱橚和隋大应声上前,然后隋二递给隋大他们一个罐子,又拎出来一个肚子不那么大的孩子。 “你,带着这个老头子去打些水,现在应该还有水吧?” 小孩子点了点头。 “那边的沟里还有点水,不过有点浑浊。” “不妨事,打了就是!要是家里有桶就带过去,多打两桶。” 孩子牵着隋大很快地就离开了。然后朱橚看着隋二。 “那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 隋二看了看朱橚,叹了口气。 “小周,我知道你有些背景。这样吧,算我欠你个人情。我想在这里给这些孩子,还有他们的家人治病。我想……你能不能和那些当差的说一声。咱们先在这地方停一停。” 隋二望着天空,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本就是因为别人冤枉和别人用手段蒙冤,才落得如此境界。他其实最痛恨的就是这些,特权和暗箱操作。但是今天,他却要求朱橚,要他行使自己的特权,他的心里确实是一万个不情愿。就好像自己的脊梁被人打断了一样的滋味。但是身为大夫,他确实也没法见死不救。 “隋二先生,您放心吧,这个事情包在我身上,您尽管为这些人治病就是。” “嗯……” 隋二苦笑着应答,但是想想却又释然了。他不是没有底线的人,他是痛恨也特权的人。但是什么底线,什么尊严,在救人面前,只能说一文不值。 “就当破个例吧,我也享受享受特权的滋味。” 但是,隋二不知道,自己的一条底线被踏破,身后却浮现出更高大的身影,那是属于医者的仁心…… 朱橚来到了差役头子的面前,十分诚恳地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能不能先留在这里一两天,您也看到了,这地方的饥荒严重,而且患病之人更多。这隋二大夫,也是为了救人,还希望你多通融通融。” 朱橚没想到,差役头子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是要押送犯人到云南的,怎么能耽误时间!哪怕耽误一天我都担待不了!而且这地方已经都要饿死人了,还不赶快走,你就不怕自己的粮食吃完了,也留在这?” “我当然怕,但是我相信,朝廷不会置之不理。而隋大夫每治好一个人,他们都会多一分生还的希望。人命关天啊大人,您就通融一下吧!” 哪怕朱橚已经好话说尽,几乎哀求,差役头子仍然不松口。 “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这事我担待不了,出了事情我也没法交代。我平时已经足够给你面子了!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我也是有底线的!” 朱橚此时已经快要气炸了,他真恨不得拽着这差役的脖领子,高喊一声,老子就是周王爷,你担待不了,我来担待!但是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么干。 朱橚叹了口气,但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新学的一些本领,于是便将差役头子拉了过来,悄咪咪地说上些不能见人的话。 “哎呀,大人啊,别那么死脑筋。你看您真的都是为了朝廷,我们也能理解。但是这事,也不是一点缓和的地步都没有了,我相信您总有办法……” 朱橚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差役的手中。 “可是……这事儿确实很麻烦啊!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万一我们也出不去这地方,可真的就麻烦了……” 朱橚又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差役的手中。 “这点意思,不成敬意,请兄弟们喝个酒,兄弟们这一路也怪累的。” 差役满脸纠结。 “你这样我可真的很难做啊……” 朱橚再将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里。 “大人,您也知道我背后有些背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您大可以赖在我身上,保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是你要是得罪了我……这我背后的人,可不一定能饶了你啊!你也知道,这人都有好运有背运。我现在虽然说走了背运,被流放了,但是你也知道,万一有一天,我再得了势……我这个人吧,记性好,也小心眼。帮过我的人我肯定不会忘,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但是这得罪过我的人,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差役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一脸谄媚。 “您可真能开玩笑啊,我们哪敢得罪您。我们兄弟们还指望您老人家提携提携呢,您这一句话,我们兄弟都受用不尽了。不过我看这天色已晚了,大家都挺疲惫的,要不就在这歇息?” 朱橚抬起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 “差大哥,这样,不会让你太为难吧?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你要是太难交代的话,也可以不用勉强的。” 差役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 “您这说的什么话,我看是这一路上,阴雨连绵,山路难行,我想,耽误些日子,上头也能够理解。” 朱橚实在是忍不住笑了。 “这就好,这就好,有劳差大哥了!” “那这银子?”差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当然是归你了,请兄弟们喝顿酒,剩下的全是你的辛苦费!” 差役满心欢喜。 “那就好,那小的就多谢老爷赏赐了!你们就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再说也不迟,我看啊,这路上还要耽误不少时间呢!” 说完,差役便跑回队伍中,不再打扰朱橚。 看着他这样子,朱橚也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孺子可教。 “出来之后才明白啊!这世界上的事,都是人情世故啊!有时候,有权不一定有用,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有用。但是钱加权,就是很有用了,我好像,也明白那边官员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贪污腐败了!” 第177章 医者仁心 朱橚来到了隋二的面前。 “隋大夫,幸不辱命。您接下来可以做您想做的事情了。那差役说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呆很长时间。您大可以施药救人。” 隋二的神情复杂,可能本身也有些不甘,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救治这些穷苦百姓。 所以,特权也需要用在正确的地方。 “我们回来了!” 随着声音望去,那个瘦小的孩子带着隋大,提着一大桶水回来了。 隋二看了看那桶里的水,浑浊不清,用手舀起一捧,根本就是又咸又苦难以入口。不过大灾之年,能找到水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还能在意水的质量。 “我们把水打回来了,但是这个水是一处泥洼里的水,怪难喝的。”小孩子回答道。 “没事,正好省了我很多麻烦!” 只见隋二把水倒入药锅,加了一大包药粉,然后煮至沸腾,然后又拿起了一只碗。 “都过来!一人一碗喝下去!” 小孩子们都见识了隋二的本事,也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便乖乖听他的话去做了。只是他们一入口才发现,这水不仅咸腥,还苦涩异常,实在是忍不住了,每个人都哇哇大吐,吐出来了一堆观音土。 “好!还有谁肚子疼,涨得难受的,都过来喝一碗!”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孩子们吐出了观音土,却一个个地痛哭了起来,还有人指着隋二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我们好不容易不饿了,但是现在吐了出来,又饿了,怎么办啊!” 隋二却是冷哼一声。 “饿死和被观音土涨死,总得选择,而且我不是给你们找了东西么?把那蚂蚱和牛草,一起煮了,总比吃观音土强得多!” 见小孩子还有些不信,隋二便又拿出了一口锅,倒上水,然后将那牛草和蚂蚱放在里面。煮开之后,自己便舀了一碗吃下,还咂摸咂摸嘴巴。 “味道不错,怎么,还是没人敢吃么?” 这饿了那么多天的孩子,哪里抵挡得了食物的诱惑,见隋二吃下去没事,他们急忙上前去争抢。这东西的味道绝对称不上好吃,甚至还有可能难以下咽。但是在饥饿面前,谁又顾及得了味道呢。 “给我留一口,给我留一口!” “这最起码也算吃的了,这蚂蚱也不错啊!” 几个小孩子为了这一口难以下咽的东西,差点打了起来。朱橚和周王妃冯氏都看傻了眼,隋大在一旁忍不住的叹息,只有隋二的脸上,依旧几乎没有表情。 “你们抢个什么劲儿啊!那牛草和蚂蚱不漫山遍野都是?还能不够你们吃的?” 隋二刚说完,一群孩子便已经去拔牛草,捉蚂蚱了。对他们而言,只要是能吃下肚子,能充饥的,都算宝贝。 而这时候,朱橚却悄悄靠近了隋二。 “隋大夫,你刚才放进药锅的东西难道是……” “还是催吐的甜瓜蒂。只不过都是阴干的粉末,用来煎水,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果然是甜瓜蒂,这东西可真是神奇啊!”隋二用甜瓜蒂救了周王妃一命,朱橚便对这个东西印象深刻。 没想到隋大却凑近了,悄悄地说道。 “你这家伙,这么一大包甜瓜蒂,你到底是祸害了人家多少甜瓜啊!还说什么野生的,那野生的甜瓜能有这么多?” 隋二依旧面不改色。 “大夫的事,能叫偷么?那得叫借用!我这借用了这些甜瓜蒂,救了多少条性命啊!连小周的夫人都是靠这东西救回来的。那种甜瓜的主人,要是知道自己积了这么多德,肯定得感谢我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种了甜瓜,怎么也得造个三级浮屠!” “你这家伙,脸皮厚得堪比城墙啊!那甜瓜的主人,只会暗地里咒骂你好吧!” 朱橚听到这里,确实有些忍俊不禁,他想到了千里之外,一片甜瓜地里,一个农夫扛着锄头,来到这里,看到自己瓜田里,半生不熟的甜瓜,都被掰断了瓜蒂,然后一个个枯死在瓜田中。 农夫跳着脚,用方言臭骂。 “这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干的啊!要偷瓜你也得等瓜熟了啊,你这不吃还祸害了我一大堆的甜瓜,真是个杀千刀的!” 朱橚抿着嘴,摇了摇头。 “这不知道这到底是积德行善还是造孽啊……反正只能说,有人哭来有人笑啊!” 我们的隋二大夫,完全不受场外因素影响。 “哎!那些小家伙们,我还要在这地方呆上一呆,你们有没有人的父母兄弟,也吃了观音土,或者是有什么疾病。带我去,我给他们医治!” “那你看病要钱吗?我听说找大夫看病开药都要花很多钱。我们家已经没有粮食也没有钱了。但是我爹娘,还有我可姐姐,都生了病……”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眼泪却已经流淌了出来。 隋二却收敛起自己的凶相,转而一副仁慈。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着说。 “丫头,不用害怕,爷爷不要你的粮食,也不要你们家的钱。爷爷给你家人看病是免费的。你只要带我去你们家,爷爷就会给你家人治病。放心吧!” 令隋二没想到的是,女孩竟然直接跪了下来,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爷爷!我给您磕头了!您是好人,不!您是神仙!您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们家的神仙!” 隋二没有急着反驳,却是焦急地将小女孩扶起。 “丫头,不需要这样。快带我去你们家吧!” 然后隋二看着周围的孩子们,大声喊着。 “还有没有谁家有病人,有的话,就跟我一起去,等我去给她们家里人看完,我就去给你们的家人看!” 小孩子们听到也喧闹成一团。 “先到我家去,我家阿爹病得严重!” “就你家阿爹严重?我哥哥已经下不了地了!” “我们家已经有四个人全病了……大夫,先去我们家吧!” …… “安静点!要是想让我给看病,就别说话,排好队,我看完一家就去下一家!要是不好好排队,我是不会给看的!” 隋二吼完,这帮孩子们果然安静起来,而且一个个排好了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隋二便转过身,看向小女孩。 “丫头,咱们走吧!带我去你家,咱们得抓紧时间。这我能等得起,只怕病人等不起,快走吧!” 隋二跟着女孩刚要走,却听到后面朱橚喊道。 “隋大夫,您不用别人跟您一起去么?我和隋大先生,去给你打个下手也好啊!” “不必了!我自己搞得定!” 隋二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群差役。 “能让我去给灾民治病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我大哥还是得在这充当人质,要不然他们怕我跑了。就算你面子大,这也是惯例,改不了的。” “那我呢?我随你一起去呢?” 隋二转头便走,只留下一句。 “你这个家伙,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去了只会给我添麻烦,你还是在这老实待着吧!” 朱橚也有些失了神。 “原来,我竟然是这样无用的人么?” …… 隋二跟着小女孩,领着一帮孩子。走过山路,走过原野,心中却忍不住叹息。 “年轻人,你不仅有背景,还有光明的未来,你和我不一样……这一去,万一遇到了瘟疫,那可就是生与死的考验啊!” 第178章 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朱橚留在原地,看向隋大。 “隋大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隋大仍是一脸笑意,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这个兄弟是什么性子,我可最清楚了。他虽然脾气暴躁,常有离经叛道之言。但是他却是个真正的大夫。所谓医者仁心,他可是一点都没落下。而且他决定了的事情,我们也改变不了。就在这等着他吧,你可以去跟那帮子差役解释解释,他们应该能给你个面子。” 朱橚走到了差役头子的面前。差役头子确实有些面露不快。 “周老爷,我之前确实答应你,可以在这停留,但是,我可没说可以让隋二出去给人看病啊!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毕竟如果他逃跑了,我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他大哥就在这里,他能往哪跑?我相信他的人品。而且他要是真的跑了,你就按照老规矩,向上面报告他半路病亡不就是了,这还用我教?” 差役面露为难之色。 “这跟路程延误不一样!他隋二是朝廷的犯人,如果他跑了,被朝廷知道了,我们兄弟的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周老爷,我们已经给足了您面子,但是您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们着想?” 朱橚也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两锭银子塞了过去。但是他没想到,这次他无往不利的金银攻势却失效了。 “周老爷,我说过,这次不是钱的事。而是这隋二要是真跑掉了,我们可真没办法担待这责任。” “那你们怎么不派人跟着他?以前他采药的时候,不都是有专人跟随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可是去闹饥荒的村子里,难道你不知道吗?越是饥荒之年,越容易闹瘟疫。毕竟人都饿死了,连掩埋尸体的都没有……” 朱橚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难怪你们刚才都没敢靠近那几个孩子,原来是怕他们的身上有瘟疫。” 差役头子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朱橚开口说道。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们,毕竟押送犯人也是你们的职责。就三天吧,三天之后,如果隋二先生没回来,你们大可以带人继续赶路。倘若你们的上司真的怪罪下来,我会为你们解决所有的问题,如何?” 差役抬眼看了看他,有些不敢置信。 “周老爷,不是我不相信您,可是……” “可是什么?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朱橚感觉有些好笑。他一个王爷,虽然说现在是落魄了,但是好歹也是朱元璋的亲生儿子啊,难道就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 差役急忙挥手解释道。 “不不不!小人并不是怀疑您的能力。可是我们最多能在这里待两天,因为如果超过两天,朝廷又没人来赈灾。那就连我们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地方。小人知道您神通广大,但是您不为了别人想想,也要为了这么多条命想想,如果超过两天,我们这么多人,怕是都会饿死在这里。” 朱橚不是个固执的人,最起码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好,那便依你,就两天,我们等他两天,倘若两天之后,隋二没回来,我们就走。” 差役这才点了点头。 “小人多谢周老爷理解。” 朱橚点了点头,然后回到隋大的身边。 “怎么样?那差役可同意了?” 朱橚点了点头。 “只是有些可惜,那差役说最多只能等隋二先生两天时间。他说要是再等,这些人怕是很难走出这大山。” 朱橚没想到,隋大竟是满脸不可置信。 “那差役说的没错,倘若超过两天,我们这些人的食物也绝对不够。不过我惊讶的不是这件事。我原本以为,就算你去求情,他们最多也只会给个一天时间。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给两天时间,年轻人,你的背景很了不得啊!可是为什么有如此背景,还会落得个被流放的下场。” 朱橚想到了朱元璋,想到了朱标,只能无奈扶额。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便都是眼泪了。” 隋大只能很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果然有大智慧,这两句精辟,老朽佩服!那老朽也就不问了。” 然后,这一堆人便在原地休整,顺便等待隋二归队。 第一天晚上,气氛还算轻松。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隋二乃是去治病救人去了,哪有那么快。他们在这,正好算歇歇脚,休整休整。 第二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不仅仅是朱橚和隋大,所有的差役都有些隐隐不安。但是勉强还能忍受。只是差役头子下令,所有人的干粮,都要节省些吃。 第三天清晨,差役已经忍无可忍,但是碍着朱橚的面子,没有发作。只是紧紧地盯着太阳。 而朱橚和隋大心里也开始犯嘀咕,毕竟这隋二只是去给人家看个病,为什么就一去不回了。他们二人了解隋二的性子。他断然不会逃跑,那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直到日上三竿,差役便高喊道。 “起程!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朱橚也很焦急,只能继续跟差役求情。 “差大哥,咱们还能不能再等等,隋二大夫绝对不是逃跑,他绝对是遇到麻烦了!” 差役摇了摇头。 “周老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是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干粮也要吃完了,还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才能到城镇,总不能,让这么多人都为了一个隋二,饿死在这里吧?” 朱橚也只能叹了口气。“那便依差大哥所言,给他留些话,我们便走吧!” 正当朱橚和隋大拿跟小棍在地上写字的时候,隋二背着自己的背篓悄然出现。 “哎!我回来了!” 隋大走上去给了隋二一拳。 “你这家伙,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隋二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别提了,遇到瘟疫了……” 只是他瘟疫二字刚刚说出口,所有人便乱作一团。差役举起刀,冲着隋二大喊。 “你别过来!别把这瘟疫传过来!” 隋二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你们怕什么,瘟疫还没扩散就被我治好了,我都不怕,你们还怕。” “不可能吧!瘟疫竟然会这么容易治愈?怎么做到的?” 隋二咧嘴一笑,从背篓里拿出了当地特有的牛草。 “还真是多亏了这东西,真是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啊!” 第179章 你好像骂错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是去治病吗,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来,又为什么会遇到瘟疫?”隋大不解地问道。 “是啊隋二先生,我们大家可都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橚正要走过来询问,却不料隋二大喝一声。 “不要过来!” “为什么?” 朱橚虽然满脸不解,却停在原地。毕竟隋二是大夫,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见隋二表情严肃,将手中一些衣物和布条聚拢到一起,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着。 “我从村子里出来,在那里待了两天,万一将瘟疫传给你们不就糟了?” 随后隋二冷眼旁观着那几名差役,发现他们也颇为警惕。 “那你这到底是如何碰到瘟疫,又如何治好瘟疫的?难道真如你所说,就是靠那牛草?不可能吧!” 隋二叹了口气,一边烧着衣服一边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我为那些村民治病,却遇到了一家五口都病倒了的。我查验过才发现,那病正是瘟疫。我当然知道瘟疫的传染性极强,但是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现在走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为他们治病。幸好除了他们,瘟疫暂时没有传播开来。我给他们开了药,却不见效果。但是我和他们家的小孩子,却一直没有被传染。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想,是不是我和那孩子吃下去的牛草有效果。所以我将牛草入药,他们喝下去之后果然见效。我为他们熬药看病,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今天才回来。至于治瘟疫的药方,我也已经留给他们了,相信这瘟疫,不会传播开来。” 朱橚向隋二深深地一鞠躬。 “隋大夫果然是医者仁心,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 隋二不耐烦地一摆手。 “你们这帮读书人,就是喜欢弄这些繁文缛节。咱是当大夫的,治病救人是本分,只不过这些病人太穷了,我也不好意思要钱就是了更何况,我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还是没有粮食,而且我顶多治了一半的病人,剩下的那些人,我也无能为力。” 差役头子走到朱橚身边,面露为难之色。 “周老爷,时间到了,隋二也回来了,我们该起程了。不过他万一身上沾染了瘟疫,传给其他人……” “我和老大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跟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倘若三天之内没有发病,便没事了。” 见隋二主动提出解决方案,差役也点了点头。 “这样就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一旁的隋大又狠狠地给了隋二一拳。 “你这个家伙,明明知道自己可能带着瘟疫,居然不通知我,难不成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隋大虽然这么说,但是表情却没有嗔怪之意。隋二却一摊手,云淡风轻地说道。 “无所谓啊,你正好陪我一起,还算有个说话的人。而且哪怕你病了我也能治。” 隋大:“果然兄弟就是用来坑的……” 差役此时也是一脸不耐烦。 “快走了!再不走可就要来不及了!鬼知道得走多久才能买到吃的!” “等等!”朱橚伸手打断了他。 “隋二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这牛草和蚂蚱,既然能吃,那为什么在我们来之前,当地的百姓已经把树皮都扒光了,却没人吃它呢?” 隋二一笑,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无论是这种牛草,还是蚂蚱,都是有毒的。” “什么!”朱橚惊呼道。 “你居然怂恿灾民去吃有毒的东西,你怎么如此狠心?” “狠心?” 隋二也被这两个字逗笑了。 “狠心?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来了。他们的下场,要么是饿死,要么是被观音土涨死,要么是感染瘟疫而死。我虽然让他们吃的东西是有毒的,但是毒性不大,最起码短时间内,并不会致人死地。更何况,这种草对瘟疫还有防治作用,吃一些就吃一些吧!” “可是,毕竟是有毒的东西,没准朝廷的救济粮很快就到了……”朱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隋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小子,你记着。生死面前无大事。朝廷的救济粮,谁知道哪天能到?就算是有毒的东西,能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倘若你的手脚腐烂坏死,大夫只能给你锯下来才能保住你一条命,那对你而言,到底是手脚重要,还是命重要?人生在世,舍小为大才是王道!” 随后隋二冲着差役大喊一声。 “走吧!” 一行犯人便朝着云南进发,众人在前,隋氏兄弟远远地跟在后面。 而这一路上,朱橚一直在思考隋二最后的话:舍小为大才是王道。他这一辈子,前二十年有些太过顺风顺水,所以导致他难免有些娇纵跋扈。也正是这次被流放到云南,才让他从某种意义上真正的醒过神来。后来,朱橚年事已高的时候,扪心自问,自己这一辈子受到三个人的影响最深。第一个便是朱元璋,这是毋庸置疑的。朱元璋给予他生命、地位和未来。而且儿子的性格,或多或少都会和父亲有关。第二人便是朱标,朱标的劝慰还有提点,让他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算是他这一辈子的一个转折点。至于第三个人,就是这一个平平无奇的民间大夫隋二。朱橚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也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在权力的变换斗争中,明哲保身。 之后的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可能是隋二防护措施做得好,也可能是牛草发挥了作用。或者是上天对隋二的奖赏。他们兄弟俩都是平安无事,也没有人得了瘟疫。朱橚只是仍然挂念当初的饥民,但是他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两天后,朝廷的救济粮便到了,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经过官府的调查,这次灾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死亡人数却不多,而且并没有瘟疫伴随扩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官府还带来了种子和药品,给这些百姓再次带来了生的希望。百姓们只说有一位医师,无偿给他们看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 这大概就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吧。 过了两个月,朱橚一行人经过漫长的跋涉,尝尽了苦楚和磨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云南。 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确实说都说不完。周王妃冯氏,本就是千金小姐,可经历过这两个月的磨砺,脚上长出了厚厚的老茧,人也黑了许多。但是却能在谈笑之间,翻越崇山峻岭,也能采蘑菇野菜,烹调一锅美食。朱橚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原本高大英俊的他,现在倒是有些不起眼了。但是他的眼睛却变得无比清澈,仿佛找到了他人生的道路。 虽然到了云南,但是所谓流放可并不是到此为止。他们还需要在云南做劳役出力,给自己赎罪。朱橚凭着自己后台的关照,得到了一份为当地县衙誊写文书的工作,应该算得上优差了。住的地方,也分到了一间竹楼,虽然跟周王府完全没得比,毕竟当初周王府的一间客房都比这竹楼大。但是能有这么个住的地方,朱橚也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隋家兄弟,在朱橚的关照下,也避免了沉重的体力劳作,平时也只是喂马劈柴,偶尔上山采药。当然,隋大自然感激不尽,客气话说了一大堆。而隋二嘛,只是冷哼一声。 当生活安定下来,朱橚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当初的想法。既然这些植物既能救人,又能害人。在饥荒之年更是能发挥作用。那为何不将其编纂成书,造福民生? 怀揣着一腔热血,朱橚找到了隋大隋二两兄弟。隋大自然是对朱橚的想法非常赞同,而且也提出,这项工程对未来的影响,和现在面临的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自然就是他们目前人手不足,经费不足。想要写出这么一部旷世巨着,那可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收集信息情报,这一点,光凭他们三个人可没法完成。哦,不对,是他们两个人,因为隋二可没答应要加入进来。既然人手都需要这么多了,那所需的银两自然也不会是个小数目。但是对于这一点,朱橚却并不担心,毕竟,他可还有后台。 至于这第二个问题,自然就是隋二了。在朱橚的设想之中,隋大和隋二是他不可或缺的帮手。隋大心思缜密,文学功底深厚,是编书作传的不二人选。至于隋二么,他精通医术,善使草药,脑子里记着无数的药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草本百科全书。 但是说服隋二的过程好像有些困难。第一次朱橚去拜访他,对着他慷慨激昂。他却躺在竹椅上翻看医书,冷冷地说了一句。 “没时间!” 第二次朱橚去拜访他,他正劈柴,朱橚陈明利害,却得到冷冷的一句。 “有钱吗你?” 第三次朱橚去了,隋二正在挑今天上山采的草药,朱橚语重心长,却得到了一句。 “我都是戴罪之身了,哪有那个心情啊!”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朱橚现在只能说火气很大。人家刘备请诸葛亮都没那么费劲,你一个隋二倒是让我跑了四趟!想到这里,朱橚直接一脚踢开隋二居所的竹门,然后冲着那个苍老的背影臭骂道。 “隋二你这个混蛋!我软的硬的都不好使是吧!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大夫,我离了你就不能行了!我告诉你,是你这老小子离了我就不能行了!你不就是别扭自己被冤枉的事么?整他!不就是小小的县官和奸商勾结么?办他!我现在就问你,我要是给你平反了,给你沉冤昭雪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 那苍老的人影剧烈颤抖着,不知道是哭泣还是欣喜,只是在十秒钟之后幽幽传来一句。 “周公子,你骂错人了,我是隋大……” 第180章 给他流放得更远些 当隋大转过身来,朱橚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自己好不容易酝酿情绪,激情四射地来了这么一段,结果……结果还找错人了。 “我知道你们是亲兄弟俩,可是我也没想到,你们的背影竟然这么像……” 隋大叹了口气。 “周公子,这也不怪你,毕竟都是兄弟。早些年间我还听说有同母异父的两兄弟,长相一模一样的呢。我们俩这可是亲生兄弟,单论背影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但是朱橚却无奈地扶着额头。 “就算这么说,那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啊!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隋大却笑着挥挥手。 “不妨事,不妨事。我弟弟他出去采药了,很快就回来,你调整一下情绪,一会再来一遍就是了。你刚才说的特别好,我相信一定能打动他。” 朱橚听完也来了信心,深呼吸几口,用力调动着情绪。正巧这时候,隋二推开门走了进来。朱橚情急之下只得看着隋二脱口而出。 “隋二我告诉你,你今天……今天这身装扮真的是太潇洒了……” 说完,朱橚便用脚趾抠地,努力地想要抠出一个地缝。隋大双手捂脸,除了无奈之外,还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只有隋二审视了自己一圈,头发乱糟糟的好像鸡窝,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打着布丁。一双草鞋漏出了脚指头,还沾着新鲜的春泥,哦,不对,好像是刚才不小心踩到牛粪了…… “你真的觉得很潇洒么?” 隋大这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仍然鼓励着朱橚。 “周公子,上啊!把你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啊!” 朱橚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只能无奈地说道。 “算了,隋二大夫,我刚才已经对你的兄长发泄了所有的情绪,现在没情绪了,要不然还是让他跟你转述一下吧,我走了……” 朱橚正欲溜走,却被隋二叫住。 “等等!” “你还想怎样!这几天被你拒绝的还不够么?”朱橚有些咬牙切齿。 隋二却淡淡地开口。 “你说的话我刚才全都听见了,要想让我考虑考虑也并不是不可能。但是……” “条件随便你开!”朱橚一见有转机,也算是豁出去了。不夸张的说,哪怕自己当年娶媳妇纳小妾,甚至是强娶别人家未婚妻,朱橚也从来没有如此妥协过。 “首先就是人手和银子。我知道你有些背景,又有不少钱。但是你要想好了,这编书的工程,所需的无论是人手还是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可得能承担的起。更别提以后还要印出来。” “没问题,自然是我一力承担,绝对不会在这方面丢了面子。” 隋二点了点头,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还是透亮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自然也知晓朱橚的为人。 “其二就是,你这本书如果真的印出来了,必须低价发售,我们的本意就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绝对不可以借机敛财!” 朱橚也觉得有点好笑,隋大隋二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大明朝的周王爷,只是想浪子回头,做点造福黎明百姓的好事罢了,他都在考虑,书要是印好了,就免费给老百姓发放,对他来说,钱,真的不重要。 “没问题,我答应你!” 隋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最后就是当初陷害我的贪官奸商,你刚才说你能把他们惩治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这个能力。” 朱橚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就看我如何处置他们就是了!” 隋二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等你把我的要求都办到了,再来找我吧。” 没想到这时,隋大还在一旁调笑。 “你这家伙,果然还是记仇。人家佛家都说要拿得起放得下,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啊。” 隋二白了他一眼。 “别老说风凉话,没有他们我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整天劝别人放下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别说别人,就说你,难道你就真的放下了?一点都不记恨他们?” 隋大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信佛的,我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朱橚:“……” 这俩人果然是亲兄弟啊! 隋二转而看向他。 “这些要求应该不过分吧,你能办到么?” 朱橚冲着二人拱了拱手,随后走出门。 “就请两位等我的好消息吧!” 隋大和隋二对视一眼,皆是大笑。 隋二:“这家伙,还真的是有点冒着傻气,不过还挺执着,要不是看他这股子犟劲挺像我,我还真不一定答应他。” 隋大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可不仅仅只有傻和犟那么简单,照这么看来,他背后的背景可能真挺大的,最起码也得是个四五品的官,而且还没倒台。” 隋大这句话倒是让兄弟陷入了思考。 “那这小子背后要是有这么大的后台,他又是如何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呢?” “是啊,谁知道呢?” 也许,这件事只有老朱家他们自己知道吧…… 朱橚回到了住所,立马就提笔写信。不消片刻,信便已经写好封装。但是他已经没有专职送信的属下了,只能走邮路。这邮路的效率要低很多,更重要的一点就是…… “你确定这信要送到皇宫?送到当今皇上的面前?” 朱橚点了点头。 “是啊!有问题吗?” 负责寄信的人狠狠地点了点头。 “大哥,我们这里可都是负责给老百姓寄信的,哪里能送信给皇上?你还真的是异想天开啊,还想给皇上写信,你以为皇上是谁,你以为皇上是你亲爹啊,想给他寄信就给他寄信。” 朱橚其实很想说一句,皇上真的是我亲爹。但是他又怕被人当成傻子,所以只好很窝囊地忍气吞声,并且做出让步。 “那就寄给太子,寄给太子总行吧!” 对方继续露出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 “我问你,太子住在哪里?” “那还用说,当然是太子东宫啊!” 负责寄信的人直接暴跳如雷。 “那你还问!太子东宫难道不在皇宫里吗?我不是说了我们没办法寄到皇宫吗?” 朱橚一时间也没了什么好办法,倒是这负责寄信的人一直碎碎念着。 “也不知道多大个架子,连个官都不是,还偏要寄给皇上寄给太子。这要不是个疯子,那就是个傻子。” 朱橚只好继续咽下这口窝囊气,毕竟现在确实不比从前了。 “那小哥,那这样,我这封信就寄到应天,西城顺天街,李三思收。如果查无此人,那就寄到奉天鄂国公常府。” 那人白了他一眼,又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那你自己写,写清楚了。” 朱橚也没多计较,只是信封里面写上朱橚敬呈皇上太子。然后在外面写上地址。为什么写李三思收呢,因为他和朱标一起去查处的朱橚,他自然知道实情。朱橚也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如何,只能尽量不让外人知道了。但是他只知道李三思两年前的地址,现在换没换确实不好说,所以又加上了个鄂国公常遇春的地址,毕竟常遇春怎么说也是朱标的岳父,不算外人。 地址写好之后,负责寄信的人便向朱橚伸出了手。 “五两银子!” “多少?” 朱橚直接傻了眼,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挥金如土的周王爷了,他经过这一路的磨炼,还有现在自食其力,导致他也懂了珍惜每一粒米,珍惜每一文钱。但是他可真是没想到,寄一封信居然会这么贵。 “大哥!五两银子不多了,你这一封信要寄那么远,我们还要在二十天之内送到,而且我们还是要保证你的信件不会丢失,必须要给你送到收信人的手里。别看我们收你五两银子,但是你绝对是物超所值!” 只能说二十一世纪的广告都是古人玩剩下的,这人一说也把朱橚哄得一愣一愣的。他也只好颇为肉疼地从怀中掏出了五两银子递给他。其实朱橚并不是没有钱,只是他现在的工作,一个月顶多也就能赚到三两银子。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他自己去工作赚钱,才知道银子的珍贵。想想自己过去挥金如土,他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那负责寄信的人收了银子便换了一副模样,眉开眼笑地对朱橚说。 “好了,这位大哥,您回去等着吧,我们二十天肯定送到。” “那别给我弄丢了啊,我这封信可很重要,丢了我可不干。” “您放心,丢了我们会三倍赔偿给您。” 朱橚这才放心地回家等消息了。 …… 转眼二十天就过去了,朱橚的信倒是到了朱标的手里,朱标看过信,兴高采烈地去找朱元璋了。 “爹!老五来信了!” 一听说朱橚来信了,朱元璋也笑了。他当初本来没想让朱橚像犯人一样被流放,只是想走个过场。听说朱橚选择和犯人一起,朱元璋欣慰的同时也有些心疼,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哪能不心疼呢。 “那臭小子说什么了?” “我刚看第一页,好像是要些钱。” “要多少?给他!” “他说要五十万两……” 朱元璋气得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给他再流放得更远些!” 第181章 核弹灭蚊子 “等等等等!您先等等啊!” 朱标急忙拦住朱元璋,要不然朱元璋已经开始写圣旨了。 “爹,我亲爹!您先别着急,那不是还有几页信么,咱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也是,咱就看看这臭小子到底为了什么跟咱要钱!咱就看看他到底哪里来的脸!” 朱橚的书信写了很多页,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悟,以及一路上的见闻经过都写进去了。也提及到了播州饥荒,还有隋大隋二兄弟俩,最后提出自己想要着书,造福万民的想法。 等朱元璋、朱标父子两个读完朱橚的信件,朱标当即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这个五弟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纨绔王爷了。但是朱元璋却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转而看向朱标。 “标儿啊,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是找个借口,跟咱要钱?” 也怪不得朱元璋如此怀疑,毕竟这朱橚几个月之前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混世魔王。不仅花钱大手大脚,杀人不眨眼,甚至还强娶别人未婚妻,他可太知道自己家的臭儿子是什么德行了。但是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家的败家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圣贤,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朱标自然懂得朱元璋的顾虑,但是上一世,朱橚也正是被流放到云南之后,看到当地老百姓的生活艰难,才动了写书造福万民的念头。而他最后的几部着作,确实在医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实实在在地造福了百姓。就连后世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多有借鉴。而这一世,想必是朱标的一番劝说,加上这一路流放让他大彻大悟,提早进行了写书的念头。 想到这里,朱标自然笑着对朱元璋说。 “爹,我觉得老五应该不是骗钱花,要不然他何必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写得那么详细。他要是还想过王爷的生活,也没必要隐姓埋名跟着犯人一起被流放,跟您求求情,不就能少遭不少罪?依我看啊,这小子是真被这一路上的事情给震撼到了,开始痛改前非了。这不也正是您老人家所希望的么?” 朱元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流放一趟收获不小啊,这云南还真是锻炼人,把咱家的不孝子弟,都给锻炼成忧国忧民的大作家了。” “那这钱,您给还是不给啊?” 朱标小心翼翼地问道,却没想到遭到了朱元璋一个白眼。 “给不给是咱说的算的么?这大明现在的国库,可不是咱说的算。再说了,他这信可是给他大哥的,又不是给他爹的。唉,咱说的不算,去找他大哥吧!” 面对着吃醋的老爷子,朱标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一旁嘿嘿陪笑。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明明就是五弟给咱爷俩的信。再说了,就算我管着国库,那给不给钱不也是您老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我这碗水还浅着呢,还得是靠您老人家……” 朱标一顿马屁拍得朱元璋挺受用。老朱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你觉得,给这臭小子多少钱合适,这五十万两多不多?” 朱标尴尬地挠了挠头,作为一手创立商业司的男人,他当然是懂这些东西的,这五十万两,只能说太夸张了。不过毕竟朱橚想编撰的不是一般的书。就像本草纲目,李时珍花了二十七年,走过千山万水,还参考了几乎上千部书籍才写出这本旷世巨着。 朱橚肯定没有二十几年去挥霍,只能在人力和财力上下功夫了。所以保守估计一年也得个几万两银子。至于朱橚所说的五十万两就是总共算下来的粗略估计。毕竟编书就得养一帮手下了。而且朱橚的这本书编好了机会无条件分发给百姓,基本上只有投入没有回报。 “爹,老五说的五十万两是总共数目,你要是真一下子给他那么多银子,他也没地方搁。依我看来,就一年给他三四万两银子差不多,既能足够他编书所用,又不至于他挥霍。” 朱元璋也是这个意思,然后就点了点头。 “那就交给你去办吧,只要这小子能走正道,干正事,花点钱不算什么。但是你告诉他,这本书编好了咱可是要看的,别让他给咱打马虎眼。”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朱元璋又开口问道。 “对了,你不是说,老五是隐匿了身份被流放的么,那他是怎么把这个信寄给你的?他现在应该用不了官员专用的驿站和邮路才对。” 一提这事,朱标就有些憋不住笑。 “还说呢,老五这小子也怪聪明的,难怪能编书。他寄信给李三思,但是他不知道李三思现在的住所,只知道李三思两年前的住所。然后又加了一条,如果查无此人就送到我岳父府上,这不,我岳父就差人送来了嘛……” 朱元璋也有些憋不住笑。 “不愧是咱的儿子啊,啥都像咱。聪明像咱,长得像咱,这写书的想法也像咱。” 这下轮到朱标疑惑了。 “爹,您啥时候写书了?我咋不知道?” 朱元璋翘起腿,一拍桌子。 “咋没有呢,那大诰可就是咱亲自率人编纂的啊!而且还是大明流传度最广的书,家家户户都有!” 朱标只觉得一阵无语,毕竟朱元璋的大诰还真的是个传说。 “那还不是因为您定下规矩,谁家要是没有大诰犯法。还整了个什么家有大诰,犯法可罪减一等。家无大诰,犯法罪加一等。而且,最过分的就是,甚至连科举您都考和这大诰有关的……” 其实朱标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难怪朱老四上位了,就给这东西废除了。 朱元璋也是一拍案桌,一脸得意。 “那咋啦!你就说,咱这大诰是不是流传最广的书,就算不识字的家里都有!而且咱把大诰编得那么通俗易懂,老百姓一听就知道什么事情犯法,什么事情该罚。这叫维护了大明建国以来的安定繁荣!” 朱标只能无奈扶额。 “爹,真不是我打击您老人家,您那大诰现在也就剩点收藏价值了,您那刑罚太离谱了,刑部现在审案判刑也全靠大明律。您那大诰,真不能用……” “那收藏价值也足够了,咱最起码也编出了一本不错的书。” “还有,爹,您那什么维护大明建国以来的安定繁荣是在哪学的,不是您说话语气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都是在你小子的公文批复上学的,咱觉得说出来倍儿有腔调!” 朱标眼前一黑,“我就知道……果然这种文体还是太超前了。” 朱元璋一摆手。 “行了行了,争论这没用的事情干嘛,既然老五那边寄一封信那么费劲,那你就建立一个专线吧,派人每次给他送钱的时候,再顺便捎个信啥的。” 朱标以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朱元璋。 “您这爹当的,还真的是……之前还把自己亲儿子流放了,现在开始关心起来了。” 朱元璋一巴掌拍向桌案。 “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朱标:“没有意见,我爹英明,我爹威武!” 随后朱元璋摸起下巴,陷入了思考,思考一阵之后突然开口。 “这老五,就是因为被咱流放到云南了,才突然开悟了,学好了。你说,咱要是把老二老三他们这一帮子混账也流放一圈,他们是不是也能学好?” 朱标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炽热的火光。 “老爹,言之有理啊!我觉得这事可行!自古以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没准被流放一圈就学好了,这是一场试炼和考验啊!我双手双脚赞同。” 朱元璋也带有些玩味地瞅着他。 “那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不是也应该身先士卒。是不是也应该一起跟着流放去?你也去磨炼磨炼,没准回来就更好了。” 朱标脸色大变。 “可别,我现在就已经是金子了,再磨下去只会磨掉我的斤两。我觉得我用不着了。” 朱元璋嘿嘿一笑。 “难道不是将你给炼成纯金么?” 朱标:“我不要,我拒绝!” …… 父子二人调笑了一阵,朱标才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爹,那老五还有一件事求咱们呢,只不过这件事……” 朱元璋点了点头。 “我知道,贪官和奸商咱一直都最痛恨了,那大夫确实是个好人,最后那赈灾的粮食都送到了吧?” “送到了,瘟疫也没有扩散,没有造成很大的伤亡。” “那就好,那惩治贪官奸商的那件事,也就交给你去办吧!” 朱标皱起了眉头。 “我去办?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朱元璋眼睛瞪得溜圆。 “难不成你让咱去?那岂不是更大材小用了?” 朱标无奈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那我去就是了。这老五可真不给我省心,净给我找难题……行了,爹,那我告退了,去办事去了。” “去吧!别给咱丢人。” 朱标踏出宫殿大门,望着蓝天白云,悠悠长叹。 “这不就成了核弹灭蚊子了?看来这活还得外包啊……” 第182章 都平反了,谁还编书啊 朱橚最后请求朱标的到底是什么事?很简单,就是帮隋二平反。可是当初陷害隋二的不过就是一个当地的富商,勾结了当地县官。这种小官,让太子殿下亲自出手,可不就是核弹灭蚊子?朱标要是真亲自去惩处那县官,才真的是好笑了。 离开奉天殿,朱标先是去了一趟户部,调集了几万两银子,然后又派了一队锦衣卫护送。还设置了专人负责来往的信件。 回到东宫,他心里还是别扭。只能喊过来李三思,交给他一封信。 “太子殿下,这……” 朱标翘着二郎腿,露出了黑帮大佬同款表情。 “别说了,上面写的那些人,去查!去办!要快!” 于是,太子东宫下属第一干将李三思起身便走。等他回到府上,拆开信件,看到了县官和奸商也颇为无奈。 “我还以为怎么说也得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没想到就是这两只小鱼小虾。白激动了……” 于是李三思喊来了手下锦衣卫千户小钱。将信递给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钱啊,我对你期望一直很高。” 能被李三思点名召见,小钱也是颇为兴奋,觉得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终于到了。 “大人提携关照之恩,小的一定谨记在心。” “那你就去把信上的人查办了吧,要快!这可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小钱也热血沸腾地接了信,召集忙慌地回到府上召集人手。但是当他打开信件也傻眼了,原来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和奸商勾结。他的一腔热血顿时冷却,但是李三思说是太子吩咐的,他也不敢懈怠。便去了趟都察院,带了一名新任御史上路了。 二人并没有直奔当地,而是到了上属的道府。当地知府陈大人一见应天来人了,急忙迎接。小谢却是一脸冷漠地说道。 “我是锦衣卫千户,姓谢,这位是御史孙大人。我们来你这里是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知府陈大人顿时冷汗直流,回想了自己当官的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政绩,但是应该不至于有什么贪污腐败的事情,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锦衣卫和御史从应天来调查他,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身为锦衣卫,小谢也学过审问和揣摩犯人心理,一眼便看出了知府陈大人的恐慌,急忙安慰道。 “我们不是针对你,是你辖区内有一名县官和奸商互相勾结,我们奉命来调查一下,也希望你配合我们。” 知府陈大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陪着笑脸。 “二位大人真的是太客气了,就这么点小事还劳得二位亲自跑一趟?就直接传信就是,我一定秉公处理!” 小谢依旧一脸严肃。 “你也别太轻视这件事,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太子殿下,甚至皇上也知道了。这二人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还陷害了一名大夫。我们觉得,他犯的事肯定还不止这些,所以来找你,希望你配合我们。” 陈大人一拱手,然后在内堂中找出下属县官的名册。 “二位大人,你们就说是哪个王八蛋,咱们就去办他!至于罪名和证据,我想应该也不难找,一定不会让二位大人无功而返,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三人对视而笑。 然后,一个月后,县令王某和商人高某,便被查处了。县令王某草菅人命,贪赃枉法,还收受了大量贿赂,数罪并罚,秋后问斩。至于商人高某,欺行霸市,迫害乡邻,而且也有贿赂的行为,被判终身监禁。 等到刑部的文书下来之后,李三思还很贴心地让刑部多写一份,呈给了朱标。朱标直接将文书和书信一起寄给了远在云南的朱橚。 十天后,朱橚收到了银子和朱标寄来的刑部文书、书信。一直唯唯诺诺的周王爷只觉得自己的腰杆顿时硬了起来。随后放下手中的笔,带着银子和文书大踏步地去找隋家兄弟了。 这次,朱橚一脚踢开竹门,看了一眼,隋家兄弟都在屋子里,没有认错人的风险,便高声喊道。 “隋二先生,你要求的事情,我都已经完成了,这下子,您该跟我走了吧!” 隋二此时正在竹椅上躺着看书,见朱橚来了也没抬头,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 “年轻人说话可得当心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次朱橚可没惯着他,直接反怼。 “隋二先生,你当初说我如果能办到你说的三件事,就跟我一起编书,这话还算数吧?” 隋二依旧没抬头。 “所以呢?你办到了么?” 朱橚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是这本书编出来不能以作赚钱之用,这点我答应你,咱等书编好以后再说,至于前两件事,我可都做成了!” 隋大这时候眼睛也闪烁着光芒。 “周兄弟,你竟真的办到了?” 朱橚哈哈一笑。 “这种事情还有假么?” 随后朱橚从怀中掏出了真金白银,啪地拍在了桌子上,对着隋二笑道。 “隋二先生,之前你说编书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我不反对。那现在我可有上万两银子,以后每个月还都有,能不能编书?” 隋二将医书拿开,抬眼看了看桌子上崭新的官银。 “能编书了,但是请不动我。” 朱橚咧嘴一笑,从怀中掏出刑部文书。 “那这个呢?刑部颁发的文书。当初陷害你的奸商终身监禁,县官秋后问斩!能不能请动你?” 一听到这,隋二直接站起身。 “这东西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么?上面可还有刑部的大印呢,谁敢仿造?还是到时候说要我带你们去刑场看看?” 朱橚已经得意至极,就好像被丈母娘因为彩礼刁难了三年的穷小子,终于中了上千万的大奖,将一沓沓的钱狠狠地甩在丈母娘面前。这种感觉,爽! 朱橚将文书和银两放在一起。 “隋二先生,这两样东西能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帮我编书?” 隋二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刑部文书?我平反了?无罪了?” 朱橚笑道。 “如假包换!” 谁知隋二直接将文书搂进怀里,跑了出去。 “平反了还编什么书,回家咯!” 朱橚:“……” 第183章 给你找老伴 幸好隋二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很坚持,在朱橚第三次抱着他的大腿的时候,他终于松口了。 “行了行了,我当初也只是说考虑考虑,可没有答应你留下来啊,现在我考虑好了,我还是想继续回家当大夫。” 朱橚紧咬着牙,手更紧紧地把着他的大腿。 “你个老流氓,你居然敢出尔反尔!你信不信,我有能力给你平反,那就有能力,把你再抓回去!” 隋二也上来了倔劲,用力地抽着左腿。 “我还真不信!你还能再设罪名冤枉我?你背后的人能这么容忍你胡作非为么?” 二人一顿拉扯,足足拉扯了半个时辰。直到二人筋疲力尽了,隋大才将二人分开,对眼中充满着怒火的朱橚说道。 “周小哥,你不用听他胡言乱语。他这是死要面子呢。你既然已经完成了约定,他又怎么会背信弃义,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罢了。” “你闭嘴!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才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我要回家!”隋二怒喝道。 迎接他的,是隋大温文尔雅的笑容。 “好啊,那这几千里地你怎么回去?你有钱么?” 隋二:“大不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我一路讨饭加挖野菜,绝对能回得了老家。” 迎接他的,依旧是隋大温文尔雅的笑容。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药铺被封了,老伴也跑了。家底被掏空,你这样回去,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隋二仿佛被击中了要害。 “……要你管!我就是回去摆摊也不想再在这个倒霉地方待着了。整天湿气大虫子多,林子里还有毒蛇瘴气。” 朱橚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难怪隋二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原来是被那奸商贪官祸害得家破人亡,甚至连老伴都弃他而去了,果然,光棍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大,而老光棍的怨气…… 想到这里,朱橚微微一笑,他已经掌握了破局之法。打蛇打七寸,对付老光棍就要从他缺乏的东西下手。当然,不是说道德…… 朱橚上前一步,拍着胸脯保证。 “隋二先生,你知道你跟我编书会有什么好处么?” 隋二冷哼一声。 “能有什么好处,顶多落得些版税。” 朱橚伸出食指,和头一起摇晃起来。 “啧啧啧啧啧,这你可错了。我这本书编好了肯定把你的名字也加上去,也能流芳百世,被百姓和后世所铭记。” “我对这些虚名没兴趣,你继续说,说些能够吸引我的。” 朱橚掏出了银两。 “跟着我干,银两大把大把的有,而且还能济世安民,这不比你做郎中有意义?” 隋二眼睛转了转,他知道朱橚是个不差钱的主,但是还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富有。 “这个……这些都是世俗之物,我确实……不太感兴趣。” 此时,隋二内心的潜台词:把你剩下的筹码也亮亮,来吧,来收买我吧! 朱橚直接一拍桌子。 “我听隋大先生说,你那无情无义的老伴抛弃了先生,才导致先生一蹶不振。要我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啊呸,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何患无妻!只要你跟我干,我给你配四个老伴!不,你就是要小娇妻都中!怎么样,跟不跟我干!” 隋二此时的眼睛已经瞪得好像牛铃铛一般。 “你说的……是真的么?” 朱橚邪魅一笑。 “倘若你嫌四个不够,咱还可以商量……” “够了够了!再多下去我怕我这老身子骨也受不了啊……”隋二立刻露出了笑脸,陷入了遐想。 隋大这时候走到了朱橚身边。 “周公子,这是不是有点不像话了,毕竟……” 朱橚拍了拍隋大的肩膀。 “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既然想要老伴就给他安排就是了。” 隋大皱着眉头。 “不是啊,我是觉得,这他都配了四个老伴,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给我也安排一下,毕竟我也还是孤家寡人啊。” 朱橚:“……原来拿钱砸都不如给介绍老伴么,大师我悟了。” 随后朱橚看向二人,伸出了左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跟着我干,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要地位有地位,要名声有名声,怎么样,干不干?” 隋大的手放到朱橚的手上。 “干!我愿追随公子,肝脑涂地!” 隋二的手也放到了上面。 “我一向最重感情了,咱们这也算生死之交,我不支持你都没有天理了!” 朱橚和隋大对隋二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你小子确定你不是因为给分配老伴才加入进来的?” …… 不过不管怎么说,编书组织的班底确实是成立了。临时分工是朱橚负责统筹全局,调动人员。隋二负责植物的采集工作和辨认工作。当然了,他们现在兜里有银子了,雇人上山去采便是了,用不着自己跑了。至于隋大则负责将结果记录在册,还有与之前的书籍负责比对校错。朱橚现在有钱了,还要雇画师。毕竟朱橚的野望不小,他希望能编着出一本,能让老百姓按图索骥认植物的书。 不过隋二这时候又提出了问题了。 “周公子啊,你许诺我们的,不会是空头支票吧,要不要我们签个契约?” 隋大则是满脸不屑。 “人家周公子家大业大的,还能差你那几个老伴了?不过,周公子啊,我确实有些不解,既然你有如此背景,又为何会被流放到云南。而且你家里有这么大能力,又为什么不把你接回去啊?” 隋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 “是啊,老大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你家里都能把我的案子平反了,那要把你变成无罪,好像也不难啊。” 朱橚只能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毕竟透露自己的身份,也可能让这两位更死心塌地,同时也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怀疑。 “既然二位先生都已经是自己人了,那我也不瞒二位了。我本姓朱,单名一个橚字,是当今洪武皇帝的第五子,所以才有能力为隋二先生平反,也不缺钱财。至于为什么没被赦免,自然是因为,我是被我父皇给流放到云南的,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隋大瞪大着眼睛。 “难怪!难怪你这一路上那么与众不同。我就想呢,哪有人被流放了还带着下人,还有那么多银两,原来你竟是当今的周王爷。我说呢,当初那些人传周王爷被流放的消息,怎么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原来王爷竟然就在我们身边啊!” 隋二:“哼,我早就猜到了!一切都是我预料中的样子。” 隋大:“你先把你那合不拢的嘴给合上再说话!” 朱橚也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这一路上二人对他确实也算颇为关照,他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实在是这件事事关皇家脸面,我也不好声张,所以隐瞒了二位这么长时间,还请二位见谅。” 隋大自然是连连摆手,笑着说道。 “那要是这么说,我们兄弟俩这一路对王爷还没少冒犯,也没少口出狂言。王爷不仅没怪罪,还替我们兄弟洗刷了冤屈,而且还让我们哥俩有用武之地,我们哥俩实在是感激不尽了。” 隋二却皱起眉头,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 “你既然是王爷,那被流放到这里,肯定也只是暂时的事,等皇上的气消了,你肯定还要被调回去,继续当你的王爷。那时候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朱橚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不瞒二位,我之前也确实是个纨绔子弟,也没对大明有什么贡献。但是这一路上,我见了太多,想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别说我是个王爷,哪怕我只是一介平民,我也希望能为大明做些事情,能为百姓做点好事。所以,这本书我是一定要编纂的,就算以后回到了封地,这一点也不会变。二位先生不用担心,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回到了封地开封,我也不会弃二位不顾。” 隋大这时候笑着问了一句。 “王爷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啊,难道就对国家大事,对皇位毫不留恋么?” 朱橚坦然一笑。 “我扪心自问,我不是治理国家的料。目前大明有我父皇,有我几位兄长。无论是治国还是戍边都轮不到我。而且在我看来,倘若真想青史留名,好像也并不需要继承皇位,或者能征善战。我们文人自然也有文人的办法。我图的不是一时虚名,而是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事。” 隋大点了点头。 “好!就冲着王爷有这般胸怀志向,老朽必定追随。” 隋二则是干脆多了。 “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既然你是王爷,既然我们编书的班底已经成立了,那你这个王爷今天可应该设宴款待我们了,赶快订一桌酒席去!” 朱橚:“这可是编书的预算,难道不得省着点花?” 隋二:“请我们吃酒席不也算合理支出么,再说又不是天天吃,赶快的吧!” 隋大:“老朽也开始有些期待了……” 其实朱橚远离朝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无论谁当皇帝,好像都怀疑他有谋反之意。无论是他亲爹还是他亲四哥。按照朱棣的话来说,这老五长得浓眉大眼,高大威武。而且最开始的封号还是吴王,老头子一定是偏爱他! 朱橚:“未做风流事,徒惹风流名啊……” 第184章 紫砂壶里泡枸杞 当朱橚在云南确立了编书大计的同时,朱标还在应天皇宫当着大明的牛马。 “老子真没想到啊,这穿越过来还是当牛马。当初说好的太子殿下,说好的威风凛凛,力挽狂澜呢?怎么现在只剩下了这没完没了的朝政要去处理……” 也不怪朱标发牢骚,毕竟和别人一比,自己确实有点苦了。人家当藩王的,在封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而且也不用被朝政琐事所烦扰。 朱元璋虽然说在一旁辅助朱标,但是他只是在朱标举棋不定的时候,给朱标拿大主意。公文的往来,官员的升迁调任……诸如此类的具体事宜还得朱标自己去批复。导致他一天的精力几乎都给了工作,时常觉得,自己休息不够。 “真是难怪朱标上一世,没到四十就倒下了。这工作强度,换哪个好人能经受得住啊!” 当朱标和朱元璋第十六次抗议,得到的依旧是朱元璋的鸡汤。 “年轻人多吃点苦咋了,咱年轻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和咱当初吃的苦一比,你这算啥?你挑过水么?你讨过饭么?你上阵杀过敌么?你有指挥大军作战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么?年轻人!就批点奏折,办点公务就受不了了?和咱一比你可差远了,你还得多锻炼啊,不然咱走了,怎么放心把这万钧重担交给你?” 朱标指着自己厚厚的黑眼圈。 “我这哪是吃点苦啊,我这简直都快变成了地主家的驴了!这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您别拿您自己给我举例子!您那精力只能说古今罕有,我学不来!每天批阅完奏折都什么时辰了?我还要起早上早朝,您别可着一个儿子祸祸啊!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我就这么点要求啊爹!” 面对着亲生儿子的诉求,朱元璋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朱标疯了,用头疯狂地撞着桌子。见他如此,朱元璋只好让了一步。 “那……以后咱每个月给你一天下午的时间休息?” 朱标撞桌子撞得更迅猛了。 “每个月两天!两天还不行么?” 朱标已经没停下撞击,宫外的太监还以为有人在敲门,都疑惑了。 “行了!每十天让你休一天,这总行了吧!再多要也没有了!” 朱标见此,只能提出最后的要求。 “那就让上书房协助我处理。” 朱元璋咧嘴一笑。 “咱应了你就是,不过嘛,可得等到明天!” 于是,这一天,大明的太子殿下朱标,又加班到了亥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太子东宫走去。 其实这些天郁闷的又何止他一个,太子妃常青儿和侧妃吕氏也十分郁闷。毕竟太子殿下就这么一个,没时间陪他们俩,倒是被朝政给霸占上了。 “这么说,太子昨日到了你屋里,也只是两眼一闭就是个睡?” 吕氏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还是我主动把太子爷搀回我屋里,因为太子妃您昨天已经睡了,我还没有睡。您都不知道,太子这些天,已经在殿内的躺椅上睡着了好几次了。” 常青儿也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太子的辛苦,但是也不能去埋怨谁,毕竟太子这也是为了朝廷,难道让她去朝廷上闹,去责怪朱元璋不成? “或许,我们应该给太子殿下请个假,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常青儿点了点头,这请假是必须的了。自己就一个夫君,可别累死了。更何况,这家伙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己睡一起了,而且……已经更久没有和自己有更亲密的举动了…… 就在这时,吕氏正巧打了个哈欠,随后解释道。 “昨天为了等太子爷,我睡得也晚,今天确实有些困了。真是不知道太子爷这每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今天我等他吧!你睡你的。”常青儿一脸正气,做起了表率。 “可是太子爷每天回来得都很晚,姐姐你能等起么……” 吕氏倒真不是为了争宠,毕竟朱标现在每天回来就只剩下了半条命。眼里只剩下了床。 “没问题,我等他就是了。”常青儿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当晚,她就在正殿里等着朱标的回归。 刚过酉时,几个孩子都吵着困,都被带到了各自的房间安睡了。 整个戌时,吕氏都在陪着常青儿喝茶聊天,两个人也一起做了些刺绣打发时间,等到了亥时,吕氏也感觉有些困了,便拜别常青儿,回房间歇息了。 常青儿等了朱标一整个亥时,期间,她只能一边看书一边喝浓茶提神。 老百姓总说傻老婆等汉子,现在这常青儿可是真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呆子怎么还没回来啊?再不回来,我那些布置不是都白费了?” 终于,当子时到来,朱标挪动着双腿回到了东宫,他已经双眼无神了,只有对床铺的渴望。 “青儿,你还没睡啊?” 朱标也觉得有些吃惊,毕竟他这段时间加班太晚,基本上回来大家也都睡了。偶尔吕氏还没睡等他,朱标却也无心卿卿我我,只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我当然是为了等你啊,你这个呆子,就知道忙朝政,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陪我了。” 常青儿的小脸满是委屈,朱标也有些动容,摸着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 “对不起啊,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忽略了你们,我跟你保证,从明天开始会好的。我们先去休息吧!” 常青儿扶着朱标,却偷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标哥哥,这下子你可落到我手上了哦!我就不信,我这般布置,你还能睡得着!” 当朱标推开屋门,一股香味便窜到了他的鼻子里。 “这是什么香味啊?有些熟悉。你点熏香了啊?” 常青儿笑了笑。 “是啊,为了让你睡个好觉,我点了助眠的熏香。”常青儿淡然一笑。 朱标也并没有在意,直接便脱衣服了。 “我太累了,青儿,我们休息吧。” “好啊,不过休息之前,我想给标哥哥跳个舞。” “跳舞?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朱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依她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想睡觉,她跳就跳吧。 只见常青儿褪去衣衫,换上了一身粉红色薄纱,露出了丰腴的身材。她本就绝色,身材也好,哪怕是生了孩子也没有影响她的气质,反而让她多了些成熟的韵味。这一换上薄纱衣,身材便显露了出来。 朱标此时可算明白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一方面自己被常青儿所吸引,另一方面,自己的眼皮忍不住打架。于是,常青儿一舞结束,朱标终究是呼呼睡去了。 常青儿看着自己已经入梦的郎君,也有些来气。 “真是的!这龙涎香制成的欢宜香都点上了,我都换上这衣服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常青儿可不似吕氏那般委婉,她的爱是动人又炽热的。于是她直接扑在了朱标身上,香舌伸入朱标口中,强行唤回了与周公聊天的朱标。 “进了我的温柔乡,怎么还能让你还睡得着!” …… 一夜金风玉露过去,朱标本就疲乏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天早朝,众臣只看到一位神似食铁兽的太子殿下,在早朝之上发呆。朱元璋对此也没说什么。 直到批改奏折办公的时候,朱元璋拿起朱标壶里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是却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有些甜苦交杂,味道也怪,这是啥?” 朱标无奈咧嘴一笑。 “人到中年不得已,紫砂壶里泡枸杞。” 第185章 大明有硕鼠 经过朱标的再三强烈要求,朱元璋终于给他实行了减负政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毕竟,随着常青儿越穿越妩媚妖娆,朱标的黑眼圈也越来越重,紫砂壶里的水倒出来都已经是红色了,枸杞浓度可见一斑。 现在,朱标每日都有一帮手下帮忙,办事效率大大提高。也终于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东宫了,这也算熬出了头。但是朱元璋也觉得蹊跷,明明,自己已经给这臭小子足够的休息时间了,为啥他的黑眼圈还是那么重,终于,朱元璋忍不住问了他。 “标儿啊,咱不是给你时间休息了吗?为啥你这还是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 朱标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我这不是还得养一养么,前段时间太操劳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懂医术,也没有身体虚弱的时候。作为开国皇帝,马上天子。朱元璋的精力好似无穷无尽,这一点从他六七十岁还能上朝处理朝政,还有几十个孩子都可见一斑。说白了,咱老朱可没体会过,什么叫身体虚弱。 “那咱把太医找回来给你把把脉吧!把完脉再开点药调理调理,自然就没啥事了。” “不不不不不!父皇,可不用太医啊!”朱标急忙摆手。 “为什么不用太医来给你看看?” 朱标无奈捂脸,他自己什么身体情况自己还不知道么,明明就是前段时间加班太多,再加上家里有个要人老命的娇妻。这要是太医来了,一下传出去说太子身体虚,尤其是肾虚得厉害,那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父皇难道忘了么?儿臣本来就会看病,自己也会开药。还用得着找太医来给我看病么?怪麻烦的,再说了,这帮太医的医术可不一定能赶得上我啊……” 朱标总算想起了一个正当理由,算是让自己逃过一劫。看来不管什么年代,都是技多不压身啊。太子已是无敌路,多门学问多条路啊。 “那既然这样,你就抓点紧治一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朱标急忙点头,然后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家里的小妖精今天再换什么衣服,都绝对不会跟她妥协! “不是咱催你,不让你休息,而是有一件大事可能要发生了。” 朱元璋既然开口说大事,那就一定是真正的大事。 “难道说……您老人家又要砍人?” 明初高危职业:官员,明初吃香职业:刽子手,明初紧俏货物:斩首大刀。 其实也怪不得朱标这么想,朱元璋都开口说大事了,那不是迁都,就是砍人。总不能是再立皇后和废太子吧?哎,等等,前面那个没什么可能,后边那个,好像有点悬啊…… 没想朱元璋却冷笑着说道。 “这帮混账,可不是咱想砍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你也批了这么多天折子了,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朱标在脑海中疯狂风暴,却依然没找到朱元璋所说,不对劲的地方。 “我确实没想到什么,您给点提示。” 朱元璋一捋胡须,叹了口气。 “这也不怪你,毕竟你之前几年也没参与朝政,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随后朱元璋扔在朱标面前一份册子。 “这是前几年江南地区的赋税记录,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朱标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起来。虽然现在大明缴纳赋税普遍都改成了白银,但是对于农民,仍旧是放宽了政策,也有不少人依旧缴纳粮食的。经过朱标仔细一对比,发现了问题。 “父皇,这最近几年江南也没闹过什么大的天灾人祸啊,为什么这赋税好像少了些。” 朱元璋冷哼一声。 “谁说没闹过天灾人祸,这不是一直闹着呢么,闹的鼠患,你看看这一只只硕鼠,把咱们大明都啃食成什么样子了!” 朱标瞪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说……” “我已经派人去国库里查了,户部对于国库存银和存粮的账目倒是没差,但是那国库里的存银和存粮真的有那么多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每次从里面掏钱掏粮,户部的官员都愁眉不展?” 朱标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每天早朝,朱元璋不仅仅是听着官员上奏,处理问题。更重要的,他会借着处理问题,去观察每名官员的表情。这就是洪武皇帝的含金量,他的帝王心术和警惕性,几乎已经是登峰造极。和他相比,朱标在这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够深。 “那父皇,您查验的结果呢?不过户部不是把国库看得死死的么?您是怎么查的?我没听说过您最近下了查验国库的圣旨啊!” 朱元璋咧嘴一笑,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小伙子,你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不只是帝王心术,还有手下的培养。咱明着查验国库肯定会打草惊蛇,让这帮混账提高警惕。到时候他们没准就四处筹集,先把国库的口子填上了。但是咱派锦衣卫,暗地里查访,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也不知道。” “那结果呢?” 朱元璋拍了拍手,一名浑身黑衣,只露出眼睛的人便从一旁蹿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黑衣人:“属下该死,竟然惊扰了太子殿下。”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从事秘密工作的,就非得穿这套衣服么?知不知道这很瘆人的啊!我还以为是刺客。” 黑衣人:“太子殿下勿怪,小人是为了和夜色融为一体,秘密潜入国库才作此打扮,事出仓促,这急着向皇上禀报,便没有换衣服,却不想惊扰了太子殿下,小人该死!” 朱元璋都听得不耐烦了,急忙摆手。 “可别光在那里认错了,说点有用的,咱派你去查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眉目?” 黑衣人语气骤变。 “启禀皇上,已经查探清楚了,无论是存粮还是存银都比账面上的要少了许多,最起码有百万的缺口。” “说清楚,百万两白银还是百万石粮食。” “二者……都有。而且最少是百万的缺口。”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朕所料啊!” 朱标明白,这时候朱元璋越冷静,到时候要掉脑袋的人就越多。 “属下其实有个想法……那就是,会不会是看管国库的人监守自盗?毕竟,他们看管国库,要盗起来也方便。” 黑衣人突然开口,没想到却被朱标驳回了。 “不可能,那百万两银子,百万石粮食,就算让他们拿,他们又怎么拿?撑死一天能偷个十两八两的,而且还查得严,还很容易有括约肌松弛的风险。” “括约肌?那是个啥东西?” “哎呀,那不重要,我倒觉得,这真像您所说的,应该是有硕鼠的存在,这肯定是大有身份,大有权力的人才能干出来这事。” 说到这里,朱标给了朱元璋一个眼神,又看了看黑衣人。 朱元璋自然心领神会。 “你先退下吧!” “是!” 黑衣人退下了,朱元璋看向朱标。 “说吧!” “很简单,这最起码也得是个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而且绝对不是一个人,我猜啊,应该是有人互相勾结。不过有一个人肯定跑不了,谁让是他管着户部呢?” 朱元璋也笑着点了点头。 “你小子还不算太笨,和咱想到一起去了。咱觉得这事儿和这户部侍郎郭桓,肯定逃不了干系!” “郭桓啊!果然是他……” 第186章 高手在民间 作为穿越而来的历史系学生,朱标对于郭桓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洪武年间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四大案。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蓝玉案。这每个案子,最后受牵连的人,都得有上万人。 这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就不用多说了,这空印案,说实话有些冤枉。押送税收大臣们都是怕麻烦,怕折腾,所以将盖好印章的空白公文带到应天,然后再根据情况填写。毕竟一旦出现误差,这还得再回到当地盖章。这本来就是元朝传下来的做法,说实话也有可取之处,但是朱元璋信不过啊,他认为是官员们为了舞弊,为了中饱私囊想出来的主意,便屠杀了一大批人。朱标上位而来之后,改革了弊端,派遣应天的官员来到当地,会同当地官员收取赋税。还有御史监察,杜绝了官员中饱私囊的可能。所以空印案也就没发生。 至于这郭桓么,他有能力成为洪武四大案之一的元凶,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毕竟他有能力贪污百万两银子,上百万石粮食,也是个人才。别忘了,这可是在朱元璋执政期间,官员贪污几十两银子就要被查办。 当朱元璋一说出朝中有硕鼠的时候,朱标便想到了他,算算时间,老朱也该发觉了。 “这郭桓是户部侍郎,有能力贪污,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人,背后肯定还有人跟他勾结。” 要不是朱标休养了好几年,没准这郭桓还上不了位,毕竟要是朱标看到官员花名册上有他,肯定会先处置他。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最起码还能通过郭桓,带出一堆贪官来。 “对!咱也是这么想的,他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就算有能力,有动机,他也要不了这么多钱,难不成,他要用这些钱盖个房子?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和他勾结,给他打掩护,然后分赃。只是咱没想到,这帮家伙的手段这么高明,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露出马脚,看样子,咱也是老了啊,居然被他贪污了上百万两才察觉。” 朱标摇了摇头。 “不怪父皇没发现,实在是这帮家伙,胆大包天,而且办起事来滴水不漏。咱们大明的国库确实越来越充盈了,咱也不至于钱不够用,这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不过这样也好,借着郭桓,可以连带着揪出一群贪官。不过还是要小心调查,仔细取证,然后大力惩治!” 朱标一番话倒是让朱元璋来了兴趣。 “哦?标儿,你说说,怎么个大力惩治?” 朱标只能笑着摇摇头。 “您老人家还用问我?就是杀呗,一起推上刑场,该砍头的砍头,该凌迟的凌迟。” “这么说,你不反对我杀人了?” 朱标一摊手。 “爹,我觉得您对我有个误解。对于板上钉钉的贪官污吏,我下手可能比您还狠。我可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太子。治国需要用法律,需要流血。我不愿意看到的,只不过是滥杀无辜。我不希望就是有那些无辜的人,因为连坐被处罚,但是杀贪官,那我可是一百个同意!” “好!咱大明的太子,果然非同一般。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心狠的时候心狠。这点你可比爹强!那咱就答应你,咱这次处理他们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务必要做到,不放过一个贪官,也不错杀一个好人。” 朱标点了点头,但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爹,我觉得现在就说处置他们为时尚早,咱们现在还是要调查取证。先把这些贪官的名单挖出来,然后取得证据,再下手也不迟。” 朱元璋咧嘴一笑。 “那你说,怎么取证?” 朱标实在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您还问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您的锦衣卫早就出动了吧,现在这贪污人员的名单也八九不离十了,证据也基本上大差不差。” “果然呐,知我者莫过于咱家标儿!” “少来!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也培养一批锦衣卫。这些人确实不简单,就好像无孔不入一样。打探情报,收集证据可太好用了。” “嘿嘿,别着急,等咱以后死了,咱这些人还不都是你的?到时候你就用嘛!” 对于朱元璋画的大饼,朱标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毕竟这爷俩谁先走可还不好说呢。但是朱标现在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大明朝堂上,又将掀起一场大的风波。 “不过,爹啊,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大明国库守卫森严,你那个锦衣卫到底是如何混进去的?” 朱元璋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靠近朱标小声说道。 “我告诉你,这家伙当锦衣卫之前,是大明第一大盗。一身夜行衣能完美地融入所有环境。世界上还真就没他闯不进的地方。后来他落网了,咱看他是个人才,就给收编了。” 朱标被惊得也咽了一口口水。 “这确实是高手在民间啊,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许多身怀绝技的罪犯后来都销声匿迹了,原来都是被收编洗白了啊!” 朱元璋嘿嘿一笑。 “这是机密,咱只告诉你一个人,小子,好好学着吧!” …… 十日后的早朝上,御史余敏、丁廷一起站了出来,齐声高喊。 “臣举告发郭桓利用职权,勾结李彧、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贪污,贪污金额巨大,证据确凿,请皇上圣断!” 第187章 让他跑又如何 朱元璋自然是老成持重,满脸堆笑。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不怕洪武皇帝跳着脚骂,就怕洪武皇帝微微笑,毕竟这一笑,被砍头的人,最起码得上千了。 哪怕明明是朱元璋掌握的证据,而且指使于敏、丁廷二位御史控告郭桓。咱老朱也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这可是帝王心术的精髓啊。 “于敏,丁廷,你二人控告户部侍郎郭桓,可有证据啊?” “启禀陛下,我二人发现江南地区的赋税钱粮和户部的账册有所出入,经过调查,是有人互相勾结,私吞了大笔钱粮赋税,贪污金额之巨大,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而且据臣等所知,此案牵涉甚广。我等已经掌握了证据,还请皇上下旨调查。倘若我等诬告,情愿引咎辞官。” 于敏丁廷二人此时已经手握王炸,怎么能怂。毕竟这老朱已经表明态度了:他今天一定要办郭桓。这时候别说是乌纱帽,哪怕赌自己的命也得上啊! 朱元璋这时候带有些玩味地看向郭桓。 “郭桓大人呐,有人控告你们私吞国库钱粮,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郭桓慌了,但是仍然努力为自己争取机会。 “微臣在户部多年,不敢说明如镜清如水,但是肯定没有私吞国库银钱赋税的举动,怕是这二位御史搞错了。” 郭桓心想,只要撑过今天,只要下朝了,他就可以召集人手,筹集银子,准备粮米,把国库的窟窿补上。朝廷中那么多大臣,还有民间的豪绅富户,跟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就不信这群人敢不帮他。所以,只要糊弄到明天一切,他都可以做到了无痕迹。 要不是朱元璋知道郭桓是什么德行,没准还真会被他给蒙蔽了。 “哦,既然郭桓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可能就是误会嘛,不过咱为了证明郭桓大人是清白的,这样吧,咱这就派人去查一下,郭桓大人意见如何?” 朱元璋满面笑意地看着郭桓,意思很清楚了,咱今天就是要查你,你看着办吧,你是自己承认,还是等着我查出来? 郭桓也傻眼了,这朱元璋不按套路出牌啊!就不能缓一缓?这雷厉风行的有些过了头吧。 “怎么样?郭桓大人有什么异议么?” 郭桓的靴子都要被脚趾磨漏了,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国库的缺口确实存在啊!这时候跟朱元璋坦白?不好意思,洪武年间,不存在坦白从宽! “臣……臣……” 郭桓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也没了方寸,倒是旁边的礼部侍郎替他说起了话。 “启禀陛下,国库乃大明立足之本,查验国库兹事体大,如果传到了民间,容易引起百姓猜想和恐慌,依臣所见,此事应当从长计议,找一个黄道吉日,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这样才合乎礼法。” 朱元璋实在是忍不住大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啊,这郭桓就是花生,一拔就带出一窝。这礼部侍郎也真是可以,这都能找到什么合不合礼法的原因,也是个人才。 “算了算了!可别等以后了,这要是真等哪个黄道吉日,那朕岂不是得把你们这群大小官员一直养在宫中?咱得费多少粮食啊?哦,不对,和你们贪污的粮食一比,这可真的是九牛一毛了。” 户部侍郎有些心虚地开口。 “陛下,您这是何意啊?为什么说要把官员养在宫中?” 啪! 一个精美的龙泉窑青釉笔洗被朱元璋摔在了大殿之上,摔得粉碎,碎瓷片也溅到了不少人的身上。朱标也是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吐槽。 “我亲爹,下次摔东西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我这个心脏啊……” 朱元璋直接站起身,破口大骂。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脏事儿?那么多的银钱粮米都是他一个人贪污一个人用的?告诉你们!咱早就知道了,你们私下里干的那些事,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是不是想着出去通风报信,然后平账啊?咱告诉你们,不可能!今天,就在这个殿里,把贪污的事情查清楚之前,谁也不可能离开一步!咱就要查清一个,发落一个!但凡涉案者,谁也逃不脱!蒋瓛何在?” 随着朱元璋一声大喊,蒋瓛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下官在!” “传朕旨意,把殿门关上!把你们调查的结果公之于众,咱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下子还如何抵赖!” 蒋瓛一挥手,一批锦衣卫冲到了殿内,将殿门关好,蒋瓛非常聪明,他自然懂得狗急跳墙的原理,怕这帮被逼上绝路的贪官和朱元璋鱼死网破。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些多虑。这帮文臣,哪里是朱元璋的对手,咱老朱好歹也是武将出身。 然后一个锦衣卫捧着手里的册子,开始宣读。 “经调查,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与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偕同户部侍郎郭桓等人共同舞弊,还有胡益、王道亨等,都是同谋。他们所犯罪行如下:一,私吞太平府、镇江府等府的赋税。二,吞浙西的秋粮。三,征收赋税时,巧立名目。四,勾结豪绅地主,倒卖国库存粮,抬高粮价!” 随后,一个瘦小的锦衣卫站了出来,接着念道。 “据粗略估算,国库中被贪污的银两高达百万两,被吞没和倒卖的粮食,起码有千万石!” 这个数字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动。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几乎能顶得上江南一个省,四年的赋税! 随后,又有一个锦衣卫站出来,念起了涉案官员的名单。坦白说,一些涉案官员一开始还抱有侥幸心理。毕竟他们只是为郭桓等人大开方便之门,但是现实中并无交集,甚至连分赃都是格外隐蔽,都是通过民间富商。但是锦衣卫之所以能被称为第一情报组织,肯定是有道理的。几乎所有和此案有关的人,都被揪了出来。他们念的涉案官员名单,此时就好像死神的名单。不只是六部官员,还有各省官员都有勾结,甚至连掺和其中的民间地主富户,也被记录在册。 直到这时候,这些贪官才明白,朱元璋只是老了,并不是糊涂了。国家大事他虽然开始不怎么过问,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放松了警惕。暮年苍龙,依然是龙。 “都念完了?”朱元璋问道。 “启禀皇上,锦衣卫初步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还有很多事项都需要额外查验。” 朱元璋点了点头,锦衣卫在暗地里,还能调查到这些实属不易。接下来就需要正面挖掘着蛛丝马迹了,而他的信条,就是宁可错杀三千,却绝不放过一个! “锦衣卫接着去调查吧!把这些涉案官员都关进诏狱!让审刑司的吴庸严加审讯,把锦衣卫的酷刑都用上!咱就不信,这帮人的嘴有那么严!剩下的人可以走了!退朝!” 一场满是风雨的早朝终于结束了,终于,整个奉天殿就剩下了朱元璋和太子朱标。朱标看着朱元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父皇,那些官员里应该还有漏网之鱼吧,您就不怕他们去通风报信,或者逃走?” 朱元璋露出了睥睨天下的霸气。 “标儿,你切记住,咱从来不担心有人逃跑,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之处,皆是大明,他就算跑,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朱标咽了口口水,伸出了大拇指。 “霸气!” 第188章 掏钱和抄家总得选一个 事实证明,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不出十天时间,整个案件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郭桓案总共贪污了国库一百二十七万两白银,一千四百多石粮米,涉案人员也几乎包括了大半个朝廷。六部官员,皆有参与。更不用提各省负责赋税的人了。 当然,审刑司的贡献也不小。这些贪官当然不是什么硬骨头,而且他们的利益集团,全都是靠钱维系的,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道义了。为了少吃点苦头,他们很轻易地就把和自己有关的人出卖了。就连负责收购粮米的地主富户也被逮捕了一大批。 朱元璋看着厚厚的人员名单,还是陷入了思考。 “这要不是咱怀疑到他们头上,他们真不知道还要贪污多少!咱就不明白了,现在他们要地位有地位,要钱也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因为人的欲望是没有底线的。有了权的人,就想要更多的权力。有了钱的人就想要更多的钱。就好像一个快饿死的乞丐,他可能只想要几个馒头。但是当他吃饱了,他就想要衣服,想要被褥,想要媳妇。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虽然说知足常乐,但是贪心就像个无底洞,折磨着所有人,所以人世间的烦恼,大部分都是因为,想要的太多,也就是被欲望折磨。” 朱标一番话倒是让朱元璋刮目相看。 “你这小子说话倒是越来越有水平了,听着就像庙里的僧人一样,整得那么高深莫测。不过你说得也对,人都是被贪心支配。咱也是啊,咱要是不贪心,也不会做大明的皇帝。不过也不全都是贪心,也有命数……” 朱元璋自己也有些拎不清了,他这个皇位到底是天意,还是拼搏。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既然这审也审完了,查也查完了,那就该罚了。怎么样,你去不去?” 朱标侧过脸盯着朱元璋。 “您说的是,我去不去做监斩官?” “不然呢?难不成问你愿不愿意当刽子手?” 朱标一脸惶恐。 “这活真干不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不过话说回来,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或者说这次打算杀多少人?” 朱元璋捋着胡须想了一会。 “这主谋这帮人肯定得杀,凌迟车裂怎么都行,按咱看来,咱都想诛他们九族了,但是你不是不愿意么。” 朱标摇了摇头。 “是没必要再造杀孽,本来咱家就缺阴德。按我说,他们家里就把家产全部抄了,家人流放吧,还能促进偏远地区发展,挺好的。” 朱元璋虽然面露不快,但是也只能依了他。 “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至于那些从犯,你也知道该如何处理,咱就一个要求,该杀头的绝对不能放过!” 朱标掏了掏耳朵。 “拜托老爹,我又不是什么圣母,不是不敢杀人,只是觉得没必要诛人家九族。但是该杀的人,我可不会手软,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付国家的蛀虫,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让咱爷俩出气。我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贪这么多钱!”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觉得有些挫败感。 “说到底,就是咱这段时间国库太满了,被他们掏了一个角也没发觉,也是咱老了,太迟钝了。” 朱标也有些无语。 “没见过您这样炫富的,难道说咱国库有钱了也是件坏事?再说了,这官员里面有坏人咱也没办法,世界上本来就是善恶对立的,咱也只能加强监察啊,大力打击官员贪腐。” “你说得对啊!咱一直都打算,把所有的隐患都解决了,给你留下一个崭新的大明。可是现在看来,咱可能有些异想天开了,这贪官是杀不完的,咱只能尽力而为了,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 朱标嘿嘿一笑。 “爹,要是我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您也用不着如此着急,就算您把洪武朝的贪官都杀绝了,难道下一个朝代就没有贪官了么?不可能的。我们只能不断改正弊端,不断进步。算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我现在唯一拿不准的一点就是,那些买了粮食的地主富户,怎么处理?” 朱元璋眼睛一眯。 “那还用问?自然是杀了,杀了干净!他们都知道这些贪官卖的粮食来路不正,还敢买,还敢从中谋略,这就是典型的知法犯法,这不杀头还能说得过去?” 朱标好心提醒道。 “爹,这可有上万人啊,也不是谋反,也不是通敌,这杀上万名富户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我怕激起民愤啊……” 朱元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锤在了桌案上。 “那你说怎么办?咱一看这帮子贪官和奸商勾结咱就来气。不好好惩治他们,咱咽不下这口气!” “那要不就追回赃款,再稍微罚点钱?” “不成!我看最轻也得抄家!” 其实朱标内心也有一些大胆的想法,但是治国不能瞎搞。每个阶级都有他们存在的必然性,如果把全国的地主阶级一网打尽,那大明还不乱了套。毕竟现实可不能随便畅想,总得付出代价。 “那就这样吧,我给您出个主意。” 朱标在朱元璋耳边嘀咕了几句。 “成!就这么办!” …… 曾经与郭桓案有关的富户们,都在家中惴惴不安,他们知道当初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但是他们觉得自己只是收购粮食,按理说,应该不会引火烧身。不过朱元璋的刑罚苛刻是出了名的,他们哪里拿得准,只能抱团在一起了。 焦县的楚老爷,便是当地出了名的富户,也曾参与倒卖国库粮米,狠狠地赚了一笔。当他知道事情败露之后,因为家大业大,也没办法跑,只能为自己编了一套说辞:我作为一个商人,收购粮食还有错吗?我只是收购粮食,哪里知道那是国库的粮食。 然后,一队官差就来到了他家中,开始抄家。 “哎哎哎!官爷,你们这是干嘛?”楚老爷整个人都慌乱了。 为首的官差露出了手中的搜查令。 “皇上有旨意,凡是参与郭桓案的,有倒卖国库粮食的,都要被抄家!” 楚老爷焦急地辩解。 “不是,我只是买粮食,我哪知道那是国库的粮食啊?你们怎么能抄家啊?难道我作为商人,买粮食也有错么?” 为首的官差轻蔑一笑。 “那你去跟皇上说去,我们只管办案!给我抄!” 楚老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后变成了威胁,那为首的官差便叹了口气,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你知道的,我们只是办差的,人家上面都有册子,都记录了倒卖粮食的数额,这要是找不回来,我们也很难办啊!” “那我们把倒卖的粮食交出来行不行?不够的我们拿钱来凑!” 那官差掏出册子。 “楚家,倒卖粮食十万石,那就得全数交还了。” “啥?我们只买卖了四万石粮食啊!哪里来的十万石,你们这是讹人啊!” 官差直接一挥手。 “哦!那就继续抄家吧!” 楚老爷流着泪。 “十万就十万,我们交就是了。” …… 最后,朱元璋和朱标看着收上来的两千万石粮食,陷入了沉思。 “咱记得,他们好像,没贪这么多吧?” 第189章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郭桓案总归挖出了大大小小涉案官员上千人,总共贪污数额为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粮食一千四百多万石。但是朱元璋和朱标用了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总归收缴回白银二百多万两,粮食两千多万石。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点太夸张了。 “标儿啊,这……两千多万是粮食,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说出去可就有点骇人听闻了啊,咱觉得,老百姓也不能信。更何况,朝廷出了这么大的国贼,咱觉得,能遮掩就遮掩一下吧……” 朱元璋少见的收敛了起来,其实也不怪他,毕竟古往今来,但凡国家有大贪出现,都会影响皇帝的口碑。尤其是你朱元璋,抓贪污抓得那么狠,还净出贪官。这要换个皇帝,早就开始写罪己诏了,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然后乞求上天和臣民的原谅。这贪污了上千万石粮食的消息一出,只会消磨百姓对官员的信任程度。所以,朱元璋想要遮掩一下也是正常的。 “那依您的意思,对外怎么说?毕竟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参与其中的富户已经被罚了那么多,更别说这些天以来,咱们判了一大批官员。这消息想瞒,应该是瞒不住了,只能将影响最小化。” “那这样,对外的公告上写,郭桓一干人等,罪大恶极,贪没国库存粮七百万石。” “也只好这样了,毕竟皇家的脸面,就是一张金箔糊的窗户纸,别管里面啥样,最起码不能捅破。” 朱标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起草公文,当日就张贴在了城墙处。百姓们看着公文,纷纷议论。 “好家伙,七百万石粮食啊!咱这种一辈子地都种不出来这么多粮食。” “别说你了,就算你们村种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粮食。” “这帮贪官真是可恶,他们要这么多粮食干嘛,又吃不了……” “还不是拿出去卖,中饱私囊。要我说,这皇上爷砍他们是砍对了,要不然,咱大明指不定会被他们偷走多少钱。” “哎,别说了,菜市口又有要砍头的了,咱们可得趁早去,还能占一个好位置!” …… 这段时间,朱标监斩已经监到有些无聊了。基本上,罪大恶极,该被处死的,都拉过来,在城里绕一圈,让老百姓掌掌眼,扔些烂菜叶臭鸡蛋,然后带到菜市口,咔嚓!接下来就听百姓们的呐喊就行了。 “杀人杀多了,也挺无聊的啊……” 对待贪污,朱元璋一直都是绝不手软。基本上和郭桓有所勾结,拿了好处,行了方便的官员,都是死路一条。至于郭桓本人,以及李彧、赵全德、胡益、王道亨等几个贪污集团的骨干,都是凌迟起步,而且还都是老朱亲自监斩。只能说老朱还是老了,这要是年轻十岁,怎么不得再发明几个刑罚,把杀人变成一种艺术形式。 在朱标的斡旋之下,这次风波也收敛了不少。要是按照胡惟庸案的规格来,那起码又得死个上万人。但是这次,也就是斩了上千人罢了。不过朝廷六部的人被朱元璋撤职和查办了大多数,毕竟他们和郭桓同朝为臣,好处自然是没少拿。锦衣卫的分赃名单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了,更重要的是,咱老朱也想让朝廷内换换血了,毕竟当官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变成老油条,就容易拉帮结伙,结党营私。而大明通过科举上位的新人们还都苦巴巴地等待着职位空缺,咱老朱这一下子,也算是体谅青年才俊,给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了。 一场风波,来的快,去得也快。几个月后,随着最后一批涉案人员被流放,郭桓案也算是告一段落。朱元璋和朱标的生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就是批折子、商量国事,还有斗嘴。但是唯一不同的是,朱元璋最近有些寂寞。当然,这寂寞,并不是因为男女之事,而是因为,身边没人陪他高谈阔论。 这天,朱标仍然在批折子,看着身边无人,然后朱元璋又在龙椅上拄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也便试探性地问道。 “爹,你们老哥几个最近,好像没怎么聚啊……” 朱标明白,朱元璋后宫不缺佳丽,马皇后虽然走了,也有妃子一大堆,总是有几个知心的人。朱元璋发呆,多半是因为老哥几个的事。身为男人,有些悄悄话能跟老婆说,有些过往经历,经验之谈能跟儿女说,但是回忆往昔,开怀一笑地吹,却只能跟兄弟,朋友一起。 “是啊,咱……跟他们确实有日子没见了。汤和回了老家,一天天的也算逍遥快活。你老丈人带着丈母娘出去见世面去了,也算是闲情逸致。至于徐达么,他可有日子没露面了……” 朱元璋一生,虽说波澜壮阔,麾下猛将文臣无数。但是他们那些人只能算是臣子,算是手下,算不得兄弟。在朱元璋的心中,真正能算得上兄弟的,也只不过是这三人。虽然他们大权在握时,朱元璋也很忌惮,但是朱元璋从未对他们痛下杀手。反而是让他们一个个都能养老,都有善终。哪怕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也颇为关照,这就是兄弟和手下的区别。 “别人我倒是不知道,我岳父确实是躲清闲去了,听青儿说,这老两口子,都跑到海边去了。我岳父吵嚷着,打了一辈子仗,还没见过大海。” “胡扯嘛!他之前也不是没打到沿海。”朱元璋忍不住大笑。 “那打仗打到那,肯定和去游玩有所差别嘛,最起码心情就不一样。” “是啊,这家伙倒是会享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你娘还在世,咱也把这朝政扔给你,咱跟你娘也四处走走,看看咱大明的风光。这可是你娘这么多年来的心愿,可是现在……” 父子二人陷入了沉默。自从马皇后离世之后,朱元璋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很少提及。但是朱元璋知道,他并不是不爱马皇后,而是有些不敢去想。有些人,哪怕不在你身边,那也是你的一辈子。自从他妹子走了,朱元璋心头的一块肉好像也被挖掉了。他每天都用各种方法麻醉自己。也许留宿在别的妃子那里,也许喝酒,也许沉迷朝政。但是他只觉得,总应该有个人,温柔地喊他重八,现在好像没有了…… 所谓忘掉一个人,不是真正抹去她的痕迹。只是把思念压抑在心中。就好像一道伤口,当你缓过神来,总会痛的。 朱标也是一样,他怕触及关于母亲所有的记忆,他怕别人提醒他,你已经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父子二人对视沉默了半晌,朱标才转移话题。 “听说……听说徐达,最近身体可能不算太好吧。毕竟他之前那么多年的征战,落下了一身的伤。本来回应天也是回来疗养的,而且他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不能陪父皇喝酒也是正常的。” 朱元璋一摆手。 “说什么年岁大了,这家伙才多大,咱可是他大哥,咱比他大四岁呢,这不还是生龙活虎的。他才五十三,要不是因为有伤,都用不着养老,五十多岁正是带兵征战的年纪。” 朱元璋一开口就让朱标无语。古人的寿命本来就短,更有各种伤病,带兵打仗的将领,年过五十已经算高寿了。就拿那常遇春来说,要不是自己使用了手段,可就只活到四十啊。 “爹,一个人一个体质嘛,您老体质好,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我徐叔身上确实不少暗伤,之前见他便觉得他老迈的厉害。” 朱元璋叹了口气,也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按理说,该咱亲自去看看他。但是皇上不应该轻易去大臣家,咱也怕惊扰了他,那你就替咱去看看他吧。看看,他身子怎么样了……” “儿臣遵旨!” 踏出宫门,朱标望着天空幽幽长叹。 “今年,应该是洪武十八年了吧……” 史书记载,徐达于洪武十八年逝世,享年,五十三岁。 第190章 让皇上来喝顿酒吧 徐达的徐府就在应天城里,离皇宫不远。朱标坐着轿子,一刻钟就到了。相比较其他的开国功臣,徐达哪怕功劳最大,却还是最低调的。无论是府邸,还是家人,都是如此。 朱标明黄的轿子刚停下,看门人便进入府中禀报,等朱标下轿子,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便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属下不知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徐辉祖无论是礼仪还是气度都无可挑剔,而且他本人也高大伟岸,英姿非凡。朱标看了他也忍不住叹气,心中暗想。 “同样都是官二代,看看人家老徐家的,再看看我那小舅子常茂,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难道这就是家教的区别么?” 也怪不得朱标不待见自己小舅子。常茂本来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而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和常青儿这些年也没少为那个小舅子操心。毕竟他没事不是打人,就是吃喝嫖赌,奸淫掳掠。常遇春已经气得把他踹晕过去好几次了,但是只能说还是不争气。 上一世的常茂本来就没落得什么太好的下场,这一世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毕竟就是难当大任的纨绔子弟。 但是徐辉祖可不一样,他年纪轻轻便能文能武,现在就已经担任了官职。而且在以后,朱棣发起靖难之役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投靠自己的姐夫,反而坚定地站位在建文帝一边,而且作战异常勇猛,完美地体现了忠君爱国的思想。最后大势已去,落到了朱老四手里,也草草离世。 抛却个人立场不谈,朱标本身还是很佩服徐辉祖的,这个人几乎是徐达的翻版,能文能武,忠君爱国。比那常茂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而且他本身也是非常有骨气的一个人,哪怕最后已经落到朱棣的手里,也没有仗着亲戚身份向他求饶。 “徐大公子未免太客气了,我这个太子哪有那么大的架子。只是奉父皇之命,前来看望一下徐叔。毕竟徐叔久未进宫,我父皇也是想念得很,不知道徐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提到徐达,徐辉祖的脸色流露出一丝悲伤。 “有劳皇上和太子殿下挂念,家父沉疴已久,背后的毒疮越来越严重了,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去拜会皇上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兼大明太子爷,朱标当然明白,儿子一旦搬出这套说辞,脸上再带有悲伤的神情,那肯定就是老爹病得厉害了。 “那还是请徐大公子带路,带我去看看徐叔吧!” 徐辉祖也不废话,引着朱标就往里走,来到徐达的门外,正巧看到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的徐妙清。徐妙清是见过朱标的,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现在见到自己大哥带着一个气度不凡,身着明黄服饰的人,自然猜出来了。 “参见太子殿下!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朱标只觉得好笑,怎么这家人都是一个说辞。但是看少女的模样清秀,和自己的弟妹徐妙云有八分相像,只不过少了一丝温柔。他便也猜出了这女子的身份,就是徐达的第二女,徐妙清。 趁着徐妙清和朱标说话的时间,一个五六岁的小人儿便从徐妙清的身后探出了头。 “姐姐,这位是谁啊?” 徐妙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妙锦乖,这是太子殿下,要给太子殿下行礼的。” “哦!” 小徐妙锦侧身拱手。 “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只觉得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常青儿,也是这般可爱。 “太子殿下,这就是我家的三妹妹,徐妙锦。”徐辉祖说道。 对于徐妙锦,朱标可不陌生。前世,徐妙云去世,朱棣一直没有立后,听说自己的小姨子徐妙锦被称为奇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模样秀丽。便要徐妙锦来给他当皇后。 没想到徐妙锦面对着永乐大帝,却婉言谢绝。说自己当了皇后,也不过是姐姐的代替品,朱棣的心中只有徐妙云。既然如此,还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结果朱棣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只是甩了一句,那你拒绝了我,谁又敢娶你?这徐妙锦便削发出家长伴青灯几十年,也称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了。 朱标看到小时候的徐妙锦,也颇为喜爱,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小妙锦倒是挺机灵的,这么小便会行礼了。” “我这个妹妹,人小鬼大,不过确实聪明。我伺候父亲这么久,她也跟着一起伺候,倒是能逗得父亲开心。”徐妙清解释道。 朱标点了点头。 “好了,我先去拜会一下徐叔。” 随后,他便和徐辉祖一起进了屋内。留下小小的徐妙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徐妙清。 “二姐,这就是太子殿下么?好像没那么凶啊。” 徐妙清有些哭笑不得。 “谁告诉你太子凶啦?” 徐妙锦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思考了一阵。 “人家都说皇上凶,皇上的儿子大姐夫也凶,身上和爹爹一样,都是血腥味。这太子殿下身上都是书卷味,好闻。”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个机灵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太子殿下待人谦和,名声在外,也算是个大好人呢。” “他的手掌好暖。” 徐妙锦依旧在回味,刚才朱标抚摸她头的感觉。 …… 朱标和徐辉祖来到了徐达屋中,徐达已经趴在床上睡了过去,徐辉祖便轻声呼喊。 “父亲,太子殿下来看您来了。” 徐达抬起了头,他已经苍老得有些不成样子,看样没少被病痛折磨。 “太子殿下……老夫有失远迎啊……” 随后徐辉祖搀扶着徐达坐了起来,他这背上有毒疮,基本上是不可能躺着了。 “徐叔,你们一家人还真的是……真不愧是一家人啊!说话都一样。您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啊,于公于私我都应该来看看您,只不过这朝政太忙了,我一直没腾出来时间。” 徐达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徐辉祖。 “辉祖啊,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徐辉祖便照做了,只留下徐达和朱标二人。 朱标看着徐达的样子,也于心不忍。 “徐叔,您没让太医给治一治么?” “皇上派太医来了,太医说,毒疮已经入骨,不可能根除了,只能养着。不过这酒肉是不可能再碰了,咱也憋了好长时间了。” “我岳父当时跟您一样,也是不让他喝酒吃肉。给他馋坏了,但是为了身体,忍一忍吧。” 朱标本来还想着,能不能给徐达治一治,但是一听毒素已经深入骨髓,就知道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徐达的大限,也快到了。 “徐叔,您太辛苦了,就好好歇着吧。我父皇让我来看,其实也是他想您了,你们这帮老哥们老也没聚在一起,他也觉得没有意思。” 徐达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太子爷,你也不用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时日无多了啊,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想再跟皇上喝顿酒。” “可是您的身体不是不能喝酒么?” “与其窝窝囊囊地等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迎接死亡,咱这一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咱已经不怕死了!” 朱标看着他。 “那您就跟我进宫,我带您走。” 徐达却笑着摇了摇头。 “咱知道,让皇上来看咱是大不敬,但是咱已经听话一辈子了,咱也想任性一把,就让皇上来我府上,陪咱喝这最后一顿酒吧!” 第191章 真正的丹书铁券 徐达的要求让朱标也有些为难。 “徐叔,自古都只是皇上传召臣子,臣子去拜见,没听说过让皇上来见臣子,这怕有些不合规矩啊……” 朱标也弄不明白,这徐达也算老实巴交一辈子了,为什么会在老了,在没几天活头的时候,提出这么个过分的要求。 “你去跟皇上说吧,他这个兄弟时日无多了,而且身体不好。咱相信,咱大哥,会给咱这个面子……” 小时候,徐达围在朱元璋左右,叫他重八哥。长大了,参军了,朱元璋在郭子兴手下得到重用,很快就成为了元帅。徐达和汤和他们便叫朱元璋上位。老了老了,徐达也不过是叫朱元璋皇上或是上位,但是行将就木之际,他却又开始称呼朱元璋为大哥,可能,这时候他更想念的就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吧。 朱标也没有拒绝徐达,他知道朱元璋和他的感情。如果说徐达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朱元璋是肯定会来探望的。 “徐叔,您放心,只要我和父皇一说,他肯定会来探望您的。但是,您这身体,着实不能喝酒了啊……” 徐达笑着摇摇头。 “我说了,大丈夫不能窝窝囊囊的死,要死也得痛痛快快。你是不是怕你爹落下个杀功臣的名声,不妨事,我会安排的。” 见徐达执意如此,朱标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神情略带些木然地点点头。 “徐叔,您放心吧,我回去会跟我父皇说的。他一定会来看您的。” 朱标正要退出房间,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来到了徐达的病榻前,重合徐达深深地一拜。 “太子殿下,您这是?”徐达这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大将军从军多年,南征北战。您是我们大明开国的头号功臣,您是大明江山的奠基者,是我们大明的万里长城。徐叔,于公,对于您这等功臣,我朱家父子,应该心怀感激。我虽然身为太子,但是不避讳地说,我们大明,这一半的江山,都是您打下来的,我是站在您的肩膀上,管理这个国家。于私,您是我的叔叔,是我从小到大所敬仰的人。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徐叔,请您受我一拜!” 徐达苍老的脸上也有些动容,他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生问心无愧。对于朱元璋,他付出了所有的忠心。对于大明,他策马疆场,打下了大半江山。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人前显赫,青史留名。却忽略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他不是不知道苦,不知道累,不知道痛。只是大丈夫,从不轻易落泪。哪怕他此时已经佝偻在床上,他的脊梁依旧是挺立得笔直。他没有阻止朱标,因为他徐达,当得起这一拜。 “徐叔,我也不说,您多保重了。只是,倘若您真去了,我为您扶灵。” 徐达点了点头,然后从床边拿出了一只朴素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枚铁环,递给了朱标。 “这是?” 徐达微微一笑。 “回去给你爹,他见了,就明白了。” 朱标将这铁环收入怀中,又冲徐达作了一揖。 “徐叔,我走了。” 朱标努力地想要将徐达的样子记在脑海,他怕这一次,就是二人最后一面了…… “去吧,回去吧,标儿啊,你的路,还长着呢……” 可是要再等多少年,大明和他才能等到下一个徐达啊…… 朱标的鼻子有些发酸,直接离开了徐达的房间。走到徐家院中,才发现徐辉祖在等他。 “太子殿下,我父亲……还有救么?” 徐辉祖也是个孝子,他听说,朱标的医术高超,尤其是针对疑难杂症,很多时候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他想,万一朱标能救他父亲一命呢,哪怕是万一呢…… 回应他的,就是朱标的无奈摇头。 “徐叔的病……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虽说这个回答已经在徐辉祖的意料之中,但是当他亲耳听到,依然有些承受不住,险些一头栽过去。毕竟他们已经试过了无数的方法,而朱标就好像最后一抹希望的曙光,如今,连他也这么说了,只能证明徐达,没救了。 “我知道了,有劳太子殿下了。” 朱标也只好轻拍他的肩膀。 “辉祖,你保重,我要先回宫了,徐叔还有一件事拜托我。你平时有时间多陪陪你父亲……” 朱标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但是以徐辉祖的聪明程度,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太子殿下一路走好。” 失魂落魄的徐辉祖甚至忘了将朱标送到门口,朱标自然也没有挑这个理,毕竟人家,已经够难的了。 朱标走后,徐辉祖来到了后园,倚着柱子望着天空,不知不觉地就滑落在了地上,然后他竟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回到皇宫,朱元璋依然在奉天殿等着他。只不过他批着折子,哪怕朱标进门也没有抬头。 “怎么样?徐达那老家伙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咱还等着他喝酒呢。” 朱标低下头。 “徐叔,应该是不能跟您老人家一起喝酒了。他比您想象的,更严重一些。如果我推算的不错,他可能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 朱标学过刘伯温的相面识人之术和医术,小有所成。虽然不能分辨出忠奸善恶,但是,人死之前,面容上萦绕的死气,他却是能看出来一些。徐达的情况,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一些。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只有几天光景了。 听到朱标这么说,朱元璋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右手的毛笔也有些握不住。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 “原来,他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么……” 五十而知天命,因为生死半点不由人,全由天。 “爹,徐叔说,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和您喝顿酒,您看您去还是不去……” “他那身子还能喝酒么?” “他说,他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窝窝囊囊地苟延残喘。而且他托我把这个东西给您。” 朱标说完,就将怀中的铁环取出,递给朱元璋。朱元璋接过铁环,一开始有些茫然,但是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事,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再度浮现。他伸出手来,狠狠地拍着桌子。 “你这个家伙啊!咱没想到,你最后求的竟然只是,跟咱喝顿酒啊,咱哪能不去呢!” 朱标也有些好奇,这小小的铁环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竟能号令得了朱元璋。于是便问道。 “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徐叔如此珍视,连您也如此在意。” 朱元璋苦笑着。 “咱应该跟你讲过,咱小时候宰了地主家的牛,然后烤了吃吧。” 朱标点点头。 “我记得,你还说那次,被地主抓到了,然后被绳子绑住,牵着游街。” “咱那时候宰了牛,分给了所有的兄弟们吃,汤和与徐达也在其中。然后,咱当时处理牛的尸体,还剩了个鼻环。徐达自告奋勇,说要藏起来。咱当时答应他,以后凭这鼻环,咱就答应他一件事。咱没想到,他竟然留了这么长时间,咱也没想到,他竟然,只想要临走前,跟咱喝顿酒。”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鼻环,确实比那些丹书铁券,免死金牌有用。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用。” 朱元璋一挥衣袖。 “更衣,备轿,咱今天就去!” 第192章 因为你是咱大哥啊 朱元璋脱下了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金冠龙袍,换上了便装,而且在朱标的提议下,他带了徐达最爱吃的烧鹅烤鸭,一大块酱牛肉,还有两坛子百年陈酿,趁着夜色,坐着轿子直奔徐府。 彼时的徐府,徐达把几个子女都召集到面前了,神色平静地交代着身后事。 “辉祖啊,你为人正直,武艺卓绝,以后必当重用。咱对你没什么别的期待,你要好好辅佐皇上,当效犬马之力。不要败坏了咱老徐家的名声!” 随后看着其他的三个儿子。 “你们虽然年幼,但是以后也要以你们大哥为榜样,要忠君爱国,不得作奸犯科啊!” “父亲,倘若……倘若皇上要对我们徐家不利怎么办?毕竟树大招风啊,我们老徐家也算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勋贵家族,尤其是大姐二姐,都和皇子有联姻。如此一来,必定为人所忌惮,我担心日后皇上,以及后世之君,可能会对我徐家不利。倘若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暗中支持燕王上位,毕竟他是我们徐家是女婿,以后也能多关照一下我徐家。” 徐家老三徐增寿一直都颇为机灵圆滑,想问题能从各个方面去考虑。但是他没想到,他这话一出,便被徐达严厉地驳斥了一顿。 “支持谁,不支持谁,这都不是你们应该想的!咳咳咳……我们徐家是正大光明的,不能暗自参与皇权斗争。更何况,皇室的水太深了,不是你们能摸清的。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你们见的还少么!皇上那般精明的人,为何从来都不动咱们徐家,除了我和他的感情,更重要的还是咱懂规矩。我告诉你们,皇上认定的继位人,才是铁稳的继位人,你们要忠于皇上,忠于大明,不可做非分之想,谋求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有这样,我们徐家才能长盛不衰!” 徐增寿低下了头。 “我明白了爹,我一定好好辅助皇上,好好协助大哥,让咱们徐家长盛不衰。” 至于一旁的两姐妹,徐妙清只是一直在擦着眼泪。虽然徐达病重,但是依然没有通知长女徐妙云,所以她此时还在北平。年仅五岁的徐妙锦从众人的面容上也猜出了一二,依靠在徐达的身边哭泣着。 “爹爹,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你不要死行不行……” 徐达用粗糙的手,捏了捏徐妙锦的小脸蛋。 “傻丫头,人总会死的,等你长大了就懂了。但是老爹现在还不能死,老爹现在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没做完,老爹还咽不下这口气。” 随后徐达看向徐辉祖。 “老大,时间差不多了,你把所有人都带到偏房吧,这正房周围,一个人也不要留,我告诉你的事,你可记住了?” 徐辉祖双眼通红地点了点头。 “孩儿记住了……” 然后,徐家兄弟便拖着妹妹,还有家眷,离开了徐达的房间。哪怕徐妙锦痛哭着想再看看爹爹,也没有了机会。 徐达挣扎着起身,坐在了准备好了的桌案之前,恍惚间,他好像觉得,自己的背没有那么疼了。桌上摆放着美酒佳肴,还有两副碗筷。徐达坐在了次座,依旧等着那个可以坐在主座的男人。 突然,风云骤起,一个人影提了两坛子酒,一个食盒,走进了徐达的房间。 “你是不是等咱很久了?” 徐达看到来人,顿时热泪盈眶。 “大哥,我等你,或者说等这一次,确实已经很久了。” 这时的朱元璋,提着两坛子酒,拿着食盒,身上的龙袍也换了下来。打眼一看,几乎和一个老农民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上那股子霸气,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 “咱到了胡同口,便让那帮下人留在那里。咱知道,你不希望有别人来。所以咱就自己提着东西来了。这一百年的陈酿,咱平时可舍不得喝,但是今天,咱跟你喝个痛快。只是可惜,老常和老汤不在,要不然,咱们兄弟四人,开怀畅饮,也算给你送行了。” 活到徐达和朱元璋这个岁数,基本上也已经看淡了生死。他们唯一牵挂的,只不过是后人罢了。朱元璋也没想到,徐达一笑道。 “他们不在也好,四个人有四个人的喝法,能说四个人该说的话。两个人就有两个人的喝法,说两个人该说的话。” 朱元璋打开食盒,拿出来了两只烧鹅,一大盘切好的酱牛肉。 “咱今天带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咱这个大哥,够意思吧!” 徐达打开了酒坛,将二人面前的酒杯倒满。看着朱元璋带来的佳肴,忍不住感慨道。 “要是咱小时候有这些吃食,可能也就不会有造反的心了。咱爹娘活了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肉,喝过这么好的酒。” 朱元璋也没想到,徐达一开口便是王炸,也陷入了沉思。徐达见状只好举起酒杯。 “来,大哥,为了咱爹娘,为了咱当年挨的饿,受的委屈,为了咱造的反,干一杯!” 朱元璋也不含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是没有那些年受的苦,怕是也没有咱这个洪武皇帝,怕是也没有咱大明了,咱这些苦,没白吃。” 徐达继续倒满了酒杯。 “大哥,我还是佩服你。到了咱这个岁数,你却还是如此硬朗。还能提着食盒,提着酒坛。真是古今少有啊。” 朱元璋夹了一口菜。 “那你说,以后这帮人会怎么评价咱,会怎么评价你?毕竟,这帮读书人的笔杆子,可从来不饶人。这青史,也不会饶人。” 徐达也夹了一筷子酱牛肉,细细品尝着许久未吃的肉味。 “后世人肯定会说,洪武皇帝,驱除鞑虏,创立大明,乃不世之功。后来杀伐太甚,但是依然瑕不掩瑜。至于我,他们会说,徐达,乃是洪武皇帝最忠心的名将。” 朱元璋看向他。 “这话,也只有你敢讲了,别人,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一定敢说。” “可是这是真话,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当着我自己大哥的面,我有什么不敢讲的。”徐达笑笑。 “那你说,咱不应该杀么?你也知道,这开国的皇帝,如果留下祸患,后世之君可是要遭罪的。咱为了子孙后代,也一定要把这些刺给拔了。” 朱元璋举起酒杯,二人都是一饮而尽,随后朱元璋看向他。 “对于咱的继承人,你还有什么想法么?” “您不是已经选定了么,这天下人都明白。咱是你的兄弟,不管是咱,还是咱的家人,只会拥立你的继位人,无论他是谁。” 朱元璋一笑,随后竟有几分愧疚。 “徐达啊徐达,不愧是你。咱其实当初很忌惮你,因为你也手握重兵,风头一时无二。咱也担心过你会不会作乱。但是只有你,一直忠心于咱,所以咱才敢把大明的军权交给你。” 朱元璋没想到,徐达竟然笑了起来。 “因为你是我大哥啊,你让咱心服口服。咱为什么要作乱?” 第193章 童年我们是朋友 回想起往事,徐达的眼中满是怀念。 “还记得咱七岁的时候,咱们一起给刘财主家放牛。那时候咱饿啊,咱家那时候都穷,甚至连一个棒子面窝头都拿不出来。是你,重八哥,在咱都饿的时候,宰了刘财主家的牛,给我们吃了顿肉。那是咱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肉。” 朱元璋点了点头,也开始回忆起来。 “那时候虎子哥俩烧火,你和咱负责宰牛和剔肉。唯独的一把盐巴,还是汤和从家偷来的。那时候也不懂,就胡乱地拿去烤了,还烤糊了不少。” 徐达举起酒杯。 “可是那时咱觉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那时候,咱就觉得,重八哥是个能人,只要跟着重八哥,就一定能出头,一定能有肉吃。那时候虽然你还是个放牛娃,但是你在咱的心里,就是朱皇上。” 朱元璋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时意气之举,竟然为自己赢得了一员大将,以及一个江山。可能,小小的放牛娃便有如此的胸怀义气,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也可能朱元璋本人,便是顺应天道民心,而出现的大气运者。 “那你还有什么,是要跟咱说的么?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就没有一点需要嘱托咱的?” 徐达苦笑。 “咱就是个泥腿子农民出身的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哪能一点私心都没有呢。要说咱的私心,那就是咱自己家这帮儿女了。女儿还好说,儿子么,老大徐辉祖可堪重用,其余几个都差点火候。无论是你,还是太子,以后如果觉得他们还行,就让他们为大明出点力。如果觉得他们不是那块料,也不用太多关照,让他们做个平凡人,了此一生,也挺好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毕竟,哪怕徐达不说,他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徐家。但是徐达既然开口了,那他朱元璋一定会做到。 “难道你就没想让你老徐家再往上爬爬?我们家老四可是你的女婿,他要是当了皇帝,你们家也能借上些光。” 徐达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大哥,你想听实话么?” “当然,这时候了,你这家伙总不能还跟咱说假话吧!” 徐达望着杯中的酒。 “朱棣,是个好样的,无论是文韬武略,都是一等一的。咱一直贬低他,也是怕他太自满了。但是平心而论,咱没有想借着他上位,他作为皇帝,少了一些宽仁,多了一些无情。坦白来说,哪怕我是他的岳父,我也还是更倾向太子。朱棣太像你了,可是大明有一个开国皇帝就够了,接下来需要的是一个宽仁智慧的君主,与民休养生息,这一点,太子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而且我徐家,不需要借着别人的势,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忠君爱国就足够了,这君,就是你和你的接班人” 朱元璋笑了,“你这家伙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之前还说不会左右咱的决定这不也分析上了么。” “那是因为我今天是和大哥喝酒,谈的是大哥哪个儿子最有出息,不是和皇上喝酒,谈论哪个皇子适合当皇上。” 徐达眨巴眨巴眼睛,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来!干!” 一杯酒再下肚,朱元璋也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咱看你这家伙,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了么,你是不是认怂了,就为了让咱来看看你,为了让咱陪你喝顿酒。” 徐达放下了筷子。 “大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回光返照。咱现在就是这样。虽然看着没什么,但是咱知道,今晚就是咱的大限了。” 朱元璋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当初他们都以为马皇后是康健了,结果也是回光返照罢了。结果今天,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心酸,无人能懂啊…… 徐达倒是很豁达,直接夹了一只烧鹅腿,大快朵颐。 “大哥,您也别想太多了。咱这个岁数,早就有准备了,只是咱不想在病床上撒手人寰,窝窝囊囊。咱宁愿这一坛子酒下肚,长醉不醒。这砍头的人,临刑前还吃顿好的呢,咱总不能当个馋死鬼,饿死鬼,临了连顿饱饭,连点酒肉也吃不上。那下去了,也得叫人家笑话啊,哈哈哈哈……” 听到徐达这么说,朱元璋也只好随了他的意,再次举起了酒杯,一口入喉,愁却更上心头。 “老徐啊,你这一去,咱们这老一辈的人,就更少了,咱怕啊,咱怕咱以后想你,咱怕寂寞……” 徐达却已经看淡生死。 “大哥,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的天下了。总要有新人出现,也许,现在的大明,就有无数不平凡的孩子出现,他们总会成为下一个徐达,下一个汤和。但是应该不会出现下一个朱元璋了。毕竟当初刘伯温可是说了,大明最起码十世无忧。咱还是挺相信那个老家伙的话的。” 提起刘伯温,朱元璋又叹了口气。 “这一辈子,咱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咱心里有愧啊,但是……咱无悔!因为咱是为了大明。你刚说的也不对,哪怕江山代有才人出,也不会再有下一个徐达了。” 徐达却是一笑,夹起一片酱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然不愧是御膳房的酱牛肉啊,有嚼劲,但是却不硬。一口下去肉汁四溢,香,真的香。咱都好些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酱牛肉了。” 朱元璋也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那是不是你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牛肉?怎么样,咱还是懂你的吧!” 徐达却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你还真错了,这个可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肉。我六岁那年,吃的牛肉才是最好吃的,虽然那肉烤糊了,只有盐巴调味,但是咱还是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咱记了四十多年。” 朱元璋转过了脸,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疼。 “徐达啊,你真的没什么要求咱的么?你知道,只要你开口,咱都会答应你的。” 徐达笑了,举起了杯中的酒。 “谁说没有,当然有了。大哥啊,咱下辈子还想跟你。要不,你下辈子还当咱大哥吧。要是真有下辈子,你就给咱留个位置,咱还当你兄弟。”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却只能用衣角擦拭去。平日里,他不能哭,只能保持着一身威严,因为他是皇上。而今天,他依旧不能当着徐达的面哭出来,因为他是送他最后一程的大哥。 “可是你比咱去得早啊,那你得等咱几年。咱还有没做完的事情。等到下辈子,咱答应你,还给你当大哥……” 朱元璋话音刚落,庭院便起了风,转眼间便是风雷之声轰隆,徐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喝光了最后一杯酒。 “大哥,你该走了。” “为什么?从来都是咱撵别人,第一次听说有人撵咱的,咱多陪你一些时间不好吗?” 徐达满面苦涩地摇了摇头。 “大哥,因为我快要走了……” 朱元璋握着酒杯的手一滑,一杯酒便洒了。 “你……你是说?” “咱,大限快到了。咱知道,咱看到咱爹娘的脸了,咱看到有人来接咱了。大哥,咱这么当年没求过人,但是咱求你,走吧。咱一辈子没输过啊,咱不想在你面前倒下……” 朱元璋浑身颤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接触过多少次的死亡了,但是父母、挚爱还有兄弟在他面前离去的时候,他只觉得,所谓皇帝、名利、地位,在生死面前,如此渺小。 朱元璋倒满了最后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兄弟,一路好走!记着,等等咱” 随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徐达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再没有任何牵挂了,可以坦然离去了,童年的童谣再次萦绕耳边,自己这一辈子的功过成败,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最后,只留下了他苍老的躯壳。 “徐达去了!” 朱元璋走出徐府,便听到了府中众人的哭喊,他明白,自己的兄弟已经离世,他望着风云变幻的天空大喊。 “大明最好的将军,咱朱重八的兄弟,走了!” 第194章 当封异姓王 朱元璋回到宫中,已经是深夜。他辗转难眠,毕竟徐达已经离去。于是他索性起身,挥毫写下了给徐达的祭文。 但是第二天,朱元璋和朱标收到丧帖的时候,才意识到了异常。徐家送来的丧帖,说徐达是昨日下午病逝,因为家人悲痛欲绝,而且也不愿意在晚上打扰,所以才在第二天一早送来了丧贴。 “所以,徐叔为什么要这么做?按您的说法,徐叔昨天入夜还在和您喝酒。但是这徐府,为何说他是昨天下午逝世的?” 朱标不懂,朱元璋却明白其中的深意。他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你徐叔这个家伙啊,看着粗枝大叶,其实,他是一等一的细心人。他怕咱,落得个杀功臣的恶名,但是,他又想要咱送他一程,了却心愿。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法子,除了他的家眷,和咱的亲信,没人知道昨天晚上那一顿酒,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那顿酒。他是哪怕走了,也怕连累咱啊……” 朱标深吸一口气。 “他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啊……爹,您就别去了,毕竟身份在这。我就代您去了吧,您有什么想要我带过去的么?” 朱元璋将昨夜写好的祭文递给他,然后问道。 “你应该也有送的东西吧,就带着这东西一起吧。出殡的时候,你就为他扶灵吧,送他最后一程。” 朱标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本分,也是我和徐叔的情分。无论于公于私,我都应该送他最后一程。” 随后,朱标卷起了朱元璋写好的祭文。正要出门,却被朱元璋喊住。 “那个!标儿……” “怎么了爹?” 朱元璋看着他半天。 “倘若……倘若咱有一天走了,那你会咋样?” 朱标从来没想过,朱元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或者说,他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大概……会继承您的意志,让咱大明繁荣富强起来,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吧。” 朱元璋点了点头。 “嗯,还有呢?” “大概还有用一辈子,去怀念您和我娘吧……” 朱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脱口而出的,就是他真正的想法。 朱元璋朝着他摆了摆手。 “你去吧,没事了。” 直到朱标的身影消失,朱元璋才长叹一声,却又欣慰地笑笑。 “妹子,你听到了吗?这小子……咱俩有这样的儿子,就够了,这辈子就足够了。” …… 朱标去到徐府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作为太子,他本就应该如此,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还特地换了一身素衣,以示对徐达的敬重。 徐家的灵棚已经搭建好了,作为开国老臣,武将之首。徐达的面子绝对足够。应天任职的大小官员,以及军营中的人,基本上都来祭拜了。朱标一到徐府,徐辉祖便出来迎接了。只不过短短一天,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眼眶通红,整个人甚至都消瘦了一圈。 但是见到朱标到来,他的礼数仍然没有缺失。身为徐家长子,哪怕徐达已经去了,他却还要撑起整个家。 “太子殿下,家父过世,还劳烦您亲自到场。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朱标也拱了拱手。 “我父皇,不便来此。但是他也颇感悲痛。他和徐叔情如兄弟几十年,既是君臣,又是兄弟。所以也托我带了东西。我自己也有东西送上。” 随着朱标一挥手,李三思等人便将经幡挽联送到。 “至于我父皇的东西,还是到了灵棚里面再看吧。” 随着徐辉祖的带路,朱标来到了徐达的灵棚。一旁吊唁的大小官员一看朱标的到来,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来吊唁徐家,说不定还奉了皇上的旨意呢。” “这徐老可真的是,生前极受器重,死后也享尽殊荣啊……” “这徐家可风光了。” …… 朱标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基本上能叫得上名字的官员都聚齐了,但是汤和、常遇春、朱棣几家还没来。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事出仓促。 朱标掏出朱元璋写的祭文,环视了四周。 “我奉皇上旨意,前来吊唁魏国公徐达,并且送来祭文一封。” 朱标伸展开祭文,大声宣读。 “魏国公徐达,朕之股肱兄弟,朕与徐达相识四十年,情谊深厚,手足情深。今听闻徐达逝世,朕心悲恸,泪湿衣襟。遥想当年,群雄并起,徐达追随朕,逐鹿天下,问鼎中原。徐达之勇武,披坚执锐,冲锋陷阵。徐达之智慧,指挥三军,常胜不败。朕常觉,徐达乃上天亲派之人,助朕平定天下。北伐时,徐达亦为一马当先,功劳之大,古今罕有。朕常言,徐达乃为我大明万里长城。” 朱元璋这祭文虽然写得有些夸张,但是在场的官员却没有一个人露出鄙夷和不服的神色,毕竟徐达的功绩,确实是他们这些人望尘莫及的,一个人,如果自己的能力足以平息所有的质疑,那他便值得万人敬仰。 朱标顿了顿,继续声泪俱下地读着朱元璋的祭文。 “魏国公徐达之人,不仅勇冠三军,功绩卓着。为人更乃正直高尚,谦逊有加。朕常夸赞徐达功绩,多有赏赐。但是徐达从未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朕虽多有赏赐,但魏国公徐达,多不敢受,谦言自己未能至此。” 众多大臣们都低下了头,他们很多人,都是有些功绩便自傲起来。这是人之常情,谁敢说自己不会骄傲呢?但是作为大明的头号功臣,徐达确实足够低调谦逊。甚至很多人见他的第一眼,都觉得这不过就是个普通老头子,满脸堆笑。任谁也不会把他和大明第一武将,魏国公徐达放在一起联想。 “朕本想,能与徐达常伴左右,颐养天年。奈何英雄迟暮,天不假年。朕之手足爱卿,竟先行一步,撒手人寰。朕失徐达,如失一手足。大明失徐达,如失一柱石。呜呼,朕心哀痛!昔日音容笑貌,今犹在朕眼前,愿卿一路坦途。徐达之功绩,必将青史流传,朕特旨,追封徐达中山王,谥号武宁,配享太庙!” 朱标的祭文一念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整个徐家的人。他们可能想过朱元璋会有赏赐,但是他们没想到,朱元璋会直接给徐达追封异姓王…… 第195章 老徐,你的兄弟们来了 “封为中山王,谥号武宁……这还真的是至高的荣誉啊……” 一旁的官员们窃窃私语,毕竟朱标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让人震惊。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徐辉祖才缓过神来,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先父徐达,怎敢担此殊荣啊!今日皇上亲笔所书祭文,太子殿下亲自祭拜,先父若泉下有知,肯定也会受宠若惊。更何况皇上竟然赏赐这等殊荣,我们徐家,有些受宠若惊啊……” 朱标急忙将徐辉祖扶起,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异常坚定。 “徐辉祖,不必推辞了。众所周知,魏国公徐达是我大明第一大功臣,他老人家担得起如此殊荣。这是皇上对他的垂爱,更是对你们徐家的考验。身为中山王,魏国公之后,你们不仅会享受着荣誉,也会有压力,要忠君爱国,报效朝廷。才能对得起中山王这个名号。” 其实还有一点,朱标并没有说出来,朱元璋封徐达为中山王,也是要让这些大臣看看,咱朱元璋不是只会砍人,对于那些开国老臣,对于国家有足够贡献的人。无论是大明,还是他朱元璋,都绝对不会亏待。这就起到了收买人心的作用。 徐辉祖眼含热泪地收起了朱元璋的祭文,他揣在怀中,犹如珍宝。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愿意为了大明,愿意为了朱家,和他父亲一样,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腔热血。所以上一世,哪怕他效忠的对象是建文帝朱允炆,哪怕他的对手是自己的亲姐夫朱棣。他也是大义凛然。为了建文帝血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最后朱棣上位,威逼胁迫,他也没有低头,最后还是他的儿子,继承了中山王的王位。只能说徐辉祖也真正地做到了,继承徐达的遗志,后世的记载,他也配得上忠烈二字。 至于徐家的其他人,长女徐妙云还是未在场,可能此时已经接到了徐达去世的消息,从北平的燕王府赶回去,而徐达其余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场,年纪稍长的徐妙清,正带着徐妙锦,在一旁垂泪。只是徐妙锦年纪尚小,她并不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听说再也见不到自己家慈祥的爹爹了,她便恸哭不止。 朱标见她这样,也想起了当时马皇后逝世的时候,年幼的儿女,尚不知道何为死亡,只是知道再也见不到奶奶了,便痛哭流涕。 朱标想了想,终究还是走过去,用袖子给徐妙锦的眼泪擦了擦。徐妙锦还记得他,便红着眼眶对他行了礼,因为他记得兄长和姐姐曾经说过,见到这位太子殿下,要行礼。看着这五岁的小姑娘,饶是朱标舌灿莲花,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但是徐妙锦却突然开口。 “太子殿下,他们都说爹爹死了,什么叫死了啊,是不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对于徐妙锦的突然发问,徐妙清反应很快,急忙呵斥她。 “妙锦,怎能对太子殿下无礼。” 朱标却看向徐妙清然后摆了摆手。 “无妨,小孩子总是天真的,何必要他们现在就接触残忍的世界。” 然后朱标转头,看着小脸已经快要哭花的徐妙锦,温和地开口。 “小妙锦啊,我告诉你,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当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要回去了。你爹爹也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要回到天上去了。但是你爹爹舍不得你啊,所以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看着你呢。” 朱标这话一出,徐妙锦果然停止了哭泣。 “真的吗,那爹爹化成了哪一颗星星啊?” “就是每天入夜,北边最亮的那一刻。你如果想爹爹了,那你就抬头去看。那星星一闪一闪的,就是你爹爹在跟你挥手呢。” 徐妙锦却还是撅着小嘴。 “那如果我想要见爹爹怎么办,是不是只能看星星,却看不见爹爹了。” 朱标也没想到徐妙锦会这么说,他也只能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说出另一个温柔的谎言。 “那你想你爹爹的时候,你就看星星,你爹爹就会知道了,然后他就会来到你的梦里看你。不过天上和人间相隔太远了,也许你的想念,要经过很久很久才能传达到你爹爹那里,所以他可能也是过了很久,才能到你的梦里来看你。每次来看你,爹爹都要花很大力气,你要珍惜哦。” 徐妙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是不哭了。而一旁的徐妙清,看向朱标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感激和感动,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朱标使了个眼色。 “小孩子的童真,要好好呵护。” 随后朱标又摸了摸徐妙锦的小脑袋瓜,便离去了。只剩徐妙锦还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爹爹,那你可要多来看看我啊,哪怕要很长时间,妙锦也会等你的,妙锦不会孤单,想你的时候就会看星星……” 葬礼很快就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因为出现了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信国公汤和与鄂国公常遇春到了现场。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位大佬级人物竟然一起到了现场。二人都身穿一身白衣,汤和还好,常遇春那黝黑的面色,只能显得衣服更白,他更黑。 汤和一看到徐达的排位便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老徐啊老徐,明明咱们哥们几个里,你年岁最小,可是为什么你竟然这么急着走啊!你走得这么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咱喝那最后一顿酒啊!咱上次离开了应天,却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后一面,这回来了就与你天人永隔了。老徐啊,你这次怎么就那么着急啊……” 常遇春也热泪盈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这家伙,咱跟你一起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你都没认怂过,可是为什么你这次,你这次就认怂了啊!天下那么多名将,可咱最佩服的就是你。哪怕打不动仗了,咱哥几个聚在一起,喝酒吹牛也成啊,你就这么走了,留下咱当这个天下第一名将,也没意思……” 两位老将情到深处,痛哭流涕。在场的众人皆被那气氛感染。男人之间的友情,最简单,却最真挚。就算谁也不服谁,却依然愿意为你挡刀子。只是有时候,活下来的才更遗憾吧。 见二人已经上了头,朱标急忙拉过徐辉祖。 “我去扶鄂国公,你去扶信国公,不能再让他们这样哭下去了,年纪大,要伤身子的。” 徐辉祖正要起身,却被朱标拦下。 “等等,鉴于鄂国公的体格,你去扶他,我去扶信国公吧!” 徐辉祖看了看那身高九尺的黑脸大汉,竟然在灵堂前哭成一团,他顿时觉得,也是难为他了…… 第196章 没有隐患的大明江山 不过徐辉祖毕竟也算武将出身,还是将常遇春给扶起了。朱标也将汤和给扶到一旁休息,然后看向徐辉祖。 “辉祖,你还是去招呼客人吧,这是你父亲的葬礼,需要你主持大局。他们二位我照看就是了。” 徐辉祖也没有推辞,转身就去忙着葬礼的事情了。 这时候朱标看着这二人,便开始发问了。 “什么情况,岳父,您不是在外面游历么,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和汤叔一起,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啊?” 常遇春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正巧,咱跟青儿她娘,在濠州了,去探望老汤。然后应天这边就传信,说老徐没了。咱一开始也不信,可那毕竟是徐府发出来的丧帖,也由不得咱不信了,咱和老汤快马加鞭,终于赶回来了,可惜,却没看到老徐最后一面。” 汤和却摇了摇头。 “咱们都光顾着颐养天年啊,就没想到老徐的毒疮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这家伙也不肯说,结果……” 朱标也没有提朱元璋和徐达最后相聚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别人都以为,是朱元璋想要赐死徐达,那徐达的一番良苦用心,岂不是白费了。 随后朱标转移话题。 “我徐叔这毒疮已经是陈年旧疾了,我之前也给他看过病,那毒已经入了骨髓之中,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妙手回春,把他治好。只是我没想到,这徐叔发病竟会如此迅速。” 常遇春开口道。 “这就是命啊,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却也落得一身疾病。就算没有战死疆场,却也没能长命百岁,颐养天年,真不知道,这是遗憾还是幸运……” 三人皆是叹气,随后常遇春看向朱标。 “其实,标儿啊,咱还应该谢谢你。咱那时候的身体更糟,如果不是你把咱留下,留下来养老,只怕咱现在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这打仗啊,本就是杀人的勾当,杀的人多了,怕是自己也很难长寿。” 汤和也向朱标发问道。 “你父皇怎么样了,他来了么?” 朱标摇了摇头。 “我父皇身体倒还算可以,但是当他听到徐叔去世的消息,也悲痛万分,一时竟有些受不住这打击,也就没让他亲自到场,由我代劳了。不过我父皇还给徐叔写了一封祭文,派我送过来了。而且还追封徐叔为中山王,谥号武宁。” 一听说追封徐达为中山王,常遇春和汤和二人都愣住了,毕竟这异姓王的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高。但是二人想了一阵子便想通了,汤和点了点头说道。 “应该啊,按照徐达的功绩,封王也是应该之事。毕竟他可是咱全大明,最好的武将,为咱大明出力最多。封王,不过分……” 常遇春也十分赞同。 “要是给别人封王,咱一百个不乐意。但是老徐啊,咱佩服,不给他封给谁封。” 朱标其实很想说,以你们二位的咖位,死了之后也都是封王的。但是在这葬礼之上,还是别提这些事了。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宫中确实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这次我父皇心情悲痛,为徐叔停朝三日,但是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能荒废。岳父,汤叔,你们二人有时间了,还是去陪陪我父皇吧,他一个人在宫中,其实……挺孤单的。” 随后朱标又跟徐辉祖告辞,毕竟哪怕是太子,也要注意礼节。但是朱标没想到,小徐妙锦却跑了过来,冲着他说道。 “太子殿下,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以后我要是想爹爹了,我就去看星星。你可不许骗我,我爹爹一定会来看我的是不是?” 徐辉祖急忙呵斥她。 “小妹,不得无礼!” 朱标却温和地笑笑,然后伸出小拇指。 “你要是不相信,我跟你拉勾。” 于是一只白净的大手,和一只如玉葱般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拉勾!” …… 等到常遇春和汤和进入宫中求见朱元璋,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朱元璋依旧在御花园中设宴,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三个人。 往日的欢声笑语,高谈阔论,今日也消失不见,反而三人脸上,都挂着些许悲伤。还是汤和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太子呢?还在忙着朝政么?” 朱元璋摇了摇头。 “标儿,去给徐达扶灵了,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是您的意思?”汤和问道。 “不,标儿自己也想去,他说老徐,配得上太子亲自扶灵。” 汤和听完也是颇为感动。 “上位啊,您有一个好儿子,重情重义,大明能由他继位,是大明的福气。” “而且,还是咱的好女婿,咱也觉得有这么个女婿,是咱的福气。” 常遇春也忍不住打岔,却被朱元璋白了一眼。 “这又不是你上次,想要因为养老银子,找人家算账的时候了!” 三人相视一笑,可是当笑容逐渐消失,三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直到常遇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开口说道。 “老徐才五十三吧,难道五十多岁就已经是该死的年纪了么?难道咱们这群人,真的已经老了么?已经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汤和也举起了酒杯。 “生与死的事儿,谁说得准呢?跟咱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相比,咱已经算长寿了。他们才二十几岁,三十几岁便早早送命,甚至还有些十几岁的娃娃,跟他们比,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所谓生离死别,可没有先来后到啊!咱这次相聚,也不一定有没有下次了。” “说那些都没什么用了,咱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刘伯温倒是算得准了,可是他真的能算清他活到几时么?我倒觉得未必。只要咱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便可以安心上路了。” 汤和看向朱元璋,笑了笑。 “上位,那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朱元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咱要替咱儿子,把那些该拔的刺都给拔了,给他留一个,没有任何隐患的大明江山。” 第197章 皇子三位,前来扶灵 朱标当然来到了徐达的葬礼上,但是同样出人意料的是,葬礼上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大哥,您来了。” 朱棣率先迎接,作为徐达的女婿,他来祭拜吊唁应该算是天经地义,而燕王妃徐妙云,此时已经眼眶通红,带着世子朱高炽正跪在徐达的灵前,只是最让人意外的就是,秦王朱樉竟然来到了现场。 “老大,你也来了!” 朱樉的大嗓门颇有穿透力,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朱标一见他也是皱起了眉头。 “老二,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父皇有令么,藩王不可以擅自离开封地,你难道不知道老五是怎么被流放的么?竟要亲自来试试。” 没想到朱樉听到朱标这么说,竟是哈哈一笑。 “不妨事,不妨事,老五那是自找的,谁让他滥杀官员还抢人家未婚妻了。我这可不一样,我是先给咱爹递了奏折,然后才来的,这魏国公可是咱大明的柱国大臣,他逝世了,咱来看一眼不也是挺正常的么?” “魏国公府上是昨天发的丧帖子,那你是什么时候给父皇上折子的?” “昨天收到了我就给父皇递了折子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朱标看着朱樉这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对劲?你对劲什么对劲!那你走的时候就给父皇递了折子,那你和折子一起到的应天,咱父皇可都没看没答应呢,你就来了,你这算什么?” 朱樉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那咋啦,那老四一家三口都回来了,我就不能回来?你们对魏国公一个个都有钦佩之意,我也有啊,我这不也送他最后一程么!” 朱标已经气得有些无语了,他突然想起了二十一世纪,一个喜剧电影的经典台词,很适合现在的情景。 人家朱棣老丈人没了,你在这又唱又跳,穿的像个鸡毛掸子似的,你嘚瑟什么呀! 不过他还是只在心中暗自吐槽了一下,毕竟这种吐槽体系太前卫,朱樉那核桃大的脑容量,很明显也理解不了。 “算了,你高兴就好,不过父皇那边,你可能得自己去解释一下,万一他老人家震怒了,把你像老五一样流放了,那我也说不了什么。” 一提起老五,朱棣也来了劲。 “大哥,他们都说,五弟是你亲自去查办的,然后上报给父皇的,是吗?” 朱标面不改色。 “是!” “那五弟也是你亲自宣旨流放到云南的?” “是!” 朱标依旧面不改色,但是朱棣却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朱标的眼睛,反而是小声嘀咕着。 “既然父皇是派您去的,那您完全可以替五弟遮掩一下啊,好赖不计,在父皇面前说几句话,给五弟求求情啊,他也不至于落得,被流放到云南的下场啊……” 朱标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他是万万没想到,朱棣竟然会因为朱橚流放云南的事儿,跟他置气。 “果然啊,人家都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平日里帮你们在父皇面前说尽了好话,百般遮掩。结果现在竟然因为我没有帮老五说话,秉公办事,你们就怪起我来了,真是可笑。” 朱棣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对,言语有失,急忙道歉。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心疼五弟,毕竟您知道他和我……现在他一个人被流放去了云南那么远的地方,还要过着穷苦的日子。他以前可算是锦衣玉食,而那云南,深山密林,野兽横行,我怕他吃不了那个苦……” 朱标也没有揪着朱棣的话不放,毕竟这时候也没什么必要跟朱棣翻脸,只好解释道。 “四弟啊,你是不知道,关于五弟,我就算有心斡旋,也无济于事。他犯的那些错,父皇早就知道了,甚至,父皇派我去查办他,本身就是对我的考验,倘若我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秉公处理,那我也会受到父皇的处罚。五弟虽然去了云南,但是他那边还真不需要咱们担心,他这一路,虽然说没少吃苦头,但是也算浪子回头了,他决定在云南编书,编一本关于草药,还有可食用的植物的书,准备编好了,免费发放给老百姓,也算是造福万民了。父皇知道这件事,特批给他银两,他那也有帮手,所以我们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朱棣听到朱标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翅膀已经硬到可以和大哥叫板了。刚才也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毕竟姚广孝给他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忍,要忍得了,才能成大事。他虽然性子不算急躁,但是也需要很长时间的磨炼。 “行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聊这个干嘛,不过老大,这次魏国公去世,你倒是很给面子啊,我记得那么多开国老臣去世,你也没全去,至于有太子扶灵待遇的人,更是只有刘伯温一人,怎么样,今天,这魏国公的灵,你是扶还是不扶?” “扶,当然要扶了!魏国公为大明,为朝廷付出了一生,我这太子为他扶灵,当然是本分,而且,单论情意,我也应该送我徐叔最后一程!” “好!” 朱樉拍了拍巴掌。 “不愧是大哥啊,说话就是中听,有理有据的。那按大哥这么说,我也应该送我徐叔最后一程,老四也应该送送他岳父大人吧,我们哥俩跟您一起为魏国公扶灵,您看可成?咱也知道太子扶灵,是面子,是恩赐。但是咱作为晚辈,也想要出份力,尽一份心,大哥,您看如何?” 朱棣也看着朱标,等待着他的态度。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朱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好啊!二弟和四弟有这样的心,当然是难能可贵了,什么太子扶灵,说到底,咱们都是皇子,都是老朱家的儿子,身为晚辈,能懂得礼数,为徐叔尽最后一份心,我倒是很欣慰。证明你们也长大了,懂事了。” “既然大哥没意见,那我和四弟便和大哥一起了。” 朱樉笑着拱了拱手。 于是,在徐达出殡的时候,所有人看到了一出好戏。身为魏国公,死后追封为中山王的徐达。他的灵柩自然是金丝楠木材质的,而且排场一点不小,送葬的队伍几乎排了二里长,经幡白旗更是绵延不尽。徐辉祖身为长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向所有人宣告着大明开国第一功臣的离开。而徐达的灵柩,则由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在前面扶着。后面则是燕王朱棣,以及鄂国公之子,朱标的小舅子,常茂扶着。当然了,扶灵本身并不是抬棺,扶灵只需要在前后扶着,并不用耗费太大的气力。而这徐达的灵柩,竟有太子,还有两位藩王扶着,也可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至于常茂,只能算是凑人数的,毕竟鄂国公之子,也不算太丢份。更何况常茂被老爹逼迫着,人必须得到,这也算是除了一份力了,更何况能和一个太子,两个皇子一起扶灵,算是他高攀了。 很快,朱标、朱樉、朱棣哥仨一起为徐达扶灵的事情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此时还正和常遇春汤和一起喝酒呢,听到这个消息居然也愣了一阵,随后竟然笑了起来。 “这臭小子,确实长大了啊,也有城府了,传咱旨意,完事了就让这哥仨来见咱!” 第198章 再来一计,将计就计 汤和看着大笑的朱元璋,也有些不解。 “上位,您笑什么啊,您说的长大了,难道是说的太子殿下?” “对啊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可不能自己偷着乐,您可得告诉我们哥俩。” 朱元璋喝下了一杯酒。 “告诉你们干啥,跟你们又没关系。” 常遇春急得直跺脚。 “急死个人,大哥啊,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卖关子的习惯,这可真能急死个人!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对方知道一个秘密,但是就不告诉我,而且咱离着这个秘密,就几步远。” “你上次不还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闻着酒香不能喝,看着骏马却不能上战场么?咋变得这么快?”汤和吐槽着。 朱元璋却笑着看着二人,然后来到汤和的耳旁。 “老汤,咱跟你讲,不告诉老常!” 只见一旁的黑脸大汉已经暴怒到极点,一张黑脸已经面带赤色,双眼带火。倘若不是顾及着一桌子好酒好菜,以及调笑他的是朱元璋,这家伙已经掀桌子了。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牛劲吧!咱告诉你还不成么!” 朱元璋摆出了说书的架势,二人都贴近了,准备听个仔细。 “咱家标儿去给徐达扶灵了,送徐达最后一程!” 常遇春和徐达一拍桌子。 “这事咱都知道了么!就这?” 朱元璋:“当然不只是就这!你们知道吗?徐达这回走了,也算阔气大了!你们知道吗,徐达这次,一下子来了一个太子,两个皇子,给他扶灵!” “卧槽!” 汤和跟常遇春直接坐不住了,甚至在朱元璋的面前爆了粗口。 “大哥,这也是您安排的么?咱知道徐达功劳大,可是您这又封王,又太子扶灵的。而且现在直接派了三个儿子去扶灵,您这哪是往徐达脸上贴金,简直就是在他墓碑上和墓室里都贴金啊!” 朱元璋也只能苦笑了。 “倘若咱告诉你们,这不是咱的意思,不是咱的安排呢?咱可只派了标儿一个人,去给徐达扶灵。可是这咱家的老二老四,咱可没让他们去啊,他们这可是不是奉了咱的旨意,这老二和老四,可是自作主张!” “二皇子和四皇子?那岂不就是秦王和燕王?这燕王殿下咱都明白,徐达是他老丈人啊,他别管是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还是给徐达扶灵,这都说得过去,可是这秦王殿下是怎么回事?他虽说也算是徐达的晚辈,但是既没有在徐达手下任职过,和徐达又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这确实有些蹊跷啊!”汤和分析的头头是道。 “这很蹊跷么?咱怎么不觉得啊?这不就是个参加葬礼的事么?” 常遇春一直以粗线条着称,遇到这种问题,也尽量思考得很简单,毕竟按他的话来说,想得太多太复杂,脑子容易变得不好使。 朱元璋只好用最通俗的例子给他解释。 “一个羊圈里,一头老羊病死了,其他所有的羊都来吊唁了,这不稀奇。可是要是一头驴来吊唁来了,这可就稀奇了。” 常遇春恍然大悟。 “哦!咱懂了,那驴就是为了来吃席来的!” 朱元璋捂住了脸,汤和紧随其后,也捂住了脸。正所谓有人处心积虑,却不及有人脱口而出。常遇春这种气质,如果放在几百年后,肯定是喜剧界的一颗巨星。 “怎么了,难道咱说错了么?那驴跟老羊有啥关系,不是来吃席的那是来干啥的?总不能是来看热闹的吧!” 杨和已经快要笑岔气了。 “唉,咱老常说得也算有理。毕竟他一去参加红白喜事,可不就是为了吃席和看热闹么!但是咱现在讨论的可不只是吃席和看热闹那么简单。上位是用羊和驴来比喻,你懂了吗?” 常遇春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如此啊,大哥是说你们家老二是驴,你还别说,真有点像。但是大哥啊,这样说对你是不是不太好啊,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爷俩……” 汤和紧咬着牙,脚趾用力抓地,而且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笑出眼泪。毕竟朱元璋还在旁边,得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啊。 朱元璋已经满脸黑线了,恶狠狠地盯着常遇春。 “你那些年的仗是怎么打的,那些被你打败了的名将,怕是去地府投胎也闭不上眼啊,输给了你,他们死得可真冤枉!” 常遇春一挥手,表示了对朱元璋的否定。 “大哥,这点咱不赞同,打仗能一样吗!咱只要带兵,把对面都打服了,打趴下了,那不就是赢了,哪像这为人处世,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咱实话实说,咱倒觉得那战场,比朝堂好混一些。” 朱元璋也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都不是外人,咱就有话直说了。咱觉得这老二来参加徐达的葬礼是另有图谋。他肯定是来收买人心来了,要么就是为了拉拢老四。这小子和徐达真有什么情义么?咱没看出来,但是却愿意擅离封地,所以咱说这事蹊跷。” “那上位您说的长大了是说太子?” 朱元璋笑了笑。 “按理说,这太子扶灵,旁人,哪怕是藩王皇子,也没资格跟他一起。但是这太子不仅让他们一起,而且还夸赞了他们。看来咱家标儿从咱这没少学到东西啊,他变得成熟而且沉稳了。这可是作为一个帝王的第一步。” 汤和与常遇春点了点头,对于太子的心性,他们也觉得非常合格。 “那上位,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要惩罚秦王擅自离开封地之事么?” 朱元璋咧开嘴一笑。 “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咱还不得让人家把戏唱完?他既然要收买人心,咱就让他买,管他干啥,那三十六计可有一计挺出名的!” 汤和恍然大悟。 “将计就计!” 第199章 戏精上身了 朱元璋和常遇春、汤和的酒局,直到下午才散去。而此时,他的三位儿子,也结束了扶灵的光荣任务,奉旨进宫。 “儿臣秦王朱樉(燕王朱棣)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樉这一路上,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说辞,正如朱标所说,藩王未经通传,擅自离开封地,而且是进应天,这确实是大罪。 身为朱元璋的儿子,朱樉在带兵打仗这个方面可能一般,在治理国家管理地方上可以被称为灾难。但是他在某个方面确实很有天赋,那就是演戏。他几乎是戏精上身的代名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给朱元璋哄得一愣一愣的。不然按他所犯的那些罪,最差也得是个流放。可是这么多年,连朱橚都被流放了,朱樉却只受到了斥责。 三人一来到奉天殿,朱元璋端坐龙椅上,缓缓开口。 “老二,老四,你们怎么来到应天了?” 朱元璋刚一开口,朱樉便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 “爹!孩儿……孩儿想您老人家啊!这我娘刚去世没几年,魏国公徐达就也去了。孩儿担心爹您啊!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您,孩儿牵挂您的龙体,所以就借着吊唁魏国公的机会,来探望爹。更何况,魏国公徐达是我们的叔叔啊,从小到大,他对我们大明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我们大明头号的功臣。对待这样的功臣,儿臣千里奔丧也是应该的。只是给父皇上了折子,儿臣却不能等到父皇的回应,擅作主张,要不然等到父皇的消息,魏国公的丧期也会过了。请父皇降罪!” 朱标:“……” 朱棣:“……” 只能说朱樉的情感真挚,甚至比朱元璋的祭文更强烈。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直接把哥俩看呆了。毕竟他也没说过他会这一招啊。这老朱家的子孙,果然都是不简单的主。朱樉虽然文武都不及其他兄弟,但是这演技,可真的是无懈可击,就连朱元璋看得也一愣一愣的。 “咱……咱也没说要处置你们啊,咱只是问你们,咋就到了应天了。” 看着朱樉声泪俱下,哭得正起劲。朱元璋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了朱棣身上。 “老四,你说吧!” 朱棣目光也有些闪躲,支支吾吾。 “这个……刚才二哥基本上都说完了,他想说的就是儿臣想说的。魏国公徐达,毕竟是儿臣的岳父。听闻岳父去世,我家王妃伤心欲绝,哭得断肠。儿臣……儿臣也想先跟父皇汇报一下,但是事出仓促,这北平到应天的信件,一来一回,便得好几天,到时候就已经过了我岳父丧期了,所以儿臣只好先斩后奏,先到了应天,吊唁了我岳父,再向父皇请罪了。” 朱元璋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咱也不是就要治你们的罪,俗话说百善孝为先,回来给吊唁你岳父也是人之常情。咱也理解。你看你二哥,不也是一片孝心么,咱不仅不治你们的罪,咱还要对你们大加夸奖,你们是好样的,” 朱标听得一阵无语,这朱樉简直不像是演的。这朱元璋难道是糊涂了吗,居然看不出来,还大加赞赏。 随后,朱元璋问了问朱樉和朱棣,关于封地和一些军事上的事。这时候朱标表现的,就好像一个局外人。只好看着这爷仨表演了。 出了奉天殿,朱樉呲着个大牙看向朱标。 “老大,怎么样?我就说咱父皇不会难为我的吧!你看看,这老爷子不只没难为我,反而对我们哥俩大加赞赏!我这趟应天可是回对了。” 朱标此时不想跟他争论,也懒得争论。 “你们歇着去吧,我回宫去!” 朱樉急忙眉头一皱,拦住他。 “哎,老大,你回宫干嘛?急着回去陪媳妇啊!” 朱标白了他一眼。 “我这一天到晚就够累的了,还不能歇着了?再说了,什么叫陪媳妇,那是咱的太子妃,是你们的嫂子!” 朱樉一摊手。 “好吧好吧,算小弟口误。那你干嘛那么急着回去,咱们哥们可是有时间没聚在一起了。这不一起聚聚,喝杯酒?老四你说是吧!” 朱樉看向朱棣。朱棣抿了抿嘴唇,也说道。 “是啊大哥,我们兄弟确实有时间没聚在一起了,上次聚齐了,还是母后去世,那时候大家都没心思叙旧。今天既然我和二哥回到了应天,那咱们兄弟,理所当然应该聚一聚啊!” 朱标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们就定个地方,到时候派人告诉我,我就去赴宴就行了。” 朱樉却咧开了嘴。 “怎么着老大?现在你这个太子爷就这么小气?就连在东宫摆桌酒都不舍得?这怎么越有钱反倒是越小气了?” 朱标也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屑。 “说到有钱,我哪能跟你们这几个藩王比,那一个个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啊!自己有个封地,俸禄月月都能领,而且还有各地官员百姓的孝敬。我这个太子可不行,花几个钱都得父皇批准,我这一大家子还指着我这点银子呢,我可请不起,再说了,上次你们走是我请的客,这次你们请我吃一顿,也挺公平啊!” 眼看着朱樉还打算说什么,朱棣急忙开口斡旋。 “行,那就依大哥的意思,小弟这就派人去订个酒楼,等晚些就送帖子到大哥宫里。大哥到时候可务必赏光!” 朱标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走去,那里可还有他的一家老小。看着朱标的背影,朱樉却满脸不忿。 “什么人啊!还跟咱们哭穷,还说什么藩王不缺钱花。当初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咱们的俸禄能就这么一点?父皇也是,老听他的,忽略了咱们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老大一个人是他的儿子,咱这些人都不是了?藩王那么好,他咋不去当藩王呢,竟说些漂亮话!” 朱棣急忙拦住他。 “二哥,可不要乱说啊,这可是应天,还是在皇宫里,这可不比在封地!” 朱樉又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知道,朱棣所言非虚,在这应天皇宫,几乎每走一步,都有朱元璋的耳目,确实应该悠着点。 “那四弟,你说怎么办!” 朱棣思索了一阵子,便回答道。 “那就等晚上吧,我先出去找个吃饭的地方。您先四处逛逛,拜访一下老相识。等到晚上,我派人通知你们。” “成!” 朱樉大摇大摆地走了,朱棣也没有逗留,直奔徐府。毕竟姚广孝被他带来,此时正在为徐达诵经超度。 等到了徐府,朱棣将和朱元璋的谈话,以及和朱标朱樉约饭的事情说了,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说,大哥和父皇会不会已经开始顾忌我了?” 姚广孝笑着摇了摇头。 “您吊唁魏国公,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秦王却不是。有他给您当挡箭牌,您何须顾虑。您行事沉稳,张弛有度。反倒是秦王,快意恩仇,心直口快。皇上和太子要是有所顾忌,也应该是针对他而言。” 朱棣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您所说的忍,真的是颇有道理。” 只是朱棣永远也不会想到,在朱标心中,他的威胁永远是最大的一个。毕竟你姚广孝就算能掐会算,你也想不到,朱棣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写到了历史书上,更重要的是,这本书,朱标可是滚瓜烂熟。 第200章 家有贤妻爱玩火 朱标回到了东宫,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常青儿和吕氏正在逗弄着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的娃娃们,也逐渐长大。当常青儿看到满脸郁闷的朱标,自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开心?” 朱标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跟她耳边说了几句,就带着常青儿回到了房间。吕氏看到了,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是也并未表现出来。对于朱标来说,常青儿永远都是他的第一分享者。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其实已经容不得别人再插入。就像朱元璋和马皇后一样。只有常青儿是老婆,其余人,只不过是妃子罢了。而且吕氏对于朝廷上的事,基本上也不会掺和。所以朱标一般都不会跟她倾诉。 “我还有什么不愉快的呢,毕竟,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了。能陪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眼眶中,依然闪烁着泪光。 “娘,您怎么了?” 朱允炆发现了吕氏的异样,便开口问道。 看着日益长大的儿子,吕氏笑笑。 “没事,娘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真的是这样么?” 朱允炆现在还不能明白嫡庶的区别,他只是知道,自己是他娘所生的,朱雄英和朱允熥是母后生的。他们虽然不是一个娘,但是都是兄弟姐妹。也许直到后来,他才能明白,嫡庶,亦有分别,有些人的命,在出生之时,便已经确定好了,一辈子都无力更改。 朱标和常青儿来到了寝宫,他一下子就躺在了大床上,但是仍是气鼓鼓的样子。 “真是气死了,气得我头疼!” 常青儿颇为善解人意地给他端来了茶,然后在他喝完茶之后,便给他揉起了太阳穴。 “这是怎么啦,怎么把我家夫君气成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朱标叹了口气,边享受着常青儿的按摩,边说着。 “老二和老四回应天了。” 常青儿的手细腻修长,好像一块温润的玉石,为朱标缓解了不少疲惫。 “怎么回事?老二和老四为什么会回来,按理说这他们可是一地藩王,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啊,更别说是回应天了。” “这不是魏国公徐达去世了么,老四会回来吊唁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可是这老二也回来凑热闹了。他和徐达哪有什么交情啊,他明显就是来收买人心的。一方面是收买老四,另一方面就是收买大臣的心。” 常青儿又为朱标刮起了眼眶和眉毛,巧手伺候的朱标十分受用。 “那皇上就没有责罚他们么?毕竟这也是擅离封地啊。” 朱标闭着眼睛,却紧紧握着拳头。 “这就是我生气的地方啊,父皇召见他们,那老二简直就是戏精上身,在父皇面前这通哭诉,这通拍马屁。当初母后去世了,他都没这么哭过。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那做戏。可是我那个爹,他居然对他们大加赞赏,也不问他们的罪!这我才气不过!” 常青儿摸了摸朱标太阳穴暴起的青筋,还有紧锁的眉头,温柔地为他舒展开来。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老人家都吃这一套嘛,年岁越大,越喜欢儿女子孙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你父皇可能见到他们也挺开心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不只是你一个人是你父皇的儿子嘛,老二老四也是啊,哪怕儿子不成器,那也依旧是儿子嘛。你看我爹,之前对常茂下手多狠啊,甚至一脚踹吐血过。但是这儿子再怎么浑,再怎么不争气,他却依然是自己的儿子。” 听到常青儿的劝慰,朱标也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了。他倒不是说为了跟老二老四争宠。开玩笑,大明洪武年间的太子爷哎,还有什么必要争宠。他更在意的事情可能就是,明明他都能看出来,老二是演戏,为什么朱元璋却看不出来呢,难道是人越老就越糊涂不成?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闹明白,就是为什么老二和老四能混到一起去。按理说他们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个份上啊!可是这老二居然就为了老四能冒那么大风险,确实让我很意外。” 常青儿纤细的手已经开始给他揉着脖子了,只能说有这样一个体贴的小媳妇,朱标也是前世积德了。 “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你这么多年,风头出尽了,其他的皇子不能说不够优秀,但是也一直都生活在你的阴影里,他们和你一比都差了一些。这才导致他们聚在一起。说到底,无论是争皇位还是争宠,其实都一样。太过耀眼必定会遭人嫉妒啊!” 朱标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粉妆玉砌的俏佳人,也忍不住笑了。 “我家青儿今天怎么这么聪明?不像你啊!” 常青儿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聪明就不像我了?人家一直都很聪明的好不好,只不过平时在你面前收敛起来,努力做好贤妻良母,做好你的贤内助。” 朱标摇着头,陷入了思考。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初五,你说给孩子们烤红薯,然后烤出了一堆黑炭。这个月十二,你带孩子们放风筝结果风筝线把自己捆上了。还有前天,给花浇水却忘了自己浇的是热水,可惜了我那盆玉堂春啊……” 还没等朱标吐槽完,常青儿温暖柔嫩的唇便贴了上来,她睁着眼睛,好像在说:我不会让你再说下去的! 一吻结束,朱标只觉得浑身舒坦。 “那两个家伙,还说要我请他们吃饭!” “那你就让他们到宫里吃顿饭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朱标翘起二郎腿。 “我偏不!我就要在他们面前哭穷,就要他们掏钱请我吃,不然我心里难消这口气!最后老四说请客,让我们等着接帖子。” 常青儿也觉得好笑,捂着嘴便笑出声来。 “果然是我家夫君能干出来的事,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你去赴宴了,我们怎么办呀?” 朱标想了想。 “咱东宫又不是没有小厨房和厨子,只要你这个太子妃,不亲自下厨,我觉得孩子们都能吃得很好!” 常青儿银牙紧咬,便开始报复起来。 “好呀,你居然敢笑话我,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倒反天罡了!媳妇居然敢打丈夫了!太子妃居然敢打太子了……” 二人一阵疯闹,最后常青儿被朱标制服紧紧地抱在怀里。二人的脸靠得很近,四目相对之间,爱意融化。然后朱标又得到了一个火热的吻。 “青儿……不能再这样了,容易着火啊……” 常青儿却紧紧抱着朱标,任凭温度升高。 事已至此,朱标也只好乖乖束手就擒,任由气氛变得氤氲。 “我只希望,这屋子里的门,隔音效果没那么差……” 第201章 小时候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朱标扶着疲惫的腰从殿内走出,虽然已经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但是灵魂深处的疲惫,还有头上的汗珠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朱雄英眼睛尖,一看到朱标这副模样便开口询问道。 “爹爹,你怎么了,好像生病了一样。” 朱标撇了撇嘴,面容严肃地说道。 “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嘛!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随后,这个不靠谱老爹留下了儿子一人在殿前凌乱。 当朱标出了东宫宫殿门,仰天大笑。 “咱终于也是能对儿子说这句话的人了!当爹真爽!” 几千年来,小孩子的各种疑问,都被一句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给怼了回去。当小孩子长大后,才明白这句话的真谛,然后上演着一出,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戏码。 朱棣的请帖早早就送到了朱标手里,他在应天城里最着名的食府天香楼订了包间。朱标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们家的二弟和四弟,早早就已经在包间里面等着他了。 “哎,老大,你可来晚了,来来来,来晚的先自罚三杯!” 朱标进了包间,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座。虽然老二朱樉比较张扬,但是只要他太子朱标在位一天,他就永远是老二,这主座就得给朱标留着! “我也没有来得很晚嘛,罚什么酒,不搞那个!” 朱樉瞥了他一眼。 “老大,你不是被嫂子拽住了吧,然后就忘了兄弟们。” 朱标心中异常尴尬,不为了别的,就因为这次,朱樉说的是真的。但是在兄弟面前,牛皮该吹还是得吹,脸面还得要。 “男人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被女人牵绊住,开玩笑!我只是有公务缠身!没办完这才耽误了时间。” 朱棣也怕他们俩一上桌就剑拔弩张,急忙附和道。 “对啊,大哥日理万机,为父皇分忧,自然不能和我们一样,肯定是有事要去忙的。” 老二朱樉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老四,你这话可不对,咱们爷们怎么在封地就是吃干饭的么?这忙,可不只是他一个人忙,咱们也忙啊。但是这么长时间没回应天,没见面了,那兄弟之间的感情总不能荒废吧,兄弟的面子总要给吧!” 朱棣此时也有些无语,朱樉真的是无差别攻击,这家伙的智商,真不知道是高还是低。 “好了好了,小弟先敬二位兄长一杯酒水,咱们今日兄弟难得相见,就别说那些不愉快的了,都是自己家的兄弟。哪能没点口角,没有磕磕碰碰的呢。但是今天能与二位兄长相聚,实在难得,来大哥,四弟先敬您一杯,敬您这么多年为了朝廷尽心尽力,辅佐父皇,对我们兄弟多有宽容忍让,来,大哥!” 朱棣举起酒杯,朱标笑笑,也举起了酒杯,毕竟朱棣作为和事佬,这一番话说得还是过得去的,感情也比较真挚。 “来,四弟,今天是你请客,大哥自然要给这个面子,大哥干了!” 然后朱棣又倒满了酒。 “二哥,这次我是吊唁我岳父,有劳二哥千里同行。我们兄弟之间不言谢,四弟的感情就全在酒里了!” 朱樉也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弟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这不是咱该做的么,更何况也不是外人啊,是魏国公徐达,咱对他真的是一万个佩服,咱只能盼他老人家早登极乐吧!咱们敬魏国公,最后一杯酒!” 经过朱樉这么一说,朱标和朱棣也倒满了酒,三兄弟都将酒倒在地上,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徐达的哀思。 随后朱樉看向朱标。 “老大,怎么说,咱俩喝一个吧!咱哥俩虽然说老斗嘴,但是你可是我大哥啊,一母同胞的大哥,从小到大都关照咱,咱都记在心里,来!咱哥俩喝一个吧!” 朱标举起酒杯,叹了口气。 “老二啊,我不是要跟你斗嘴置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天底下最亲的人。可是你这嘴就是心直口快,这是好事,可是有时候也是坏事啊!有时候说话是得看看场合。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都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说你。我和咱爹都是一门心思地希望你们能有出息。” 朱樉也瞪着眼睛,上来了性情。 “老大,咱有什么说什么,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就像你说的,咱可是天底下最亲的人,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弟弟的,平时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哥你多海涵啊!” 朱标也不含糊,直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有啥说的了,你们是我兄弟,我哪有不向着你们的道理。” 随后朱标再次倒满了酒,举起酒杯。 “二位弟弟,想当年,我在东宫设宴,亲自给你们送行。一眨眼这么多年了,你们一个个也都成了家,在当地干得也不错,就算有些问题,那也都是小问题。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说什么了。正所谓打虎还得亲兄弟,咱大明现在是蒸蒸日上,日后,还得靠我们兄弟,维护好这大明!不让咱爹,和当初那些老人的心血付之东流!” 朱棣举起了酒杯。 “他日,大哥继位,我们几个兄弟就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为大明站岗放哨,为大明开疆拓土,都是大哥一句话的事,兄弟们绝对不含糊。” 朱樉也举起了酒杯。 “说那些客气话都多余,咱兄弟感情都在这酒里了,以后,老大你说咋滴就咋滴,你说打谁就打谁!” “干!” “来,大哥二哥,干了!” “好!” 几杯酒下肚,兄弟之间的情谊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来来来,二位哥哥,吃菜,尝尝这馆子的菜味道怎么样,我可是问了徐辉祖,才专门定的这里,他说这可是全应天,最好吃的馆子!大哥二哥试试如何。” 朱标夹起来一筷子金汤火腿,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果然不错,也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了,这老在宫里吃,吃什么都觉得有些乏味。偶尔出来吃,挺不错的!” 朱樉也夹起一筷子炙羊肉,细细品尝。 “味道倒是还行,但是这羊肉可就差了点,比不上西安的羊。上次老大去我那,吃的烤全羊,老大你还记得吧!那羊怎么样!” 朱标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羊,肉质细腻,肥而不膻,等下次,咱们到你那,你可得请客!” “好说好说!”朱樉十分豪爽。 朱棣也哈哈一笑。 “二哥可是吃的行家,嘴刁得很,能让二哥说不错,看样我今天这家馆子真的是选对了。” 但是朱樉却吧唧吧唧嘴。 “这山珍海味吃多了,还真有点乏味,你们还别说,我这些年,好吃的可没少吃,但是我其实还是想吃小时候的烧饼,鸭杂鸭血汤,走遍了大江南北,吃了山珍海味,唯独就想这一口。” 朱标笑了笑。 “我还以为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原来是小时候我总带你们出去吃的小吃。你这口味跟咱爹还真像。不过这还不简单嘛,差人出去买就是了。” 朱棣一摆手。 “何须那么费劲,我早就准备好了。” 朱棣一拍手,一炉烧饼,还有爆炒鸭杂,鸭血汤便送了上来。 朱棣嘿嘿一笑。 “不瞒二位哥哥,其实我也比较想念小时候的味道。” 第202章 人前人后 事实证明,人都是会怀念小时候的味道的,哪怕是朱元璋,也总会想念小时候的烧饼。而这哥仨,放着满桌山珍海味,倒是对这街边小吃情有独钟。 “不错,相当不错,就是这个味!”朱樉心满意足地一抹嘴。 “当初咱家,咱爹就让那个徐兴祖下厨,那个老厨子,炒来炒去,就那么几个菜,我都要吃吐了,当初大哥老带着咱们去街边吃好吃的,让爹知道了,可没少挨揍。” 朱棣对小时候的事情也印象深刻,毕竟直到朱元璋登基当皇上之前,他们一家子可一直生活在徐兴祖的阴影之中,明明是朱元璋府上的厨子,手艺还不如小饭馆的厨子,要不是马皇后隔三差五给他们做些小菜,他们早就营养不良了。 “真怀念小时候啊,虽然老挨爹揍,虽然宋濂那老家伙唠叨,留的功课也多,但是小时候可真的是无忧无虑的。” 朱樉这说的可不是假话,他虽然现在也算是锦衣玉食,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某种东西,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行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好处,长大了有长大了的好处,这一个个的不也都成家立业了么,而且都是举足轻重的藩王,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兄弟三人一举杯,敬给之前的岁月,流逝的光阴和故人。也敬给未来的盼望,一路的坎坷…… “要是老三和老五也在就好了,咱们哥几个就能痛痛快快地喝一顿了。”朱棣脸颊发红,又开始想起了朱橚。 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四,别担心了,老五在那边过得挺好的,我每次都会给他写信,他在那边编书,咱爹也给他拨款,等到过一阵子,咱爹心情好了,就会把他给召回。至于老三嘛,他也会有机会的。咱们兄弟总有一天,还会聚在一起的,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嘛!” “好!为了大哥这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干杯!” “干!” 然后,这段晚宴就喝到了深夜,仿佛多年的情谊重新修补回来,他们再次变成了无话不说,勾肩搭背的兄弟。直到一个个的脑袋发懵,说话不利索,朱标甚至都要昏睡过去,这场晚宴才结束。 “哈哈哈哈,你看看老大,都喝多了,都要睁不开眼了。” 朱标迷茫地看着他们俩。 “还……还不是让你们俩,给……灌多了。你们……你们这俩臭小子,连……大哥都敢灌醉!我回去,回去就让爹揍你们……” 朱樉也满脸通红,兴奋异常,当然走路也打晃。 朱棣还稍微好一点,但是脸红的也不像话,不过最起码还能保持一些清醒。毕竟这是他找的地方,他自然也得派人给他们送回去,他指挥着下人,把朱标和朱樉分别送上了马车。朱标还好,一上马车呼呼大睡,而朱樉还在手舞足蹈,分不清东南西北。家丁和朱棣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上了车。 送走了他们两个,朱棣自己也上了马车,直奔住处。 回到了住处,朱棣的屋子里已经端坐了一个黑袍僧人。 “燕王殿下,这一顿晚宴吃得如何?” 朱棣虽然脸依旧很红,但是目光已经重新变得锐利。 “我们这一顿饭吃的,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吧。除了前期,二哥说了些带针尖的话,挤兑了大哥一番。后来几乎都是在叙兄弟情谊。我觉得,大哥和父皇的目光,应该都被二哥吸引去了。” 姚广孝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不简单啊,老僧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是人中龙凤,但是……呵呵呵,不提也罢。至于秦王殿下,他虽然总是示人以放荡不羁的形象,但是他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一个放荡不羁的人,还能不受皇上惩罚。他的演技也是一等一的啊。周王殿下的罪状,和他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周王殿下却被流放云南,秦王却一直笑到今天,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朱棣也皱起了眉头。 “我也觉得,父皇对二哥有些太宽容了,甚至宽容的有些过分。那我们和他交好,真的能改变势力格局么?” 姚广孝哈哈一笑。 “虽然皇上儿子众多,但是说到底,也只有你们五个最为关键。在这些人中,周王是您的亲兄弟,自然不用担心。秦王,我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心里的野心相当大,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至于晋王,按照您的说法,他为人忠义,又和太子交好,基本上是不会被说动。但是只要拉拢了秦王,您也是占据了主动啊!” 朱棣点了点头。 “希望如先生所说吧!” …… 朱樉回到了住处,也一改张牙舞爪的样子,坐在床榻之上,表情阴冷。 “哼!老大!老四!你们跟我斗!我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认输的,咱们来日方长,我总会有机会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可能做一辈子老二的!” 朱标回到了寝宫,也是常青儿把他搀扶到床上,本来迷迷糊糊的朱标竟一下坐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常青儿。 “老二和老四,怕是混在一起了。” 第203章 穿越者永不言败 朱标的突然清醒吓了常青儿一跳,明明刚才他入门的时候,已经是烂醉如泥,丧失意识了,但是现在居然异常清醒,只是身上的酒气和脸上的红晕,显示了他喝了酒。 “标哥哥,你刚才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这么突然就起来了?难不成你刚才没有喝多么?” 朱标拿起茶水,一杯下肚已然清醒了不少。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可没有那么容易灌醉,这酒度数又不高,跟添加剂横行的勾兑酒一比就是个渣渣,更何况,今天晚上这个酒局可非同一般,明面上是兄弟聚会,叙叙旧。但是实际上是他们两个对我的试探。我只有喝醉,喝倒。喝得进行,喝得烂醉如泥,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要是没估计错,他们这帮人应该也没有喝多,备不住也是回去自己琢磨了。” 朱标所预料的还真没错,这酒席上哥仨,义字当头,义薄云天的。但是一回到自己地界,只能说都是心怀鬼胎。不过他们需要这场聚会,也需要这场表面上的兄友弟恭。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怀疑和猜忌啊,兄弟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些亲情呢?你们可是兄弟,可不是敌人啊!” 常青儿满脸的不解和担忧,身为太子妃,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她却很难理解,为什么兄弟之间,会有那么多的隔阂和猜忌,明明大家都是一家人。 朱标叹了口气,仰面躺在床上。 “青儿啊,你是不知道权力对人的影响。倘若我们家不是皇室,我爹朱元璋不是洪武皇帝,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朱重八。那我们哥们之间将会是最亲近的家人。可是我爹是皇上啊,谁不想坐上这把龙椅呢?都是兄弟,谁又甘心屈居人下!” 常青儿低下了头,陷入了思索。虽说她家也算得上大明开国以来的名门望族,但是又岂能和皇室相提并论。虽说鄂国公府上也存在世子之争,但是一般来说,爵位都是由长子所继承,只要常茂别太过分,总会继承鄂国公的爵位。奈何常茂,好像不太争气…… “那你之前说,老二和老四勾搭到了一起是什么意思啊,老二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么,为什么会跟老四勾搭到一起?他们会一起针对你么?”常青儿也有些担心。 一提起这两个人,朱标也有些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搞在一起,按理说这老四我倒是知道,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但是这老二,我是真的没想到。因为他可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兄弟啊,在上一世,朱樉虽然诸多坑爹举动,行为不端,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但是却从来没有挑战过大哥朱标的权威。毕竟朱标也为了他掏心掏肺,在朱元璋面前打着掩护,说尽了好话。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如此对待的老二啊,为什么老二却处处针对我,这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一环呢?” 朱标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啃起手指甲来了。却没想到叫自己老婆一巴掌打了过来。 “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啃手指甲,平时怎么教育孩子的?” 朱标也满脸委屈。 “我这不是愁的嘛……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这可是恶俗的皇位争夺战啊!这要搞我这个太子了,玄武门之变知不知道,李老二怎么上位的知不知道,我危险了啊!” 常青儿看向他,一脸懵懂。 “可是你不是一个人啊,你还有父皇,你还有其他兄弟。而且你作为太子那么出色,你那么担心干嘛?” 常青儿一语点醒梦中人。朱标才意识到,自己毕竟还是穿越者,而且还掌握了优先权,朱元璋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自己也不是李建成,而是大明第一太子爷!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都是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世朱棣继位也是因为原主短寿,可是这一世,他可是拥有金丹啊,他怕什么?只要他还活着,这大明的天就变不了!更何况他也不是孤军奋战,老三晋王朱棡,那可就是他不折不扣的铁杆,至于老五周王朱橚,那也没胆子和他作对啊! “对了,我还有老三,老三手握重兵,对我绝对忠诚,至于老五么……” “你这段时间跟他相处的不是挺好的么,我觉得他应该会站在你这边的吧?” 朱标摇了摇头,这朱橚可是个倒霉体质,朱元璋在位期间,他就被流放到了云南。前世朱允炆执政期间,他也被列为了造反嫌疑人。等到朱棣上位,也好生敲打了他一番,直到他把兵权乖乖上缴,才可以颐养天年。就这么说吧,几乎谁上位,都要怀疑,朱橚是不是要造反。这孩子也真的是倒霉催的,只能怪自己生得俊俏,还有朱元璋当初给他的王位,是吴王。这可是朱元璋当时候的封号,这谁能不嫉妒啊!但是人家朱橚可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写书。 “不!老五为人老实,不愿意参与是非。只能说,他不会支持我,也不会和我作对。毕竟他和老四可是一奶同胞,他也不可能对老四不利。所以基本上指望不上。但是重点从来都不是他们,其实说到底,重点就是两个人,我和父皇。只要我们没事,那大明就乱不了!” 形势终于看清楚了,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朱标直接握住常青儿的双臂。 “青儿,我终于想明白了,你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干什么嘛?” 常青儿满脸懵,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不知道……” “我们下一步啊,就是该睡觉了,我不胜酒力,已经困了。娘子熄灯……” 常青儿颇为无语地吹熄了蜡烛,然后躺在了某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的酒鬼身旁,刚想开口说几句知心话,却听到耳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气得常青儿紧咬银牙。 “真是的,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常青儿本来倒是能叫醒他的,但是一看他睡得那么香甜,只好作罢,只能在一旁捶着枕头用来发泄。 …… 第二天的早朝,较以往来说都比较热闹,不为别的,就因为秦王和燕王二位藩王,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在了早朝之上,而且气宇轩昂,雄姿勃发地站在了一旁,尤其是朱樉,几乎把得意二字写在了脸上。而且不时往朱标的身上瞟去。 正当所有人都站定的时候,朱元璋最后出现,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坐到了龙椅上。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04章 谁不知道晋王是我的马仔 随着朱元璋落座,早朝便拉开了序幕。 “前些日子,魏国公徐达,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三岁。徐达乃我大明开国元勋,柱国大臣,乃朕的兄弟手足。魏国公徐达逝世,朕痛心不已。特旨加封魏国公徐达为中山王,世袭罔替。朕也为徐达停朝三日,以告慰英灵,大家也为徐达默哀祈祷吧!” 众大臣们纷纷低头不语,整个大殿都一片肃穆,直到大约十分钟之后,朱元璋才率先抬起头,然后说道。 “今日,秦王和燕王来参加早朝,朕刚好也有些事情想要他们说说,还有些事情想要自己宣布。秦王,你先说说吧,说说西安的民情和四周的情况!” “是,父皇!” 朱樉一拱手便站了出来。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他只觉得,很享受这种受关注,和众星捧月的感觉,整个朝堂之上,他才是主角,也许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吧,和太子一样,或者说,就是太子! “儿臣秦王朱樉向父皇启奏。儿臣自洪武十五年就藩去到西安之后,按照父皇的要求,善待封地属民,大力发展军事力量,抗击外来侵略。已经卓有成效,打退了蒙古人的侵略数十次。但是西安地属险要,乃是北方的边疆要塞,周围依旧有敌人虎视眈眈,其中当以蒙古和西番为主,但是只要父皇需要,大明需要。那西安就是大明最尖锐的矛和最结实的盾,一定能保卫好大明疆域!” 朱樉一番话说的,只能说真的是有里有面。说得几个大臣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朱元璋听了都觉得提气。只有朱标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还善待封地属民?还发展军事力量?简直就是笑掉大牙,这家伙真的是恨不得把整个西安,乃至整个陕西吃个精光。只能说是大明第一吸血鬼。是打了几场胜仗不假,但是这事跟他关系真不大,明明就是西安的守卫力量强大,而且这家伙,带兵出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秦王府里,和他那妃子邓氏做些残暴无道的事情。什么人兽相争,都算是最普通不过的戏码了,简直就是大明当代的纣王与妲己。 但是当着文武百官和朱元璋的面,朱标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毕竟皇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再怎么想吐槽,也要顾全大局,毕竟朝廷安定团结还有皇家的脸面更重要一些。 “不错不错!秦王戍边有方,朕赏一年俸禄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未来出兵蒙古,出征西番,你可都是重中之重,千万不要要朕失望,不要让大明失望。” “儿臣遵旨!谢父皇赏赐!” 朱樉满脸兴奋,还不忘挑衅地看看朱标。 朱标自然是懒得搭理他,小人得志,那还能不让他显摆了? 其实主要朱樉当年干过的那些事儿,并没有流传开来,只有皇室内部才知道。在多数大臣的心中,朱樉还是一个勇武有为的藩王形象。 随后朱元璋再次开口。 “燕王,说说你们北平的事吧!那里也是大明军事重地,说说你这几年的成果!” “是!” 这次换到朱棣上前,态度和神色比着朱樉当然是谦卑了不少。 “启禀父皇,儿臣朱棣自从就藩北平,得魏国公徐达提点,屯兵积粮。北平本是元朝的元大都,地理位置异常重要。自然以抵御外敌为主。儿臣就藩以来,经历大小战役数百战,幸有徐达将军相助,也算是胜多败少,没吃过亏。目前蒙古军队已经后撤,不敢再入侵北平附近。北平城已经变成了抗击蒙古的先锋要塞。” “好!好!好!” 朱元璋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对于朱元璋来说,他内心深处的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大元朝,是蒙古人的苛政杂税害死了他的爹娘,所以只要抗击蒙古,朱元璋都是没有二话。光是洪武一朝,就数次抗击北元。而朱棣,更是继承了朱元璋的血性,一生五次北伐,最后甚至倒在了北伐的路上。 “燕王朱棣,勇武过人,谦逊有加。特旨赏赐一年俸禄!” 朱棣拱手谢恩。 “儿臣谢父皇赏赐,儿臣愿为大明镇守四方,开疆拓土!” 朱棣退下去之后,也偷偷瞟了一眼朱标。只不过他的眼神颇为复杂。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真的愿意当大明的征北大元帅。如果不是遇到了姚广孝,他断然不会有争夺皇位之心,在他眼里,封狼居胥可比泰山封禅更让人沉醉。 “咱当初,让咱的儿子镇守四方,给咱大明站岗放哨!居然还有那么多死脑筋想不开,跟咱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现在怎么样?大明在咱们这些儿子的镇守下,日益强大,咱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对了谁错了!而且,咱还有一件事要宣布!太子!” “儿臣在!”朱标急忙站了出来。 “朕准备亲自去巡视一圈大明的疆域。去考察民情,顺便也看看各地藩王在封地治理得怎么样。朕下去巡视这段时间,就由你监国,代为管理朝政吧!” “儿臣领命,不过不知道父皇第一站准备去哪,儿臣也好派人通知,早做安排。” 朱元璋背着手,在大殿上踱步,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开口。 “第一站本来应该先去开封,但是周王已经被流放到了云南,咱去也没啥意思。这样吧,第一站,咱就先去太原!去晋王地界瞧瞧!” 朱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也弄不清这朱元璋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只好应承下来。 “是!儿臣马上就派人通知晋王,让他早做准备,以免怠慢了父皇。” 朱元璋大手一挥。 “停!不需要!咱本来就是去巡查的,这提前通知他干嘛?平时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行了,今天早朝就到这了,退朝吧!” …… 退了朝之后,朱标却没有回到东宫,而是一个人来到御花园生闷气。 “这老朱出事越来越糊涂了。明明知道老二好大喜功,昏庸无能,当着那么多人称赞表扬就算了,连巡查也放他一马!” 如果朱元璋和朱樉一起回到西安,那朱樉肯定是来不及准备的。他那些破事就会全部露馅。可是朱元璋没有,反而专门先去查晋王朱棡。这可就让朱标很不爽了。 “整个大明朝有谁不知道!这老三是我的马仔,老朱竟然要拿他开刀,还不准我通风报信,可恶!” 第205章 锦衣卫的专业素养 朱标最后还是给朱棡去了信,只是在信中提到了朱元璋会去视察,让朱棡做一些准备,主要就是收敛些,别闹什么幺蛾子。而且着重强调了,千万别表现出来,早就知道朱元璋会来视察。他如果到了太原,也别去迎接,一切就当不知道! 朱标也知道,朱棡虽然说性情了一点,但是脑子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卖了他这个大哥的。他可能唯一担心的,就是朱元璋的锦衣卫,会不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毕竟这锦衣卫的能力,他还真不怀疑。 所以朱标找来了心腹中的心腹,锦衣卫里也排得上号的李三思。将信件交给他。 “三思,切记!不要让人发现了踪迹,一定要把这封信,亲自交到晋王的手中,切记,切记,切记!”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李三思也明白了朱标这份信的重要性,便把那信件收进怀里。 “太子殿下放心,这封信,只要我不死,它绝对就不会丢!而且,我一定不会让人发现,会亲自交到晋王的手里!” 朱标看着拍胸脯保证的李三思,也只能皱着眉,然后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吧!” 看着李三思一骑绝尘,朱标也叹了口气。 “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万一被父皇发现了怎么办?他耳朵可太灵了。” 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朱标一跺脚。 “靠,我真笨啊!别人跟他顶着干算谋逆!但是我把他惹急眼了,最多挨顿揍,我怕个锤子!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收拾我啊!” 所以,还真没人知道朱标到底在怕什么,包括李三思在内。 李三思出了应天,便寻了一个小树林歇脚。他出应天的时候,已经化了妆,戴了斗笠,不仔细瞧是不可能认出来的。让他送信,他一开始也很不屑。但是看到朱标那焦急的模样,一连说了三个切记,李三思便明白了,这信件里面是要了命的事! “难不成,太子爷和晋王之间要有大动作了?所以要防着皇上?可是也说不过去啊,他这太子之位可稳着呢,皇上的龙体也康健,没听说他们父子俩最近闹什么矛盾啊。那难道是皇上要对晋王下手,所以让我躲着点?” 李三思当然不知道朱元璋在朝堂上宣布的事情。所以这封信就勾起了他无限的遐想,但是身为一名锦衣卫,他当然很有职业道德,当然不会私拆信件,也不会把主子的事办砸。 于是,李三思在小树林里又化了个妆,披上一身粗麻衣服,仍旧带着斗笠,却把脸涂黑了几分,然后贴上了大胡子。这下别说是朱元璋的人了,哪怕是朱标在他面前,不仔细地看几圈,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这就是一个锦衣卫的专业性!永远都不要质疑锦衣卫!”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李三思只用了不到三天,几乎就是昼夜赶路,不停化妆,不停换马。饿了就胡乱吃一口,困了也只是睡个两三个时辰。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李三思来到了晋王府的大门口。他已经人困马乏,却还是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什么人?” 守门的卫士将他拦下,毕竟这带着斗笠,看不清相貌的人,突然来到王府门口,那可是非常可疑的。 “我要见晋王!速去通知,有要事求见!” 守门的卫士咧了咧嘴,轻蔑地说道。 “见晋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见晋王,那晋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告诉你,想要讨饭,就滚远点!别逼着爷揍你!” 李三思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因为化妆太频繁,忘了什么时候就换上了一身乞丐装,头发也乱蓬蓬的一团,里面还插着几根稻草,看上去确实很像丐帮代言人。 “我不是讨饭的,我是有事要求见晋王,麻烦您通报一声吧!” “嘿,你这个臭小子!爷说话你是听不懂是吧!还有事,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啊!” 李三思真的很想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来个大嘴巴子,然后在他们面前大喊,老子就是太子手下,锦衣卫统领,特地来此给晋王送信的!你小子识相的就赶快去通报!但是身为锦衣卫的自觉,以及临行前朱标的叮嘱,都让他压起了火气。 “我确实有紧急军务,要是耽误了,你小子担待得起么?” 那看门的士兵脸上流露出一丝犹豫,“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快去通报,真误了事,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够砍!” 叫李三思这么一吓唬,这看门的士兵也慌了。 “那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看着那士兵慌忙跑着的身影,李三思也有点生气,骂了一句。 “贱皮子!好说好商量不成,偏得我跟他喊!” 一旁的其他看门卫士也好心提醒他。 “其实,他就是想管你要点银子,三五两的就打发了……” 李三思:“擦!那他不直说,老子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了,他要是好说好商量,十两我也给了!他这态度,老子一两也不给!” 随后李三思从兜里掏出了一些散碎银两,分发给其余卫士。 “大伙拿着,拿去喝酒,别跟我客气!” 众卫士兴高采烈地收了李三思的银子,然后揣进了怀中,都跟李三思道谢。然后那去通报的守卫就回来了。 “晋王说了,可以见你,去吧!里面有人带路。” 李三思一拱手,便进了王府。留下那守卫看着其他同事起了疑惑。 “你们这帮家伙笑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说来听听?” “哈哈哈哈,我老婆今天生孩子了……” “那你们呢?” “我们老婆应该也快生了……” 那守卫满脸懵,“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 李三思跟着带路的人来到了王府内,如愿见到了朱棡。朱棡倒是一脸威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三思见到朱棡身边的人,仍旧面露难色。 只好先掏出怀里的信,递给朱棡。 “这是我家主人交代的,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然后李三思凑到朱棡身边。 “晋王,我是李三思,咱们借一步说话。” 朱棡刚欲开口,李三思就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借一步说话……” 直到二人来到了一间密室,朱棡才开口。 “李三思,你为什么这副打扮,这封信是我大哥写给我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思刚要开口,一路上的困意和倦意便袭上心头。竟然一下子晕倒在朱棡面前。他这一晕不要紧,给朱棡吓坏了。这李三思易容前来,带着朱标的信件,还说必须交到朱棡的手上,结果这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却是很难不让人多想啊,这要是在小说里的剧情,那就是应天出了大事啊! “来人,快来人!传大夫!” 李三思此时应该算睡得正香,倘若他要是清醒的,一定会说。 “这是锦衣卫的专业素养!” 第206章 你可能懂巡查,但我懂皇上 李三思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一醒来,便看到朱棡在他面前,一脸无奈。 “晋王……我的任务完成了……” 朱棡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完成了,完成的很好,但是你怎么把自己搞到这个样子。” 李三思轻叹一声。 “实在是因为这封信太重要了,太子殿下把这封信给我的时候,叮嘱我不要被人发现了,我便乔装打扮,日夜兼程。一路上不敢耽搁。太子殿下一连说了三个切记,我实在是不敢耽搁……” 朱棡叹了口气。 “行吧,大夫说你也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睡睡了一天。” 李三思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挥舞了两拳,虎虎生风。 “我已经休息好了,恢复了体力,晋王无需担心!” 朱棡看向他,实在是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开了口。 “李三思啊,你知道我大哥这封信写的是什么吗?你有打开看么?” 李三思果断摇头。 “身为太子殿下的属下,一名合格的锦衣卫,我怎么能私拆他给您的信件呢?” “那你想知道这封信里面写了什么吗?” 李三思迟疑了一阵,然后问道。 “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但是这信里的内容能让我知道吗?” 朱棡点了点头,随后念起来了。 “三弟,父皇将起程巡视,率先会去到你的封地,一切多加小心,不要另惹事端。” 李三思瞪大了眼睛。 “就这?那他为什么那么急迫,为什么让我一路小心,躲避皇上的耳目,不要露出马脚?” 朱棡叹了口气。 “那多半是因为皇上下旨了,不准提前通知藩王。他信里也有写,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准去迎接皇上,一切就当不知道。毕竟皇上已经下旨了,他也不能跟他明着干啊!” 李三思已经快要晕了。 “所以就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密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给我这顿激动的,三天睡了两个时辰,吃了三顿饭,骑死了四匹马,结果,就因为这个?这太子殿下,真的是!” 朱棡白了他一眼。 “你说说,我们两个能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 “他还能让我帮他谋皇位啊?他疯了还是我疯了?再说了,他要是想当皇帝,那老头子都得亲手把龙袍给他披上你信不信!” 李三思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信!这个真信!” “所以啊,确实就是因为这点事,只不过他不好让父皇知道,他公然对抗圣旨,所以才那么跟你说的。” 李三思只觉得浑身无力,躺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刚才虎虎生风的架势了。 “就这么一封信,给我整得热血沸腾的,风餐露宿了好几天,我真的是……” 要不是顾及着他和太子的情谊,同时顾及着朱棡还在这,李三思还真想跳着脚骂朱标一顿,毕竟这个主子,可有点太坑属下了。 结果李三思瘫倒在床上,想了半天,最后问了朱棡一句。 “晋王,你说太子殿下他怕啥呢?” 朱棡:“是啊,我也不明白,我大哥他怕啥呢?” 远在应天的朱标:“我到底在怕啥呢?” 朱棡也理解李三思心里的苦闷,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气就发泄出来吧。 李三思紧咬着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晋王!我要举报,给你看门的那帮卫士!态度恶劣,收受贿赂!打他们一顿给我出出气吧!” 朱棡点了点头。 “中!” …… 就算李三思仍然很疲惫,却不得不从晋王府搬出来,原因无二,就是因为朱元璋快要来了。这时候如果上路,就很容易跟朱元璋撞个满怀。那么大热的天,李三思可不想再顶着斗笠,化着妆赶回应天了。所以便索性就在太原城中找地方,休养了起来。 朱棡这时候已经顾不得他了,毕竟朱元璋要来了,他虽然表面要装不知道,但是某些小动作还是要做的。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斩首台子清理干净。自打朱标劝过他之后,他就没有当着老百姓的面,搞那些血腥场面。但是有时候重犯的处刑,他还是会亲自上手的。这也导致了他府上的血腥味极重。 “快点快点!刷洗干净!” 下人们用刷子刷了好久,仍是洗不掉血渍,只好向朱棡汇报。 “晋王,不行啊!根本洗不掉。” 朱棡这时候已经有些震怒了。 “洗不掉也得给我洗!哪怕是用手抠,也得抠干净了!” 这时候,他的亲信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朱棡皱起了眉头。 “这能行吗?” “肯定行啊,最起码比这洗刷管用啊!” 朱棡点了点头。 “好,就听你的!还有的地方也不要落下!不能大张旗鼓的,都得偷偷摸摸的,听到没有!” “是!” …… 于是,当天夜里,太原的街道便被打扫了一边,干净整洁了不少,路上巡逻的兵丁也增加了不少。而城外一些贫困的家庭,这时候居然也收到了官府送来的粮米银钱。许多穷苦人都感恩戴德,甚至跪下来磕头。毕竟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官府会给穷人送粮。以往都是老百姓要纳粮纳税,只要不是遭了灾,饿死了人,官府是不会管的,可是这次,官府竟然会主动给穷人发粮米,确实是人没想到的。 除此之外,朱棡还做了很多细微的布置,包括但不限于往城边的田地里补些秧苗,淘汰掉军营中一些老弱病残,换上青壮年,再给士兵们换上新的军装。甚至还偷偷地挖了几条小河沟。连朱棡的心腹都有些懵。 “晋王殿下,咱们用得着做得这么仔细么?皇上不就是来巡视一圈么?按理说这巡视不就是进了城,看看街道百姓,看看风土人情。然后到您的晋王宫里带个一两天的不就结束了嘛,顶多再看看周围百姓生活得怎么样。” 朱棡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你可能很了解官员巡查,但是我了解我的父皇。他是个犟脾气,而且我父皇最注意细节了,这边的一草一木他都会注意,细节往往决定成败啊!” 朱棡的下属点了点头,也是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所做的一切,能派上用场。” …… 三日后,一辆马车进了城,只有几人随行。朱元璋当然是微服私访,他身边只留下了八名随从,其余的人一早便已经进入到了太原,只不过是化整为零,暗自查访。已经渗入到太原城的每个角落。 “皇上,这太原城看起来街道干净整洁,民风淳朴,欣欣向荣。看来晋王治理得不错啊。属下刚才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发现这里的米价也不高。百姓生活应该过得还不错。” 说话的人正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他这一趟,当然是为了专程保护朱元璋而来。 而看一座城市的繁荣与否,看一地百姓的生活状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看当地的米价。一般来说,一个地方的米价越便宜,那就说明这个地方越富有。像江南,应天的米价就很低。而这太原的米价竟比应天贵不了多少,只能说明太原的老百姓过得还挺不错的。毕竟西北的米价,本身就要高于南方的。 “这臭小子,还行,没让咱失望!” “那皇上,咱们是不是直接去晋王府?” 朱元璋摇摇头,大手一挥。 “不急,咱先出城看看!” 第207章 皇上也爱吃瓜 朱元璋的马车很快就来到太原城外,正值麦苗蓬勃生长的时节,朱元璋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陷入了思考和回忆中。 他是农民出身,所以最喜欢粮食。从小他便明白了一件事,粮食就是命。小时候,因为吃不上一口饭,他失去了爹娘,自己也只能四处讨生活。长大了,同样是为了一口饭,他在皇觉寺做了游??。游僧也是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披着袈裟的叫花子。毕竟在当时那个年头,什么人都会被蒙古人踩在脚底,只有和尚勉强能保住一条命。毕竟蒙古人也信佛。 长大了,为了自己的一口饭,也为了子孙后代的一口饭,他参加了义军,从一个小喽啰,一步一步到了洪武皇帝。这一个朝代的更迭,可能说到底,就是一口饭的事。 朱元璋当上一方诸侯之后,遇到了其他的对手。武昌的陈友谅,苏州的张士超。后世人戏称,是老农民大战鱼贩子和私盐贩子。但是也许是天意如此,终究还是朱元璋问鼎天下,也证明了百业农为首吧。 千百年来,中原大地一直都是农业文明。在这一片承载着辉煌历史的土地上,无数人的血和泪播种在此,然后生长出一个个王朝,一段段历史。哪怕农民的地位越来越低,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才是一切的基础,是农民用粮食,喂饱了所有人。可是日益增长的粮食产量,以及越来越好的生活,却并没有改善农民的生活环境,也没有让人对粮食心生敬畏。依然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剧,不得不让人深思。 朱元璋从放牛娃到皇上,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浪费过一碗饭,因为他知道,如果是在当年,很有可能这碗饭,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命。 所以当他看到这一望无际的绿色,他的心情是无比的透亮。他亲自来到地头,摸了摸麦苗,伸出手指掐了一下叶片。 “嗯,长势不错,今年多半又是个丰收年啊!” 在他前面,正好还有一个锄草的老翁,朱元璋见状,让手下倒了一碗茶,找那老翁唠起了家常。 “来,这位大哥,您先喝点水,歇一歇,咱有些事想问你。” 老翁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也接过了朱元璋的茶水,大口饮着。 “这位老弟,你有什么想问的?” “老弟?” 朱元璋听到这称呼也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多久没听过人家这么叫他了。但是这老翁看着是比他年长不少,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称呼也不犯毛病。 “行,老哥啊,咱是打南边来的,来看儿子的,路过这就想找人唠唠家常。咱就想问,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老翁一提到收成,就乐了。 “不瞒老弟,今年这麦苗不仅长得壮,而且长得高!今年是什么灾都没有,好着嘞!咱估摸啊,能比往年多收一成呢!” “那老哥啊,你家有多少亩地啊?” 老翁坐在地头,捋了捋胡须。 “那二三十亩总是有的,还都是自己家的地。” 朱元璋也乐了。 “老哥,二三十亩地,那数量可不少啊!还都是自己家的地,那一年下来,也能攒些粮食银钱吧。” “确实能攒下一些啊,还是现在这日子好过些了,那朱皇上下令,太子爷出招,给咱老百姓办了好事。现在只要勤恳些的,家里都不缺地,而且这麦种,红薯啥的收成也好。更主要的就是税,收的也不多,咱当了几十年的农民了,终于在这几年富裕起来了。” 朱元璋蹲在了他身边,开口问道 “大哥啊,我看您也是从大元朝过来的人,那您觉着,这现在的大明朝和大元朝比起来咋样?” 朱元璋没想到,那老翁直接啐了一口唾沫。 “别提那个倒霉的大元朝,那是个啥日子,蒙古鞑子横行,就没把咱们汉人当人,咱那时候饿死了多少人啊,能活下来的,还得给地主种地,自己哪有什么指望啊!还是现在好,咱地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税也就交一点,咱也愿意交。咱现在的大明朝好着嘞!这要是朱皇帝在咱面前,我老汉高低也得给他竖个大拇指,哎,不对,高低也得他磕一个!这咱汉人自己的朝代就是不一样,腰杆子硬!” 朱元璋脸已经乐得跟一朵花一样了。要不是后面还有安排,他真想跟这老汉自报家门。 “那大哥啊,您岁数都大了,家里也有点积蓄,咱不雇人来干活,偏得自己来干活啊?” 老汉冲着朱元璋一笑,下面缺了两颗牙。 “不瞒老弟,咱都是苦水里趟过来的人,穷习惯了,也累习惯了,没有那富贵命。咱要是在家待着才能待出病来。而且啊,我就愿意看着这地,看着这麦子。咱看着自己家的地,自己家的粮食,高兴,干啥活都有劲!” 朱元璋看着这老汉幸福的样子,自己也点了点头。他是农民出身,所以他可能对农民总是多些理解和帮扶。努力打击贪官奸商,也只是想让老百姓的日子们过得更好些。 老汉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锄头,看向朱元璋。 “老弟啊,你且等等我,我给你整个瓜来!” 朱元璋刚想拦住他,他却已经消失在了地里。朱元璋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旧耐心的等待着。 不多时,那老汉抱着一个大西瓜赶了回来,满脸堆笑。 “来来来,老弟尝尝这瓜怎么样?” 老汉正欲把瓜摔成两瓣,就被朱元璋拦下来了。 “哎,老哥,等等,我这车里带刀了,让我这小辈拿去切了吧!” 老汉一脸疑惑地看向朱元璋。 “你不是来看儿子的么?带刀干啥?” 朱元璋哈哈一笑。 “这一路上也挺远,咱也难免遇上个啥,就带把小刀防身,这要是没遇上啥,不还能砍个柴火嘛!” 朱元璋解释的有理有据,老汉哦哦地点了点头。然后蒋瓛将西瓜拿到车上,片刻便切好了,用一个木盘端了过来。 “老弟你这还挺讲究,来来来,尝尝咱这瓜怎么样,自己种的,种了几亩地,准备到时候卖钱呢!” “那你这卖钱的瓜,就给咱吃了?咱可不能白吃啊!一会一定得给钱。” 老汉一摆手,笑道。 “给什么钱,这过路的聊天的吃个瓜算啥,快吃吧!” 随后老汉先拿起了一块瓜,大口啃着。朱元璋毕竟是皇上,还是看那老汉吃了,他也就跟着吃起来,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嗯!老哥,你这瓜可不错,甜着呢,咱还真没吃过这么甜的瓜!” 老汉嘿嘿一笑。 “咱不是吹,咱种的瓜可真的是,全太原最甜!” …… 朱元璋身为领导还是很够意思的,也分给蒋瓛一块,让他自己去一边啃着了。 在太原城外的麦田前,洪武皇帝就和一名老农边啃着瓜边聊着,直到朱元璋擦了擦嘴巴,问出了关键性的一个问题。 “老哥啊,咱听说,你们太原,有一个当今皇上的儿子,在这当王爷,他这个人咋样?跟咱说说呗!” 第208章 皇上御赐 朱元璋没想到,他一问出这个问题,那老汉却是面露难色。 “你说的是不是当今皇上那个三儿子,就是那个晋王爷?” “对,就是他!” 老汉连忙摆手。 “他……他这个人不好说啊,不好说,咱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元璋一听也有些心急。 “哎呀老哥,啥就不好说了,咱不也就是跟你唠家常,有啥说啥嘛,咱又不能传出去!” 老汉见朱元璋这么说,也凑近到他的耳边,小声开口说道。 “不是咱说皇上的是非,他哪都好,就是不应该把这儿子派这来。不过这晋王爷啊,早些年是胡作非为了点,这些年还好些。咱听说好像是太子爷来,把他训斥了一顿,他就不再胡作非为了。” “他怎么个胡作非为法?老哥跟咱讲一讲!” 老汉叹了口气,然后凑到朱元璋耳边。 “当初那晋王爷刚到太原,就开始盖宫殿,盖就盖呗,也没用咱出钱出力,都是他老子给掏的钱,咱也没意见。他也开始雇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去给他干活。可是后来啊,他这房子越盖越大,也就开始要更多的人来干活了。” 朱元璋一听来了兴致。 “他是” 洪武年间,天下初定,朱元璋为了巩固统治,对各地的治理尤为关注。这一日,朱元璋决定巡视晋王朱棡的封地。 朱元璋率领着一队规模不大却精锐的护卫,踏上了前往晋地的道路。他身着便服,虽少了那身龙袍的威严,可眼神中的帝王之气却丝毫不减。他坐在马车上,思绪却已飘向了远方的封地。朱棡,他的三子,被封在这晋地,此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既是北方防御蒙古的前沿,又有着肥沃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关系到大明北方的稳定与繁荣。 当朱元璋一行进入晋地,他看到的是一片繁荣的景象。田野里,农夫们正在辛勤地劳作,麦浪随风起伏,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村庄中,炊烟袅袅,孩童们在巷子里嬉笑玩耍,老人们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好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朱元璋心中稍感欣慰,看来朱棡在治理地方上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久,朱元璋一行来到了晋王府。朱棡听闻父皇到来,早已率领王府众人在门口恭迎。朱棡恭敬地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元璋看着眼前的儿子,微微点头:“起来吧。” 进入王府,朱元璋仔细打量着府中的一切。王府建筑宏伟,布局规整,彰显着皇家的威严。朱棡引着父皇在府中各处查看,一边介绍着自己的治理之策。 “父皇,儿臣到了晋地之后,深知此地的重要性。首先注重农业,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儿臣还下令兴修水利,这才使得农田灌溉便利,粮食产量逐年增加。”朱棡说道。 朱元璋听后,满意地说:“这很好,农为国家之本,只有百姓吃饱饭,国家才能安定。” 接着,朱棡又带朱元璋来到王府的校场,只见士兵们正在刻苦训练,喊杀声震天。朱棡自豪地说:“父皇,儿臣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晋地靠近蒙古,必须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保卫大明的边疆。儿臣平日里严格训练士兵,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并且不断更新武器装备。” 朱元璋看着训练有素的士兵,说道:“军事不可懈怠,蒙古虽然败退,但仍有窥视我大明之心。你作为藩王,守土有责。” 然而,朱元璋此次巡视并非只是来听好话的。他在晋地的民间也悄悄安排了人手去探查。在巡视的几日里,他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有百姓暗中反映,朱棡虽然做了很多有利于地方的事,但他的脾气有些暴躁,有时候会对下属和百姓过于严苛。朱元璋深知,一个藩王如果不得民心,那将是极大的隐患。 一天晚上,朱元璋单独召见了朱棡。父子二人在房间里相对而坐。朱元璋严肃地说:“棡儿,朕今日要与你好好谈谈。朕在民间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朱棡心中一惊,忙问:“父皇,儿臣有何过错?” 朱元璋缓缓说道:“朕知道你在治理地方和军事上有不少功绩,但朕也听说你脾气暴躁,对待百姓和下属过于严苛。你要知道,为君者,为王者,当以仁爱之心对待子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若失了民心,这晋地还如何安稳?” 朱棡低下头,面露愧疚之色:“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道错了。儿臣日后定会注意,以仁政治理地方。” 朱元璋又说道:“朕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贤明的藩王,不仅要让晋地繁荣昌盛,更要让百姓真心拥护你。朕的大明江山是千千万万百姓的江山,只有百姓安乐,朕的江山才能长治久安。” 朱棡诚恳地回答:“儿臣明白了,儿臣定当铭记父皇的教诲,不负父皇的期望。”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元璋继续巡视晋地的各个角落。他查看了晋地的城墙防御,了解了当地的商业发展情况,还视察了学府,关心晋地的教育状况。他看到学府中莘莘学子们认真读书的模样,心中感到无比欣慰,他深知教育对于一个地方乃至整个国家的重要性。 朱元璋还深入到一些贫困的村庄,看到那些生活困苦的百姓,他心中有些自责。他对朱棡说:“棡儿,这些贫苦百姓,你要多多关注。朕的朝廷也会给予一定的扶持,你要想办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朱棡回答道:“儿臣明白,儿臣会尽快制定相关的帮扶政策。” 随着巡视接近尾声,朱元璋对朱棡的封地治理有了全面的了解。他既有对朱棡成绩的肯定,也有对一些问题的担忧。在离开晋地之前,他再次召集晋地的官员和朱棡。 朱元璋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朕此次巡视晋地,看到了很多成果,这是晋王和诸位官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朕也看到了一些不足之处。朕希望晋王和诸位官员能够继续努力,以民为本,发展经济,加强军事,重视教育。朕的大明需要每一个地方都繁荣昌盛,朕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晋地定会越来越好,朕的大明江山也会坚如磐石。” 朱棡和众官员齐声回答:“谨遵陛下教诲。” 朱元璋带着对晋地的期望,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途。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晋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朱棡能够真正成为一个贤明的藩王,守护好这片土地,为大明的稳定和繁荣做出更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