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妃归来,残王夜夜被我吸龙气!》 第1章 吉时已到!起轿! 鬼节子时,镇国公府。 房门砰地被踹开! 两个婆子首当其冲,拖拽着一女子出了门。 “你们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 苏月婳一袭大红嫁衣,瘦白手腕早已被绳子勒得血迹斑斑,小巧的唇瓣上更是血色全无,宛如失了魂魄的艳鬼,潋滟可怖。“把她押上花轿!” 苏月婳茫然的瞳孔霎时聚拢,抬头看向发号施令的男声,整个人如坠冰窖。 “太子哥哥,你……” 苏韵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谁准你这么称呼太子哥哥的!” 苏韵盯着这张美艳绝色的脸蛋,神色逐渐癫狂。 就是这张脸一次次挡了自己的路。 这张脸……只要她站在那里,便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母亲曾说,她才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小姐,原本该是她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 可偏偏,就因为这张脸,太子看她的眼神永远多了一丝怜惜,而旁人提及她苏韵,总绕不开“庶出”二字。 苏韵看着瘫倒在地的苏月婳,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 苏月婳啊,苏月婳,我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护你! 苏韵思及此,语气也骤然恶毒了几分,“蛊婆,现在立刻就给她种绝情蛊!” 苏月婳手臂上的婚服被猛地撕开,露出一片冰冷瘦削的肌肤。 只见那蛊婆从漆黑的陶碗里捏起一条通体油亮的黑虫,表皮泛着黏腻的湿光,似乎刚从腐臭的泥沼里爬出。褶皱间还夹杂着未完全消化的腐肉碎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来吧,小东西,找个温暖的地方住进去。”蛊婆笑得阴森,手里的银针狠狠一挑,将那虫子狠狠扎进苏月婳的手臂! “啊——!”她猛地一缩,却被死死按住,痛意席卷全身。 那虫子像是嗅到了鲜活的血肉,触须疯狂摆动,瞬间张开满是倒钩的口器,一口咬进她的皮肉,贪婪地啃噬着她的血肉,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痛意骤然席卷,苏月婳尖叫出声,眼泪也流得愈发汹涌。 “太子哥哥,你我有婚约在身,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苏韵看着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只觉得畅快极了,轻蔑出声,“苏月婳,你怎么这么天真啊?你凭什么觉得太子哥哥会娶你这种扫把星?” “你娘和你弟弟都是被你给克死的,要不是爹爹仁善,你早就被打死喂狗了,还敢妄想太子妃的位置。” “不过你放心吧,我和爹爹一样都是菩萨心肠,太子妃你虽然做不成,但燕王妃还是可以的。” “今晚就把你送过去。”她掩唇轻笑,“想来你没机会用上花轿了,棺材都给你备好了,安心上路吧。” 苏月婳脸色惨白,但随着蛊虫爬入血管,很快她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意识模糊前,她还带着最后一丝期盼想要向太子求救,却被他一脚踢开! 太子面露阴鸷,“苏月婳,若你不是阴时女的话,本太子也不会在你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你可千万别让本太子失望。” 原来,原来是这样…… 苏月婳瘫在地上,四肢冰冷,血丝顺着手臂的伤口渗进嫁衣。嘴唇只得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一条被人掐住喉咙的鱼。 夜风吹过,府邸里一盏红灯笼忽然炸裂! 烛火翻飞,滚落在地,点燃了周围的帷幔。 与此同时,暗巷里,几名黑衣人迅速摸入府内,直奔某个方向而去。 “动手!” 不出半刻,府内忽然传来惊叫声—— “着火了!!” “水!快拿水!!” 不知何时,周遭已经泛起浓雾,映着诡异摇曳的红灯笼。 阵阵阴风吹过。 喜婆掐了下时辰,尖锐的嗓音倏地打破沉寂。 “吉时已到!起轿!” 几个轿夫面无表情抬起花轿,寂静阴森地离开镇国公府。 轿中,一道红色身影猛地睁开双眼。 空气仿佛骤然变冷。 “苏月婳”缓缓抬起手,指甲染上鲜红,宛如血色鬼爪。 她轻轻握拳,掌心的鲜血缓缓渗透,隐约能看到一只正在扭动的蛊虫。 她漫不经心地低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 轿外,苏韵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周围阴风阵阵。 她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等她和燕王圆房,就让蛊虫爆裂,让他们一起死!” 苏月婳,或者,此时应该称呼她为“阴璃”才对。 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只蛊虫,眉眼昳丽妖冶得过分,透着股慵懒闲适的劲儿。 若非是这帮人挑着鬼节子时出门,她还真找不到这么适合的躯壳。 阴时女,横死命。 也只有这么凶的命格,才配得上她酆都鬼王。 花轿外,苏韵冷不丁觉得一阵冷风从花轿内吹来。 她忍不住揉搓下胳膊,并没当回事,毫无所觉地继续和喜婆商议。 “等苏月婳和燕王圆房的时候,我就引爆她体内的蛊虫。” “到时不止燕王会死,她也绝不可能活下去……” 苏韵如何细细谋划,落到此时的苏月婳耳中都像个笑话。 如今她慵懒地活动着筋骨,赤红眼底一片潋滟。 对付这群小跳蚤,用不了几成功力。 按理来说,她不介意弄个全府暴毙的大新闻。 但是好不容易从地府出来,鬼气折损了不少。 要是……有大补的东西就好了。 想着想着,苏月婳忍不住垂下眼睛,摸了摸自己殷红的唇角。 顷刻,轿外红雨骤浓,邪气四溢! 百鬼惊恐后退,身形扭曲成诡异角度匍匐逃窜。没反应过来的只得迸发出尖锐哭嚎后瞬间溃散成黑雾。 它们本该无惧生死,此刻却像被烈火灼烧般四处逃命,不敢再停留半刻。 镇国公府的人是疯了吗!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可惜苏韵和喜婆对此一无所知,搓搓胳膊,指挥着喜轿继续往前迈步。 半个时辰后,花轿幽幽停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前。 正是燕王府。 苏韵使了个眼色给喜婆,便偏头继续扮演她随行侍女的身份。 喜婆会意,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叫门。 “我等是镇国公府的人,奉圣旨出嫁小姐于燕王殿下。” “皇上有命,还不去速速通报!”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但还是半信半疑地派了人传话。 片刻后,朱色大门便在夜色中缓缓打开。 先是一阵低低的咳嗽,紧接着,侍卫推了出来一个轮椅上的男人。 只见他脸色苍白,容色如玉。 一身宽大墨色长袍着身,玄纹云袖,指骨分明,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病弱。 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活气。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轿子里的苏月婳猛然睁开双眼,异色连连。 这是……真龙之气! 第2章 准备好受惩罚了吗? 燕王府前,喜婆对着轮椅上的男人堆起笑容。 “奴婢是来给燕王殿下道喜的!” “圣上有旨,让国公府与殿下结为秦晋之好,如今特地送来我们家小姐,好给殿下冲喜祛病!” 灯笼摇晃,傅孤闻的神色还带着疲惫。 如今扫了眼被长钉封死的红轿,他皱眉不喜。 “多谢国公美意,但本王眼下并无娶亲打算,明日我便会和圣上说清,还请……” 喜婆哪能容他拒绝,急急打断。 “圣上有令,我们岂能抗旨不遵呢?”顿了顿,她跪下大声道:“殿下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整个王府啊!” “住口!” 傅孤闻眸光冷沉,似被激怒,声音沉冷。 喜婆还嫌火势不够大,坚持说了下去。 “殿下,抗旨不尊那可是死罪,更何况这人已经到了门口,若是退回去,外界还以为是燕王您命不久矣,不敢娶妻生子呢!” 傅孤闻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色沿着下颌蜿蜒而下,他抬手拭去,掌心一片腥红。 随行管事吓了一跳,赶忙命人去找大夫。 大婚变意外,王府门口顿时慌作一团。 喜婆可不管这些,假装为难追问:“管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奴婢再把人再回去。” 管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显然没工夫搭理她,“先送去后院,等殿下好些再说!” 等众人走了个干净,苏韵走上前。 满意赞赏的点点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管你什么燕王,被这扫把星一冲,迟早都得变成死人!” 顿了顿,她又阴毒扫一眼寂静无比的轿子。 “走,把这贱人送进去!” 随着一声令下,花轿再次抬起,进入王府后院。 苏韵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转向稳婆大手一挥。 “启封!” 夜色遮掩下,喜婆老脸阴笑着走近朱砂红轿掀开。 隐蔽处,傅孤闻也眯起眼睛,同暗卫一瞬不瞬望向轿内。 就在这一刻,只听“咻”的一声! 封死在花轿上的长钉骤然爆射而出,力道极重、狠狠钻入不远处的石柱上! 苏韵和喜婆离得最近,惊吓得连连后退。 红色轿门却在此时无风自动,一道鬼魅般红色身影便点着足尖轻掠而出。 ——是苏月婳! 她翻身端坐在花轿之上,一袭大红嫁衣在夜风中翻飞鼓动。 “怎么可能?”苏韵失声喊道。 就连暗处的傅孤闻,如今也难得愣了片刻。 好巧不巧,此时苏月婳猫般的目光正好掠过瓦楞,与他轻轻一碰。 傅孤闻心中一沉。 被发现了! “蛊婆,给我弄死这个贱人!” 随着苏韵一声冷斥,藏在队伍中的蛊婆立刻掏出黄符,用指尖血在上面刻下厉鬼咒术! 一瞬间,狂风卷动门窗砰然作响,灯笼骤灭,院中只剩一片死寂。 苏韵透过黑雾看向苏月婳,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这原本是用来对付傅孤闻的手段,却用在了这个贱人身上。 此手段一出,苏月婳绝对找不到活路! 在苏韵的阴沉目光中,幽幽诡异的戏腔蔓延开来。 厉鬼召来! 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来者青色花旦戏服,长发遮眼。 “唤吾何事?” 苏韵眼底喜悦一闪而过,怨毒地指着苏月婳:“大人,帮我控制住她!” 而她指着的方向,苏月婳像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坐在轿顶双脚轻晃,笑容更甚。 似乎只是个凡人而已。 厉鬼心下大定,扬起阴笑,“只要付得起代价,一切如你们所愿……” 话音未落,惨白没有一丝温度的鬼手便从天而降,直直冲向苏月婳! 那新娘瞬间就像是没有反抗之力,被大手狠狠攥入不见! 就这么死了? 傅孤闻皱皱眉头,而蛊婆和苏韵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贱人,这黄泉路你非走不——” 话音未落,却见一道细弱磷火陡然冒出! “啊!” 明明只是一道细焰,那厉鬼却凄厉尖叫一声,低头盯着残破手掌双目骇然! ——这磷火,竟然是鬼王大人的气息! 苏韵看不懂鬼界斗法,语气还有些不满。 “大人,快抓住她!这贱蹄子就要逃了!” 那个疯婆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 厉鬼此刻眼睛都快瞪大了,苏月婳却冷眼红唇轻启。 “二等小鬼不去鬼门关镇守,倒敢来人间欺压凡人?” 冰冷的鬼语在厉鬼耳边炸开,令它顿时收敛所有气势,惊恐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望、望大人宽恕……” 凡人无法听到阴璃之语,却能见到厉鬼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蛊婆脸色顿时一白,苏韵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苏月婳红衣如血,漫不经心瞥了厉鬼一眼。 “滚。” 仅一个字,厉鬼像是得了特赦令,哆哆嗦嗦迅速离开! 而蛊婆遭到反噬,一连呕出好几口血,便彻底昏死过去! 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后院再度恢复静谧。 只留下一个苏韵,底牌尽失,直愣愣对上了苏月婳的目光。 阴森月光下,美艳女人坐在花轿上慵懒托腮。 “二妹,准备好受惩罚了吗?” 似乎意识到苏月婳真的变了,苏韵如今斗如筛糠,已经吓得瘫坐在地。 “不、不……不可能!” 求饶的话说不出来,裙底倒是已经尿骚味蔓延。 这种肮脏的凡人蝼蚁,倒是不如真龙之气好玩。 苏月婳收回无趣视线,双眸玩味般看向隐蔽的屋顶处。 眼波流转,娇媚一笑。 她终于玩味开口。 “燕王殿下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第3章 和、夫、君、成、婚 “你是何人?” 傅孤闻不动声色挑眉,领着手下于明处现身。 俊美面容不再有先前的苍白病弱,反而冷峻出尘,深不可测。 而看到那环绕周身的金色真龙之气,苏月婳也舔了舔嘴唇。 刚才鬼气用得有点多。 饿了。 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感受到苏月婳灼热的目光,傅孤闻狭长的凤眸微眯。 “回答本王的问题。” 哎呀,好凶哦。 苏月婳眨巴了下妩媚多情的眸子。 “殿下,这可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苏月婳抬眸,故意缓慢地理了理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退婚一次,死了一回,又被送来冲喜……” 苏月婳眨了眨眼,似乎叹了口气:“可惜啊,老天爷大概嫌我命硬,偏偏没让我死。” 她的眼神落在傅孤闻周身的真龙之气上,嘴角轻勾:“你说,我还能是谁呢?” 此时听闻她妖媚的话,傅孤闻身后的暗卫都忍不住恍惚一下。 傅孤闻倒是不见喜怒,半晌后才平静开口。 “苏大小姐是想本王派人请你走?” 苏月婳着迷地看着他的真龙之气,嘴角也带上一抹轻笑,“夫君,奴家除了你,还能上哪去?” “殿下!”苏韵眼中寒光一闪,蓦然跪下。 “这贱人邪门得很!她早就死了,现在活过来,一定是邪祟作怪!臣妾斗胆,请殿下立即用天影镜验她一验!” “若她是人,镜子不会有反应;若她是妖,镜中必现异象!” 这一句话,让傅孤闻的眉心微微蹙起。 苏月婳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有点意思,苏韵居然知道天影镜? 如果她真的被照出来异象,那她今天就危险了。 苏月婳嗤笑出来,眨了眨眼,笑意意味不明。 “天影镜?” 她轻轻勾唇,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苏韵,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二妹,亏你胆子大啊,居然敢用这个东西。” “你确定——它照出来的,会是你想看的东西?”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让苏韵的心脏狠狠一震。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傅孤闻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扶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月婳身上。 片刻,他忽然嗤笑了一声,语气平淡:“你怕什么?” 这话,看似对苏韵所言,但目光却沉沉地落在苏月婳身上,像是在试图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本王倒是不信这些旁门左道,但既然苏小姐如此坚持……”他慢条斯理地起身,站在了苏月婳面前。 “你说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玩味,“王妃。” 他刻意强调了“王妃”二字,仿佛在提醒她,她的身份,依然在他手心里握着。 苏月婳没有后退,反倒是微微一笑。 “殿下这是在试探我?”她语调懒洋洋的,指尖缓缓拂过自己耳侧垂下的发丝,红唇轻勾,“还是……在试探你自己?” 傅孤闻眯了眯眼。 “你刚才的话,很有意思。”她嗓音微妙地拖长,“‘你怕什么’?殿下是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傅孤闻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刚刚的试探,反被她以话语陷阱回敬。 这女人,竟然敢这样引导他? “你倒是很会说话。”傅孤闻缓缓道,眸光更冷了一分。 “殿下谬赞。”苏月婳抬眸,笑意潋滟,“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她慢慢靠近他一步,眼底藏着细微的笑意:“毕竟,若天影镜能照出来异常……你确定,里面不会有你的影子吗?” 傅孤闻的神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取天影镜。”他淡淡开口。 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后院气氛凝固。 苏月婳轻轻眯起眼,指尖藏在袖中,悄然结印。 她绝不能让傅孤闻用天影镜来照她,现在如果身份暴露,这么多年的谋划就都白费了——必须想个办法,让他自己收手! 苏月婳眸色微敛,余光扫过四周。 院中气氛已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着看她的下场。 但就在这时,阴风骤起,灯烛剧烈摇曳。 “啊!”苏韵惊叫一声,猛地缩在地上。 她脸色煞白,目光惊恐地盯着某处—— “殿下!殿下!快看——影子!她的影子——!” 苏月婳的影子,竟在地上诡异地扭曲,如同妖异的曼舞,甚至……隐约显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苏韵浑身颤抖,指着地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可能……!” 她要疯了! “殿下!请您快用天影镜——快啊——!”她失控般地尖叫。 傅孤闻眯起凤眸,修长的指节缓缓摩挲着扶手。 刚准备抬手,让侍卫把镜子对向苏月婳时,他的指尖忽然微微一颤。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口陡然涌上一股微妙的气息波动! 那种感觉极为细微,甚至短暂到像是错觉,但他是何等敏锐的人? 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苏月婳身上,目光幽深如渊。 这个女人……她的气息,似乎影响到了他? 不可能! 傅孤闻指尖微微收紧,迅速掩去眼底异色。面无表情地扫了苏月婳一眼,淡淡道:“天影镜的事……暂且作罢。” “殿下!”苏韵猛地抬头,脸色惨白。 “怎么?”傅孤闻的目光扫过她,声音淡淡,“本王没问你,你倒是比谁都心急?” 苏韵喉咙一滞,冷汗滚落下来。 她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 “带下去。”傅孤闻低声吩咐,侍卫立刻上前,将浑身瘫软的苏韵拖走。 苏月婳垂眸轻笑。 她站在傅孤闻面前,风轻云淡,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夫君,看来你还是很疼我呢。” 傅孤闻眯起凤眸,冷冷地盯着她,开口道: 如今苏月婳便嫣然一笑,在所有人注视下轻启红唇,一字一顿, “当然是想……和、夫、君、成、婚。” 成婚就能同床,她自然求之不得。 谁知轻飘飘的话一落地,周围一众手下全都傻眼了。 谁人不知燕王殿下身子骨病弱,寻常女子唯恐避之不及! 今日她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最后竟只提出和他们殿下成婚? 被架在上面的傅孤闻脸色微妙,不知喜怒。 管事在一旁早就急了,这女子来历不明,岂能任由她胡来,忙道:“殿下,成婚一事非同小可……” 不想傅孤闻没有丝毫犹豫打断他,语气淡淡。 “好,本王成全你。” 此话一出,周围手下面面相觑。 第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唯独苏月婳娇艳含笑,呢喃细语:“看来殿下口是心非……” “谁说不喜欢,明明就很喜欢我呢。” 看得出傅孤闻把这群人调教得极好,就算是突然的婚事也动作极快。 不出一个时辰,侍女们就匆匆赶来排成队,手上捧着崭新的嫁衣和头饰。 “王妃,奴婢们来伺候您梳洗。” 口都改了,还挺懂事。 苏月婳满意一笑,跃下轿子。 那红衣在昏黄灯光中潋滟无比,随着她一晃一晃前往正厅。 一路上,已然红绸剪纸,灯笼高挂,说不出的热闹喜庆。 只是府内寂静无声,这血一般的红色,倒衬出几分诡异阴森。 苏月婳行走其中,更是比吸人精气的狐媚精怪还要勾人魂魄。 不过站到身姿挺拔的傅孤闻旁边,一个妖媚,一个冷峻,倒真有了种天作地合之感。 “夫君久等了。” 如今苏月婳启齿,柔婉语调幽幽攥人心魄。 一众手下忍不住目眩神迷,直到傅孤闻一声轻嗤才如梦初醒,赶忙移开视线。 “夫君,占有欲这么强可不好。” 苏月婳轻笑一声,旋即接过傅孤闻递过来的大红色绸缎。 他那侧的温度冷冷的,但被红色一衬,也像是染上了喜烛的浓艳。 傅孤闻无父无母,今夜观礼前来观礼之人,也唯有他手下亲信。 至于“苏月婳”,前身亲情已断,她如今身为鬼界之王,自然也无父无母。 二人心思各异,牵着红绸双双立于红烛前。 冷风拂过,红烛飘荡。 管事见他们准备好了,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结束,管事皱眉忐忑,到底咬牙:“送入洞房!” 傅孤闻目光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红绸,淡淡开口:“走吧。” 苏月婳唇瓣弧度不减,慢悠悠跟上。 婚房布置得也很好,红烛熠熠,满室生辉。 不过感觉到窗外的气息,苏月婳还是忍不住嫣然一笑。 “看不出夫君还有这样的爱好。怎么,是喜欢被人听墙角吗?” 她附在耳侧,真龙之气萦绕,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傅孤闻脖颈上,灼热暧昧。 傅孤闻大手蓦地抓住她胡乱动作的小手,平静转移话题。 “喝交杯酒。” 大冰山主动开口,她自然求之不得。 苏月婳伸手端来酒杯,纤细的手臂便轻轻缠绕上傅孤闻。 二人越靠越近,气息交换。 苏月婳自是脸不红心不跳,眨着眼任由男人俊脸放大。 那带着檀香的真龙之气也传入鼻间,通体发热,暧昧至极…… 就在两人贴近的最后一刻,苏月婳把酒杯砸到地上,看着围绕着他们的小厮和管家,不满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都滚出去,别妨碍王爷和本王妃洞房花烛。” 房中一时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傅孤闻。 “依她所说,都退出去吧。”傅孤闻眸色阴沉,隐有杀机闪现,“苏小姐既然已经过门,那自然就是这燕王府的王妃。” “夜深了,本王和王妃该歇下了。” 周遭气氛冷凝。 但燕王都发话了,他们自然听从命令。 等到房中众人退至门外,只余下苏月婳和傅孤闻两人时,那娇媚绝色的女子身形一跌,就栽进了他的怀里。 柔软无骨的身子带着冷幽勾人的香气,那只手搭在了傅孤闻的大腿上,正双眸含笑地望向他。 见这妖异的女子趴在膝上,傅孤闻眸色又沉了几分,但却没推开她。 “王爷双腿不便,看来今晚洞房花烛,也只能由我在上来服侍你了。”苏月婳指尖撩拨,如同点火般一路滑至那张薄唇。 这里的滋味她刚刚尝过,属实不错,还让她有些回味无穷。 但那只手刚抚上他的唇,就被男人单手制住,翻身将她拉上了榻压住。 男上女下的姿势极为暧昧惹火,可却不及苏月婳主动蹭上去娇笑的模样勾人。 “王爷怎么不继续了?” “王妃是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傅孤闻微微眯起眸子,“还是说,你已经死过了一次,本王也动不得你。” “王爷可真会说笑,我若是死过了一次,那王爷现在难道是压着一具尸体吗?”苏月婳顺势将他按在了胸前,“那既然王爷认为我已经死过了一次,那不如听一听我到底有没有心跳声。” 但傅孤闻先一步撤开,一抹冷光出现在他手中。 傅孤闻眸光冷凝,“你简直——” “不知羞耻是吗?”苏月婳软在榻上,“王爷可莫要忘了,今晚本就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 她嗅了嗅从傅孤闻身上透过来的那一丝丝煞气,殷红的舌尖舔舐了下朱唇。 苏月婳的手指不知何时解开了傅孤闻的腰带,大片的春光早已泄露出来。 苏月婳一手勾着傅孤闻的脖子,另一只手指不安分地在傅孤闻坚实的胸口游走,一路向下。 傅孤闻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就在最后一刻,门外响起了婢女的惊呼。 “王爷,求求您来看一下柳姑娘,柳姑娘呕血了!” 傅孤闻听到这句话,也顾不得和苏月婳虚与委蛇,一把将苏月婳掀翻在地。 管家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门进来,也不顾在地上瘫着的苏月婳,给傅孤闻披上外袍便急匆匆地走了。 苏月婳撑着床沿缓缓坐起,看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这么心急?” 她倒是要去会会这个柳姑娘,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把傅孤闻勾成这样。 “来人备水,本王妃要沐浴就寝。” 但房外长久的寂静无声。 烛火摇曳,似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王妃又不是正妻,哪里值得我们服侍?” “嘘,别乱说……可柳姑娘那边……谁敢不尽心伺候?” 门外传来模糊的低语声,压得极低,却仍旧一字不落地落入苏月婳耳中。 她眉梢微挑,轻笑出声:“燕王府的规矩,本王妃倒是头一次见识。” 苏月婳眸色微冷,缓缓起身,踱步至房门前,素手一推—— “砰!”房门猛然大开,几个偷懒的婢女惊得跪倒在地。 “王、王妃……” “怎么,本王妃的话,竟没人听见?”苏月婳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盏烛台,轻轻吹灭,语气不疾不徐。 “既然燕王府的规矩不欢迎我,那也好。”她慢悠悠笑了笑,瞥向那个窃窃私语的婢女:“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二十。” “王妃饶命!”婢女脸色惨白,拼命磕头求饶。 “饶?”苏月婳眉梢微挑,声音似笑非笑,“那我这个王妃,还当不当了?” 侍卫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拖走了那个婢女,屋外顿时响起清脆的耳光声和哭喊。 余下的婢女们纷纷跪地,颤声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准备!” 直至热水被一桶接一桶地送往屏风后的隔间,苏月婳才起身从榻上离开,只着了件肚兜迈开步子进入浴桶之中。 她慵懒舒适地靠在浴桶里,将水中的花瓣一片片洒在白皙的胳膊上,把玩了会儿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既然都跟我出来了,还闹什么脾气?” “你不会是打算之后都不和我说话了吧?” 第5章 谁敢问我的罪? 突然,房中周遭都静止了,就连窗外摇曳的树枝叶影都停下了晃动,似乎空气都凝结在了这一刻。 “终于不生气,舍得出来见我了?”苏月婳黛眉微挑,“搞出这么大阵仗,还不打算出来?” 终于,房中逐渐有了成形的人影。 两边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娃看上去才三岁,粉腮杏眼,正气鼓鼓地瞪着苏月婳。 “阴璃你就是个大骗子!明明说好了只是来人间办事,结果你偏要管这具女尸的死活,现在可倒好,居然还上了人家的身!” “要是十殿阎王发现你不在地府了,那肯定得把九幽黄泉都给翻个底朝天,你位高权重倒是没什么事儿,到时候可苦了我这个小返魂花精了!” “我来人间本来办的就是这档子事,谁让你贪吃好骗,只说一句就肯跟我走了。”苏月婳捏起片花瓣,轻飘飘地甩向小女娃,害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不管!你就是骗人!你可害苦我了!”小女娃哇哇大叫,“你快点从这具女尸身体里出来,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会被发现,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糖葫芦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小女娃腮帮子动了下。 “猪肘子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她腮帮子又动了下。 “让我想想,还有桂花糖糕,芝麻汤圆,杏仁酥……” 这一样一样菜名报出来,让她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魂小花,跟着我混可比在地府要有出息得多,难道你就不想过好日子吗?” 小女娃犹豫,“想是想,可你做的这事儿也太冒险了。” “就算是这苏月婳曾在你前世救过你的命,可你现在已经死了,早就不是这阳世间的人,还插手这些恩怨做什么?” 苏月婳缓缓垂下羽睫,“你懂些什么?人世间的因果总得有个了断。” 小女娃:“你哪里是想了断因果?你就是想来泡男人的吧!” “阴璃,不管你生前和他有什么缘分,但你要记住他是阳间人,你是阴间鬼,你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苏月婳眸光微冷,弹指间水珠溅撒到了小女娃身上,烫得她连声叫嚷。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 “但你得答应我了却因果之后,马上就带我回地府。”小女娃嘟嘴,“还有,你在人间不能乱造杀孽,否则……否则到时候问罪下来,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问罪?”苏月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魂小花,你说这地府当中谁敢问我的罪?” 魂小花被问得一噎。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尊煞神那是十殿阎王都叩求着她赶紧离开的主儿。 “反正……反正你在人间规矩点就对了!”魂小花强作镇定,“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藏起来了,否则被人看到就麻烦大了。” “等一等。”苏月婳摊开莹白的手掌,“把你的返魂花扯一片花瓣给我。” “我才不要!”魂小花瞬间后撤三米,警惕性地抱住自己,以防苏月婳扯她的花瓣,“你知不知道返魂花有多难长出来一片?要三百年一片!” “是你自己拔还是我动手?” “你现在为了个男人要拔我的花瓣?!”魂小花:“我宁死不屈!” 苏月婳嗤笑,只是轻描淡写地抬眼斜睨了过去,魂小花瞬间绷直了身子。 她沉默了好会儿,片刻后才忍痛道:“那……那说好了就一片!” 苏月婳吐字,“拔。” 魂小花只能含着泪从头顶上的曼珠沙华拔了一片下来,但在递交到她手上前,又追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为了那个病殃殃的男人?” “这是我欠他的。” 魂小花:“你欠他的凭什么要我还啊!” 但随着苏月婳一记眼刀,她又立刻老实安分了下来。 交出花瓣后,魂小花随即化为一团殷红烟雾,袅袅回归到了苏月婳发髻上的发簪里。 她又不甘心地叮嘱道:“你要记住这是阳间,甭管你曾经和他有什么缘分那都已经断了!” 但苏月婳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着眼前水汽缭绕,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从前。 可就如魂小花说的那般,他们两人早已阴阳相隔。 哪怕苏月婳和他的缘分极深,但也得面对这一现实,只是若她只想助他化解这次危机呢? “苏月婳,你曾在年幼时好心救过落水的本宫,那本宫自然也会还你这份恩情。” 她用指尖画符,红光隐现,快速升到半空中时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我现在送你去地府往生,走我阴璃给你开的路,无鬼神敢拦你半分,下辈子也定然投身不大富大贵之家,终身无忧!” 原本的苏月婳漂浮在半空中,身形透明,泪眼朦胧地向她点头致谢,然后转身投向那道撕开的幽冥路。 被戴在头上的魂小花气急败坏,“阴璃!你又坏规矩!说好了不准插手这些事情!” “她若是还活着那我自然插手不了,可她都死了怎么不归我管?” “嗯?怎么不算呢?” 这一番话气得魂小花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对上的是酆都鬼王,十殿阎王都头疼的人物。 苏月婳趴在浴桶边,目光在触及屏风上的衣袍时,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可她却并非是笑傅孤闻古板,而是笑这人过了七年还是有这样的毛病。 但一想到曾经跟在她身后,敢和她赛马拼试的少年郎,如今却早已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如今变得沉稳矜贵。 苏月婳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傅孤闻啊傅孤闻,你可一定要认出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她历经万苦从地府出来的这一趟,可就没有意思了。 苏月婳刚出浴桶,立刻就有王府内的丫鬟们垂头上前为她擦拭身体。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就生得极美,肤如凝脂,艳若桃李,身上更是匀称有致,再加上她眉眼间透出的媚态,简直就是天生尤物。 苏月婳一边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更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呢?” 被问话的小丫鬟彩云,眼中闪过一抹怨愤,她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从最初的懵懂少女,到如今情根深种,王爷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在她心中,王爷身份尊贵,才华横溢,理应配得上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可眼前这个苏月婳名声狼藉,她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想到这儿,彩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满,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要不是看在管家面上,谁乐意过来服侍你这个放浪的勾栏货。王爷那般出色,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你胆子挺大的,敢在本王妃面前如此放肆。”苏月婳停下手中把玩簪子的动作,声音轻柔却又不容置疑。 丫鬟们连忙跪下磕头。 “王妃息怒。” 与彩云玩得最好的小丫鬟,此刻心急如焚,她悄悄伸出手,用力拉了拉彩云的衣角,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姐姐,别说了,快跪下来。” 彩云不敢看向苏月婳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仍不甘心就这样服软,咬着牙说道:“你……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王爷都嫌弃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月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看来你对我颇有微词呢?” 第6章 王爷您教得好 话音刚落,苏月婳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几乎是瞬间,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鱼贯而入。他们表情严肃,眼神冰冷,身上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但再仔细一看,这几个侍卫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把她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苏月婳淡淡地说道,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彩云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受宠的废物王妃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 彩云拼命挣扎,大声呼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我是王妈妈的侄女,你要是动了我,王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苏月婳听到这话,神色未变,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王妈妈?我倒要看看她能如何不放过我。”说罢,她微微点头示意,侍卫们便拖着小丫鬟往外走。 可就在小丫鬟即将被拖出房门时,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都给我住手!” 只见王妈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满脸怒容,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在王府里有些地位的嬷嬷,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王妈妈目光如刀,狠狠瞪向苏月婳:“王妃?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也敢在王府里肆意妄为!这丫头是我亲侄女,她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苏月婳不慌不忙,转身面向王妈妈,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王妈妈好大的威风,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下人,竟也敢对本王妃如此无礼,公然质疑本王妃的处置。你说我来路不明,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妃这堂堂燕王妃的身份,是假的不成?” 王妈妈被苏月婳这一问,竟一时语塞,但她仍不甘心示弱,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嫁进王府就了不起,王爷都不待见你,你还能在这王府里待多久?今日你要是敢动我侄女,往后这王府里,就没你好日子过!” 苏月婳轻轻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看来王妈妈是笃定了本王妃在王府待不长,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本王妃今日不仅要处置你侄女,还要好好整顿一下这王府的风气,免得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月婳说罢,身上陡然涌起一股强大的鬼气,那鬼气如黑色的火焰般翻腾涌动,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她刚要操控侍卫把人带出时,傅孤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傅孤闻坐在轮椅上,由赵管家推着缓缓走来。 傅孤闻扫了房中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吵什么?” 王妈妈一见他来了,立刻迎上前,满脸委屈:“王爷,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新王妃刚进府,便不分青红皂白要打老奴的侄女,还说要整顿王府,这不是存心不把您放在眼里吗?” 她声音尖锐,掷地有声,似乎吃准了傅孤闻不会纵容苏月婳。 然而,傅孤闻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目光缓缓落在苏月婳身上,神色淡淡,语气不咸不淡:“王妃怎么说?” 苏月婳笑了,眼尾一勾,笑意懒洋洋的:“王爷问得倒奇怪,我既是这王府的女主人,管教个奴才,还需向您请示不成?” 傅孤闻轻嗤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目光冷淡,却未曾反驳。 苏月婳继续道:“再说了,燕王府规矩森严,以下犯上,主子要罚下人,旁人不得多言……这话,难道不是王爷自己定下的?” 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将问题重新丢回给傅孤闻。 傅孤闻指尖轻敲轮椅扶手,神色波澜不惊,半晌才淡淡道:“本王是说过。” 他这话一落,王妈妈脸色一白,连嘴唇都抖了抖。 苏月婳看着她,眸色微冷,悠然一笑:“那就依王府规矩来,掌嘴二十,杖责十下。” 苏月婳轻笑一声,微微偏头,看着被拖下去的彩云。棍子落下时,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一清二楚,带着几分惊心动魄。 “王妃手段不小。”傅孤闻淡淡道,声线如夜色般冷静低沉。 苏月婳回眸,眼尾微勾,笑的意味深长:“王爷这话说得可真奇怪,这府里规矩森严,主子训斥奴才,可是您立下的规矩,多亏王爷您教得好。” 傅孤闻眸色微暗,手指缓缓摩挲着轮椅扶手,似在思索什么,却未再出声反驳。 王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想着王爷会站在自己这边,谁知这两人唇枪舌剑之间,傅孤闻竟连个正眼都未曾给她。 她咬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此刻,门外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嗓音—— “王爷。” 声音娇软如水,透着些微的疲惫虚弱,仿佛带着夜色里的凉意,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苏月婳寻声望去,只见一道纤细身影立在廊下,身着一袭素色长裙,鬓发松挽,眉眼如秋水般温柔,身形瘦削,宛若风中摇曳的海棠。 柳怜月。 她挑的时机,倒是恰到好处。 “妾身方才在院中听到动静,担心王爷操劳过度,便想着过来看看。”柳怜月轻声道,眼波流转间,像是不经意地瞥了苏月婳一眼,随即又缓缓移开视线。 苏月婳立在原地,笑意不变,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这柳怜月,倒是个会来事的。她不直接介入,而是用“关心傅孤闻”的方式出现,一开口就将局势转移到了傅孤闻身上,仿佛她才是最有资格待在这里的人,而她苏月婳——不过是个外来的客人。 果然,王妈妈一看到柳怜月,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上前,语气悲切:“柳姑娘,您快劝劝王爷吧!王妃才进府就动辄责罚奴才,往后我们这些下人,怕是再也不敢喘气了!” 柳怜月似是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眉心微微蹙起,轻声道:“王妈妈慎言……王妃刚入府,想必只是想立立规矩,王妈妈切莫误会了。”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在看向傅孤闻时,透着一丝隐隐的忧虑。 苏月婳看在眼里,唇角微勾。 这女人——看似在替她说话,实则却是拱火拱的极妙。她嘴上说着“误会”,但她的语气和神态却在暗示王妃手段太重。 傅孤闻果然侧目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未作声 苏月婳轻轻眯起眼睛,声音娇软悠然:“柳姑娘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这府里的事,王爷都不会多管,倒是柳姑娘,比王爷还上心?” 柳怜月脸色微微一僵,抿了抿唇,似乎没想到苏月婳会如此直接。 “妾身……”她刚要开口,傅孤闻忽然打断了她,语气漫不经心:“王妃既然说是按规矩办,那便按规矩办。” 王妈妈脸色骤然一变。 柳怜月也明显一怔,手指在袖中攥紧,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色。 而苏月婳却是听得分明,她眼波流转,慢悠悠地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这男人……一直都在旁观她怎么出手,而现在——他选择不插手,意味着他默认了她的权利。 好啊,傅孤闻。 苏月婳缓步走上前,微微俯身,眉眼微弯,轻声道:“王爷这般体贴,妾身真是感激得很。” 傅孤闻目光微顿,眸色幽沉,却并未避开她的视线,只是声音依旧淡漠:“夜深了,王妃好生歇息。” 苏月婳轻笑,缓缓起身,退开一步,意味深长地道:“王爷也是。” 她转身离去时,柳怜月仍立在原地,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傅孤闻,声音轻柔:“王爷……” 傅孤闻这才淡淡移开目光,看着她,嗓音平静如水:“夜深了,你也该歇息了。” 柳怜月低垂着眼睫,轻轻点头,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可她的指尖,却在袖中紧紧攥着。 但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第7章 以下犯上 第二日,日头高挂。 苏月婳被门外赵管家的拍门声吵醒,“王妃,宫里来人了!” 苏月婳一下便猜出来这来的宫里人肯定是为了找苏韵的,其次才是为了来看她的死活。 谁让这傅孤闻乃是异姓王,皇帝连同胞兄弟都能残害怀疑,更何况区区一个异姓王。 哪怕这燕王府曾有过丰功伟绩,可如今的傅孤闻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若非是怕被世人唾骂为残害忠良,皇帝只怕早就对燕王府下手了。 但如今把原主以这种手段送进来,不仅仅是羞辱,更是已经想要拔掉这颗眼中钉。 赵管家还算是机灵的,尽管知道昨夜王爷王妃是分房睡的,但谁知道未来的事呢?早早就安排好丫鬟在王妃院子里等着。 丫鬟们鱼贯而入,赵管家没注意,一个丫鬟端着件湘妃色的襦裙进入房中。 如果赵管家看到了一定会把这个丫鬟拦下来,这可是王爷的宝贝,任何人都不允许碰的,更和况穿! 苏月婳接过衣服,摸着这熟悉的针线做工,眼角只是一瞥,就让端着衣服的丫鬟遍体生凉。 “请王妃更衣。”丫鬟低垂着头,态度恭顺。 苏月婳莞尔一笑,便让丫鬟们此后自己穿上,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叫彩云的小丫鬟想耍什么花样。 不作不休,苏月婳更是直接把柜子里的头饰给一一拿了出来。她可记得昨夜房中没有这些东西的。 苏月婳数着这些首饰,虽然都不及曾经她曾经拥有的一半华贵,可却也都是曾经戴过的小玩意儿。 只不过她没想到,傅孤闻竟然还会留着这些东西。 要不是昨晚魂小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些金银之物,她也犯不着在屋里翻箱倒柜,竟然意外翻出了这些东西。 “就这几件,伺候我换上。”苏月婳随手指了两支步摇还有对红宝石的耳坠,让身后的丫鬟给她带上。 彩云在院子角落里,悄悄目睹了这一切,笑容阴鸷。 王妃啊王妃,穿戴了王爷故人的东西,这下我看你该怎么翻身。 燕王府内并未布置喜堂,就连红色绸缎和灯笼都未曾挂上,走廊上冷清无人,比起喜事倒更像是有丧事,盖不住处处透露出的沉重氛围。 等到苏月婳在丫鬟们的引路下来到前厅时,太监正拿着圣旨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随着圣旨一块来的,还有宫中的赏赐。 太监正等着正主,见到苏月婳时,眼神上下一撇,就不阴不阳地把茶杯放下。 “王爷,咱家来一趟,你也不能让咱家空手交差吧?” “你们的婚事那是皇上赐下的,苏大小姐和太子爷的生辰犯冲,宫里的钦天监也是算了许久,才算出来苏大小姐和燕王乃是天作之合。” “皇上也是觉得亏欠王爷才让咱家带着圣旨和赏赐来府上,可这明白人不说绕弯子的话。” “这圣旨和赏赐咱家是带到了,王爷总得把苏二小姐给交出来吧?否则咱家如何和太子爷交差?” 这太监的一番话欺人太甚,更不用提他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 傅孤闻昨夜之所以拦着苏月婳,就是深知宫里的手段。 若是苏韵死在燕王府,那就给了他们趁机寻罪的机会,可若是苏韵不死,那就是他死。 想到昨夜突发的情况,傅孤闻忽然往苏月婳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穿着身湘妃色的襦裙,发髻上戴着两支流苏步摇,端庄华贵,不见之前的半点妖冶艳丽。 可就是如此合适的打扮,让傅孤闻骤然捏住了轮椅扶手,眸中极速掠过浓厚的寒气和一丝复杂。 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王妃,你说该如何给个交代?” 这烫手山芋被甩给了苏月婳,她“啧”了声后,轻声道:“本王妃倒是觉得应该是皇上给燕王府一个交代。” 太监嗓音尖锐,“你放肆!” “吵死了。”苏月婳眉眼一冷,只是一记眼刀飞过去,对方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跪在地上喘息不得。 “邢公公是吧?”她缓步走上前,“这里是燕王府,可不是你这个太监能来撒野的地方!” “王爷和本王妃还没坐主位,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身为奴才,一口一个咱家,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你可别忘了,王爷可是皇上亲封的燕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王爷面前拿乔!” 这太监对苏月婳本就没什么尊敬的意思,更别说她还是阴时出生的煞星命,别说是侯府不待见她,就连和她有婚约的太子爷都嫌恶至极。 宫里下了这道赐婚圣旨,本就是要折辱燕王,但若是能要了燕王的命,也是一举两得。 但他此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咽喉,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过去,早已没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恐惧。 “奴……奴才……奴才知错。” 邢公公磕磕绊绊地求饶,已经脸色涨红发青。 苏月婳这才赞许点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给王爷和本王妃磕头道歉。” 可这邢公公被掐住了脖子,哪有动弹的机会? 他只能目光哀求的向傅孤闻求救,心里已经后悔招惹上了这种人。 坐在轮椅上的傅孤闻见邢公公这副吃瘪样儿,薄唇微勾。 他咳嗽了一声。 到底是宫里来的奴才,若是在燕王府有个闪失也是个麻烦。 “邢公公,磕头吧。” 邢公公只觉得脖颈上的力道被卸下来了,刚一获救就顾不得其他指着苏月婳大怒道:“来人!把这个妖女乱刀砍死!” 一声令下,数十个锦衣卫冲进前厅中! 傅孤闻虽未动,但眼神已经是寒如冰窖。 他早就知道宫中的那位容不下他,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沉不住气。 可苏月婳根本无惧。 按照她对宫中那些人的了解,在没有摸清楚想要的东西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对燕王府明面下手。 果然也如她所料,邢公公才气急败坏的下完令,另一道训斥声立刻响起,“放肆!谁让你们对燕王和燕王妃如此无礼的!” 邢公公脸色稍变,马上上前,“太子爷,这女人可留不得,她会施妖法!奴才就差点被她害死!” 沈卓潇身着玄青衣袍,目光森然如毒蛇。 他开口:“一派胡言!拖下去乱棍打死。”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邢公公瞬间就没了生息。 可也没人注意到苏月婳发髻间的簪子暗了一瞬后,又变得异常鲜艳。 魂小花嘻嘻的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好吃!真好吃!没想到这太监也是个大恶人,比地府里那些时间久了的生魂好吃多了,还是新鲜的味道最妙!” 苏月婳微微一笑,眼神却已经落到了沈卓潇身上。 因为她知道,这人的魂魄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太子殿下。”即便傅孤闻不便请安,但还是要走一下流程。 但还未等他做出动作,沈卓潇立刻上去虚扶了一把,“依我二人曾是故友,又何必拘泥礼节。” 苏月婳听着这话,险些没忍住嗤笑出声。 她今日上妆盖住了自有天成的媚态,但依旧是明艳生姿,面若桃花。 沈卓潇这一眼看过来,险些没认出对方。 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端庄大方的绝色女子,竟是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怯懦怕事的苏月婳。 只见她盈盈福身,不卑不亢地起身。 可不知怎地,沈卓潇看着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想到邢公公口中所嚷嚷的话,也有了些警惕之意。 毕竟昨晚把苏月婳送来成亲时,他就没想过还要让对方活下来。 可如今她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姿态从容大方,与从前判若两人。 沈卓潇对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压下心中怀疑,转身贺喜。 “本宫还没有祝燕王大婚之喜,只备下了一些薄礼。” 他正说着,就让侍卫们抬上来了几口箱子,才打开其中一口箱盖,里面放的珊瑚玉石价值连城。 下这么大的血本,无非就是想把苏韵给要回去。 第8章 大祸临头 傅孤闻神色平淡,脸上并无喜色,“殿下客气了。” 倒是沈月婳抿唇一笑,“殿下,此番前来是想要把苏韵妹妹给接回去吧?” “我们二人一向姐妹情深,昨夜又是子时出嫁,我向来胆小,只能求了苏韵妹妹陪我一同出嫁。” “想来……”她笑,“苏韵妹妹此时应是还在歇息吧。” “麻烦赵管家去把苏韵妹妹接过来,就说是太子殿下亲自来接她回府,叫她懂事些,可别乱胡闹。” 她这笑里的一字一句如同夹带着刀子,让沈卓潇微微眯了眯眼,背后的手却攥紧了佛珠。 他声音变得耐人寻味,“女大十八变,燕王妃只是出了个嫁,就让本宫有些认不出来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沈月婳微微垂眸。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亲手折断对方的脖子。 在等着赵管家把苏韵带来的这半盏茶的空,苏月婳将带来的披风压在了傅孤闻的双膝上。 “天冷风寒,王爷得注意保暖。” 她垂眸娇羞,做足了恩爱模样。 傅孤闻眸光依旧冷淡,他攥住苏月婳的手。 冷。 却尚有温度。 “王妃这是要做燕王府的主了?” 苏月婳浅笑着,将另一只手搭上,“王爷说笑了,我如今既然是王爷的人,自然不会害了王爷。” 傅孤闻看着她,那双眸子潋滟含春。 对比今日的端庄,他又想到昨晚苏月婳似是美艳女鬼的勾人。 他都有些怀疑,到底是这女人不寻常,还是他疑心想多了。 两人对视时,魂小花在她脑中嚷开了,“坏女人你快看!他的面相变了!之前看着像个早死鬼,现在突然又变了!” “这世界上哪会有人同时拥有两种面相?都怪你,非要插手他的命格!” 苏月婳:“他的面相从来就是如此,与我无关。” 早在两人幼年相识时,傅孤闻就曾被国师批过命格,说他命中注定大富大贵,长寿绵延,却又说他命中早夭。 她此次回来也是想要看清傅孤闻的面相,毕竟燕王府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傅孤闻见苏月婳盯着他看,眉头微微蹙起。 恰在此时,赵管家将苏韵带了上来。 原本赵管家去接人时还战战兢兢,生怕太子殿下会因为苏韵而怪罪燕王府,可没想到打开柴房时发现,这人已经疯了。 疯了好,疯了也好,总比死在燕王府上好,也总比乱说话招来祸端好。 苏韵才被带上来,就嘻嘻闹闹着鼓掌乱跳,口中不断的嚷嚷着要见新娘子。 这反常的一幕让傅孤闻下意识看向苏月婳,却见对方神态自然,并不有半点慌张。 沈卓潇来接人就是为了问清楚昨晚的状况,毕竟苏韵迟迟不归,就连送亲的队伍和蛊婆都没了下落。 可如今才见到人就发现已经疯了,他的脸色自然也难看了下来。 毕竟苏韵如今也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太子妃,他已经换了一次婚,自然换不来第二次,只能祈祷对方是装疯卖傻。 在接到人后,沈卓潇连茶也喝不下去了,匆匆找个理由就带着苏韵离开了。 毕竟,他现在只想知道苏韵到底有没有疯掉。 可苏月婳最清楚,沈卓潇什么都不可能查出来的,因为苏韵确实没有疯,只不过是她把她曾经打死的几个丫鬟的魂魄招了出来,陪她玩上个十天半月。 这回不等傅孤闻开口,沈月婳先揉了揉太阳穴,让丫鬟领路回卧房休息,沿途还命人打了伞。 她本就是地府阴魂,虽然能白天出没无阻,可到底还是不喜阳光晒在身上的滋味,不会灼伤,但也会犯懒。 毕竟阳间有阳间人活动的时辰,阴间也有阴间魂出没的时辰。 这也就是阴阳秩序。 苏月婳离开前,侧过脸转过头望去。 前厅廊檐下,乌发玉冠的君子正坐在轮椅上,少年郎因久经沙场,身子并不算单薄,反而结实挺拔,眉眼俊美。 但是脸上的煞气却更加严重,两种面相相冲,反而让他的脸上蒙上了层雾气,让人有些看不清。 魂小花小声,“坏女人,他马上有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走?” 苏月婳冷声,“聒噪。” 可就是她回眸相望的这一幕,让傅孤闻幽深的眸子不自觉地跟着她离开的身影。 他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年少时,也曾有人这样和他遥遥相望,只是对方的身份,他高不可攀。 而那人也早已成了不可提起的忌讳。 傅孤闻刚打算询问赵管家,苏月婳身上那条湘妃襦裙,就听到有丫鬟来请。 “王爷,老王妃请您去一趟。” 燕老王妃自从上一任燕王病逝后,就移居到了佛堂,深居简出。 哪怕是傅孤闻中毒命悬一线,对方都未曾露过面。 如今派人过来亲自传话,自然肯定是为了新进门的燕王妃。 燕王府上下都知道燕王与燕老王妃母子之情稀薄,因此赵管家派人推傅孤闻过去时,也难免忧心忡忡。 燕王府佛堂内。 燕老王妃正跪在菩萨像前,虔诚念经。 听到门口有些许声响时,才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来了?” 傅孤闻未开口。 他突然很想知道,若是燕老王妃转过脸来看到轮椅上的他,该是何表情。 但他同样也清楚,对方心里恨他,更怨他。 若非是当年那场仗,他爹不会死,他也不会身中奇毒,双腿瘫痪至今。 “我听下人说,昨晚府里多了位新王妃?”燕老王妃身子未转,依旧是跪在佛像前,“是哪一家送来的女儿?” “皇上赐婚,镇国侯府。” “镇国公的大女儿早已与太子有婚约,二女儿是庶出之身,但听说这些年在国师身边学了些术法,配你倒也算配得上。” “母亲说错了。”傅孤闻脸色不变,“嫁过来的乃是镇国公的嫡长女,苏月婳。” 这话才出,燕老王妃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简直是岂有此理!和太子订过婚的女人怎么能嫁到燕王府!”燕老王妃怒不可遏,“立刻给我把她休了,赶出府!” 傅孤闻语气淡淡,“母亲,这可是圣上赐婚。” “那又如何!”燕老王妃大怒,“你就任由他们这般折辱燕王府?你真是丢尽了你父亲的脸面!” “我们燕王府早已没有了脸面。”傅孤闻说:“这件事母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弯下身,捡起滚落到脚边的佛珠,“看来这些年母亲在佛堂的心也不静啊,赵然,给老王妃再寻一串上好的檀香木佛珠来。” “你这个孽障!”燕老王妃终于转过身,可昔日那张慈爱的脸上如今只有狰狞和怨恨,“当日死在战场上的怎么就不是你?若是你父亲还在,绝对不会让燕王府受此大辱!” “母亲在意的从来都是燕王府的荣辱,而并非我与父亲的性命。”傅孤闻敛下眸光,唇角不知是苦笑还是冷笑,“若是当初我也死在战场上的话,母亲只怕都会开心些。” 说完这些后,他没再同佛堂内的燕老王妃争吵,而是命人推着轮椅离开,然后将佛堂的门重新关上。 对方不想见他,那他也未必想见对方。 只是他这一走,燕老王妃就气得险些喘不上来,她下令吩咐,“去!把入门的新王妃请过来!” 她倒是要瞧一瞧这忤逆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第9章 有鬼啊!! 当传话的丫鬟到了苏月婳院子里,她正躺在床榻上小憩,嫌那传话的丫鬟聒噪,随手就将房门封死,令外面的人无法进来打扰。 这丫鬟也是伺候了燕老王妃十多年,府中上上下下都要给她些面子,可如今却在新王妃这里吃了亏,自然是回去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汇报给了燕老王妃。 本来老王妃就对苏月婳有偏见,几句耳旁风吹进去,她拍桌怒起。 “好大的架子!我居然都请不动她!” “既然这位新王妃不肯来,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亲自去见见她!” 苏月婳是做梦都没想到,她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碰上婆媳关系这种麻烦事。 等老王妃带人浩浩荡荡来了院子里,魂小花也火急火燎地给她报信。 “坏女人赶紧起床!外面来了个更厉害的!手上还拿着串佛珠呢!” “那又怎么了?”苏月婳依旧坐在镜子前描眉。 “那老太婆可是信佛的,她手上那串佛珠也吃过些香火的!” “只不过是吃过些香火而已,又不是什么法器。”苏月婳涂上口脂,她是要办些事,但可不是跟这老王妃纠缠。 “小花,掐个诀儿让她们被鬼打墙一会儿,我要出去散散心。” 她将簪子从发髻上摘下,原本通生翠绿的簪子,隐隐有了丝丝流动的血色,抬手间就插在了门后。 “别让任何人进来,但凡只要是靠近这扇门的,就想法子迷了给送回去。”苏月婳笑了笑,“我也该去苏府,替‘自己’讨点利息了。” 自从苏韵被太子殿下送回镇国侯府后,谢姨娘见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哭得直接昏了过去。 她本来还指望苏韵能替她争口气,将来嫁进了太子府后,那她从妾被抬为妻也未尝不可。 可谢姨娘没想到昨夜还自信高傲的女儿,今天就成了痴痴呆呆的疯子,若不是下人拦着,只怕能把她当场掐死。 镇国公生怕此事闹大影响他攀龙附凤,立刻马不停蹄地叫人出去找大夫,还让下人带着令牌进宫去请国师。 可没想到这令牌到了宫门前就被人拦下了,原来是沈卓潇怕苏韵疯掉的事情丢了他的颜面,早已让人在此候着。 镇国公气的肝都在疼! 若非是太子殿下与他之前的密谋,他也不会把大女儿送进了那燕王府的死人堆里。 当下,镇国公也没了心情管这对母女,可又想到苏韵还有些用处,只能命人把她绑了起来。 他也不管谢姨娘又哭又闹的阵仗,叫人去道观里求了符纸来,烧成符水就要给苏韵灌下。 可没想到,那几个丫鬟才碰到苏韵的脸颊,大厅内一时间就阴风阵阵,吹得灭了好几盏灯笼。 霎时间,侯府大厅没了半边的光亮,阴沉沉的令人感到心惊。 原本被绑在柱子上的苏韵,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脚后跟空悬着,一步步走向镇国公。 “侯爷,我脖子好痛啊!你来帮我看看,毕竟你掐死我的时候那么用力。” 她边说着,边用力去挠脖子上的皮肉。 谢姨娘看女儿的脖子被挠得皮开肉绽,顿时心疼不已,立刻扑上去抱住她。 可没想到苏韵却转过脸来,但在谢姨娘的眼里那是张七窍流血的脸,被漂浮的鬼火映照得阴气森森。 “谢姨娘,你给我灌毒酒的时候我也求过你,你为什么没有放过我呢?” 谢姨娘被吓得屁滚尿流,“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你房里的丫鬟百灵啊,是你让我去伺候侯爷替你争宠,但又不愿意侯爷把我立为姨娘,所以一杯毒酒毒死了我。” “苏韵”的声音拖得极为细长,若是有人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她身后漂浮着不少女鬼,正在排着队等用上她的躯壳。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 侯府内到处都是尖叫声,只有镇国公还脸色冷肃,拔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怒然爆喝。 “本国公不管你是哪来的冤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怨只能怨你的命贱!下辈子好好投胎到富贵人家,再苦做纠缠就让你魂飞魄散!” 这镇国公身上有官职,也上过战场厮杀,那些小鬼自然是怕他身上的煞气。 可随着大门“吱呀——”声缓缓敞开,一身素衣的女鬼提着鬼灯缓缓走近,她的速度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镇国公面前,一张遍布伤痕的老脸出现在他眼前。 “夫君,好久不见。”女鬼只是一笑,脸上的皮肉就开始往地上掉,“我和你做了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你却为了我娘家的金矿,冤枉我父兄通敌卖国。” “后又为了除掉我,设计陷害我与人通奸,划花了我的脸,把我关在后院蹉跎致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害人的主意打到我们的女儿身上!” 镇国公瞳孔骤然紧缩,“阿芙……” 镇国侯府内,参差不齐的惨叫声接连响起,整座府邸的上空盘旋着的怨气令人望而生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苏月婳,她正坐在屋檐上掐着手中的葡萄,汁水顺着她的喉咙而下,但却尝不到半分的甜味。 这里曾经是她读书识字的地方,镇国公也曾做过她几年的老师,这府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 只可惜…… 苏月婳舔舐了嘴角的汁水,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镇国公曾与她的舅父是同窗挚友,两人更是曾经定下过娃娃亲,但在她舅父遭人陷害时,镇国公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还落井下石。 这府里不少的玉石摆设和古董花瓶都是从她舅父的仓库中搜罗而来的,她还记得那天火光冲天,她舅父被人拖出府邸,在镇国公的马前被斩下头颅。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还不懂,被吓得好几日高烧,清醒后想要去告状,却被母亲拦住。 只因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早已经不需要他们家了。 可现在苏月婳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查询当初的真相,究竟她舅父书房中的那些信件从何而来,而边防图又怎会丢失。 若非是因边防图被偷,上一任的燕王爷也不会战死沙场,而傅孤闻也不会身中奇毒。 这一切的一切,苏月婳必须要搞清楚。 她趁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用灵力从旁边摘了个灯笼,叫了个府里的小鬼为自己引路。 从这到书房的路上,苏月婳生前不知走了多少遍,但这回从她身旁贴身而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对她视若无睹。 书房上的铁锁精致复杂,但苏月婳只是用发丝一勾,轻松打开。 当初舅父一家冤死时,血流成河,哀声遍野,母亲为了保护她,只能装作不知情,可到头来却也没能落得好下场。 她临死时,也只能看着母亲被按在地上羞辱灌下毒酒,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直到她死后,成了一方鬼王,但却也无法干扰阳间之事,只能看着曾经害死他们的人逍遥在外。 如今她重回人间,自然是绝不会放过曾经的这些凶手! 可偏偏这书房内机关众多,即便是苏月婳也无法完全无阻,只因她现在用的是凡人躯壳,若是手上一时手抖,极有可能就毁了这书房里的关键性证据。 此时,一抹翠色“咻——”的声冲进书房内,在苏月婳面前上蹿下跳。 “你还在这找什么啊!赶紧回去!那死老太婆聪明得很,我根本挡不住!她居然……居然把菩萨像请来了!” 说起来,魂小花就气得慌! 她又不是要害那老太婆,她还让那老太婆见到自己死去的夫君了呢! 可谁知道那老太婆竟然一下发了疯,拿起佛珠就乱砸,幸亏她跑得快!否则这样是被砸一下,得疼上好多天! “那就让她请,咱们又没干什么。”苏月婳眼皮子也没抬,“到时候就说我出府为傅孤闻祈福了,她总不能对我动手。” 魂小花本来还想诉苦,但在察觉到这里怨气冲天的环境后,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 “阴孋,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段?你别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不能随便乱杀人!否则地府马上就会知道,我们就会被抓回去的!” “放心吧,只是小惩大诫,吓唬他们而已。”沈月婳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四下寻找机关,“这几年边关战役多,地府的业绩全靠那边支撑,哪还有什么功夫管这天子脚下。” “那你也不能乱用法术,万一要是他们找来了厉害的道士和上咱们怎么办?”魂小花哭兮兮,“你倒是没事,我可就惨了,要是被抓住的话,肯定都要拿我去入药!” “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自然会保证你能安全回去。” 苏月婳在书房中翻找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可还是一无所获,她眸中的狠辣一闪而过。 若非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镇国公府的人都得给她死! “有人在试图打破你的阵法!”魂小花脸色微变。 正常人别说是能打破阵法了,能看到阵法那都是不一般的角色,更何况还是阴孋设下的阵法。 但苏月婳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间能解开她阵法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 其中一个早已隐居多年,另一个在地府里替她打苦工,至于剩下的那个人…… “国师,纪轻衣。” 随着苏月婳口中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她设下的阵法,也轰然破碎了…… 第10章 寻踪觅迹 现如今既然自己剩下的阵法已破,就算此时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 苏月婳索性把心一横。 今日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必须要走出个道道来。 如若不然,那这一趟岂不是毫无所获? 阴沉着脸,苏月婳直接闪身进入了房间之中。 这间房间当中机关众多,就连苏月婳也很难对其中的机关一一发现并破解,只能小心翼翼地贴着地面的边缘往前走。 房间之中只有一盏昏黄的烛光摇曳,将并不是很大的书房衬托的鬼气森森。 “阴璃,咱们来到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呀?你设的战法可都已经被人给破了,他们万一发现你不在…” 魂小花语气当中充满担忧,但是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 苏月婳摆了摆手,语气当中闪过一丝不耐:“怕他作甚,就算发现我不在,又能如何?难道自从我进了王府之后,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也失去了?” “如果他们问起,我就直接说我去给纪轻衣上香祈福去了,此有何错?” 转头看了一眼魂小花,苏月婳又看了看身后。 “你来得正好,这书房当中我想要找一些东西,但是又不能被镇国公府的人发现,你正好可以帮我把把风。” 翠色光芒闪过,魂小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紧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有了人替自己把风,苏月婳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地去寻找有用的证据。 说起那件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时光如梭,之前那些关键性的证据到底还在不在,此时尚且两论。 闪身来到了书架旁边的柜子,两根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勾,柜子的门便已经缓缓打开,在寂静的空间当中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柜门打开后,一股淡淡的霉味窜进鼻腔。 想必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个柜子也一直不怎么被人打开,这柜子中存放的东西估计也都是年代久远之物。 简单地在里面翻找了一番,除了一些已经有些快要发霉的书籍,再无他物。 “这个书房被防守得如此严密,难不成就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这些毫无作用的书籍?” 苏月婳抿了抿嘴唇,内心当中颇为不甘。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书房当中应该有他要找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正打算关上柜门去别处寻找,就在转头一瞥时,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柜门边缘的角落处似乎有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盒子。 苏月婳立马凑前观看,同时伸出手向着那块凸起的位置摸了过去。 那并不是一个能拿下来的木头盒子,而是似乎在设计之初就与整个柜子形成一体,算得上是这个柜子当中较难发现的一处暗格。 内心当中不由一喜。 苏月婳连忙伸手,悄悄地沿着周围的边缘处摸索,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处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锁孔。 如果是放在以往,如此精致且复杂的锁孔又隐藏得如此隐蔽,没有专门的钥匙很难打开。 但现在的苏月婳可是鬼王,但凡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自然是手到擒来。 简单地在锁的边缘处摸索了一下,苏月婳纤长的手指轻轻一顶。 伴随着咔嚓一声清响,盒子被打开,从里面滑落出了几封发黄的信件,还有一个造型古怪的古铜器物。 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苏月婳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仔细打量。 信件当中,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的问候之类的东西,并无可疑之处。 反倒是那个古铜器物,造型古怪,像是一只造型别致的乌龟,但与乌龟又颇有不同之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支东西应该是龙生九子中的赑屃,这种东西被制作成古铜件,又如此郑重其事的和这堆没有任何价值的信件被放在一个如此隐蔽的环境中,他到底代表了什么?” 重新回到阳间,哪怕苏月婳现在已经拥有了一身能力,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时间已过去太久,原本很多关键性的证据,很有可能已经伴随着岁月烟灭了。 正打算再仔细看一看,突然翠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魂小花用手指了指外面。 “阴璃,咱们得走了,我刚才看到好像有人正在往这边来,再穿过一个走廊就能够到这里了。” 魂小花语气急促,苏月婳也只能够无奈作罢。 将那些信件的内容简短地扫描了一遍,勉强记在脑海中,并将之重新塞回到了木盒之中。 而至于那个青铜摆件,则是被苏月婳随身带走。 柜门重新被恢复成打开之前的样子,苏月婳和魂小花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一切,并且悄悄地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人已经来到了书房的外面。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些不太平,你们务必要在巡逻的时候谨慎一些,千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开口说话的人,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旁边当差的侍卫也连连点头,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众人这才离开。 苏月婳带着魂小花离开了这里,趁着夜色悄悄溜回王府。 头顶上方,一轮皓月洒下清辉,衬托着夜色中寂静的街道,越发幽深宁静。 苏月婳长长地吐了口气,内心当中仍然在思索着刚才在书房当中所看到的那些线索。 这一次冒险进入书房,原本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旧时的线索,看看能不能够借机翻案。 让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让该沉冤得雪的人沉冤得雪。 可事实却又再一次让苏月婳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感,这一次书房之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收获。 “不应该呀,如此隐秘的位置和如此谨慎的防范,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保存一堆毫无任何象征意义的信件,书房之中机关重重,一定是我在搜寻的过程当中落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苏月婳说话之间,从口袋当中拿出了那只青铜摆件,放在手上细细观瞧。 借助着月光,苏月婳立马就发现了异常。 第11章 赑屃摆件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可能是由于光线的原因,以至于苏月婳并没有发现这只青铜摆件的眼睛并不是古铜。 而是由一种很奇特的物质制作而成。 这种物质有些类似于树胶,整体呈透明色,但是相比于塑胶,这种物质本身又坚硬许多。 而此次借助着月光的余晖,苏月婳能够明显的发现自己隐隐约约在赑屃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像是一幅被微缩在其小空间内的微缩画,而自己刚才无意之间看到的光线的衍射,也不过就是整个微缩画当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阴璃,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青铜小摆件,有什么稀罕的?咱们明儿可以去后街逛逛,我听说后街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到时候我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开开眼。” 提到了玩,魂小花立马就来了精神。 毕竟这一次被苏月婳带到了房间,魂小花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到处走走看看。 只不过由于最近这段时间王府当中诸多的事务缠身,这才使得苏月婳没来得及带着他出来溜达。 正好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但苏月婳却并未回答,而是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起这个青铜摆件的眼睛来。 “我就说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没想到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青铜小摆件,却内有乾坤。” 苏月婳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说来,那些被我认为是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和意义的信件,很有可能里面也会有很多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秘密!” 内心当中豁然开朗,苏月婳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逐渐的开始接近事实的真相。 只不过现在人既然已经出来了,想要再次回去的话,可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只能趁着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次潜入,好好看看那些信件当中的内容,或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魂小花见苏月婳看着青铜小摆件出神,在苏月婳的脑海当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 “这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看把你稀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屯子里面的乡巴佬,突然之间来到了这京城当中了呢,看什么东西都那么的惊奇。” 苏月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和魂小花争论。 毕竟此事还需要谨慎对待,在整件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哪怕面前的魂小花并不是人,但苏月婳还是不打算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路在思索,苏月婳很快来到了王府门口。 而此时正好看到了两辆马车,已然停在王府门前,而门前还站着一些人似乎正在交谈。 王府两侧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只能够勉强照出几人身形,现在的苏月婳与他们相隔还有些距离,所以很难第一时间分辨出来者身份。 “原来果真是他…” 苏月婳心存疑虑,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很快便走到了燕王府门前,远远的就看到了纪轻衣那俊朗的侧颜。 看样子纪轻衣这次深夜拜访,很有可能和老燕王妃有一定的关系。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走的时候安排了魂小花,但凡有人想要靠近自己的院子,就直接鬼打墙,让对方在其中迷失,这件事情激怒了老燕王妃。 而对方才会在深夜请纪轻衣前来助阵。 如此解释,这一切倒也行得通了。 众人也明显感觉到了旁边走来一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王妃,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深夜寂寂,你自己一人外出走动,怕有不妥。” 傅孤闻皱着眉头率先开口,在开口说话的同时,也向所有人道明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老燕王妃冷冷地看了一眼傅孤闻:“好啊,老身的知府中新来了王妃,原本是想要见见这个儿媳,也算是帮衬你们这家一把,却没想到你居然敢给长辈一个下马威,真是好得很!” 老燕王妃说这话时语气冰冷,显然内心当中对苏月婳已有诸多不满。 苏月婳却并不在乎。 毕竟自己来到阳间,原本就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关于这种复杂的婆媳关系,不维持也罢。 反正现在的燕王府早已是暮秋之景,就算是再怎么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你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燕王府,是出去做何事去了?” 老燕王妃继续追问,明显没有想要放过苏月婳的意思。 苏月婳抬起头来:“近日以来,我一直待在王爷身边,感知到王爷最近心情不佳,再加上王府之中事务繁忙,白天的时候一直没有办法能够走得开,便想着趁着众人酣睡之际,到隔壁的白马寺为王爷祈福,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开口不卑不亢,苏月婳表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而此时的傅孤闻也是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 苏月婳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是吗?白天过去祈福的倒是大有人在,可是偏偏选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自己一人只身前往白马寺,这种相克恐怕在白马寺的僧众之中也是不常见吧?” 老燕王妃冷哼一声:“其实这次我之所以要见你。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和你聊这些无聊的事情,我还想知道你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最终你会被吓到我们燕王府来?” 这个问题对于苏月婳而言并不难回答。 但苏月婳却并不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 老燕王妃这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一旦让对方形成惯性,恐怕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苏月婳嘴角勾了勾:“我与王爷之间的婚事原本就是皇上亲赐,难不成这有什么问题?” 老燕王妃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好在此时旁边的纪轻衣笑着开了口。 “依我看此事之中怕有误会,等到后面把所有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便好,夜色已深,在门口交谈,恐怕不妥,不如入府之后再详聊?” 第12章 监视 老燕王妃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拂了纪轻衣的面子,略微思忖,点头答应。 其实她的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一次苏月婳能够与傅孤闻成婚,那可是皇上亲赐。 就算是自己身为傅孤闻的母妃,也没有开口反对的份。 可是内心当中只要想起苏月婳,曾经是太子妃的身份,就让她的内心当中感觉到了一阵憋屈和羞辱! 现在的燕王府的确已经式微,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但是毕竟傅孤闻的身份还是王爷,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让王爷去迎娶一个已经被钦定为太子妃的女人,这算是什么伦理纲常! 不过好在有了纪轻衣的提醒,这使得老燕王妃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理智。 “也罢,此事毕竟是皇上钦赐,老身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也希望你以后能够恪守妇道,类似于如今这般半夜三更往外跑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次发生,如若不然,可就算是坏了王府的规矩!” 语气当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瞥了一眼苏月婳,老燕王妃算是把这件事情给接了过去。 苏月婳自始至终眉目低垂,既没有表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表现得顺从。 自始至终就像是一个与此事毫无关系的看客,反倒是有几分恬静之感。 站在旁边的纪轻衣目光时不时地撇瞥向苏月婳,眼底深处也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 之前被苏月婳设置在院子当中的鬼打墙,那是一个很少有人能够懂得的阵法。 却不曾想,如此诡异的阵法却能够被掌握在面前这个女人手中,也难怪老燕王妃总是没有办法靠近院子,如若不是这一次,请自己前来把阵法破掉,估计再也无人能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靠近此处。 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纪轻衣便上了马车,伴随着昏暗的月色消失在了街角。 而站在王府门口的众人也都纷纷进入府中。 这件事情算是翻篇了。 房间之中,傅孤闻手中端着一杯香茗,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但傅孤闻却无心饮用。 眼皮垂下,傅孤闻眉头紧皱,内心当中也正在对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进行逐一复盘。 现如今,自己和苏月婳之间的婚礼已成,两人已有夫妻之名,这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所以自己也只能够先行接纳对方,毕竟如果把不接纳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那可是欺君之罪,这件事情断然不能被外人抓到了把柄。 “王爷,老奴为燕王府效忠了一辈子,有任何能差使老奴的地方,老奴在所不辞。” 旁边走过来了一位老嬷嬷,似乎是看出了傅孤闻的顾虑。 老嬷嬷在燕王府当中以当差几十余年,也算是看着傅孤闻长大的,所以在傅孤闻的面前说话的时候也略显随意。 傅孤闻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王爷您尽管放心,这件事情老奴当然知道您的身份不便插手,如果燕王妃在进入到王府之后能够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好好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给王府惹麻烦,此事自然是风月静好。” “但是倘若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老奴也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将情况汇报给您,断然不会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老嬷嬷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坚定,似乎并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开口说出这些话有何不妥。 傅孤闻端起手中的香茗,简单地晃了晃,这才将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一口,随即便重新将茶杯放回到桌上。 “王嬷嬷,你在我们燕王府也有几十年之余,对于你我还是比较信任的,既然你刚才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我正好也借此机会委任于你,希望你能够暂行监督之职。” “这段时间,如果王妃那边真的有什么诡异之处,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与我,争取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防患于未然。” …………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苏月婳一直都在王府当中,忙里忙外。 可能是由于燕王府式微的原因,再加上傅孤闻现如今的状态,使得燕王府当中大部分的管理都存在一定的瑕疵。 而苏月婳要做的就是把所有错误的东西都给纠正过来,这其中包括账房的报备,以及采购的帮办,丫鬟仆从的管理,还有饮食起居的部署等等…… 这些东西,苏月婳都制定了一整套极为完备的规矩,要求所有的丫鬟仆人务必要按照规矩行事,这也使得原本行事态度略微松散随意的燕王府立马又恢复了几分繁荣之象。 而苏月婳之所以会如此积极,主要还是为了能够持续的获得真龙之气来修复原本就有些残缺的魂魄。 而此时,苏月婳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几本账本,眼神当中满是质疑。 “李管家,我想知道这账本上面所记录的几笔差旅费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燕王府在近期内似乎并没有大笔的开支,而这些差旅费更是莫名其妙,差和人出去办事?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为何会花费这么多的银两?你可否告知?” 面对着苏月婳的质疑,李管家额头上冷汗涔涔,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对方。 “回王妃娘娘,这几笔差旅费是隔壁院的周嬷嬷安排我做的,说是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老王妃的同意,所以我这才……” 苏月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就没有再继续追究。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就让周嬷嬷过来,这几笔差旅费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懂,如果本身你作为帐房先生,对于每一笔账目的开支和理由都记不清楚,那你也可以直接结了银子回家养老去吧。” 而此时苏月婳和李管家之间的交谈,也正好被站在旁边的王嬷嬷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内心当中对于苏月婳如此负责管理王府大小适宜的事情,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她的内心当中对于苏月婳的能力更加警惕起来。 第13章 叫她跪下! 翌日,傅孤闻天不亮就起了,他这几日睡得极好,也不再有噩梦侵扰。 只是有时睡得太沉了,反而不好。 想起这几晚苏月婳毫不知羞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傅孤闻沉下脸,发觉身边一片冰凉。 “主子,王妃去账房了。”贴身侍卫风灼闪进卧房,伺候傅孤闻起身。 “去账房做什么?” “说是要算账,属下去拦住她?” “不必了,去看看。” 穿亭过廊,小院里早就站满了下人,正在交头接耳。 苏月婳坐在太师椅上,一手圈画账册,一本本扔在地上,数落着众人的“罪名”。 “往京郊的差旅费能有两千两?见的是哪位达官贵人?” “上月的采买费用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燕王府日渐凋敝,夏日的消暑费一月也能有千两?就是全数用来打井制冰也不过尔尔。” …… 赵然作为管家,自然看不惯苏月婳如此。 自古高门贵府里哪儿不是油水?像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查,还不是打自己的脸。 “照你们这么败下去,金山银山也要亏空了。”苏月婳倚在太师椅上。 “那谁,赵管家,账房以及各个院子管事的,让他们把克扣的都吐出来,打发出府去吧,还有那些光吃饭不干活还挑事儿的,都打发出去。”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被叫来的周嬷嬷一脸不屑,她是府里的老人,除了主子和赵管家,她还没听过谁的话。 “我说王妃娘娘,咱们都是按实报的,燕王府是世家,出来进去上上下下哪里不需要打点?您空口白牙就想把我们赶出去,也要问问王爷和老夫人答应不!” “就是!我都在王府干了五年了!凭什么要赶人!” “就是个嫁过来冲喜的,还真拿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 苏月婳抬了抬眼皮,院子里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平地起尘,吹得众人不好睁开眼。 苏月婳拔下头上的黑木簪子轻轻一扫,地上的账本呼啦啦地一页页翻过。 “想不到小判官的笔还挺好用。” 苏月婳暗自思忖,魂小花睡懒觉,苏月婳就带着这只判官笔出门了,还真用上了。 风停之后,苏月婳懒懒开口:“周嬷嬷,你确实在府中辛苦多年,但是贪了两万两银子,扭送官府,够你吃半辈子牢饭了吧。” 众人皆是一惊,周嬷嬷直接坐在了地上:“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我请官府来查查?”苏月婳站起身,“还有李账房,五年的时间三万八千两,够府中几个月的开销了吧……” 李账房踉跄一步,直接跪在地上。 周嬷嬷可能没算过自己这些年贪了多少钱,他可是一笔笔都记着呢。 而且账面上已经做了假,不是官府的人根本查不出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心虚,两个人都没第一时间反驳,众人也明白了苏月婳并非信口胡诌,而是真的能查出来,他们私下眛了多少钱。 赵管家本想反驳几句,看到这个架势只能先顺着苏月婳。让人把二人拖出去。 小院里霎时落针可闻,苏月婳伸了个懒腰:“赵管家,这些事交给你了。” 说着扫了一眼远处傅孤闻的方向,潇洒地离开了。 风灼犹豫:“主子,需不需要我……” “想换就换吧……”傅孤闻抬手,示意风灼推他回去。 阴璃想换人,一部分是因为这些人是燕王府的蛀虫,与傅孤闻无益。 还有就是这群人根本不听话,都是燕老夫人的人,吵得自己整日想睡个午觉都休息不好。 而傅孤闻残疾这些年,知道府里多了许多心怀不轨的势力。 只是自己已经苟延残喘,不好一一拔除,苏月婳想闹,借她的手闹一下更好。 他招呼风灼近前,耳语几句,二人回了卧房。 而后院佛堂,赵然一脸苦楚地来拜见燕老夫人。 “一早我就听见前院吵吵闹闹,快把这房顶都掀翻了,他那新妇又作了什么妖?” 燕老夫人捏着佛珠,言语之间怨毒万分。 “王妃娘娘今早说要查账,一下子就将府中一大半的人都赶出去了,连您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要动呢!” “什么?!谁给她的胆子!”老夫人怒不可遏地转过身,“闻儿真是给她脸了!” “是啊,都是府里伺候多年的老人,王妃说发卖就发卖了,传出去叫百姓怎么揣测燕王府?” “哼!刚进门就想当我的家!让她立刻来见我!” 赵然心里得意,面上还是一副凄苦:“小的这就去请,老夫人千万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听到老夫人又要找自己,苏月婳翻了个白眼,本来想一阵阴风直接把门口聒噪的赵管家吹出去。 但是一想到破了自己的阵法的纪轻衣,她又改了主意。 老太婆一介妇人竟然能请动国师,燕王府果然是众矢之的。 “诶——我走了我走了,这可是佛堂!你疯了,你来这!”魂小花在苏月婳头上叽叽喳喳,眼看就要跑走。 “闭嘴!”苏月婳跟着赵管家一路走来,正想开口让他换个地方。 前面佛堂的小门已经打开,老夫人一脸霜寒地走出来。 “让你这种女人进去,都是脏了佛祖的香火,跟我来。” 苏月婳跟在老夫人身后,轻哼一句:“我还怕他冲撞了我的煞气呢。” 一直到院子里的石亭前,老夫人才停下,苏月婳还没等开口,就听见老妇人厉声道: “恬不知耻的女人!跪下!” “你说什么?”苏月婳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老身身为你的婆母还不能训诫自己的儿媳了?赵管家——教教王妃规矩!” 话音刚落,赵管家拿过老夫人身后丫鬟托盘中的茶杯,直接砸在了地上。 “王妃娘娘请吧!” 他们竟然是直接要她跪在碎瓷片上! 苏月婳冷笑一声:“这样的手段就敢拿出来?” “王妃娘娘怎敢冲撞老夫人!你们两个,帮王妃娘娘跪下!”赵管家叫道。 远处的两个小厮立刻跑过来,拉住苏月婳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地上按! 第14章 举办丰田宴 苏月婳冷眼看着赵管家,吓得他一个哆嗦。 老太婆不懂事就算了,他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 就在两个小厮马上碰到苏月婳衣袖的时候,忽然感觉脚腕一凉,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而在赵管家和燕老夫人眼里,两个小厮齐齐来了个平地摔。 “两个废物!平地也能摔,手脚这么不利索一会就收拾东西滚出去!” 一个小厮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脚腕上一只惨白的小手缩进了地里。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被赵管家呵斥着起身,又感觉脚上一凉。 低头一看!这次是两只小白手抓住自己的脚腕,被按住的地方忽然渗出血迹来。 一阵诡异的童谣更是传进耳中:小娇娘,三寸莲,嫁个员外要殡天…… “啊——鬼啊,鬼啊!”两个小厮叫喊着,却挣脱不开,赵管家和老夫人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胡言乱语,老夫人在此!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直到二人被拖走,赵管家还是没有注意到苏月婳的不对劲,依旧嚣张。 “王妃娘娘,圣上以孝道治天下,您又三番五次地顶撞老夫人,究竟将燕王府置于何地?!” “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奴才配讲出来的?” “你……” 燕老夫人目睹了一切,想起之前丫鬟和自己说新婚之夜,苏家那丫头跟见了鬼似的,还有上次的阵法。 这一切都和苏月婳有关系,她信佛,自然多了几分怀疑。 “苏月婳!”老夫人怒斥,“本来只是想教教你规矩,谁知道你装神弄鬼,弄了这么多邪魔妖法出来!” “老身这就禀告国师大人,一会就让我儿把你逐出府去!”她转着手心的佛珠,眼里满是厌恶。 “邪魔妖法?”苏月婳不屑,“老夫人活得比我久,自然知道这世上有比邪魔妖法更可恶更乱人心智的东西,比如人心。” 她勾过鬓角的碎发,一字一句: “老夫人不会忘了燕王府究竟是如何才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吧?你把所有的错都怪在王爷身上!” “任由那些陷害燕王府的人逍遥法外吗?” 苏月婳掷地有声,直接问在老夫人心口上! 这么多年府里都很忌讳提这些事,傅孤闻和老夫人也常因这件事冷战。 这样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如今被苏月婳毫不留情地扯开,直接逼问到老夫人面前。 “你……”老妇人脚步不稳,赵管家急忙扶了一把,她就重重地咳嗽起来。 “妖孽!妖孽!阎王府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老夫人越说越气,竟然直接喷了口血出来! 苏月婳眯了眯眼,凝视着燕王府内压住真龙之气的浑浊气息。 这气息,不单单是世间的浊气,更有枉死之人的怨气等等,非常复杂。 眼见着老太婆今日是说不了什么话了,苏月婳也懒得问国师之事,转身离开。 谁知晚上就被傅孤闻叫到书房。 “怎么?王爷,是觉得我欺辱老夫人了?”苏月婳犹如一个小妖精,跳到他身边。 裙摆旋转,她靠在他身上,手指勾起他乌黑如墨的长发。 傅孤闻蹙眉:“下去!” “真生气了?给你鸣不平还鸣出错了?”苏月婳撇撇嘴,不知好歹。 傅孤闻叹了口气,伸手递出几封拜帖:“不是母亲的事,不过你既然知道她是我母亲,纵然这些年她被困在父亲离世的悲伤里,你也好歹敬重她一下。” “好吧好吧,这是什么?” “原本往年秋末之时,母亲会举办丰田宴,是父亲在世的规矩。” “丰田宴?”耳熟。 风灼接着道:“前些年一直是老妇人着手,有些年没办过了,要请那些武将和文臣谋士的家眷,算是慰问将士,感谢他们守卫国土,保一国安宁丰收。” “今日此时开始的十二个时辰,燕王府门口会有义诊,专为士兵所设。” 苏月婳点点头:“不是说好多年不办了吗?” 傅孤闻咳嗽了两声:“燕王府势微,母亲又生着病,所以没有再办,今年是因为你……” “他们就是狗眼看人低!”风灼不忿,“这个时候送帖子过来说是拜喜,分明就是想让我们出丑!” 苏月婳听着主仆二人的话,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正愁没办法接触更多的人,查清楚当年舅父一家惨案的真相。 这可不是正困着就有人送枕头。 她拎起拜贴:“这么点小事,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燕王府又不是真的落魄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本王源想着你若是不愿就算了。” “算了干什么?燕王府冷清了这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说着翩翩然走了出去。 傅孤闻低下头去看书,头上覆下一丝阴影,连带着几丝青丝。 他抬头,苏月婳就直接亲了上来。 傅孤闻愣住了,风灼更是张大了嘴!王爷怎么又被强吻了?他该不该出手?还是……该走? “你……”傅孤闻推开苏月婳,眼尾和耳根染上一抹红,“成何体统还不快去休息!” “知道了~这不是怕等不到夫君吗~”苏月婳舔舔唇,真龙之气的滋味太好了。 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又精进了一分。 “那人家回房等你哦~”说着眨眨眼离开了。 “主子……” “出去!”傅孤闻牙咬切齿,风灼只能离开,但他怎么觉得自家主子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挫败感? 难道是因为王妃娘娘太主动了? 丰田宴如期举办,燕王府内外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正如苏月婳所说,她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此刻,魂小花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累死我了,真是不拿鬼当鬼啊!” 这些天,苏月婳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干活儿的都是她! 府里的人手还没招够,苏月婳干脆随手拿花泥给她捏了个身子。 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魂小花附身在上面,从早忙到晚。 “都快把鬼给累活了!” “好了好了,休息吧,这次可以多休息几天!” “你欺负人!好吃的好玩的都摆出来了,又让我休息了!” “你敢说自己布置的时候没偷吃吗?” “这……”魂小花语塞,直接化成了簪子,躺在了锦匣里,呼呼大睡起来。 “王妃娘娘!各家夫人都到了,就等您了!” 第15章 就该魂飞魄散 “叫他们等一下。”阴璃起身。 她魂魄残缺,连带着?丢失了一段记忆,对京城里的人和事都记得不太分明。 既然是以苏月婳的身份,她自然要好好探探今日众人的态度。 来赴宴的多是武将家眷,她们夫家心思质朴,多年来,不管燕王府如何,也不曾落井下石。 苏月婳换了鹅黄色的广袖流仙裙,木簪挽住秀发,原本清丽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媚。 “王妃娘娘到——”众人随管家的声音望过去,见到苏月婳都吃了一惊。 原以为这位被太子休弃的镇国公府嫡女嫁立即发布到燕王府之后,也会被傅孤闻拖累,在王府里受尽磋磨。 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标致动人,妩媚多姿的女子。 “多谢诸位前来捧场,老夫人身体不适,这些年也未曾将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说句话,我成婚那日,也没有请诸位前来。” “今日借此良机,月婳代替燕王府,代替那些常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敬诸位夫人小姐一杯,若无诸位安抚宅院,将士如何保家卫国?” 苏月婳慷慨激昂,她记忆迷糊,但记得自己变成鬼之前也是会一些功夫的。 所以他天生就对这些武将以及武将的妻女有自然的好感。 “住口!”一声娇喝忽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众人祥和的氛围。 苏月婳侧过头,是苏韵。 自从他把小鬼从她身边撤去之后,也才过了不过半月有余。 她倒是恢复得快,不过苏月婳一眼就能看出来,萦绕在她周身,淡淡的一圈死气。 “谁请你进来的?” “姐姐办的家宴,做妹妹的如何能不来呢?我可是来抓鬼的!”苏韵仿佛完全忘了那天的事,带着人一步步走进宴会。 “不过姐姐,你刚才那句话可真大胆,要是叫皇上听到了,还以为你撺掇多燕王府篡权,才说出那样抚慰兵士的话来。” “臭丫头,本王妃今日没空跟你玩,滚出去。”苏月婳懒懒抬了抬眼皮,又示意众人继续。 “苏月婳!”看到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苏韵更加气愤!“我看在燕王府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姐姐!” “像你这样侵占我姐姐身体的妖魔鬼怪!就是该魂飞魄散才是!” 阴璃一愣,以为她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却没想到苏韵继续道:“诸位!小女苏韵,嫡姐苏月婳大家闺秀的名声,想必诸位也听过。” “如今变得这么蛮不讲理,竟然还想将亲妹妹赶出去!这不是被鬼上身了还是什么!” “你这个妖怪!是不是你害了我姐姐又附在她身上,来燕王府,兴风作浪!” 苏韵越说越气,眼中水雾流转,眼看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众人见她的模样,有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记得镇国公府家的嫡女,确实不如今日般优雅大方,反而是有些胆怯。” “也是啊,听说她嫁起来那天是鬼节呢!说不准,真是被路上的孤魂野鬼上了身!” “燕王府真是太惨了,沦落到这一步,还要被孤魂野鬼欺负!” 众人正在议论的时候,苏韵已经向前一步,招了招手,一个身穿道袍道士模样的人就跟了过来。 他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罗盘,四处寻找。 苏月婳刚想叫人把她们两个扔出去,就看见那道士突然跳脚一般用桃木剑指着自己。 大喊道:“此女周身邪气环绕,定是被恶鬼附身,若不及时驱魔,必将给王府带来灾祸!” “你这妖孽还不赶紧承认,把我嫡姐的身子还回来!” 苏韵哪里真的知道阴璃的身份?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折磨苏月婳罢了! 没想到她嫁进燕王府之后,不仅没有被打骂和折磨,竟然还当起了一家主母,操办宴会。 苏韵越想也气:“大师,你还不快收了她!” 道士点点头,提着桃木剑刚要冲到苏月婳面前,就听见她咯咯笑了一声。 “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你这恶鬼!还不速速从王妃娘娘身上下来!不然我一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呵呵呵呵”苏月婳娇媚的笑声瞬间响起,吸引了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 “既然我是恶鬼,那你可要好好收了我,不然你也等着被恶鬼撕碎吧!” 道士又从怀中拿出一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诸天师,助我斩妖除魔,扞卫正道! 他说着,手中的符咒飞快的贴在苏月婳面前的桌案上,一连围着桌案又贴了一圈,似乎是要把她围起来。 苏月婳轻笑,她这鬼王之身,但凡碰上点真有道行的佛道中人,确实会不舒服。 不过如今这人,一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她刚想惩治一下这个骗子,就听见院内传来声音。 “在吵什么?”老夫人在赵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这位大师,我儿的新妇身上确实藏着妖孽,请你速速收了她,还家宅安宁!” 久居佛堂多年的老夫人都走出来了,众人都一阵惊讶,急忙起身见礼。 “老夫人您放心,贫道一定竭尽全力!我不信你这样还不现原形!”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后,直接冲着苏月婳面门而来。 苏月婳抬抬手指,桌案上的盘子忽然凭空立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下一刻,道士一口水全数喷在了盘子上。 苏月婳蹙眉,这水里好像有朱砂的味道? 眼看着道士挥舞着桃木剑,指向自己似乎真的想把自己从苏月婳身上赶出去。 苏月婳索性站起身,抖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你这点小偷小摸的伎俩,还是别给道士丢人了。”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了进来,道士忽然好像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举着剑在原地跳起了不知名的怪异舞蹈。 众人疑惑之际,忽然间道士好像被什么东西拖到了半空中。 “啊——有鬼有鬼啊!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他一边蹬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一边叫道,求饶声逐渐破碎。 忽然,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到半空的道士,忽然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身材怪异地站了起来,就好像又被人拖到了半空中。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道士的腰带逐渐变松,怀中掉下了一大堆的符纸。 还有两本册子,众人定睛一看,既不是周易八卦也不是道家心经。 竟然是两本春宫图! 第16章 谁才是狗? “是春宫图!”一个随母亲赴宴的小子忽然叫道。 “就你知道!”母亲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扭了他一把,旁人窃笑起来,议论纷纷。 “还捉鬼道士呢,看春宫图,这算破戒吧!” “镇国公府二小姐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呀?莫不是自己也被骗了?” …… 那道士摔在地上晕晕乎乎,半天才站起来,满脸羞红的,捡起地上的符纸和图册塞进怀里。 “大胆妖孽,你给我等着!待我去请天师来降服你!”说着灰溜溜的就要跑走。 苏韵看见他要走,哪里肯放? “大师等等,你再想想办法呀!” “二小姐你也看见了,这女鬼厉害异常,我还需回去请天师下凡!”说着迅速跑出了王府。 苏韵被众人议论着,满脸愤恨:“苏月婳,你给我等着!” “等等——你把燕王府的家宴搅成这个样子?就想一走了之!” “什么意思?你也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我可是你的庶妹,你还要对我下手不成!” 苏韵仗着苏月婳怕落人口舌不敢在人前对她动手,气焰反而更嚣张了。 “我回去就叫父亲来收拾你!” “先算今天的账吧,你想走也行,不过你找道士污蔑本王妃,大闹燕王府!我告到大理寺去,你也是要吃板子蹲监牢的!” “不过要是给诸位夫人小姐添些酒水钱,只当是赔罪,我就放过你。” “你……”苏韵犹豫了一下,毕竟确实是自己带着人来燕王府的,官府真的追究起来,就算有镇国公府的势力在也好不了,要落人口舌。 她甩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给你就是了,别汪汪叫了。” 苏月婳眯了眯眼,只有她骂别人是狗的份,今天还有人敢骂到自己头上来? 她缩在衣袖中的手指轻勾:“你说谁是汪汪叫?” “当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苏韵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汪汪汪……”苏韵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狗叫,立刻想要捂住嘴。 手脚却不听使唤的,像狗一样在地上乱跑起来。 这下真把宴会上的夫人小姐们吓了一大跳,更有甚者拉着自己的孩子已经退到了远处。 “这是狂犬癔症吗?” “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月婳忍住笑意,随手扯了块肉,往远处一扔:“去吧,出去玩!” 苏韵有意识,可是身体和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追着那块肉就跑到远处。 真的像狗一样把肉叼起来,跑出了燕王府。 “让诸位见笑了,继续用餐吧。”苏月婳招待着。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落座,但此刻心思已经全在苏韵身上了。 傅孤闻今日本来是想陪着苏月婳举办丰田宴,可中途有事却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在暗处瞧见了这样一幕。 苏月婳的确不是普通人……他都没见她碰到苏韵,要是下药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傅孤闻想不通,只能让风灼看着人。 宴会尽兴,众人散去。 苏月婳伸个懒腰,回到卧房,傅孤闻正在桌旁看账册。 “夫君还没休息?” 傅孤闻抬头,略微犹豫了一下,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今日,怎么把苏韵搞成那样的?” “你想知道?”苏月婳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在他身上。 “嗯。”即便二人已经有过许多亲密的举动,傅孤闻耳根还是微红。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傅孤闻没说话,挣脱出来,继续看账本。 “都是夫妻了,夫君怎么还这么害羞啊?”苏月婳无奈,这人不主动,只能靠她自己了。 “那我来亲夫君总可以了吧?”苏月婳说着,也不等傅孤闻同意,娇艳欲滴的薄唇直接贴上了傅孤闻。 傅孤闻刚想伸出手推开,却又放下了,干脆闭上了双眼。 苏月婳憋着笑,继续主动,傅孤闻随着她的节奏,感受着贴在身上的女子的清香和那一抹柔软。 总归……已经成婚了……吃亏的又不是他…… 最后到底是傅孤闻推开了苏月婳,他喘着气,语气有些艰难:“就算是成婚了,也不可以如此如此……” 苏月婳舔了舔唇瓣:“今天放过你就是了。”反正她吸了不少,而且忙了一天确实有点累。 “睡觉!” “……”傅孤闻看她结束之后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突然多了股怒气。 刚刚还一副对自己垂涎三尺的态度,怎么这会儿又好像亲不亲自己都行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翻过账本,傅孤闻确实再看不进去半个字。 一回头,苏月婳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是不是只有不把很多事放在心上,活得足够洒脱,一切才会迎刃而解?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好像也挺好的。 傅孤闻微微苦笑,摇摇头,也唤来风灼沐浴就寝。 阴璃当然没有睡着,她只是分出了一丝魂魄去城里办事。 翌日清晨,阴璃迷迷糊糊地刚醒过,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王爷!” 傅孤闻正在桌边看作业没看完的账册,也是抬头一愣。 看见苏月婳已经自己快速穿好衣服下床,这才唤道:“进来说。” 赵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王爷,不好了!咱们在各地的庄子,今儿秋收的粮食,卖出去的全数被退回来了!” “怎么回事?”傅孤闻凝眉。 “说是粮食有问题!我叫人拆开看了,一袋子里面,有1\/3都是沙石!” “什么!”傅孤闻拍桌,“庄子上的管家呢!” “问过了 ,说是送货的时候好好的!是检查过的!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 傅孤闻刚要开口,又有人闯了进来:“王爷!铺子里出事了!” 傅孤闻紧皱着眉头,此刻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慢慢说。” 小厮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从街上一路跑过来的:“丞相府的小姐在咱们铺子里订了一对儿天石耳环,本来都做好的,今日小姐来取货,一打开盒子全碎了。” “而且……”小厮面色为难。 “但说无妨。” 第17章 丞相千金? “而且不止这一件,成衣铺那边,新到的天蚕丝料子全都被虫蛀了!” “可是一些老主顾的衣服都定好了!现在都吵着要退钱砸招牌呢!” “本王知道了。”傅孤闻垂下眼。 本朝不允许官家从商,只是有些人会私下经营些田产。 老将军因常年在边关作战,会和边塞的一些其他小国互通贸易。 加上他离世之后燕王府势微,圣上也默许了。 所以燕王府凭借着边塞的货物经营这几家成衣铺和首饰店,因为有着异域风格,在太平年间还是挺受欢迎的。 也因此,维持着燕王府这些年的开销。 屋内一时间安静极了,苏月婳听明白了,直接道:“王爷去看看庄子上的事吧,我去铺子里看看。” “你?”傅孤闻怀疑,“你不懂经商这些,而且……” “有什么不懂的?怎么说我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赵管家走吧,路上再说说情况。” 苏月婳不等傅孤闻同意,直接从屏风上拽了件披风裹上出去。 赵然看不惯她,犹豫着不想跟上:“王爷,王妃娘娘毕竟是一介妇人,别到时候事情没解决,反而坏了燕王府的口碑……” 傅孤闻叹了口气:“你去吧,她说得对,她自小也是镇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多少懂一些。” 而且,这些日子他看在眼里,苏月婳不是普通人。 “你看着点就是,本王处理完庄子上的事情就去那边。” 赵然无奈,只能冷着一张脸带苏月婳过去。 “风灼我们也走。” 马车上,苏月婳掀起车帘一角,看了眼不服不忿的赵管家,轻笑一声。 今日没时间,改天再收拾这个狗眼看人低的。 “先去首饰铺那边。” 丞相千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几个字,阴璃觉得头疼,应该说是自己的魂魄有些疼。 难道说,自己失去的一丝魂魄能和丞相家有关系? “赵管家,那位丞相千金是个怎样的人?” 赵然不想回答,可想到王爷的交代,只能没好气地回应:“自然是博学多才,姿容出众。” 苏月婳笑笑,她自然不是想听这个,可转眼间马车已经到了铺子外面。 眼见已经围了一群人,苏月婳下车,走了进去。 就看见正堂中央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端庄。 只是脸上藏着隐隐的怒气。 外面围观的人也在议论纷纷。 “宝蕴阁怎么还惹到丞相家身上了?” “听说白小姐定做首饰是送给贵妃娘娘做生辰贺礼的,眼下生辰在即,东西却拿不出来了,换做谁都要生气吧。” “哎,燕王府这些年就不景气,哪比得上刚升任丞相的白家炽手可热?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宝蕴阁理亏,我看这件事呀,善了不了。” 苏月婳捕捉到了百姓话语中的关键字眼,白家,刚升任的丞相……可是一时却也参不透什么。 “白小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你是谁?”白羽薇轻挑地扫了眼苏月婳,“不是管事的就滚出去,今日你们要是再拿不出天石耳环,就叫燕王爷自己去贵妃娘娘面前请罪!” “白小姐,我是苏月婳,你也可以叫我燕王妃,不就是一对耳环吗?我帮你解决就是。” 白羽薇这才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女人:“你就是那个鬼节被送燕王府冲喜的新娘子?” “晦气。”她低低嘟囔了一声。 苏月婳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只道:“耳环呢?来人,拿过来。” 宝蕴阁管事急忙将一旁桌上的盒子推了过来,苏月婳拿起耳环看了看,不屑一笑。 “天石是西域高山上才能找到的,质地坚硬,温润如玉,怎么会碎成这个样子?” “就是碎了本小姐才找你们的!” “我是说,白小姐应该想想,真正的天石,会碎成这个样子吗?” 白羽薇一愣,确实不应该:“你是说,这是假的?” “应该是被人调包了,找到真的就行。”苏月婳凑近闻了闻,忽然眯了眯眼,好臭! 她端起盒子走到门口,直接拨开人群,把盒子里的碎片随手扬在了地上。 “喂!”白羽薇跟着叫住她,“你说这是假的,你把东西都扔了,拿什么证据来找出真的!”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门口的百姓们被吹得急忙护住眼睛,白羽薇也退回到屋里。 与此同时,这一阵怪异的阴风忽然穿堂过院,直接吹到了宝蕴阁的后院。 “来!”苏月婳说着,直接转身去了后院。 管事和白羽薇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只剩下门口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百姓们。 “鬼王大人!闻到了!就是这个屋子里的臭味!”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小鬼儿手舞足蹈地指着柴房。 “嗯,走吧。”苏月婳随手一扬,将一团阴气扔出去,小鬼儿开心地吃进去,连连磕头跑了出去。 苏月婳直接推开柴房的大门,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嬷嬷! 他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给她喂粥喝。 “管事……”中年人看见管事进来,急忙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饭,我答应您,这两天就把人接走。” 苏月婳看着被打板子还没好全的周嬷嬷,一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是不知道她是临时起意,还是有人指点。 周嬷嬷看见苏月婳,眼里带着浓重的恨意,却又不敢发作,只能低垂着头。 苏月婳看着她身下的稻草:“管事,把人拖出去,翻翻这稻草下面有什么。” 此话一出,周嬷嬷瞬间慌了:“你不能欺人太甚!我,我……我这是借宿……” “可是这是燕王府的产业,本王妃,不同意。管事,她贪污了燕王府的银子,丢出去,永远不许再用,也不许燕家的任何产业收留!” “是!” 周嬷嬷眼见着有人来拉自己,疯了一半,用自己肥硕的身躯压在稻草上:“我自己走,你们这样,是欺凌弱小!” 可是还不等她说完,人已经被重重丢到了院子里。 第18章 做人比做鬼还累! “哎呦……”还不等周嬷嬷爬起来,下人已经在柴草下面翻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来,盒子里赫然放的是一对已经打造好的天石耳环。 白羽薇惊喜了一下,急忙拿了过来:“对!这就是我要的样式!” “如此,这件事可算解决了?” “勉勉强强吧,你们的人,自己偷了东西藏起来,以后若是天天发生这样的事,对主顾怎么交代?反正本小姐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苏月婳轻笑,没跟她争辩:“我让管事补偿白小姐一些,今年的定做都不收工费,只当交个朋友怎么样?” 她隐隐觉得,这位丞相府的千金,一定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本小姐考虑考虑吧。”白羽薇说着,直接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走吧,成衣铺!”苏月婳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后跟进来目瞪口呆的赵然,吩咐道。 二人出了宝蕴阁,那周嬷嬷被下人扔在地上,正被得知真相的百姓吐口水。 “真不是东西,家养的奴才贪了银子不说,还跑来污蔑主家!” “真是不要脸,谁家买了这样的奴才,可算是倒霉了!” 苏月婳从她身边走过:“周嬷嬷,好歹你也在王府里干过几年,若是哪天想通了,可以把指使你的人告诉我,我或许还能再给你一条生路。” “毕竟,凭你这样的奴才,是打死也不可能知道,丞相千金定做的天石耳环。” 周嬷嬷咬牙切齿:“苏月婳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苏月婳才不在意,她原身就是鬼,本来也死不了,懒得和这种人费口舌了。 赵然越发看苏月婳不顺眼,一路上都冷着脸。 刚才应该只是碰巧罢了,他想着。 “王妃娘娘,小东西能替换,天蚕丝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不好替换吧。” 料子凑不够,还不是解决不了,等着被王爷骂吧! “这世上万千事,总有万千解法,就像人有万千条路可以选,不必非要走悬崖峭壁。” 赵管家觉得这句话好像在说自己,却又不好直接顶嘴。 “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路尽头还未可知,王妃娘娘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嗯,那就愿走到路尽头的人不要后悔。” 其实苏月婳本来可以把赵管家也换掉,只是他在燕王府多年,再换个新人未必能这么快上手。 成衣铺前面围的人更多,因为定了这一批天蚕丝的主顾很多,有富商巨贾,也有达官贵人。 眼看着众人争吵不断,已经要开始砸铺子了。 苏月婳给了个眼色,赵管家不情不愿地大喊了一句:“王妃娘娘到!” 听见声音的众人,这才回过头。 已经有人挤了上来:“王妃娘娘?是真的王妃娘娘吗?” “我见过,就是她!鬼节那天嫁进燕王府的!” “管他来的是人是鬼,今天要么拿出天蚕丝,要么就砸铺子!” “对!不讲信誉,砸了它!” “各位——”苏月婳悠悠开口,“总要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既然货物出了事,我们肯定会想办法的,大家吵吵嚷嚷也是无益。” “那你说怎么办!我家小姐体寒,就等着这批天蚕丝做被子!” “就是我从去年就定了!” 苏月婳摆摆手:“你们要是想解决就先安静。”说着拿起一旁下人刚刚拿过来的天蚕丝。 的确确是天蚕丝,也确实是被虫蛀了,而且看样子,不是一般的虫,虫卵应该是早几个月前,就夹在货物里,一路运输过来的。 “各位订购了天蚕丝,无非是为了美观和实用而已,掌柜的,把所有的订单都拿过来。” 掌柜的急忙让人把订单送了过来,苏月婳翻着订单,看着众人定做的货品。 她其实对这些东西不太精通,只是在地府这些年,打架和吃瓜的时候,难免会听到各种各样新奇的事。 所以也还算了解。 “刚刚说的天蚕丝被,既然是小姐体寒,想要保暖,换成北地那边的七寸绒,差价由我们承担。” 话音刚落,就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七寸绒可比天蚕丝要贵上不少,这样的话还挺合适的。” 刚刚那个小厮听到这句话,立刻道:“那我先去回我们家小姐!别给别人啊,给我们留着!” 苏月婳头也不抬,看着下一张单子的附注:“城南的金员外,是给令千金满月的时候穿,那就把料子换成舒适又有光泽感的皎月纱,您订购了两件,我叫人赶工,多送您一件。” “也行吧。” 苏月婳陆陆续续帮忙换了料子,又加了补偿,大多数人都挺满意的。 只是这时有个小公子哥站了出来:“我不换!这是本公子要拿去做定亲礼的!她只喜欢天蚕丝!今天不给,我还是要砸了你们的牌子!” “虫蛀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居然才发现!” 苏月婳一时觉得,人间真的不如地府好,这要是在地府,有谁敢忤逆她的决定,直接就魂飞魄散了,还能跟她一直叫板? 可惜她不能动手。 苏月婳拔下头上的黑木簪子,无奈地招手,小公子左看右看,红着脸走到近前:“你大声说就是,做错了事还怕别人听到?” 苏月婳低语:“你都说了是定亲礼,是不是只要能让那姑娘欢喜就好?” 小公子点点头。 苏月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盒子,塞给她:“这个保准比天蚕丝更让她欢喜!准觉得自己是嫁对人了?” “真的?”小公子狐疑,打开盒子看了看,更加疑惑了。 “反正现在没有天蚕丝,你就算是砸了招牌,也拿不到天蚕丝,不妨去试试?” “而新一批的天蚕丝只要到了,我第一时间让人送到她府上,可好?” 小公子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等着,她要是不高兴,本公子一定过来砸了你们店!” “好好好!”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苏月婳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做人比做鬼累太多了。 苏月婳坐上回府的马车,却没注意到暗处消失的黑影。 “王妃娘娘……”赵管家犹豫着。 “你是不是想问,我给那小公子的盒子里装了什么?” 第19章 燕王府没钱了? “嗯……”赵管家不想承认,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告诉你。” 其实盒子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一颗有些贵重的东珠。 重要的是,苏月婳刚刚借助判官笔看到了这小公子的命格。 他姻缘线上没有缠绕和折断,会早早成婚,和自己相爱的人白首与共,活到八十八。 所以,其实无论他送什么东西,他姻缘线上的那个姑娘都会欢欢喜喜地接受,只因为是他。 赵然听到她的回答更是一肚子气,还没等他尖酸刻薄地嘲讽两句。 苏月婳催促车夫加快车速,车夫一扬马鞭,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赵然想讥讽都找不到人,只能紧赶慢赶地追着马车。 镇国公府。 听到下人回禀的沈卓潇一脸凝重,坐在他一旁的镇国公也是如此。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镇国公怒斥,“来人,把处理这件事的相关人全部杖责五十大板!” “太子殿下……您消消气。” 沈卓潇喝了口茶:“孤也知道,这点小事伤不了元气,且看后面吧。” “是了是了。”镇国公急忙恭维着,“太子殿下策谋无双,必定能给他们燕王府一个好看!” 沈卓潇没理会他拍的马屁,而是微微侧头向侍卫询问:“刚刚的人说,今天的事是谁这么快解决的?” 侍卫犹豫地看着镇国公,想到太子爷的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还是硬着头皮道。 “说是燕王妃……而且因着今日的事,她被不少人称赞,还有人说……说,燕王府是娶了个宝回家呢……” 他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沈卓潇发话,镇国公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孽女!居然敢跑到街上抛头露面!我看她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真的帮着燕王府!” “爹爹说得对!姐姐就是故意和咱们镇国公府对着干!她就是在藐视爹爹!”苏韵一脸委屈梨花带雨地从后堂跑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父亲。” 因着昨日“变成狗”的事,苏韵可是一夜之间在满京城都出了名。 虽说睡了一觉就好了,但到底是落下个有疯狗病的名声。 苏韵气不过,特别是担心太子因这件事不要她了,这才忍不住出来,见上一面诉说委屈。 沈卓潇抬眼扫了她一眼,从前只觉得苏韵貌美而已,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昨夜他在宫里派了人过来,一眼就识破苏韵并非得了什么疯狗病,而是被游魂上身。 想到此前种种,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苏月婳!敢一次一次和孤对着干!孤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到蛮荒之地!而不是送到燕王府! “太子哥哥~” “好了,你身子没好全,先去休息,改日孤再来看你!” 听到这句话,苏韵才松了口气,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殿下,其实也不必过于烦忧,毕竟咱们埋下的其他种子也在陆续发芽……” 沈卓潇点点头:“这件事你继续。” 而刚回到燕王府的苏月婳,竟然发现傅孤闻也在府内。 “夫君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比我再慢上几个时辰呢。” 傅孤闻确实刚刚到,只不过苏月婳处理铺子的事,第一时间就被心腹报告给了他。 他似乎又要对她另眼相看了呢。 “这么说来?夫君也把事情都解决了?”苏月婳口干舌燥,喝了两大杯蜜水。 舔了舔唇角看着傅孤闻:“要不要互相奖励一个?” 傅孤闻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还是在白日……” “白日怎么了?夫妻情趣不懂吗?” “王妃娘娘……”风灼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站了出来,“粮食的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还没查到幕后黑手,而且折损的银两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苏月婳打了个哈欠:“还需要帮忙吗?” “大概也猜到是谁所为了,其他的好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不亲的话,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阴璃的身体,还是不能在日光下久待,她总觉得来了人间之后,一旦动用法力,或者在日光下久晒,阴气都会有损耗。 苏月婳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反正老夫人看不上她,也不用她去请安。 只是起身看着一桌子的素菜,苏月婳疑惑:“怎么清汤寡水的,你家王爷身体不好不知道吗?就吃这个?” 赵然不屑,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说起来:“还不是那些和燕王府合作的商户,因为昨日之事纷纷要停止合作!您可知道外面多少百姓在传,燕王府真要没落了。” “您就将就些吧,庄子上粮食的那几十万两还没追回来。如今府里人心惶惶,本来新来的丫鬟家丁们一个个都藏着鬼心眼,哪里比得上当初那些老人,也是跟着燕王府一路走过来的……” “行了行了。”苏月婳听出他想拿自己赶人出去的事嘲讽自己。 “王爷可吃过了?” “嗯,王爷进宫了。” 苏月婳看着一桌子的菜,半分食欲都没有,燕王府就算真的没钱了,也不至于今日就弄这些水煮菜叶吧。 她打发走了赵管家,叫醒了魂小花。 “走,看样子昨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 燕王府可不能没钱,傅孤闻万一要是饿死了,她可怎么办啊? 魂小花早就想上街去玩儿了,欢欢喜喜就跟上了。她特别兴奋,在苏月婳身上待不住。 苏月婳只能买了件小斗篷把她裹住,又买了把小伞给她,她这才现了人形满街跑,只可惜就是没钱。 二鬼逛了一上午,看着日头渐毒,急忙找了家小店歇息。 一大早被苏月婳散出去的小鬼儿也纷纷回来了,只可惜京城有天子之气,小鬼并不多,但慑于阴璃的威名,还都是带着重要消息回来的。 那些商户基本上都是与别家签订了新的合作契约,而且他们得到的钱,足够补偿他们一时放弃燕王府的损失。 苏月婳发现,这些商户都收到了同一家钱庄出的银票。 而那家钱庄,据小鬼们所说,背后可能是皇家的人。 第20章 大生意 结合目前的这些情报来看,傻子都能猜出来是谁了。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旁支也在他继位时被杀得几近干净。 所以现在明目张胆想对燕王府下手的,只有那个自大精沈卓潇!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就好解决了。 苏月婳叫魂小花带着两个小鬼儿,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叛变”的商户店铺中,诈点银票出来。 小鬼们装神弄鬼,对这件事得心应手,很快就弄来了一大堆银票。 苏月婳接过银票起身,直接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魂小花不明所以,急忙追了上去,追到一家米铺的时候,角落里突然闪出一个小少年。 仿佛没停住脚一样直直朝着苏月婳身上撞了过去,眼看这小子不大,苏月婳没用术法隔开。 而是灵巧地侧开了身,手紧紧抓住那孩子。 “跑这么快做什么?路上都是马车……”苏月婳没说完,那小少年已经跑走了。 苏月婳也没理,直接大步进了米铺,张口叫掌柜的就要谈生意。 半天才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看着苏月婳,问她要谈什么生意? “你铺子里近五年的大米我都要了,包括其他的作物,黑豆红豆薏米。” “可是小姐……” 苏月婳也不废话,直接把手里厚厚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 男人的眼睛都直了,想要伸手去拿,直接被苏月婳拍开:“但是可要先说好了,为了能保证粮食的供应,你得把其他所有的合作都推出去。” “还要签字画押。” “这……”其实自己的大米卖给谁都是卖,只不过这前两天才跟那位贵人签了合约…… 男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别想了,我给你三倍的价格,五年呢,你不吃亏。” 男人终于还是咬着牙点点头,反正贵人那边给到的意思是只要和燕王府的合作断了就行。 贵人那边也不会差自己这点米粮。 如此,他就要叫人去拟文书。 苏月婳再次拦住了他:“不成,你之前的合作必须全都推了才行,万一你这还有老主顾,你扯个谎说收成不好,实在是要匀出来写给他们,那我这边就拿不到了。” 男人狠了狠心点点头:“行!”说着赶忙让小二去和那边回应一声。 他转身拿出一本账册,翻出夹在里面的合约文书,展示给苏月婳:“小姐这回信了吧?” “你烧了我才信。” “可这总要等那边……” “我出五倍!依我看你的那家主顾也不像是缺你这些粮食的人吧。”苏月婳扫过一眼可见的屋内。 男人擦了擦汗:“好。” 眼见着他烧了文书,苏月婳这才微微一笑,在他递过来的那份新的合约文书上,随手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男人盯着那份文书,笑得有些不可置信:“小姐真的愿意出五倍的价格?” “自然。”苏月婳忽然伸手拿走了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不过这些钱我要先拿回去,文书上有地址,你按地址把东西都送到了,我立刻就叫人给你结钱。”说着就离开了。 结果没想到才走出两条街,男人就发疯一样追了上来。 “臭女人,你给我站住!” 苏月婳回头,眼中带着一丝风情:“你是在叫我吗?可惜我不认识你啊!” “你!你说什么!刚才你还说要花五倍的价格买我家的大米!现在又说不认识我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把那张一式两份的文书展开在苏月婳面前。 他声音颤抖:“我明明看见你签字按手印了!小二也看见了!你是不是调换了文书!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苏月婳摊开手:“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自己发了什么癔症,以为有人愿意出五倍的价格来买你的东西?” “还是昨夜没睡好,刚刚白日做梦了?” “你!就是你……”男人话音未落,苏月婳逼近了他,她周身带着凛冽的寒气,让男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再好好看看呢。”苏月婳轻声道。 男人揉了揉眼睛,竟然看见文书上又有了签字和手印,可是瞬间,那个手印和那个名字,好像一滴墨晕开在了池塘中。 竟然消失在了纸上! 阴气所化的文字,本来在这样的昭昭烈日下就难以长时间留存,何况苏月婳没有刻意去维持。 男人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抖了抖文书,还是什么都没有。 “妖女!你是妖女!” 苏月婳勾唇,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我劝你,把你的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或许还能捞点回来,不然,真的要两手空空了。” 说着转身离开,男人盯着纸看了好一会儿,红着眼追了上来。 “你个妖女!本来我的货可以全部送到镇国公府!如今文书没了,我又拒绝了镇国公府,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他竟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直奔着苏月婳扎了过去。 苏月婳刚想抬手唤起阴风把他甩到一边去,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影子。 竟然一头撞在男人身上,把男人撞倒在地。 苏月婳惊讶地看着揉着自己脑袋的小少年:“是你,你怎么又乱跑?” “这位姐姐,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看你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没有我,你小命都没了。” 蠢是蠢了点,但倒是个好心的,苏月婳这才认真打量起他。 “阴璃!你看那小子怀里揣的是什么!”魂小花在苏月婳头上,忽然叫起来。 苏月婳定睛一看,浅笑一声,食指轻轻一勾,小少年怀里藏着的一张纸忽然飘了出来,落在了苏月婳手中。 “诶?!那是我的!” 小少年没抢到,有点尴尬:“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苏月婳捏着手里的银票,又从怀里拿出一摞。 “你的这张,怎么和我的这么像呢?” “一家钱庄出来的,怎么能不一样呢?”小少年要走,苏月婳直接勾住了他的领子。 “你拿了这个也换不了钱,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不找个营生干?” 小少年挣脱了一下,明显有些不满:“要你管!” 二人说话间,刚刚被小少年撞倒的男人从二人身后站起,默默举着刀靠了过来。 第21章 小乞丐 刀子的寒光射在小少年眼中,他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却没想到男人忽然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接被推出去好远,咣的一声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小少年感受这四周嗖嗖的冷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都还给你了,你让我走吧。”说着就要跑,苏月婳还抓着他的衣领,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 二人挣扎间,小少年裹在头上的粗布散开,赫然是一个精灵美貌的女子! 苏月婳愣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只顾着看人的善恶功德,和阴阳之气。 竟然没想到面前的这小子……是个姑娘。 “你……” 那姑娘好像真的生气了,甩开了苏月婳的手。 “谁让你要去大成米铺!我不偷你偷谁!” “偷东西还能偷得理直气壮的?”苏月婳被气笑了。 “不是偷!大成米铺的米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你说什么?”苏月婳懵了。 那姑娘又把自己的头发包了起来,一字一句,话里还带着怒气。 “太子仗着皇上寿辰,把京城所有的乞丐都赶出去了,我们只能在京郊的破庙里苟活。” “只有燕王府,这两年在冬天的时候,会开设施粥棚还给棉被!可是今年这些坏人听风就是雨!处处排挤燕王府!”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小乞丐的消息最灵通了,你不知道吗?” 姑娘振振有词:“他们敢欺负燕王府,说王爷的坏话,我们就跟他们没完!” 原来如此,苏月婳抿着唇一笑:“那你刚才也看见了,是他拿着刀子要杀我,所以我也是坏人吗?” 姑娘梗着脖子:“所以我才救了你啊。” 苏月婳觉得,这姑娘的想法跟他不在同一根线上。她无奈笑笑,眼睛半眯起的一瞬间,忽然看见面前姑娘身上一闪而过的紫光。 “你叫什么?” “阿瑶!”姑娘挺直了身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好好好,阿瑶,你既然对燕王府的事了解得那么清楚,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月婳平日里深居简出,也只有昨日在铺子里露了个脸。 阿瑶摇了摇头。 “走吧,你帮燕王府做了这么多,总得叫王爷知道才好啊。” “你是燕王府的人?” “对呀,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阿瑶瞪大了眼睛:“不像是丫鬟,最多就是管事的,可燕,王府管事的都是老嬷嬷呀,你,你不会是那个传闻中的……” “什么传闻?”苏月婳忽然有点感兴趣。 “那个爹不疼娘不爱,鬼节夜半子时被送到燕王府冲喜的……鬼新娘?!” 鬼新娘?苏月婳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在外人眼里这么悲惨吗? “谢谢你!是你救了燕王爷!”阿瑶忽然激动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苏月婳没想到,被京城中权贵排挤的傅孤闻会在一个乞丐孩子口中有这么好的名声。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人,才担得起真龙之气。 “鬼王妃娘娘!我跟你走!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你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苏月婳撇了撇嘴:“哦~我听了半天,原来不是真心实意地跟着我,全都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啊。” “不不不!如果不是王妃娘娘冲喜,王爷的情况只怕会更糟。” “王妃娘娘特别厉害!” “好好好。”人小鬼大,嘴还挺甜的。 “走!你不是为了大米的事吗?本王妃今天也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正好你过来打个下手。” “好呀!”阿瑶很开心。 二人又在京城里转了很多家,用同样的手法让他们毁了和镇国公府的合约。 苏月婳知道,她那个名义上的爹根本就没脑子弄这些东西,大概又是沈卓潇出的鬼主意。 直到忙完了,苏月婳才听见身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阿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一笑。 苏月婳拉起她的手:“走!吃饭去!既然你是王爷的仰慕者,我可不能亏待了你!” “等一下王妃娘娘!我带你去个地方,正好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其实前几日我们就早早听说了燕王府的事,许多人都传燕王府闹鬼,马上要灭族了。” “我们觉得怪异,就暗中进城盯着,万一真的有什么事,说不定也能帮衬一下。” “结果就发现这里的酒馆,经常有一些很奇怪的人出入,而且最近越发频繁。” 苏月婳点点头,跟着阿瑶来到了那家酒馆,这酒馆不在主街上,开得略微有些偏,但酒馆里热热闹闹的。 只不过这种热闹,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苏月婳眨了眨眼,阴气在眼眶中流转,他看到偌大的酒馆内,弥漫着一丝丝黑气和血气。 这些气息在有的人身边绕得很凶很重,仿佛把一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酒馆里的人……都不简单…… 苏月婳使了个眼色,让阿瑶留在这里,自己去里面探查。 阿瑶摇了摇头:“我比你灵巧。” 苏月婳不想引人注意,小声道:“你不记得刚刚那个人是怎么摔到墙上的了?” “鬼王妃娘娘我可是会法术的哦。” 阿瑶犹豫了一下:“一起。” 苏月婳真的不想带着她,就怕伤及无辜。早知道两人刚刚在外面看看再偷摸进来好了。 酒馆中男子较多,她们两个不是熟客,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先出去吧。”苏月婳怕打草惊蛇,叫小二打了二两酒,才和阿瑶离开。 “王妃娘娘也觉得这里面怪?” 苏月婳点点头,招了招手,忽然发现这附近连一个小鬼都没有。 通常来说,没有小鬼的地方,要么正气足够重,要么……煞气重…… 看来有点棘手了呢。 “小花,进去探路!”苏月婳传音呼唤。 “我不去!里面不少人身上都有杀孽!我一个精怪惹他们干什么”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扔进去!” “……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那我求求你呢?”苏月婳一字一句。 “别别别,我去!”魂小花化作一抹精光从院墙飘进了酒馆,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 “阴璃!里面酒窖地下有个密室!” “可以啊,什么时候能力这么强了?”苏月婳毫不吝啬夸赞道。 魂小花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又藏进了玉簪中,她才不会告诉苏月婳,是她自己运气好,一进去就撞见两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密室里出来。 第22章 暗箭难防 阿瑶身手不错,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从院墙摸了进去。 苏月婳感受了一下酒馆内阴气的流动,就很顺利地找到了密室。 阿瑶在一旁望风,苏月婳和魂小花就找起了机关。魂小花的鼻子灵,机关做的不是特别隐秘。 “阴璃!最里面的酒坛子!都被摸得发亮了!” 苏月婳过去,来回扭动了几下,果然看到墙壁上开了一扇小门,阿瑶也跟了进去。 密室的空间不大,也就足够站下三四个人,里面贴墙放着一个柜子,上面挂着把大锁。 “什么东西要用三把钥匙开呀?”阿瑶检查了一下,低声道。 大锁是特制的,要用三把钥匙一起才能解开。 苏月婳刚想动用法力,蛮力拆开。 阿瑶已经从手上撸下来一个铁环,弯成铁丝对着锁孔探了进去。 “能行吗?” 阿瑶屏息凝气:“行,不过东西不够。”她扫了苏月婳一眼,“把你簪子借我用用。” “不行不行,她要干什么!”没等苏月婳回话,魂小花已经急了,“她不会是想把我也塞到锁孔里去吧!” 苏月婳轻笑:“阿瑶,簪子太粗了,还是我来看看吧。” 阿瑶有些不甘的让开身,苏月婳走近,抬手把屋子里的阴气凝成实体。 探进了锁孔里,努力找着角度。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锁果然被打开了。 “哇!”阿瑶的敬佩之情更甚,“王妃娘娘真的好厉害!” 苏月婳轻笑,在地府里这样的恭维她日日都听,只不过那些小鬼都是迫于她的淫威。 如今听到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夸自己,她也不由得欢喜。 柜子里头还放了几个匣子,也上着锁。 不过这次阿瑶解决起来就轻松多了。 “这是什么?” 苏月婳接过她从盒子里拿出的一些纸张,上面有燕王府和商户的来往记录,以及一些采买清单和账册。 东西很多,有些杂,下面还有一幅奇怪的地图,画的应该是燕王府。 阿瑶不懂这些,苏月婳也有些疑惑。 就在二人准备细看时,密室的大门却忽然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杀气地走了进来:“我就说有老鼠溜进来了!” “哦?”苏月婳把手里的账册卷起来,放进袖中,“藏东西的才是老鼠吧?”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二人:“按你们两个的姿色,按道理是不用死的,只可惜你们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就只能做刀下鬼了!” 他说完,后退了一大步,立刻有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冲了过来,堵在狭小的密室门口。 “剁碎了喂狗!”男人毫不留情地吩咐。 “做鬼可以,只是不知道做刀下鬼是谁了。”苏月婳看着众人,阿瑶想要挡在她身前,被她死死按住。 “小孩儿别往前冲。” “我都十六了,就是长得小而已!”阿瑶争辩,下一刻,前面的两个人已经挥着大刀砍了过来。 阿瑶想帮忙,却被苏月婳拉着,她都不知道一个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不然她一脚一个,直接把他们两个踹飞了。 就在刀要碰到苏月婳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向下的大刀。 黑衣人一愣,用力砍了下去,自己手里的刀却好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裹住,自己使不上力气不说,刀也慢慢变得不受控制。 另一个黑衣人见他如此,骂了一句废物,也冲了上来。 可还没碰到二人,就忽然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撞向门口一众人。 众人没想到狭小的密室里会有这样的意外,直接被飞过来的人撞倒,倒了一地,一片混乱。 还没等他们爬起来,就听见密室里传出来的哀哀的叫声。 “诶……诶……”黑衣人攥着刀不肯松手,却好像被刀尖那头的另一股力量给举了起来,整个人都飘到了半空中,吓得他更不敢松手了。 几个黑衣人此刻都有些忌惮,刚刚的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意识到里面的两个女人不简单。 “退出来!”他一声令下,门口的众人也不管密室里的黑衣人,退开后瞬间将密室的大门关上。 苏月婳冷笑一声,刚刚飘在半空的黑衣人,忽然觉得手里一松,人就从半空落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苏月婳走近,看着被摔懵的黑衣人:“你们是谁的人?这些账册是用来做什么的?” 黑衣人劈刀想砍,却发现自己的刀好像又砍在了一团棉花上,根本前进不了半分。 而面前的女人虽然长得极美,只是身上带着一股阴冷之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完之后,忽然瞪大的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苏月婳蹙眉,阿瑶过来看,人已经死了。 “服毒了?” 苏月婳没回答,她听到了“嘶嘶”的声音,抬头,密室上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排小孔。 此刻正有淡淡的白烟从里面飘出来。 阿瑶有点慌:“不好了啊,王妃娘娘!这里面应该有开门的机关,我找一下!” 看着四处摸索的阿瑶,苏月婳挥手,地上男人的尸体飘起,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密室的大门。 阿瑶还在摸索墙壁,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 烟雾瞬间四起,她慌乱地想要找苏月婳,却被一双手拉住。 手很软,但是凉的没有温度。 等烟雾散去,密室外面已经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中年男子手里搭弓拉箭,站在后方瞄着两个人。 “你们两个还真有点本事,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两个人,上!” 黑衣人们不等二人喘息一口,齐齐扑了过来, 阿瑶飞快地迎上去,她也不怕,直接飞起,一脚踹向最近的黑衣人下盘。 看样子她腿上功夫特别好,每次都想先发制人。 只是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一个侧身躲开了攻击,刀就顺着阿瑶侧身劈了下来。 阿瑶翻身躲开,二人此刻挨得很近,她肘击向黑衣人,想反手夺刀。 二人缠斗之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逼阿瑶的后心! “去死吧,小鬼!” 第23章 你到底是谁? 阿瑶听见了身后破风而来的声音,想要转身躲避,黑衣人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手里的刀迎面砍过来。 阿瑶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挡,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忽然听见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阿瑶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的黑衣人已经飞出了酒窖的大门,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而一支羽箭,就在离自己眼睛三寸左右的地方。 阿瑶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发现这支箭是悬停在半空中的! 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了那里,不过一个呼吸间,就又落在了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个幻觉。 不仅是阿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没人看清那个和阿妖缠斗的黑衣人是怎么飞出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本该穿透她胸膛的箭此刻诡异地停在了空中。 黑衣人们后退几步,想起刚才密室里的一幕,纷纷有些犹豫。 中年人也一脸不可置信,不过他盯着二人,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那个女人应该是会些术法,注意些,就算弄不死她们,也要把账册拿回来!上!” 黑衣人听了他的话,也不再惧怕,群起攻之。 阿瑶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看见这么多人扑过来,再次挡在了苏月婳面前。 苏月婳看着她被围攻,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阿瑶忽然发现面前的黑衣人破绽变多了,而且好像练武的木桩子一样,挨个送上来让自己揍。 她也不客气,一脚一个。 “阿瑶,杀过人吗?” 阿瑶一愣,忽然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就算变成鬼也不能往生的。”阿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动手。 眼看着此刻站在远处的中年男人想跑,苏月婳抬手一挥,刚刚地上的那只箭就朝着他飞了过去。 男人发了疯似地跑出去,箭也如游魂一样拐着弯追了出去。 眼看就要插入他的胸口,他的衣衫突然崩裂开,一阵红光闪过,箭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苏月婳蹙眉,这红光只有她能看见,应该是身上带了佛家之物或者是护身符一类,而且给他这个东西的人应该对阴阳一事也很了解。 刚刚的箭是被阴气操作,苏月婳也没想到他身上还有护身符一类。 而阿瑶刚刚看着那只诡异的箭追着男人,精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的衣服似乎被什么撑开,那支箭忽然就断掉了,男人也消失在了酒馆外。 阿瑶揉了揉眼睛,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男人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紫色符号。 虽然她不认识,但是那个符号让她莫名的心慌…… 眼见人跑出去,苏月婳想追,忽然发觉头脑一阵眩晕。 “哎呀哎呀,阴璃,我的鬼王大人,你疯了是不是!平时弄一些小异常就罢了。” “这么明显地在人前施展阴术,打破阴阳之衡,会被天道察觉的!” 魂小花在她头上嗷嗷直叫,苏月婳本就头晕,让她这么一叫,更心烦了。 “闭嘴!” 阿瑶刚解决完那些黑衣人,看见苏月婳的样子急忙上去扶住她。 “王妃娘娘!你是不是刚刚受伤了啊?我们去医馆!” “把这烧了,不然官府查过来都会有麻烦的。” 阿瑶点点头,放了把火才扶着苏月婳出去。 阴璃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不舒服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回地府疗养一下,或者是……傅孤闻让自己再吸点真龙之气。 而此刻,在王府里的傅孤闻,听说苏月婳一大早就出去了,就让人时刻跟着。 只是平日里伸手矫健的暗卫竟然跟丢了,商户之事他已经着人去处理。 虽然看着损失了不少,但还没伤到燕王府的根基,他有后路,只是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下来,看来是要置燕王府于死地。 只可惜他现在身体还不行,不能直接和那些人斗,只能在暗处一点点解决。 本来以为这些事要查上几日,可没想到还没到傍晚,暗卫就来报,说是之前解约的商户们纷纷又找了过来,愿意让利再次合作。 傅孤闻让人询问,他们都说知道了燕王府的厉害,再也不敢了。 再细问下去,就只说有个神通广大的女子,骗得他们毁了所有的合约。 有人甚至还欠下了债款,那女子的意思是,把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可不就是让他们跟原来的老主顾燕王府再合作吗? 傅孤闻皱眉,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摸不着头脑。 “主子,会不会是王妃娘娘?” “你不是说你的手下查到了,指使他们的人是镇国公府。” “是。”风灼一时也有些混乱,“除非王妃娘娘真的完全不顾镇国公府了,可是她图什么呢?小的只是听说,镇国公夫人去世之后,王妃娘娘,不,那时的大小姐就不太受宠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王妃娘娘才想要报复镇国公府?” 傅孤闻思索了一下:“下次再把人看丢,就去塞外练兵吧!” 风灼哆嗦了一下,傅孤闻这些年在边塞的贸易站点处养了一只精兵,只是为了自保。 说是练兵,其实是他们这些犯了错的去给那些精兵当活靶子练。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有人来报:“王妃娘娘回来了!” 风灼退下藏在暗处,傅孤闻看着被一个丫头扶进来的苏月婳,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她脚步虚浮地靠在那丫头身上,脸色有些白,好像喝多了一样。 难道他和风灼猜错了?她只是出去喝酒了?只是平日里苏月婳也不像是个爱喝酒的人。 “你去哪儿了?” 苏月婳推开阿瑶:“你去我房间休息吧,以后就住在我的院子里,我和王爷还有话要说。” 阿瑶星星眼看了一眼傅孤闻,有些不舍得退了出去。 苏月婳跌跌撞撞走到傅孤闻身边,直接坐在他身上环抱住他。 “亲亲,夫君~~~” “你不舒服?我叫府医来,你先休息。”傅孤闻凝眉,苏月婳真是太奇怪了。 “亲一下而已嘛!”她大手一挥,将一叠纸拍在桌面上。 傅孤闻一看,竟然是那些商户重新签订的文书,落款和手印都有。 他心下微微吃了一惊,看来今日之事果然是她做的。 “你到底是谁?” 第24章 燕王贼喊捉贼? “你明媒正娶的妻啊。” 傅孤闻冷笑,拨开她的手,敲了敲桌上那一叠文书:“苏月婳是镇国公府千金,就算是苏大人不爱重她,她也不会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残疾男人,至镇国公府于不顾吧。” “看来王爷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都知道这件事是有镇国公府的人在背后做推手。”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残疾,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燕王府如今也已经衰败,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你在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谁说什么也得不到!眼看着一个浑身流动稚气的男子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贬低自己。 苏月婳这个气!食物怎么能说自己不好吃呢?! “我呀,我就图你这个人!”苏月婳头晕得厉害,不顾傅孤闻还在冷声询问自己,薄唇已经贴了上去,拼命地索取着。 好暖好舒服……只可惜这次傅孤闻下手太快,直接就推开了自己。 苏月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又气又羞的傅孤闻,没忍住又笑了。 这人还真挺可爱的。 傅孤闻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说她是坏人,她才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帮自己把问题解决了,而且确实什么都不图。 每次的“奖励”似乎都只想着和自己亲近。 可说她是个好人,傅孤闻不相信任何一个女子会甘愿跳进燕王府这样一个火坑。 苏月婳舔了舔唇角,她这幅身体本就是貌若天仙,姿容出众。 这样的动作别具一番风情,只可惜面对的是傅孤闻,要是旁人,只怕早就已经续上这个吻了。 “苏月婳,你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想你啊。”苏月婳实话实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两个姑娘家也不至于被人一路追杀。” “追杀?怎么回事!”傅孤闻语气冷冽。 “其实我们还找到了一点东西,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苏月婳笑得好像一只妖狐,只为魅惑人而生。 傅孤闻冷着脸:“不说算了,以后出门带两个暗卫出去。” 苏月婳这次没继续坚持,而是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卷颜色不一乱七八糟的账册。 “这东西拿得急,我们还没仔细看,但是全都是和燕王府有关的。” 傅孤闻拿过来,几眼就看出了上面的端倪,这是一份伪造的账册! 而目的,恐怕就是要陷害燕王府! “所以王爷,你打算怎么办呢?”苏月婳托腮看着他,今日一事也让她清楚了。 自己既然身为鬼王,就绝不能大张旗鼓地干涉人间因果,不然被天道发现,恐怕记忆还没找回来,自己就要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这两天还是休息一下,暂时先不动用法术。 “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真的假的?” 苏月婳三言两语把今日的事说了一番,又问道:“你难道还怀疑我,是故意拿着这个东西来给你看的?博取你的信任?” 傅孤闻摇摇头。 “这还差不多!” “本王是怕你受人蛊惑,拿着这个东西做局。” ……想得也太深了,苏月婳咂咂嘴:“王爷,多思伤肾啊。” 傅孤闻无语:“多思伤心……你还不下去!” 苏月婳这才从傅孤闻身上跳下去,嘴上却还不饶人:“王爷要是哪天真觉得我做得不舒服,还好了呢。” 苏月婳确实会怼人,知道他残疾,腿没知觉还这么说,妥妥地往人心上捅刀子。 不过傅孤闻不在意,她一离开,风灼就出来了。 “风灼,找你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能松懈地监视她!” “是!不过王爷认为王妃娘娘说的这件事……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做的话,只怕太明显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 “既然有人想动,那我们也先试探一下就是。”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几位大臣上奏了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之事。 就在皇帝准备退朝的时候,傅孤闻忽然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大太监将傅孤闻的东西呈给皇帝,是两份杂乱的账册文书。 站在一旁的沈卓潇眯了眯眼,眸色深重的看着傅孤闻,不自觉捏紧了袖中的拳。 眼看皇帝一边看,傅孤闻道:“陛下可觉得这份账册有何不妥?”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是真是假?”皇帝冷眼看着傅孤闻和群臣,威严质问。 “陛下,这账册上的收支极不平衡,加上后面的采购清单和建筑图纸,应该可以明显看出来,是在私自造械屯兵。” “爱卿是从哪里查抄的这些?” 傅孤闻还没回答,沈卓潇忽然抢话道:“别是燕王贼喊捉贼,眼看着藏不住了,才想嫁祸给人吧?” 傅孤闻没理他,而是直言:“陛下,请看下一份账册。” 皇帝这才翻开第二份,赫然发现这是两份一样的账册。 只是对比之下,刚才那份明显是誊抄的,而这一份纸张笔墨的颜色都有区别,更像是真的。 并且第二份上面,明晃晃的字写着燕王府!就连那张图纸上,都有燕王府的地图,更有其在京郊的田产标注。 原本的仓库似乎都被改建成了一些可以藏人藏兵器的密室。 皇帝越看越气,思索之间,傅孤闻已经开口:“这是臣在一家酒馆内查到的。” “酒馆?” “是。” “在臣查到这些之后,酒馆突遭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是酒馆的主人,是太子殿下的幕僚陈志!”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一息,众人面面相觑,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压着怒气:“爱卿的意思是?” “陛下,臣身受重伤,只能在轮椅上了此残生,别说没其他心思,更没那个能力去造图纸上的这些。” “只怕是有人想故意栽赃陷害,只是还没能按照图纸上的实施。” “陛下此刻就可以派人去臣名下的田产调查,臣虽然不管这些小事多年,但可以和陛下保证,绝对没有这些脏东西。若是有人想给臣上罪名,估计那些私造的兵器也会藏在臣名下产业的各处。” 傅孤闻一口气说完,皇帝还没有所回应,沈卓潇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第25章 太子那边的人? “燕王爷这是在战场上伤了腿还是伤了脑子?这可不就是贼喊捉贼?” “若是此刻父皇派人去搜,搜不到便如你所言;若是搜得到,你又会狡辩,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里外都是理,燕王爷,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啊。” 傅孤闻料到太子有所准备,毕竟依苏月婳昨日所言,既然那个中年男人跑掉了,这件事其实就已经败露。 他说这些,也只是试探一下太子和皇帝的态度。 “那依照太子所言,本王又为何要做出这些政策来诬陷自己?” 沈卓潇语气极尽嘲讽:“那就不知了,说不准根本就是有人查到了这件事,燕王怕这人把私造兵器屯兵之事捅到皇上面前,干脆杀人灭口,今日又在金銮殿上主动演了这样一出戏。” “太子所言也只是猜测而已,无凭无据,与我又何尝不像呢?而且臣是否也可以猜测,太子殿下完全是为了包庇陈志,才对臣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陈志确是我门下幕僚,那孤是不是也可以揣测燕王想借此机会威逼太子?” “都闭嘴!”皇帝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陛下息怒——” 一旁的国师纪轻衣忽然站出来。 他看了一眼傅孤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随后缓缓说道:“燕王莫要诬陷太子,这些证据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伪造,想要挑起朝廷内乱。” “单凭这些,就认定是太子所为?是否太过偏颇。” 傅孤闻忽然重重咳嗽了几声才道:“我并非直言是太子所为,而是与他有关。” “陛下,臣只是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这伪证刚造出来,就能被燕王发现。” “究竟是想要诬陷的人太过不小心,还是燕王的情报网太厉害了?” 纪轻衣一番话,似乎让局势瞬间逆转。 是啊,作为被害人,陷害自己的证据都能被燕王那么轻易地找到,确实太过巧合了。 “陛下,国师所言才偏颇至极……” “好了……”皇帝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的,无论燕王府还是东宫那边。” “边境尚且不安宁,外族频频来犯,你们身为人臣,不能为社稷分忧,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若再如此,一律严惩!” “退朝!” “恭送陛下——”纪轻衣率先开口,目送着皇帝离开,轻蔑地看了眼傅孤闻。 “自不量力。”沈卓潇也嗤笑一声,跟着纪轻衣一同离开了。 傅孤闻缓缓退下去,看来皇帝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很模糊。 不过……今日一事,越发让他怀疑苏月婳了,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东西是她查到的,人没处理干净祸也是她闯的。 难不成她果然是太子那边的人? 傅孤闻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今日那些东西若是被苏月婳故意藏起来诬陷他,它会更加百口莫辩。 “苏月婳,你到底是谁……” 在王府里听小鬼们汇报情况的苏月婳忽然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是不是我不在地府,那群老东西又念叨我了。” “谁敢呀?”魂小花应和,阴璃不回去才好呢,阴间还能消停点。 “好了,散了吧散了吧。”苏月婳挥挥手,赶走了聚在一团的小鬼们。 傅孤闻一会儿就下朝了,她是可以在小鬼们身边享受阴气的供养。 傅孤闻可以不行啊!且不说他身体不好,他身上的真龙之气本来就克这些小鬼,冲撞了对谁都不好。 苏月婳托腮看着窗外:“昨天让那家伙跑了,估计他背后的人会早做准备吧。” “啊?”魂小花趁着没人,化形成小娃娃在地上跑来跑去,新奇地摸着苏月婳买来的小玩意儿。 “你都想到了,傅孤闻今早说要上朝提这件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点?” “总要打草才能看见蛇啊。” 魂小花知道这人平时都是靠蛮力讲理的,也不和她争辩。 门外突然传来欢快的叫声:“鬼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阿瑶站在门口喊着,她换了府里丫鬟的衣服,看着更精灵古怪了。 魂小花有点吃惊:“你怎么还让他喊你鬼王妃啊?要是被人听到……” “她喊的是鬼王妃又不是鬼王,而且,此鬼王非彼鬼王……”苏月婳笑笑,“我还挺喜欢听的。” 说着直接一巴掌把魂小花拍回原形,出了门。 “疼疼疼……我说你就这么收留她了,这小姑娘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儿啊。” “对劲的人都去当神仙了,妖魔鬼怪才来地府,才是我阴璃的朋友。” “我说不过您,我闭嘴行了吧。” 阿瑶在昨日一战之后,被苏月婳抹去了部分记忆,可她还是莫名崇拜着她,似乎已经超过了对傅孤闻的敬仰。 傅孤闻一进府,就看见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四处张望。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王爷今天去了那么久,这不是怕朝中有什么变故吗?” “怎么?盼着我出事?” 苏月婳无语,亲都亲了,这人怎么还总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王爷莫不是朝堂上被人欺负了?嘴上都不饶人。” 傅孤闻越过她,进了王府,苏月婳也不自讨没趣,直接拉着风灼询问今日之事。 “原来如此……”苏月婳喃喃。 镇国公那一家人是酒囊饭袋她知道,朝中针对燕王府的人太多。 没想到他们一查,竟然正好查到了太子身上!怪不得傅孤闻总是对自己臭着一张脸,半分不让靠近。 他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是沈卓潇派来的卧底吧? “王妃娘娘,我先去照顾主子了,看圣上今天的意思,似乎对燕王府颇有偏见。” “等等你刚才说,纪轻衣帮太子说话?” 风灼点点头,也进了王府。 苏月婳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沈卓潇一个太子她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纪轻衣不一样,她残存的记忆里,纪轻衣是个很难对付很有心机的人。 而且,很讨厌! 第26章 夜探国师府 就连上次自己设的阵法,也是这个多管闲事的打破的! 阴璃觉得,自己恢复记忆最大的阻碍恐怕就是这个人! 而且看样子目前他是和太子一队的,本来他帮着老太婆,苏月婳以为他是燕王府的朋友。 一个身为国师精通阴阳五行的家伙,只能是友非敌,不然对长时间待在阳间的鬼王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苏月婳和傅孤闻一起用了晚膳,推着傅孤闻在院子里散心 “王爷今晚还睡书房吗?”苏月婳忽然弯下腰,青丝落在傅孤闻脸上,痒痒的。 “你先睡吧。”傅孤闻撇开头。 “王爷不陪我的话,亲一下~” “住嘴!”傅孤闻及时伸手制止了她凑过来的脸。 “苏月婳,你还说我不相信你,哪个闺阁千金像你这样,每次都白日宣……”说着,耳根发红。 “我先去书房,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傅孤闻说着,自己推着轮椅走开了。 他的心跳地有点快,不知道为什么,苏月婳凑近的时候,他应该是拒绝的,甚至是厌恶的。 毕竟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名义上还是沈卓潇的前弃妃,这样复杂的身份,他不得不防…… 可是为什么她一次次的撩拨,却让自己心乱如麻……难道这也是沈卓潇的计策? 头脑有些热,太阳穴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风灼,打盆凉水来——”不能再想这个该死的女人了! 而把傅孤闻吓得落荒而逃的苏月婳,没一点成就感,她以为这么多次,傅孤闻总要习惯了呀,怎么今天跑得更快了? 这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今日正合她意,傅孤闻去了书房,眼看暮色渐深,苏月婳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偷偷溜出了燕王府。 这个纪轻衣! 她到时要去会会他! “阴璃!昨日之事,你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咱们改天再出来吧。”魂小花犹豫。 “不行,他不简单,越早把事情摸清楚,对我们越有利!不然凭傅孤闻一个人,斗不过那些豺狼虎豹的。” “可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王爷啊,没你的时候,这些年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你烦不烦?再多嘴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苏月婳发狠。 “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魂小花委屈。 纪轻衣确实不是普通人,苏月婳刚摸到国师府外的几条街处,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是阵法! “阴璃,你小心点!” 这种设在人间的阵法,对鬼王阴璃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久在人间昨日伤了元气的苏月婳来说,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破除的。 要想进去,只会惊动设阵的人。 苏月婳隐藏在暗巷的屋顶上,像一只优雅的猫靠在阴影里,看着远处被阵法守护住的国师府。 一个超越了京城大半部分建筑的摘星阁就建在国师府的院子中。苏月婳能看到上面隐隐缠绕的各色气息还有点点星芒。 “阴璃!有人!” 顺着魂小花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从侧门匆匆进了国师府。 他们浑身上下被斗篷裹住,连身形也辨不出来。 不多时,摘星阁上面就亮起了灯,一阵灰色的气息绕着摘星阁缓缓转动。 似乎是正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可惜有阵法守护,苏月婳看得不真切。 “魂小花,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看着像祭祀。” 阴璃平日在地府,都是直接靠蛮力打架,对阵法的研究还真不太多。 如今远远看到摘星阁的变动,却无法识别出来是什么。 大约快两个时辰,斗篷人才从侧门走出来,苏月婳都等困了。 看见他们走出国师府的阵法范围,这才用手凝起阴气,一阵阴风平地刮起,吹得几个人的斗篷飞起来。 其中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压着衣服,要快步离开,只有一个身影,在风吹起他斗篷的瞬间,一只手就把斗篷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月婳感觉到有人在对抗她的阴气,不过几个呼吸间,阴气就全部被化去,几个人也匆匆离开。 只是在拐进巷子的前一刻,刚刚那个化解了苏月婳招式的人,忽然回头深深的看向苏月婳的方向。 所以说只是随手挥出去的阴气,可是苏月婳还是没想到,直接就被人一招化解了。 京城重地,能人异士果然还是多。 苏月婳的头忽然又晕了一下:“该死,没玩了还!” “天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本来你现在就不适合再动用阴力。”魂小花絮絮叨叨。 “好了好了,知道了。” 打着哈欠回府的时候,苏月婳刚把门关上,回头就对上一张冷如冰霜的脸。 “啊——要吓死鬼啊!”苏月婳口不择言,看着坐在桌旁一脸冰霜的傅孤闻。 “你怎么回来了!王爷不是睡书房吗?” 傅孤闻是想睡觉,可是刚洗了脸就听暗卫说,苏月婳换了夜行衣出门。 这女人果然背着他在搞鬼!而且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执行个刺杀任务都该回来了,苏月婳却不见人影,完全不把自己当成燕王妃! “本王的王妃,难道不应该先跟本王解释一下?深夜出门?是出去幽会男人的吗?” 又被怀疑了……苏月婳犹豫了一下,也猜到自己是被人跟踪了。 “真是的……”她微微自嘲,往日她来阳间,偶尔也会小施法术惩戒恶人。 也没像如今这般受天道制裁…… “那,王爷派人跟着我,难道就光彩吗?” “本王是怕王妃出事,到时候要我一个废人给你送葬吗?” “我去国师府了。”苏月婳毫不避讳。 傅孤闻敛眉,这句目前看还是实话。 “我原来以为国师是帮着你家老夫人的,也就是说他在朝堂上帮太子说话,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你进去了?” 苏月婳摇摇头:“纪轻衣的确厉害,国师府有阵法守护,一般人进不去的,踏进他的阵法半尺之内,他都会知晓。” “所以王妃查到什么了吗?” 苏月婳摇摇头,鬼王来人间这一遭,除了傅孤闻这个不懂情调的大冰块儿,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棘手。 第27章 帝王命格之人 “那就不要再去了。”傅孤闻开口,这女人的话只能信一半,“国师的实力深不可测,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还是惊动到他。” 苏月婳不服气:“我最近不舒服,过几天好了,就算是有阵法的国师府,也能照样来去自如。” 傅孤闻眯了眯眼:“你也懂阴阳之术?” 苏月婳点点头:“会一点。” 傅孤闻想起自己母亲把国师请来那日的事,默默道:“不许在燕王府里使用那些邪术。” “只有害人的才叫邪术!” 两人拌了几句嘴,苏月婳直接问道:“这么晚了,王爷不困吗?” 傅孤闻无奈叹了口气:“睡吧。” “不躲着我了?” “一走就是两个时辰,还有力气折腾?” “怎么没有?”苏月婳跳上床静静地看着傅孤闻。 “别闹了,早点休息吧,我听阿瑶说你昨日伤得挺严重,这两天不是急的事情,就在家里休养吧。” 苏月婳一愣:“王爷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就算是吧,睡吧。” 傅孤闻和衣躺在外侧,静静地入睡。 苏月婳今日一连守了一个多时辰,加上她的阴气还没恢复完全,确实很累。 偷偷在傅孤闻额头上问了一下,稍稍蹭了一点真龙之气,就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傅孤闻忽然睁开双眼,缓缓地扭头看向熟睡的苏月婳。 “希望你我不要是敌人吧。” 苏月婳睡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孤闻在旁边躺着的关系。 早晨醒来的时候,傅孤闻已经出去了。 苏月婳带着阿瑶吃了口早饭,乔装打扮一下,两个人也出门了。 阿瑶是打探情报的高手,两个人一边逛一边问,已经对国师府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不少。 而且似乎除了夜晚,白天也有许多神秘人会进进出出国师府。不仅如此,国师府外还有大内侍卫轮班。 只不过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像昨夜那般值得让苏月婳注意的气息。 二人一连打探了两日,得知今日纪轻衣要随皇帝去祭祖。他不在,虽然阵法还会运行,但对苏月婳老说,轻松多了。 她让阿瑶在远处几条街外接应自己,自己则招来四周复杂的气息,裹在身上潜入了国师府。 国师府修建得很大很豪华,似乎要比早年被赐下燕王府还要大上一些。 摘星阁矗立在后院,抬头就能看见。 苏月婳以鬼之身,在国师府转了好几圈,发现很多个房间都设有单独的阵法,根本进不去。 但凡想要进入,就一定会惊动纪轻衣。 国师府的许多小侍都是十一二岁的童男童女,连穿的衣服都是特殊的材料裁剪而成。一个个看着也都仙风道骨。 整个国师府安静的似乎只能听见虫嘶鸟鸣。 就在这时,隐藏在暗处的苏月婳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不高,也披着灰色斗篷,可苏月婳还是一眼认出来,那天从她箭下逃跑的那个男人! 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纪轻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中年男人正在跟旁边一个身材还要更矮小的人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苏月婳一路跟着两人,竟然来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也是重地,还好这几日苏月婳恢复的不错,也控制好自己的阴气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很高,苏月婳看见中年男人帮忙翻找书卷,她悄悄绕到矮小男人的身边,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大门瞬间被一阵劲风吹,矮小男人立刻拉紧了自己的斗篷。 苏月婳扭头一看,竟然是手执拂尘的纪轻衣! 她被惊得吸了口气,差点没控制住阴气,纪轻衣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记眼刀扫了过来。 苏月婳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不敢再泄露一丝阴气。 目前这种情况,她还真不太敢直接动手,麻烦的事会很多,说不定还会连燕王府。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那个身材矮小的人声音雌雄莫辨,却还是恭敬地走上前来。 纪轻衣没有理他,而是盯着苏月婳的方向,手里的拂尘随意挥扫了两下。 苏月婳就感到一阵强力的浊气冲自己扑过来,她急忙控制住阴气,闪身躲到了书架后面。 “大人?”那人又叫了一遍,纪轻衣这才回过神。 “我还以为又进老鼠了。” “国师府哪能进老鼠?大人真爱开玩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纪轻衣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聊这件事。 “回大人,一切已经处理妥当,只是关于预言之事……”那人欲言又止。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燕王府那边吾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大人,预言之事自古至今,没人敢违背……” 纪轻衣不屑地甩了一下拂尘:“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蝼蚁,自然不敢触碰天道,吾不一样。” “吾注定是扶持天道的人,……那么厉害的人,生来就有帝王命格,不也还是落了个惨死魂飞魄散的下场……” 纪轻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苏月婳却懵了。 怎么回事?刚刚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一到了人的名字那里,耳朵就嗡嗡的。 纪轻衣提到了燕王府,他又提到了一个有帝王命格的人,可自己居然没听清这个人是谁。 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人已经死了。 眼见二人还在计划着什么,苏月婳不顾刚刚的紧张,想要冲上去听个仔细。 燕王府,和谁呢……这个人,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系吗? 就在苏月婳激动分神的一瞬间,她忽然听见一滴水落入池塘的声音,好像有一阵波纹以自己为中心四散开来。 一阵刺耳的铃铛声响起,苏月婳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就要往出跑。 她刚刚只顾着偷听,一不小心触发了纪轻衣设下的阵法。 “什么人!”几乎第一时间,纪轻衣的拂尘一挥,已经有一道气,重重打向了刚才苏月婳偷听的位置。 苏月婳朝国师府外面奔去,一路上又有不同的阵法被无意中激活,似乎都在准备攻击入侵者。 纪轻衣的拂尘本就是法器,他也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第28章 因果 苏月婳不怕跟他动手,只是已经打草惊蛇,不好再暴露了自己。 眼见着国师府的重兵追了过来,可是沈卓潇把国师府用阵法围了个干干净净。 苏月婳连一丝阴气都唤不出来,若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只怕引起他的注意。 “站住!”眼看着追兵在后,苏月婳飞身越上高墙,却因为脚下一滑,直直摔了下去。 她下意识动用阴力,刚控制住身体缓缓下降,忽然被人接了个满怀。 苏月婳惊讶抬头,居然是风灼。 “王妃娘娘得罪了。”风灼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肩膀,不敢逾越,二人落地之后,他连忙放开手。 “王妃娘娘,快走!” 苏月婳跟着风灼七扭八拐绕到一处巷子中,听见外面追兵跑过的声音,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怎么跟过来了?” “本王听说你又半夜偷跑出府,料想你是奸细,本来想叫人把你抓回来,可总想着拿人拿赃。” 阴暗处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传出。 苏月婳看着傅孤闻从阴影中出来,傅孤闻薄唇轻启:“好心当成驴肝肺。” 风灼在一边尴尬,主子是让他暗中监视王妃娘娘来着,可是一听说人进了国师府,着急的不还是他? “主子,咱们得赶紧走,一会儿那些追兵折返回来会发现的。” 傅孤闻点点头。 二人一同回了燕王府,却见老夫人冷着脸坐在正堂中央。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去哪儿?” 老夫人平时只在佛堂内,近几年连各种家宴都很少出席,看到她,二人都很惊讶。 “母亲怎么还没休息?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在问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在街上逛了兴趣,一时忘了时间。” 老妇人的佛珠重重地摔在桌上:“闻儿,你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若不是圣上派大内侍卫来搜查,我竟不知道,你这两日又弄出了这么些事来!” “什么搜查?!”傅孤闻一惊,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风灼。 风灼为难:“小的刚得到消息,刚想和您说,王妃娘娘那边就……” “一个时辰前来的,”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说是搜查什么兵器,王府里见不到人,把老身都请出来了!” “佛堂乃是清静之地,这群浑身杀孽的东西还要闯进去!”老夫人越说越气。 “母亲,且消消气,既然搜查过了,我那边也没接到什么消息,您就先去休息吧。” “你叫老身如何睡得着!我可是问得清清楚楚!是你非要在朝堂上拿出那个什么证据来!还被太子反将一军!连国师都不帮着你说话!” “你父亲战死时也是你任性,如今又是如此!我到底为什么生了你这个孽障!”提到故去的燕王,老夫人悲痛欲绝。 傅孤闻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天色已晚,母亲回去休息吧。” 傅孤闻说完,没理任何人,转了方向默默离开了正堂。 苏月婳听着他们母子对话,也没插上一句,只是道:“生死之事本就是人之所终,生人有生人路,死人有死人道。” “不必太过于苛求,更没有必要把生死命定之事加到别人身上。” “你……”老夫人听着苏月婳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月婳看她一大把年纪还老泪纵横的样子,没忍住叫醒了魂小花,摇了点瞌睡花粉下来,这才让老夫人安静下来。 回房的时候却没看到傅孤闻,顺着气息找过去,他正一个人背对着月光坐在池塘边。 淡淡的月光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却又让人看不清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取了他身上的气息,即便是没有走近,苏月婳也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哀伤和孤独。 母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我对我父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他们离开得很早,我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煞气太重,不敢跟我一起。” 苏月婳默默道。 “你父母,离开得很早?”傅孤闻知道她此刻说的是自己的事,而非“苏月婳”。 “嗯,到了今时今日,已经连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有这么两个人,很模糊地记着。”苏月婳在他身边坐下,头刚好到傅孤闻膝盖的位置,傅孤闻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一头青丝,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是吗?不记得更好,比起本王每天要在父亲的灵位前祷告一番减轻懊悔,要好多了。” “其实生死之事就是这样的。” “人死了还有魂,人死魂灭,不能再往生的时候,他的命就真的结束了;可是他留下来的运,会产生各种因果,和各种各样的人交织,制造出新的因果。” “你呢,你来这里是因着什么样的因果,燕王府比你想象的要乱很多,如你所言,几年前几十年前一些人结下的因果,就像藤蔓一样在燕王府盘根错节地肆意滋长。” 傅孤闻抬头看了看天:“燕王府如今像是一个囚笼,锁住我们,也缠住其他人的因果。” “所以你……”他犹豫了一瞬,“其实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的。” 苏月婳抬头看着他,眼神真挚:“我是为了自己而来的,你就是顺带的……” “哦?”傅孤闻皱眉,轻笑一声。 “总之呢,我真的不是坏人,相反,我希望燕王府希望你,冲破这些因果。”苏月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折腾一天,睡了。” 她走出去好远才回过头,似乎根本没想要推着傅孤闻一起回去:“王爷,每个人的运都是可以改变的,也许等你改变的时候,就会发现缠在自己身上的因果,全都自己解开了。” 夜凉如水,苏月婳沉沉睡去,傅孤闻看着天上蒙蒙的月亮,微微以为叹了口气。 苏月婳醒得很早,只是因为昨日差点暴露一事,国师府必定加强守备,这几日也不好再去了。 听说傅孤闻还在因皇帝来搜查私兵一事闷闷不乐,苏月婳知道,其实让他难受的更多的是老夫人昨天的话。 第29章 证人消失了? 其实想想也挺惨的,苏月婳从下人口中拼拼凑凑得知。 当年一战,傅孤闻一意孤行,深陷重围,是老燕王不顾重伤前去救援。 这才落得个父死子残的下场,那一战之后,燕王府迅速衰败,再不复往日荣光。 傅孤闻每日顶着那些风言风语,以及亲生母亲的质疑,确实挺不容易的。 魂小花翻着前几天上街淘的话本子,趴在金丝拼花毯上搭着两只脚:“皇帝也真是的,国师和太子说了几句话,他就信了,还真以为是傅孤闻做戏,都亲自上门查了!换成是我也不舒服。” “差点被人陷害就算了,早一步识破了诡计还不被相信,真是两头吃苦。” 因为主子不开心,燕王府也好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苏月婳托腮敲着桌面:“自证确实不太可行,果然还是要主动出击!” “什么意思?” “太子都能诬陷我们了,我们也能诬陷他呀,更何况,以苏月婳这副身体里对太子残存的那点记忆来看,太子做的那些事,都不用我们诬陷,找到证据就行了。” “真像你说的,证据哪有那么好找?肯定在做坏事的第一时间就销毁了!”魂小花言之凿凿。 “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何况做事的应该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未必所有的事都能处理干净。” “人家是太子,找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苏月婳眯了眯眼,神色认真:“是没意义,但是能从他这里,找到纪轻衣的漏洞!” 说干就干!苏月婳还没休息半天,就拉着阿瑶又干了起来。 太子高高在上,手底下的人众多,想要收集他的恶行并不难,只不过是从前没有人能捅到御史和皇帝面前去。 加上苏月婳还能随时随地召唤小鬼,得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当然,最难的还是证据和证人。 就在苏月婳和阿瑶千辛万苦罗列罪证找到证人之后,这些人一听说要出面指正太子手下的幕僚,都纷纷摇头拒绝,见到二人直接关门。 更有甚者,直接搬了家。 最严重的一个案件就是颍州水患,官员贪污导致数万黎民流离失所,惨死他乡。 可是当时相关的证人,已经全部被斩首和自尽。 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在工部抄书的小吏,他却一口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苏月婳也很无奈,又不能真的把人绑了去。 阿瑶无奈:“王妃娘娘,怎么办啊?两年前的那场水患,是太子手底下的人贪污了赈灾款和救济粮,才导致河水决堤,数百人惨死!” “这样的事,却被一纸接过,只是些无名小吏担了罪责,如今我们找到了证据,也找到了所剩无几的证人,如果不能指正太子的罪名,那些死去的冤魂又该如何安息!” “你说什么?”苏月婳问道。 “呃……”阿瑶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我是说,王妃娘娘,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呀?两年前的那场水灾……” “哎呀,不是让你从头说!你刚刚说,死去的冤魂又该如何安息?” 阿瑶点点头。 苏月婳勾了勾唇:“我们先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能解决了!” 阿瑶不明所以,但在苏月婳的坚持下还是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燕王府的后门处,阿瑶就看见那个小吏一身清霜地跪在门口。 “请王妃娘娘为草民做主!小民的一家都在两年前的水灾中惨死,太子殿下的幕僚勾结钦差,私吞救灾银两!” “小民从前懦弱,可是昨夜家妹托梦,说她是在领救济粮是被人欺侮,抛尸水中!如今王妃娘娘愿意帮小民申冤做主,小民感激不尽!必然知无不言!” “好,你且先保护好自己,别让人发现异常,之后的事我会通知你。” 阿瑶震惊地看着小吏,又回头看着苏月婳,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想不通。 挠了挠头还是笑着说:“不愧是鬼王妃娘娘,真厉害!” 苏月婳伸出食指挡在她唇边:“嘘。” 终于搞定了一个,就在苏月婳准备直接翻找生死簿继续找冤魂的时候,风灼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他们是……” “是主子,听说王妃娘娘在调查当年颍州水患之事,这两位是当年王爷路过颍川救下的证人。” 傅孤闻还挺好心的嘛,虽然不说话,也不主动来找自己,但是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替我多谢王爷。” 一连几日,苏月婳都在熬夜整理了目前的案件信息,将他们与证人一一对应,又找人写了状子。 傅孤闻从书房出来,看见还在点着烛的卧房,总会看上好一会儿。 “主子,属下看王妃娘娘真的不像是坏人,她要是演戏给您看,未免也太过认真了,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了,王妃娘娘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傅孤闻似乎不为所动:“那就看看这次怎么样吧。” 上次一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苏月婳故意把人放跑,又兜了一大圈总有自己在朝堂上揭发这件事,最后才惹得皇帝厌烦。 只是苏月婳确实每次都很努力的在做事,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上钩,确实付出得太过了。 就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苏月婳准备带着那小吏先去大理寺击鼓,再告御状。 可是等到她差人去燕王府临街的客栈去接人时,府里的侍卫却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王妃娘娘!没人……客栈里本该住人的那两间房,一个人影都没有!人都不见了!我问过掌柜,他说没看见他们出去!” “什么?”苏月婳一惊,“你说人都不见了?是被人掳走了吗还是被……” 侍卫摇摇头:“房间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血迹,就好像……”侍卫犹豫,“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傅孤闻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眼光不由自主轻轻瞄到一旁的苏月婳身上。 苏月婳,这次你该怎么办呢?这次你又想,做个什么样的局,引我入瓮呢? 苏月婳只知道努力了好几日的成果,忽然被打乱,此刻心急如焚。 “一个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带我去看看!” 第30章 有鬼吗?出来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证人们居住的客栈,傅孤闻跟在后面,既观察着侍卫的动作,又盯着苏月婳。 “阴璃!地上有东西!” 随着魂小花的指引,苏月婳看到地上有一根羽毛,那是一片黑色的羽绒,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眼见着王妃从地上捡起一片羽毛来,刚刚那些紧张的侍卫也立刻搜寻起来。 果然屋子的角落里也都飘落着几根羽毛,这些羽毛呈黑色,并不长,只有两寸左右。 风灼把羽毛呈给傅孤闻,他看了看,又放在手心闻了闻,一时之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好像不是寻常的鸟,没见过。” 苏月婳捏着羽毛,感觉这羽毛上藏着一股非常诡异危险的气息。 就好像她从前在地府惩治的一些吸收了人间各种邪气的恶鬼的气息。 苏月婳有些迷惑,本来以为自己身为鬼王,阴阳两界没有多少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 可这次来了人间之后,她越发觉得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样下去,连找回记忆恐怕都变成奢望。 苏月婳的面色凝重起来,这件事不简单,除了太子,似乎连纪轻衣身上都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而且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针对她和傅孤闻。 再次检查了客栈,确定了没有其他可疑的痕迹之后,苏月婳第一时间去了城外的地王庙。 “有鬼吗?出来!” 地藏王菩萨平日里都在地府,只有特殊日子才会出现在庙宇中,平日里都是他手下那些阴差在庙中守护吸收香火。 “鬼……鬼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眼见着一只鬼差跳出来,苏月婳也不客气:“去给本王查点东西!要快!” “可是……”鬼差有点为难,他现在的职责是在这里镇守一方,还没到轮值的时间呢。 “你这儿本王替你看着,本王有件事十万火急,速去速回,办得好了我让人再大兴庙宇,多来人供奉些香火。” “多谢鬼王大人!”鬼差这才点头答应。 苏月婳平日里招的都是方圆百里内孤魂野鬼,他们帮自己的忙做正道之事,也算是以己度人,是可以走黄泉往生投胎,不再做孤魂野鬼的。 但是连苏月婳都不太清楚的事情,小鬼显然更难查到,只有阴差这个级别的才可以。 燕王府,傅孤闻听着手下汇报,也是疑惑万分:“地王庙?你们确定没有看见其他人在里面?” “没有,王妃娘娘进去之前小的们不清楚,但是她离开之后,整整一个时辰,再也没人出来过。” 傅孤闻还以为苏月婳去给什么人传递消息,如此看来,她确实不太像是太子那边的人。 那就只能是其他势力……妄想渔翁得利。 入夜,前几日因着忙,傅孤闻宿在了书房,今日难得回卧房休息。 苏月婳怎么却好像……不太满意似的,之前不是上赶着要亲近吗? “我去茅房。”苏月婳起身离开,傅孤闻点点头,拿起桌子上她刚刚还在圈圈画画的一些随笔看了起来。 窗外,人影闪过,紧紧跟上了苏月婳。 苏月婳来到假山后,阴差现身,汇报着自己所调查到的。 “大人,小的只能查到,这些羽毛并非人或者畜类所有,上面有很重的血腥气和煞气。” 躲在暗处的风灼听到有人说话,却不敢探头观察,苏月婳站的这个角度实在刁钻,自己只能听,若是想伸头监视,立刻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另一个说话的人听起来像是个男子,只是苏月婳和这人说话的内容,他听不太懂。 风灼只知道,在听到那人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傅孤闻的贴身暗卫,燕王府内的所有动向都会有死侍和暗卫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可今夜,他竟然没有接到任何一条消息,说是有一个男人潜入了燕王府,可他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和王妃攀谈起来。 “小的顺着羽毛上面的气息查了过去,只查到了几家店铺,其余的,只怕还需要时间。” 苏月婳点点头:“好,把那些店铺都告诉我。另外你刚刚说这些羽毛既不是人类的,也不是畜生的,那……” 阴差小心翼翼:“不是仙也不是魔。” “妖?” “有可能,不过小的要提醒大人,妖可不仅仅包括山精魅怪,还有以邪术制成的傀儡蛊人一类,都算是妖。”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阴差离开,等到苏月婳也消失在假山后,风灼摸了摸鼻尖。 王妃娘娘和那个男人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妖邪这种事,一定要尽快汇报给主子! 苏月婳回到卧房休息后,傅孤闻反而离开了。 听着风灼的叙述,他沉吟片刻:“鬼怪之事不可信,只是有人要用邪术害人,倾覆江山就不得不防。” “这几只要跟紧点,她又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们记得制止:若是……若是她遇到那些邪术,保护好她。” “是。” 顺着阴差查到的线索,苏月婳带着阿瑶查到了一家偏僻的医馆。 医馆的门面很冷清,只是苏月婳能感觉到,后院有很多人。 苏月婳使了个眼色,阿瑶立刻抹了一把脸,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两个人今日都做了打扮,换了简朴的衣服,都未施粉黛,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姐妹。 苏月婳搀着阿瑶进了医馆,就看见一位女大夫在坐诊,她们前面的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哭了很久,此刻擦干眼泪站起身,眼神坚定地朝后院走了过去。 二人不明所以,只能先坐下。 女人抬眼扫了一眼二人:“怎么了?” “我妹妹她,前几日不小心落了水,结果就一病不起,这两日身子越来越弱,请来的大夫都说人要不行了,可我们不相信,求您帮忙看看!”苏月婳语气急切,真的像是一位担心妹妹的好姐姐。 女人点点头,要阿瑶伸出手。 苏月婳紧盯着女人,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举动和表情。 女人摸着脉,沉着张脸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摇头叹息。 第31章 神秘的男人 苏月婳心头一紧,急切地追问道:“大夫,我妹妹她如何了?” 那女大夫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又夹杂着几分冷漠,轻叹一声,缓缓道:“小姐,恕我直言,您妹妹这病,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这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苏月婳心头。 她见过庸医,可从未见过这般明目张胆、草菅人命的庸医!一股无名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她正想要一巴掌劈过去。 “庸医!你胡说什么!”阿瑶显然也气得不轻,她“砰”的一声猛拍桌子,中气十足地怒斥道,“我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你这庸医,简直是草菅人命!” 苏月婳甚至还来不及阻止,阿瑶这火爆脾气已然暴露了她们的伪装。 对面的女大夫闻言,原本还带着几分悲悯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缓缓收回为阿瑶诊脉的手,目光如刀,紧紧盯着眼前这对“姐妹”,冷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不是来看病的?” 苏月婳见状,心知已然打草惊蛇,再装下去也无益。 眼下这医馆处处透着诡异,还是先离开为妙。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是燕王府的人,我和婢女闲来无事,便出来胡闹一番,多有打扰,还望大夫见谅。” 说罢,她拉起阿瑶,转身便要离去。 “想走?” 就在这时,那女大夫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只见她衣袖一挥,一股凌厉的掌风呼啸而出,紧闭的医馆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一头巨兽猛然合上了血盆大口,将苏月婳和阿瑶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内。神秘的男人 苏月婳眼神一凛,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女大夫竟然身怀武功,而且造诣不浅。 “别冲动。”阿瑶立刻按住苏月婳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她是人,用的内力,看着像是江湖人士。” 苏月婳自然也感觉到了女大夫身上属于生人的气息。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疑,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道:“大夫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强留我们不成?” 说话间,她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一丝鬼气。 这缕鬼气,极淡极轻,如同一缕微风般,悄然飘向医馆后院。 苏月婳心中清楚,这家医馆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后院之中,定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女大夫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今日你们若是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风梧,我让你帮我看着点,你又胡闹。”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润悦耳的男声忽然从后门传来,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位年轻男子,一身素雅白衣,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苏月婳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这气息,既不像活人,也不像鬼怪,更不像妖邪,反而带着一种草木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她心中警铃大作,暗自戒备。 男子缓步走到苏月婳面前,微微躬身,语气温和而歉疚:“两位小姐恕罪,都是舍妹顽劣,惊扰了两位,还望海涵。” 苏月婳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无妨。既然是误会,那我们便告辞了。” 男子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两位小姐请便。” 苏月婳拉着阿瑶,缓步走向门口。就在她们即将踏出医馆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在下风逸,是这家老医馆的大夫。两位小姐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月婳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医馆。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看似寻常的医馆,心中疑云密布。 “小姐,那人……”阿瑶欲言又止。 “我知道。”苏月婳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深邃,“那医馆,绝不简单。那女大夫身怀武功,那自称风逸的男子,更是深不可测。还有后院……”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方才释放的鬼气,在后院感知到了许多微弱的气息,那些气息,驳杂而混乱,绝非寻常人所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瑶问道。 苏月婳沉吟片刻,缓缓道:“先回府,从长计议。这医馆,还有那风逸,我们必须查个清楚!” 回到燕王府,苏月婳并未将医馆之事告知傅孤闻。 她隐隐觉得,此事牵涉甚广,或许会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秘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想让傅孤闻卷入其中。 然而,苏月婳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傅孤闻的眼中。 “王爷,王妃今日去了城西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医馆。”风灼站在傅孤闻面前,恭敬地禀报道。 “回春堂?”傅孤闻微微挑眉,他记得,那家医馆,似乎有些年头了。 “是的。”风灼继续说道,“王妃在医馆内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与一位女大夫和一位自称风逸的男子有过交谈。” “风逸?”傅孤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属下查过,这风逸,是回春堂新来的大夫,据说医术高明,颇有声望。”风灼道。 傅孤闻沉吟片刻,缓缓道:“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 “是。” 夜幕降临,燕王府内一片静谧。 苏月婳独自坐在房间内,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这是她从不离身之物,玉佩中,蕴藏着她的一缕魂力。 她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玉佩之中。 玉佩内的空间,一片混沌。苏月婳的魂力,化作一道虚影,在混沌中缓缓游荡。 她试图感知那家医馆,却发现,医馆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她的探查。 “看来,这医馆,果然有古怪。”苏月婳喃喃自语。 她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看来,傅孤闻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一些。” 第32章 金光发阵 第32章金光发阵 她知道,傅孤闻对她的怀疑,从未消散。但她也清楚,傅孤闻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情。 她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来修复自己缺失的魂魄,唤醒那些被遗忘的记忆。 苏月婳决定和阿瑶再次夜探医馆,魂小花趴在苏月婳身上抱怨道:“这大半夜的你不睡人家大夫也要睡了,大夫不睡我也要睡了,别折腾了姑奶奶。” “魂小花,别吵。”苏月婳低声呵斥,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对着它轻声说道,“乖乖的,别出声,好好睡觉。” 银簪在她手中微微颤动,逐渐安静下来。 苏月婳将银簪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王妃,万一咱们撞上那个风逸可怎么办?”阿瑶依旧忧心忡忡。 苏月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怕撞不上!那男人举止怪异,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今夜我非得探个究竟不可。” 她转头看向阿瑶,吩咐道:“你在外面守着,若是有燕王府的人靠近,立刻给我示警。” “王妃,小心啊!”阿瑶担忧地叮嘱。 苏月婳点点头,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起,轻盈地落在了医馆的墙头。 夜色中的医馆,静谧得有些诡异,黑黢黢的院落里,似乎隐藏着无数秘密。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正欲飞身跃下,忽然,一道金光如墙般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硬生生弹了回去。 “这是……”苏月婳稳住身形,凝神望去,只见一道金色的光幕笼罩着整个医馆后院,光幕上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这分明是金光法阵,专克妖魔鬼怪! 苏月婳心中惊疑不定。 这医馆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有这种厉害的法阵守护?看来,这医馆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她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鬼气,正要尝试破开这法阵。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小姐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贵干?” 风逸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墙头上的苏月婳。 随着他手腕轻轻一挥,那道金光法阵便悄然消散。 苏月婳冷哼一声,索性不再隐藏,她足尖一点,从墙头飘然落下,身姿轻盈如落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站在风逸面前,冷冷地问道:“这金光法阵,是你布下的?” 她记得,这金光法阵乃是灵犀山不传之秘,只有灵犀山那群老头子才会的修习阵法。 这风逸,难道与灵犀山有什么渊源? 风逸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这小妖,年岁不大竟然识得这金光法阵。” “我?是妖?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妖的?”苏月婳很想翻白眼,搞了半天这人还是个半吊子的捉妖师。 “小姐身上,带着一丝妖气。”风逸的目光在苏月婳身上扫过,似乎要将她看穿,“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逃不过我的金光阵。若非如此,小姐也不会被挡在法阵之外了。” 苏月婳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妖气?她堂堂鬼王,竟然会被人说成是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 “妖气?” 苏月婳心中一转,忽然想起一物。她从怀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递到风逸面前,问道:“你说的妖气,莫非是指这个?” 风逸接过羽毛,仔细端详,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苏月婳,沉声问道:“这羽毛,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月婳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更加好奇:“你认得这羽毛?” 风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羽毛,并非寻常之物。它乃是‘夜鸦’的羽毛。” “夜鸦?”苏月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夜鸦,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妖物,喜食阴气,擅长隐匿。它们通常出没于阴气极重之地,吸食阴魂厉鬼,壮大自身。” 风逸解释道,“这夜鸦的羽毛,蕴含着浓郁的妖气,可摄人心魄,寻常人若是接触久了,轻则体弱多病,重则被妖气侵蚀,沦为妖物的傀儡,但这夜鸦一族早就灭族了,你是从哪里得来这羽毛的?” 苏月婳闻言,心中一凛。 她没想到,这小小的羽毛,竟然还有如此来历。 “这夜鸦,与你们医馆有何关系?”苏月婳追问道。 风逸摇摇头:“夜鸦与医馆并无直接关系。只是,我恰好认识和这羽毛有关的事情。” 苏月婳心中一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月婳盯着风逸,“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这金光法阵?” 风逸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过是一江湖人士,偶然习得一些粗浅的道法罢了。至于这金光法阵,乃是在下师门所传,不足挂齿。” 苏月婳冷笑一声:“你是灵犀山那帮老头的徒弟?” 风逸一笑:“你竟识得我的师门?你又是何人?既然不是妖,那为何夜探我医馆?” 苏月婳想着,既然这人知道羽毛的来历,那肯定也知道这背后的人,权衡之下只能如实相告了。 现在找到幕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燕王府的人,奉王妃的命令追查太子贪污的证人,这羽毛就是追查线索的时候找到的。” 谁知道风逸一听立刻惊喜地说:“你是燕王妃的人?” 苏月婳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确定点了点头:“嗯。” “听说那燕王妃倾国倾城,美艳绝伦,就是天上大仙女也没得比,还会法术?她莫不是真的是仙女?”风逸一副痴迷的样子。 苏月婳闻言真想一脚踹过去,她忍了忍:“你有事吗?” 风逸立刻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查案,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月婳警惕地看着他。 “等查完案子,你帮我引荐一下,我想结识燕王妃。”风逸一脸崇拜的说。 苏月婳一阵无语,她就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认识,那就别怪她了。 “你不怕燕王追杀你吗?” 风逸一笑:“这你就肤浅了,我想认识燕王妃可不是为了男女之情,我就是单纯的崇拜她,想认识一下而已。” 苏月婳一笑倒是有了点兴趣:“哦?你又没有见过她,怎么就崇拜她了?” 第33章 看病,还是闹事? 风逸垂眸像是想着什么,但转瞬再抬起时,眼里一片清朗。 他对苏月婳迷之一笑:“海涵,暂且不便告知。” 苏月婳扬眉,她没兴趣强人所难,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随他好了。 “既然你追查到了这羽毛,又碰巧我还知晓一二,不如,我们先回一趟医馆,到了我慢慢说与你听。” 风逸言辞恳切,神色自然。 苏月婳看了他几秒,没感觉出什么蹊跷诓诈,便点点头,施施然的做了个请带路的手势,不紧不慢的跟着风逸去了医馆。 回春堂没什么人问诊,偌大的医馆显得空旷寂寥。 风逸让苏月婳稍后,他正打算去医馆内屋,岂料门帘撩开,女人一脸冷淡的走了出来。 她扫了眼风逸,余光就捕捉到了坐在椅中,正给自己倒茶的苏月婳。 “又来了。”女人冷嗤了声,当仁不让道:“看病,还是闹事?” “萧蓁。” 风逸低声唤了声,压低的声线和紧蹙的眉,透出几分威严。 女人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风逸则侧身又转向苏月婳,很抱歉地举起双臂行礼:“抱歉,是舍妹无礼了。” 苏月婳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稍微点头示意无事,再眉眼一抬睨了眼女人,唇畔扬起一丝冷冷的笑。 足够挑衅。 也足够看轻女人。 女人登时识破,眼神一凛:“哥!你看她啊!这分明就是……” 没让女人说下去,风逸扯拽着女人就往后屋走,还对苏月婳做了个歉意的笑。 不知道两人在后屋说了什么,不到片刻香的功夫,两人纷纷走了出来,风逸还是一脸如常,神色如清风朗月。 女人却看着苏月婳暗暗翻了个白眼,但碍于风逸,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稍稍行礼:“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苏月婳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记冷笑,旋即眸色一掀看向了风逸:“说正事吧,解释一下夜鸦。” “夜鸦?”女人听闻两字,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有些恼怒地看向风逸:“刚才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又是怎么知道夜鸦的?” “这还不都怪你。”风逸低声近乎怒斥了女人一句,继而叹了口气,再对苏月婳指了指不远处的屋檐,“那边有个鸟笼,这些事,有些说来话长……” “长话可以短说。” 苏月婳言语了一句,便秉持着好奇的心态,起身走了过去。 但看清鸟笼里的东西,她不禁神色一怔。 竟然是……一只乌鸦。 而且还很小,看体型并未成年,就是只小雏鸟。 因为一些事,苏月婳很不喜欢乌鸦这类鸟,但鬼差查明是妖,莫非是……成精怪的乌鸦? 不是。 苏月婳隔着鸟笼漫不经心地伸手拨弄了一下里面的小东西,不管距离远近,从她踏进这家医馆的一瞬,就没闻到任何诡谲之气。 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鸟笼中的雏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只鸟。 除了不讨喜,没什么特别。 风逸趁机又不知道低声和女人说了什么,堪堪安抚住女人,才迈步走来近处,“这鸟并非我所养,是舍妹上山采药途中偶然捡到。” “哦?” “当日这只鸟伤得重,又还很小,舍妹提议饲养,我便同意了,哪成想养了数月,竟也没怎么长大。” 风逸这话,就像是在点明着什么。 没有往下细说,无外乎也是对苏月婳的试探。 苏月婳心里轻哼,但看着笼中的鸟,她眸色一沉,像是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一侧的米糠,捻了几粒喂与鸟儿,并似笑非笑地说:“这倒是件趣事。” 风逸见她没有接茬询问夜鸦,揣摩不透她的心思,就继续说:“但我家最近发生了几件怪事,说不好与这鸟有没有关系,只是我在炼化捡到的羽毛后,发现了类似于古书记载中的夜鸦。” 夜鸦,总体来说指的就是经过千万年修炼的乌鸦,成为了精怪的一种外界称呼。 并不能代指某一只。 而所有修炼成精的妖物,身上息息相关的东西,都能炼化出特有的符文。 通过这些符文,就能找出它们的族群类别。 但人有人道,鬼有鬼司,同样的,妖物也有妖物的管辖领域。 这些与酆都不同,也不归苏月婳所管,她平日里对这些的了解不多,偶尔遇上了,通常也是去找妖物的掌事者,就是阴神。 苏月婳听着风逸说的,拿出先前捡到的羽毛,拿在手中拨弄着笼中的小雏鸟,“还有吗?继续说。” 风逸沉吟了些许,轻微摇头:“没了。” “嗯。” 苏月婳知道他有所隐瞒,暂时没必要戳穿。 她回眸看了眼后方气鼓鼓的女人,一笑,和风逸说有事再联络,就先出了医馆。 走在路上,苏月婳考虑着要不要留下这具肉身,灵神潜回地府,不这样,她没办法直接去找阴神。 但是…… 凑巧阿瑶找了过来。 苏月婳就拦住她,往医馆方向示意了一眼,“去查一下风逸和他妹妹,越详细越好。” “你怀疑他们?好,我这就去办。” 阿瑶心中疑惑更甚,但不会耽搁,没细问就点头应下,随着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掠地,轻功飞檐走壁消失无踪。 苏月婳继续在小巷子里慢慢走着,听着身后传来的石子碰撞的细微声音,她略一蹙眉,脚步轻顿:“王爷让你跟着我,是暗中保护我呢?还是……” 她话音忽然拉长,不等后方远处的风灼现身,她已然身影漂移,窜到了风灼的身后。 当真如鬼魅,神出鬼没。 而且速度快到了风灼都没回过神。 风灼惊诧的神情凝固,身形也像是被定住一样。 苏月婳站在他身后,距离稍近地注视着风灼的脖颈喉结,眼眸危险的眯了眯,可出口的话音还是那么柔若无骨,宛若天籁:“派你来监视我?嗯?” “不是……”风灼堪堪回笼心神,错愕又尴尬地慌忙低头转过身,对着苏月婳行礼俯身:“王妃娘娘您误会了,王爷安排小人,实在是别无他法……” 第34章 引蛇出洞 苏月婳一直知道傅孤闻不信任她。 这也没什么的。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迟早对她深信不疑。 所以傅孤闻不定时的往她身边暗处插人,又是查证,又是跟踪的,苏月婳见怪不怪,也懒得理会。 此时戳破风灼,不过也是闲来无事,想提醒风灼以后动作谨慎点罢了。 “哦?” 听着风灼说的,苏月婳淡淡的扔出一个字,眸色潋滟地仿佛在等着看,风灼怎么替傅孤闻编这个瞎话。 风灼保持着举臂行礼的姿势,莫名感觉威慑颇重,丝毫不亚于面对主子傅孤闻,短暂间,他额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珠。 “如今朝中各种势力明争暗斗,太子党羽爪牙遍布,王爷想要明哲保身,但又不得不处在这水深火热的局势中,因此忧虑王妃娘娘的安危,才命小人……” 冠冕堂皇的废话,苏月婳没空听下去,就抬手一挥:“好了,打住吧。” 风灼噤声屏息。 他身后的墙上也泛出一道影子。 苏月婳瞥了一眼,就随口跟风灼说:“以后跟着我,动作谨慎点。”便拂袖离去。 绕出巷子,那道影子悄然从人群中窜出,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苏月婳。 正是阿瑶。 “查到了。” 阿瑶邀功似的抿唇一笑,再低声说:“风逸是一个江湖术士,但很少出手表露什么,有点隐居的意思,他妹妹叫萧蓁,不知道为什么兄妹俩不同姓,但已经有了婚配,但不知为何婚许的儿郎却突然暴毙了,街头巷尾很多人议论口舌,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也在几天之内,统统病入膏肓,直至现时还药石无医呢!” 苏月婳不觉得惊奇,就边走边问:“最近发生的?” “是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我仔细追溯了下,大概是从萧蓁捡回那只鸟以后开始的,我刚巡视了一圈,感觉后院有一间房很不对劲。” 阿瑶的功力尚轻浅,除非是鬼气漫天的大灾大难,否则很难通过肉眼窥探一二。 苏月婳脚步稍稍停顿,抬手轻拨弄了一下鬓发上的发簪。 魂小花很快以凡人看不见的游魂姿态现身落地。 像是一直在睡觉,冷不丁被吵醒,还困得打哈欠揉眼睛:“又怎么了?不说好一时半会的不喊我干活嘛?” 苏月婳一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往医馆的方向指了指:“去帮我看一眼,医馆的后院。” 魂小花没什么好气地抿嘴巴,感觉一点小事也不算费事,她没废话就消失了。 转瞬再回来,魂小花手里还多了一根不知道从哪个摊上掠的糖葫芦,边吃边说:“医馆后院,西北方向的一个屋子,都是鬼气,还不是平常的那种……” 魂小花咬着糖葫芦还想着形容说辞,苏月婳微微点头,替她作答:“带着紫红的怨气是吗?” “怨气?”魂小花有点愣:“那就是厉鬼的怨气?哎呀,我好久没见到都忘了。” “没你的事了,歇着去吧。” 苏月婳也不多解释,屏开遮掩之法,再继续带着阿瑶走着,基本大概,她心里已经明了。 眼下就是……设个法子,引蛇出洞。 其实主要这个法子,还是针对傅孤闻的。 回到王府,晌午正过,苏月婳询问了管家,得知傅孤闻一日都没出门,还在书房中看书习字,她让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点心,让阿瑶送了过去。 阿瑶敲门进来的时候,傅孤闻正在和风灼说话。 “奴婢见过王爷。” 阿瑶垂手行礼,拖着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放在傅孤闻的案桌上,“这些是王妃娘娘命人做的,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请王爷尝试一二。” 傅孤闻扫了眼托盘中的点心,与往常的并没有什么奇异,他也没兴致品尝。 想着风灼回禀的事,傅孤闻清隽的眉眼翻出了一丝波澜,再看着垂手等在一侧的阿瑶,他正欲开口,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风灼率先回头看向外面,提高音量询问外面的小厮:“何事来此惊扰王爷?” 外面的小厮一头雾水,正犯愁怎么解释,阿瑶先一步行礼说:“回王爷,是王妃娘娘命人开坛做法,驱散鬼魅妖邪,以保王府清净福泽不受干扰。” “什么?” 风灼不解,出言惊诧。 傅孤闻虽没言语,但脸色略有阴沉,也不废话,直接绕出案桌,带着风灼和门外的小厮,径直往后院走去。 内帏后宅,闲杂外姓男是不得入内的。 所以就在前院和后院相邻的长廊庭院之上,几十个身着袈裟的和尚,还有十几个道士,分坐两端,各安其事地念经写符文,忙得很是不亦乐乎。 苏月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前摆着茶点水果,她一手托腮,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傅孤闻,勾唇一笑。 “臣妾见过王爷。” 苏月婳起身对着走来的人行礼。 傅孤闻未置一词,就对着身后和旁边的所有人一挥手,尔等下人立马散去,挪出了凉亭。 等只剩下他和苏月婳两人,他难掩的一脸郁结也瞬间荡开,很不悦的看了眼做法的道士和尚,“你可知巫蛊之术,是当今圣上最为嫉恨的?” 苏月婳早已起身,不在拘礼,闻言就抬眸对着傅孤闻轻然一笑,明眸皓齿,光线浮动,当真美的绝世倾城。 “知道。”她回。 傅孤闻脸色瞬变,近乎愤然地一把抓住了苏月婳的胳膊:“你既然知道你还……” “嘘……”苏月婳抬起另只手,适时地打断,还抵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急啊,我的王爷,您看清楚了,这些道士和尚,可是从护国寺和安朝院出来的,当今圣上也是对他们万分依赖和侧重呢。” 她怎么会为了寻求一个法子,就胡乱行事,丝毫不为傅孤闻考虑呢? 活人总是爱玩阴谋,因为心思多,城府深,阴谋最适合那些卑鄙小人。 偏偏她苏月婳非要反其道行之,要玩,就玩玩阳谋。 光明正大的,既要捉妖,又要擒出幕后的那只黑手! 第35章 你是故意的? 傅孤闻来得匆忙,院内随意一瞥,也没打眼仔细观瞧那些和尚道士。 听着苏月婳的解释,他怒意稍顿,再转眸看向远处,确实有几道熟悉的影子,曾在朝堂和御书房里见过。 苏月婳没有骗他。 也没有随意行事,莽撞胡来。 唯有她那一身轻功,连风灼都觉得惊叹,还琢磨不出名堂,不知道师承何人,也确实有些…… 他压下心中疑惑,拂袖轻轻的挥开苏月婳攀附的手,坐进了一侧的圆椅,并抬眸指着远处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请来的这些人?” 护国寺和安朝院,历朝历代受圣上的青睐倚重,每年节时良日,圣上也会携满朝文武和后宫妃嫔前往祭拜,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那么自然,能在护国寺和安朝院出家的,也并非寻常之辈,主持大师等,时常出入皇宫,位份也实属不轻。 即便傅孤闻有燕王的名头,出具手谕,也很难请得动。 主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护国寺和安朝院主要服侍的是天子,即使是太子,也需要皇帝发话,否则就是逾越,罪责不轻,也承担不起。 苏月婳没有落座,就慢条斯理地绕到了傅孤闻的身后,环着他的肩颈,亲昵又旖旎的,“你猜猜呢?” “胡闹。”傅孤闻拨开了她的手。 苏月婳轻轻的笑了,眼底一抹讳莫悄然划过。 “好了,不逗你了……” 她拿过茶盏,看还热着,就递到了傅孤闻的手里,并说:“我擅自做主用王爷的名义,拟了一份奏折呈了上去,别急着生气啊,这事是我逾越了,但是,奏折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不信王爷看啊。 她看着傅孤闻瞬变的脸色,就从袖内拿出了拓印的奏折。 傅孤闻皱着眉,没好气地看了眼苏月婳,再拿起奏折翻阅,短短几十个字,有礼有度,也有理有据,只说王府今日不太平,望圣上隆恩请大师做法庇佑。 类似这样的奏折,完全都呈不到皇帝面前,在御书房就被处理朝政的太子挡下了。 消息也必然窜入了太子的耳中。 所以…… “你是故意的?”傅孤闻合上奏折,掀眸看向了苏月婳,“故意放消息给太子,那妖邪……” 苏月婳轻眯了一下眸,果然,她和鬼差的对话被风灼听闻,还汇报给了傅孤闻。” 不算大事。 “不论你想做什么,未经我同意便拿整个燕王府名声来堵,不允许有下次。” 傅孤闻眉毛拧的更紧了,没想到请了这么个麻烦东西回家,还是得找机会处理掉才行。 苏月婳尽在掌握,笑着一手环着傅孤闻的脖颈,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王爷,你觉得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幕后黑手是谁啊?会不会是太子呢?” 傅孤闻好看的脸色紧绷,一把将身上的苏月婳推开。 “滚开。” 苏月婳仿佛感受不到傅孤闻对他的不耐烦,顺着傅孤闻的劲跌坐在地上,调笑道:“那既然是他,不管真假,多传给他点消息,又未尝不可呢?” 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起,别说是太子,是谁都很难区分。 太子若想弄清真相,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这不就……中了苏月婳的计了? 亦如眼下,太子不好明面上直接派人来王府,就准了奏折,让这些和尚道士过来了,开坛做法不过是故弄玄虚,但却能让苏月婳一石二鸟。 “至于妖邪……”苏月婳故作为难的脸色泛出一丝困惑,迷茫地看向远处念经画咒的和尚道士:“臣妾也不懂那些,就只能仰仗大师们了。” 她不好明大明地去抓妖,过后也不好向傅孤闻解释。 傅孤闻半信半疑,如画的眉宇不断颦蹙,“你先起来。” “好,臣妾遵命。” 苏月婳应着声,但却不急着起身,缠着傅孤闻再要做什么,却余光瞥见什么,她慌忙抬手指向天空:“那是什么?王爷……” 傅孤闻寻声望去,只见晴朗的午后日头,忽然被一片密密麻麻的黑云笼罩,宛若大军压境,风雨欲来。 就在这时,苏月婳一手藏在袖中,稍微五指攥紧,薄唇微动低语地念了句什么,汹涌的黑云立马幻化有形,似虎豹豺狼,疯狂的卷着罡风冽气席卷进王府! 傅孤闻预感不好,下意识地一下起身,并一把就将苏月婳护在了身后。 就是这么一个回护的动作,很自然,也很习惯,恍若出于本心的本能动作。 苏月婳轻微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整齐的束发和玉质的发冠,看着他颀长挺括的肩颈腰身…… 不愧是有真龙之气的人。 轻微的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就撩拨得她心里有点……发痒。 苏月婳勾唇笑笑,手中暗自发力,天色骤变,漆黑的狂风宛若鬼魅,张牙舞爪地朝着两人席卷冲来—— “不好!你快走!” 傅孤闻瞬变的脸色冷峻,一把推着苏月婳就往凉亭外走,还交托风灼:“护好王妃,送她回院,快!” 风灼领命。 苏月婳也照做,露出紧张焦急的面色,抓着傅孤闻的胳膊:“王爷也要小心!” 就在这时,周围的丫鬟婆子忽然发出“啊啊啊”的慌乱惊叫。 狂风肆意,尘土扬沙。 “别慌!都别慌!”风灼出言高声安抚。 但效果堪微。 那些做法的大师和道士,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丝毫怠慢,又立马加紧念经画符,可谓一时间各显神通,争先斗法。 场面一时乱了套。 苏月婳带着阿瑶和几个丫鬟婆子,跟着风灼往后院走,她却留神余光盯着凉亭中屹立的傅孤闻,感觉势头差不多了,就悄然的打了声响指。 只见黑乎乎的浓云和强风中,一道鬼影的东西,嗖地一下窜进了后院的方向。 “不好……” 傅孤闻亲眼看着,心下一紧,急忙扭头看向苏月婳:“别走了!都停下!” 苏月婳立马照做,眼色示意阿瑶安抚丫鬟和婆子,她也立马不顾风灼的阻拦冲向了傅孤闻:“王爷,刚刚那是什么?我看好像跑去了后院,不会是……妖物?” 傅孤闻脸色凝重,没见过的事物,他也不好早下结论。 “我去看看。”他低声和苏月婳说了句,便将她留在原地,再对随从小厮们吩咐:“随本王前去!” 第36章 臣妾……很害怕 傅孤闻眉头微皱,目光沉沉地看向苏月婳。 苏月婳又岂能看出他眼里的疑虑。 她无奈的垂眸,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白,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楚可怜,显然是被惊吓得不轻。 苏月婳自觉演得尚可,便开口说:“王爷,此事蹊跷,臣妾心中不安……” 柔若无骨的一句话溢出,她又握住了傅孤闻的手,感受着他温热的掌心温度,她也继续道:“那团黑气诡异莫测,臣妾担心王爷独自前去会有危险,不如就让臣妾跟着一同去吧。” 傅孤闻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的神情真挚,眼底却似乎藏着一丝他看不透的深意。 他心中疑虑未消,又是在王府内,不信还能出现什么变故。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但你需紧跟我身后,不可擅自行动。” 苏月婳微微一笑,柔声道:“臣妾明白,定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傅孤闻皱皱眉,冷淡地抽回了手。 也没再多言,他就带着苏月婳和风灼等侍从,大步朝后院方向走去。 苏月婳跟在他身旁,目光微微闪动,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阴气悄无声息地飘散开来,融入了渐沉的夜色中。 偌大的后院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连月光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 惊扰的很多婆子丫鬟,惶恐不安。 一个个怯生生的躲在堂内一角,瑟瑟发抖的不敢声张,听到脚步声,还有风灼高喊的:“王爷来了,一个个奴才人呢?!” 所有人这才像是缓过气,一个接着一个紧张怯懦地跑了出来。 “王爷……” “奴婢见过王爷……” 所有人七零八落的扑通跪成了一片。 傅孤闻一言不发,静默地观瞧着整个后院。 周围侍从也屏息凝神,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然,风灼低声道:“王爷,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团黑漆漆的气体在墙角处缓缓凝聚,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那气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傅孤闻眸光一沉,伸手接过风灼递来的长剑,紧握在手,冷声吩咐:“围上去,小心行事。” 侍卫们迅速分散开来,将那团黑气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所有人即将靠近时,那团黑气猛然一颤,随即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迅速掠过众人的头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当真有妖邪? 傅孤闻神色一凛,当即吩咐:“追!” 风灼立马应声,一做手势,十几名影卫侍从,宛若褪去缰绳束缚的鹰燕,一个个轻功掠地,身手了得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月婳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望着那团黑气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指尖轻轻一弹,那团逃匿的鬼气宛若被什么指引,飘向了一个方向。 “王妃,你怎么样?”傅孤闻侧过身,看着人群中的苏月婳,夜幕下的眼眸狭长浅眯,透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苏月婳轻垂眼眸,迈动莲花步子,娉婷婀娜的走到傅孤闻近旁,熟稔地挽起了他的手臂,轻咬着下唇慢慢抬起头,露出满眼的氤氲,“臣妾……很害怕。” “哦?”傅孤闻轻喃一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拭了拭她的眼角,“是吗?” 当真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傅孤闻看着指尖的湿润,动作轻柔极了,但依旧一脸冷色。 “王爷不信臣妾?”苏月婳柔声反问,轻叹的脸色慌乱:“臣妾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神通,若当真如此,那臣妾当初也不会被……” 谈及婚事被苏韵和太子欺凌,就像是一道难以言说的伤疤。 苏月婳不想多说,隐忍地抿着唇:“还是算了,臣妾不多做解释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招呼阿瑶扶自己离去。 但脚步没等迈,就被傅孤闻一把攥住了手腕。 傅孤闻不想多解释什么,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太过奇妙,即便他猜测着苏月婳会一些法术,也不过是些皮毛伎俩,又怎么能兴得起如此大的风浪。 况且,她也没有缘由这么做。 可能……真是他多虑了。 如此想着,傅孤闻沉了口气,看着苏月婳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此事蹊跷,恐怕并非寻常妖物所为,你害怕就跟紧我。” 苏月婳轻微点头,附和道:“好,但王爷也无需多虑,臣妾劳烦护国寺和安朝院的大师们,就是为了捉拿妖邪,方才看来,是已奏效了的。” 祸水东引。 实际上那团黑气不过是她随手捏造的一缕阴气,用来迷惑傅孤闻的视线。 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她还真捉出妖物吧?那该怎么解释? 利用明面上的那团黑气,把所有人引去回春堂,那后院古怪的屋子……自会一切有了分晓。 傅孤闻阴沉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眉宇依旧紧蹙,“走,我们去前厅。” 来到前厅,因为方才的动荡,做法的大师和道士们也受了不少惊动,此刻全部聚集在厅内,虽然没有议论什么,但一个个奇异忐忑的目光,也说明了一切。 “王爷。” “王妃。” 所有人看着走进来的傅孤闻和苏月婳,纷纷起身行礼。 傅孤闻带着苏月婳落座,挥手让诸位免礼,然后他目光就落向了为首的一位大师和道士,这两人分别是护国寺的主持方丈和安朝院的道长。 “大师,道长,捉妖有功,就是不知是何方妖孽?竟敢来本王的王府作祟?” 方丈名唤慧觉,是个体态丰腴的大和尚,满身的梵文袈裟,镶着金线嵌着玉片,厚重的佛珠手持,都盘得早已包浆。 “阿弥陀福,王爷实不相瞒,这个……” 慧觉双手合十,闭眸默念着什么,可出口的话语却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顾虑。 一侧的道士名唤清远,甩动着手里的拂尘,紧眉深思,继而目光就敏锐的落向了苏月婳。 第37章 秃驴和牛鼻子 苏月婳瞥了两人一眼,轻微挑眉。 秃驴和牛鼻子是有点本事的。 但方才这群人念的平安经和安宅咒,哪能招来妖邪,还想破解揣测她的障眼法,做梦去吧。 但令她没想到的,两人沉吟多时,竟然没有解答傅孤闻的疑惑,反而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她。 “燕王妃……” 慧觉低喃一声,再看了眼傅孤闻,依旧双手合十:“谅贫僧说句大不敬的话,王爷贵体,怎能与妖邪为伍?” “无量天尊……”清远甩动拂尘,直接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苏月婳:“恐王爷不晓,苏氏女,早已移魂窜主!尔究竟是何物?!”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慧觉和清远都亮出了手中法器,携带身后众弟子,一致列阵似的对向了苏月婳。 风灼顾念着傅孤闻的叮嘱,也下意识维护王府主母,当即一步上前,对着和尚道士们亮出利剑,身后众侍从也同样亮出了兵器。 兵戎相见,气氛瞬间微妙紧张。 苏月婳视若无睹,轻微扯唇笑笑。 她直视着虎视眈眈的慧觉和清远,想不到这两个东西……本事还挺大啊。 但只是修炼了几年的肉体凡胎,就真能看穿她这具躯壳之下的真身? 那她这酆都鬼王,不如让位好了。 苏月婳不信什么的,又不好直接摊牌,就侧身刚要做什么,却被傅孤闻一下挡将她挡去了身后。 苏月婳瞬间一怔。 继而就看到傅孤闻眉目凌冽的看着慧觉和清远,“大师道长,话不可乱说,王妃与本王缔结联合,成亲已有数月,尔等随意出言污蔑王妃,等同于污蔑本王,大不敬之罪,尔等可愿承受?” “这……” 即便是深受圣恩的慧觉和清远,看着燕王紧绷冷沉的脸色,威压慎重,还说出了如此的话,两人也有了几分忌惮。 “王爷,忠言逆耳……” 无需慧觉再游说下去,傅孤闻一挥手,直接道:“罢了,本王顾念大师道长捉妖开坛有功,此事不予追较,夜寒露重,也请诸位先行离去吧。” 这已经是看在圣恩的面上,息事宁人,网开一面了。 但清远踌躇的又多看了两眼苏月婳,行礼上前,凑到傅孤闻近旁耳语了两句什么,傅孤闻冷淡的面色未变,但却对清远点了一下头。 苏月婳眯起了眸,想不到还能出现这种变故。 挺有趣的。 看来等这些事利索了,她得抽空去光顾一下护国寺和安朝院了。 没多时,管家恭敬地送着慧觉和清远,以及众弟子纷纷离去,大厅里也瞬间清净了不少,但先前派出去的影卫,却有一人回来禀报。 “回禀王爷,属下奉命追踪,现已查到黑气去往所地。” 傅孤闻眸色一沉,当即就问:“哪里?” “回春堂,一处医馆。” “此事古怪,本王随你们前往。”傅孤闻做了决定,就要动身,但却被苏月婳拽住了衣袖。 “王爷,此去危险重重,不需要臣妾陪同吗?”她娇俏地一眨眼,对着傅孤闻轻微歪头,轻缓的话音周围人也听不太真切。 傅孤闻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目光复杂地逡巡着她。 苏月婳面色不动,心里却感叹,秃驴和牛鼻子的几句话,把她这么久以来做的所有努力,都毁了。 “放开,你又想跟着我做什么?” 苏月婳垂眸点头,回话时攥着衣袖的手指,也慢慢地握紧了他的手指,轻轻交缠,亦如脱口的话语:“当然,夫妻一体,同气连枝,臣妾哪舍得让王爷独自冒险?” 傅孤闻沉着口气,一把拂动衣袖拨开了苏月婳的手。 “风灼。”他低声唤道。 “属下在。”风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看住守好王妃,决不能让她踏出王府半步。”傅孤闻的声音冷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月婳故作一惊,有些失落又失望的眼神幽怨,透出了不少的委屈。 傅孤闻视而不见,冷着脸看着风灼请苏月婳离开。 注视着她的背影,傅孤闻不由得眉宇深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团古怪的黑气,他感觉似乎与苏月婳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夜色如墨,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 重新归于寂静的王府,却像笼罩在一片暗流之中。 苏月婳带着丫鬟婆子,还有风灼的监督盯梢,慢步走在通往后院的长廊中,耳聪目明,听着傅孤闻带人骑马出府,她眸光也愈加深邃。 阿瑶慌张的追上来,气喘得还不够匀,就凑到苏月婳近旁说:“娘娘,王爷此去恐怕凶险难测,你就当真放心?” 阿瑶是见过苏月婳的本事的,虽不知道整个计划,但也觉得心里不安生。 “那妖物能凭空将人掳走,可见有不少能耐,万一发起狂来,那王爷……”阿瑶越说越觉得心惊,慌乱的脸色都有点白了。 苏月婳瞥她一眼,继续带人往后院走,随口的语气还很平静:“王爷自有分寸,我若贸然跟去,反倒会让他分心,况且,那团鬼气来历不明,我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阿瑶惊讶得嘴巴大张,正要纳闷苏月婳怎么会说这种话,余光就瞥见了风灼,她顿时明了,不能让风灼看穿。 可即便如此,阿瑶还是免不了心生不满:“娘娘这话说得……” 苏月婳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瑶的肩膀,“好了,你随我回房休息吧,今日折腾了一整日,我也有些乏了。” 阿瑶无措地只好闭嘴,乖乖地跟着苏月婳进了房间,屏退众人,风灼作为外男,也不会跟进屋内,就在院子里带着几个侍从看守。 阿瑶听到风灼低声吩咐侍从:“你们几个,守好王妃的院子,绝不能让王妃出府。若有任何异动,立即禀报。” 侍卫们点头应下,迅速分散开来。 阿瑶满心记挂,迅速关上了屋门,再凑到苏月婳近旁:“娘娘,现在没外人了,你要想出府,我帮你打掩护?还是引开外面的风大人啊?” 第38章 还敢造次? “我不想出府。” 苏月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按了按发酸的脖颈。 凡人的躯壳就是不结实,忙碌一天就又酸又累的。 阿瑶大惊的睁大眼睛,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月婳已经喝完茶起身走向了床榻:“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听王爷的就好了,这点事,也不算棘手。” “真……真的?”阿瑶不太信,但想到苏月婳应该不会真的放任王爷遭遇危险,她忐忑的还有点不确定。 苏月婳回眸对她一笑,淡淡的扔出两字:“保真。” 然后她就坐进了床榻,随着阿瑶将窗幔缓缓放下,苏月婳也褪去衣衫,躺下闭眸休憩。 但听着房门一开一合,确定阿瑶出去了,苏月婳又瞬间睁开了眼眸。 她脸上的疲惫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与深沉。 随着房内烛火轻轻摇曳晃动,床榻上,苏月婳的魂魄悄无声息地脱离身体,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穿过房门,直奔夜色深处而去。 与此同时,傅孤闻带着风灼等人一路追踪那团鬼气,最终来到了回春堂外。 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冷声道:“将这里包围,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们迅速行动,将回春堂团团围住。 风絮带人直接闯入医馆内,开始搜查。 萧蓁正在后院整理药材,听到前厅传来的动静,连忙跑出来,就见一群陌生人闯入,她顿时怒上心头,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 “奉燕王之命,搜查妖物。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风絮话音出口的一瞬,手下侍从的利剑也挡在了萧蓁的颈肩。 萧蓁一惊,慌乱的眼眸飘动,看到有人也从门外缓步进来。 一身华服,容貌俊逸,气质出尘,宛若翩翩君子,芝兰玉树,但一身的文武袖袍,眉宇间冷冽慎重,满身威压的气势也相当逼人。 萧蓁不认识来人,还怔愣之中,就被身后持剑的侍从呵斥:“见到王爷,还不跪拜?!” “大胆刁民!直视王爷,不想活了?!” 直视皇亲贵胄,大不敬之罪。 萧蓁慌乱地压下心中不满,急忙跪地叩头:“民女萧蓁,参见王爷。” 傅孤闻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漠:“起来吧。本王奉命追查妖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萧蓁站起身,心中虽有不忿,却也不敢多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低声禀报道:“王爷,后院发现异样。” 傅孤闻眸光一沉,立即带人朝后院走去。 萧蓁心中一惊,连忙跟上,慌乱的眼眸像是想要极力掩藏什么。 后院中,那团鬼气正悬浮在半空中,盘旋在一处房门前,像是在等着什么命令一般,不前进,也不后退,就那么凝聚腾空着。 傅孤闻带人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敏锐的眼眸不断紧眯,注视着那团黑雾,叮嘱风絮:“小心行事。” “是!” 风絮应声持剑就要冲过去。 也是在这时,一道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角落。 苏月婳的魂魄静静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团鬼气上,眉头微微皱起。 “这气息……好像有点不对……” 她低声自语,随着手中施展术法,看着那团纹丝不动的鬼气,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团鬼气虽然是她随手捏造的,但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竟然脱离了她的控制! 刹那间,那团鬼气猛然爆发,化作无数黑色利刃,朝傅孤闻等人席卷而去—— 傅孤闻脸色一变,立即挥剑抵挡。 但那些黑色利刃却仿佛无穷无尽,掀起罡风强劲,宛若幻化骷髅有形,携带着强大的怨气席卷呼啸,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保护王爷!” “护驾!” 所有人惊慌大乱。 萧蓁却趁着这波慌乱,混迹人群中悄悄退开,绕了个方向,直奔那间被鬼气阻挡的房间。 苏月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阴气瞬间将那团鬼气包裹,强行压制下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其彻底消灭时,那团鬼气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化作一道若因可见的黑骷影,直直地冲杀向傅孤闻! “王爷!” 风絮迅速闪身相护,但黑骷影迅猛异常,还似实非实,虚幻的直接穿透风絮,顷刻间就笼罩向傅孤闻。 不知有何怨念,执着的对傅孤闻频下死手。 转瞬之间,黑骷影就已将所有罡风化为利刃,一道道的直切割着傅孤闻的全身,文武袖袍已经开裂,鲜红的血液溢出,像是刺激到了黑骷影更加疯狂。 “放肆!” 苏月婳看着形势变化,愤然的眸色一紧,随着她手腕翻起,一根根纤细的手指聚拢,一股磅礴的阴气,夹杂着红黑的色泽,登时席向黑骷影! “还敢造次?” 她眸色阴翳的泛出猩红,手中阴气施压,却也感出周遭阵阵若隐若现的印记。 这里…… 被人提前布下了阵法。 所以鬼气一进来,就脱离了她的掌控,蓄势待发只等幕后之人施加号令,而此时若想彻底铲除鬼气,首要的就是破阵。 苏月婳闭眸感知了一下阵眼的方位,正正好好就是那间房屋。 这种阵,对于全盛时的她来说,就是小儿科,动动手指就能顷刻解除,但现下……她魂魄不全,还强行魂体分离。 稍有不慎,必然会被阵法反噬。 苏月婳睁开眼眸,深吸了口气,垂眸瞥了眼被黑骷影困在其中的傅孤闻,他应该死不了,暂顶一会儿吧。 不理会其他,苏月婳凝神聚力,拔下发簪,落地成影。 魂小花摆弄着发丝,还想因突然被召唤而抱怨两声,却余光一瞥周遭情形,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怎么这样了?天呐,你的王爷……” “别废话。”苏月婳没空和她闲扯,少见的正色吩咐:“我要破阵,你护法!” 魂小花也当即严阵以待,“好咧!” 苏月婳的魂魄腾空至房屋之上,法术伴随着阴气的红光炸现,四处被埋伏的阵法结界也霎时化作金光显露而出。 第39章 奇怪的东西 整个医馆,如同一个密闭的牢笼,蓄势待发的只等这一大战。 魂小花腾空起地,盘腿默念咒语,召唤而出魑魅魍魉,加上她自己,分列阵法四周,布法结印。 “我的鬼王大人啊,处理这种小阵,您何时这么卖力过?还真是世风日下,今时不同往日啊……” 魂小花应对这些毫不费力,抽出功夫就碎嘴地嘟囔,还有空低头看一眼和黑骷影缠斗的傅孤闻,不禁怒道:“都赖你!满身真龙之气,小气什么?就让我的鬼王吸两口能怎么的?抠抠搜搜的……” “闭嘴!” 苏月婳斥责一声,抬手凝聚着红光阴气,尽数注入阵眼的屋脊,低冷狠戾的一声:“给我破!” 魑魅魍魉和魂小花瞬间听令,发动结印—— 顷刻间,红黑的阴气和金光混作一团,伴随着骤起的罡风呼啸,金光很快败下阵来,孱弱的光泽渐渐消退,最终化为乌有的一缕烟气,彻底无踪。 而傅孤闻看不见这些,但却感知到周遭气息的忽然变化,以及缠斗的黑影霎时像被什么控制,不过瞬息,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那间紧闭的房屋,也在黑影消散的一瞬,房门屋窗爆裂般的飞溅,碎片四溢,均被侍从挥剑挡开。 “王爷,您怎么样?”风絮应对完缠覆的黑影,迅速跑过来查看。 傅孤闻手持着利刃,面色冷峻刚毅,阴沉的眸色有些波澜,喘息也略微粗重了些,但神色还是一如往常。 事态诡异,他心中疑虑更深。 “本王无事。”傅孤闻回了声,也深呼吸放缓心绪,再吩咐:“带人进屋!” “是!” 风絮带着几个侍从冲进房屋,室内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 七窍流血,气息微弱,亦如一具死尸。 风絮上前查看,眼色让两个侍从将男人搬运来庭院。 “王爷,在屋内发现一个男人,但这人……”风絮行礼回禀,眉头紧锁,“他的气息诡异,伤势严重,而且看他的指甲,恐不像……寻常之人。”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超乎想象,风絮和风灼一样,都是王爷身边的影卫侍从,不同的是,他和风灼还是死侍。 没有护着王爷周全,已经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风絮满心猜测颇多,却不敢胡乱禀明,担心怪力乱神,更加惊扰了王爷的判断。 傅孤闻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再要说话,耳边却瞥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围侍从立马护驾,谨慎的持剑对向了跑来之人。 正是萧蓁。 “小鸦!小鸦!” 萧蓁哭喊着从后院跑过来,本想趁乱跳窗进屋,奈何情势大变。 她一下就扑向了地上昏迷的男人,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来了,我来了你看看我啊,小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傅孤闻脸色一沉。 风絮察言观色,当即呵责萧蓁:“此人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萧蓁紧紧地抱着男人,哭得花容失色,哽咽地抬起头,愤懑咬牙,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哪里还管什么身份,什么体统礼法。 她愤然的一把就推开了风絮,恶狠道:“权大势大了不起啊!王爷就能随便欺负人啊!你们闯进我家,还打伤了我的小鸦!你们凭什么!” “小鸦还那么小!你们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打伤他?!” “放肆!不得对王爷无礼!” 风絮一句话,两旁的侍从直接抓着萧蓁,将她跪着按在了地上。 萧蓁挣扎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却依旧倔强:“王爷怎么了?王爷不也是人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扭头看着地上的男人,痛苦的声音更加凄厉:“小鸦他……他从未做过坏事,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傅孤闻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此人来路不明,还与本王查的事情有关,你若再无理取闹,休怪本王不客气。” 萧蓁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恨意,却不敢再开口。 她低下头,紧紧抱住昏迷的男人,泪水无声地滑落。 “全部带走!” 傅孤闻一声令下,风絮应声就要去抓萧蓁。 “不行!”萧蓁惶恐的就要挣扎,还护着怀里的男人:“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我不走!你们也别碰小鸦!” “姑娘,若你再阻拦,便是妨碍公务,后果自负。”风絮出言警告。 萧蓁咬牙:“你……” “萧蓁!”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刚刚好穿插而来。 紧接着,一抹身影如疾风般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在萧蓁和风絮面前。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清俊,正是风逸。 “草民风逸,参见王爷。”风逸先转过身单膝跪地,对着傅孤闻恭敬行礼。 傅孤闻微微眯起眼,“你是何人?” 风逸低着头:“回禀王爷,草民是回春堂的大夫,也是萧蓁的兄长。方才之事,草民已有所耳闻,特来请求王爷高抬贵手,饶过小妹一命。” 傅孤闻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风絮当即怒斥:“大胆刁民!你妹妹胡搅蛮缠对王爷无礼,按律当以严惩,尔等贱民有何资格替她求情?!” 风逸语气依旧沉稳:“舍妹年幼无知,冲撞了王爷,草民愿代她受罚。但请王爷明鉴,舍妹与那男子并无恶意,他们只是……被妖物所惑。” 他说到这里,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院内某一方向。 魂小花搀扶着刚强行运用法力,魂魄亏空的苏月婳,不经意的眸光一转,就和远处的风逸目光对上。 “这……”魂小花有些惊讶,“他……谁啊?能看见我们?” 苏月婳稍打精神,遥遥地和风逸对视一眼。 “是了,他能看见。” 看来这个江湖术士的实力,不简单啊。 苏月婳需要尽快平复心力,她一时无暇顾及太多,就对魂小花说:“小花,你帮我盯着点,看看那个叫小鸦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能用雏鸟为原型留在笼中掩人耳目,实则早已修炼幻化成人形,重伤后还能不显露原型,这个东西…… 第40章 有帮凶 魂小花点头催促:“交给我吧,你快疗伤。” 这边,风逸收回目光,刚要开口,萧蓁就憋闷的打断:“哥!别说了!你看不出来他们没安好心吗?就想找茬刁难小鸦……” “你给我住嘴!” 风逸怒斥了一眼萧蓁,再举起双臂行礼继续道:“那男子名为小鸦,乃是夜鸦一族的妖物。舍妹数月前在山中采药时捡到他时,他只是一只雏鸟形态。” “我虽看出有异,但碍于舍妹苦苦哀求,便暂同意饲养照料,不成想这东西竟在伤好后幻化出人形,开始每日与舍妹厮混……” “我们没有厮混!”萧蓁忍不住又道。 风逸气闷的脸色阴沉,转头瞪了她一眼,萧蓁也不知收敛,还怒道:“哥!你骗我!你说帮燕王妃办点事,让我别闹,这就是你帮燕王妃办的事?坑害我的小鸦?你好狠的心!你……” “够了!”风逸可没空听她狡辩,还不断地对萧蓁使眼色。 萧蓁情绪上头,充耳不闻,就抱着地上的男人心疼哽咽:“小鸦还是个孩子!灵识就和十几岁幼童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风逸重重地叹了口气,恨其不争地摇摇头,再一脸愧疚地面向傅孤闻:“王爷,不知是不是舍妹被这妖物所迷惑,一只坚称这妖物是个灵识不全的幼儿。” 傅孤闻稍微轻点了点头,也没理睬地上跪着的风逸,就对风絮吩咐:“派人去屋内继续翻查,包括整个医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是!王爷!” 风絮领命吩咐侍从去做。 萧蓁却惊慌又气愤地攥紧拳头,刚要站起身,就被风逸一把按回了地上。 “蓁儿,你还不明白吗?家中近日发生的怪事,皆与他有关!那些议论婚事的人家,为何会突然出事?那些病入膏肓的邻居,又为何会无故染病?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萧蓁咬紧嘴唇,眼中泪光闪烁,却依旧倔强:“我不信!小鸦他不会害人!他……他只是不懂事!” 傅孤闻听着兄妹二人的争执,眉头越皱越紧。 他冷声道:“无论此人是否无辜,都与妖物有关,来人,将他们一并带走!” 侍卫们应声上前,将风逸、萧蓁以及昏迷的小鸦团团围住。 风逸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并未反抗,只是低声对萧蓁道:“蓁儿,莫要再任性了。此事已非你我所能掌控。” 萧蓁泪眼婆娑,却不再开口,只是紧紧抱住昏迷的小鸦,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他一般。 傅孤闻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一旁。 风絮跟随在侧,就问:“王爷,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傅孤闻收回目光,长袖一挥,迈步而去,“无事,回府。” 同时,魂小花看着苏月婳的身影渐渐飘忽透明,惊诧:“不好!你……” 话音未落,苏月婳的魂魄已经消散,宛若一阵微风,徐徐拂面,无声而去。 王府后院,屋内烛火摇曳。 阿瑶等了两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苏月婳有什么动静,她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就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幔,试探性地开口:“王妃娘娘?王妃?” 然而,苏月婳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像是还在熟睡一般。 “睡得这么熟么?”阿瑶紧了紧眉,换做平日,她肯定不会多事惊扰,但今晚不同,王爷带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阿瑶左思右想,还是感觉不稳妥,正欲再唤,忽然见苏月婳眉头一皱,随即她睁开双眼,坐起身的一刹,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染红了掌心。 一滴滴地坠落在榻上,恍若在锦缎上盛开的一朵朵妖艳的花。 却触目惊心。 “王妃!” 阿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苏月婳,声音颤抖,“这是怎么了?” “被反噬了呗。” 魂小花窜入房内,看着已经醒来的苏月婳,高悬的心就放下了。 阿瑶听不见魂小花说的话,慌张的就朝着门外高喊:“快来人!王妃娘娘出事了!” 门外丫鬟听到动静,迅速冲了进来。 苏月婳稳稳心神,反手紧握着阿瑶的手臂,对跑进来的几个丫鬟挥挥手:“无事,你们都下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王爷回来了,进来通传一声。”苏月婳又吩咐了句,强行挥手支走了丫鬟。 她的魂魄因分离而消耗过大,又运转功力破阵,那妖物小鸦身上有被人设下的防御,她虽重创了小鸦,但同样也遭到了反噬。 但这点伤,也不算太重。 苏月婳缓缓平复一下,慢慢调养就可无碍。 “我真没事,别担心啊。”她拍了拍阿瑶的手,挪身靠向了床榻软枕,“去帮我端杯茶,算了,换碗参汤来吧。” 阿瑶怔了怔,看着床榻上的鲜红,她心里还放不下,但苏月婳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不再像方才吐血时那般惨白如纸了。 “真没事?那我去端汤了。”阿瑶一步三回头,确定苏月婳是真的没骗她后,才稍稍安心地跑了出去。 苏月婳长吁一口气,立马直起身运转功力,调养压制反噬之力。 随着片刻间隙,她慢慢地从魂体中分离出一抹阴气,牵引着什么东西,在空中慢慢幻化成型,最终成了一枚散着金光的法印。 魂小花好奇地仰头看着,有点诧异:“这怎么……有点像佛家的印记啊?” 她挠挠头,从没亲眼见过,只能通过以前在地府那些鬼差的话里,渐渐找寻思路,但也灵机一动:“不会是那些秃驴和牛鼻子闹的吧?有人和他们串通了?” “不好说。”苏月婳睁开了眼睛,将空中凝聚出的法印,一挥手,拓印在了桌上的白纸上。 魂小花迅速凑拿起白纸递给了苏月婳。 “我故布疑阵是不想让傅孤闻有所怀疑,却没想到,还有人捷足先登了……”苏月婳看着纸上印记,脑中渐渐理清思绪:“这个幕后之人,有了帮凶啊。” 第41章 杀鸡儆猴 “幕后之人?怀疑谁?” 魂小花垂头摆弄着松散的小辫子,随口就问。 苏月婳轻然莞尔,纤长的指尖弹了弹白纸:“还用怀疑吗?跑不开太子,或者……国师啊。” 沈卓潇始终对傅孤闻虎视眈眈,连同苏月婳在内,都视为眼中肉刺,必要除之后快。 那么,不用说苏月婳和傅孤闻不谋而合的想用什么方法,制衡对付,沈卓潇肯定会想先下手为强。 又有那个身怀秘密的纪轻衣,两人也算如虎添翼,闹出这些,不足为奇。 只是…… “那帮凶呢?你又怀疑谁啊?” 魂小花适时又问,凑巧续上了苏月婳的思绪。 她抬眸一笑,伸手招过魂小花,解开了松散的发髻,重新梳妆,边做这些边沉思道:“帮凶啊,那就有很多人选了。” 魂小花仰头,一脸不解:“比如?” “比如那些秃头牛鼻子,比如风逸萧蓁兄妹,还比如……” 苏月婳故意顿了顿,熟稔地已经为魂小花弄好了发髻,编弄着四股辫,脸上莫幻的神色意味不明,出口的话语却异常一针见血:“还比如王爷啊。” 魂小花摆弄着发髻,满意的嘴角带笑,闻言笑容僵住。 转瞬,她一寸一寸地扭头看向苏月婳,满眼的惊诧和费解:“王爷?傅孤闻?他和那些人联手,甘愿做那些恶人的帮凶,就为了……害你?”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苏月婳淡漠的神色如常,勾唇还能笑笑,丝毫看不出内心名堂。 “好了,这小辫子编得好,你可不能弄乱了啊,要保持……”苏月婳收手随意的拍了拍,稍作沉吟就扔出一个时限:“至少三百年。” 以魂小花的修为,早已不是普通的地府魂魄。 无需每日进食梳洗,莫说保持几百年,上千年也未尝不可。 魂小花也没觉得这是重点,但却窜到梳妆镜前左看右看,开心的嘴角上翘。 魂小花想起了什么,担忧地问道:“你和傅孤闻到底怎么回事啊?还能不能好好的了?你为了他,放着地府的好日子不过,非跑来人间,钻进这不死不活的躯壳里受罪,然后你们关系还不冷不热,不好不坏的!” “讲真的,我都为你操心上火,要不你们俩就翻脸当仇人,你呢,也不用什么舍不得下手,又要掩人耳目了,直接将他五花大绑,想怎么吸真龙之气就怎么吸,也不用管他死活,吸够了,你魂魄也补全了,咱们就走,多省事啊。” 苏月婳听着,不住地咯咯直笑。 媚眼含羞,潋滟生情,仪态万千不可方物。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没有那么简单。”苏月婳垂下的眸子,眼底了无笑意,用手拨弄着扶正衣襟,恰巧看到阿瑶推门进来,她便让魂小花去歇息。 魂小花叹息地撇撇嘴:“歇息什么歇息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帮你去护国寺那边查查吧,先排除一下人选嘛。” “杀鸡焉用牛刀?”苏月婳一挑眉,挥手散出一抹流光,迅速便有阴气落地,慢慢幻化成人形。 两个一胖一瘦的恶鬼形态,面容狰狞,身形佝偻。 异常可怖。 “参见尊主大人。” 胖子口齿稍微流利,瘦子磕磕巴巴,只好同胖子一般跪地叩头。 “魑、魅听令——” 苏月婳见怪不怪地往床榻上倚了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纸,缓缓地随着术法运转,白纸腾空,推向了瘦胖的魑魅近前:“召唤手下厉鬼,速去护国寺、安朝院,查清纸上印记是否与其有关,慧觉和清远,又是否与人勾连。” “魑遵命!” “魅……魅魅……魅遵命!” 胖瘦叩拜,转瞬就连带白纸化成一抹黑烟,消失无踪。 魂小花看在眼里,稍觉安心,也身形一闪,消散凭空。 阿瑶进来的时候,先训斥了门口打瞌睡的两个丫鬟,当值偷懒,确实该重责,但俩丫鬟十二三的年纪,还很小,犯错也在所难免。 最紧要的,俩丫头就跪地一个劲地认错,丝毫没有狡辩说原本好好地,莫名就犯了困,这种事还不止一次了。 苏月婳在里面听得真真的,是她为了调理气息,引出吸纳的金光阵印,也便于她和魂小花交谈,方设下了结界。 错不在丫鬟。 她也想出声唤进阿瑶,岂料,管事嬷嬷竟凑巧在外面路过。 询问一二后,麻嬷嬷就将两个丫头带走了,说要好好教训,方能长记性。 苏月婳想着也就小惩大诫,便没在意,等阿瑶端着参汤进来,服侍着她喝了半碗汤,就听麻嬷嬷去而复返,站在门外行礼。 “王妃娘娘,老奴心粗,一时没留意竟让那两个丫头怠慢至此,现已将贱婢拖至前院,杖毙了。” 阿瑶正想拿着擦拭的帕子递给苏月婳,闻言一惊失色。 手中的帕子也掉落在地。 苏月婳神色没什么变化,就朝着门外睨了一眼:“杖毙了?谁下的令?” “这个……”麻嬷嬷似乎有些怯懦,犹豫的才道:“回禀娘娘,是王爷。” 苏月婳眸色一眯,清清淡淡的“嗯”了一声:“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外面陷入了寂静。 而屋内也悄然沉寂。 阿瑶身形僵硬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觉得脊背发寒,悚然颤栗。 苏月婳垂手指了指地上的帕子,阿瑶愣了愣才慌慌的捡起来,又重换了一条,十分恭敬地递给了苏月婳。 “怕什么?担心你也落得个像那俩丫头一样的下场?”苏月婳接过帕子按了按嘴角,动作散漫随性,但却仪态别样的雅致。 阿瑶眼神闪烁,许久才磕绊开口:“我……不,奴婢确实有些惶恐……” 惶恐是正常的反应。 别说在这王侯将相的府内当差伺候,就是普通的高门大户,奴仆杂役,命也如草芥,当差不仔细,挨顿打,伤残了什么,也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但突然杖毙…… 还是傅孤闻下的令。 苏月婳冷冷地勾了一下唇,想借此对她杀鸡儆猴。 第42章 你想死? 做的一切还算顺当,傅孤闻怎么会又对她起了这么深的疑重? 苏月婳回想着晚间在前厅,慧觉和清远险些看穿她的真身,虽被傅孤闻搪塞了下去,但不代表他会当无事发生。 尤其是清远在携弟子临走前,还和傅孤闻耳语了几句。 说了什么? 傅孤闻又为何点头同意了? 疑问有很多,但都注定了一时得不到解惑。 苏月婳眯眸若有所思,拉回思绪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阿瑶,估摸着傅孤闻突然杖毙了两个丫鬟,也彻底在阿瑶心里扭转了所有的好印象。 傻丫头,真以为傅孤闻是什么好人吗? 他是天潢贵胄,即便外面处境被虎伺豺盯,也改变不了他手握实权的命数,温润如玉,谦卑和善,从来都是他这类人的表象,心狠手辣,城府慎重才是他骨子里的真实。 苏月婳觉得这些没必要同阿瑶细细讲来,就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冷的手:“不是冲着你,你也不用有什么好怕的,那两个丫头是很无辜,但会往生极乐的。” 魂小花闻言忽然从苏月婳的发簪中探出一个缩小的脑袋,娇俏地眨了眨眼:“我去告诉索魂的黑白无常!” 苏月婳眸色首肯。 魂小花抻着懒腰落地,来无影去无踪,已经去办事了。 阿瑶还有些惴惴不安:“我觉得王爷……不像是那么心狠凉薄的人啊。” “他是不像。” 因为他本来就是。 苏月婳心里暗忖,面上却笑着打消了阿瑶的疑虑:“好了,这事到此吧,刚才你去煮参汤,可知那对兄妹和那个妖物,关在哪里了吗?” 阿瑶怔愣的还有些慌乱,总算回过神连连点头:“我听侍卫们闲聊了,好像是关去了哪个庄子,具体是哪里,他们没说,我也没听到。” “庄子?”苏月婳轻喃,略微皱起了眉。 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手中私田房宅众多,有皇帝赏赐的,也有世代承袭的,傅孤闻名下的良田土地众多,一直都由管家操办。 所以冷不丁的提到庄子,苏月婳脑海中浮现出几十个,名字各异,但都是属于傅孤闻的。 阿瑶点点头,又问:“要不我再去想办法打听得仔细点?” 苏月婳微微摇头:“罢了,他在防着我,你去打探反而会中了计。” “那……怎么办啊?”阿瑶有点不知所措了。 苏月婳一手摸着下巴,眯眸思索:“静观其变,先不管了。” 风逸和萧蓁这对兄妹,本来就来路不明,行迹可疑。 再加上那个叫小鸦的什么玩意。 说不定这对兄妹,根本上就和夜鸦一组有很深的勾联,又因为什么,被有心之人利用。 至于被掳走的那两个证人?指定早就死了,若是没死,口供也不能再用。 毕竟往往很多时候,人心,比鬼魂还可怕。 之后的数日,苏月婳当真说到做到,什么事都没再管,每日调理生息,将养魂魄,再带着阿瑶侍弄花草,听戏听曲,过得无比安生。 就连管家拿着各处庄子的账本前来,请她操持查账,苏月婳都借口说烦闷,又赞誉管家多年来操持这些事无巨细,无一纰漏,还勉励管家继续管辖。 心思根本让人琢磨不透。 管家无功而返,有些汗颜地来到书房,叩门行礼:“王爷,奴才办事不力,王妃娘娘不愿接手所有的庄子事宜。” 书房里沉木的香气袅袅。 傅孤闻靠坐在案几后,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锦袍,低眸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寒光凛冽,剑刃锋锐。 他未置一词,也没抬眸,手中动作依旧。 风灼垂手站在一侧,当即站出举臂呈禀:“王爷,四日前捉拿妖物和那对兄妹的当晚,属下就让手下将关押庄子的事,透露给了阿瑶,但未提是哪出庄子。” 傅孤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什么波动。 “王爷,您今日要去安朝院,是现下动身,还是……”风灼询问。 “不急。”傅孤闻仔细把玩着手中的佩剑,垂落的镶汉白玉的剑穗,映照着他修长匀称的指骨,眉眼如常地又道:“让她来书房。” “是。” 风灼奉命去差人通传。 管家也适时地缓步躬身退出。 不稍片刻,门外侍从看着来人高呼:“王妃娘娘到!”继而所有人跪拜行礼。 苏月婳就带了阿瑶一人,对着众人微微点头一挥手,让阿瑶止步门外,自己一人推门进了书房。 “臣妾见过王爷。”她福身行礼。 回应的是一片无声的寂宁。 苏月婳没有收礼,依旧维持着欠身的姿势,略微抬眸,看着案几后的男人,光线下的眉眼挥毫,清隽的尤为俊逸,却冷的如腊月的冰,森寒慑人。 傅孤闻久久没言语,静默的眸光不冷不淡的注视着苏月婳。 四目相对,暗光流窜。 危机四伏。 苏月婳依旧拘着礼,未曾直起身。 “王妃今日倒是另人意外,为何顾及体统了?”好半晌,傅孤闻才缓缓的翕动薄唇,出口的话音不轻不重的还那么冷寂。 苏月婳垂眸敛笑,正色回:“王爷对臣妾疑心深重,又对臣妾冷淡数日,臣妾自知无足轻重,只愿辅助王爷谋铸大业,若是不成,那就是臣妾的罪过。” “自知罪孽深重,又怎敢不顾及礼数。” 解释的巧妙迂回,既点明了傅孤闻对她的疑虑,又阐明了她想辅助傅孤闻的心愿,识得大体,还有理有据。 就让傅孤闻挑不出半点弊端。 傅孤闻看着她,意味不明地扯唇低笑了声,“巧舌如簧啊。” 苏月婳没有言语,依旧低垂着眸。 但旋即,随着傅孤闻手中抄起佩剑,噌地一声,锋锐的利剑直直地朝着苏月婳咽喉刺来—— 动作迅捷,毫无防备。 以苏月婳的身手,又怎可能受这种冷不防的暗伤? 但她惊惧地抬眸,看着逼近的剑锋,惶恐的呼吸凝滞,脸上血色瞬时渐褪。 却没躲分毫。 剑刃也停在了直抵她咽喉的位置。 傅孤闻持剑而立,低眸一片冷色地凝着她:“为何不躲?你想死?” 第43章 你到底是什么? “臣妾不想死……” 苏月婳深呼吸,试图让无恐无惧的心上泛出些动荡,漾出不安的神色,但却直直的目光迎着傅孤闻:“但若王爷想让臣妾死,那臣妾……甘、愿、赴、死。” 随着一字一顿的声音脱落,苏月婳也慢慢地闭上眼睛,身形却向前,咽喉也直直地迎上了锋锐的剑刃。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已溢。 傅孤闻目视眼瞳一阵紧缩,握紧的利剑却没偏移半分。 “真想死?”他低声轻嘲。 还是那么冷,每个字都像夹杂了寒风暴雪,冷得掉冰碴。 苏月婳充耳不闻,迎向利刃的动作也没停歇,但随着她直直地扑过去,落入的却是宽大的怀抱,而非冰冷的剑刃。 佩剑虽未偏移,但傅孤闻另只手一把扯着苏月婳的胳膊,将她揽进了怀。 苏月婳故作惊慌的怔愣,再睁眸抬起看向傅孤闻,皱眉:“王爷舍不得臣妾死?哪有何苦咄咄相逼?” 傅孤闻一言没发,低眸注视着怀中的她,喉结微微滑动,胸膛气息也在起伏。 气得不轻啊。 苏月婳看在眼里,却不想戳破,还挪身从他怀中避开,再度有礼地福了福身,“王爷,臣妾揣测不懂您的心思,也不知外人对臣妾如何诟病,但臣妾甘愿掏出整颗心,让王爷明鉴。” 话落,她垂眸就看向了傅孤闻手中的利刃。 寒光映照着她姣好婀娜的眉眼,眼底的一抹深色,却尤为讳莫。 傅孤闻沉了口气,看出苏月婳要做什么,收手移开利刃,随着他转身绕步回案几后,也抄起剑鞘收好佩剑,随手放去了案上一旁。 “你既已知本王的疑惑,那不妨就把话说开了……”傅孤闻重新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本王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 一句“什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涵盖万千。 这份怀疑,也指多方面了。 苏月婳敛着的眼眸轻眯,淡淡的回:“臣妾是王爷的女人。” 既没有说是妻,也没有说其他。 言辞中的暧昧,暗然窜动。 傅孤闻靠回椅背,冷笑道:“回的不错,但你也记好了,这是本王给你至此一次的机会。” 苏月婳沉默没语。 “走吧,随本王出府。”傅孤闻也两手撑着扶手倾起身,大步绕过案几,径直往外。 苏月婳站在原地慢了几步,回眸看着傅孤闻向外的背影,眸色沉沉。 所有的怀疑该有个了结。 亦如魂小花所说的,她和傅孤闻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瑶进来扶着苏月婳往外,车马已经备好,傅孤闻舍弃了驾马,已然坐在了马车里,看着手中刚接到的飞鸽信笺。 苏月婳坐进车内,没多久,车夫就驾马行进。 马车内奢靡宽大,也不觉得颠簸。 傅孤闻稍微侧身,随意地倚着一个金丝攒花的软枕,看着信笺脸上也没什么表露,就旋即将信笺扔给了苏月婳。 “看看。”他说。 苏月婳一点头,拿起信笺,稍一打眼,她秀眉就泛起了折痕。 是庄子那边将这几日的审问汇总,总共分为三份,分别对应着风逸萧蓁,还有小鸦。 包含了三人这几日所说的每一个字,全都不差分毫。 还有用了什么样的刑罚。 小小的庄子,不是刑部大牢,但应有的刑具一样不少,风逸萧蓁兄妹也可谓是苦头吃尽,但口供出奇的一致。 与那晚所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 只是更细化了一些。 最让苏月婳感觉有意思的,是那个小鸦。 这东西就是修炼的妖物,但术法不够,火候也未到,虽很奇怪没有显出原型,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苏醒,口吐了很多胡言乱语。 信笺上事无巨细地将小鸦所说的每个字都做了记载,但苏月婳估摸着,应该没人能看得懂。 因为小鸦说的不是凡人能听懂的语言。 而是妖语。 还是夜鸦一族彼此沟通特有的语言。 苏月婳不怎么与妖邪为伍,对这些邪门的语言也不太懂,只是以前听几殿阎王说过,还有偶尔见到阴神时,听闻过一二。 所以即便是她,也翻译不出小鸦说的具体内容。 只能认出其中几个字。 寺、歹人、要挟。 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起,差不都也能推断出小鸦的动机和做法了。 绕了一圈,问题还是出在幕后之人身上,这次是裹挟一只不算淳厚的小妖,那下一次呢?又会找来什么妖精鬼怪? 苏月婳感觉好奇,也饶有兴趣的想陪这个幕后之人好好玩玩的,但是……扰了她想要的计划就不好了。 她叠上信笺,重新递与傅孤闻:“王爷,臣妾愚钝,不是很能看懂这份信笺。” 傅孤闻淡淡的“嗯”了声,看不出喜怒,猜不透心思,他就随手接过信笺,压在了一堆书籍之下。 “但是那个叫小鸦的男人,真的是妖邪吗?这种事耸人听闻,王爷还是要明察,不要被有心之人怪力乱神所扰乱了才好。”苏月婳出言叮嘱。 傅孤闻掀眸看她一眼,“你是觉得没有什么妖邪,反而是有人故意为了干扰我们的视线,故布的疑阵?” 聪明人一点就透。 苏月婳轻微点头:“是了,臣妾确实有这种猜测。” “妖精也好,鬼魂也罢……”傅孤闻收回目光,抬手撩开窗帘,看了眼熙熙攘攘热闹的行道:“都抵不过肉体凡胎的人啊。” 这话,苏月婳很有感同。 若没有幕后之人的鬼手干预,她和傅孤闻的关系不会闹得这么僵持,很多人也不必卷入其中。 没多时,马车慢慢放缓,随着外面车夫的回禀,轿帘也被风灼挽起。 “王爷,到地方了。” 傅孤闻“嗯”了一声,迈步下车。 也没等着苏月婳,直接带着风灼和风絮,留下其余的侍从,径直往里走。 阿瑶搀扶着苏月婳下了车,定睛一看,安朝院。 她稍眯了一下眸,袖内的手指挥动,一股阴气悄无声息地流转而出,与一直守在院外的魑魅汇合。 胖瘦两鬼也像得到号令,瞬间召唤数十阴鬼差吏,结界布阵。 第44章 大事不好 无形的结界宛若一道道暗影流光。 分裂的一瞬,将偌大的安朝院分割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魑魅唤出的四大鬼占据守阵,地面也在这时,若隐若现的渗出一片片的黑雾。 魑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无数冤魂恶鬼,双手结印,加固阵法。 魅挥舞着森白的擂骨鞭,在空中抽出诡异的符文。 随着二将合力,袖袍一挥,抖落出无数的黄纸人,落地成形,为狰狞的鬼卒,与冤魂恶鬼混杂,一并护阵。 凡人肉体看不出这些,但却能感受到阵阵的阴风,寒气迸发。 惹的人一阵阵的汗毛乍起,毛骨悚然。 阿瑶下意识攥紧了袖内的手指,也更加谨慎的扶着苏月婳,虽不明所以,却微微的左顾右盼,并压低声说:“娘娘,这里怎么这么……奇怪啊,阴森森的。” “按说,这道观不应该啊,供奉了那么多诸天神佛呢。” 苏月婳听着笑而不语,照旧慢慢地走着。 距离道观前院厅堂还有些较远,但观内的道士已经出来跪地相迎,一个个行礼叩头,也算虔诚敬畏。 傅孤闻带人走在前面,挥手让所有人免礼,也没多言,就继续往前走。 对于观外的风云突变,气象忽转,似是无所闻。 但苏月婳心里清楚,傅孤闻身边的暗卫,估计早就觉察蹊跷,四处打探搜寻。 这里面,不乏有能人巧士,卧虎藏龙,或许还真能有人窥探阵法一二,但也无所谓的。 因为…… 这道观内的古怪,可远超她让魑魅布下的阵。 “不好不好!” 魂小花突然咋呼着,以魂魄的形态,一律烟气缥缈落地。 但脸色慌乱的不似有诈。 “这道观有名堂!肯定不对!”魂小花扫了眼四周,眸光眯紧,落向了远处正殿的方位,神色罕见的严肃:“你不能去!快走!我好闹心,上次这么闹心,还是你不顾所有人劝阻,非要帮苏月婳魂出地府的时候!” “结果怎么样?你魂魄残缺,法力受损!” 魂小花紧张地抓着苏月婳,坚持不肯让她再往前走,还说什么都要推着她出了道观,远离这是非之地。 苏月婳也没拦阻,就随手开了一道屏障,没让阿瑶和丫鬟们起疑。 苏月婳按下心来,安慰魂小花说:“不碍事,这趟我必须去,让开,别拦着了。” 魂小花哪能同意,顾不上任何直接道:“你疯了吗!上次的事不说吃一堑,起码不能再蹚浑水了啊,你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普通的乡野道观,是皇宫脚下,天子庇护,供奉诸天神祖的地方,历朝历代的真龙天子,紫微星转世下凡,位列仙班,自带鸿运气势,常年祭天祭祖,恩泽照拂,也受大罗诛仙青睐,哪是寻常妖鬼肆虐张狂之地? 先前苏月婳派出的魑魅,也不过是只能逗留观外,徘徊不前,远远盯窥。 现下还布了阵法,这是要明大明的和诸天神佛宣战吗? 即便苏月婳的原神阴璃是酆都大帝,位列鬼王,地府之下绝无敌,地府之上也要受天庭的辖制! 魂小花最怕的,不是阴璃受天庭的制衡,而是触怒天庭,招来天劫! 天劫分两种,雷劈电闪,所有妖物道行到一定时都会经受此劫,修炼成仙亦是如此,同样的,天庭重则也有此劫。 还有另一种最为可怖的,就是天谴加身。 融入魂魄原神,不死不灭,一世又一世的不断轮回,不得善终,不得超脱。 无论哪种,魂小花都不想看到阴璃遭受至此。 她急得满脸愁苦,不管不顾的拽着苏月婳就走,但却拽不动,她更急了:“走!快离开这里!你要想惩治凡人,管他是太子还是国师,随便你怎么样,别在这里!” “国师还算好的,可那个太子……”苏月婳身形纹丝不动,还不紧不慢的抬眸扫量周遭,声音轻缓:“沈卓潇能位驻东宫,不也是真龙加身,紫薇星转吗?” 人间的皇帝,受命于天,气运非万千黎民所抵,而太子呢?不管是落地即封,还是日后凭本事上位,凡是能列入太子之位,皆与真龙气运无二。 这也是苏月婳早就知道沈卓潇不安好心,处处坏她好事,还种种针对傅孤闻,依旧没有对他下死手的原因。 她没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也知道不该过多插手皇族诸事。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魂小花没理解,纳闷急问。 “用其他的法子,不能把沈卓潇置之死地,我之前想找证据、证人、检举他贪污赈灾银款,但被他引来的妖物破坏了……” 没让苏月婳慢悠悠地说下去,魂小花急得头上都快冒烟了,跺脚道:“那你也找妖……不,你找鬼,让鬼搅扰他不得安生,像那个苏韵似的,发疯癫狂呗!” 苏月婳皱起了眉,反问一声:“这就不算干预人间皇族,触怒天庭了?” 沈卓潇不管做了什么,也不管联合了什么人或者妖鬼,他都是凡人之躯,未经修炼,未曾得道,有这层缘故,即便他作孽滔天,生灵涂炭,也受天庭庇佑。 何况,哪个天子手上不染血腥? 就算惩处,也是死后魂归天庭,由玉帝亲自发落。 连魂魄都不会落入地府,都不会交由阴璃处置。 这就是历朝历代天子、太子,与黎民万千的绝大不同。 魂小花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一时噎住,有点哑口无言。 “放心,我有分寸。”苏月婳一笑,抬手也在魂小花的脸上揉了揉,“别担心了,我尽量不会用这些术法和沈卓潇正面对上的,再说了,他也没在这里呢。” 魂小花不安的眼眸煽动,有心想再拦阻,但偏头看着正殿方位散发出的金光黑气……貌似已然箭在弦上,苏月婳是躲避不开了。 苏月婳摘下腰间佩戴的玉佩,塞到了魂小花手中:“拿着这个,见机行事。” 魂小花死死地握紧了玉佩,点头谨记。 苏月婳抬手长袖一挥,扫开屏障,她真身也已走到了正殿门前。 第45章 被算计了 步入殿内,烟气缭绕。 钟鸣嗡响,南华经缓缓溢出众口。 清远手持拂尘,跪拜地坐在正殿中间的蒲团主位,身后跪满了弟子数十人。 听到脚步声,清远微微睁开眼睛,随着小道士的低语汇禀,他也慢慢掀起衣袍起身,携带诸弟子一并走向傅孤闻和苏月婳。 “贫道见过燕王。” 至此一句,单手抵于胸前微微颔首行礼。 故意没提苏月婳,也没问安。 苏月婳凝神眯眸,注视着近前的牛鼻子,稍一闭眸,看出他原神散着金光,看来是修道时候不浅,还有几样法器傍身,也绝非寻常之辈。 “免礼。” 傅孤闻轻言一句,也并未斥责清远对于苏月婳的忽视。 这就…… 有点耐人寻味了。 苏月婳余光睨了眼傅孤闻,来到了这道观,他是连面上的伉俪情深都不想装了啊。 看起来,想要彻底一次性解决怀疑的,也并不是只有苏月婳。 阿瑶有些不满,身为王妃娘娘的近身丫鬟,有理指责旁人的怠慢,她正要怒斥清远,却见清远已然看向了苏月婳,目光犀利,暗藏涌动。 “这位,想必也知道这里是何地方,还不显出真身,是待作何?” 这话说得,连个称谓都没有,相当不客气。 恍若早已认定了真正的苏月婳已死,如今支配躯壳的,是鬼非人。 苏月婳迎着目光,脸色渐沉,她沉吟片刻,旋即侧眼看向了傅孤闻:“王爷,看得出来,道长对臣妾有诸多误会,臣妾想要解释一二,还望王爷屏去左右。” 总归是王府秘事,人多口杂。 傅孤闻就想看看苏月婳到底藏了些什么,便一点头,随之对风灼递了个眼色。 风灼领命,迅速连同自己在内,与所有人相继退下。 苏月婳也拍了拍阿瑶的手背,让她也先出去。 阿瑶犹豫了下,即便不愿,但也不能忤逆。 同时,清远也让弟子们纷纷出去了。 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了三人。 “解释吧。” 傅孤闻大步踱向供奉的主位神祖,持香焚燃,恭敬地展臂敬上。 苏月婳看着他挺括的腰身臂膀,蓝白的袖袍衣襟,更衬得人清隽出尘,就是面庞过冷,背对着她的方向,也看不清面容神色。 她稍敛眸色,开口:“臣妾是人,活生生的人。” 傅孤闻缄默未言。 清远却倒吸冷气,又单手抵于胸前:“无量天尊,信口开河,你若是人,那我等是什么?” “我夫君和我一样,肯定都是人,至于道长……”苏月婳截断对方的话音,一晒:“可就不清楚了。” 清远一怔,脸色不太好看。 傅孤闻也略微转过身,低低地对苏月婳扔了一句:“不得无礼。” “王爷,您不能不讲道理吧?到底是谁无礼在先的?”苏月婳得理不饶人,“刚刚进店,道长向王爷请了安,却偏偏落下了臣妾,话语中的敌意,臣妾可以不计较,但是众人目睹,众口铄金,臣妾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傅孤闻看向了她,目光也泛起了复杂。 清远脸色更为难看,手持拂尘甩向苏月婳:“狡辩!” 但转而,清远身形一转,又道:“但各执一方的说辞,恐难下定论,贫道这里有几样测试之法,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傅孤闻的目光依旧凝在苏月婳的身上,看她无波无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些许后,他才点头吐出不冷不淡的一个字:“允。” 清远谢恩,偏头朝门外呼唤:“云清子。” “是,师父。” 一个身着青白罩衫道袍的年轻小道士,进门应声。 同时,他的手中也捧着一个托盘,慢慢地,走到了苏月婳近前。 她打眼一瞧,托盘上放了八卦镜、降魔杵、还有一个红金色的法绳。 清远也指着近处的一个蒲团,对苏月婳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请。” 意思让她跪下。 苏月婳抬眸扫了眼正殿主位供奉的三清尊神,这三位,确实值得她一跪,她便没做迟疑,直接走过去,随着脚步衣裙旋起,挥动袖袍,正襟跪拜。 一个动作,飒爽英姿。 傅孤闻在旁目视,沉下的眸色深深,看不穿思绪。 清远也在附近的蒲团下跪坐,手持拂尘,默念咒法,云清子手中托盘上的法器,一个接着一个地发出阵阵的嗡鸣声。 “起!” 清远一声令出,八卦镜也瞬时腾空,放出阵阵金光,轰照整个大殿。 所有的光辉渐渐凝聚一处,尽数落向苏月婳,八卦镜面也呈现出她的种种样貌,时辰持续,毫无破绽,也无纰漏。 清远将八卦镜退下,落入托盘,继而第二件法器也腾空而起。 降魔杵,在空中瞬间迸发出金光法印,放大的长棍也激发出两端的金刚图文,幻化而出的法兽,狰狞肆虐,接连朝着苏月婳席卷而来。 苏月婳依旧跪在蒲团之上,身形毫无变化,冷淡的面容也毫无异样。 任由法兽肆虐狂吼。 她自泰然无惧。 但令她没想到的,法兽张狂多时,清远念咒召回的一刹,吐出的万字符咒,宛若无形中的一道枷锁烙印,冷不丁地直直落向苏月婳,窜入身体,直抵魂魄。 她瞬间双瞳凝住,体内像被什么焚烧撕扯。 不是肉体引发的疼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 这不是普通的万字符…… 苏月婳强忍着灵神共颤的剧烈撕裂之感,抬眸看了眼供奉的三清尊神,想不到这个牛鼻子,竟然是灵宝天尊坐下的弟子。 “完了完了!” 魂小花瞬间幻化而出,着急又心疼地挽着苏月婳的手臂:“让你逞强!让你不听我的!你被人算计了吧!” 这万字符打进魂魄,若是一般的冤魂恶鬼,早就承受不住烈焰焚烧的苦楚,脱离肉体,魂飞魄散。 对阴璃来说,虽然能撑得住,但也让她本就受损的魂魄,更加严重。 再难动用法术功力。 魂小花盯向还在念咒的清远,愤恨的目眦欲裂:“让你欺负人!谁你都敢算计啊!我跟你拼了!” 第46章 这绳子,马上解开! “不用!” 苏月婳咬牙强撑着出声拦阻,但已经晚了。 魂小花气急了,动手就是真格的,无数彼岸花聚化而出的气浪,宛若滔天劲风,裹挟着吞天灭地的气势,一道道锋利的一如刀子利刃,直直的切割扑向清远! 清远看不见魂小花,但感知到不妙,下意识出手就召起法绳,出其不意地直接捆缚上了苏月婳。 苏月婳呼吸一窒,再要挣脱,岂料那法绳跟方才的降魔杵一般无二,不知被下了什么高深的术法,捆缚住的刹那,就束住肉体魂灵,而且越收越紧! “阴璃!” 魂小花一边想弄死清远,一边又担忧记挂苏月婳,两方焦急矛盾,也被清远发现破绽,再次召唤降魔杵,金刚巨兽一下吞噬了无形魂似的魂小花。 苏月婳看在眼里,急切的心乱如麻,再要同归于尽的突破捆缚,岂料魂魄根本不堪重负,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吐而出。 “苏月婳!” 傅孤闻眼看着苏月婳气愤挣扎,不堪法绳所扰,逼出一口鲜血。 他眼眸一紧,直接大步上前,俯身一把抱住了苏月婳,再弹鼻息,她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俨然重伤的架势。 “怎么会这样!”傅孤闻愤然地回眸看向清远,“你和本王说的是她被恶鬼侵扰,灵神意识受其影响,恐已被有心之人利用加害,本王让你帮她驱散恶鬼,而不是让你重伤加害于她!” 苏月婳没有完全昏迷,一字一句听得真切。 她身形再难动弹,法绳受咒法影响,连带她魂魄内被打入的万字符,相互配合,撕咬割裂着她的肉身和魂灵。 若不是阴璃和原本的苏月婳契合度极高,怕是这具肉身,早就承抵不住。 清远还想操控着降魔杵将吞噬的魂魄收纳炼化,却被傅孤闻的质问干扰,他有些忐忑的看过去,无措的跪下行礼:“王爷,贫僧没有加害于她……” “闭嘴!”傅孤闻怒斥声沉,阴霾的脸色更渗出戾煞:“本王看得很清楚!这绳子,马上解开!” “这……”清远有些犹豫,吞吐的还是说:“恐贫道难以承命,王爷,一切自有天数,人鬼殊途,还望王爷切莫一时糊涂才好啊。” 话落,也不知道清远弄了什么把戏,傅孤闻和苏月婳所处的脚下石板,瞬间开裂,两人也不由分说的直直坠落而下! 眨眼间就掉落在漆黑的深处。 傅孤闻脸色一沉,再抬头,落入坠下的石板早已回归成一片黑色,更难分清哪里有出口。 苏月婳一直被他抱在怀中,免受了坠落之苦,但被法绳捆缚,持续不断地割据魂体,她强忍着状况还是很难。 “咳咳……”她刚想出声,却出口的咳嗦伴随着鲜血。 “你醒了?”傅孤闻低眸看着怀中的她,再扫一眼周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尽是腐烂之气。 他拧紧了眉,也没想将苏月婳放下,就道:“不知道这是哪里,等找到安全些的地方,本王放你下来,再想办法帮你解开绳索。” 法绳哪是寻常方法就能解开的。 苏月婳气喘吁吁,愈加虚弱地让她也无暇解释这些,就道:“王爷可曾受伤?” 傅孤闻抱着她行进的脚步似有一顿,片刻才说:“没有。” “可受惊吓?” “……也没。” 苏月婳放心地长吁一口气。 傅孤闻的脚步也在这时停下,低眸沉沉地看着怀中的她。 他对她诸多疑虑,甚至还想…… 用她的命,来做试探。 她不仅不怪,还在身受重伤落入险境之时,首要想着的竟是他。 傅孤闻眯起了眼睛,也第一次审视自己,揣测是否怀疑有错…… “王爷,放我下来吧……”苏月婳没心思揣摩傅孤闻的心事,就稍微挣了挣想要下来:“这么抱着我,不累吗?” 主要被傅孤闻抱着,她没办法试着调理生息,运转法力协助魂小花。 那降魔杵也不是一般寻常的法器,幻化而出的金刚,若苏月婳没估计错,应该也是灵宝天尊坐下金刚所化,以魂小花的那点功力,怎么抵抗? 不稍片刻,就能将她炼化出原型,终至魂化成丹。 “本王无事。” 傅孤闻不知苏月婳的心切,固执地不将人放下,抱着继续前行探路。 苏月婳无措,还随着他大步而行有些颠簸,不得已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衫,傅孤闻身形有些怔住,但转瞬即逝。 “这暗道不知通向何处……清远设下这等机关,又是意欲何为?” 傅孤闻眯眸思索,问出口的话音也没指望苏月婳能回应,他寻觅着漆黑的甬道,感觉像是……地宫陵墓? 不,陵墓不可能,安朝院是高祖在位时所设兴建,传承至今也有百年,万万不会在这种地方的下面修建陵寝。 “王爷,这里有个火折子。”苏月婳动了动,努力露出被捆缚的袖袍,示意让傅孤闻取拿。 傅孤闻脚步顿下,垂眸看着她。 黑漆漆的视野不清,也让苏月婳看不见他眼底的复杂。 “你出门还随身带着火折子?”他问了一声,还是没有放下苏月婳,就挪出一手,试探性地往她手臂上摸了摸…… 动作再怎么避嫌,也不可避免触碰。 傅孤闻索性沉了口气,不理会任何,直接扯着碍事的法绳,修长的手指探入她衣袖,拿出火折子的同时,他也稍微用力地扯了扯法绳。 苏月婳怎么也想不到,这不似寻常的法绳,竟然……能被傅孤闻扯松! 难道对他不起作用? 怎么会…… 总归也是好事,情势紧迫,苏月婳也顾不上寻求原因,就让傅孤闻再扯扯其他地方的法绳,如果能直接扯开就最好不过。 但只能最大限度地扯松一些稍作活动,想彻底解开,还是无法。 这样也足够了。 苏月婳依旧被傅孤闻抱在怀里,他打着了火折子照明探路,她则悄然地运转术法,可气息逆转,一阵阵刺痛得让她近乎心神俱灭。 管不了这些,先想办法救了魂小花再说。 第47章 大胆恶魂!还敢造次?! “你怎么了?” 傅孤闻察觉出苏月婳的异样,舍弃探路,驻足垂眸望着她。 搂抱的手劲,还莫名紧了些许。 “我……”苏月婳正欲施法却被打断,有些无措的抿唇,“我也不知道,那道士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些术法,让我满身剧痛难耐,还不知道是伤了哪里……” 傅孤闻皱紧了眉。 他单手举着火折子,四下照照,狭长逼仄的甬道里,还是没找到一处干净宽敞的地方。 没办法将苏月婳放下,查看伤势。 “你且忍忍。”几个字脱口,傅孤闻也加快了脚步前行,探寻出路。 “嗯,王爷万事小心。” 苏月婳叮嘱一声,便埋头倚在傅孤闻的胸膛中,借着这个姿势合上眼眸,顾不上灵魂受损,强行挣脱出窍。 一律属于阴璃的原神魂魄,登时从肉身中飞出。 却在转瞬—— “啊!” 一道无形的金光符咒,密密麻麻的布置在甬道之上,像整个地宫都被术法设置,悄无声息,却能捆缚住所有魂魄原神。 阴璃也在试图脱离地宫的一瞬,被结界震慑,剧烈的痛楚令她失声。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勉强稳住原神之力,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抬头四望。 若隐若现的金光浮动,凡人难以窥见的咒法结界。 阴璃大致看了看,便心下了然,是奇门遁甲之术。 布下此结界的,绝对是高手,普通的奇门遁甲只可借助死物困住一个人,或一群人,但运用的超凡脱俗之辈,便可用此法困住魂魄原神。 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魂,不管是恶鬼,还是冤魂。 即便是仙妖,也难脱逃。 阴璃冷冷勾唇,饶是时候不对,否则她真想拜会一下这位高人了。 “你自作孽,就别怪本王了。” 阴璃眯眸泛出阴翳的煞红之气,周身衣物随着法力运转,显露出酆都鬼王的黑红色泽的龙纹锦缎衮衣,霞帔及地,凤尾镶金描龙,散着熠熠的阴气流光。 满头珠翠,宫髻高挽,帝冠葳蕤。 手中也在刹那间幻化出金玉象牙的笏板。 她乌黑的柳眉微微挑起,轻扬着下巴,尽显倨傲,随着法力施展,口中也低声轻念:“天地玄黄,日月洪荒,地府幽冥,列阵行前——” 道观外,风云突变,阴雾压境。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 所有人惊诧的抬头展望,慌乱不已。 众人肉眼看不见的雾气云端,一个个被应召而来的鬼差阴兽,张牙舞爪的嘶吼呐喊。 “黑白无常听令——索清远生魂!” 阴璃一声令下,雾中两道鬼影瞬间显形,跪地拜礼:“黑白无常得令!” 鬼骨鞭和阴魂锁,也在顷刻朝着道观正殿方位挥投,带着强劲的阴风煞气,恍若破开幽冥,吞噬万千。 清远还跪在蒲团上闭眸念咒,正要炼化被降魔杵吞噬的魂小花,突然被无形中的武器锁住咽喉,捆缚住身体,也在瞬息间,他整个人魂体分离! 黑白无常也在他魂魄前,显露真身。 “我等奉阎王之命,特来锁魂!” “大胆恶魂!还敢造次?!” 肉体凡胎,没有人不惧怕阴差,尤其还是黑白无常。 “你们……” 清远做梦也没想到会对上这两位,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再看一眼自己还跪在蒲团上的肉身,亦如真成具尸体,他惊诧的吞吐了几声也没挤出完整的句话,只好默念几遍无量天尊,安稳内心,再故作镇定道:“阎王之命?我阳寿未尽,阎王哪里下的命令?” 此番前来的黑白无常,也并非真身。 以阴璃目前的术力,也很难唤出黑白无常等众阴差的真身,只是唤来一缕魂魄分身罢了。 此外,这点小事,她还犯不上惊动十殿阎罗。 “莫与他口舌。” 阴璃再度下令,徐徐的声音穿透幽冥,震慑人心。 清远脱离肉身,听的一清二楚,恐慌的神色乱了些,却还色厉内茬的:“你是谁?是苏月婳那个妖女?你竟敢胆大至此……” 话没等吼出去,就被黑无常的锁魂鞭狠狠束缚,刺透魂魄,亦如凌迟。 清远疼的惨叫。 白无常直接封住了他的七窍,让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如同一个聋哑残破的亡魂,只在垂死挣扎。 阴璃无法穿透地宫的结界,但对上面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最头疼的不是清远,而是他持有的法器。 比如说捆住她肉身苏月婳的法绳,还有吞噬了魂小花的降魔杵。 这些不是黑白无常的一缕分身就能破除的。 “冥龙可在?” 阴璃一声召唤,外面黑雾之中一条踏破风浪的黑影,肆虐嘶鸣。 其中还夹杂着其他几只阴兽的吼叫声。 阴璃凝神听着,脸色阴郁,眸色一眯,直接下令:“冥龙、獬豸、阴狮听令,速速破除正殿之内的降魔杵!” 几大阴间地府的神兽,都是上古原神,即便分出的一缕分身,也带着神佛正统烙印,由它们对峙降魔杵内的金刚,也算势均力敌。 大战一触即发。 风卷残云气浪滔天,但当真速战速决,不过须臾,没有了清远念咒不断施加,降魔杵内的金刚法印,很快就失了效力,那两个幻化浮影的金刚也败下了阵。 魂小花总算脱困,一骨碌逃脱出魂身,再一抬头,看到的都是老熟人。 “老黑!小白!” 好久没见,魂小花对他们也甚是想念,当即就忘了险些受困被炼的恐怖,开怀展颜的对他们打招呼,还余光一扫:“小狮子!你也来了啊!” 听到外面龙吟虎啸,魂小花的笑容又僵了一瞬:“两个老大也来了……” 冥龙始终不爱化形,但真实年纪与獬豸一般,都是垂暮的老者,而且平日里也不苟言笑,魂小花等一众小辈就喊它们为老大。 但跟魂小花关系最好的当属阴狮,最喜欢它变成中等大小,躺在它肚皮上摸爪爪,相当惬意舒畅。 魂小花开心的还不等述说闲话,刚一扑向阴狮,岂料对方就幻化成一缕烟气,连同一旁的黑白无常,一并消失隐匿。 只留下一句:“属下任务达成,告退。” 第48章 放我下来 魂小花扑了个空,有点怔愣。 转念一想,阴阳两隔,地府幽冥的结界是创世所设,哪能随便就让阴差们真身自由出入。 不过是他们听从鬼王召唤,分出的一缕分身而已。 没法和老友们真正的碰面,魂小花心里有些失落,但她也很快惦念起了阴璃,当即就踢踹着被黑白无常扔下的清远魂魄,并高喊:“阴璃?阴璃你在哪里啊?” 清远的魂魄还没解除封住的七窍,除了如蠕虫般的挣扎,再无他法。 “我在你下面……” 救出了魂小花,阴璃也卸力一般的松口气。 她现下残破的魂力又受了重创,撑不住多久的术法,就一挥手,摒除了外面遮天蔽日的黑雾,只留下魑魅带着冤魂恶鬼布的阵法,还在原地静候。 “这下面有个地宫,被布下了结界,我暂时没办法出去,你应该也下不来。” 她又说了句,抚着胸口努力稳住心神。 魂小花惊愕:“那怎么办?王爷呢?也和你一起?” “对,我们都没事,你先别让清远的魂魄归体,仔细审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魂小花听着连连点头:“知道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完,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微笑地看向了还如蛆虫爬动的清远。 地宫中,阴璃嘱托好魂小花,彻底放心的平稳了下心神,再运转法力魂体归位,在傅孤闻的怀中,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傅孤闻此时也在一处停下脚步,正在借助火折子的光亮,逡巡审视着某处。 “王爷,可找到什么了?”苏月婳出声就问,但一偏头,就看见了墙壁上的花纹。 整个永道的墙壁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各类动物花草。 本也不稀奇,但此处却雕刻出一个人形,高高大大,还没有什么五官穿着,恍若就是个空壳的简笔人形图。 “这里有点奇怪。”傅孤闻说了声,再低眸看了眼苏月婳:“我将你放下,你要躲远点,可否做到?” 苏月婳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好。” 傅孤闻却没急着放下她,像是担心她不会听话一般,抱着她往后走了很远,大概十几米了,还觉得不稳固,又走出十多米才将她放下。 “地上脏,你不要乱动。”他还叮嘱。 苏月婳轻微扬眉,笑着照旧点头:“知道了。” 傅孤闻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而去,手中佩剑一挥,直接在墙壁上化开数道火星,响声剧烈的轰鸣中,那个人形地图也轰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断裂在地的碎石,噼里啪啦地带着回音。 一阵阵的烟灰之气挥散。 傅孤闻抬手扇了扇,不知是嗅到了什么,他拧眉脸色不虞,转身大步走到苏月婳近旁,“等下再去,那里面……不太对。” 苏月婳感觉有些奇异,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傅孤闻也没解释什么,从袖袍内取出一条锦帕,就着火折子点燃后又一下挥舞尽扫,动作狠戾,干净利落。 锦帕带着火星,直接窜入远处永道,落向破开地方的上面,刚好点亮了留置的烛台。 光源扩大,永道通明。 傅孤闻看着烟气消散,才重新抱起苏月婳走了过去。 墙面被破开了一人高的大洞,里面景象落入眼底。 一个个的木制囚笼,至少也几十个,每个其中都有早已亡故的尸骨。 白骨累累,腐烂恶臭。 周遭也没有什么刑具或器皿。 除了这些牢笼尸骨,再无其他。 “这里不像是私设的刑堂,反而更像是……蓄意关押致人死亡的地狱。”傅孤闻环顾四周,紧蹙的眉眼阴沉,许久才给出了一句点评。 苏月婳与他不谋而合,但她却左顾右盼,许久给出了一个数字:“四十八人。” “这里有二十个牢笼,四十八具尸骨……王爷,往那边走了两步……”苏月婳说着,又瞥见什么,指挥着傅孤闻移动,等看清了,她脸色也有些瞬变:“那几个是孩子的尸骨,看样子,都不会超过十岁。” 稚子幼儿,何故至此。 苏月婳仔细看了看每具尸骨,衣物穿戴还算整齐,也大致能看出有不少均是女子。 这就…… 不难让她猜测,这东宫中的结界,可能并不是为了困住她而设,因为清远也不知道她真身是谁,地宫也是早就存在的,所以结界本来就是为了压制这些亡魂。 若无心愧,何须压制? 苏月婳受了伤,还摆脱不掉打入她魂魄原神上的万字符,方才施救魂小花已经是她强撑了,现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她就能唤出这地宫中的冤魂,审问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尸骨,神色烦闷不悦。 傅孤闻一直沉默无言。 但看着苏月婳的目光,却讳莫如深。 寻常人见到此景,首要反应是恐慌惊惧,满处尸骨,魂吓飞了都不为过。 但苏月婳没有过多惊慌,这确实反常,但她心思细腻,看出尸骨人数,心系枉死的幼儿,善良醇厚,也是一目了然。 傅孤闻沉了口气,有些反思是不是对她的怀疑……过于多,也过于盲目。 考虑到她的出身,还有成亲那日的种种,想必她曾经的经历也很令人唏嘘,这样的女子,即便有几分心机,也并不为过。 而且傅孤闻自诩并非良善,他不苛求苏月婳至纯至善,只愿她所有的心思,不是用来防备他,和干扰他即可。 短暂的念想很快压下,苏月婳还想让傅孤闻放下她,她想仔细看看每一具尸体,暂时无法调动魂灵问询,那就从尸体上遍寻身份和死因。 若确定了这些,或许也是绊倒太子和国师的必要。 “王爷,放我下来吧,我想……” 奈何苏月婳的话还未等说完,傅孤闻就找了个还算适宜的地方,将她放下,再俯身为她处置捆缚的法绳。 这东西有些奇异,苏月婳抵死挣扎,不仅挣脱不开,反而越箍越紧。 傅孤闻伸手触碰,不仅毫发无伤,还能轻而易举的挣开,只是想要彻底解开……竟然开了? 第49章 我的启蒙恩师 苏月婳怔愣地看着已经落地的法绳,一时间她惊得都没了神情。 傅孤闻刚解开缠绕的死结,也没看苏月婳,他就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法绳,简单归拢,又拿给了苏月婳。 “收着,或许还有用。” 苏月婳迟迟没有去接。 她满怀奇异,又颇为怪异地看着傅孤闻。 原本眼前这个异性王,能身怀真龙之气就已经是怪事一桩了,现如今他还能凭空徒手解开布满咒法的法绳! 丝毫不讲玩笑,这法绳被清远弄的,跟捆仙绳近乎异曲同工。 就算地宫没有结界,魂小花跑下来都对法绳束手无策,傅孤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还是别把它给我了。”苏月婳随口说了一句,便顺势握住了傅孤闻的胳膊,借着姿势她手指隔着衣袖搭在了傅孤闻的腕脉上。 纯阳体质,气息康健。 并无研习法术,修炼得道的痕迹。 既是如此…… 难道是他身上还有什么不易察觉,没有被苏月婳发觉的秘密? 傅孤闻不知她所想,以为她刚被捆缚,好不容易脱困,不敢接触这绳索,他没做计较,就随手先收了绳索。 苏月婳思绪沉沉地走向了牢笼。 上面的锁头还在,被傅孤闻一下挥刀砍断,她推门进去,将其中四具尸骨逐一放平,挨个细致翻查。 “你……” 傅孤闻垂手站在一旁,看着苏月婳的动作有些皱眉,拿出锦帕想要递给她,可刚出口的声音,就被苏月婳打断。 她从一具尸体上翻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他:“王爷你看,这上面写着……” “闻人。”傅孤闻拿锦帕擦了擦令牌,看清上面的字。 苏月婳便思索道:“是个姓氏吧?本朝可有这样的人吗?我没怎么听说过。” “有过。” 傅孤闻想伸手拉苏月婳起来,再一一解说,奈何苏月婳说:“不急。” 然后又继续翻查其他的尸身,从这个牢笼找完,又去了其他的牢笼。 等全部找过,她手中也多了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还有一块玉佩,以及一把檀木的折扇。 长命锁上雕刻着还是‘闻人’二字。 玉佩像是块平安扣,并无刻文,折扇也如此。 傅孤闻用另一条锦帕垫着,拿着每一样物件,看着的眸色沉了些,偏头示意苏月婳出来说话。 避开了关押尸骨的地方,两人又回到了甬道之上。 傅孤闻借着光源仔细端详着锦帕中的令牌,深深沉气:“闻人,本王能想到的只有闻人御,三朝功勋,太子太傅。” “他也是我的……启蒙恩师。” 苏月婳诧异地微微皱眉,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牢笼方向。 “我幼年受皇帝垂爱,入宫暂住,与诸位皇子一同受教养惠院,老太傅年过七旬,被皇帝委以重任辅佐太子开蒙,机缘巧合,太傅对我有些赏识,恳请圣恩,将我也收入门下……” “后来,太傅实在上了年纪就请旨告老,皇帝是允的,还赐了兴修宅院,就在京城十里浦,闻人一脉,尽出诗书大儒,老太傅一生无欲无求,膝下无子,两个侄儿皆已入朝,门第兴盛,也算其乐安享。” 苏月婳静静听着,频频的点点头,看着傅孤闻逆光的身影,渐次凝重的面庞,她几乎可以预判出,牢笼中的尸骨若没有老太傅的,那也均是老太傅的家人。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几载,因着二皇子的谋逆兵变,老太傅牵涉其中下了昭狱,皇帝念及他年事已高,又辅佐三代君王有功,只将他关押,没有查抄全家,但闻人一脉,也受此波连,老太傅的两个侄儿先后进了大理寺,一个病故,一个疯癫,家族也就此没落了。” 所以如今的京城十里浦,再没了闻人大府。 知晓此事内情的,也都碍于避讳,不敢提及,慢慢地就淹没得无人问津。 傅孤闻说完了这些,脑海中还持续浮现着老太傅的音容笑貌,他再踱步看向牢笼,目色沉寂。 “我觉得这里面的人,应该都是闻人家的。”苏月婳说出了心中猜想,再问:“王爷,家族没落,皇帝又没有查抄发落,那为何所有人惨死在这里啊?” 势必幕后还有隐情,也有黑手干预。 傅孤闻皱眉:“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这把折扇,是老太傅常年随身携带之物。” 虽然并不怎么珍贵,也和宫内巧匠做出来的相差甚远。 但这是……幼年时的傅孤闻,亲手雕刻所做的。 “老太傅不一定在这里面吧。”苏月婳刚刚检查的所有尸骨,年纪最大的有过六旬,老太傅的年纪远超于此,必然不在其中。 她不能直面说出,不然好像她多懂得仵作之法似的。 傅孤闻也没展露过多的情绪,就道:“但愿。” “这地宫秘密关押了闻人一族近乎直系旁系亲眷,蓄意致他们死亡,王爷,你可有怀疑之人?” 听着苏月婳的问话,傅孤闻隔了片刻才转眸落向她,出口的话语更加惊人。 他说:“你既已有人选,何须再问?” 苏月婳抿了一下唇,旋即就笑了。 两人又一次不谋而合,都怀疑上了同一个人。 “不瞒王爷,我怀疑是太子沈卓潇。”苏月婳明人不说暗话,坦然的眼眸澄亮,就是转念一想又疑惑道:“但他为何要对教养自己的太傅,下这种毒手呢?” 闻人御,三朝元老,辅佐三代帝王君主,即便对沈卓潇有诸多不满挑剔,沈卓潇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就凭着闻人御的名望权势,助力他登基走向大统才是。 “因为二皇子。”傅孤闻随口一句,便收回眸光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见苏月婳还没跟上,他止步回身,“边走边说,不过要先说好,这件事关系重大,等离开地宫,你切记不可与旁人透露半字。” 苏月婳侧颜看着牢笼方向眯了一下眸,她已经有办法用凡人的手段对付沈卓潇了,再结合秘闻,那必然事半功倍。 她转过头对傅孤闻一笑,迈步走向他:“臣妾遵命,王爷请说吧。” 第50章 拿下他们! 甬道冗长,纵横交错。 除开那刚刚破出大洞的尸骨牢房,余下的墙面纹路规整,毫无破端。 傅孤闻用火折子点燃了所有高悬的油灯,一片明亮,火折子也恰好用尽,他随手熄灭扔去一旁,再略微侧身放缓脚步,等着苏月婳一并同行。 “这段秘事,说来话长……” 他边走边慢慢地开口,低醇的声音在空寂的周遭,恰逢适宜。 “当今圣上是少时继位,初等大宝还未设立后宫,舞勺华年才亲政,也在当年迎娶了孝康慈皇后,转年育下一女,就是当今的嫡长公主……” “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但听闻皇后初次孕育后,身体大伤,调养两年都未曾见好,龙嗣血脉不能断,太后便建议皇上选秀,广开后宫,那是本朝第一次大秀,选上多少没打听,但辅政大臣澹台璈的长女,澹台婧芝也进宫被封嫔。” 讲到这里,傅孤闻停顿下,整个地宫没有活人气息,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腐败之气。 而且随着两人逐渐深入,这股腐臭还愈加正浓。 苏月婳一边听着,一边看出傅孤闻神色有异,她便扫了眼四周的墙面,“这股味道太浓了,好像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说着,她想伸手触碰一下墙壁,却被傅孤闻拦住。 “小心有诈。”他谨慎的眉眼微沉,抄起佩剑,用剑鞘轻敲墙壁。 更为奇异的,竟然是实心的墙体。 那味道是从何而来? 傅孤闻又试了试周围的墙壁,一样如此,奇异颇多,他道:“我们再看。” 苏月婳点头,与他继续前行。 傅孤闻也续着方才的话语,继续道:“澹嫔入宫不到一年,数月间从嫔位晋升为妃,恰逢皇后身体调养得当,两人先后怀上龙嗣,转年皇后诞下二皇子,澹妃生下三皇子,也就是现下的太子,澹妃也被晋升为贵妃。” “二皇子襁褓时就身孱体弱,也有这层缘故在,皇上才在两位皇子舞勺之年时,册立三皇子为储,同时晋澹贵妃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统协六宫。” 苏月婳听的认真,眯起了眼睛。 傅孤闻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些,但话语已出,他沉了两口气,再道:“满朝文武皆有不满,自那以后频频进谏,请求圣恩收回,甚至搬出了祖宗列法,要求立贤立长,还归纳出十多条缘由,强硬的要求皇帝改立二皇子为储。” “满朝大员执意如此,皇帝也不能过于武断专横,虽没有收回圣命,但在持续僵持的两载中,最后下旨让二皇子入住东宫,入朝参政。” “没有直接废除三皇子改立二皇子为太子?”苏月婳适时的就问。 傅孤闻轻微的摇头,脚步也随之停下,烛影下的面容有些幽深,眼眸看着远处漆黑的拐角,仿佛看到某人一脸粲然的走来。 对他说:“傅孤闻,好久不见啊。” “我没有心思争储,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劳心劳累,还不一定落好,但我身为皇子之首,上有皇姐,下有弟妹,我想护着母后不受欺凌,皇姐不必和亲远嫁,日后弟妹和睦,不比兄弟阋墙,反目夺嫡,所以这太子之位,我不争也得争。” “傅孤闻,说好了啊,他日孤名正言顺位主东宫,以后荣登大宝,你要做孤的近臣心腹,谋臣辅政,助孤铲除奸佞,重振朝纲!” …… 傅孤闻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幻觉,都是幻影…… “二皇子沈卓禹早就不在了……” 冷不丁的傅孤闻一句轻喃,答非所问,苏月婳诧然地紧起了眉。 旋即,就见傅孤闻仰了仰头,又道:“皇帝没有下旨废黜,但当年已经有了废除三皇子,改立二皇子的意思,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二皇子顺理成章地建功立业,拿下卓越功勋,便可顺应满朝文武的意愿下旨亲封,但是却出事了。” “塞外鞑靼来犯,与东瀛倭寇沆瀣一气,害得边省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满朝震怒,二皇子更是亲自请旨带兵出征,征战数月捷报频传,但就在班师回朝的当日,不幸旧伤复发,医治不及,薨逝了。” 最后几个字,傅孤闻说得很轻,但苏月婳却似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沉重。 “王爷,您和沈卓禹,关系很好吧?” 这话其实不用问,苏月婳稍微一推敲就不难发觉,傅孤闻自幼承蒙圣恩,入宫受教,启蒙恩师是当朝太傅,与众多皇子一同在养惠院习文习武。 又岂能跟年岁相当的二皇子,关系不亲近? 傅孤闻没有回答,缄默地慢慢深呼吸,平复起伏波澜的心绪。 许久,他才沉声道:“二皇子那次出征,他被赐封骠骑大将军,我为四品参军,随军同往。” 苏月婳一下怔住。 二皇子亲征领兵打仗,傅孤闻也在其中。 也就是…… 他亲眼目睹了二皇子的薨逝。 眼睁睁看着挚友死了,却无能为力…… 死于非命,并非战况不佳,战事太平后,抚棺发丧,无法详查,只能不了了之。 “二皇子薨逝的消息传回京城,二皇妃就自缢殉情,带着已有六甲的身孕,皇帝痛勉,皇后一病不起,但却因着二皇子为国捐躯的情分,抵死抗旨,保下了没让长公主远嫁和亲,但转年二皇子的忌日当天,皇后也……薨逝而去。” 如今的后宫主位悬空,澹皇贵妃虽未册立为后,但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宰六宫,母仪天下。 沈卓潇坐稳了太子之位,满朝文武再无半句微言质衡。 苏月婳思索了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沈卓潇可一直住的是宫外府邸,也就是及冠时皇帝赐地兴建的住所,并不是东宫大殿。 为什么呢? 是坏事做尽,担心厉鬼索命吧。 这不就巧了吗? 苏月婳悄然勾唇,想要对付沈卓潇的方法,全都来了。 但也就在此时,一直寂静空无的甬道中,突然传出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不过须臾,十几个人影便绕过转弯,出现在两人面前。 “拿下他们!” 第51章 王爷小心! 十几个人都是侍卫的装扮,还配有利剑长矛。 领头的一见苏月婳和傅孤闻,二话不问直接挥手下令。 “快!不要留活口!” 所有的侍卫迅速行事,脚步声夹杂着利刃出鞘声,刀光矛影便冲了过来。 傅孤闻一下挡在苏月婳身前,抽剑抵挡还击。 “别躲开!跟着我!” 他对苏月婳说着话,手上动作狠厉。 扑来的侍卫下手麻利,还很难缠,傅孤闻直接折断对方的利刃,反手就用长剑捅穿了对方的肩颈,再一侧身,劈开长矛,顺势伸手捏住了对方的喉骨。 傅孤闻和十几个侍卫缠斗,苏月婳不能躲开太远,难免防不胜防再有他人来犯,但她也不想束手不管,刚刚运气,却被魂魄上打入的万字符震得心神俱颤。 疼痛得无法想象,堪比所有酷刑。 她强忍着咬牙,逼退了胸腔涌出的鲜血。 却不敢再运气动用术法。 反观傅孤闻,与七八个人打斗在一处,但却丝毫不见狼狈,游走其中身手灵活,一身雅致,风度翩翩,就连衣襟长袍都未曾沾染半点血珠。 时辰推挪,傅孤闻不想过于恋战,闪身躲避刀剑,趁其不备割喉断脉,手法利落干脆。 苏月婳稳住心神,站在距他不远的一角,看得微微挑眉。 所有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落在地,只剩下一个领头的,见势态不妙就想逃窜,却被傅孤闻一剑砍断双腿脚筋,惨叫地趴在了地上。 继而,傅孤闻持剑而上,审视着侍卫领头的穿着,不是皇宫大内,也不是御林从军,虽是侍卫的扮相,却从未见过这类的锁子铠甲。 “你是何人?”傅孤闻疑惑地问。 领头的看着居高临下近在咫尺的男人,愤怒地咬牙切齿。 “想轻生?” 傅孤闻看出领头的要做什么,再要俯身拦阻,领头的却已经咬碎口中藏匿的毒药,吐出黑红的鲜血,浑身抽搐,形同死人了。 没留下活口。 傅孤闻皱了皱眉,迈步移开,再掀眸看向苏月婳:“你怎么样?可有伤着?” 苏月婳轻一摇头,“没有……王爷小心!” 话没说下去,她就看到后方转角处还藏匿了一个人影,还放出了一枚镖箭,直直地朝着傅孤闻射来—— 苏月婳出言提醒的一刹,她也脚尖腾挪,就要去推傅孤闻闪身躲避,但还是…… 晚了。 傅孤闻分了心神,再回眸瞥见凶险,已经躲避不开。 镖箭刺中他胸膛,殷红渗出,汨汨的血色瞬时染红了衣襟。 他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磕碰到地上的尸体,再要摔倒时,苏月婳也健步而上,一把扶住了他。 “王爷!” 她惊呼诧然,抿唇愤恨的眸光看了眼侧方转角,那道人影,早已消失。 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人到底是谁? 掩藏活人的气息,始终都没让她和傅孤闻有所发觉。 顾不上想这些,苏月婳让傅孤闻倚靠着墙壁,她再查看了下镖箭,好在刺入得不深,但她也不敢冒然拔除。 傅孤闻疼的脸色苍白了些,低低的嘶着气,“没事,不打紧……” “伤的位置不好,我要是拔除,不知能否止住血……”苏月婳说着,也在袖内翻找,除了一个阿瑶绣的香囊,再无其他。 她拿出锦帕为傅孤闻擦了擦血,再撕开衣袍,白皙细嫩的肌肤,壁垒分明,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肌肉利落坚硬,充满了爆发的力量。 因着傅孤闻受了伤,鲜血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流淌,沉重的气息也伴随着胸膛起起伏伏。 难闻的空气本就飘散弥漫着大量的血腥。 此时苏月婳直观的、近距离地看着傅孤闻的伤口,一白一红的交织,恍若对她而言成了莫大的蛊惑,让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吮吸纳魂。 她感觉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沿。 “你怎么了?” 傅孤闻刚好出声,他拧眉看着苏月婳,循着她的目光落向自己胸腔上的伤口:“你喜欢鲜血?” 苏月婳迅速回过神,愤懑地闭了闭眼睛,都怪那个该死的牛鼻子,害她魂魄受损严苛,她才会有些不受控。 她捏紧指尖隐忍:“我是没想到……你流了这么多的血。” 说着,苏月婳也遏制住思绪波动,麻利地为他处理伤口,“王爷,你说这个地宫,会不会是太子和清远合谋的秘密刑场啊?” “刑场?”傅孤闻没想到她能有这种猜测。 苏月婳手上动作没停,随口道:“那么多尸骨,还有这些死侍,而且尸骨应该就是闻人御一家,可能墙体后面还隐藏着几处,但也多半没有活人了,这么多死人,不是刑场,又是什么?” 傅孤闻缓缓地也有些赞同地点头,“但只凭这些……” 声音忽然戛止。 苏月婳也趁着傅孤闻思索的间隙,一下拔出了镖箭。 鲜血四溅的同时,她动作极快的撕开香囊,拿出里面的几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直接敷在了傅孤闻的伤处。 这些香料都是草药调配,除了味道清新馥郁之外,也有凝血抗炎的用处。 傅孤闻疼得倒吸冷气。 苏月婳一手还按着他的伤口,另只手麻利地扯出他衣袍的内衬,雪白的绸缎直接随着‘咔嚓’一声撕下。 三两下就将伤口缠裹,还顺带地在他胸前伤口的位置上系了个蝴蝶结。 傅孤闻还没缓过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等片刻后,他神色稍缓,再循着苏月婳微惊的目光,看向自己胸膛,他眸色也沉了。 “这……”他指着那个蝴蝶结,都不知如何说辞。 苏月婳汗颜,尬笑:“那个,顺手了。” 她时常闲来无事,帮魂小花整理发髻。 “要不,我解开换个?”她又问。 傅孤闻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处,微迟缓地摆摆手:“罢了,就这样吧。” 苏月婳点头,又想到什么抬手试了试傅孤闻的额头体温,已经有些烧的迹象,她皱眉:“王爷,这镖箭,会不会有毒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俱是沉默了。 第52章 不受控制 “可能。” 许久,傅孤闻才出声回,但却也又问:“若是有毒,你当如何?” “我肯定要救你啊。” 苏月婳不假思索地就道。 但这话说得不走心,因为这地宫中有结界,莫说两人还没找到出路,就算找到了,苏月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傅孤闻解释,自己为何出不去。 不除掉她原神魂魄上打入的万字符,她就无法调动术法。 那既然逃脱无望,还谈什么救人。 好在傅孤闻听着,也没再问任何,就眸光深深地凝着她。 苏月婳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拧眉苦思的说:“但我还是希望王爷身体康健,好好的千万别中毒,我们在这里耗费的时辰太久了,外面会不会有人察觉?” “会。”傅孤闻惜字如金。 苏月婳稍作安心,再起身环顾左右,那个神秘的人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何时再偷袭,她在附近走了走,发现一处墙壁是空的,应该能破开。 “里面应该也是掩藏的尸骨……”傅孤闻看着她的举动,强撑的气息有些微弱,“这个地宫,应该真如你所说。” 苏月婳垂眸认同,却道:“那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呢?杀了人,尸体应该掩埋,最不济也该扔去乱葬岗吧?为什么要大兴土木,修建一处地宫,巧设机关,就为了掩藏尸骨?不会那么简单的……” 还有这里设下的结界,不是为了阻碍苏月婳的真身阴璃,清远和太子那些幕后之人,也还没有识破这点,那这结界屏障就是为了阻碍所有的冤魂。 所以这里…… “不会是为了布什么阵法吧?”傅孤闻蹙眉隐忍,但脸色渐次惨白,残弱的呼吸也带着热浪,他隐隐感觉身体快要撑不住,就朝着苏月婳伸了手,“过来。” 苏月婳听到第一句时就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他,迈步走来,“王爷还懂法阵?” “奇门遁甲,我看过此类的书籍……” 苏月婳略一点头,再握住了傅孤闻伸来的手,她眸色一紧,“王爷你烧得怎么这么重?” 她顺势半蹲在傅孤闻近旁,握着他的手,肌肤相触,滚烫的温度炙烤。 “不碍事,但我可能撑不住了,我若睡下,你务必小心,切记不可草率行动,留在我身旁,等待风灼风絮便可……” 气若游丝的声音都没说下去,傅孤闻就眼皮发沉,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苏月婳倒吸冷气,迅速探查他的鼻息脉象,确定他只是昏睡,而非死亡,她才堪堪地松了口气。 不过,有体内深藏的真龙之气加持,他也绝非泛泛之辈,哪能这么容易就死。 但是,这射中的镖箭,也肯定有毒。 怎么解毒呢? 苏月婳束手无策,只能如傅孤闻交代的,等风灼风絮察觉不对,找来此处了。 她受的伤也不轻,趁此阖眸凝神,调理紊乱的气息。 可不管尝试多次,还是无法冲破那该死的万字符。 这样下去可不行。 苏月婳睁开了眼睛,寻求解脱的眸光就看向了傅孤闻,凑巧也看到他紧闭着双眸,昏睡得十分不安生。 嘴中声音微弱得像是喃喃自语着什么。 “嘟囔什么呢?” 苏月婳疑惑地凑近,想要听得清晰些,却被傅孤闻一把握紧手腕,反身直接压抵在了墙上。 她眼瞳紧缩,不等反应,还处在昏迷中的傅孤闻意识不清,只感觉满身燥热,如似万火吞噬,本能地想靠近清凉之处,寻求纾解。 他不受控制地也亲上了她的唇。 苏月婳一瞬怔住,不断紧缩的眼瞳也在刹那停滞。 唇齿纠缠,清冽的气息混杂地充斥彼此…… 那样的强烈,那样的肆虐,那样的不受控制……转瞬不过,他就咬上了她纤白的脖颈,舔抵地缭绕辗转,啃噬着锁骨。 苏月婳喘息地闭上了眼睛。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傅孤闻的无意识,也是被毒发牵引,但随着交缠抵死,那源源不断的真龙气息,也弥漫地环伺她左右,近乎包裹沉溺。 …… 许久,苏月婳整理着衣衫,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身上餍足过后还未苏醒的傅孤闻,一伸手,将他掀翻靠躺去了旁边,她盘膝阖眸,再次调理气息,竟出奇地通畅。 而那还未破除的万字符,也随着她运功调息,渐渐淡化压制。 真龙之气是真的有效用。 再要彻底破除,也不算难了。 苏月婳睁开眼眸,心绪舒展,和颜悦色地看了看傅孤闻,起身为他整理衣衫,又调用法力将两人衣物清除洁净,反手将周遭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挪去了更远。 处理完这些,傅孤闻还迟迟没醒。 苏月婳俯身摸了摸他脉象,并无紊乱,只是体内的剧毒没解。 将毒移到自己身上? 阴璃自然是百毒不侵,但苏月婳这具躯壳可是凡胎肉体,她不能玩笑儿戏,只能屈膝跪坐,手指抵着傅孤闻的眉额,渡一些气息入他体内,试着解毒消融。 但令苏月婳没想到的,渡气的瞬息,她也窥见了困扰着傅孤闻的梦魇。 梦中场景不是很清晰,像是某处宫殿,宫墙林立,一派奢靡。 傅孤闻走进其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沈卓潇。 “请太子安。”傅孤闻面色不改地稍微抬臂行礼。 “世子无需多礼。”沈卓潇俯身要扶他起来,却被傅孤闻先一步的直起身。 世子? 苏月婳看着梦境,如身临其境,纳闷的心里轻喃。 傅孤闻的王爷之位并非皇帝亲封,而是世袭,按着朝纲法纪,降等承袭,老燕王百年后,位爵传承嫡子,应该是侯爷。 但老燕王和妻子常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为守护疆土鞠躬尽瘁,双双战死他乡,只剩年幼垂髻的傅孤闻,皇帝感念,接他入宫的同时,也破例让他呈王。 这是本朝百年来唯一的先例。 承袭王位,也要等及冠。 所以梦中的傅孤闻,还是世子。 苏月婳仔细地看了看他,清隽的面容如画,还是那么好看得让人心惊,就是眉宇冷淡,透着一股子生人勿靠的距离疏离感。 第53章 就是个畜生 “世子近来可好?” 梦境中的太子,没计较傅孤闻的无礼,像是没话找话似的还在寒暄。 “我近日与父皇忙于朝政,若有对世子疏忽的地方,还望世子宽容,海涵。” 傅孤闻也不接话,依旧淡淡的:“太子殿下辛苦。” 沈卓潇一笑,“满朝皆知,世子与我二哥交好,为避免嫌隙,不拉帮结派,不参与朝中任何党羽,就连我,世子也是能避就避啊。” 这话没法回。 傅孤闻明哲保身,也不想为二皇子沈卓禹招致祸端。 “对了……” 沈卓潇想到什么,笑着又说:“昨日朝中来报,塞外战事已起,鞑靼联合驻军反贼,已经侵吞了我朝边疆两省,父皇大为震怒,我为平息龙庭,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傅孤闻早已没了耐心听他闲扯,当即就谨言道:“殿下赎罪,也请殿下谨言,朝中战事是军事要务,不是我能妄自揣度的。” “我没拿世子当过外人,再说,事关军机,却也是家事。” 沈卓潇轻言搪塞,再笑呵呵地道:“我进谏主张出兵平定叛乱,击溃鞑靼八十二部,并请旨沈、卓、禹、帅、军、出、征。” 一字一顿的几个字,瞬时在傅孤闻的脑中轰然炸裂。 他顾不上任何,急切道:“二皇子千金贵体,如何领兵出征?” 况且,二皇子素来擅文,不精通武艺。 虽有一腔热枕,也时常研磨军机要领,但从没有实操亲为,如同纸上谈兵,领军出征,完全就是儿戏,陷阱! 沈卓潇看着傅孤闻心急,展颜就笑地粲然:“世子急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了二哥着想吗?本来父皇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满朝文武都在举荐废黜我,改立二哥为储,我是不会争什么的,只是二哥需要一些战功,才能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啊。” “听我这么一说,父皇当即就允了,二哥不知道这些,但一听说被鞑靼侵吞的两省百姓民不聊生,他就马上坐不住了,领旨谢恩后,还特意来谢谢我呢,呵!” 傅孤闻震惊的听着,不住握紧的双手,到底没忍住一把扯拽住沈卓潇的衣襟。 “二皇子从小到大将你视为亲弟弟!去年春时围猎,你不慎被毒蛇咬伤,施救不及,二皇子不顾自身安危,一口口将毒血为你吸出,才保你安然,你现在就这么对他?!” “让他去前沿送死?!” 傅孤闻气血翻涌,震怒的膛目欲裂,话落一刹,狠狠的一拳也抡在了沈卓潇的脸上。 沈卓潇捂着脸稍作喘息,抬手拦阻没让侍卫做什么。 “说对了,我就是想让他去送死!” 沈卓潇撕开伪装,狰狞的脸上眸光透着恨意:“我自幼被立储,母妃宠冠后宫,父皇对我青睐有加,老二凭什么跟我抢?又凭什么帮着他母后跟我母妃斗!” 傅孤闻阴翳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隐忍。 “杀了他!” 苏月婳窥探梦境,却彻底忍不住。 沈卓潇这种畜生,多活一分都是对天地的不敬。 她调动术法,一股强劲的阴气如飓风浩浪,直直地击向沈卓潇—— 结果竟穿透沈卓潇虚空一般的身形,对方仍旧毫发无伤,那股阴气席卷向后方,轰然炸响。 是在梦中…… 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在傅孤闻的脑海中浮现,苏月婳就算再气愤,也做不了任何。 梦境逆转,苏月婳不知道傅孤闻是怎么离开的大殿,但转而的画面,就是傅孤闻撩起襟袍,恭敬又严肃地跪拜而下。 “燕王世子傅孤闻,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和议政大臣们正在忙碌,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傅孤闻,就让管事太监出来传话,“陛下无暇,请问世子何事?” 傅孤闻跪得腰板笔直,脸色沉冷,眸色坚毅:“臣虽不是武将,但习武多年,此番二皇子亲征,前线吃紧,朝廷有难,匹夫有责,请陛下恩准,让臣随军出征!” 说完,傅孤闻再俯身叩拜,沉声加重:“请陛下恩准!” 一看是与前线军机有关,太监也不敢慢怠,匆忙跑进去回禀。 皇帝在里面早已听清,隔着里外的距离,叹道:“傅孤闻,朕以为你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向来明哲保身,怎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这意思…… 皇帝早就看出了沈卓潇的用意,也始终想要拥护沈卓潇,不过为了应付搪塞满朝大员,所以才让二皇子入住东宫,也因此,明知道这回沈卓潇下了圈套,还故意纵容,让二皇子上套……送死。 揣摩出这一层,傅孤闻脸色更沉了下去,二话不说直接高声道:“臣决心已定,请陛下恩准!” “也罢……” 皇帝扔出两字后,老太监也小步出来,对着傅孤闻行了一礼,躬身道:“传圣上口谕,燕王世子所求,准!” “册封燕王世子为四品参军,随二皇子率军亲征,即刻出发!” 梦境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混乱,很多画面一闪而逝。 苏月婳难以捕捉,恍若置身灵异之中,周遭一幕幕闪现划过,速度过快让她感觉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住意识,她也发现画面定格在了某处帐篷内。 应该是皇家的御用帐篷,非常大,但很简陋。 塞外苦寒,领兵打仗也一切从简,但很多人聚集在一处,神色紧张,傅孤闻坐在主位旁的位置,脸色更加阴深。 “不好了,二皇子怕是……” 随军的御医慌张的从内帐跑出,沾染的满手鲜红。 傅孤闻眸色一紧,迅速起身冲进内帐,就看到沈卓禹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挣扎的朝着他伸手,微弱的呼吸气若游丝。 “别伤心……中毒那天,我们不就……知道结果吗?我……我想把母后皇姐……托付给你……但我不能害你……” 傅孤闻扑过去抓紧了沈卓禹的手。 “别……别参与这些……别报……别报仇……你好好……” 话未尽,气已咽。 “卓禹!”傅孤闻错愕惊诧,许久爆出的声音,痛苦得撕心裂肺。 第54章 天煞孤星 苏月婳震惊地看着梦中种种。 这对于傅孤闻来说,绝对是极其重要的记忆,否则不能在他中毒昏迷时,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些。 但明明…… 傅孤闻阐述旧事的时候,和苏月婳说的是,二皇子领军出征,在班师回朝的前夕,旧伤复发,医治无果才薨逝的。 可梦境中,二皇子却说是中毒。 到底谁在撒谎? 苏月婳想一探究竟,趁着梦境还没散去,急忙凑到床榻旁,翻看着二皇子尸身,几道旧伤确有发炎红肿迹象,还已化脓。 但应该不太致命。 她再抹了些伤口的血,看似正红无异,但鼻息一嗅,刺鼻的味道弥漫。 是中毒。 还不是寻常的毒物,从味道上应该是塞外的慢性巫毒。 地府里,什么稀奇的事都有,各种五花八门死的鬼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这类巫毒也少之又少,因为下毒必须是在幼年,最好两三岁的黄口小儿,需结合天象,持续下毒七七四十九日,但整个过程中毒之人毫发无伤,也不会被人察觉。 之后没三年,依旧按照天象,继续巩固下毒二十一天。 十八年后,无需任何,中毒之人会在毫无征兆之中,暴毙而亡。 此法阴毒至极,也歹毒卑鄙,因为持续的年头长,从始至终让人很难发觉起疑,即便暴毙后发现是中毒,也很难查出真凶。 二皇子薨逝时正值及冠,二十岁,也就是…… 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被下了毒。 苏月婳大致推算了下,凶手不是沈卓潇,而应该是……他母妃澹皇贵妃。 难怪傅孤闻复述的时候,说满朝文武进谏换储,闹了皇帝好多年,皇帝都头疼不已了,沈卓潇和澹皇贵妃还毫无举动,就大义凛然地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 原来是早就对二皇子下了毒,也知道他活不过二十岁。 让他领兵出征,应该是沈卓潇实在沉不住气了,抓住机会,就送了二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死法。 够狠的啊。 这对母子,真该死。 苏月婳摸清了这些,心里算计着如何用正常的法子,绊倒沈卓潇。 然后她就想撤出梦境,尽快给傅孤闻渡气,让他自行压制体内之毒,快点醒来,逃出这地宫。 但万万没想到,梦境忽然逆转,变成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怎么回事? 苏月婳正纳闷之际,就听到一阵阵小儿玩闹的嘟囔打油诗。 “燕王世子,煞星转世!克父克母!克兄克友!” “一命呜呼!人如其名!” …… “你们几个!胡闹什么?世子是我们能说的吗!” 一个妇人闻声跑出来,挥舞着锅铲就要抓那几个小儿。 “嗐!狗剩他娘,何必计较呢?”另个妇人也匆匆跑出来,拦阻道:“满城的人都在传,这世子啊,天煞孤星!谁接近他谁死,可了不得咧!” “打小就克死爹娘,听说啊,刚死不久的二皇子,也是被他克死的!听说啊,满王府没一个活人,全被他克死了!现在当差的,都是鬼!” “天老爷啊!可怕死个人咧!” 妇人交头接耳。 苏月婳听得怔愣。 随着梦境转换,偌大的燕王府,家丁奴役愁眉不展,叹息连连地忙着遮挡窗子门户,而一片漆黑的房中,傅孤闻未曾梳洗,披散着长发,穿着纯白的内衣,慵懒颓然地倚在罗汉床上。 他支着单腿,没系的衣襟领口宽松,衬托的他有些消瘦,如画清隽的眉眼也黯然无泽,面色苍白乏力,透着些憔悴的病气,却依旧好看得不行。 苏月婳作为外力进入梦中,可不受视线干扰。 但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傅孤闻,那样的……无助。 挚友薨逝,父母早故,偌大的王府,满城的非议,滔天的巨恨,无处喧嚣,无处吐诉。 亲眼看着二皇子死在眼前,还要为了自保不受殃及牵连,隐瞒下真实死因,无形中的助纣为虐,又怎么能让傅孤闻不恨,不苦。 苏月婳唉声叹了口气,移动身影做到了罗汉塌上,如似魂体的状态,让她即便伸出手抚着傅孤闻的脸颊,傅孤闻也未有察觉。 她看着这张哀伤麻木的俊脸,无奈叹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王历来心狠,视畜生的命为草芥……杀几个人的事儿,很简单的。” 苏月婳若有所思地笑了声,手指摩挲着傅孤闻的薄唇。 莫名的,就像有股吸引力,鬼使神差的让她不由的俯身低头,噙了上去。 轻轻地拨弄,慢慢地允吸…… 一丝淡淡的气息透过傅孤闻的魂内,弥漫地晕散进她口内,再汇入体内,窜进灵魂深处,交融相合。 苏月婳诧然地睁开了眼睛。 竟然在梦中,以魂体的方式都能吸取真龙之气! 傅孤闻到底是什么体质?怎么会…… “你不是天煞孤星。”苏月婳欣喜的眸色染笑,“暂时还摸不透你是什么转世,但你这真龙之气,本王要定了!” 她笑着再度捧起傅孤闻的脸颊,就要落唇的一刹,却周遭场景变幻,转瞬她就被硬生生的推挤出了梦境。 苏月婳一惊,在地宫中睁开了眼睛。 面前坐着的还是闭眸昏迷的傅孤闻,不知是她渡气起了效用,还是他又陷入了什么梦魇,总之,应该是有什么秘事,他下意识本能的排斥旁人知晓。 苏月婳感觉可惜,但也不慎在意,她就握过傅孤闻的手腕,试了试脉象。 比先前稳定多了。 看来镖箭上的那些毒,对他性命无忧了。 既已如此,苏月婳也放了心,挪身站起,她拍了拍周身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凝神静听……果然不出所料! 那个诡异的人影还在角落窥探。 “看得可好啊?” 她笑吟吟地一句话出,手中凝聚的阴气也猝不及防地朝着某处袭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苏月婳的身形也在瞬息间到了黑衣人近前。 对方蒙着脸,捂得相当严实。 “你是谁?” 苏月婳礼貌性地问一声,但手上已经一把扯开了对方蒙面,看清对方的面容,她却怔愣住。 第55章 她和谁有缘 苏月婳惊诧地看着眼前之人。 隐隐感觉还是在梦中,不然眼前这人怎么会是……风逸。 “怎么会是你?”她迅速反应过来,谨慎的眸色一沉,随手也锁住了风逸的咽喉,将他掼抵在了墙壁上:“你不是被王爷捉拿关押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不仅逃出来了,还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地宫。 足见风逸和清远勾结一起,纯属一伙的! 风逸被阴气所伤,此时又被苏月婳锁喉锁得喘息不上,满脸涨红,勉强挣扎:“你……你先……放开……” 苏月婳面色冷凝,手上气力稍松,同时变幻出藤绳,直接捆缚住了风逸的双手双脚。 确定他无法脱逃后,一把将风逸摔到地上。 她才冷声一字:“说!” 风逸哪成想苏月婳竟有如此大的神通,他惊愕之前那道突袭的阴气,还震惊现下捆住自己的藤绳,完全目瞪口呆。 岂料苏月婳可没那么多耐性,已然手指凭空一收,捆缚着风逸的藤绳就像有生命似的,瞬间收紧,死死的桎梏恍若要嵌入风逸的皮肉骨血中。 疼得他倒吸冷气,脸色都惨白了。 “你这什么术法,啊……”风逸疼的受不得,只得大口喘气。 苏月婳暂且停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不想吃苦头,就快点回话。” 风逸无措的吸气,只好说:“那种地方根本关押不住我,我随意弄个障眼法就能脱逃……” 这点苏月婳是信的,但也不排除傅孤闻派去看押的人里,有内鬼。 先不做计较,她要听风逸往下说。 但风逸眼神闪烁,吞吐了句:“其他的事关隐事,实在不便告知。” 说完就闭上嘴,再也不想多露一个字。 苏月婳冷笑了声,“想在我手中当犟种?好,成全你。” 刹那间,捆缚风逸的藤绳再度收紧,而且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让风逸的手腕脚踝,瞬时皮开肉绽,直接嵌进血淋淋的骨肉。 风逸疼得浑身发抖,狠咬着牙近乎碎裂。 却也仍旧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够硬气。”苏月婳慢条斯理的摸着风逸头,一笑:“那手脚就不要了。” 咔嚓一声! 手脚骨头断裂,鲜血弥漫喷溅。 风逸再也承受不住,痛呼惨叫:“啊啊啊!” 但落空的藤绳却没就此收走,反而锁捆住了风逸的脖颈,大有一副断了手脚,再要他命的嗜血架势。 风逸这下是真的慌了,也真的怕了。 他强忍着看向苏月婳,见她神色如常,眸色淡漠,对于发生的血腥一幕,丝毫没有半点惧怕心软,反而还像是乐在其中,快哉不已。 风逸哪里知道,地府炼狱,这点血腥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要命也想守住秘密?”苏月婳略微俯下身,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惨不忍睹的风逸,呵呵笑着:“你要死了的话,那你在乎的人怎么办?比如说你妹妹。” 用至亲威胁,这招在哪里都管用。 风逸登时眼瞳紧缩,咬牙忍痛的满眼血红,“我要实话都说了,你也要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不会有这等功力,更不会对此情此景还能如此心狠无情。 苏月婳懒得理睬,就道:“你先说。” “我和我妹妹确实是回春堂的一芥草民,爹娘行医,我们也耳熟目染,但我幼年遭遇邪祟,爹娘束手无策,听闻灵犀山有道士广收门徒,爹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将我送去了,我拜入清尘大师门下,学艺十载。” “学成下山归家,才得知爹娘感染时疫,不幸故去,我和妹妹就承继了衣钵,继续开医馆谋生,日子清贫,但也苦中有乐,却不曾想……我妹妹被人下了毒。” 又是下毒? 苏月婳听到这里,皱起了一丝眉。 风逸继续说:“我遍寻名医,想尽办法,都无从得知萧蓁中的是什么毒,又如何医解,直到……师叔找到了我。” 其实,从风逸说出清尘的名字时,苏月婳就已了然。 灵犀山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一位得道仙人,明觉。 听说门徒众多,但都是外徒,真正的弟子只有三人,唯一出彩的当属清尘。 而安朝院的清远,听法号,苏月婳就曾怀疑过是否和清尘有联系,没想到……竟然是他师弟。 那还剩一个,不会是…… 风逸不知苏月婳新心中所想,就陈述道:“我与师叔素无往来,在山上学艺时,师父也鲜少提及他,下山前师父特意叮嘱,若师叔来寻,切莫与之往来,我谨记着,但也不敢怠慢师叔,但是他竟然有……医治我妹妹的解药。” “师叔对我也处处防备,并不深信,所以解药也只是一时的,若萧蓁不能按时得到解药服用,就会毒发,饱受痛苦,直至命丧,我实在不忍,就这么一个血亲,所以我……听从了师叔的安排授命。” 苏月婳点点头,反问:“包括接近我吗?你到底叫什么?风逸绝不是真名。” 既然秘密已经说出来了,风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不相瞒,风逸这个名字是我听着王爷身边的风灼,随口起的,我真名也姓萧,萧衍。” “暂且先信你。” 反正再敢作乱,苏月婳也有的是招收拾他。 她挑动手指,术法将断肢腾空,随着苏月婳稍微运作,转瞬间断掉的手脚原位接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好,看不出任何伤疤血污。 而捆缚着萧衍脖颈的藤绳,也变幻成普通的麻绳,捆住了他长好的手脚。 萧衍惊诧的目瞪口呆,许久才挤出话音:“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叔没让我接近你,让我接近的是燕王和燕王妃,你不会就是……燕王妃?” “算你聪明。” 苏月婳也不想伪装了,就是要问:“你先前说崇拜燕王妃,不会也是编纂的假话?” “不是!”萧衍急忙否定,急切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和你有缘,你曾经对我……” 话还没等说完,萧衍就瞥见走来的一道身影,顿时神色紧张。 “对你如何?” 傅孤闻低冷的声音,也在霎时袭来 第56章 后招 傅孤闻全身如同包裹在冷气中,语气冷厉如冰刺,方才还侃侃而谈的风逸,在他强大无匹的气场面前,目光闪躲着低头行礼。 苏月婳以为他的问题只是在震慑风逸,上前浅浅一福,注意力都放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 “此处阴寒,王爷身子骨可还吃得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的关心似乎令傅孤闻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没有理会她的探问,而是重复刚才的问题。 “你说,王妃对你如何?” 风逸感到莫大压力,额角滚下两颗冷汗,话到嘴边紧张得吐不出来。 苏月婳后知后觉,察觉到一丝异样,天生妖媚的眼染上几分好奇。 “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胡说。” 傅孤闻神色冷厉,苏月婳却读出一丝丝僵硬的意味,眉眼弯弯笑得如同吃到糖果的小狐狸,身子软软偎向他胸前。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不能尽心吐胆直言相告?” “王爷吃醋只管告诉我,我也好谨慎言行,避免无端的误会不是?” 说完,用鼓励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傅孤闻,无声诱哄他承认自己吃醋。 这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傅孤闻推开偎在胸前的身子,幽冷清香却在鼻端缭绕不去。 “你身为王妃,自该端庄恭谨,回府后将女则抄写个几百遍,自不会行差踏错。” 苏月婳气极反笑,自己在他梦中,窥探到他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羞辱和痛苦,故意哄他开心,让他忘却梦中场景。 他却真要罚自己抄书? 怪他恩将仇报自然是怪不到他头上,毕竟自己进入他梦境之事,他并不知情。 不过,抄书也是不可能抄的。 “之后的事回府再说,眼下要紧的是从这里出去。” 不说这地宫之只可能存在什么妖邪之物,便是长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环境,以及大量尸骨腐烂汇集的尸毒,待的时间过长,定然会对身体有害。 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一向冷静自持的傅孤闻,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固执地再次质问风逸。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王妃对你如何?” 风逸眼看再不回答,自己人头不保,还会连累苏月婳被误会,再紧张也得赶紧把话说清楚。 “回王爷的话,王妃救过草民。” 原主的母亲每年都会带原主去庙里进香,途中会施银钱求助百姓,原主受母亲影响,小小年纪便有一副菩萨心肠。 不会因身份不同看不起穷孩子,每次随母亲去庙里,也会下车和那些穷孩子玩在一处。 某一年风逸带妹妹萧蓁去赶庙会,被不知哪里来的狗咬伤了,正巧遇到原主,原主央求母亲用自己坐的马车送他去医馆。 又帮他支付了高昂的医药费,才救回他一条性命。 这份恩情风逸没齿难忘,更珍贵的是原主对他没有高高在上,而是将他当成身边人一样关心。 苏月婳翻遍原主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一段,观他神色又不像说谎,那么,原因只能是…… “我怎么不记得救过你,那时你多大?” 风逸听见苏月婳说不记得这件事,眸色骤然暗淡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 “回王妃的话,当时草民八岁,王妃应该不足六岁吧。” 不到六岁的孩子,难记得什么。 更不可能和哪个男人产生“奸情”了。 苏月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含嗔带怨斜斜瞥向傅孤闻,似乎在用眼神问他。 “如今可放心了?” 傅孤闻读懂了她的眼神,竟有些心思被看穿的狼狈,突兀转身走向甬道。 “不是说要尽快离开这里,还不走?” “夫君说的是。” 苏月婳忍笑跟上去,扯住他背在身后的衣袖,看他脚步僵了僵,忍着没有甩开她,笑得一脸窃喜。 口是心非的男人,不信暖不化你。 甬道逼仄狭长,以为走到尽头,又分出数条岔路,如此前行了很长时间,却发现又回到原地,还有不时出现的各种机关,稍不留神便会着了道。 这绝不是普通的鬼打墙,也不是阵法,而是两者结合才有的效果。 苏月婳愈发认定,地宫不简单,否则太子和清风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精力布置。 暂时却也顾不上细细探究地宫的作用。 在苏月婳和风逸联手之下,终于找到地宫出口。 重见天日的感觉无比美好,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连傅孤闻一向冷傲的神情都有些松动。 苏月婳正想说些什么逗他一逗,却听到一阵滚雷般闷巨响,半座山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快撤!” “保护王爷、王妃!” 侍卫反应极快,护住傅孤闻和苏月婳快速退走。 苏月婳却在水汽中嗅到浓重的煞气。 真正的危险不是倒塌的山体,而是暴雨! 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所在,苏月婳动了。 纤细柔白的双手翻飞变换手印,一道道无形的符咒散出,在暴雨中炸响。 “王妃,山崩顷刻而至,先退走吧。” 侍卫看不懂苏月婳在做什么,但她不走,傅孤闻也停下脚步等在她身边,不得不劝她赶紧离开。 苏月婳全副心神都在对抗煞气,无暇理会侍卫。 侍卫待要再劝,傅孤闻抬手示意他退下。 “王妃所为自有道理,所有人不得打扰。” “王爷……” 侍卫还想再劝,傅孤闻冷厉如刀的目光瞥了过去,侍卫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低头退开。 他的命都是王爷给的,王爷执意如此,大不了他拼死护住王爷便是。 暴雨淋得风逸睁不开眼,体力也在刺骨的寒冷中快速流失,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他意识到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必须要做些什么,阻止情况恶化下去。 风逸从怀中取出自己配制的固元丹,也不管有没有作用,总之不会有坏处,倒出一颗扔进自己嘴里吞了下去,丹田中涌出一股暖暖的气息,向四肢百骸扩散而去,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第57章 人鬼殊途 “王爷,这固元丹是草民按照古籍中所记载的丹方炼制出来的,您要不要也试试?” 风逸想追随在苏月婳身边,便绕不过傅孤闻这一关,这固元丹得之不易,却正好向傅孤闻表明自己的投诚之意。 自己先吃一颗,确定不会有坏处,同时也是向傅孤闻证明,这固元丹不是害人的东西。 傅孤闻瞥了一眼,伸手接过一颗吞下。 “嗯。” “给王妃送一颗。” 没有感谢也没有说要赏赐,说明傅孤闻没有着急与他划清界线,等于默许了他是自己人,令风逸心中窃喜。 “王妃此时不宜分心,草民这里还有几颗,正是为王妃所留。” 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苏月婳,令傅孤闻心里十分不爽,却不肯直说,只是周身的气息又下降了几度,脸色阴沉得能捏出水来。 风逸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低头缩回旁边当隐形人。 雨势渐渐弱了下来,终于雨散云收,阳光重新照在每个人脸上。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山还好好的在那里,仿佛刚才崩塌的恐怖只是自己的幻觉。 所有目光集中在苏月婳身上,惊讶、好奇、敬畏。 如今所有人都看出她绝非常人,神秘之处远超想象。 之前种种怪异之感,都在此时释然了。 管她曾经是谁,只要记得她如今是王妃,是他们的女主人,就够了。 苏月婳还不知道自己露了一手赢得了侍卫的敬畏。 那暴雨正是清风布下的九煞阵,阴毒至极,她耗费大量魂力才得已化解,勉强朝傅孤闻笑笑,便眼前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已经回到自己在卧房,魂小花双手托着肉嘟嘟的小脸趴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在打瞌睡。 自己差点魂力耗尽挂了,她竟然还睡得着。 苏月婳好气又好笑,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护着他。” “我不管,你马上回去,不然我就我就……” 魂小花故作决绝的威胁,在苏月婳突如其来的温柔笑意中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你你你,你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诡异。” 苏月婳轻叹一声,突然有点愧疚。 这孩子是被自己欺负的有多惨,稍稍对她温柔一点,就把她吓成这样。 当然,苏月婳的愧疚转瞬即逝,不需要任何过度,温柔就变成了深邃。 “魂小花,你是盼着我死?” 魂小花却感动地扑到苏月婳身上,抱着她又哭又笑。 “这才是我熟悉的阴璃,你不会死,我太高兴了。” 这孩子怕不是有受虐倾向,苏月婳满脸嫌弃将她从身上推开。 “一边去,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傅孤闻呢?” 被魂小花这么一通吵闹,苏月婳恢复了一些精神,翻身下床,坐在妆台前从铜镜中打量自己苍白的脸色。 原主的底子是真的好,桃眼杏腮,眉目含情,此时精气神不佳,非但没有减损美色,反而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娇美感。 果然人美就是好,怎样都能美出新高度。 迟迟没有听到魂小花的回应,苏月婳颇感意外,扭头看向她。 却见她啃着手指一脸幽怨盯住自己。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魂小花快被苏月婳气死了,她这是发呆吗,是幽怨,幽怨!好吗? 双手插腰跳到苏月婳面前,发现仰望的姿势影响气势,又退后两步。 “阴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那个傅孤闻动真心了?” “人鬼殊途,你和傅孤闻在一起,十殿阎王那一关你能过得去,傅孤闻却是铁定要受重罚的。” “你听话,我们马上回去好不好?”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苏月婳好笑地瞥她一眼,转头对镜理妆,十个指尖在如瀑布般浓密的长发间穿梭,很快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我和你说过,我找上傅孤闻是为了借他的真龙之气,才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的。” “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不是为了情情爱爱,怎么会从生死关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男人。 魂小花没有说破,咬咬唇回到她发间。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傅孤闻在书房,还有一群鬼头鬼脑的人被召进去好久了。” “鬼头鬼脑”的人是傅孤闻的几个幕僚,个个都是不出世的人中龙凤,哪里魂小花说得那般不堪。 看来这孩子对傅孤闻的成见很深啊,以至于“恨”屋及乌,连累幕僚都不被她待见。 苏月婳想了想,唤侍女进来帮她换了身简洁大方的衣服,便也打算去书房。 这次她和傅孤闻在地宫里受了不少罪,却也因祸得福,得到不少太子和清风残害忠良的证据。 不用猜也知道,傅孤闻着急召见幕僚开会,定然是在商议如何利用这些证据,一举扳倒太子,苏月婳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侍女却犹豫着劝她回房间休息。 “娘娘晕迷了两天两夜,中间还曾闭气过,两位御医和风大夫都说您……您这才刚醒,脸色还不大好,还是多加休息才是。” 苏月婳相信侍女关心她,但她们的神色却不只是关心那么简单。 “王爷不允许我去书房?” 两个侍女愣了愣,低头跪伏于地。 “娘娘,王爷定然是担心您的身子,您还是不要多走动了。” 看来的确是傅孤闻提前下了命令。 苏月婳相信他不是过河拆桥,也不想为难侍女,转身回至卧房。 心里却莫名失落。 她以为自己和傅孤闻共同经历了那般凶险,甚至当着他的面数次动用法术,等于是主动向他递出橄榄枝。 他却还要防着自己,这个男人的心思比想象的还要深沉。 苏月婳意识到被傅孤闻牵动情绪,强自压下失落。 “我只是担心拿捏不住傅孤闻,就没办法尽快得到足够多的真气之气补齐魂魄。” “就是这样。” 苏月婳安抚着自己。 第58章 吃醋了 傅孤闻得知苏月婳醒来快两个时辰才到的。 身上孤冷的气息似乎淡了几分,关心的话却还是简单到让人以为是应付了事。 “你好些了?” “想吃什么吩咐厨房为你准备,不必俭省。” 苏月婳一礼到地,淡淡称谢。 “多谢王爷体恤,王爷日理万机,也辛苦得很,还请多加保重。” 傅孤闻袖中的手握了握,想再说几句关心的话,苏月婳明显疏离的回应,却像一堵墙竖在两人之间,关心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苏月婳送傅孤闻到门口,他回头想再说什么,她却已福身下去,只好转身走远。 傅孤闻清楚地感觉到苏月婳对他态度的转变有多明显,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他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也没有倾心过谁家女子。 且,从成为燕王世子后,就身陷权力旋涡,每天面对的都是尔虞我诈,诡谲云涌般的朝堂局势。 男女之情这方面,完全就是个小白。 皇帝突然下旨将苏月婳赐婚给他,招呼都没有打一个便将花轿抬入府中。 他对苏月婳从怀疑到警惕到慢慢接受,再到如今将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伙伴,她却变了态度。 傅孤闻想破脑袋也没想出问题所在,最后想到风逸头上。 苏月婳的变化是从风逸出现后发生的,莫非她是看上风逸了?! 风逸除了长得俊俏些,会献殷勤些,还有什么优点,这个女人是不是眼瞎了,会看上这种男人? 傅孤闻不承认自己吃醋了,更不可能为此改变自己。 却将风逸叫来,赏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去庄子上接走萧蓁。 “那个男人事关重大,不是你和你妹妹能承担得起的,你带上你妹妹马上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风逸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和妹妹安安稳稳过活。 有了这些银子,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置办屋舍田地,或者在某个小镇上开间医馆,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接银子。 “王爷,王妃于草民有救命之恩,如今王妃被人陷害,草民不能置身事外。” “请王爷派人送走草民的妹妹,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草民愿为王爷和王妃肝脑涂地报答王妃大恩。” 这是风逸的肺腑之言,傅孤闻也不得不动容。 但想到苏月婳身边跟着个小白脸,怎么想都不舒服。 “不必了,本王和王妃身边不缺你一个。” 风逸脸色白了白,难堪地爬了起来。 “草民心意已决,在确定陷害王妃之人被彻底除掉之前,不会离开京城。” “王爷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召草民前来。草民告退。” 傅孤闻眸中闪过杀意,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缠,难道仅仅是为了报恩? “慢着。” 苏月婳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紧接着人已经迈进书房。 “风逸,你是我的人,跟我走。” 当着他的面带走一个小白脸,这个女人是半点不在乎他的感受?! 傅孤闻的杀意浓得如有实质,苏月婳却像半点感觉不到一般,带上风逸就这么水灵灵的走了! 走了?! 这个女人! 傅孤闻一拳砸在桌上,一对御赐的白玉镇纸被震成碎片。 这种事,别人越劝越容易出问题,侍卫想劝不敢劝,头低得快埋进胸口。 心里无声呐喊。 王妃呀王妃,您不是一样善解人意,怎的就没看出来王爷已经生气到快要杀人了。 那个风大夫连王爷一个手旨头都比不上,您可别想不开呀。 苏月婳带走风逸,终于出了一口闷气。 开始后悔自己冲动之下没给傅孤闻留面子,之前辛苦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都白费了。 但她一想到自己为傅孤闻做了这么多,他还处处防着自己,就忍不住想气他。 算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不了等他气消了再示原谅好了。 “王妃,您叫我出来,是有什么吩咐?” 风逸是头一回进王府,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看前面不远便是一处十分清幽富丽的小院,猜想是苏月婳的住处,不敢再跟她往前走,停步请教。 苏月婳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失神,竟然把风逸一个外男差点领回小院里,便也停下脚步,理了理思绪。 差一点气死傅孤闻。 “你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如果我要你背叛太子和清风,你可愿意。” 风逸握了拳,语气十分诚恳。 “清风在我妹妹身上下毒,为的便是拿捏我,我恨他入骨。就算不是为了报答王妃,有机会我也想杀了他。” “但在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之人便是妹妹。” 后面的话风逸没说,苏月婳已经听明白了。 他恨清风入骨,却会为了妹妹向清风低头,助纣为虐。 “看来我不能完全信任你。” 风逸咬牙点头。 “妹妹是我至亲之人,我可以把命给王妃,但,我不能让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苏月婳倒是很欣赏风逸的坦诚,露出一点笑意。 “将话说开也好,我也知道该如何用你。” “你且回去和清风这样说……” 当晚,傅孤闻没有来找苏月婳。 苏月婳心里却万分不是滋味,次日一早起身,也赌气不去问他人在哪里,侍女却主动说起。 “王爷一早便去上朝了,怕是要午膳前才得回来。” “娘娘看午膳用些什么,也好让厨房早些准备。” 侍女这是在提醒苏月婳向傅孤闻示好,缓和关系。 苏月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没有再端着,交代侍女去厨房说一声,预备几道傅孤闻素日喜欢的菜,又让人去门上交代,傅孤闻回来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傅孤闻却并没有回府用午膳,苏月婳不放心,派人出去打听,只听说他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出太子和清风勾结,残害忠良的证据。 引得皇帝震怒,满朝皆惊。 皇帝当即下旨,派御林军前往地宫查看,而傅孤闻和太子以及六部重臣被召至上书房议事。 第59章 解决傅孤闻? 傅孤闻回到府里已是深夜,大半灯火已经熄灭,偌大府邸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从父母过世后,便一直是他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孤独,心底没来由的落寞之感却是从何而来。 “王爷……” 侍卫只当他累了,伸手相扶。 傅孤闻回过神来,推开他的手,迈过高高的门槛。 “请张先生、刘先生来书房议事。” 侍卫看着他孤介如竹的背影莫名心酸,忍不住开口劝阻。 “王爷,这么晚了,要不您先歇息,明日再请两位先生不迟。” 傅孤闻决定的事,不容任何人反对,头也没回加重证据。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侍卫不敢再多嘴,低头称“是”,去往客房请人。 傅孤闻径自来到书房,却发现书房的门开着,苏月婳端坐在他的位置上,俯案写着什么,顿时升起一股无明火。 “谁放王妃进来的?” 几名书童赶来,缩着脖子小声禀报。 “王妃执意要在书房等您,小的不敢阻拦。” 当时苏月婳的原话是。 ‘需要我教教你们尊卑上下吗?“ “若王爷出事,这王府和你们都是我的私产,到时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卖到黑矿去。” 语气简直和傅孤闻一模一样,书童们哪敢阻拦。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傅孤闻的面说,否则便有僭越之嫌。 傅孤闻还待说什么,苏月婳听到他的声音,已经起身迎上前来。 “太子将哪个手下推出来当替罪羊?” 能想到这一点并不难,但她只是个深闺女子,却对朝堂形势如此敏锐…… 莫非外界传言,她在娘家不受重视,都是假的? 傅孤闻有心试探她的深浅,淡淡回道。 “羽林军副统领方其山。” 苏月婳将窗边红泥小炉中的炭火拔旺,不屑的撇了撇嘴。 “臭棋。” 地宫中的惨状无法掩盖,太子断腕求生是必然的。 但他断的却是方其山,只能说目光太过短浅。 方其山背景和能力都很一般,副统领的地位似乎也没有正职那般重要,但羽林军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非是皇帝十分信任之人,连门槛都摸不到。 方其山没有背影,却能坐上副统领的位置,说明皇帝看重的正是他具备成为孤臣的潜质,打算重用他。 太子抛出方其山替自己挡灾,不但损失了一个重臣,更重要的是,让皇帝知道他十分信任的方其山,背地里和太子早有勾结。 皇帝看重太子,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嫡长子,但历代皇帝最重的其实是自己身下的龙椅。 皇位给谁要看皇帝的心情,未经皇帝允许,主动伸手就是万恶不赦的大罪。 小炉上水滚了,苏月婳泡杯茶推到傅孤闻面前。 “太子的眼界有限,难成大器,恭喜王爷,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傅孤闻拈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眸色沉沉看向她。 “我怎么知道我和太子有仇?” 这一整天苏月婳考虑了很多。 她需要长时间从傅孤闻身上吸收真龙之气,总这么互相戒备着多有不便,决定将关系推进一步。 自然要先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故意道破傅孤与太子之间的仇恨,就是想引他相问,将自己的手段稍稍透露给他一些。 正如她所料,傅孤闻没有错过她话里的漏洞,苏月婳故惊慌,片刻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敢隐瞒王爷,其实我有些……不同常人的本事。” “其实我早在很久之前就曾在梦中见过王爷,看到过王爷与前太子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十分羡慕。” 苏父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已经不是新闻,傅孤闻早有耳闻,她羡慕是常理,傅孤闻在意的是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前太子的关系。 “梦中之事怎能当真?” 苏月婳没有与他争执,淡淡抿了抿唇角。 “王爷说当不得真便当不得吧,我只是想着,我嫁给王爷便与您彺死与共,休戚相关,若是‘梦境’能帮上王爷的忙,却也不算白吃王爷的饭。” 傅孤闻深深凝视苏月婳,似乎在评估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苏月婳便由着他看去,十分淡定地喝完一杯茶,起身告辞。 “我让厨房给王爷准备了夜宵,王爷多少用一些。” “我先回去了。” 傅孤闻没说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收回目光。 “王妃今日可见过什么人?” 侍立在角落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风灼轻声禀报。 “不曾,王妃一日未曾出门,只与房里几个丫鬟收拾箱笼。” 没有见过外人,看来苏月婳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傅孤闻掩去眸底愠色,命人催张先生和刘先生尽快前来,两人来到后,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这一夜太子也没合眼。 他没想到傅孤闻能从地宫活着出来。 更没想到他会把地宫的存在直接拥到皇帝面前。 他之前分明胆小怕事,和前太子情同手足,却不敢为前太子出头,突然咬了自己一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太子越想越生气,自然不会怪自考虑不周,看低了傅孤闻的能力,而是怪到清风头上。 “你不是说地宫之中布下天罗地网,大罗神仙也有去无回?” “傅孤闻却是怎么出来的?” 地宫中的机关、符文都是清风花费大力气布置的,被破坏大半,清风心痛的程度不比太子低。 但他不敢顶撞太子。 “太子放心,我已经命亲传弟子萧衍派到燕王妃身边,利用燕王妃救过他性命这一点,很容易得到信任,很快就会打听到确切消息。” 直到眼下,清风还不愿相信,自己精心布置的地宫,会被傅孤闻攻破,所说的“确切消息”,是指打探傅孤闻是否招揽了能人异士。 太子却没有耐心打听这些。 “既然能到得傅孤闻身边,直接杀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 “告诉你那个徒弟,事成之后,我定会让他封王拜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与其浪费时间和精神打听什么消息,不如直接解决掉傅孤闻,朝中还有谁能动摇自己的太子之位? 第60章 料事如神 清风想劝太子三思而行。 皇帝尚且春秋鼎盛,朝中大部分势力还在皇帝一边,行事太过激进,很可能引起皇帝的反感。 太子却不容他多说,命人将他送出东宫。 清风见太子心意已决,只得连夜召来萧衍,命他寻找机会刺杀傅孤闻。 萧衍暗自佩服苏月婳算无遗策,早已料到清风会有此打算。 当下按照苏月婳交代的,面露难色。 “师父有命,徒儿莫敢不从,只是徒儿刚到王妃身边,想得到她的信任还需要一些时间。” 清风了解太子的脾气,知道他最是心急。 “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事不宜迟,为师最多给你十日时间。” “事成之后,太子定有重赏,为师也会替你妹妹解毒。” 萧衍眼前一亮,大喜过望。 “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萧衍刺杀异姓王,便是最大的把柄,不听话随时可以让他九族不保,比起一个萧蓁有分量的多。 清风自然不担心帮萧蓁解毒后,会失去对萧衍的控制。 当然和蔼的含笑点头。 “为师自然不会骗你。” 妹妹的毒终于有希望解除了。 萧衍强压下心中狂喜,继续将苏月婳教他的话一一说来。 “敢问师父,为了尽快得到燕王妃的信任,徒儿是否可以稍稍透露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 有失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清风十分大度地允准他见机行事。 “王妃,您真是料事如神。” 萧衍将清风所言一字不落向苏月婳复述一遍,满眼钦佩和惊讶。 “我妹妹解毒有望,但……” 苏月婳明白他的心思,淡然一笑。 “放心,十日后我定然让你顺利到清风面前交差便是。” 如今萧衍已经全然相信苏月婳的能力,她说有办法,便不在追问,细细问了问接下来的计划,记在心里。 “你让我诈死?” 傅孤闻是一家之主,府里来了外男,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他可以不去过问苏月婳和萧衍是什么关系,但苏月婳为了帮萧衍的妹妹解毒,要求他诈死,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苏月婳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萧衍是清风的亲传弟子,得到清风的真传,将他召至王爷麾下,等于对清风的手段了解大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道不值得您小小牺牲一下?” 话说得句句在理,傅孤闻无从反驳,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 竟然这么简单便说服傅孤闻,苏月婳颇感意外,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王爷,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讲道理多了。” 傅孤闻闻言瞪她一眼,自己什么时候都讲道理,只是很少有人的道理能说服他。 燕王府最近不太平。 流言从暗巷的低语蔓延到达官显贵的酒席间,从小茶馆的街谈巷议传入宫廷。苏月婳求子心切,日日求神问道,甚至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啧,燕王府何时沦落到这步田地?” “求神问道?莫不是王妃欲求不满找的.....” 更难听的传言已经悄然发酵,府里下人也议论纷纷。 这一切,终于传到了傅孤闻耳中。 夜色深沉,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映得他的脸沉如寒铁。暗卫跪伏在地,声音低哑:“主子,府里……已经有不少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王妃不守妇道……” 话未说完,一只白瓷杯猛地砸在地上,裂成碎片,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够了。”傅孤闻冷冷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禁足。” 府中侍从无不噤声,连喘息都变得克制。 燕王妃乃正室主母,若非犯了大错,怎会轻易禁足?一时之间,原本只是流言的揣测,瞬间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消息传入宫中,皇帝听完后,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燕王素来谨慎,若王妃真有异心,他怎会容忍至今?” 手边奏折被随意翻动,纸页摩挲间。 “不过……他谨慎了这么多年,总归有个破绽。” 他一直想收回燕王金宝,可傅孤闻行事滴水不漏,始终没给他借口。这次,若世子身世真的闹得满城风雨,倒是个好由头。 于是,暗潮翻涌,流言愈演愈烈。 京中人尽皆知。 就在皇帝觉得火候差不多,准备派人平息此事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宫中的宁静—— “皇上!燕王……燕王他——死了!” 殿门外,小太监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仿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皇帝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指腹抚过瓷面,似笑非笑地喃喃道:“死了?” 傅孤闻自地宫脱身后便一直身体不适,在府中请医问药休养,听到流言后气得当场吐血死亡。 “燕王妃苏氏刚查出怀有两个月身孕,突然听闻燕王薨了,惊吓过度小产了,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 傅孤闻死了?! 一直被自己讽为心腹大患的唯一异姓王,就这么死了?! 更重要的是连遗腹子都没能保住! 要不是顾忌身份,皇帝恨不能当场大笑三声。 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皇帝连发数道旨意。 命太子亲自到燕王府吊唁。 命礼部按制操办丧事。 命护国寺高僧办一百零八日法事。 命…… 总之,傅孤闻的丧礼最高规格办理,对他的遗孀也就是苏月婳也有格外的恩旨。 封苏月婳为隆裕长公主,封邑三千顷,重修白云观为她的清修之处。 这边傅孤闻的死讯传开,萧衍也回来向清风复命。 清风对他夸了又夸,当场赏了他一个八宝罗盘。 “这是我师尊传给我的,如今为师传予你,来日你的成就定然远超为师。” “回头太子定然也有赏赐下来。” 萧衍不在乎赏不赏赐,只想尽快为妹妹解毒,清风也没有再推脱,爽快给他一张药方。 “你妹妹的毒时日已久,服用此方月余方可除净。” 见萧衍命着方子踯躅不语,似乎不相信这张方子真能彻底为萧蓁解毒。 清风也不怕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以前好为师的确有些不信你,但你为了太子的大事,甘冒诛连九族的风险刺杀燕王,为师对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去哪,你妹妹也是好孩子,回头为师替她说门好亲事。” 萧衍对他的话信了八分,拿着药方来找苏月婳。 “王妃,您看这药方用得用不得?” 本访小产卧床休养的苏月婳,盘膝坐在矮榻上,向侍女习学剪窗花,闻言头都没抬。 “自然用得,你现在有更大的把柄在他们手里,没必要骗你。” 第61章 夹缝求生 萧衍这才彻底安心,郑重谢过苏月婳,跑出去抓药,送到庄子上让萧蓁服下。 原本萧衍早就可以带萧蓁离开庄子。 是苏月婳劝他不必急于一时。 强行将她和小鸦分开,万激起她的叛逆心理,背地里带上小鸦跑了,后果更加难以控制。 何况他正在想办法哄骗出解毒的药方,容不得半点马虎,便按照苏月婳所说,让萧蓁暂时住在庄子里,不能与小鸦直接接触,却可以随时得到他的消息,她也能安心住下。 萧衍十来天没露面,一出现便端来一碗药汤让萧蓁服用,萧蓁脸色顿时惨白。 “哥,你是不是怪我不听你的话,坚持要将小鸦留在身边,生我的气了?” 萧衍太高兴,没有留意萧蓁神情有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什么呢,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快喝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萧蓁绝望又眷恋地深深看萧衍一眼,像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妹。” 端起碗一饮而尽。 萧衍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却见她捂着肚子哀嚎着滚在地上。 蛊虫在萧蓁体内生活了数年之久,早与她的血肉融为一体,剥离的痛苦等同于剐去她的内脏,程度之强烈可想而知。 为了缓解剜心之痛,萧蓁用力抓挠胸前,衣服抓破了,便抓胸口,像要将血肉扒开一样。 萧衍坐在地上用力抱着她,阻止她伤害自己。 “哥,我好痛,我好痛。” 萧蓁被痛苦折磨得渐渐失去理智,萧衍阻止她抓自己,她便拼尽全力抓挠萧衍,直到将他腰背上一块皮肉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才痛晕过去。 萧衍心疼妹妹,早已泪流满面,顾不上去看自己的伤,先将她抱回房间,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同样的痛苦,经历了三天,程度开始慢慢减轻,每次解毒后萧蓁昏睡的时间也短了不少。 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萧衍趁萧蓁昏睡时翻看医书、古籍,确定这个过程是正常的,才安心继续为她解毒。 这几日时间里,原本门可罗雀的燕王府却热闹非凡。 平时面对面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文武百官,都赶来为傅孤闻吊唁,而且一个哭的比一个痛,悼词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 死了的燕王才是好燕王,立个牌位让大家表达一下怀念之情,岂不比活着被皇帝当成眼中钉有用得多? 傅孤闻“死”后第二天,皇帝便在早朝上声称自己亲自去燕王府吊唁。 “孤闻那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与太子一般都是朕的晚辈,他这一去,燕王血脉断绝,朕怎能不痛心?” “朕一定要亲自去送他一程。” 说着,便落下泪来。 吓得文武百官乌泱乌泱跪了一地。 “燕王是去九泉之下与父母团聚,燕王不知道多高兴呢。”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 “燕王是横死,阴气重,陛下便是要去,也要等三日之后方才去得。” 好在皇帝虽然悲痛万分,却也听劝,没有坚持要当日前往燕王府,三日后该露面的都吊唁过了,皇帝才带着内监和侍卫浩浩荡荡驾临燕王府。 苏月婳“小产”血流不止,几个太医轮流用药,才勉强将血止住,只是也只剩下一口气,且是女流之辈,只在内宅安养,丧礼自有礼部操持。 皇帝到来,官员们少不得一通叩拜请安,好一会儿才来到灵前。 礼部尚书跪誎。 “陛下视燕王为至亲骨肉,但礼不可废,没有长辈祭奠晚辈的道理。” “请陛下恩准由微臣代奠。” 皇帝本来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给一个臣子上香,便点头同意。 礼部尚书点燃三柱香朝灵位祝祷。 “燕王殿下文韬武略,惊才绝艳,英年早逝是朝廷的大不幸。” “燕王殿下,陛下来送您了。” 一语未了,突然狂风大作,竟直接将灵堂掀翻。 侍卫一拥而上将皇帝团团围在当中,却无人顾不上理会灵前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又上了年纪,平时走路都要两个长随扶着,此时被狂风吹得晕头转向,踉跄着差点摔倒。 情急之下扶了一把棺椁,不料那棺椁的盖子未曾封住,竟被他推开了一半。 “唉!”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惊魂未定,各自忙着整理衣冠,忽然听到一些长叹。 “阴璃,你没见当时那些人看见燕王从棺椁中坐起来,吓成什么样,脸色比死了一年的鬼还难看。” 魂小花比手划脚,笑得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苏月婳挥袖卷住她下落的身体,顺势放在地上。 “你都重复三遍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狂风大作什么的,肯定不是平空出现的。 人多眼杂苏月婳不方便亲自出手,便交由魂小花暗中进行。 回来后便笑个不住。 “是真的很好笑嘛。” 魂小花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苏月婳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会是多么混乱,好在傅孤闻活了过来,那就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萧蓁的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得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萧衍……” 此时清风必定猜到被萧衍骗了,让他回清风身边等于让他去送死。 苏月婳是想直接把他们兄妹两个都留在身边,不信清风敢当面抢人。 但这里是燕王府,她没有随便带人回来的权力。 “王爷来了。” 苏月婳正打算等礼部撤下灵堂,便去找傅孤闻商量,留下萧衍兄妹,他却先来了。 “皇帝没有怀疑你吧?” 苏月婳和傅孤闻联手摆了皇帝一道,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傅孤闻径直在主位落座,接过她殷勤送上的热茶,不以为然瞥她一眼。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皇帝自然会怀疑,这一点傅孤闻也清楚。 太子多次针对他,其实根源在皇帝身上,他这个异姓王的存在无疑是皇帝父子心中的一根刺,彻底拔除才能安心。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夹缝求生。 第62章 再生事端 诈死只是缓兵之计。 救萧衍萧蓁兄妹,也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主要…… 苏月婳没说什么,复杂地看了眼傅孤闻。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一瞬间心意彼此了然。 傅孤闻就算是异性王,也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为了救一芥草民就献身诈死。 更何况稍微走漏风声,欺君之罪,也足够整个燕王府陪葬的。 “王爷,事已至此,现下是走漏风声让太子那边知晓,还是……” 苏月婳心中有计划,但选择这一步,就是要用正常凡人的方式,收拾太子沈卓潇,所以计划实施的每一步,她都要和傅孤闻斟酌商议才是。 傅孤闻沉眸思索,给出了简短的一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苏月婳轻微一紧眉,“这是好的,王爷肯定顾虑周全,但是……万一太子那边没有动作,皇帝也会尽快下旨让你入葬,然后整个王府……就形同虚设了。” 虽然燕王府宅邸不会被圣上收回,但傅孤闻没有子嗣,就谈不到王位承袭,只有苏月婳一个王妃,皇帝没有让她殉葬已属洪恩浩荡,守着空宅院了却残生。 那些与燕王府交好的,曾经的友人……也会走的走,散的散。 也就是错过这个时机,不管沈卓潇再做什么,傅孤闻都不可能再亲自露面,动权调人权衡二三了,他形同死人,手中的所有权利,也皆数被收回。 那样的话,苏月婳就不能再用寻常的方式,对付沈卓潇,想为二皇子平反正名,更是……遥不可及。 傅孤闻也知晓这层,他缄默没语。 “赌一把吧。”许久,他才溢出几个字。 赌沈卓潇沉不住气,也不信傅孤闻真的会死,就算见到了尸身,沈卓潇生性多疑,也很难全信。 赌沈卓潇一定会再做出什么,那就等同于给傅孤闻和苏月婳制造了机会。 如果沈卓潇和国师清风等人,沉住了这口气,什么都不做的话…… 苏月婳眯起了眼睛,她先应下了傅孤闻所说的,之后寻了个契机就问:“王爷,众多皇子中,您觉得五皇子、六皇子如何?” 皇帝子嗣稀薄,只有五位皇子,其中二皇子是嫡长子,但已薨逝,三皇子是沈卓潇,也就是当朝太子,四皇子早年病逝,余下五六两皇子,年纪尚小。 傅孤闻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的猜疑,但很快烟消敛藏,只道:“五皇子性情敦厚,虽刚八岁,但饱读诗书古经,知礼知法,其母妃是陈贵人,位份不高,出身较卑,多年来在后宫默默无闻,以至于五皇子的处境,也并不受圣上爱戴。” “六皇子,年刚五岁,性情崇武,不太喜文,但年纪尚小,一切未可知,母妃是与澹皇贵妃齐名的萧贵妃,出身国康侯府,母家势大,但多年来听闻与澹皇贵妃不和,与其后宫中分庭抗礼。” 傅孤闻的一番说辞,近乎完美地诠释阐明了两位皇子的种种。 苏月婳心中也有了计策,不管是为了朝廷社稷,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乃至傅孤闻的燕王府,还有苏月婳这个躯壳的自己,都势必……不能再留沈卓潇。 至于老皇帝。 谈不上多昏庸无能,起码为父偏心,为帝偏激,枉顾满朝进谏,舍弃最适宜继承大统的二皇子,坚持拥护沈卓潇,只此一点,这位老皇帝,也该…… 苏月婳轻微眯起的眸,凛冽一片森寒。 两人商量妥帖,苏月婳又单独去见了萧衍,此时的萧蓁已经被安排在厢房歇养。 萧衍陪伴在侧,一看到苏月婳进来,身边还没带侍从,他立马起身,屈膝跪下行礼:“王妃娘娘,大恩大德,萧衍无以为报,愿来生当牛做马,以报王妃娘娘洪恩,草民再留在这里,难免为娘娘和王爷招来祸端,草民心系舍妹,还望……” 没让他说下去,苏月婳已经听出他的用意。 “别说了,你是打算回去找清风?”她截断反问。 萧衍低下了头,“这是当务之急,也是万全之策。” “你不怕清风起疑?” 萧衍道:“不怕,草民烂命一条,既萧蓁已承蒙娘娘洪恩,若体内之毒能清除,草民恳求娘娘将她收留在府,粗使丫头即可,萧蓁自幼学医,一定能对娘娘有用武之地。” 这是将妹妹的往后,都已安排妥当。 萧衍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要回去找清风的。 苏月婳思忖了下,便同意。 萧蓁还没苏醒,萧衍又走到床边跟她做了一番告别,留下一个香囊,又谢别了苏月婳,便趁着月黑风高,一阵轻功飞檐走壁,消失无踪。 不知为何,一直昏睡的萧蓁,竟然在兄长离开的一瞬,忽地睁开了眼睛,嘴里还喃喃自语:“哥哥……哥!” 随着声音突变,她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到站在床榻旁的苏月婳,萧蓁的眼神有些闪烁,抿唇像是斟酌该不该下床行礼,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挪身下榻,却听到苏月婳说:“免了,你哥去送死了。” 这凉薄的一句话,瞬时触怒萧蓁。 “你说什么?”萧蓁怒意上头,顾不上什么礼节,挣扎得就要往外冲:“不可能!你骗人!我哥呢?哥……” 苏月婳也没拦她,就随手一挥,门口落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萧蓁也被屏障拦阻,任凭再怎样挣扎嘶喊,外面的人听不见,也察觉不到。 等萧蓁的怒意发散了,体力也有些不支了,苏月婳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她,居高临下的眸色还很倨傲:“闹够了?你哥死不死未可知,但送死是肯定的。” 按照傅孤闻和苏月婳的计划,两人不可能为了救一个萧衍,就直接与沈卓潇清风等人兵戎相见。 犯不上,也不值得。 “不过,你哥此行也未必没有用处,他或许……” 话没说完,忽然那道屏障被什么冲击,连带的还飘落进几只黑色鸟羽。 萧蓁惊诧地看着鸟羽,下意识的:“小鸦?” 不等她找寻,小鸦就已化为原型,奋力冲破屏障,跌落进了房内—— 第63章 王爷薨逝了 小鸦落地的瞬间又幻化成人形,只是像受了伤,嘴边还挂着血,“出事了……” 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都语无伦次,“我在王府外盘旋,突然被人发觉打伤,还看到有金光袭向正院,快去看看王爷……” 萧蓁被萧衍带走后,小鸦不愿再留在庄子,也悄悄地跟随兄妹,但惧怕苏月婳,不敢进入王府,就在府外变化出原型,四处飞行,一边想着保护萧蓁,一边打探些消息。 小鸦深知自己不是苏月婳的对手,也对她万般不信,如果苏月婳伤及萧蓁,他就豁出命冲进来救走萧蓁。 结果…… 苏月婳没成为威胁到他的那个危险,反倒有人先一步发现了他。 这就很诡异了。 寻常普通凡人,怎可能识破小鸦的原型?更别说又将他打伤了。 苏月婳也清楚其中端倪,果断没理会小鸦和萧蓁,大步径直往外,去了正院。 但还在路上时,阿瑶就带着家丁慌慌地迎面跑了过来,“娘娘……出事了!”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苏月婳脚步停顿,挥手让所有人免礼。 阿瑶惊魂未定,紧张又急切的,“王爷……王爷他……真的薨逝了……” “什么?!” 苏月婳一惊,看着阿瑶满脸惨白的也不似在说假话,加上小鸦说的有金光袭向正院,难道…… 沈卓潇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她顾不上任何,匆匆带人就进了正院。 刚迈步跨过门槛,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道悲怆的哭声。 老管家带着一堆嬷嬷婆子,还有丫鬟小厮侍从,连同风逸风絮等人,都跪了满院,呜呜的哽咽声,此起彼伏。 “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王爷他……已经走了……”风逸红着眼睛,痛苦得难以掩饰。 风絮咬牙攥紧了拳头,却还是克制不住眼里的氤氲,“突然之间,王爷就倒地……咽气了。” 苏月婳压着满心的狐疑,也没说什么,就大步进了房中。 此时的傅孤闻还没整理穿戴,却闭着眼睛,脸色灰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声息,亦如真的……死了。 苏月婳一番检查过后,虽无法相信,但还是接受了事实。 傅孤闻死了。 不是诈死定的计策,是真的……被人钻了空子,让假死成了真死。 魂小花听着一阵阵的哭声,吵闹的直接飘落在地,刚想抱怨两句,却瞥见傅孤闻的一刹,她眼瞳紧缩:“这……王爷好好的就这么没了?” 魂小花对死人比较特殊,毕竟之前的千百万年,她守在黄泉彼岸,天天看得最多的就是往来的死魂。 “先让我看看。”魂小花立马凑向傅孤闻,盘膝腾空,合眸施法:“是生是死,吾来断决,十殿阎王,速速清查——” 魂小花睁开了眼睛,无措道:“不行,越级清查,我办不到啊,但我能查别的!” 不用苏月婳做什么反应,魂小花又合眸入定,再睁开时满眼血红,透着森森阴气,扫视傅孤闻全身上下,“幽精、一魄已走,傅孤闻已死。” 苏月婳刚刚翻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但她也没埋怨魂小花,就对她点点头,然后随手衣袖一挥,施法召唤:“黑白无常,速来听令!” 不稍片刻,屋内烛光晃动,一抹寻常人难以发觉的阴气窜入房内,落地成影,虚幻的漂浮对着苏月婳躬身行礼:“黑白无常,见过酆都大帝。” 还是分身虚影罢了。 苏月婳往床榻上抬了抬下巴,“这人为何而死?阳寿还有多少?速速查清。” 黑无常一手变幻出生死簿,白无常看着傅孤闻,掐指一算,回话道:“紫薇星君转世,当朝二殿下傅孤闻,运势已损,命运已改,阳寿已尽。” 这一席话的信息点太多,即便是苏月婳也一瞬间神色空白,怔愣住。 魂小花诧异地看看傅孤闻,再看看苏月婳,最后目光落向了黑白无常:“小黑,小白,你们说真的?傅孤闻的阳寿已尽?哎不对,他不是燕王殿下吗?怎么成了二殿下?” “生人已逝,无规妄议。”白无常道。 黑无常面无表情的对苏月婳说:“大人,阳上人不下冥府差,阴吏不执阳间法。” 言外之意,不管是人是神,还是鬼魂阴差,无规矩不成方圆,阴间的鬼差亡魂,即便是阴璃这位酆都大帝,也不能干预人间法度,和人的生老病死。 就算傅孤闻被人暗算殒命,那也是他的命数。 至于傅孤闻的真正身份,又有何秘闻,也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无需再查,就算查,也不该阴璃过问。 天意不可违背,大罗金仙也不能逆天行事。 魂小花知道这些,也总是提醒苏月婳别管了,快点回冥府,非是不听呢。 “听到了吧?您贵为鬼王大帝,也不能插手人间,正好傅孤闻也死了,哪还有什么真龙之气啊,你要将养魂魄,我们回了冥府再想别的法子,走吧,回去吧!” 魂小花凑过来拽着苏月婳的手,“这个躯壳就是和你再有前世羁绊,也该了断了,总不能你还要插手人间因果吧?那你……万一招来天谴怎么办?” 黑白无常也有此意,当即躬身行礼,齐声道:“恭请鬼王,回归地府!” 苏月婳深吸了口气,已经这样了,她就算再有万般的不愿,也不能违背天意。 哪有什么逆天改命,天谴降临,别说她,金仙佛祖都消受不得。 为了傅孤闻……也不值得。 “好,回地府。” 苏月婳做出了决定,又看了眼床榻上的傅孤闻,旋即一施法力,魂体分离,已然重新回归成阴璃的模样和穿着。 而苏月婳已然如死人一般,瘫坐在了一旁。 阿瑶在这时冲跑进来,惊呼的呼唤苏月婳,迟迟不醒,再一弹鼻息,惊诧的满脸更加惨白:“娘娘……娘娘啊!” “王妃娘娘忧思过度,已随王爷去了!” 老嬷嬷一声痛呼,满府震惊。 一门双丧,夫妻同逝,也算一段佳话。 但燕王府,势必就此陨落,彻底消没。 第64章 回归九幽 鬼王重回幽冥,地府热闹非凡。 十殿阎王等着进谏,黑白无常真身等着迎接,牛头马面率领众鬼差等着恭候。 就连奈何桥边的孟婆,都兴高采烈地烹煮了新鲜的汤汁,等着鬼王回来了,送鉴品尝,说不定还能从魂小花嘴中打探不少阳间趣事,想想就开心畅快。 岂料众鬼等了又等,眼看着阴魂走了一波又一波,也审问盘查了一群又一群,也迟迟不见鬼王大人现身。 哪儿去了? 不是说好了回来吗? 别说不见阴璃了,就连魂小花也见不得踪影。 所有众鬼纳闷找寻的鬼王大人,此刻已回到了幽冥,但用一道障眼法掩去声息,又搪塞开众鬼,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一下面容和身姿,徘徊在黄泉路。 黄泉路上有很多驿站,每一站间距也较远,有的几十公里,有的数百,甚至数千公里,但第一站是引魂馆。 所有生魂均高举着招魂幡,过了头七后,飘荡至此,落脚歇息,准备再度起程。 魂小花作为同党,此时也幻化成一个老大娘的模样,一边打掩护,一边怨声载道:“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了的回来归位的,鬼鬼祟祟地跑这里做什么?” “少给我说什么大道理,你就是徇私枉法!你就是无视规章法纪!你就是要找傅孤闻的魂魄!你要见他干什么?互诉衷肠?得了吧,你俩感情哪里好了?” “他活着的时候就怀疑你,死前要不是为了和你合谋绊倒太子,他才不会对你打消疑虑呢!还哪有什么感情?” “就算有……”魂小花嘟嘟囔囔的,还自说自话,很能自圆其说:“那也是他见色起意!他是没见着你阴璃的真实面目,不然一早就被你魅惑吸引了!” “男人都那德行!没个好货!男鬼也一样!” 阴璃化成了一个八九岁小姑娘的样子,还与其他的生魂一般无二,为了不被人发觉,她特意将自己伪装得满脸苍白,浑身是血,像是意外横死的一样。 她任由魂小花牵着自己的手,边走还边如寻常孩子似的,蹦跳两下,就连出口的声音,都稚嫩了不少:“你还没完啦?抱怨两句就行了,再嘟囔,我烦。” “你……”魂小花敢怒不敢言,无措地抿嘴巴:“那说好了,阎王要是降罪于我,你得护着我,我都是为了帮你,才不得已打掩护的……” “好好好,你是被我强迫着才当了共谋的,你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同流合污的!” 如此说定了,魂小花也登时开心了,脚步飞快地牵着阴璃飞奔。 阴璃倒吸冷气,不断皱眉:“差不多得了,你现下是个老大娘呀,哪能有这么厉害的腿脚?能不能演像点?” 魂小花一听,当即放慢了脚步,还佝偻着腰身,咳咳的一顿咳嗽,声音都立马沙哑苍老了起来:“是啊,大孙女,婆婆啊,老了走不动了,你背背婆婆吧!” “去你的!”占谁便宜呢? 阴璃白瞪她一眼,但也笑着彼此挽着手,继续往驿站走。 走了没一会儿,魂小花就想到了重点,“对了!我们直接就走了,也没管王府后来怎么样了,这人死后就七天的时间,三魂七魄都回离体,不管你是想让傅孤闻还生,还是送他星君归位,王府那边,你是真的不管了?” “管什么?”阴璃懒洋洋的,两手抬起枕在了脑后,慢悠悠地走,“我在傅孤闻和苏月婳的身上都设了术法,没个几百年,尸身不会腐坏的,燕王和王妃肯定送往地陵安葬,都死了,也不会惹人怀疑。” 也就是说,她不管和傅孤闻在这里待多久,都与阳间无关。 不管最后想要如何,即便想让傅孤闻还生,也能易如反掌,至于阳间会不会动荡,会不会惹人震惊狐疑,那就是后话了。 先找到傅孤闻的三魂七魄再说吧。 魂小花点点头,走了半天也累了,就在路边歇一歇,但也想到了奇异的,“哎,小黑小白都说傅孤闻是二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份身世有秘密?” “估计吧。”阴璃随手采了一片彼岸花的花瓣,随手把玩着。 魂小花惊诧,当即就要去夺:“你又摧残我同族!快放开她!多疼啊!” 阴璃轻啧了声,“你们彼岸花每天都会掉落废弃的花瓣,哪儿疼了?少矫情,我用她有用的……” “有啥用?” 阴璃手中的彼岸花瓣忽然开口,地处幽冥,阴气充沛,最适宜这些花精修炼,即便一片花瓣也能迸发出原神分力。 小花瓣满头的问号,再看着阴璃,将她当成寻常的枉死鬼,还有一旁的魂小花,小花瓣就道:“老太太,小姑娘,你们怎么手这么欠啊?快放开我!” 魂小花无语的抿唇,倒吸冷气。 阴璃笑了笑,还用手指弹了弹小花瓣:“才不放呢,我告诉你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你把他在阳间诞生后的重要记忆,一一回溯出来不就好了。” “啊?”小花瓣十分不情愿,也珍惜着自己的这点魂力,才不想无辜牺牲,就道:“我要这么帮你了,那我就会消散啦,不要!” “不要也得要。”阴璃一笑,指尖散出独有的阴气。 小花瓣一见,好家伙这不是鬼王大人吗?还来不及通风报信,就被阴璃封住灵窍,施法运入傅孤闻的生辰八字,紧接着一段段的画面,凭空而显。 “我的大人啊,你是胆子真大啊!不怕被鬼看见啊!” 魂小花在旁啊啊大叫,埋怨阴璃动作太快,丝毫不顾及路过的亡魂观瞧,又担心走漏风声,匆忙施法帮着设立屏障。 “嘘!” 阴璃一手抵着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有些不悦的:“少废话,快看。” 就这样,在陆陆续续的亡魂窥探不见的路边角落,阴璃也极快地在一段段闪现的画面中,发现了端倪。 庆珈七十四年,阴历正月初五,中宫孝康慈皇后,诞下一子,取名沈卓禹。 也是当朝二皇子殿下。 但是,这一天也是傅孤闻的生辰。 第65章 秘旨 “狸猫换太子?” 魂小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还挠挠头,“这不稀奇,也没什么意思啊。” “别人的身世,是让你琢磨有意思的?”阴璃反驳,又眼色示意魂小花:“老实点,先看吧。” 浮现的画面还在继续,但都是挑着重点的记忆片段。 像是二皇子的百天宴,满宫上下忙活得紧锣密鼓,皇帝也赏来了不少奇珍异宝,还有专门给二皇子打造的玉牌项圈,还有长命锁。 皇后谢过恩后,也没见脸上有什么喜色,反而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抱着二皇子的老嬷嬷,以及一个贴身侍女。 “准备得如何了?”皇后低声询问。 “回禀娘娘,奴婢已经按着吩咐照做了,但是……燕王妃貌似不太愿意。” 皇后没什么埋怨的意思,就沉吟地道:“亲生骨肉,又哪能舍得?无甚,燕王妃可来了?传她进来吧。” “是。” 侍女领命出去。 片刻后,一身雍容华贵穿着朝服的女人,带着一个抱着襁褓的老嬷嬷,一同进来,俯身跪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坐在凤榻上,示意侍女看座。 燕王妃却迟迟不肯落座,余光看着老嬷嬷抱着的襁褓,不舍又隐忍地攥紧了帕子,“娘娘,臣妾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但臣妾……真的舍不得孩儿啊。” “本宫知道,本宫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呢?” 皇后叹息的脸色凝重,伸手唤来嬷嬷,将二皇子抱在怀中,轻轻哄着:“本宫身体欠佳,虽执掌后宫,但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皇帝被澹贵妃迷惑,对二皇子并不看重,这宫中凶险,本宫不得不做长久之计。” 说着,皇后递了个眼色给侍女。 侍女福身领命,转瞬就拿出了一封秘旨,呈给了燕王妃。 皇后说:“这封秘旨是太后薨逝前,留于本宫的,本宫与太后出身同一母族,一荣俱荣,太后恐忧本宫日后处境为难,照护不到皇儿,特下此诏。” 燕王妃脸色一僵,皇后为什么跟自己讲这些个宫廷秘事。 皇后见燕王妃没反应,抬了一下手,侍女便将信函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让本宫找信得过的人,托付养育皇儿,日后皇儿长大成人,若有心争储,王妃便可拿出此诏,还皇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大白,若皇儿无心,那做个逍遥快活的异性王也未尝不可,至于交换的孩儿,王妃万可放心,本宫承诺,会视如己出,倍加珍之。” 燕王妃看着秘旨,听着皇后说的言辞,即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允诺照做。 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就这样做了更换。 可能其中还有什么细枝末节,或者更多的秘事,但小花瓣的法力不支,画面也维持到此就草草结束。 阴璃看着散去画面的上空,若有所思地许久没言。 魂小花惊讶连连:“还真是狸猫换太子,但不是用寻常孩子换的,而是原本的燕王世子,还不是在出生时换的,而是百天时换的。” “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啊。”阴璃轻叹了口气,原以为傅孤闻和二皇子交好,只是脾性对味,惺惺相惜,没想到这两人自出生起就有了这等羁绊。 稍顿,阴璃又说:“你想想,皇后肯定不受宠,说什么做什么,皇帝也不听不信,还很厌烦,不然皇后犯不上出此下策,既然如此,那皇后生下了二皇子,皇帝肯定也很疏忽,估计都不怎么细看那襁褓中的皇子。” 魂小花不断点头,接茬就道:“幼儿长得都差不多,刚刚百天,模样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身边的嬷嬷丫鬟守口如瓶,就没人能发现端倪。” “聪明!”阴璃一笑,有些嘲讽的道:“所以啊,那些急着出生就换孩子的,何必呢?学学这位皇后,百天再换,也一样不会让人起疑。” 这也是为什么傅孤闻一个异性王,和皇族毫无联系,竟然还能体内蕴含真龙之气。 原来他才是紫微星君转世,不日的真龙天子。 既然这样…… 阴璃眸色深眯,“那傅孤闻就不该死,阳寿也肯定未尽……” 可为什么黑白无常查阅的生死簿上,傅孤闻的阳寿会显示已到了呢? 难道是…… 阴璃有了个猜测,魂小花也估摸出来,不免倒吸冷气,神色惊诧。 “好啊,有人敢插手我阴间事物……”阴璃勾唇冷冽一笑,眉眼魅惑地透着黑红的阴煞之气:“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啊!” 魂小花不置可否,“这回归你管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撤去伪装,光明正大的回冥府了?” “还不行,着什么急?”阴璃拨弄了一下指尖,低眸看着这身伪装的打扮,莞尔:“还是那句话,先找到了傅孤闻再说咯。” 魂小花撇嘴,虽有怨言,但也不得不照做。 两人也休整的差不多了,继续上路,时不时的跟周围的亡魂唠唠嗑,四处看看景,也算好不乐乎。 地府没有黑白轮转,也不分日夜时辰。 不知走了多久,魂小花感觉自己从修炼成精以后就没这么累过,真的要了花的命了,就在她要撂挑子想罢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引魂馆。 偌大的几个招牌,鲜血赤红,异常瘆人。 可在这里是寻常之物,也没有亡魂感觉奇异,纷纷不约而同地都往里面走着,门口还有几个店小二打扮的伙计,乐呵呵地一一清点着人数。 “三万五千八十九……三万五千九……三万五千……唉?” 眼看数到魂小花的时候,伙计一顿,上下打量着魂小花和阴璃,旋即就将魂小花往里推:“三万五千九十一,你留下,不能进。” 阴璃被排除在外。 “我为什么不能进?”她纳闷的眨了下眼睛。 伙计低头看着她:“小姑娘,你超过十岁了吗?没超过十岁不用走这里,哎接你的鬼差没和你说吗?你可以让他们领你去地府的。” 年纪太小就亡命的,不管是横死,还是病死,只要是死了,都属于过早夭折,在地府也能开绿灯,直接免去疾苦奔波,送往阎罗殿问询,然后投胎转世。 这点还是阴璃立下,但她……竟然忘了。 第66章 三魂七魄 多少有点尴尬。 阴璃抿着唇,别扭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你还不满意啊?”伙计皱皱眉,还挺有耐心地蹲下身,近乎哄着似的:“小姑娘,别伤心,你和你婆婆都死了,就算凑在一起她也陪你走不了多久的,早点分开,你也早登极乐是吧?” 阴璃无言的脸都有点僵了,尬笑地点头:“哥哥说的是,我知道啦。” 看着她转身就走,魂小花还着急地想挤眉弄眼,却注意到阴璃传给她的一道密语。 ——我稍后再来。 合着是要换身改扮,再杀回来啊? 魂小花更为无语,果断快步进了驿馆。 这里与人间无异,有吃有喝,有独立的房间床榻,供所有亡魂休养生息,不过一切也是需要银钱的,几乎每个亡魂死时都有陪葬或烧的纸钱。 但也有例外。 比如很多孤魂野鬼,虽有阴差引路,但没有傍身的银钱。 而魂小花就是这其中的例外。 “阴璃也没说这个啊!”魂小花发现自己什么都买不了,想吃口饭喝口汤,都做不到,她窘迫得好像个千万年大穷鬼,被晾晒在一旁,气愤地吐槽。 别说没吃喝,就连入住的房间,她都承担不起。 无奈,只能被伙计像打发要饭的一般,将她连同另外几个孤魂,一起推进了草房。 十分寒酸,十分简陋,漏风又漏雨。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魂小花凄凄惨惨地蜷在一角,仰天长啸,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一个更穷的穷鬼也被伙计赶了进来,这人不仅穷,还穿得褴褛,一身破衣服堪比抹布了,而且一条腿残疾,一条腿瘸,要不是成了鬼魂能漂浮,魂小花估摸着这人都得满地爬。 但这人倒不感觉憋闷,反而还乐呵呵的,长得还算凑合,就是细胳膊细腿的,特别单薄瘦弱。 应该是饿死的。 不,是病死的。 魂小花心中一系列琢磨,还不等继续瞎想,就见那人笑吟吟地走向了她,几个意思?穷鬼还想欺负老太太啊? “干什么?”魂小花主打一个先下手为强,猛地站起来两手叉腰:“你哪儿来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哎呦!” 没等说完,头上忽然一痛。 那人还敢打她? 魂小花咬牙瞪眼,正要还击时,就见那人对她一眨眼,魅而不妖地浅然一笑,太熟悉了。 “阴璃?”魂小花压低声惊呼。 阴璃笑笑,拉着魂小花坐下来:“我这身装扮怎么样?还不错吧?” 魂小花不想评价,只撇嘴给她一记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阴璃也没在意,就和魂小花说:“我刚进来的时候,在这里转了一圈,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魂小花长叹唉声:“感觉都没有好事,你随便吧。” “好事就是我们来对地方了,坏事是……傅孤闻不在这里。” 看吧,魂小花都不想说话了。 “他的三魂七魄都已离体,但却没下冥府……”阴璃掐指推算,脸色讳莫。 魂小花诧然:“不可能啊,管什么转世呢,就是大罗金仙,只要下凡了,成了一世凡人,死后魂魄必须归入幽冥啊,回归天庭归位那是之后的事,怎么能不在这里呢?你是不是算错了?” “算错?”阴璃对这两个字很质疑,但却稍有迟缓,她又凝神掐指,随之脸色瞬变:“我找到傅孤闻的一魄了,跟我来!” 她拉着魂小花就往外跑,也不理会伙计叫嚷什么,两人一路飞驰,等跑到千里之外的第二处驿站万狗岭时,魂小花感觉累得已经彻底没气了。 幸好她是个精怪,还在冥府担着差,不然她就是个牲口,也被阴璃活活给累死了。 万狗岭,顾名思义,往后死后要走向阎王大殿的必经之路,以及必受的惩罚,生前虐狗屠狗的,皆会被万狗啃噬,其中煎熬,堪比地狱。 但驿站这里没有任何一只狗,只是取了个名字,还和前一个驿站那样,供亡魂修养歇脚的。 阴璃和魂小花二话不说通过伙计的清点,径直进去。 里面特别大,很难找寻一个亡魂。 阴璃和魂小花兵分两路,四处问询,总算打探到了眉目,两人一起上楼,来到指定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了要找之人。 准确地说是一魄。 傅孤闻此刻正拿着书籍坐在案桌旁,挑灯翻看,手边堆了一大堆已经写完的诗书字帖,而他还在一边看着一边奋笔疾书。 对于走进来的阴璃和魂小花,毫无察觉,也毫无反应。 “这是……哪一魄啊?”魂小花不免发问。 阴璃观察着傅孤闻,伸手触碰了一下,无法触碰到实质,只是一个虚无的空相,比亡魂还要飘忽无形。 “非毒吧,三魂七魄中的掌管情绪和心理的一魄。” 因为不是三魂七魄全部归位融合,所以此时的傅孤闻这一魄,没有听力,也没有感官,外界发生任何,他都不会有思考和觉察。 魂小花有些懵了,这种亡魂只有一魄的情况,少之又少,几乎千百年来都罕见,她琢磨了半天,也只能问:“那其他的三魂和六魄呢?” 阴璃早就推算了半天,此时微微摇头:“都不在地府。” “怪了啊,这三界八荒,只此一处幽冥地府啊,人死后三魂七魄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 魂小花纳闷的只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我们在阳间走得匆忙,傅孤闻也死得蹊跷又突然,当时你留意他离体的幽精和一魄去哪儿了吗?” “没有。” 阴璃也知道是自己疏忽,也是轻敌了,没想到真有人大胆包天,连地府都敢挑衅! 她迅速冷静下来,镇定道:“傅孤闻是紫薇星君转世,突发变故也可能在他原本的命数之中,通知一殿阎罗,上报天庭,再调黑白无常真身随我前往阳间,翻查追剿傅孤闻的其余三魂七魄。” “是,属下领命!” 魂小花正色地刚应声,阴璃已经携带着傅孤闻的那一魄,身形逆转,化成一道阴气,消失无踪。 第67章 找到了! 再次回到人间,阴璃感觉自己残破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 阴阳两隔,即便是鬼王,也少见的会突破禁制,如此这般的反复出入。 这回无需魂小花在旁吐槽嘟囔什么,阴璃都觉得自己玩得过火了,而且以她现下的魂力,很难再完好无损地折返冥界。 暂且长留人间,也只能期盼傅孤闻的三魂六魄,能都在人间了。 魂小花还想劝阴璃调养生息试试,结果就看到阴璃手中变幻出一盏灯,翡翠琉璃质地,上面雕刻着龙纹凤形,异常精美华丽。 “这不是……锁魂灯吗?”魂小花有些讶异:“你把这么重要的法宝,从冥府带出来了?那你还等什么,直接进去啊,这灯可以滋养魂力的!” “是能养魂,但……”阴璃话到了嘴边,但一笑:“算了,还是先做正事吧。” 魂小花诧然的倒吸冷气,还能不懂阴璃带出着宝物的缘由? 她落后几步,不情不愿地又开始了嘟囔:“你是打算用这灯给傅孤闻养魂吧?不然就算找全了他的三魂七魄,估计也被人摧残得不像样子了,别说复生,就是送去地府都很难咯!” 阴璃皱皱眉,也没理睬,就让她自说自话了。 人间之大,也不能贸然找寻,阴璃暂时无法动用术法,就让魂小花召唤了黑白无常,这回是领命出来的真身。 “小黑,大人想让你查查那个傅孤闻死哪儿去了。”魂小花依旧没好气的。 黑无常沉默寡言,性子也很冷淡,就对着阴璃一躬身行礼,然后运转术法查询,不稍片刻,便道:“大人,傅孤闻的魂魄在东南方位。” 魂小花立马转身看向东南方,随之道:“东南方大了,具体在哪儿?” 黑无常也不多说,就在手中凝聚法力,绘制出一个较为详细的地图,投射到一张黄表纸上,恭敬的递给了阴璃:“属下只能查到大概方位。” 具体的,还要过去了一探究竟才可。 阴璃点头,收起黄表纸,让黑白无常退下了。 即便真身来了阳间,也与周遭不符,不适用长久露面。 这也包括了魂小花。 所以屏退三位,阴璃也瞬移到了燕王地陵,果然找到了已经入棺安葬的苏月婳,这具驱壳,她暂时还得用。 再度以苏月婳的身体睁开眼,稍微适应下,便快马加鞭地脱离地陵,雇了辆马车,按着图文上的地址方位,走到了皇城东南角。 马车夫也没想到她会来这种地方,惶恐又气愤的:“你你!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来皇宫啊?这种地方是我们能来的吗?你可真是的,差点被你害苦了!” 车夫埋怨的管苏月婳多要了几十两银子,才赶着马车慌慌的跑了。 皇宫重地,确实不能寻常人能轻易走动的。 苏月婳看着高耸的宫墙,一时也犯了难,怎么混进去呢? 装扮成宫女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皇宫外面,见不到任何宫女,也不允许外出,她怎可能乔装混入? 最主要的,此时所有人都知道燕王妃苏月婳是个死人了,若被发现,她等同于诈尸,招惹来麻烦不要紧,连累了燕王府,那傅孤闻……往后还怎么复生? 她犯难之际,忽听身后振动翅膀的些许声音—— “什么东西?” 苏月婳谨慎地一转身,就看到落在近处的一只小乌鸦。 竟然是……那只小鸦。 估计着青天白日的,小鸦也没敢变幻成人形,就用鸟嘴吐着人话:“你也不是真的燕王妃吧?你和我一样,都是妖物?” 苏月婳皱眉,懒得和他多解释,只问:“你跟踪我?” “萧蓁让我守着地陵,说万一她哥回来了,估计也会找去地陵的,但我没等到她哥,却等来了你,你要进皇宫吗?” 苏月婳脸色不虞,但却“嗯”了声。 小乌鸦扭头咬拽出自己的两根长羽翼,递给了苏月婳,“用这个,我教你术法咒语,你想变成什么人,就能变成什么人,但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时间虽短,但也够了。 苏月婳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按着小鸦的咒语,直接变成了一个体态丰盈,满脸褶皱的老嬷嬷。 还穿扮着一身后宫服制的穿着,俨然就是个出宫休沐走亲戚归来的老嬷。 苏月婳还很满意,也没和小鸦墨迹,直接让他又变出了一块出入宫的腰牌,便颤巍巍的弓着腰,一步步的朝着宫门走了过去。 侍卫巡检又盘问,苏月婳都对答如流,也没惹人疑惑,便总算进了皇宫。 然后低头哈腰,避开来往的所有人,她按着地图方位,再次来到整个皇宫的东南方,定睛一看,远处巍峨恢弘的大殿,正是东宫。 原本储君太子的宫殿。 但沈卓潇始终没有入住这里,皇帝也担心二皇子暴毙,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迟迟没有让人收拾清扫。 但此时,大殿外却有巡逻的侍卫。 一个个神色紧张,像是看管着什么重要之地。 一个废弃的宫殿,会有什么名堂? 苏月婳怀揣着困惑,又反复确定了黑无常给的这份大概方位,等两个时辰咒术解禁,她幻化出真身,天色也沉了下来,她才施展轻功,避开侍从混进了宫殿。 偌大的殿内一片漆黑,即没掌灯,也没有宫人。 寂静,又阴森。 苏月婳环顾四周,正想找寻一二时,忽听附近传来响动,像是人走路的声响,随着她一转身,周遭的一切都显现变化。 原本漆黑的殿堂,此刻灯火通明。 而她苦苦找寻的傅孤闻,此刻也正手持着一把玉扇,迈步朝她走来。 苏月婳狐疑的眉目一紧,定睛一看,确定是傅孤闻没错,而且这也像是他的地魂,因为是魂魄,所以导致身形很淡,不似寻常的那般清晰。 但傅孤闻像是对此一无所觉,径直走到她面前:“尔是何人?怎敢来此?” 苏月婳有些诧异:“你……能看见我?” 她用的可是肉身,按理说魂魄是看不见的,而且…… “本王自能看见,你到底何人?”傅孤闻冷漠的声音带着质疑,拧起的眉宇也透出浓浓的不悦。 魂魄的他,没有记忆了。 第68章 不记得了 苏月婳从他的话里捕捉到有用的字来,傅孤闻面对她这张脸时,并不记得她是何人,面容冷峻,声音警惕,却是知晓自己身份的。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都掌管着一部分记忆,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魂魄。 人死后,魂魄分离,一魂七魄为怨鬼,怨鬼会丢失一部分记忆,所以眼前的傅孤闻魂魄并不完整,透过探查,得知傅孤闻的一魂六魄都在此处。 加上她手中的那一魄也只有一魂七魄,少了两魂。 “他这是失魂症!” 魂小花附身在簪子里大叫着。 “不用说我都知道。” 苏月婳蹙眉摩擦着耳垂,摩挲着手心。 她虽然能保证傅孤闻尸身不腐,但人若是横死,成为孤魂野鬼游走在这世间,被世人一点点淡忘,身体亦会跟着漂浮,最后越来越透,直至消散于天地间。 像是傅孤闻这样魂魄离体,各自分家的情况维持的时间不能太久,若不然三魂七魄会很快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她手中一魂七魄,醒来后也只会是个痴儿。 苏月婳方才在燕王地陵,并未瞧见傅孤闻的尸身,想必这尸身是被有心人藏匿了起来。 纪轻衣与太子沈卓潇关系匪浅,她自是不屑于他们之间那点勾当,只是此事牵涉傅孤闻,苏月婳就不能不管了。 傅孤闻的存在与她寻找丢失的记忆有绝对的牵绊,她还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来修补魂魄,他可不能够就这样消散了。 “本王在问你话呢,你如实回答。” 丢失记忆的傅孤闻面对苏月婳,依旧如初见一般,眉梢眼角尽是疏冷,一双乌瞳藏匿着杀机。 若她再不开口,苏月婳这纤细的脖颈下一秒就会攥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了。 他们二人如今,不过是“陌生人”。 “我是燕王殿下名门正娶的燕王妃,燕王殿下莫不是忘记了?” 苏月婳饶有兴趣地靠近傅孤闻,鼻息夹杂着温热的气息倾吐在傅孤闻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使得他身体一震,他竟不抗拒此女。 “不对!” 一把白纸黑字的玉扇幻化作武器,顷刻间趋向苏月婳,苏月婳一个飞身躲闪,手指一并,一团黑气迅速笼罩在二人身前,傅孤闻闭上了双眸。 “还真是危险…” 魂小花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刚刚都替阴璃捏了一把汗,那傅孤闻不记得阴璃了,方才那一下显然是要杀了阴璃的。 阴璃阴阳两地往返,“死而复生”,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魄力,她如今这点魄力还需要留着等关键时刻再用。 傅孤闻残缺的魂魄被苏月婳收入锁魂灯内养着,接下来便是要会一会那沈卓潇了。 “沈卓潇有纪轻衣,清远这样的术士相助,傅孤闻的二魂许是被她用什么秘法困住了。” 若不然,这余下的一魂七魄又如何感应不到那两魂的存在。 “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呢?” 顶着苏月婳这具身体,本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阴璃清楚,魂小花也清楚。 “沈卓潇既然将傅孤闻的魂魄锁在前太子东宫,想必是知晓傅孤闻的真实身份的,只是不知道傅孤闻是否知晓他真皇子的身份?” 苏月婳回想起数日的相处,在傅孤闻身上的确未曾探查到有关于他得知身世的半点苗头。 但从燕老王妃的言行举止并不难看出,她对傅孤闻的埋怨甚至记恨。 她真正的亲儿代替傅孤闻死了,皇后并没有守住原本的承诺,保她亲儿一世无虞,她将这种怨憎转嫁到了傅孤闻身上,却又无法伤害傅孤闻。 毕竟知晓傅孤闻真正皇子身份的并非只有她一人,而傅孤闻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实情,才会被燕老王妃的言语日日折磨着。 苏月婳倒是很好奇,倘若傅孤闻有一日知晓了真相,又当如何?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一日应该不会太远了。 一魂七魄在锁魂灯内重聚,苏月婳将傅孤闻放出,傅孤闻身形刚稳,便警惕地看向苏月婳。 他方才那一瞬仿佛从原地抽离,整个身子被吸进了狭窄的空间内,周身的暗光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一滴黄色的精血从心口融入,脑海里好像多了些许零星的碎片记忆。 而再次看向苏月婳时,模糊的记忆里竟然有了此女的身影,再多想,又什么也记不起来。 莫不是真如眼前的女人所说,她是他名门正娶的王妃,傅孤闻生性多疑,失去了记忆又怎会轻信眼前的女子。 苏月婳媚眼如丝,身形下意识朝着傅孤闻靠近,她作用术法使得自己的身体能与傅孤闻接触,眼下还不能告诉傅孤闻他是游魂一事。 方才的那一幕苏月婳很快就编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故意诓骗傅孤闻。 “方才那一团黑雾是阵法被我触动了才袭击你我二人,我也险些中了它的招,也是我将你从那一团黑雾里救了出来,有人要杀了你我二人。” 魂小花心里一阵嘀咕,阴璃这编瞎话的能力也不知从何时起的,要知道阴璃在阴曹地府,那些小鬼们都得敬畏着她,就连着十殿阎罗拿她也没有办法,何时需要编个瞎话诓骗鬼了。 “是何人要害你我?” 傅孤闻对苏月婳半信半疑,却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下去,他想要听听苏月婳还能编出什么样的苗头来。 苏月婳脱口而出“沈卓潇,当今太子。”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傅孤闻身形一震,眸色染上了一层雾气,只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思绪。 就算丢失了记忆,傅孤闻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燕王。 “你还知道些什么?” 既是清楚他与太子之间的那些情况,想来非敌,但若让他相信对方是他的妻子这件事情,除非有准确的证明。 “我知道的事情很快,但王爷这副神情显然是不信我的。” 见傅孤闻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也不恼,再次贴了上去,傅孤闻大袖一挥,拉开了与苏月婳的距离,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 第69章 阴阳锁魂符 苏月婳扑了个空,眉眼却还是含着笑,也不恼。 “王爷何苦呢,你我夫妻之间做这样的事情也并无逾越之举,我瞧着你方才对我也并没有反感之意。”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傅孤闻出于本能躲开了她的靠近,而她胳膊触碰到傅孤闻身体时,傅孤闻眼底并无厌恶,也没有快速躲闪。 身体的本能在证明着,傅孤闻并不讨厌她。 她这样一个容貌迤逦的女子主动送上门,傅孤闻都不接纳,那还真是没有品味呢。 “这只能证明你我之间相识,并不能证明你我夫妻之实。” 傅孤闻并不应苏月婳的话,反而见字拆字。 “是不是真的等你见到了你的贴身侍卫一问便知,他们你总不会养了的。” 傅孤闻失去的只是一部分记忆,偏偏这部分记忆里又包括她,不过自幼培养在身边的侍卫,傅孤闻总是信得过的。 果然,苏月婳此话一出,傅孤闻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似是对她多了些许信任。 见傅孤闻能够平静与她站在一处,苏月婳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眼下该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到沈卓潇,让他交出傅孤闻的那两魂。 “此处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东宫了,这里被沈卓潇设置了阵法,如今你我被困在其中,只有突破了阵法才能够离开此处。” 她能够进来便证明此处的阵法只是用来针对鬼魂的,而她依附在人的肉身之上,又有自身的魄力护体,这里的阵法对她并不起作用。 苏月婳在旧处的东宫嗅到不少生魂的气息,皇宫重地,自然少不得冤死的小鬼,苏月婳暗中稍微动用手势,那些小鬼便能够为她所用。 她如今的剩余的魄力驱使那些小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着傅孤闻如今是生魂的缘故,魂小花担心被傅孤闻瞧见,又要一顿解释,索性一直藏匿于苏月婳的发钗之中。 阴璃需要她之时,她再动用鬼气协助阴璃,她可不想阴璃在阳间出了事。 嘴上虽然说着阴璃我行我素,为了那点真龙之气元气大伤,但阴璃若是有麻烦,魂小花不用阴璃开口便会出现帮忙。 她可是能够为了阴璃付诸一切的人,那种贪生怕死之事到了阴璃面前,都不是事情了。 “你说这阴阳锁魂符真的能镇住傅孤闻的两魂?” 清远用阵法将傅孤闻一半的魂魄阵于旧时东宫,使那里的冤魂们吸食傅孤闻的魂魄,用来饲养小鬼为他所用。 而这阴阳锁魂符便是为傅孤闻准备的另一件武器,此符咒呈紫色,符咒刻有阴阳图案,能调动阴阳之力将人的生魂封印在其中,使其动弹不得,他又在上面加了两道咒术,隐秘了傅孤闻生魂的气息。 就算有人来寻傅孤闻的生魂,也断然想不到生魂的藏匿之处。 “阴阳锁魂符乃慧觉方丈所赠,慧觉方丈乃是能游走于阴阳两界,改了傅孤闻命格之人,他所赠之物必然是绝妙的法器。” 为了对付傅孤闻,他们动用了不少能人异士,而护国寺的惠觉方丈拥有能通阴阳之能,他入阴间查探到傅孤闻阳寿未尽,气运不该绝,便利用了判官笔修改了生死簿,强行缩短了傅孤闻的阳寿,使其横死。 而这一切,苏月婳并不知晓。 苏月婳还在寻找傅孤闻的生魂,并不知沈卓潇与惠觉方丈之间的勾当。 “本宫本想着强行利用术法杀死傅孤闻,若不是惠觉方丈献计,本宫也不会手握着傅孤闻的生魂,掌握着他改天换命的生杀大权。” 沈卓潇无意间得知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份,担心他有朝一日知晓自己的身份重回皇宫,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二皇子之位。 惠觉方丈在生死簿上曾探查到一丝真龙气息,故将此告知于沈卓潇。 沈卓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与他争夺这太子之位,将来的天子也唯有他一人坐得起。 他那熊熊野心昭然若揭,所以傅孤闻必须得死。 傅孤闻假死一事沈卓潇并不知晓,他们安排计划之时傅孤闻还活着,沈卓潇便以为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傅孤闻注定做不了这太子之位。 “本宫唯好奇一事,那便是苏月婳的真实身份,蛊虫是苏韵眼看着放入苏月婳体内的,而新婚之夜她竟然安然无恙渡过,如今又像是变了一副面孔,身上似藏着不少秘密,先前若不是有她在傅孤闻身边,缕缕破坏我们的计划,傅孤闻早就本宫给解决了。” 就算那二人身死,也解不了他心头之恨。 清远同时也憎恶着那二人,他可是见识过苏月婳能耐的人,那绝非寻常女子。 先前诓骗傅孤闻说苏月婳是鬼魂附体,而在他看来确实也像那么一回事。 若不是有鬼魂附体,那个女人怎会向太子所言,能够将蛊虫逼出。 蛊虫如若不是被逼出的,苏韵的法子早就应该生了效。 “那个女人未必真死了,殿下要防范着些才是。” 清远可不信那个女人是真的死了,那苏月婳的尸身如今就葬在燕王地陵之中,她或许换了具肉身也说不准。 故而这几日进出皇宫之人都严查死守,一个苍蝇都放不出去。 他们二人秘密对话,苏月婳安排的小鬼鬼气太弱,近不了他们的身,也只能零星听得一些字眼。 而安排在燕王地陵巡查的侍卫终于发现了燕王妃尸体被盗之事,火速回宫通知了太子沈卓潇。 沈卓潇从座椅上惊起,那个女人果然是诈尸! 比起傅孤闻,此女才是令他不安的存在,此女究竟是何种来历,令着清风也险些栽在她的手上? “派人严防死守,进出之人皆要盘问。” 沈卓潇立刻散下命令,苏月婳顶着燕王妃的肉身必然不会以真面目四处走动,以免引发惊恐。 “太子还请放心,如今傅孤闻的两魂在你我手中,她必然会来寻的,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第70章 以血溶阵 “喂,你说傅孤闻乃真龙天子,气运瞧着也不该绝的样子,为何偏偏就死在了假死计划之中呢?” 这一点魂小花始终搞不明白,她先前可不愿意多管傅孤闻的闲事,但现如今阴璃寻傅孤闻的魂魄,魂小花有了闲暇之时,反倒是开始猜想此事了。 她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传声给苏月婳。 苏月婳闻言,脑子倒是灵光一现。 “给我办件事,让黑白无常速去阴间查生死簿上傅孤闻的阳寿是否有更改的痕迹。” 沈卓潇身边既然有人能够利用阵法锁住傅孤闻的魂魄,又用高深的法器藏住了他的两魂,或许能往来阴阳两界,她这样大胆的想法也惊住了魂小花。 若真有人潜入阴界盗取判官笔修改凡人阳寿,傅孤闻又是真龙命格,这可是折损阳寿之法,若是被天道得知,那必然要遭受雷霆之劫,万劫不复的。 如此大胆的猜忌,恐怕只有阴璃想得出来的。 “我这就去!” 苏月婳的发钗一瞬散发着幽幽红光,顷刻间又黯淡了下去,只是一瞬,傅孤闻并没有察觉到。 傅孤闻跟在苏月婳身后想要瞧瞧苏月婳是如何破了这阵法了。 当瞧见苏月婳如常人一般走出,来去自由,而他面前就像是围了一堵透明的墙,只要他一靠上去,浑身便如同有针芒刺身一般,身体痛得不行。 他再一次折了回去,就算是他强忍着痛上前,也破不了那阵法。 “这阵法是贼人专门为你而设,于我自然是无用,不过想要破解此阵,只需要你的一滴血。” 从那条甬道开始,苏月婳就察觉到傅孤闻不同于常人之处,那束缚她的绳索有术法加身,傅孤闻只是个普通人,却能够轻易解开束缚她的绳索。 他身上一定藏有未知的秘密是她不知晓的,若想要找到秘密所在,只有一直跟在傅孤闻身边。 “本王的一滴血?” 傅孤闻总觉得苏月婳在诓骗他,但对方只要他一滴血,他如今离不开此地,对此女而言无任何意义,抱着将信将疑的心,傅孤闻还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破了自己指腹上的鲜血。 鲜血滴落在傅孤闻脚下的阵眼之上,苏月婳暗中催动体内的阴气,助傅孤闻一臂之力。 单单是傅孤闻的一滴血自然是无用的,但若是配上她鬼王大人的阴气自然可以冲破这阵法。 他也并不是诓骗傅孤闻,左右都是为了给傅孤闻寻找三魂七魄,帮他还阳。 这样的恩情待傅孤闻还阳以后,她可是希望那个男人记得的,若是许以重恩那再好不过了。 顷刻间,周身金黄色的光被血色覆盖,阵法四溢,傅孤闻趁机跳出阵法。 苏月婳人就站在阵法外,傅孤闻冲出阵法时,整个人朝着苏月婳倾倒。 苏月婳也没有躲闪,而是看着人直直地倾向她,眼里似是带有嘲弄。 傅孤闻被这一抹微不可查的小表情惹得不悦,一个侧身躲开苏月婳,他完全误会了苏月婳方才神情里夹杂的含义。 同时傅孤闻也为方才心里那一分奇怪的想法而恼羞,他怎么会因为那个女人眼里不是高兴而吃味,下意识不悦。 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刻意掩盖了过去,为了不让苏月婳察觉到。 苏月婳却没有让傅孤闻得逞,她迅速拉住傅孤闻的胳膊,转身拥入了傅孤闻的怀中。 “王爷,方才那火光溅起的瞬间,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她一副害怕的模样蜷缩在傅孤闻怀中,失忆的傅孤闻面对苏月婳,第一时间竟想不到将对方推开。 而苏月婳感受到傅孤闻体内的真龙之气,就算只是个生魂状态,他体内依旧蕴有真龙之气,可真是个意外收获。 她正好元气大伤,急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滋养,她方才那样帮助傅孤闻,也是因着傅孤闻才受了伤,这一次多向对方索取一些真龙之气也不过分。 苏月婳趁着傅孤闻失神的功夫迅速吻上傅孤闻的唇,吸食更多的真龙之气。 傅孤闻这才有意识地快速将苏月婳推开,只见面色阴沉,眼底眸光微转,神情复杂。 方才苏月婳是亲了他吗?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轻浮!”傅孤闻气急,竟一时间不知用何言语来说苏月婳。 苏月婳含眸一笑,丢失了记忆的傅孤闻可要更有趣得很。 沈卓潇与清风正密谋着,见远处火光乍起,只一瞬便消失殆尽了。 他设的阵法被人破解了! 清风与沈卓潇几乎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 “苏月婳!” 意识到这一点,清风快步上前去处理阵法那边的事情,沈卓潇在后。 “还请太子殿下立刻派人通传惠觉方丈,阵法那里有我盯着。” 不知苏月婳用了什么手段破除了他的阵法,清风想起他被苏月婳那个贱人封住了七窍被凌辱之事就觉得厌恶。 魂魄重回身体也是因着慧觉及时赶到,他命不该绝。 而被封住七窍以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待魂魄重回本体,已经是遍体鳞伤,气丝游离,虚弱得很。 如今那个贱人活了过来,他可要找对方好好清算旧账。 “小心!” 清远迅速飞射出一道符咒,砸在苏月婳与傅孤闻身上,他眼上涂了特制的药水,能够瞧见傅孤闻的魂魄。 只是没想到傅孤闻身上丢失的一魄这么快就被苏月婳寻了回来,此女果真是不简单! 他就知道苏月婳假死只是计谋,必然是与慧觉一样,有通阴阳的本事,前去阴间寻傅孤闻的魂魄了。 傅孤闻下意识将苏月婳护在怀里,为避免她受伤。 而他还是因着方才符咒燃起的磷火浇在了自己的肩膀处,焚烧了一块衣衫,瞬间有肉烧焦的气味四散,蓝光微现。 苏月婳暗骂道,傅孤闻身上的气息四溢,很容易引来小鬼。 幸亏那些小鬼是受她驱使,不敢近傅孤闻的身,也因着傅孤闻是真龙之身,谢谢小鬼忌惮,不敢靠近。 第71章 天雷 苏月婳担心地查探傅孤闻的伤势,侧目斜眸间寒光乍起,一双勾人魂魄的双眸直直看向清风。 苏月婳蹙眉,露出了杀意,这废物玩意就应该早点解决得了。 “妖女,你明明死了竟然还能死而复生,不是夺人肉身的妖怪还能是什么!” 清风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信苏月婳的本体是什么,但她的存在势必会阻拦太子,这样的妖女不能留存于世。 这一次,他要让妖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算是在太子面前功德一件。 “人心善恶,我是什么不重要,倒是你,非人非鬼的恶心玩意,也敢来批判我!” 纵使傅孤闻失去记忆,也仍然是燕王的身份,记得他的过去。 在傅孤闻面前,苏月婳还是收敛了些许,又因着魂魄受了伤,无法大动干戈。 不过眼前之人,瞧着着实令人不爽。 “是我上次大意,给了你多活几日的机会,这一次,你休想逃脱我的阵法!” 上一次他重创苏月婳,想必此妖女实力已经不剩多少,对方刚刚又破了他的大阵,势必损耗了不少精力,再对付起来可就没那么麻烦了。 看着来人一副得意的嘴角,苏月婳下意识上前。 一双大手捏住了她的胳膊,那人将她有意识阻挡在身后,她的胸膛紧贴着那人的后背,是傅孤闻将她再一次护在了身后。 “好一对痴男怨女,今日就送你们一起上黄泉路!” 这里是东宫旧址,夜里少有人走动,苏月婳又是明面上已死的燕王妃,对付此二人只要不惊动了周遭的侍卫,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处理了。 清风出招,招招朝着命门去,他有注意到原本阵眼的地方血气四溢,有不少黑雾缠绕在上面,似是在争夺着什么。 只是他肉眼凡胎,能瞧见傅孤闻的魂魄已是开了天眼,那些游离的冤魂化作一缕缕黑烟,他只能瞧见其中的黑气,看不见生魂。 泼天的怨气凝结于黑气之上,吸食着破阵之后留下的精血。 傅孤闻的血可是大补的东西,就连着苏月婳也不舍的吸食。 而傅孤闻的命自然也是她苏月婳一人的,旁人动弹不得。 “你在我身后,他我来对付。” 苏月婳上前一步,傅孤闻提醒着苏月婳,还不忘记对付清风,两把长剑叠交一处,傅孤闻的剑法算是极好的,他存了留清风一命另有他想的心思才出手没那么狠。 只是剑术胜清风不少,几个回合下来清风显然处于下风。 傅孤闻是认得清风的,是太子的术士,对方缘故来对付他,他心中明了。 太子想要他死,皇帝想要他死,一直也不过是寻不到合适的罪治燕家,他又瘸了双腿,这才留了性命至今。 说起瘸腿,傅孤闻这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双腿落地轻巧了不少,并无剧痛感传来,能如正常人一样行走。 他如何也不记得自己的双腿是如何好的,看来答案还要从这位自称是他王妃的人身上寻找。 清风眯着双眸,想着如何算计傅孤闻,傅孤闻是活人时,他恐难对付,但对方现在是残魂之躯,那就好对付多了。 清风在起阵? 苏月婳只一眼便看出清风神情不对,他背负着双手,看似毫无动作,实则双指缠绕,暗中起阵。 清风口中念念有词,借天地之间引雷劫想要将傅孤闻的魂魄劈散,好歹毒的想法。 上一次她就应该直接取了清风的性命,也没有这等子腌臜之事了。 苏月婳移形上前,迅速掐住清风的脖子。 清风露出阴森森的笑容面对着苏月婳,阵法已起,他根本不带怕的。 一张符咒自袖口飞出,径直朝向苏月婳,清风分身至远处,苏月婳手中的清风散成一把烟,迅速消散了。 “胆敢戏弄我,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苏月婳本欲上前,后听得身后雷火轰鸣之声,方才清风阵法已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月婳立刻折回去救傅孤闻,她不顾安危闯进阵法之中,抓起傅孤闻的胳膊便要往外拉,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劈向二人中央,二人双双后退。 这清风没有大本事,阵法符咒倒是极擅长的。 “你退出去,这里我来。” 傅孤闻知道,清风的雷阵是冲着他来的,与苏月婳无关。 “逞什么能,这可不是你一个普通凡人抗的过去的!” 不是苏月婳鄙夷傅孤闻,相反,她对傅孤闻是钦佩的。 只是这种利用术法阵法一类的歪门邪道,傅孤闻不曾沾染过,可不是一把剑就能够抵挡的。 见傅孤闻魂形见见稳固,她转身投入阵法之中,注入黑气,手掌心中化形为刃,直直劈向大阵四周,尘土飞扬,火光四起,又是一道天雷引渡,苏月婳借天雷之势引渡,对付清风。 那再次闪下来的天雷被苏月婳以掌心上的罗盘为引,借罗盘之力将天雷引渡到阵法之外,那节天雷瞬间转移了方向,直直劈向清风。 “妖女,好厉害的法器!” 清风显然是低估了苏月婳的能耐,没有想到苏月婳手中有如此能力的宝贝。 苏月婳这一次回地府可是带了一些宝贝,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 她就是没有想到,罗盘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刚刚回到阳间就是一场大战,可以说是十分消耗体力。 她魂魄受创,能力受限,若不然这等术士使用这样的阴招也奈何不了她。 清风生生受了一道天雷,魂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撕扯着,疼痛欲裂。 他蹲下身子,捂着头痛斥道:“苏月婳,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就留给你自己吧。” 清风借着余力忍着剧痛天罗地网设下,一张泛着金光的大网自天上散落,天雷再次劈下。 苏月婳连忙掐了一个决让其顺着阵法缝隙钻了出去,直达上天。 她动作极快,傅孤闻并没有瞧见她方才的动作。 就算是傅孤闻瞧见了,待他神魂归体,苏月婳也可抹去他的记忆。 第72章 插手 “天雷,破!” 苏月婳则是借着这次天雷之势注入她的黑气,使其不断膨胀,朝着四面八方涌出,所有的黑气带着雷火之势挣脱着,清风布下的天罗地网也被黑气吞噬,雷火烧尽。 大量的黑气爆破,阵法瞬间被破,苏月婳受到反噬吐血。 她如今顶着凡人之躯,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嘴角溢出鲜血来,她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将她尽数吞入。 未出阁女子的鲜血果然是甜的,很是美味。 傅孤闻方才被雷火劈中了右胸膛,魂魄便立刻有了分影,一魂七魄有抽离之意。 苏月婳起掌,为傅孤闻护住心脉,稳固魂魄。 “傅孤闻,你没事吧。” 傅孤闻单手支撑着剑,却还是一副无碍强撑着的模样,他如今少了两魂,丢失的可不止记忆还有功力。 苏月给他渡上阴气,保证他不再受伤,这也使得苏月婳魄力大损,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未在吐出,不想让傅孤闻察觉。 她可是酆都大帝,鬼王大人,在凡人面前怎能表现虚弱。 要是表现,也该在二人独处之下。 她今日还真是元气大伤。 “你这是?” 傅孤闻心中有所动容,她当真是一心在救他,不想让他死。 这也只能证明苏月婳暂无害他之心。 “我和你说过的,我少时偷偷跟着道人修习了术法,会一些疗愈的术法,你且好好修养着,此人我来对付。” 一个微不足道的术士,竟然让他苟延残喘到这一刻,苏月婳显然忍不住了。 先前还有魂小花在这提醒着她,万不可插手人生死之事,会被天道惩治的。 苏月婳虽忌惮天道天谴,却也不能容忍这种术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 清风本不畏惧苏月婳,他对付得了苏月婳一次就能够对付苏月婳二次。 可对上那一副冷冰冰的眼神时,清风觉得寒从脚底起,苏月婳眼中泛着杀意。 傅孤闻的命是她的,谁也别想伤害到。 “伤他的人都得死。” 她那句话声音并不弱,如同针芒一样刺在清风的身上,这碍眼的玩意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就算是被天道察觉,她也有应对之策,见招拆招。 她趁着傅孤闻并未注意,一道阴气灌入傅孤闻的耳鼻,傅孤闻瞬间失去了意识。 清风见状,冷哼了一声。 “原是怕他知晓你妖女的身份。” 他果然猜得没错,苏月婳并非原本的苏月婳,是被妖女附了身。 她身上并没有修习术法的痕迹,而原本的苏月婳曾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对其了如指掌,很清楚眼前的苏月婳不过是顶着一张原主的皮囊“为非作恶”,缕缕破坏他们的好事。 “那又如何?” 傅孤闻晕了,苏月婳根本不带在意的。 “黑白无常,速速现身。” 苏月婳声音刚落,迅速后退几步,黑白无常真身现于她二人中央。 “速速锁他魂魄,为我所食。” 如此大奸大恶之人,留给魂小花滋养身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过这会魂小花折回阴间去替她查生死簿了,清风这人她是断断不会留到明日的。 “哪寻来的两人扮作黑白无常的模样装神弄鬼!” 上一次他便是被这二鬼抽离了身体,被苏月婳封住了七窍。 “是,鬼王大人。” 黑白无常听令,黑无常手持勾魂索,白无常手持油纸伞,伞起,伞骨分离,根根刺向清风身体全身穴位,硬生生将他生魂打出,清风还来不及用法器护住魂魄,便被黑无常用勾魂索锁住了。 勾魂索锁生魂,生魂术法薄弱,落入了黑白无常真身之下,无处遁形。 清风魂魄与本体分离,本就受了一道天雷引渡,魂魄虚弱。 “鬼王大人要怎么做?” 黑白无常锁住了生魂,将生魂交由苏月婳来处置。 清风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月婳竟然是地府的酆都大帝,她怎么会出阳间入苏月婳身体嫁于傅孤闻。 可惜苏月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弄清楚一切告到太子沈卓潇面前了。 她既然在他面前显出了身份,那清风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不过…… “告诉我傅孤闻的其余两魂在哪里?” “不…可…能。” “那你只有去死了。” 还未等清风再次开口,苏月婳便一把捏碎了清风的魂魄,清风这类助纣为虐的恶人连着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可没有耐心同清风继续绕下去。 失了魂魄的肉体自然也没有任何用了,肉体会迅速腐烂。 “鬼王大人,您这样做若是被天道察觉了,是要降下处罚的。”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规矩,生死有法定,身为鬼王也不可一再干涉人间生死,坏了法度。 “我若不杀了他,只会为他所累,在京中的事情无法办完。” “小花让我等代她时刻提醒着鬼王大人,莫要影响到自己。”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待她做完了那些事自然会重回地府。 眼下解决了一棘手的麻烦,苏月婳大袖一挥,黑白无常再次消失。 “他该醒了。” 苏月婳还没有忘记躺在石柱之下的那位燕王爷,清风已除,他为该醒过来了。 苏月婳为他修补好了伤口,用锁魂灯为他渡气,使伤口迅速复合,再用阴气使其清醒过来。 燕王府外。 阿瑶醒了过来,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子,开始运功大作。 她记得清醒之时,是沈卓潇派人重伤了她,府上的下人皆被囚禁于府上,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 而燕老王妃也一样被囚禁在内宅里,至于风絮和风灼二人在她之前便被关押进了水牢之中,她也是想要寻找他们的下落才被沈卓潇捉住,打晕了过去。 阿瑶与苏月婳相处不久,她钦佩苏月婳为人,又跟随了苏月婳一段时日,得知对方死讯之时,阿瑶如何也是不敢相信的。 王妃那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怎么突然就随了王爷而去?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蹊跷了一些,谁听了都难免多想。 第73章 还真是恬不知耻 傅孤闻假死成了真死,是完全在苏月婳意料之外的。苏月婳本身就走的匆忙,再加上自己的身份本就不能告知旁人,只得苦了阿瑶,一个人守着这。 阿瑶本想要寻回王妃的尸体,不曾想王妃的尸体未曾夺下,风絮二人也被太子以燕老王妃的性命要挟秘密关押了起来。 不然,风絮风灼二人身为傅孤闻的死侍,本也该随傅孤闻而去的。 阿瑶不清楚太子留下二人囚禁起来是为了什么。 她捂着后颈,那股痛觉时刻提醒着她,不久前她确实是被一棒子敲晕的,但眼前这一片黑压压之下,她明显看得清外界是一片空旷的土地。 沈卓潇将她给放走了? 明显沈卓潇那种心狠手辣之人绝不会放走她的。 阿瑶想到了苏月婳,莫不是苏月婳并没有死,是她回来救下了她。 四下里摸索着,终于在距离墙根两三米远的地方摸索到了一枚竹筒,竹筒里藏有一枚纸条。 阿瑶打开纸条,是苏月婳留给她的。 王妃果然活着,不出她所料,阿瑶一直悬着的心也能够就此放下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用藏于衣襟内的火折子点燃了那张纸,从着苏月婳为她设下的护阵中离开了。 昔太子东宫,苏月婳在清风尸身上并没有寻找到任何装有傅孤闻生魂的法器。 傅孤闻的生魂应该被清风用特殊气息掩盖住了,再用法器加封,寻常人等很难寻到。 那生魂既不在清风身上,那必然是在沈卓潇身上又或者被他二人藏于某处了。 苏月婳转头看向傅孤闻,正欲与傅孤闻说下一步安排,正对上傅孤闻的那张脸,还是生得如此俊美,令人垂涎。 “苏月婳,你若是想与我亲热,这里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傅孤闻冷语道,并没有因为苏月婳替他疗伤而感激。 能够如此快速地修复好方才的伤口,绝非一般术士可以做到,苏月婳究竟是何身份? 对上傅孤闻那张冷冰冰的面孔,苏月婳显得愈发有兴趣,她并没有忽略傅孤闻眼底的探究之意。 这若是旁人这样的口吻怕不是早就被她一掌拍到百里之外了,眼前之人偏偏是傅孤闻,她尚可以忍耐。 对方越是这副模样,瞧着便越是想叫人“一亲芳泽”。 他那双拳紧握着,手背青筋凸起,眼底时刻带着警惕,身体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苏月婳。 苏月婳故意贴了上来,手与傅孤闻相挽着,本想着如此近距离,她趁着机会亲吻傅孤闻吸食傅孤闻的真龙之气。 奈何这个男人小气的很,与她贴近已经是克制了。 “其实你也不必隐忍着,大可以推开我…” 苏月婳嘴上说着,心里故意试探着傅孤闻,有些男人最吃这一套。 只不过她耍把戏的人是傅孤闻,傅孤闻果然一把就推开了她,毫不犹豫。 “你这男人冷漠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 她与他是真夫妻这件事情做不得假,她也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诓骗傅孤闻。 傅孤闻无论是生前生后,性情一直都是没变的,对她依旧保持怀疑。 可怜她煞费苦心,险些折损换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可都因着此人失忆一笔带过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傅孤闻对与苏月婳的过往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那熟悉的气息令他觉得他与此女有过渊源。 眼下与苏月婳和平相处也不过是因着不久前苏月婳救了他,他们杀了沈卓潇的术士清风。 眼前的女人似是对他有诸多隐瞒,清风死前所说的生魂被藏究竟是什么人的生魂? 此女的话半真半假,他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想着她对他似乎并无杀意,姑且就留苏月婳一命跟着他一起回府。 “就譬如…” 苏月婳上前一步,傅孤闻这次并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苏月婳靠近。 那一点运用灵力的指尖轻轻点在傅孤闻的唇瓣上,傅孤闻快速抓住苏月婳的手,紧握在掌心。 苏月婳顺势扑在傅孤闻身上,娇艳饱满的红唇与之吻合,真龙之气顺着唇齿流入苏月婳的身体。 苏月婳重复着此前的方法,将真龙之气转化为冰凉的鬼气渡入傅孤闻的身体,维持着魂魄不散。 一切结束以后,苏月婳意犹未尽地轻舔着红唇,那角度傅孤闻刚刚好能瞧见她的小动作。 她浑身酥酥,像是软了骨头一样依依不舍。 “苏月婳,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你我夫妻之间,早已经同床共枕过,我亲吻我的夫婿何来不知羞耻一说?”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趣,不知傅孤闻还阳以后记起他们失忆这段时日发生过的事情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她还真是期待得很。 “贴够了没有,贴够了就把手拿开。” “明明是王爷一直抓着妾身的手不放,怎么就成妾身赖皮了呢?” 二人之间长久的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苏月婳一人的心跳。 傅孤闻如今身死,已是幽魂状态,是没有心跳的。 那心跳的来源只有她苏月婳,她作为一个几千万年的老鬼,何时有过真正心跳的感觉,即使先前附身在苏月婳的身体上,她依旧感受不到任何。 可如今,竟然有了,就很奇怪。 是苏月婳先一步推开了傅孤闻,二人同站在一处。 “你先随我去太子府一趟,我有东西要取回。” 想要找到清风藏起来的生魂,就必须得去太子府一趟。 傅孤闻想唤来风絮风灼二人,如此便可以证实苏月婳的身份,也能够多个帮手。 见傅孤闻吹响孤哨,苏月婳提醒了一句:“如今风絮,风灼二人怕不是落入沈卓潇之手了,你那孤哨,唤不来被囚禁之人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 “丢失记忆的可不是我。” 苏月婳双手束在胸前,瞥眸看向傅孤闻,这人失了两魂怎么就变傻了呢? 她那副神情被傅孤闻尽数看在眼里。 傅孤闻本欲发作,脑海里想起了不久前二人亲吻之事,最终只得按捺下去怒气,打算再试探一二自己的“王妃”。 第74章 谋划大事 苏月婳环着两手,缄默不语。 但却直勾勾,定定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傅孤闻。 反反复复,上上下下。 那目光,太直白,也太袒露,仿佛昭然若揭着两人就在不久之前,即便是魂体状态,也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傅孤闻又不是真的傻了,怎会看不出她眼里的深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道:“你这样看我作甚?” “看你傻没傻啊。” “……” 傅孤闻无言地倒吸冷气,转眸迎上她的目光:“看清楚了吗?也看够了吗?” “没有。”苏月婳回得更加直白。 她还细腻的眸色逡巡着傅孤闻清隽的眉眼,目光若似有形,仿若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循着那细腻挥毫的轮廓,毫不错漏,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脱口一句:“这么看着,你长得还真好看……” 话一落地,她自己都惊了下。 更不用说听闻的傅孤闻。 “……你可知这样很无礼?”他道出一句,面无表情的还很严肃冷然。 但苏月婳收回眸光的一瞬,却瞥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她勾了勾唇,这王爷,还害羞了。 既然如此…… “无礼又怎么了?”她转身凑向傅孤闻,还伸出指尖勾起了他的下巴,“我们是夫妻,别说对你无礼了,我就是……” “够了。”傅孤闻听不下去,直接拨开了苏月婳的手:“不可胡闹。” 这话音,若细听还有一丝别样宠溺的味道。 也引得苏月婳的唇畔持续上扬。 “王爷是觉得,臣妾太孟浪了吗?”苏月婳随意的两手背后,悠闲的在附近踱步,“可是,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傅孤闻别过了脸,有些赧然在眸底一闪而逝,却道:“不可再提,先说说,现下的情形如何?” 这么急着转移话题。 苏月婳略微扬眉,瞥来的眸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傅孤闻,估摸着他对于魂体发生的那些事,应该是有一些记忆残片的。 否则不会这么急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记忆就好,别翻脸不认账才是苏月婳的初衷,她也没再继续撩拨他,就言归正传道:“现在的情形啊,我和你慢慢说吧……” 大概的一五一十尽数和傅孤闻阐明,唯独敛去了地府的种种,以及她和那牛鼻子斗法的所有。 好在傅孤闻虽然紧着眉,神色复杂,但也没猜忌她任何,就说:“沈卓潇如此胆大妄为,应该是毫不担心事迹败露……” “那是,有那个偏心的老皇帝在呢,他这个太子之位,稳固的很,莫说闹出这些了,就是再过分点……” 苏月婳忽然顿住,瞬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茅塞顿开。 傅孤闻也眯眸看着她,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块去。 对啊,想要收拾沈卓潇,用寻常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皇帝那关就过不去,除非…… 把整件事再闹得更大、更凶猛、也更惨烈些! 大到皇帝保护住沈卓潇,也不愿再保他,那样,不仅能让傅孤闻和苏月婳光明正大的死而复生,还能让沈卓潇,必死无疑! “这事,让我想想,该怎么去办呢。” 苏月婳依旧踱着步,一手抚着下巴冥思苦想。 傅孤闻讳莫的眸光,深深地循着她。 对于这个女人,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死而复生后闹的,但不是疑虑更多,而是……有些惊奇和赏识。 苏月婳竟然能和他不谋而合,这等心机城府,绝不是寻常泛泛之辈所具有的,此外,她还能在他无故枉死后,一切安置的有条不紊,规划妥当,一边和道士周旋,一边还能想办法等他复生。 这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所没见识到的? 就在傅孤闻若有所思时,苏月婳也计划出眉目,她当即笑道:“有了!” “你想如何?”傅孤闻压下思绪,转眸问询。 苏月婳绕过来低眸看他:“我暂时不想说,但你信我吗?” 傅孤闻迟疑了一瞬,才微微点头。 他现下可以确定,苏月婳不是受任何人所派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她也不图任何,更不想威胁到他的安危。 其他的虽然不得而知,但暂且也不重要了。 苏月婳道:“看来,你对我的这份信任,也不是很充足啊,不过也不打紧,你刚刚复生,先适应适应,也歇息一二,等水到渠成了,王爷自有用武之地。” 她坚持不想说出计划,傅孤闻也不便再多问。 就在他调养内力的间隙,苏月婳随手设了个屏障,试探性唤出魂小花。 这个时间,魂小花也应该穿梭阴阳两界回来了。 “我有一事让你去办,生死簿的事情等回来细说。” 苏月婳与魂小花细细嘱咐了一番,魂小花唠叨两句,才悄无声息地化成一缕阴气消失而去。 而另边,太子府私设的地牢中,风灼和风絮两人分别被吊绑在木柱子上,被鞭打炮烙的遍体鳞伤。 狱卒还在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手上的皮鞭,一道道剧烈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但风灼和风絮两人紧咬牙关,一声没吭。 另个狱卒扔掉了手里的烙铁,有些烦闷地伸手拦阻:“多余这么费事!大人不是交代了吗?这俩,直接弄死就行了!” “可是,大人不又交代了吗?最好从这俩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狱卒尽职尽责,往手心里呸了两口唾沫,继续挥舞着长鞭唰唰地狠戾抽人,边打边斥责:“说!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不想遭罪,就快点招了!” 风灼被打得浑身摇晃,隐隐发着抖,看着狱卒冷笑了声,仍旧一言不发。 风絮满身烙铁的烫痕,疼得不住倒吸冷气,眼看另个狱卒又拿出了火红的烙铁,他咬牙强撑的一瞬,却忽然眼前变模糊。 再反应过来时,风絮的魂魄已经离体,漂浮在外,看着狱卒炮烙着自己的肉身,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灼烤的气息。 “这怎么回事?”他惊诧地看着自己漂浮的魂体:“我这是死了?” 第75章 逼宫 “没死呢。”魂小花的声音出现,却没有现身,“只交代你和风灼点事,你俩听仔细了——” 正说着,风絮一头雾水的也看到了魂体分离的风灼,也漂浮在了他近旁。 魂小花一番叮嘱交代,那是相当言简意赅。 却听得风灼和风絮一脸懵。 风灼纳闷地追问:“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如此交代我们?” 风絮焦急不已:“这不是让我们坑害王爷吗?不行!我们做不到!” “那你们就死吧!” 魂小花正想抽身远去,听着这两人还追问,有点烦得怼了句,还不忘提醒:“你们死后,你们的王爷,还有王妃,以及整个燕王府所有人,大概多少条人命来着?哦,三四百条吧,都会死!” 风灼一惊。 风絮惊诧之余,还不忘喃喃:“王爷不是已经崩逝了……” “你是猪吗?没听我刚才说什么啊?你俩按我说的去做,你们王爷会原封不动好好地活过来的,而且还能顺理成章,没有什么欺君之罪,如果不听我的,那你们王爷死了,就再也没办法重活咯!” 这些话说完,魂小花也不管这俩货听没听懂,照不照做,直接一施法,将两人魂魄送回体内,她也飘远打道回府。 风灼冷不丁地重回肉身,感受着刺骨的疼痛,脑中震撼迟迟反应不过来。 反观风絮,隐忍着疼痛,却眼珠转动,到底一咬牙怒道:“别打了!我说!” 风灼讶异:“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王爷已经死了,王妃也顶不上用场!我们的大计划还怎么开展?就算王爷能活过来,那也是无故诈死的欺君之罪啊!他不想顶着罪名苟延残喘,所以提前网罗了……” 风絮没说下去,因为面前行刑的两个狱卒,已经都停手了。 两人目光盯着风絮,还催促道:“别停啊,继续说!” 风灼咬牙:“你疯了!说什么狗屁……” “闭嘴吧你!”风絮怒斥一声,自顾自的又道:“王爷才是当今圣上和皇后诞下的二皇子,早年就互换了身份,但有太后遗诏,任何时候都能还王爷身世清白,也能让他顺理成章地认祖归宗,重回二殿下的身份。” 风絮悄悄瞪了一眼风灼,就一个眼神风灼就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风絮啐了一口,继续道:“王爷一早就知道这些了,也联合了朝中大臣,还贿赂了禁卫军统领张德贤,八十万大军,随时能逼宫!” 狱卒震慑,两人惊慌得面面相觑,一人当即问:“这这……是真的?” “世道如此,说假话又有何意?”风絮坦然地恍若即将赴死,毫无保留的脸色愤然:“王爷有他的计划谋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而我们呢?平白无故受冤屈折磨,还要搭上一条命,我不甘!” “你混账!”风灼早就反应过来了,此时一直咒骂拦阻风絮,也不过是在配合演戏,“一派胡言!王爷什么时候密谋这些了?这是谋逆谋反,欺君罔上!” “王爷不就是担心皇帝偏心,非要护着太子,所以才要谋划逼宫的吗?禁卫军加上护卫营,还有京城的防卫军,整整八十万!皇帝要不想宫变,就不仅要认下王爷,还要禅位!到时候别说太子,谁又能放在王爷眼里?” “放屁!你污蔑王爷!”风灼膛目欲裂,挣扎着就要踢踹一旁同样被吊着的风絮,“王爷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你个叛徒,我杀了你!” 两个狱卒可没空管他俩互掐,只觉得听到了一桩秘闻,悚然大惊的慌慌跑出去汇报。 不稍片刻,沈卓潇屈尊降贵的竟然也走进了地牢,看着还在互相唾骂的风灼和风絮,他径直走向风絮:“傅孤闻要密谋造反?” 风絮咬牙:“不信算了!” 沈卓潇半信半疑,又道:“你且细细道来……” “不许说!你敢说我绝饶不了你!”风灼还在奋力的叫嚣直至。 风絮充耳不闻,将傅孤闻何时何地与禁卫军统领张德贤联络的,平日里信笺大概内容,碰面详情,还有整个谋反的计策安排,一一详尽道明。 沈卓潇紧着眉,本来不太相信的,但风絮说得足够细致,就连傅孤闻是真正二皇子的身份,又在何时何地被皇后和当初的燕王妃调包的,以及皇太后的秘密遗诏都事无巨细。 这其中关系甚大,不可能是假的。 “先留着这两人一命。” 沈卓潇下令吩咐,也没多说任何,转身带人拂袖而去。 回殿的一路上,沈卓潇思绪沉沉。 本以为煞费苦心地弄死了沈卓禹,一切就能安枕无忧,以为五六皇子年纪尚轻,就算六皇子的母妃再后宫如何得宠,也撼动不了他的储君之位。 可就是这么不凑巧,偏偏要半路杀出一个傅孤闻! 他早就得知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份,所谓当年皇后与燕王妃狸猫换太子保全了真正的二皇子,只是傅孤闻又是何时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沈卓禹死后还是更早的时候? 沈卓潇内心的不安已经大过了此时的理智,他甚至没有多想认识傅孤闻二十几载,傅孤闻怎会是那样猖狂之徒, 他如今只想着傅孤闻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他又为何不能?与其想着如何整治处理傅孤闻和苏月婳,不如登基以后,轻轻动一根手指,就碾死他们! 皇帝老了,再偏心厚爱又如何?夜长梦多,他母妃澹皇贵妃也上了年纪,制衡后宫的萧贵妃已经力不从心,与其这边忌惮着傅孤闻,那边还要防着日后长大的六皇子,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卓潇已经有了谋划,当即就招来了国师,还有护国寺的慧觉方丈,以及自己的几位谋臣,经过两日的周密合计,密探也出其不意的绑走了禁卫军统领张德贤的妻妾孩儿,胁迫张德贤听从号令。 趁着夜黑风高,宫灯刚掌,沈卓潇就一身软铠,骑着高头大马,率兵秘密闯进了皇宫。 上书房中,年迈的老皇帝还在翻阅奏折,听着外面有些异样的响动,再要唤近身的老太监,却看到一身戎装大步走进的沈卓潇。 “儿臣参见父皇。” 沈卓潇并未卸去兵刃,一手扶着腰间佩剑,略微俯身算是行了一礼。 皇帝皱眉:“这么晚了,朕并未唤你进宫,你怎么还来了?” “儿臣有事,急需来进谏父皇。” “何事?” 第76章 臣,救驾来迟! 沈卓潇面无表情,定定的目光看着垂暮的老皇帝,眼中没有半分父子亲情,有的只是利欲熏心的贪婪狡诈。 “儿臣不才,但储君之位已有数载,恐来日方长,变数颇多,所以儿臣今日斗胆,请父皇——禅、位!” 沈卓潇一字一顿的尾音,透出磅礴的气势。 却让老皇帝震怒的一手怒拍案:“混账!放肆!” “你你……”老皇帝手指着沈卓潇,气愤至极得脸色都一瞬更加苍白,还没等话挤出口,就先被一阵阵滔天的咳嗦取代。 就在此时,常年跟随老皇帝的太监老福安一溜烟的跑进来,咋呼地惊道:“不好了!皇上!外面所有侍从和宫人,还有后宫的萧贵妃,都被太子杀了……唔!” 后面的话没等再说出口,就被追进来的侍卫一把用手帕捂住了嘴。 皇帝震怒大惊,猛然站起身,却低估了自己的身子,扶着腰哐哐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还吐出了一口血红透黑的脓血! 老福安挣扎踢打,咬着那人松开了手,再度惊呼:“皇上!保重龙体啊!萧贵妃等人都被太子的人给囚禁在水牢之中了,如今唯有一线生机了……。” 老福安没再说下去,被侍卫一下敲晕,直接拖了出去。 皇帝狠狠咬牙,愤然地盯着沈卓潇,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自己珍之重之的儿子,竟然敢…… “谋逆之罪,欺君罔上!连同你母妃,你们是想死吗!”皇帝堪堪压下心头的怒火,但一想到萧贵妃,他又恨不得现下就杀了沈卓潇! “好你个沈卓潇!这边逼宫,那边囚禁胞弟,弥天大错,你是不知悔改了是吧?” 沈卓潇冷笑呵呵,还悠闲地在殿内施施然踱步。 “悔改什么?儿臣生怕一朝行将踏错,所以连后路都没给儿臣留,当然了,儿臣也没给父皇留,二皇子早就殡天了,皇弟们马上也要陪二皇兄一同去了,父皇又身体欠佳,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担啊,又有何不可呢?” 谋逆叛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气得老皇帝脸色突变,愤然捶胸,哐的咳嗦就没停下过。 沈卓潇轻叹了口气:“劝父皇保重龙体,毕竟儿臣日日都在父皇的饮食汤药中加了不少好东西,谁都查不出来,毕竟那也是根据父皇身体,特别安排的。” 他说得不紧不慢,还异常得意地开怀大笑,“所以父皇才会每况日下,就算今日儿臣不做什么,怕是父皇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说着,沈卓潇从袖内掏出了一份拟好的诏书,一下扔在了案几上,“父皇,按着这上面写的,再劳烦您书写一遍吧。” 老皇帝低头,看着禅位的诏书,气的直接七窍生烟,好悬没一口气直接昏厥过去。 “你你……沈卓潇!朕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啊!你是这么多子嗣中,朕最偏心偏爱的,你怎么能……” 沈卓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静默地看着挣扎强撑的老皇帝,“确实,父皇待儿臣一向很好,儿臣今日所为,也有过于心不忍,但是……” “谁让我们生在帝王家呢?如果我们是寻常的父子,那以父皇对儿臣的所作所为,儿臣必然侍奉左右,承欢膝下,让您颐养天年。” 可是帝王家,一个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一个是即将继承大统的储君太子,想要寻常的父子和睦,可能吗? 就算偏心偏宠又能如何?老皇帝只要一日不殡天薨逝,沈卓潇的这个太子之位,就有可能产生变动。 未知数太多了。 人心也太贪婪了。 老皇帝语塞咬牙,愤然的呼吸更加沉重了,强撑着身形都还有些摇晃,“你……畜生啊!” 沈卓潇痴痴的冷笑连连:“就当是我……子不肖父吧,父皇,儿臣千错万错,但也都是为了我朝江山社稷,父皇年迈,早已力不从心,儿臣不忍父皇过于操劳,所以这份禅位诏书,父皇还是听从儿臣的,快快书写落玺吧!” “你还有脸提江山社稷!” 老皇帝本来对沈卓潇一片看重,也想百年之后将江山拱手交付于他,但现在,看着沈卓潇这幅贪得无厌的奸诈嘴脸,怎可能放心让他继承大统! “你以为你杀死了朕的所有儿子,朕就后继无人了?你以为朕老了,这江山就一定是你的了?”老皇帝撑着病体,膛目欲裂,“你不知道,朕还有一个儿子!” 这话无异于瞬间刺痛了沈卓潇,他咬牙的脸色瞬冷,阴翳的眼中也迸出厉色:“父皇说的是傅孤闻吗?您是不是忘了?他已经死了!” 老皇帝一怔。 最近身体愈加不济,他也有些恍惚,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傅孤闻……已经身死了。 对于这个被皇后一意孤行掉包的皇子,老皇帝早在多年前知晓这段秘闻,但从未动过认回傅孤闻的心思,只是破例让他承袭了燕王的爵位。 削了所有异姓王的藩,却唯独落下了这个燕王。 不是顾念着什么骨血亲情,只是老皇帝不想傅孤闻动了歪心思,查出身世秘闻,也想用此法尽力安抚,余下的,他也是没想管的。 不同于沈卓潇和六皇子,那会让老皇帝爱屋及乌,因为当年忌惮皇后母家的势力,辅佐他登基上位后,皇帝就想削弱皇后的母家。 也因此,皇帝是万万不能让皇后留有嫡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沈卓禹中毒多年,却迟迟无人发觉,最终在战场凯旋之际薨逝的原因。 都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父皇,还看不清吗?您现在只剩下儿臣这一个儿子了。” 沈卓潇惬意的眯眸,仰头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那垂涎的江山,也即将唾手可得。 却在这时,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兵戎相见的利刃声此起彼伏。 不稍片刻,一身深色文武袖袍的,手持利剑的傅孤闻,带了二十多个禁卫军,强行突破禁军围困,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进来。 “臣,救驾来迟!” 第77章 死而复生 就在不久前,傅孤闻找回了尸身和其余两魂,死而复生。 苏月婳能耐不少,就算沈卓潇算计深沉也逃不过她的心计,一个刚刚出炉的毛头小子与她这个少年的老狐狸比心计,自然是比不过的。 这一次,她不仅折了沈卓潇一个臂膀,还逼得沈卓潇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在皇帝面前彻底无处遁形。 “你怎么会?” 沈卓潇眼里满是震惊,他无论也想不到傅孤闻竟然活着回来了。 傅孤闻可是给他带来了惊天的大消息,清风死了,他在外面的兵也都被禁卫军包围了起来。 傅孤闻只动用了燕王府留在外面的暗卫救出了水牢之中的萧贵妃以及五皇子,六皇子。 那些人的生死本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仅是那群人留着还有用处罢了。 这场争夺中,傅孤闻要利用他们的命换取皇帝对他的那一丝丝信任。 重生之时,傅孤闻才知当年狸猫换太子一事,那封沈卓潇找寻到的密函中清楚记录了当年皇后是如何狸猫换太子的实情。 傅孤闻这才知晓他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皇后嫡出的二皇子,而沈卓禹,原本的傅孤闻确是代替他死了。 这一切都来源于沈卓潇的阴谋,沈卓潇安排人害死了沈卓禹。 一场惊天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傅孤闻如何不憎恨沈卓潇。 抛却身份,他与沈卓禹几乎是情同手足,饮酒吟诗,月下对武的好兄弟,如今得知沈卓禹惨死的真相,傅孤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沈卓潇的。 “逼宫”的计谋只是第一步,而这一切也来源于沈卓潇的咎由自取。 若不是他听信了风絮风灼二人的争执,被野心蒙蔽了双眼,也不会如此心急提前一步逼宫。 方才傅孤闻明明可以早点现身,他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等到沈卓潇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么多话的时候才出手救驾,他那份心思也很明了。 “傅孤闻,快救救朕!” 老皇帝的视线落在傅孤闻身上,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惊喜万分。 往日那些忌惮和猜疑在此刻都化为了乌有,眼下他只想要活命。 他可太清楚了,他这位好儿子实力不俗,是唯一斗得过沈卓潇之人。 老皇帝眼下也无心傅孤闻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这京中奇人术士居多,有大能者更甚。 或许是傅孤闻早就算计到了这一切,事先寻了人预防这一日,才得以复生的。 现场无人知晓,傅孤闻此时能够以凡胎站在众人面前救驾,全然是因为他那位刚刚过门不久的燕王妃。 苏月婳并没有在傅孤闻醒来之际抹去傅孤闻的记忆,她要傅孤闻深刻地保留着这一段,加深傅孤闻对她的信任。 若不然她所做的这一切可否白费了,傅孤闻这只老狐狸她若不加大些筹码,怎么取得他完全的信任。 有一点傅孤闻说的倒没错,她确实是有目的接近他的。 但害他之心,苏月婳可没有。 他们自从旧太子东宫离开以后,按照计划去寻沈卓潇。 而沈卓潇还不知清风已死的消息,只以为那天雷已经将傅孤闻的一魂六魄炸开,那人连着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拿什么与他争。 苏月婳安排的激将法在这个时候也就派上了用场。 而傅孤闻的那两魂既不在清风手上也不在沈卓潇手上,而是被他们藏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当时清风感应到阵法出了事便急急前往阵法所在的位置,临时将阴阳锁魂符藏了起来。 不过聪明如苏月婳,苏月婳料想到清风会用符咒将傅孤闻的二魂封印,安排魂小花的可不止与风絮风灼合谋一事。 魂小花乃阴界阴气所孕育之体,对生魂小鬼的气息最是敏锐。 苏月婳让着魂小花带着她的阴气在深宫四处游荡,寻找傅孤闻的生魂。 终是在皇宫的某一角落探寻到了一丝真龙之气。 傅孤闻的生魂可不同寻常人,清风似是不清楚这一点。 得到魂小花的传音,苏月婳带着傅孤闻赶往汉阳殿,如今太子沈卓潇所居住的寝殿。 清风竟是将傅孤闻的生魂用阴阳锁魂符封印,藏于天井之中。 天井之中藏有无数怨鬼的灵魂,是枉死之人最多的去处,这里阴气极重,寻常人靠近都会被阴气反噬,病上几日。 苏月婳运作用千里目探查天井之下的动向,才发现那天井之下藏有一只白年怨鬼,已经修成了人形。 苏月婳刚刚触碰天井边沿,怨鬼便从天井中冲出,黑长的指甲直直刺向苏月婳,显然是要将苏月婳的脖领给拧断了的架势。 敢打她鬼王大人的主意,简直是找死。 苏月婳一个侧身反手,怨鬼正中她的掌心,鬼气外泄,怨鬼痛苦地哀嚎着。 傅孤闻还未来得及反应,苏月婳就已经反制住了怨鬼。 他只记得苏月婳方才说过,她也修习过术法,懂一些皮毛。 懂一些皮毛就能够如此厉害了吗?傅孤闻心中疑惑越甚,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苏月婳,探究着她身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苏月婳专注对付怨鬼,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的目光,她只感觉背脊一阵凉飕飕的冷意,浑身不自在。 怨鬼生前必遭受过非人的凌辱,无辜惨死,死后魂魄环绕生前居所无法离去,久而久之强烈的怨恨凝聚,能引发强大的怨气带来疾病和灾害,以报复世人。 她是在寻找生前害他之人。 “如今王朝以已过百年光景,当初残害你之人早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你又何故停留此地不肯投胎。” 唯有怨鬼的怨气消散,才可化为魂魄被黑白无常带走去往生之处投胎。 苏月婳是在给她一次机会。 “我要杀了他的后人,断了他的子孙,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的尸骨挫骨扬灰!” 怨鬼滔天的怨气凝结成音,迅速入了苏月婳的耳,因着傅孤闻是魂魄的形态,意外能够听到怨鬼之音。 “他的错何必代代对峙,痴缠不放。” “未经他人苦,何故劝他人善。” 第78章 六亲不认了? 怨鬼的冷笑阵阵入耳,头皮发麻,傅孤闻只觉得耳膜似有一道道针刺入,难受得很。 “冥顽不灵。” 前朝旧事与苏月婳无关,苏月婳知她可怜,愿意给她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奈何她怨念巨大,已近入魔。 苏月婳也只能行鬼王之身,杀了怨鬼。 苏月婳左手掌心向上,中指竖立,无名指弯曲于中指背,食指勾无名指尖……右手成剑诀,有模学样地做给傅孤闻看。 术修之法,她也是知晓不少的。 傅孤闻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切行径。 他虽说受伤昏迷,醒来以后清风确实是死了,傅孤闻清楚人是苏月婳杀得。 苏月婳的实力难测,方才他们面对这怨鬼时,苏月婳毫不胆怯,没有半分畏惧,显然是胸有成竹,对付这样的厉鬼不在话下。 “护着这样一个残缺的生灵,还真是有趣!” 那怨鬼似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目光顺着苏月婳看向身后,强大的怨念化形于胸前直冲傅孤闻。 傅孤闻此刻未退后半步,只见他面前,巨大的光阻挡住了怨念,怨念被反吞,继而形成掌力冲向怨鬼。 怨鬼毫无防备被打倒在地,身形涣散。 苏月婳没有一丝犹豫,手心阴气朝前,怨鬼来不及哀嚎瞬间爆破而亡,鬼气四溢。 苏月婳掏出一葫芦将鬼气收集起来。 而天井下其余的小鬼都知苏月婳的真实身份,无人敢阻拦她。 只在傅孤闻看不见的地方主动给苏月婳让出了一条路,任由苏月婳取到了那阴阳锁魂符。 清风自诩聪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月婳竟然是鬼王大人,他此举反而是顺了苏月婳的意,成功拿到傅孤闻的两魂。 阴阳锁魂符上果然留有其他气息,掩盖住了傅孤闻生魂的气息。 这样的符咒能够阻拦得了别人可阻拦不了苏月婳。 苏月婳只手中生出一团鬼火,那阴阳锁魂符便在她面前燃烧成一团灰烬,而傅孤闻的生魂则是被她用阴气保护着,成功利用锁魂灯渡到了傅孤闻的身上。 傅孤闻恢复记忆,眼中一幕幕席卷而来,只觉头痛欲裂,很快又归于平静。 “你都记起来了。” 这一次轮到苏月婳双手环绕在胸前,一副得意的模样。 恢复了记忆的傅孤闻眼神瞬间冰冷起来,眼前的女人身上仿佛环绕着一簇簇谜团一样。 想起清风临死前的话,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原来的苏月婳,她究竟是何人? “我才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苏月婳察觉傅孤闻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一下便猜测出傅孤闻的心思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难搞定,她费尽心思帮傅孤闻寻找回三魂七魄,又替他对付术士,对付怨鬼。 到头来三魂七魄集齐,他便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她,虽说她对他也确实有所隐瞒。 不过也只是没到时候说出,她可没有害他之心。 “我若想害你,你此刻早已经魂飞魄散,尸身腐烂了。” 傅孤闻想起他从旧东宫与苏月婳再次相聚,苏月婳一直以来的种种。 她身上藏着诸多秘密却从未害过他,而是一次又一次挡在他身上护着他,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傅孤闻的经历致使傅孤闻生性多疑,对一个不知过去的女子他不得不提防。 但苏月婳的提醒又让他记起了那些场面,他终是柔和了目光。 “本王这是死了?” 他们本计划着假死,可后来他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不知为何心悸了一下,魂魄被扯出了肉身。 再后来傅孤闻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对鬼怪之说也只是半信半疑。 “不然呢?” “那为何你一直欺瞒我?” “你失去了两魂,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我当时那么说你会信?” 她与他本就是旧识,是傅孤闻不记得了。 而她附她人肉身,成为苏月婳接近傅孤闻,一多半也是为了自己。 相处了数日,苏月婳对傅孤闻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就他那样的脾性告诉他这鬼神之说,他那把剑只会更快地搭在她的脖子上。 苏月婳畏惧的不是傅孤闻的剑,而是不想耽搁时辰。 傅孤闻无言,只因着苏月婳不做其他解释他也明白了。 感情苏月婳字里行间都是在埋怨他。 “好了,有什么事情等你复生再解释吧,如今两魂已经归位,接下来就看看沈卓潇究竟将你的尸身藏于何处了。” 幸而她留了一手,保持尸身不腐。 “本王的尸身不该与你一起葬在燕王地陵吗?” “你仅死了三日就被盖棺发丧与我的尸身一起送葬燕王地陵,但我从棺材内醒来时并没有看到你的尸身,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被沈卓潇给藏了起来。” 傅孤闻这样聪明的人她这么一说就应该想通一切了。 还有一事苏月婳还未告知傅孤闻,那便是傅孤闻的真实身份。 等傅孤闻复活以后,想必一切都明了了。 接下来便是最初她们实行的那个计划,沈卓潇因从风絮风灼二人口中得到了傅孤闻密谋的事情,为担心太子之位不保故而起兵造反,直接杀去了皇宫。 而苏月婳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潜入沈卓潇的寝宫搜查傅孤闻的肉身,意外收获还搜到了一个插有傅孤闻生辰八字的小人,上面被扎满了针眼。 沈卓潇此人本事不行,嫉妒了一个又一个,太子之位得来的不正,便想着用阴谋诡计杀人,只要有与他有冲突的人他都想一个个杀了以防后患。 这都来源于他那可怜又可耻的自卑心和身份,一个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靠着杀了原二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岂不是夜夜都孤枕难眠。 苏月婳若是猜得没错,沈卓潇应当是已经知晓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世才会费尽心思想要杀了傅孤闻。 一个已经残疾又失了势被皇帝所忌惮的异性王爷对沈卓潇能够造成什么威胁。 小人被傅孤闻借用烛火燃尽,这样的东西就算捅到了老皇帝的面前,老皇帝也是无动于衷。 第79章 你不会动心 苏月婳先一步借住魂魄与肉身的感应找到沈卓潇房间内的一面书架。 一阵阴风吹过,书架缓缓挪开,露出里面的铜人像。 铜人像内便是傅孤闻的肉身,沈卓潇将傅孤闻的肉身藏在他寝殿内,还真是独特的癖好。 守着傅孤闻的尸身入免,也不怕夜半有鬼魂敲门。 “你的肉身已经寻到了,将此符贴在铜像上,铜像会自动炸开,届时你只需要打坐与肉身重合闭上双眼我可助你复生。” 旁的话苏月婳不与傅孤闻多说,傅孤闻若想要复生需要听从她的安排。 傅孤闻这一次倒是没有猜疑她,而是按照她的话照做。 铜像被炸开,傅孤闻的肉身果然在一起,肉身被保存得很好,没有丝毫的损伤。 傅孤闻按照苏月婳所说与肉身重合打坐,闭上双眸果真没有偷看。 苏月婳则是利用阴间秘术使傅孤闻复生。 一道阴气钻入苏月婳的发钗中,是魂小花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你们进展还真是快,不愧是地府的酆都大帝,能力就是不一般。” 魂小花对着苏月婳一阵吹捧。 苏月婳可是清楚魂小花是什么样的性子,这样的赞美她听了太多,不过每一次她都是很享受的模样。 “就没有我鬼王大人办不成的事!” “是是是,我这一次去地府大有收获,我想你一定想知道。” “说来听听。” 苏月婳与魂小花直接的对话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傅孤闻听不到一点。 傅孤闻在生死簿上的阳寿有被人修改过的痕迹,原本傅孤闻命不该绝,阳寿未尽。 是有人拿判官笔修改了傅孤闻的阳寿。 等魂小花去找十殿阎罗寻判官笔时,判官笔依旧在十殿阎罗手中。 十殿阎罗探到判官笔上有生魂的气息才知判官笔被人盗取过。 这样的大错也幸亏苏月婳这一次帮傅孤闻复生及时修正了生死簿。 傅孤闻与凡人的命数不同,他即使上面的星君,到人间走一遭必是来历劫的。 阳寿未尽,提前丧命会乱了历劫,恐天道察觉降罪下来。 如今一切修正到正轨之上,苏月婳就有权管辖了,那清风也不算是滥杀。 魂小花晚来了一些时辰是顺手去替苏月婳调查何人偷走判官笔一事,根据十殿阎罗交予的气息查询到了寺庙。 那生魂之气是来自惠觉方丈,是惠觉方丈修改了生死簿。 此等违背天意之事,已经属于查收阴间事物,归属苏月婳管辖。 傅孤闻乃是真龙天子,身上有真龙之气护身,气运不该绝,苏月婳重回人间之时便已经让一殿阎罗上报了天庭,她救男主,破阵法,铲奸佞都属于光明正大。 她此番行迹也算是合情合理。 重回正殿之上,面对沈卓潇。 老皇帝可以说是把命都交代给了傅孤闻,傅孤闻必须救下他。 “傅孤闻,你才是朕的皇儿啊!” 担心傅孤闻不救他,老皇帝将最后一棵稻草抛出。 傅孤闻身形闪烁,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苏月婳的计谋,而今这一番话从老皇帝口中说出,假事成了真事。 傅孤闻微微蹙眉,脸上有少许异样的情绪,苏月婳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那异样的情绪在沈卓潇面前又很快消失,并没有表露太多。 事到如今沈卓潇就算是再糊涂也反应了过来,他上了傅孤闻的当了。 “你是如何传信给那二人的?” 那地方到处都有他的人把守,层层重兵就连着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他也是逼宫前才得知苏月婳的尸体果真不见了。 若是要传递消息,他的侍卫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沈卓潇想,风絮风灼那二人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筹谋。 “我既然能找回我的身体,又如何不能传递信息。” 那种事情自然说不清楚,事情是苏月婳安排的,他只管成败与否。 沈卓潇被禁卫军押住,他的人都被傅孤闻带着禁卫军杀死了。 外面一片尸山血海,魂小花幻化出身形来游在阶梯上方,吸食着那些人的魂魄。 “真是美妙极了!” 参与这样一场好戏,还真是快哉! 不过她仍然觉得皇宫这样的地方不宜久留,依旧劝阻着苏月婳:“阴璃,你既然已经将他复生,事情也算是完成了,还是早些带我一起回地府吧。”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十殿阎罗那里也都知晓了此事,定会让她传话给阴璃。 “我还不打算回去,傅孤闻既然复生了,我更应该借他的真龙之气修补魂魄才是,我如今元气大伤,没有足够的魄力重回地府,你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要不是你非要救这个怪人,也不会伤成这样,都让你不要管他的破事了,你非要来阳间折腾,现在倒好了,回不去了!” 魂小花掐着腰对苏月婳指指点点,脸上的怒意分明。 嘴里说着苏月婳的不是,字里行间也都是关心之意。 说是要吸食真龙之气修补魂魄,真龙之气没有吸食多少,魂魄再次受创,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可不是阴璃这样的人会干出来的,太不划算了。 “阴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你若仍是死心不改,我绝不能留你在此!” 魂小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用阴气拖拽着苏月婳就要离开此处。 苏月婳大袖一挥,忍不住白眼上翻:“什么劳什子动心,他那样臭脾气的男人我能看得上,酆都大帝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还不至于自乱阵脚,慌什么!” 她喜欢傅孤闻?怎么可能! 顶多就是旧时的交情以及他的真龙之气,要说脸,的确有几分看头,但她这样的老鬼怎么可能被美色所诱惑,太荒唐了。 “我看不见的,你就是嘴硬罢了,阴璃,我可不要你有事,你最好惜命一些。” 从前魂小花可不会同阴璃说这些,她太清楚阴璃是什么样的鬼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怎么可能有多次的助人情节。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应该答应阴璃的,到底是被这女人算计了… 第80章 废黜太子 魂小花惊叫着,苏月婳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浑然不在意。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局面又重新回到正轨上,她自然要做回那燕王府的燕王妃,继续她的计划。 “屋内的热闹你不去瞧瞧?” 见苏月婳执着于那件事情,她心知说不动对方,只要她紧盯着苏月婳,确保她不会胡来和受伤,那便万事大吉。 “傅孤闻知道怎么做,不需要我出现,那种无趣的剿灭叛徒之事我毫无兴趣。” 沈卓潇是傅孤闻的敌人,她出了个小小的计谋让沈卓潇露出了马脚,在皇帝面前彻底败坏,其下场不言而喻。 她在地府数年,早已经见惯了这种事,就算与傅孤闻有关系她也毫无兴趣。 里面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到这个时候老皇帝也没有下旨将沈卓潇拖出去,苏月婳明显有些意外。 想来老皇帝子嗣稀薄,又十分疼爱这个一手带大的宠妃之子,即便他这一次做了罪无可恕之事,老皇帝恐念在澹台皇妃地份上会从轻发落。 宫殿内,一切果然如苏月婳方才所想的那样,沈卓潇挣扎了一番,被禁卫军束住双臂押送到了老皇帝面前,如何处置还要看老皇帝一句话。 老皇帝也只是十分惋惜地看向沈卓潇,脱离了危险以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至此也想不到沈卓潇会逼宫。 对方已经是太子身份了,等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是必然的。 老皇帝本就清楚傅孤闻的身份,一直没有认回必然是存在私心的,他与皇后的感情一直都很漠然,故而对狸猫换太子的傅孤闻并不关心,反而因为傅孤闻的实力而有所忌惮。 触及到皇权之事,老皇帝都会十分谨慎。 只是今日的这个局面老皇帝一直没有想到,不起眼他又不重视的傅孤闻救了他的命。 “父皇,是他,是他使用诈死之术诱导儿臣,又安排了两名侍卫演戏给儿臣,儿臣是太害怕了才会酿成此等大错,还请父皇饶儿臣一命。” 沈卓潇见大势已去,他跪在地上悔恨不已,他这一次简直是愚蠢,傅孤闻的那两名侍卫对待傅孤闻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出言背叛傅孤闻。 是从何时计划开始的? 沈卓潇第一时间想到了燕王妃苏月婳,苏月婳的尸体从燕王地陵消失,紧接着阵法出了问题,清风匆匆去处理,再然后是风絮风灼二人唱双簧设计使他误以为傅孤闻要与他争夺皇位,他才一时间乱了阵脚。 要知道那个时候傅孤闻已死,尸身藏于他寝殿中,傅孤闻这场计谋还真是一石二鸟,调走了他盗取尸体轻而易举。 “一定是苏月婳,她就是个妖女,是她用人蛊惑儿臣之心,儿臣已是太子,何故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沈卓潇不断地替自己辩解,他还不能被处置,他不能就这样输给了傅孤闻。 老皇帝悲愤交加,听着沈卓潇的哭诉之言,他此刻只觉得尤为刺耳,虚情假意得很。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沈卓潇的脸上,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沈卓潇一脚。 老皇帝由着老太监搀扶着起身,指着沈卓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枉朕精心栽培你,又许你太子之位,朕的苦心如今都被你糟蹋得彻底!” 老皇帝如今对沈卓潇失望的彻底,果然身在帝王之家没有绝对干净的人,他们野心勃勃,就如同今日的沈卓潇。 “风絮风灼二人自我死后就被你带人关押了起来,受尽折磨,水牢那种地方我如何与他们沆瀣一气,简直就是笑话!” 黑的都被沈卓潇给说白了,对方无非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不敢面对接下来逼宫的惩处,还妄想翻身。 “你不可以,苏月婳可以。” 沈卓潇是看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苏月婳主导的,他没有想到昔日里那个不被他看到的太子妃苏月婳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傅孤闻的生魂与肉身被他分别用符咒封锁,若没有苏月婳的相助他的大计怎会不成功。 傅孤闻本该魂飞魄散不得超度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站在他面前以胜利者的姿势居高临下,坏了他的好事。 “她也险些被害死,一寻常妇人,三皇子未免高看了她。” 苏月婳的本事可不能让老皇帝知晓了,傅孤闻有意隐瞒,就连着他也不清楚苏月婳有多大的能耐。 他同样也清楚,无论沈卓潇现在说些什么,老皇帝也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了,逼宫在前,老皇帝没有一剑杀了沈卓潇已经是顾念父子亲情。 “不必多说了!” 老皇帝不愿再听沈卓潇多说一句,厌恶之心表露在面上。 “来人,将太子沈卓潇囚禁汉阳殿,废黜太子之位,无诏终身不得出。” 禁卫军很快便将沈卓潇带了下去,沈卓潇无论如何大喊都没有唤得动老皇帝的一丝恻隐之心,不杀他已经是仁义。 “皇帝无恙,那臣便退下了。” 傅孤闻始终冷着一张脸办事,见沈卓潇已经被废黜,殿内无他事,便想着下去了事。 “傅孤闻,你且等等。” 老皇帝似还有话想要对傅孤闻说。 傅孤闻便站在原处等着老皇帝,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吩咐。 “当年皇后狸猫换太子,将你与真正的傅孤闻做了调换,你才应该是朕的嫡皇子才是。” 老皇帝决定恢复傅孤闻的身份,将他入祖宗祠堂,改封他为太子。 “朕如今失而复得,你又护驾有功,着封太子,赐凤阳殿,燕王妃苏月婳护你有功,封太子妃位,即刻拟旨,昭告天下。” “微臣恐难领命,太子之位关系整个朝堂,臣无贤能,恐难胜任。” 以退为进,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计划如苏月婳所言,老皇帝果然将心思投向了他,沈卓潇背叛了老皇帝直接逼宫,老皇帝对沈卓潇彻底失去了信任。 如今朝堂动荡,老皇帝膝下子嗣不多,听傅孤闻这一次赶在沈卓潇计划时动手护住了五皇子六皇子,才下定决心封傅孤闻太子之位。 第81章 封傅孤闻为太子 傅孤闻确实是他几位皇子中最有实力的一位,老皇帝心知肚明。 “你有这个能力,这是你应得的。” 老皇帝起身上前将傅孤闻扶起,仔细瞧着傅孤闻的眉宇隐隐有他年轻时的模样。 这么一折腾,自己也确实老了。 “陛下,您当心着点。” 太监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老皇帝微微摆手示意太监不必如此紧张,太监这才退下。 “今日你救驾有功,替朕除了一颗隐藏的钉子,朕已亏欠你多年,这太子之位你坐得。” 只要傅孤闻对他忠心耿耿不起异心,太子之位给他又无妨。 老皇帝既看重傅孤闻的实力同时又忌惮他这份能耐。 “你是朕的亲儿子,皇嗣不该流落在外,你势必要认祖归宗的。” 老皇帝一番说辞,傅孤闻无法抗旨。 老皇帝大臂一挥,“传朕旨意,从此再也没有燕王,册封傅孤闻为太子,享万民朝拜。” 傅孤闻只得答应下来,他知晓,老皇帝并非真心想要封他为太子,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权势二字,足以使人迷茫。 圣旨很快拟好,送去了燕王府。 傅孤闻清理好宫中的后续琐事便带着苏月婳重回了燕王府,风絮风灼二人也被傅孤闻的暗卫救了回来。 这一场硬仗,沈卓潇输得彻底。 风絮风灼二人均受了重伤,需要好好调养。 正巧阿瑶从燕王府外回去,见到苏月婳的那一刻几乎是喜极而泣,也顾不得礼数上前紧紧拥住苏月婳。 “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妃了。” 苏月婳死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宁愿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敢想王妃就那么死了。 如今的一切都足以证明王妃假死谋划,赢了太子。 她刚刚得到消息时就赶回了燕王府,同时得知风絮风灼二人被救下的消息,好在所有人都还活着。 王妃能力非常人一事阿瑶跟着这些时日也是清楚的。 “你平安无事就好。” 阿瑶留在她身边帮她办了不少事,只要她在阳间一日,这丫头的命就是她的。 “好了好了,你该起来了,跟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没命了呢。” 苏月婳几乎是哄孩子的口吻轻轻拍打着阿瑶的后背,阿瑶这个年岁可不就是个孩子。 这丫头心思细腻,坚韧,伸手又不错,年幼时经历了不少挫折,却始终有颗善心。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都打听到了。” 她救下阿瑶,离开的那段时间自然也给阿瑶派了任务,调查护国寺方丈一事。 那清风的修为不高,全靠法器加持,而与他一同的惠觉方丈,是个有几分能耐的。 先前一面,苏月婳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谁知就是这二人搅乱了他们的计划,改了傅孤闻的命数,使傅孤闻身死,她阴曹地府走了一遭,折腾得很。 新仇旧账她还是要找那惠觉方丈好好清算一番的,她这个人可一点也不喜欢吃亏。 对方既然非要招惹她,她也不建议让对方尝尝她的能耐。 “抱一会就行了,阿瑶这丫头还真是的!” 魂小花探出了个脑袋,阿瑶看不见魂小花,也听不见她的嘟囔。 只有苏月婳能够感受到魂小花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醋意,这丫头是吃了阿瑶的醋。 “她刚经历了大难,你也就让着她点。” “阴璃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阴璃是个大坏蛋!” 魂小花嘴里念念有词,跟着说佛经一样诉苦,都是苏月婳的不是。 苏月婳知晓魂小花就那样一张嘴,嘴硬心软的,吃醋倒是没跑了,不过阿瑶的醋她是明白的。 “王爷怎么会突然从异姓王爷变成太子了?” 旧太子被废黜一事阿瑶在路上就打听到了,说是沈卓潇逼宫不成被老皇帝废黜,转身立了傅孤闻为太子。 具体情况京城里还没有张贴皇榜,这样鲜为人知的陈年旧事阿瑶是调查不出来的。 “就算是沈卓潇被废,陛下不还有五皇子,六皇子,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王爷吧。” 从他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苏月婳是清楚其中缘由的。 “当年皇后与燕王妃演绎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只为保全真正的二皇子,傅孤闻实际上是陛下的血脉。” 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之闻,阿瑶险些跌掉了下巴。 “那我们是不是要住到旧太子东宫了?” 阿瑶痴愣了片刻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苏月婳回应了一声。 “原本陛下赐了傅孤闻新殿凤阳殿,傅孤闻拒绝了陛下,选择居住在沈卓禹曾居住过的东宫昭阳殿。” “王爷与二殿下感情深厚,选择昭阳殿也能说得通。” 阿瑶念念有词道,王爷想必是十分怀念他的那位旧友,真正的傅孤闻。 “那燕老王妃呢?” 燕老王妃按理说也于王爷有恩,经过一系列发生的事,阿瑶也算明白燕老王妃为何如此憎恶王爷了。 王爷的命是用她亲儿的命换来的,老王爷又死在战场之上,只有王爷回来了,燕老王妃如何能不恨。 阿瑶突然就觉得燕老王妃没有那么讨厌了,反而是令人同情不已。 “她也算是个苦命人,这燕王府总归要有人居住的,燕家的祠堂在这里,她不会离开的。” 傅孤闻对燕老王妃从无怨恨,只是一直深陷在自责之中,被燕老王妃日日夜夜提醒着。 如今真相大白,傅孤闻更无责怪燕老王妃的心思,更是对从前释怀了。 燕老王妃傅孤闻依旧会当亲娘来赡养,只要她不做犯法之事傅孤闻也就任由她折腾去了。 “还真是离奇的经历。” 阿瑶也是,从她跟着苏月婳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就大不一样了,开始翻天覆地的改变着。 “他天生就有帝王之相,并非俗人。” 此话说给阿瑶听,她毫不担心阿瑶会将这些话传扬出去,他们相处数日,阿瑶待她赤诚,忠心耿耿。 假以时日,阿瑶的能耐绝然在清风他们之上。 “进府吧,将你打探到的事情尽数告诉我。”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中,傅孤闻安排的暗卫才消失在树干之上。 第82章 图你这个人 苏月婳一直都知道傅孤闻派人监视她的事情,她只是懒得管会。 傅孤闻信不过她,安排人跟踪她的行迹也实属常理,她所行之事如今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是王妃身边的侍女阿瑶姑娘回来了,他们好像在打探护国寺慧觉方丈的事。” “说了些什么?” 傅孤闻只关心内容。 “他们进屋去说了,属下不能靠得太近,什么也没有听到。” 暗卫微微低头,眼神不自然。 王妃并非俗人,若再靠近些恐被王妃察觉。 “她身上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苏月婳并没有抹去傅孤闻的记忆,傅孤闻还记得苏月婳是如何破阵,后如何将他的生魂从阴阳锁魂符中取出,后使他的魂魄与肉体融合重新复生的。 唯独苏月婳杀清风时他负伤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身上的伤也都不见了。 苏月婳解释过那是因为他是残魂的状态,所以那些附加在他身上的伤口很快也会复原。 事后细细品味,总觉得这其中诸多蹊跷。 一个深闺里的大小姐,究竟怎么在镇国公眼皮子底下学的这些术法? 傅孤闻不知苏月婳真实身份,也不信沈卓潇,清风说的那些胡话,反倒是信了苏月婳会术法一事。 他回王府以后便派人调查了阴阳锁魂符之类的法器,得知此类法器需强大术法可解,破锁魂符之人若自身术法不够强,能力弱甚至有可能被反噬。 他犹记得不久前苏月婳与他说过,她先前学习了一些术法,略懂皮毛。 经历种种傅孤闻可不觉得此女只是懂些皮毛那么简单。 房间内,阿瑶将打听来的事悉数讲给了苏月婳听。 “清风已死,慧觉必有察觉,他人如今仍在护国寺便是觉得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我。” “慧觉早些年利用护国寺主持之身搜罗了不少法器和金银,本也是一个不干净的道士,我只听人说他今日突然下山,不知去向何处。” “那就对上了,他想必是知晓了废黜太子,改立新太子一事。” 傅孤闻与护国寺如今已是不对付,她杀了清风慧觉必然会寻仇上门,而沈卓潇被囚禁宫中无诏不得出,显然是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篡改生死簿,偷盗判官笔一事一殿阎罗已经上报了天庭,此等违逆天道之事必然会受到诛伐,不必我去动手他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惹恼了她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好是如此,恶人本就该有所报应。” 阿瑶最是看不惯这些腌臜事,正气凛然。 “既然回来了便继续跟在我身边吧。” “我自然是不会离开王妃您的,除非您把我杀了,不然就算赶我,我也不愿意走。” 阿瑶信誓旦旦,她对苏月婳可以说是不止主仆情义,苏月婳自身的能耐令她所崇拜。 苏月婳这样厉害的人物只做一个燕王妃当真是束缚了,而不是向旁人口中所言,她苏月婳能够嫁给燕王妃也算是她的福气。 阿瑶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此前她对王爷还很是崇拜,但见到了王爷命人处理两个侍女时她就生怯了。 帝王之家的男子薄情得很! 门外长廊传来人的脚步声,阿瑶警惕起来,目光顺势借着光看向那狭窄的缝隙。 “别担心,是傅孤闻。” 这个时候过来的除了傅孤闻还能有谁,苏月婳手中一盏热茶,茶杯盖轻轻抹去浮沫,来人推开房门并未提前说一声。 这里是她与傅孤闻的寝室,傅孤闻不派人通传一声也合情合理。 “阿瑶,你下去吧。” 苏月婳轻轻挥动着衣袖,示意阿瑶关上房门,她可是有悄悄话与傅孤闻单独说。 阿瑶紧握着拳头,手指交叉着揉搓,目光紧紧看向傅孤闻,最后还是得了吩咐离开了。 阿瑶总觉得王爷身上有一股阴气逼人得很,来者不善呐! “王爷难得这个时候回来,莫不是劫后逢生想与妾身春宵一刻?” 苏月婳说着调情的话从不脸红,对上傅孤闻也不畏惧他身份施压的威严。 傅孤闻也看不出她这份真情有几分虚假。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漫步到傅孤闻身边,傅孤闻也没有躲开。 女子轻轻踮起脚尖,呼出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吹在傅孤闻的脸上,心酥酥痒痒的。 这次回来以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下一刻,苏月婳的胳膊盘上了傅孤闻的脖颈,整个人身子微微向前倾倒。 “又占到了王爷的便宜呢。” 他们名义上可是名门正娶的夫妻,傅孤闻对她一直以来都深表怀疑,她几次三番这样调情对方似也无动于衷。 苏月婳不得不说,傅孤闻的定力足够好。 她废了半天心思向傅孤闻讨要一些真龙之气可不为过。 那柔软的红唇轻轻点在傅孤闻的薄唇上,牙齿厮磨着他的上唇,真龙之气顺着口齿流入苏月婳的体内,魄力在一点点恢复。 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苏月婳才一副得到了便宜很满足的模样从傅孤闻身上下来。 傅孤闻迅速抓住苏月婳的手腕没有让她走开。 “你到底要耍什么样的心思?” “我救了王爷,王爷却要如此质问我,也不怕寒了我的心。” 苏月婳叫着无辜,一副委屈的姿态表现得很是让人心疼,那双眼睛里含着泪花,瞧着真是受了非议。 傅孤闻吞咽着喉结,下意识觉得他方才的话是否说重了些,他的命的确是苏月婳救的,这一点做不得假。 “我若是对你有所图谋,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救下你?大可以让沈卓潇将你给灭了,我如今图的不过是你这个人罢了。” 她一番深情表白,傅孤闻原本拉扯的那只手被另外一只玉指包裹着,女子的目光含情脉脉。 苏月婳表白的话脱口而出,眼中不含一丝虚情,叫人看不通透。 她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就没有她拿捏不住的男人,傅孤闻也一样。 傅孤闻一贯清冷,不近女色,对她也只是猜疑心大过二人之间的暧昧,不过这都没关系,日久天长,她有的是法子。 第83章 再次试探 “苏月婳,本王是在认真问你话,你有点妻子的样子吗?” 傅孤闻显然有些恼了,这一次与前几次都有所不同,苏月婳察觉到他眼神里的一丝丝异样。 “你我如今都在寝卧中,我也是在做你我夫妻该做的事情,有何不对吗?” 魂小花忍不住感慨道:“这也就傅孤闻了,当真是坐怀不乱,若换做旁人有这么个美人投怀送抱早就把持不住了。” 她咂着舌头,难得因为一件事而对傅孤闻有些佩服。 傅孤闻听不见魂小花的声音,他靠近一步苏月婳故意后退一步,欲擒故纵。 傅孤闻一把拦住苏月婳的腰将苏月禾整个人抱了起来径直走向床榻,魂小花惊叫着:“阴璃,可千万不要被傅孤闻的美色迷惑住了,快清醒清醒!” 再晚一步她真的就要清白不保了,魂小花想着苏月婳不会要假戏真做吧,虽然她如今顶着凡人的身躯,做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什么。 但魂小花总觉得白日里如此放浪了些,阴璃就算是同真龙天子一起也是吃亏了。 怎么感觉傅孤闻身上的香味有些不对劲? 魂小花只顾着二位亲密的动作,这时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你才感受到?” 是阴璃在传声给她,阴璃早就察觉到了傅孤闻身上的气息与往日不同,傅孤闻方才任由她那样折腾都没有反抗原来是做局给她的。 她自然顺势而为顺了傅孤闻的意。 二人耳鬓厮磨,苏月婳轻咬着傅孤闻的耳垂,一圈又一圈,傅孤闻渐渐觉得身子越发的燥热,险些扛不住,他们之间的行为太容易引火上身了。 看来傅孤闻这一次是有意试探她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感受到苏月婳的动作在放慢,傅孤闻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我是苏家的千金苏月婳,也是燕王您的妻子。” 难道是迷魂香没有起作用?明明他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但在苏月婳说出口的时候傅孤闻依旧抱有一丝怀疑。 事情进展得似乎太顺利了一些。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因为王爷与我有恩,我是来报答王爷的,只可惜王爷已经不记得我了。” 既然傅孤闻想要一个答案,那她便借着这次的机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果然,傅孤闻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他还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苏月婳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傅孤闻。 傅孤闻只得离开,临走之前吩咐侍女们不必去打扰苏月婳。 傅孤闻才离开院子苏月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的姑奶奶,你演得还真是辛苦。” “若是这么做就能够取得他的信任,也省了我不少麻烦了。” 她将茶壶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喉咙里确实觉得干渴,方才苏月婳与傅孤闻周旋,她明显能够感受到心再一次跳动了,依旧是因着傅孤闻。 苏月婳对魂小花隐瞒了这一茬,她觉得或许是身上的真龙之气在作祟,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魂小花如今觉得阴璃嘴里没有几句实话,真假参半的。 她幻化成少女的模样飘到苏月婳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捏住苏月婳的下颚仔细地端详着。 “别说,你寻找的这副皮囊还真是美,从前沈卓潇瞧不见她这副美人胚子的模样也只是她的脾性不对沈卓潇的胃口,如今你的张扬和个性反倒是给这副皮囊增添了几分艳。” “是苏月婳与我有缘,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她的身子刚好合适我,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可惜了。” 那原本的苏月婳也是个良善的主,可以生不逢时,注定要被人利用横死,她当初也算是给原主一个好的结局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阴璃本来的皮囊,咱们地府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徒有其表的。” “你都说是第一美人了还不是徒有其表。” 魂小花骂人难听夸赞人也是真的悦耳,叫人很是受用。 若是地府那些当差的这么说她都不会给一个眼色的,不过魂小花说可就不一样了,一般这种话也是她给了魂小花好处魂小花才会说的。 “等会人进来了你莫要将人吓到才是,我现在累了想要休息,可没有多余的阴气抹去人的记忆了。” “你可是鬼哎,你怎么能累呢?” “你也不是人呐,你怎么那么贪吃?” 苏月婳贴着床头身子微微倾斜,一只手附上魂小花的鼻子拧起,魂小花的鼻子就被那样长长地拖拽着。 “阴璃,你轻一点,我可不想毁容。” “你又不只这一副面孔,别装了。” 苏月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魂小花,魂小花无论在她耳边如何嘟囔,她都充耳不闻。 这一趟还真是累,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书房内,傅孤闻的侍卫回来传话道:“王妃自房中昏睡一整日没有出来,阿瑶也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阿瑶在门外,他的侍卫也没有看见苏月婳出过门,看来这个女人当真受了迷魂香的影响昏睡了一整日。 苏月婳刚从床上坐起来,一根涂了毒液的银针从她身前擦过,她反应迅速躲过了攻击。 她用帕子包裹着银针将其拔下,上面的纸符逐渐显现出形,是慧觉方丈安排人送过来的。 不过送信的方式的确是废了一番苦心,银针上有毒,纸符上也附着着术法。 这护法寺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揪着她不放,都想让她去死。 可惜苏月婳这条命硬得很,他们这些小伎俩她早已经看透,不屑一顾。 “慧觉看来也是个蠢得,以为这种小东西就能够伤害到你了。” “他说风逸在他手上,要想要风逸活命我就要乖乖现身。” 比起清风,慧觉还算是有些本事的,这和尚惯会用一些阴招来对付她,知道她不会舍弃风逸的命。 “阴璃,你还真是活菩萨,傅孤闻横死你要管,风逸落入恶人之手你也要管?” 她认识的阴璃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自来到了阳间以后她提心吊胆的,嗓子都快说破了,阴璃就没有几句是听她的。 第84章 你我还真是有缘 “我救过一次他的命,再救一次也无妨。” 风逸还算是有些本事的,萧秦也还等着她那位好哥哥平安回来呢。 苏月婳记得风逸本打算深入敌营帮她彻查清风他们,如今清风已死,风逸不知道调查到了他们什么样的秘密被慧觉抓了去以此为威胁。 “我算是怕了你了,这一趟我跟你一起去。” 魂小花准备跟着苏月婳一起,有什么危险他们二人联手可以说是无敌。 “说到底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你之前不还嚷嚷着想要回去。” 临出发苏月婳还不忘调侃魂小花几句,魂小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的鬼王大人,明知道我担心你还要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旁人不知晓我的身份,更和况我的实力摆那,别担心了。” 苏月婳伸手揉了揉魂小花的脸。 “姑奶奶!你就算是没有受伤,我也害怕你所做之事被哪个爱嚼舌根的捅到天道那去。天道不可控,你我都是清楚的。万一降下天罚怎么办?” “我不会干涉过多他人的命数的,是风逸命不该绝,他身上可没有黑气环绕,我当救得。” 她如今倒也不需要风逸为她做些什么,不过她与护国寺那个慧觉方丈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清算,是该找对方好好算一笔了。 苏月婳清楚那黑衣人的实力绝对在慧觉之上。慧觉与清风一样,不过是那股势力的挡箭牌,先拿出来试探一下燕王府的实力。 若是失败,这几人的下场不言而喻,若是成功便是替背后的势力解决了一大麻烦。 如此看来想要傅孤闻死的人还真是不少,沈卓潇或许只是其中一位。 苏月婳觉得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一定与傅孤闻有着密切的关联,这其中所干涉到的恐怕不只是傅孤闻的身世那么简单。 这次行动苏月婳并不打算告诉傅孤闻,只在黄昏时刻带着阿瑶从侧门悄悄出了王府。 此事凶险,傅孤闻刚刚复生,魂魄不稳,若是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苏月婳也没有去找萧秦,萧秦那丫头死脑筋,还是等他救下风逸再说吧,风逸自己的妹妹也该自己照顾。 她身为鬼王有病能够自医,她的病萧秦医治不了。 苏月婳前脚出了王府,傅孤闻的侍卫分两路一路紧随其后,一路通知王爷。 “王爷,王妃她又离府了。” 他们王妃还真是喜欢独自行事,怪不得王爷对王妃疑心很重。 不过他们瞧着王妃待王爷一直都是极好的,似乎未曾伤害过王爷。 “我知道了,下去吧。” 果然那个女人有些事情还是不可信的,傅孤闻捏碎了手里的茶盏,紧跟着也出了王府。 “王妃,等会我去引开那慧觉老秃驴,你去救风逸。” 阿瑶将计划想得很好,他们去的路上一阵阴风吹过,紧接着沙石从天扬起,四面八方的树叶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将苏月婳与阿瑶团团包围。 “是沙石阵。” 他们人还未到,慧觉就在路上设置了阵法想要困住他们,慧觉究竟有何阴谋。 魂小花觉得这一趟实在是危险。 “他的天谴也快到了,不必担心。” 苏月婳这句话是对魂小花说的,对阿瑶也没有噤声,阿瑶便回了苏月婳:“他那样的恶人早就应该遭受天谴的。” 上一次清风和慧觉二人联手伤了苏月婳的事情阿瑶至今还耿耿于怀,这一次她一定要与那道士斗上一斗。 说是护国寺为老皇帝,太子做事,在阿瑶看来也只是披了一层皮做恶事罢了,还真是玷污了寺庙这等佛徒清净之地。 巨大的风沙掺杂着石子朝着苏月婳和阿瑶飞来,那冲击的惯力若是砸在寻常人身上也会砸出个血窟窿出来。 “乖乖,还真是狠毒,无所不用。” 不过比起地府那十八层地狱,这不过阳间茅山道士困住人的术法,对阴璃而言并不难破。 阿瑶挡在苏月婳之前,用长剑滑破沙石阻挡他们被沙石所伤,苏月婳两指合并渡入阴气灌于阿瑶的长剑之上,那剑忽而变得锋利无比,阻挡着沙石的进攻。 “王妃,我好像......” 她怎么突然厉害了? 连着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阿瑶也因此更加勇敢,漫天的沙石化作怪物的形状朝着苏月婳冲了过来,苏月婳朝着上方抬手一挥,漫天的沙石瞬间倾泻而下。 阿瑶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开,冲出了沙石阵。 她第一时间就是关心苏月婳,她想要再进沙石阵却发现自己被阻拦在外怎么也进不去了,那剑刺在上面不痛不痒。 “阿瑶,快躲开!” 就在她害怕之时忽然听到了苏月婳的声音。 “听我的,快躲开!” 王妃没有出事,意识到这一点阿瑶连忙听从苏月婳的迅速翻身绕到了围墙之后。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滔天的滚滚尘雾瞬间四散开来,沙石遍地,阿瑶连忙捂着口鼻跑了过去。 石灰缭绕间一个身影出现在阿瑶面前,苏月婳全身都是尘土,遮盖住了衣服的华丽,就像一个脏脏包一样,好在那张脸仍然是惊艳脱俗的,零星几道划痕伴随着沙石血丝,衣服上也有破口。 苏月婳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走了出去。 魂小花幻化出半个身子环绕在苏月婳身后。 “你这一下子废了不少魄力,接下来可要当心。” 苏月婳白日吸食了不少真龙之气,恢复了一些魄力,不过方才那一下子又废了不少。 竟是以自己做引子引沙石破阵,继而最小化伤害。 周围房屋也因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损毁了不少,死了一些人。 魂小花擦拭着自己身上的尘土,她很爱惜自己的脸。 “让黑白无常过来收尸,让无辜之人能投个好胎。” 就算她不破沙石阵那些人也得死,甚至死的人不计其数。 慧觉一路上给她安排了不少麻烦,她还是一一解决出现在了慧觉面前。 护国寺外,二人相互面对着。 “你我还真是有缘分,这么快有见面了。” 慧觉口吻阴阳着,手中的佛珠一颗颗从指缝中滑过。 第85章 活人祭天 “你不抓走风逸我可懒得出现,我观你灵台黑气凝聚,显然是短命之相,我与你这种短命之人有什么可交谈的。” 她先前便说过,慧觉逆天而为终归会被天道所惩处,用不着她来解决。 风逸帮过她,也命不该绝,她不想那家伙死得太快了。 “简直是妖言惑众!” 慧觉的一众徒弟迅速从护国寺走出,形成一堵墙围在慧觉面前,慧觉那张肥硕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来。他是故意骗苏月婳来的,苏月婳知晓是陷阱还是来了。 “你这妖女竟然如此有情有义,为了旁的男人只身涉险,若是傅孤闻知道了,你说还会不会在意你这条命?” 他的人已经传回来消息了,傅孤闻跟随着苏月婳的气息一路尾随,马上就快到了。 “他自是在意我的,你这样的话术对我不管用,把人交出来你我两清。” 苏月婳完全不在意慧觉的话,慧觉的面相与上次大不相同,整张脸被黑气笼罩着,显然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不过我说的话可不是故意诓骗你的。” 慧觉闻言面色一沉,手中稍一用力,佛珠绳子被捻断,那些珠子瞬间冲向其他僧徒上方,僧徒听命化阵,将苏月婳困住。 又是阵法,苏月婳有些厌烦了。 “休想伤害王妃!” 这些道士且让她会一会,阿瑶冲向他们,与他们缠斗。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苏月婳看向阿瑶,顺势抛出十几枚银针。 “无需使用蛮力,速战速决!” 苏月婳提醒着阿瑶,就在此时慧觉手中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见一道阴符从他手中劈出,她眼露凶光,杀意直出,眼见着阴符冲了过来也并未躲开,手中已经运力打算借招杀人。 “苏月婳,你不想活了。” 那道阴符直直劈向苏月婳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苏月婳与那人影一道翻了个身,躲过了阴符,阴符直直劈在树干上烧出了个大窟窿。 是傅孤闻以为苏月婳有危险冲了上去,一把将苏月婳抱在了怀里躲避了危险,苏月婳则是迅速收了手上的力道顺势抱住傅孤闻的脖子。 他脸上的担心还未褪去,那份真实被苏月婳尽收眼底,果然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辛苦多日的回报。 想着傅孤闻一直躲在暗中观察她,这会不惜暴露身份保护她,苏月婳那颗心跳动的也更加厉害了。 傅孤闻的魄力还真是令人抵挡不住。 “只是术法幻化出来的阴符,伤害性不大。” 苏月婳主动同傅孤闻解释了一句,傅孤闻显然没有想到,神色冷住了片刻。 他想起正事,便多问了一句:“为何要一个人来到这里与他对抗?” “阿瑶也在呢,我可不是一个人。” 傅孤闻仍然在关心她,这倒是令着她感到意外,莫不是她假装中了迷魂香所说的那几句话当真对傅孤闻起了作用,傅孤闻信以为真了。 “危险的事情要通知本王一声,你是燕王府的王妃,本王有权对你的生死负责。” 苏月婳要是死在了外面,他可不好同镇国公府交代。 “你出来了燕王府怎么办?” 沈卓潇虽然被囚禁了起来,但老皇帝终归念及骨肉亲情没有杀了沈卓潇,沈卓潇的生母澹皇贵妃还未倒台,他们多年来在京城积攒的势力可不止苏月婳那日所看到的凤毛麟角。 他们这一次也是运用了计谋使得沈卓潇行事冲动,未曾与澹台皇妃交涉便匆匆召集兵力逼宫了,才使得老皇帝对沈卓潇失望,废除了太子之位。 老皇帝也是数月之前才得知傅孤闻皇子的身份,他忌惮傅孤闻多年成了个笑话不说,傅孤闻毕竟是从小养在宫外的,老皇帝与他亲情淡薄,怕喂不熟。 也是这一次的计谋促成了傅孤闻冲入皇室族谱,被新立储君,重新得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澹台皇妃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听人说沈卓潇被囚禁以后澹台皇妃便长跪在御书房外请求老皇帝开恩。 老皇帝这一次也是下了狠心,并没有召见澹台皇妃,澹台皇妃跪到后半夜时便昏厥了过去,被人送回了寝殿。 沈卓潇逼宫一事经过调查澹台皇妃并未参与其中,皇帝顾念旧情只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到底是年轻时宠冠后宫的女子,皇子犯了滔天大罪她依旧能稳坐六宫之首荣宠不衰。 “本王的实力就那么弱?” “王爷自然是厉害的,不然我怎么会看上呢?” 拥有真龙之气的男人若无人阻碍运势势必会坐上那至尊之位的,这样的男人自然厉害。 “本王总觉得你这句话很违心。” 傅孤闻不是不信,总觉得这个女人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轻佻之意,叫人无法对她全部轻信。 “瞧瞧,我说了真话您又不信,有点姿色的人总归难伺候的,我懂。” 离了燕王府,苏月婳说起话来越发没尊没卑的,傅孤闻倒也没有怪罪。 眼下解决了大麻烦才是主要。 “燕王和燕王妃就莫要在那里打情骂俏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黑衣人命他务必杀了二人,那苏月婳并非凡体,乃是鬼胎,而苏月婳这副身体乃是上好的容器,将其带回不得有误。 慧觉受背后之人驱使,为其卖命。 “慧觉,你觉得你逆改天命,囚禁生人,杀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还能够被天道所容吗?” 慧觉的能力确实很强,不过左右都是个牛鼻子道士,手上家伙事多罢了。 “休要拿这些事情框住我,我向来不信天道。” 借他力做下那么多恶事之人自然不怕天谴,瞧着天空乌云密布,苏月婳心知慧觉的死期就要到了。 “傅孤闻,带你的人进去救风逸,他人被铁链捆绑着架在罗盘之上,随时都有可能血流而亡。” 以活人祭天,好歹毒的术法,这歪门邪道慧觉这凡人是如何得知的? 就连着她酆都大帝的名望也是自行惭愧。 “里面法阵已经开启了,我能感受到血液流淌的味道,很是浓郁。” 第86章 他的血有问题 魂小花对生魂的血气很是敏感,那气味稍加浓郁点她就上头。 苏月婳通过“明镜”视察到佛门重地的静心堂内放置一块两米直径宽的罗盘,罗盘上刻有十二时辰。 风逸被加持术法的铁链捆绑在上,四肢被一刀切缓慢流放鲜血,以生人祭天,以血为煞,此等残忍的秘术身为皇家护国寺的方丈慧觉竟习得,苏月婳既看到了便会阻止。 傅孤闻的动作要快,不然风逸的血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被放干,这个时候生祭已成,再想要阻拦也是回天乏术了。 “还不按照王妃所说的去做!” 傅孤闻话音刚落,便有十几名孤影卫从不远处树顶上跳落,纷纷冲向护国寺。 “拦住他们!” 慧觉闻言大惊,千万不能让他们坏了他的好事,风逸本就是个引子,慧觉就没想着能让苏月婳带走风逸。 护国寺内又冲出十几名和尚拿着棍棒冲上去与孤影卫交战。 黑鸦不知从何时现了身,飞向上空搅乱着那些和尚的视线,他那珍贵的羽毛此刻纷纷脱落,落到那些和尚的后颈处。 黑羽毛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迷惑着和尚,和尚浑然不知,瞳孔微微泛白,竟主动让出一条路来让孤影卫们进去。 “好你个叛徒!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当初就不应该留这黑鸦一命,坏了他的好事。 “你们的人还不出手?” 不知道慧觉在向何人说话,黑暗中竟然又出现了一批带着黑色面具,身着夜行服的杀手出现,孤影卫的路再次被阻拦。 苏月婳手起一团磷火,幻化成无数鬼影缠住了杀手,杀手们各个都会些术法,与磷火纠缠,风叶舞动,无数片树叶随风而起,瞬间化作锋利的刃器朝着黑衣人使去. “快进去,快进去。” 黑鸦叫唤着,那些孤影卫来不及想黑鸦为何会说人话便冲了进去,救人要紧。 魂小花从苏月婳的发钗中抽离,附在了其中一人身上跟着进去了,这样麻烦的差事都是交给她来做的。 该解决那些麻烦了,苏月婳抬手间,袖中飞射出一片片寒冰将那佛珠一枚枚击碎,僧人们反噬中了伤势气减弱,阿瑶一个箭步冲到他们身后,剑起剑落,有些人本就该死的,她不必心软。 其中一个僧人瞬间被抹了脖子倒在地上,阿瑶还不忘看向苏月婳的方向,有几分激动。 惩恶扬善是她所愿,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应该被惩治。 苏月婳朝着阿瑶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阿瑶气势更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无论苏月婳是个什么东西,今日都难逃脱他的手掌心,那人只说要将苏月婳带回去,可没说一定要活的。 慧觉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法铃,法铃上被下了咒术,慧觉摇晃着法铃,无数梵文佛经显现出字悬空,众人听到这股子声音都痛苦的捂住耳朵,苏月婳和傅孤闻并未受其影响。 两人相互对视,苏月婳与傅孤闻一同上去制衡慧觉,一劈的动作带过,慧觉手中的法铃一分二,跌落在地。 “妖女,你来头不小啊!” “你或许想多了,我可不是妖。” 她可是鬼呢,自然不会承认慧觉清风所说的妖女,她能与妖女沾边的也只有容貌了,这样一幅好皮囊魅惑人心。 傅孤闻执长剑与慧觉打斗,慧觉痛骂道:“燕王爷在护国寺如此胡闹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纠正一下,是太子殿下,老家伙。” 苏月婳特意提醒了慧觉一声,沈卓潇已经倒台了。 “你别太得意了,今日你和傅孤闻都回不去的,你们注定要葬身在护国寺。” 慧觉被苏月婳气急,险些走火入魔,直接放了狠话。 “秃头和尚,你都说我们要葬身护国寺了你还管陛下会降罪做什么,不是自相矛盾吗?” 瞧着慧觉大限将至,她不妨多气气这秃头和尚。 “我还没活够,还是你死了为好。” 她眸光顿冷,檀口微张,片刻乌煤眸迸射出寒光,慧觉被刺了一下眼睛瞬间通红,傅孤闻那一剑直接扎在了慧觉的心口。 慧觉没有当场身死,反而迅速将剑拔出体内,瞬间鲜血溅飞了出去,傅孤闻动作极快,先一步用披风挡住了鲜血。 这种人的鲜血万不能沾染半分。 披风被傅孤闻丢在地上,剑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地面烧出一个个库隆莱,苏月婳察觉到不对劲,这血有毒。 同时静心堂内。 “啧啧,这简直可以列入十八地狱了,十八地狱的酷刑也该更新了。” 趁着人最清醒虚弱的时候放生人血,看着自己的命一点点消亡。 那些孤影卫原本被法铃搅乱了心智,法铃被破孤影卫恢复意识连忙去救人,就在他们碰到罗盘的时候便被巨大的冲击力压飞一片,所有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不是,就这?” 傅孤闻训练的孤影卫不应该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吗?怎么眼下都被打飞了。 看来有些实力在术法面前一文不值,魂小花感慨着,这是有高人在上面下了禁咒,罗盘一旦开始注定停不下来。 不过魂小花可不是阳间之物,自然有克制禁咒的办法。 她飞身上前身上散发出幽幽香气,背后还魂花的图腾显现,一股无名之气环绕着风逸,阵阵阴风吹起,孤影卫们只觉得浑身颤栗,冷意从脚底蔓延至了全身。 孤影卫们看不见魂小花,只感觉周围阵阵阴风不断。 风逸却意外看到了那还魂花的图腾,他认得还魂花,传说此花只生长在地府奈何桥处,每三百年才能结一片花瓣,刚死之人服下可瞬间还生,恢复气血。 不过这只是传言,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还魂花。 魂小花被风逸的目光定得不自在,下意识打了个机灵,她的图腾也随之晃动。 风逸瞬间睁大了双眸,那图案并非是他晃了眼...... 他果真看得见她,怎么会? 情势逼迫,魂小花觉得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思,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第87章 遭天谴 那些锁着风逸的铁链瞬间炸开,风逸从上面飞了出去,降落在了半空中。 搞定! 众人只瞧见风逸被一团看不见的东西救了下来,他因失血过多失了气色,落地之时站都站不稳。 救下风逸以后魂小花用黑狗血取代了人血,这黑狗血可是个好宝贝,除煞用的东西。 风逸刚刚被救下,罗盘便开始剧烈震动,地面瞬间摇晃起来,地动山摇般愈演愈烈。 孤影卫中有人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搀扶住风逸,一群人带着风逸快步离开了静心堂,他们都以为寺庙要塌方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些人甚至都没有站稳脚步,黑鸦依旧盘旋在上空没有离开。 慧觉见此情形反而狂笑不止,欣喜之色表露在面上。 他猖狂大笑着,以为祭天之术已成,他马上就要借势得道升天了。 而苏月婳能看到的只有慧觉眉心的一团黑雾愈来愈浓,看来慧觉的死期将至,天谴很快就要报应到他头上了。 他逆天改命害死了不少无辜之人,甚至想要得道升仙,这世上可没有那样的好事。 “成了,终于成了。” 慧觉苦盼许久,终于成功了。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只见脚下的大地瞬间开裂,慧觉的身子紧跟着下沉,裂开的土壤内弥漫着浓重的生血的气息,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罗盘的形象,所有人都成了祭品。 “不好,中埋伏了。” 苏月婳瞬间反应过来。 “是有人借慧觉的手将我们引来此地,想要将我们在场所有人全部生祭,这才是那人真正的目的。” 不愧是傅孤闻,一点就透。 “还不算笨,现下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祭品了,先想办法破除此阵。” 寺庙内,魂小花简直要扶额晕过去,她才刚刚搞定风逸的事就突然成了祭品。 那背后之人究竟是什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将他们也算计在内了。 对方的目的显然就是冲着阴璃和傅孤闻来的,而他们算到了这一点却没有算到成为祭品一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慧觉身上。 看来慧觉也是枚被利用的棋子,就如同苏月婳先前所想的那样。 还不算笨?傅孤闻只听到苏月婳的这一句话,这个女人竟是个瞧不上他的? “王爷莫要多想,眼下解除困境才算是要紧之事。” “本王清楚。” 他何时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过,傅孤闻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 天边好像有什么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翻涌,黑压压的一片,覆盖了原本青天白日之处,就连着原本还在得意的慧觉也察觉出了不对。 众人纷纷看向上空,被大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也是你的手笔?” 傅孤闻知道苏月婳的能耐,对方在王府只怕是隐藏了实力,他今日恰好得见了她的一部分本事。 “我可没有这个能耐。” 罗盘牵系着数条人命,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在上面,唯有破了罗盘放可以解救所有人。 她本想动用鬼王之力破了罗盘,如今上天有人过来帮忙,她又何须出手呢。 天空中一声雷鸣轰响,一道道闪电瞬间劈下,将着罗盘劈得四分五裂。 众人险象环生,是上天有人在协助,一殿阎罗所做之事果然奏了效。 天雷一道不差的劈在了慧觉的身上,慧觉根本无法躲闪,那是天道在惩罚慧觉,降下天谴。 众人惊叹地看着那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扭曲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慧觉原以为他修炼大成,会得道升仙,按照那人的指示,他每一步都没有错可突然降下的天雷打破了所有的计划,果然如苏月婳所说,天道在惩处他,他死期将至。 浑身的胀痛使得慧觉浑身痛苦不堪,甚至想要撕烂衣服来缓解疼痛。 他的身体迅速出现裂痕,红色的分裂愈发明显,头骨也开始发生清脆的分裂声。 慧觉这才意识到他被骗了,他不甘心下场如此但一切都晚了。 “不要!” “他要爆炸了!” 是苏月婳看到了眼前的场面立刻猜出来了,慧觉体内的血液在倒流,身体遭到了严重的反噬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 “快躲开!别沾上这秃驴的血!” 苏月婳赶忙大声警示,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原地响起。慧觉的哀嚎声被迅速掩盖,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那声爆炸声惊天动地,慧觉的肉身瞬间炸得四分五裂,血液飞溅。 “快躲开,他的鲜血有毒,沾染上了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浑身溃烂而亡。” 苏月婳大声提醒着众人,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距离最近的那些僧人一个个痛苦地哀嚎着,他们所碰之处遍地都是碎尸和鲜血,根本躲不开。 苏月婳则是下意识挡在傅孤闻面前将傅孤闻推开了,当时那个时刻她分明能瞬间移开的,只是顾及傅孤闻选择了下策。 二人躲闪的快,苏月婳的肩膀和后背还是受了伤,血肉溅到的地方也如那些僧人一样溃烂流脓,她需要尽快会王府养伤。 “苏月婳!” 傅孤闻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杀机,带着彻骨的杀意看向那些僧人。 “传我口令,护国寺一干人等全部抓走,由钦天监受审,本王要亲自到场,那些中了毒的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傅孤闻直接发了恨,抱着苏月婳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苏月婳浑身是血地倒在傅孤闻的怀里奄奄一息,傅孤闻明显是乱了心,抱着苏月婳坐在马背上扬长而去,善后的事情转交由了侍卫。 “你挡在他身前做什么,好好的一具肉身被你折腾得够呛。” 魂小花气得掐腰,还是不忍心说些重话,苏月婳身上的伤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却还是被那回绝的血溅到了,身上多出烧伤腐烂。 苏月婳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不对,她本来就是个鬼了,魂小花简直要气糊涂了。 第1章 吉时已到!起轿! 鬼节子时,镇国公府。 房门砰地被踹开! 两个婆子首当其冲,拖拽着一女子出了门。 “你们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 苏月婳一袭大红嫁衣,瘦白手腕早已被绳子勒得血迹斑斑,小巧的唇瓣上更是血色全无,宛如失了魂魄的艳鬼,潋滟可怖。“把她押上花轿!” 苏月婳茫然的瞳孔霎时聚拢,抬头看向发号施令的男声,整个人如坠冰窖。 “太子哥哥,你……” 苏韵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贱人!谁准你这么称呼太子哥哥的!” 苏韵盯着这张美艳绝色的脸蛋,神色逐渐癫狂。 就是这张脸一次次挡了自己的路。 这张脸……只要她站在那里,便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母亲曾说,她才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小姐,原本该是她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 可偏偏,就因为这张脸,太子看她的眼神永远多了一丝怜惜,而旁人提及她苏韵,总绕不开“庶出”二字。 苏韵看着瘫倒在地的苏月婳,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 苏月婳啊,苏月婳,我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护你! 苏韵思及此,语气也骤然恶毒了几分,“蛊婆,现在立刻就给她种绝情蛊!” 苏月婳手臂上的婚服被猛地撕开,露出一片冰冷瘦削的肌肤。 只见那蛊婆从漆黑的陶碗里捏起一条通体油亮的黑虫,表皮泛着黏腻的湿光,似乎刚从腐臭的泥沼里爬出。褶皱间还夹杂着未完全消化的腐肉碎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来吧,小东西,找个温暖的地方住进去。”蛊婆笑得阴森,手里的银针狠狠一挑,将那虫子狠狠扎进苏月婳的手臂! “啊——!”她猛地一缩,却被死死按住,痛意席卷全身。 那虫子像是嗅到了鲜活的血肉,触须疯狂摆动,瞬间张开满是倒钩的口器,一口咬进她的皮肉,贪婪地啃噬着她的血肉,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痛意骤然席卷,苏月婳尖叫出声,眼泪也流得愈发汹涌。 “太子哥哥,你我有婚约在身,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苏韵看着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只觉得畅快极了,轻蔑出声,“苏月婳,你怎么这么天真啊?你凭什么觉得太子哥哥会娶你这种扫把星?” “你娘和你弟弟都是被你给克死的,要不是爹爹仁善,你早就被打死喂狗了,还敢妄想太子妃的位置。” “不过你放心吧,我和爹爹一样都是菩萨心肠,太子妃你虽然做不成,但燕王妃还是可以的。” “今晚就把你送过去。”她掩唇轻笑,“想来你没机会用上花轿了,棺材都给你备好了,安心上路吧。” 苏月婳脸色惨白,但随着蛊虫爬入血管,很快她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 意识模糊前,她还带着最后一丝期盼想要向太子求救,却被他一脚踢开! 太子面露阴鸷,“苏月婳,若你不是阴时女的话,本太子也不会在你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你可千万别让本太子失望。” 原来,原来是这样…… 苏月婳瘫在地上,四肢冰冷,血丝顺着手臂的伤口渗进嫁衣。嘴唇只得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一条被人掐住喉咙的鱼。 夜风吹过,府邸里一盏红灯笼忽然炸裂! 烛火翻飞,滚落在地,点燃了周围的帷幔。 与此同时,暗巷里,几名黑衣人迅速摸入府内,直奔某个方向而去。 “动手!” 不出半刻,府内忽然传来惊叫声—— “着火了!!” “水!快拿水!!” 不知何时,周遭已经泛起浓雾,映着诡异摇曳的红灯笼。 阵阵阴风吹过。 喜婆掐了下时辰,尖锐的嗓音倏地打破沉寂。 “吉时已到!起轿!” 几个轿夫面无表情抬起花轿,寂静阴森地离开镇国公府。 轿中,一道红色身影猛地睁开双眼。 空气仿佛骤然变冷。 “苏月婳”缓缓抬起手,指甲染上鲜红,宛如血色鬼爪。 她轻轻握拳,掌心的鲜血缓缓渗透,隐约能看到一只正在扭动的蛊虫。 她漫不经心地低笑了一声。 “有点意思。” 轿外,苏韵忽然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周围阴风阵阵。 她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等她和燕王圆房,就让蛊虫爆裂,让他们一起死!” 苏月婳,或者,此时应该称呼她为“阴璃”才对。 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只蛊虫,眉眼昳丽妖冶得过分,透着股慵懒闲适的劲儿。 若非是这帮人挑着鬼节子时出门,她还真找不到这么适合的躯壳。 阴时女,横死命。 也只有这么凶的命格,才配得上她酆都鬼王。 花轿外,苏韵冷不丁觉得一阵冷风从花轿内吹来。 她忍不住揉搓下胳膊,并没当回事,毫无所觉地继续和喜婆商议。 “等苏月婳和燕王圆房的时候,我就引爆她体内的蛊虫。” “到时不止燕王会死,她也绝不可能活下去……” 苏韵如何细细谋划,落到此时的苏月婳耳中都像个笑话。 如今她慵懒地活动着筋骨,赤红眼底一片潋滟。 对付这群小跳蚤,用不了几成功力。 按理来说,她不介意弄个全府暴毙的大新闻。 但是好不容易从地府出来,鬼气折损了不少。 要是……有大补的东西就好了。 想着想着,苏月婳忍不住垂下眼睛,摸了摸自己殷红的唇角。 顷刻,轿外红雨骤浓,邪气四溢! 百鬼惊恐后退,身形扭曲成诡异角度匍匐逃窜。没反应过来的只得迸发出尖锐哭嚎后瞬间溃散成黑雾。 它们本该无惧生死,此刻却像被烈火灼烧般四处逃命,不敢再停留半刻。 镇国公府的人是疯了吗!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可惜苏韵和喜婆对此一无所知,搓搓胳膊,指挥着喜轿继续往前迈步。 半个时辰后,花轿幽幽停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前。 正是燕王府。 苏韵使了个眼色给喜婆,便偏头继续扮演她随行侍女的身份。 喜婆会意,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叫门。 “我等是镇国公府的人,奉圣旨出嫁小姐于燕王殿下。” “皇上有命,还不去速速通报!”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但还是半信半疑地派了人传话。 片刻后,朱色大门便在夜色中缓缓打开。 先是一阵低低的咳嗽,紧接着,侍卫推了出来一个轮椅上的男人。 只见他脸色苍白,容色如玉。 一身宽大墨色长袍着身,玄纹云袖,指骨分明,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病弱。 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活气。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轿子里的苏月婳猛然睁开双眼,异色连连。 这是……真龙之气! 第2章 准备好受惩罚了吗? 燕王府前,喜婆对着轮椅上的男人堆起笑容。 “奴婢是来给燕王殿下道喜的!” “圣上有旨,让国公府与殿下结为秦晋之好,如今特地送来我们家小姐,好给殿下冲喜祛病!” 灯笼摇晃,傅孤闻的神色还带着疲惫。 如今扫了眼被长钉封死的红轿,他皱眉不喜。 “多谢国公美意,但本王眼下并无娶亲打算,明日我便会和圣上说清,还请……” 喜婆哪能容他拒绝,急急打断。 “圣上有令,我们岂能抗旨不遵呢?”顿了顿,她跪下大声道:“殿下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整个王府啊!” “住口!” 傅孤闻眸光冷沉,似被激怒,声音沉冷。 喜婆还嫌火势不够大,坚持说了下去。 “殿下,抗旨不尊那可是死罪,更何况这人已经到了门口,若是退回去,外界还以为是燕王您命不久矣,不敢娶妻生子呢!” 傅孤闻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色沿着下颌蜿蜒而下,他抬手拭去,掌心一片腥红。 随行管事吓了一跳,赶忙命人去找大夫。 大婚变意外,王府门口顿时慌作一团。 喜婆可不管这些,假装为难追问:“管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让奴婢再把人再回去。” 管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显然没工夫搭理她,“先送去后院,等殿下好些再说!” 等众人走了个干净,苏韵走上前。 满意赞赏的点点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管你什么燕王,被这扫把星一冲,迟早都得变成死人!” 顿了顿,她又阴毒扫一眼寂静无比的轿子。 “走,把这贱人送进去!” 随着一声令下,花轿再次抬起,进入王府后院。 苏韵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转向稳婆大手一挥。 “启封!” 夜色遮掩下,喜婆老脸阴笑着走近朱砂红轿掀开。 隐蔽处,傅孤闻也眯起眼睛,同暗卫一瞬不瞬望向轿内。 就在这一刻,只听“咻”的一声! 封死在花轿上的长钉骤然爆射而出,力道极重、狠狠钻入不远处的石柱上! 苏韵和喜婆离得最近,惊吓得连连后退。 红色轿门却在此时无风自动,一道鬼魅般红色身影便点着足尖轻掠而出。 ——是苏月婳! 她翻身端坐在花轿之上,一袭大红嫁衣在夜风中翻飞鼓动。 “怎么可能?”苏韵失声喊道。 就连暗处的傅孤闻,如今也难得愣了片刻。 好巧不巧,此时苏月婳猫般的目光正好掠过瓦楞,与他轻轻一碰。 傅孤闻心中一沉。 被发现了! “蛊婆,给我弄死这个贱人!” 随着苏韵一声冷斥,藏在队伍中的蛊婆立刻掏出黄符,用指尖血在上面刻下厉鬼咒术! 一瞬间,狂风卷动门窗砰然作响,灯笼骤灭,院中只剩一片死寂。 苏韵透过黑雾看向苏月婳,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这原本是用来对付傅孤闻的手段,却用在了这个贱人身上。 此手段一出,苏月婳绝对找不到活路! 在苏韵的阴沉目光中,幽幽诡异的戏腔蔓延开来。 厉鬼召来! 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来者青色花旦戏服,长发遮眼。 “唤吾何事?” 苏韵眼底喜悦一闪而过,怨毒地指着苏月婳:“大人,帮我控制住她!” 而她指着的方向,苏月婳像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坐在轿顶双脚轻晃,笑容更甚。 似乎只是个凡人而已。 厉鬼心下大定,扬起阴笑,“只要付得起代价,一切如你们所愿……” 话音未落,惨白没有一丝温度的鬼手便从天而降,直直冲向苏月婳! 那新娘瞬间就像是没有反抗之力,被大手狠狠攥入不见! 就这么死了? 傅孤闻皱皱眉头,而蛊婆和苏韵面上露出狂喜之色! “贱人,这黄泉路你非走不——” 话音未落,却见一道细弱磷火陡然冒出! “啊!” 明明只是一道细焰,那厉鬼却凄厉尖叫一声,低头盯着残破手掌双目骇然! ——这磷火,竟然是鬼王大人的气息! 苏韵看不懂鬼界斗法,语气还有些不满。 “大人,快抓住她!这贱蹄子就要逃了!” 那个疯婆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 厉鬼此刻眼睛都快瞪大了,苏月婳却冷眼红唇轻启。 “二等小鬼不去鬼门关镇守,倒敢来人间欺压凡人?” 冰冷的鬼语在厉鬼耳边炸开,令它顿时收敛所有气势,惊恐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望、望大人宽恕……” 凡人无法听到阴璃之语,却能见到厉鬼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蛊婆脸色顿时一白,苏韵脸上也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苏月婳红衣如血,漫不经心瞥了厉鬼一眼。 “滚。” 仅一个字,厉鬼像是得了特赦令,哆哆嗦嗦迅速离开! 而蛊婆遭到反噬,一连呕出好几口血,便彻底昏死过去! 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后院再度恢复静谧。 只留下一个苏韵,底牌尽失,直愣愣对上了苏月婳的目光。 阴森月光下,美艳女人坐在花轿上慵懒托腮。 “二妹,准备好受惩罚了吗?” 似乎意识到苏月婳真的变了,苏韵如今斗如筛糠,已经吓得瘫坐在地。 “不、不……不可能!” 求饶的话说不出来,裙底倒是已经尿骚味蔓延。 这种肮脏的凡人蝼蚁,倒是不如真龙之气好玩。 苏月婳收回无趣视线,双眸玩味般看向隐蔽的屋顶处。 眼波流转,娇媚一笑。 她终于玩味开口。 “燕王殿下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第3章 和、夫、君、成、婚 “你是何人?” 傅孤闻不动声色挑眉,领着手下于明处现身。 俊美面容不再有先前的苍白病弱,反而冷峻出尘,深不可测。 而看到那环绕周身的金色真龙之气,苏月婳也舔了舔嘴唇。 刚才鬼气用得有点多。 饿了。 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 感受到苏月婳灼热的目光,傅孤闻狭长的凤眸微眯。 “回答本王的问题。” 哎呀,好凶哦。 苏月婳眨巴了下妩媚多情的眸子。 “殿下,这可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苏月婳抬眸,故意缓慢地理了理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退婚一次,死了一回,又被送来冲喜……” 苏月婳眨了眨眼,似乎叹了口气:“可惜啊,老天爷大概嫌我命硬,偏偏没让我死。” 她的眼神落在傅孤闻周身的真龙之气上,嘴角轻勾:“你说,我还能是谁呢?” 此时听闻她妖媚的话,傅孤闻身后的暗卫都忍不住恍惚一下。 傅孤闻倒是不见喜怒,半晌后才平静开口。 “苏大小姐是想本王派人请你走?” 苏月婳着迷地看着他的真龙之气,嘴角也带上一抹轻笑,“夫君,奴家除了你,还能上哪去?” “殿下!”苏韵眼中寒光一闪,蓦然跪下。 “这贱人邪门得很!她早就死了,现在活过来,一定是邪祟作怪!臣妾斗胆,请殿下立即用天影镜验她一验!” “若她是人,镜子不会有反应;若她是妖,镜中必现异象!” 这一句话,让傅孤闻的眉心微微蹙起。 苏月婳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意。 有点意思,苏韵居然知道天影镜? 如果她真的被照出来异象,那她今天就危险了。 苏月婳嗤笑出来,眨了眨眼,笑意意味不明。 “天影镜?” 她轻轻勾唇,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苏韵,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二妹,亏你胆子大啊,居然敢用这个东西。” “你确定——它照出来的,会是你想看的东西?”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让苏韵的心脏狠狠一震。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傅孤闻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扶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苏月婳身上。 片刻,他忽然嗤笑了一声,语气平淡:“你怕什么?” 这话,看似对苏韵所言,但目光却沉沉地落在苏月婳身上,像是在试图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本王倒是不信这些旁门左道,但既然苏小姐如此坚持……”他慢条斯理地起身,站在了苏月婳面前。 “你说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玩味,“王妃。” 他刻意强调了“王妃”二字,仿佛在提醒她,她的身份,依然在他手心里握着。 苏月婳没有后退,反倒是微微一笑。 “殿下这是在试探我?”她语调懒洋洋的,指尖缓缓拂过自己耳侧垂下的发丝,红唇轻勾,“还是……在试探你自己?” 傅孤闻眯了眯眼。 “你刚才的话,很有意思。”她嗓音微妙地拖长,“‘你怕什么’?殿下是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傅孤闻的神色微微一顿。 他刚刚的试探,反被她以话语陷阱回敬。 这女人,竟然敢这样引导他? “你倒是很会说话。”傅孤闻缓缓道,眸光更冷了一分。 “殿下谬赞。”苏月婳抬眸,笑意潋滟,“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她慢慢靠近他一步,眼底藏着细微的笑意:“毕竟,若天影镜能照出来异常……你确定,里面不会有你的影子吗?” 傅孤闻的神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取天影镜。”他淡淡开口。 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后院气氛凝固。 苏月婳轻轻眯起眼,指尖藏在袖中,悄然结印。 她绝不能让傅孤闻用天影镜来照她,现在如果身份暴露,这么多年的谋划就都白费了——必须想个办法,让他自己收手! 苏月婳眸色微敛,余光扫过四周。 院中气氛已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等着看她的下场。 但就在这时,阴风骤起,灯烛剧烈摇曳。 “啊!”苏韵惊叫一声,猛地缩在地上。 她脸色煞白,目光惊恐地盯着某处—— “殿下!殿下!快看——影子!她的影子——!” 苏月婳的影子,竟在地上诡异地扭曲,如同妖异的曼舞,甚至……隐约显露出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苏韵浑身颤抖,指着地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可能……!” 她要疯了! “殿下!请您快用天影镜——快啊——!”她失控般地尖叫。 傅孤闻眯起凤眸,修长的指节缓缓摩挲着扶手。 刚准备抬手,让侍卫把镜子对向苏月婳时,他的指尖忽然微微一颤。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口陡然涌上一股微妙的气息波动! 那种感觉极为细微,甚至短暂到像是错觉,但他是何等敏锐的人? 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苏月婳身上,目光幽深如渊。 这个女人……她的气息,似乎影响到了他? 不可能! 傅孤闻指尖微微收紧,迅速掩去眼底异色。面无表情地扫了苏月婳一眼,淡淡道:“天影镜的事……暂且作罢。” “殿下!”苏韵猛地抬头,脸色惨白。 “怎么?”傅孤闻的目光扫过她,声音淡淡,“本王没问你,你倒是比谁都心急?” 苏韵喉咙一滞,冷汗滚落下来。 她哪里还敢再说一个字? “带下去。”傅孤闻低声吩咐,侍卫立刻上前,将浑身瘫软的苏韵拖走。 苏月婳垂眸轻笑。 她站在傅孤闻面前,风轻云淡,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夫君,看来你还是很疼我呢。” 傅孤闻眯起凤眸,冷冷地盯着她,开口道: 如今苏月婳便嫣然一笑,在所有人注视下轻启红唇,一字一顿, “当然是想……和、夫、君、成、婚。” 成婚就能同床,她自然求之不得。 谁知轻飘飘的话一落地,周围一众手下全都傻眼了。 谁人不知燕王殿下身子骨病弱,寻常女子唯恐避之不及! 今日她搞出如此大的阵仗,最后竟只提出和他们殿下成婚? 被架在上面的傅孤闻脸色微妙,不知喜怒。 管事在一旁早就急了,这女子来历不明,岂能任由她胡来,忙道:“殿下,成婚一事非同小可……” 不想傅孤闻没有丝毫犹豫打断他,语气淡淡。 “好,本王成全你。” 此话一出,周围手下面面相觑。 第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唯独苏月婳娇艳含笑,呢喃细语:“看来殿下口是心非……” “谁说不喜欢,明明就很喜欢我呢。” 看得出傅孤闻把这群人调教得极好,就算是突然的婚事也动作极快。 不出一个时辰,侍女们就匆匆赶来排成队,手上捧着崭新的嫁衣和头饰。 “王妃,奴婢们来伺候您梳洗。” 口都改了,还挺懂事。 苏月婳满意一笑,跃下轿子。 那红衣在昏黄灯光中潋滟无比,随着她一晃一晃前往正厅。 一路上,已然红绸剪纸,灯笼高挂,说不出的热闹喜庆。 只是府内寂静无声,这血一般的红色,倒衬出几分诡异阴森。 苏月婳行走其中,更是比吸人精气的狐媚精怪还要勾人魂魄。 不过站到身姿挺拔的傅孤闻旁边,一个妖媚,一个冷峻,倒真有了种天作地合之感。 “夫君久等了。” 如今苏月婳启齿,柔婉语调幽幽攥人心魄。 一众手下忍不住目眩神迷,直到傅孤闻一声轻嗤才如梦初醒,赶忙移开视线。 “夫君,占有欲这么强可不好。” 苏月婳轻笑一声,旋即接过傅孤闻递过来的大红色绸缎。 他那侧的温度冷冷的,但被红色一衬,也像是染上了喜烛的浓艳。 傅孤闻无父无母,今夜观礼前来观礼之人,也唯有他手下亲信。 至于“苏月婳”,前身亲情已断,她如今身为鬼界之王,自然也无父无母。 二人心思各异,牵着红绸双双立于红烛前。 冷风拂过,红烛飘荡。 管事见他们准备好了,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结束,管事皱眉忐忑,到底咬牙:“送入洞房!” 傅孤闻目光深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红绸,淡淡开口:“走吧。” 苏月婳唇瓣弧度不减,慢悠悠跟上。 婚房布置得也很好,红烛熠熠,满室生辉。 不过感觉到窗外的气息,苏月婳还是忍不住嫣然一笑。 “看不出夫君还有这样的爱好。怎么,是喜欢被人听墙角吗?” 她附在耳侧,真龙之气萦绕,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傅孤闻脖颈上,灼热暧昧。 傅孤闻大手蓦地抓住她胡乱动作的小手,平静转移话题。 “喝交杯酒。” 大冰山主动开口,她自然求之不得。 苏月婳伸手端来酒杯,纤细的手臂便轻轻缠绕上傅孤闻。 二人越靠越近,气息交换。 苏月婳自是脸不红心不跳,眨着眼任由男人俊脸放大。 那带着檀香的真龙之气也传入鼻间,通体发热,暧昧至极…… 就在两人贴近的最后一刻,苏月婳把酒杯砸到地上,看着围绕着他们的小厮和管家,不满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都滚出去,别妨碍王爷和本王妃洞房花烛。” 房中一时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傅孤闻。 “依她所说,都退出去吧。”傅孤闻眸色阴沉,隐有杀机闪现,“苏小姐既然已经过门,那自然就是这燕王府的王妃。” “夜深了,本王和王妃该歇下了。” 周遭气氛冷凝。 但燕王都发话了,他们自然听从命令。 等到房中众人退至门外,只余下苏月婳和傅孤闻两人时,那娇媚绝色的女子身形一跌,就栽进了他的怀里。 柔软无骨的身子带着冷幽勾人的香气,那只手搭在了傅孤闻的大腿上,正双眸含笑地望向他。 见这妖异的女子趴在膝上,傅孤闻眸色又沉了几分,但却没推开她。 “王爷双腿不便,看来今晚洞房花烛,也只能由我在上来服侍你了。”苏月婳指尖撩拨,如同点火般一路滑至那张薄唇。 这里的滋味她刚刚尝过,属实不错,还让她有些回味无穷。 但那只手刚抚上他的唇,就被男人单手制住,翻身将她拉上了榻压住。 男上女下的姿势极为暧昧惹火,可却不及苏月婳主动蹭上去娇笑的模样勾人。 “王爷怎么不继续了?” “王妃是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傅孤闻微微眯起眸子,“还是说,你已经死过了一次,本王也动不得你。” “王爷可真会说笑,我若是死过了一次,那王爷现在难道是压着一具尸体吗?”苏月婳顺势将他按在了胸前,“那既然王爷认为我已经死过了一次,那不如听一听我到底有没有心跳声。” 但傅孤闻先一步撤开,一抹冷光出现在他手中。 傅孤闻眸光冷凝,“你简直——” “不知羞耻是吗?”苏月婳软在榻上,“王爷可莫要忘了,今晚本就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 她嗅了嗅从傅孤闻身上透过来的那一丝丝煞气,殷红的舌尖舔舐了下朱唇。 苏月婳的手指不知何时解开了傅孤闻的腰带,大片的春光早已泄露出来。 苏月婳一手勾着傅孤闻的脖子,另一只手指不安分地在傅孤闻坚实的胸口游走,一路向下。 傅孤闻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就在最后一刻,门外响起了婢女的惊呼。 “王爷,求求您来看一下柳姑娘,柳姑娘呕血了!” 傅孤闻听到这句话,也顾不得和苏月婳虚与委蛇,一把将苏月婳掀翻在地。 管家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门进来,也不顾在地上瘫着的苏月婳,给傅孤闻披上外袍便急匆匆地走了。 苏月婳撑着床沿缓缓坐起,看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这么心急?” 她倒是要去会会这个柳姑娘,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把傅孤闻勾成这样。 “来人备水,本王妃要沐浴就寝。” 但房外长久的寂静无声。 烛火摇曳,似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王妃又不是正妻,哪里值得我们服侍?” “嘘,别乱说……可柳姑娘那边……谁敢不尽心伺候?” 门外传来模糊的低语声,压得极低,却仍旧一字不落地落入苏月婳耳中。 她眉梢微挑,轻笑出声:“燕王府的规矩,本王妃倒是头一次见识。” 苏月婳眸色微冷,缓缓起身,踱步至房门前,素手一推—— “砰!”房门猛然大开,几个偷懒的婢女惊得跪倒在地。 “王、王妃……” “怎么,本王妃的话,竟没人听见?”苏月婳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盏烛台,轻轻吹灭,语气不疾不徐。 “既然燕王府的规矩不欢迎我,那也好。”她慢悠悠笑了笑,瞥向那个窃窃私语的婢女:“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二十。” “王妃饶命!”婢女脸色惨白,拼命磕头求饶。 “饶?”苏月婳眉梢微挑,声音似笑非笑,“那我这个王妃,还当不当了?” 侍卫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拖走了那个婢女,屋外顿时响起清脆的耳光声和哭喊。 余下的婢女们纷纷跪地,颤声道:“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准备!” 直至热水被一桶接一桶地送往屏风后的隔间,苏月婳才起身从榻上离开,只着了件肚兜迈开步子进入浴桶之中。 她慵懒舒适地靠在浴桶里,将水中的花瓣一片片洒在白皙的胳膊上,把玩了会儿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既然都跟我出来了,还闹什么脾气?” “你不会是打算之后都不和我说话了吧?” 第5章 谁敢问我的罪? 突然,房中周遭都静止了,就连窗外摇曳的树枝叶影都停下了晃动,似乎空气都凝结在了这一刻。 “终于不生气,舍得出来见我了?”苏月婳黛眉微挑,“搞出这么大阵仗,还不打算出来?” 终于,房中逐渐有了成形的人影。 两边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娃看上去才三岁,粉腮杏眼,正气鼓鼓地瞪着苏月婳。 “阴璃你就是个大骗子!明明说好了只是来人间办事,结果你偏要管这具女尸的死活,现在可倒好,居然还上了人家的身!” “要是十殿阎王发现你不在地府了,那肯定得把九幽黄泉都给翻个底朝天,你位高权重倒是没什么事儿,到时候可苦了我这个小返魂花精了!” “我来人间本来办的就是这档子事,谁让你贪吃好骗,只说一句就肯跟我走了。”苏月婳捏起片花瓣,轻飘飘地甩向小女娃,害得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我不管!你就是骗人!你可害苦我了!”小女娃哇哇大叫,“你快点从这具女尸身体里出来,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会被发现,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糖葫芦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小女娃腮帮子动了下。 “猪肘子还没吃到,你舍得走?” 她腮帮子又动了下。 “让我想想,还有桂花糖糕,芝麻汤圆,杏仁酥……” 这一样一样菜名报出来,让她的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魂小花,跟着我混可比在地府要有出息得多,难道你就不想过好日子吗?” 小女娃犹豫,“想是想,可你做的这事儿也太冒险了。” “就算是这苏月婳曾在你前世救过你的命,可你现在已经死了,早就不是这阳世间的人,还插手这些恩怨做什么?” 苏月婳缓缓垂下羽睫,“你懂些什么?人世间的因果总得有个了断。” 小女娃:“你哪里是想了断因果?你就是想来泡男人的吧!” “阴璃,不管你生前和他有什么缘分,但你要记住他是阳间人,你是阴间鬼,你们注定是不可能的!” 苏月婳眸光微冷,弹指间水珠溅撒到了小女娃身上,烫得她连声叫嚷。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嘛!” “但你得答应我了却因果之后,马上就带我回地府。”小女娃嘟嘴,“还有,你在人间不能乱造杀孽,否则……否则到时候问罪下来,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问罪?”苏月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魂小花,你说这地府当中谁敢问我的罪?” 魂小花被问得一噎。 她差点忘了,眼前这尊煞神那是十殿阎王都叩求着她赶紧离开的主儿。 “反正……反正你在人间规矩点就对了!”魂小花强作镇定,“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藏起来了,否则被人看到就麻烦大了。” “等一等。”苏月婳摊开莹白的手掌,“把你的返魂花扯一片花瓣给我。” “我才不要!”魂小花瞬间后撤三米,警惕性地抱住自己,以防苏月婳扯她的花瓣,“你知不知道返魂花有多难长出来一片?要三百年一片!” “是你自己拔还是我动手?” “你现在为了个男人要拔我的花瓣?!”魂小花:“我宁死不屈!” 苏月婳嗤笑,只是轻描淡写地抬眼斜睨了过去,魂小花瞬间绷直了身子。 她沉默了好会儿,片刻后才忍痛道:“那……那说好了就一片!” 苏月婳吐字,“拔。” 魂小花只能含着泪从头顶上的曼珠沙华拔了一片下来,但在递交到她手上前,又追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为了那个病殃殃的男人?” “这是我欠他的。” 魂小花:“你欠他的凭什么要我还啊!” 但随着苏月婳一记眼刀,她又立刻老实安分了下来。 交出花瓣后,魂小花随即化为一团殷红烟雾,袅袅回归到了苏月婳发髻上的发簪里。 她又不甘心地叮嘱道:“你要记住这是阳间,甭管你曾经和他有什么缘分那都已经断了!” 但苏月婳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着眼前水汽缭绕,她的思绪被拉回到了从前。 可就如魂小花说的那般,他们两人早已阴阳相隔。 哪怕苏月婳和他的缘分极深,但也得面对这一现实,只是若她只想助他化解这次危机呢? “苏月婳,你曾在年幼时好心救过落水的本宫,那本宫自然也会还你这份恩情。” 她用指尖画符,红光隐现,快速升到半空中时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我现在送你去地府往生,走我阴璃给你开的路,无鬼神敢拦你半分,下辈子也定然投身不大富大贵之家,终身无忧!” 原本的苏月婳漂浮在半空中,身形透明,泪眼朦胧地向她点头致谢,然后转身投向那道撕开的幽冥路。 被戴在头上的魂小花气急败坏,“阴璃!你又坏规矩!说好了不准插手这些事情!” “她若是还活着那我自然插手不了,可她都死了怎么不归我管?” “嗯?怎么不算呢?” 这一番话气得魂小花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她对上的是酆都鬼王,十殿阎王都头疼的人物。 苏月婳趴在浴桶边,目光在触及屏风上的衣袍时,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可她却并非是笑傅孤闻古板,而是笑这人过了七年还是有这样的毛病。 但一想到曾经跟在她身后,敢和她赛马拼试的少年郎,如今却早已没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如今变得沉稳矜贵。 苏月婳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傅孤闻啊傅孤闻,你可一定要认出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否则她历经万苦从地府出来的这一趟,可就没有意思了。 苏月婳刚出浴桶,立刻就有王府内的丫鬟们垂头上前为她擦拭身体。 这具身体的原主本就生得极美,肤如凝脂,艳若桃李,身上更是匀称有致,再加上她眉眼间透出的媚态,简直就是天生尤物。 苏月婳一边任由丫鬟们为自己更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呢?” 被问话的小丫鬟彩云,眼中闪过一抹怨愤,她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从最初的懵懂少女,到如今情根深种,王爷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 在她心中,王爷身份尊贵,才华横溢,理应配得上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女子。可眼前这个苏月婳名声狼藉,她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想到这儿,彩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满,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要不是看在管家面上,谁乐意过来服侍你这个放浪的勾栏货。王爷那般出色,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你胆子挺大的,敢在本王妃面前如此放肆。”苏月婳停下手中把玩簪子的动作,声音轻柔却又不容置疑。 丫鬟们连忙跪下磕头。 “王妃息怒。” 与彩云玩得最好的小丫鬟,此刻心急如焚,她悄悄伸出手,用力拉了拉彩云的衣角,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姐姐,别说了,快跪下来。” 彩云不敢看向苏月婳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她仍不甘心就这样服软,咬着牙说道:“你……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王爷都嫌弃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月婳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看来你对我颇有微词呢?” 第6章 王爷您教得好 话音刚落,苏月婳抬手轻轻拍了两下。 几乎是瞬间,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鱼贯而入。他们表情严肃,眼神冰冷,身上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但再仔细一看,这几个侍卫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把她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苏月婳淡淡地说道,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彩云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受宠的废物王妃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 彩云拼命挣扎,大声呼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我是王妈妈的侄女,你要是动了我,王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苏月婳听到这话,神色未变,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王妈妈?我倒要看看她能如何不放过我。”说罢,她微微点头示意,侍卫们便拖着小丫鬟往外走。 可就在小丫鬟即将被拖出房门时,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都给我住手!” 只见王妈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满脸怒容,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在王府里有些地位的嬷嬷,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王妈妈目光如刀,狠狠瞪向苏月婳:“王妃?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也敢在王府里肆意妄为!这丫头是我亲侄女,她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苏月婳不慌不忙,转身面向王妈妈,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王妈妈好大的威风,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下人,竟也敢对本王妃如此无礼,公然质疑本王妃的处置。你说我来路不明,那你倒是说说,本王妃这堂堂燕王妃的身份,是假的不成?” 王妈妈被苏月婳这一问,竟一时语塞,但她仍不甘心示弱,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嫁进王府就了不起,王爷都不待见你,你还能在这王府里待多久?今日你要是敢动我侄女,往后这王府里,就没你好日子过!” 苏月婳轻轻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看来王妈妈是笃定了本王妃在王府待不长,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不过,本王妃今日不仅要处置你侄女,还要好好整顿一下这王府的风气,免得有些人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月婳说罢,身上陡然涌起一股强大的鬼气,那鬼气如黑色的火焰般翻腾涌动,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她刚要操控侍卫把人带出时,傅孤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吵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傅孤闻坐在轮椅上,由赵管家推着缓缓走来。 傅孤闻扫了房中一眼,语气不疾不徐:“吵什么?” 王妈妈一见他来了,立刻迎上前,满脸委屈:“王爷,您可得给老奴做主啊!新王妃刚进府,便不分青红皂白要打老奴的侄女,还说要整顿王府,这不是存心不把您放在眼里吗?” 她声音尖锐,掷地有声,似乎吃准了傅孤闻不会纵容苏月婳。 然而,傅孤闻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目光缓缓落在苏月婳身上,神色淡淡,语气不咸不淡:“王妃怎么说?” 苏月婳笑了,眼尾一勾,笑意懒洋洋的:“王爷问得倒奇怪,我既是这王府的女主人,管教个奴才,还需向您请示不成?” 傅孤闻轻嗤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目光冷淡,却未曾反驳。 苏月婳继续道:“再说了,燕王府规矩森严,以下犯上,主子要罚下人,旁人不得多言……这话,难道不是王爷自己定下的?” 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将问题重新丢回给傅孤闻。 傅孤闻指尖轻敲轮椅扶手,神色波澜不惊,半晌才淡淡道:“本王是说过。” 他这话一落,王妈妈脸色一白,连嘴唇都抖了抖。 苏月婳看着她,眸色微冷,悠然一笑:“那就依王府规矩来,掌嘴二十,杖责十下。” 苏月婳轻笑一声,微微偏头,看着被拖下去的彩云。棍子落下时,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一清二楚,带着几分惊心动魄。 “王妃手段不小。”傅孤闻淡淡道,声线如夜色般冷静低沉。 苏月婳回眸,眼尾微勾,笑的意味深长:“王爷这话说得可真奇怪,这府里规矩森严,主子训斥奴才,可是您立下的规矩,多亏王爷您教得好。” 傅孤闻眸色微暗,手指缓缓摩挲着轮椅扶手,似在思索什么,却未再出声反驳。 王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原想着王爷会站在自己这边,谁知这两人唇枪舌剑之间,傅孤闻竟连个正眼都未曾给她。 她咬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此刻,门外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嗓音—— “王爷。” 声音娇软如水,透着些微的疲惫虚弱,仿佛带着夜色里的凉意,让人不自觉心生怜惜。 苏月婳寻声望去,只见一道纤细身影立在廊下,身着一袭素色长裙,鬓发松挽,眉眼如秋水般温柔,身形瘦削,宛若风中摇曳的海棠。 柳怜月。 她挑的时机,倒是恰到好处。 “妾身方才在院中听到动静,担心王爷操劳过度,便想着过来看看。”柳怜月轻声道,眼波流转间,像是不经意地瞥了苏月婳一眼,随即又缓缓移开视线。 苏月婳立在原地,笑意不变,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这柳怜月,倒是个会来事的。她不直接介入,而是用“关心傅孤闻”的方式出现,一开口就将局势转移到了傅孤闻身上,仿佛她才是最有资格待在这里的人,而她苏月婳——不过是个外来的客人。 果然,王妈妈一看到柳怜月,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上前,语气悲切:“柳姑娘,您快劝劝王爷吧!王妃才进府就动辄责罚奴才,往后我们这些下人,怕是再也不敢喘气了!” 柳怜月似是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眉心微微蹙起,轻声道:“王妈妈慎言……王妃刚入府,想必只是想立立规矩,王妈妈切莫误会了。”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在看向傅孤闻时,透着一丝隐隐的忧虑。 苏月婳看在眼里,唇角微勾。 这女人——看似在替她说话,实则却是拱火拱的极妙。她嘴上说着“误会”,但她的语气和神态却在暗示王妃手段太重。 傅孤闻果然侧目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未作声 苏月婳轻轻眯起眼睛,声音娇软悠然:“柳姑娘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这府里的事,王爷都不会多管,倒是柳姑娘,比王爷还上心?” 柳怜月脸色微微一僵,抿了抿唇,似乎没想到苏月婳会如此直接。 “妾身……”她刚要开口,傅孤闻忽然打断了她,语气漫不经心:“王妃既然说是按规矩办,那便按规矩办。” 王妈妈脸色骤然一变。 柳怜月也明显一怔,手指在袖中攥紧,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色。 而苏月婳却是听得分明,她眼波流转,慢悠悠地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这男人……一直都在旁观她怎么出手,而现在——他选择不插手,意味着他默认了她的权利。 好啊,傅孤闻。 苏月婳缓步走上前,微微俯身,眉眼微弯,轻声道:“王爷这般体贴,妾身真是感激得很。” 傅孤闻目光微顿,眸色幽沉,却并未避开她的视线,只是声音依旧淡漠:“夜深了,王妃好生歇息。” 苏月婳轻笑,缓缓起身,退开一步,意味深长地道:“王爷也是。” 她转身离去时,柳怜月仍立在原地,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傅孤闻,声音轻柔:“王爷……” 傅孤闻这才淡淡移开目光,看着她,嗓音平静如水:“夜深了,你也该歇息了。” 柳怜月低垂着眼睫,轻轻点头,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可她的指尖,却在袖中紧紧攥着。 但她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第7章 以下犯上 第二日,日头高挂。 苏月婳被门外赵管家的拍门声吵醒,“王妃,宫里来人了!” 苏月婳一下便猜出来这来的宫里人肯定是为了找苏韵的,其次才是为了来看她的死活。 谁让这傅孤闻乃是异姓王,皇帝连同胞兄弟都能残害怀疑,更何况区区一个异姓王。 哪怕这燕王府曾有过丰功伟绩,可如今的傅孤闻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若非是怕被世人唾骂为残害忠良,皇帝只怕早就对燕王府下手了。 但如今把原主以这种手段送进来,不仅仅是羞辱,更是已经想要拔掉这颗眼中钉。 赵管家还算是机灵的,尽管知道昨夜王爷王妃是分房睡的,但谁知道未来的事呢?早早就安排好丫鬟在王妃院子里等着。 丫鬟们鱼贯而入,赵管家没注意,一个丫鬟端着件湘妃色的襦裙进入房中。 如果赵管家看到了一定会把这个丫鬟拦下来,这可是王爷的宝贝,任何人都不允许碰的,更和况穿! 苏月婳接过衣服,摸着这熟悉的针线做工,眼角只是一瞥,就让端着衣服的丫鬟遍体生凉。 “请王妃更衣。”丫鬟低垂着头,态度恭顺。 苏月婳莞尔一笑,便让丫鬟们此后自己穿上,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叫彩云的小丫鬟想耍什么花样。 不作不休,苏月婳更是直接把柜子里的头饰给一一拿了出来。她可记得昨夜房中没有这些东西的。 苏月婳数着这些首饰,虽然都不及曾经她曾经拥有的一半华贵,可却也都是曾经戴过的小玩意儿。 只不过她没想到,傅孤闻竟然还会留着这些东西。 要不是昨晚魂小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些金银之物,她也犯不着在屋里翻箱倒柜,竟然意外翻出了这些东西。 “就这几件,伺候我换上。”苏月婳随手指了两支步摇还有对红宝石的耳坠,让身后的丫鬟给她带上。 彩云在院子角落里,悄悄目睹了这一切,笑容阴鸷。 王妃啊王妃,穿戴了王爷故人的东西,这下我看你该怎么翻身。 燕王府内并未布置喜堂,就连红色绸缎和灯笼都未曾挂上,走廊上冷清无人,比起喜事倒更像是有丧事,盖不住处处透露出的沉重氛围。 等到苏月婳在丫鬟们的引路下来到前厅时,太监正拿着圣旨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随着圣旨一块来的,还有宫中的赏赐。 太监正等着正主,见到苏月婳时,眼神上下一撇,就不阴不阳地把茶杯放下。 “王爷,咱家来一趟,你也不能让咱家空手交差吧?” “你们的婚事那是皇上赐下的,苏大小姐和太子爷的生辰犯冲,宫里的钦天监也是算了许久,才算出来苏大小姐和燕王乃是天作之合。” “皇上也是觉得亏欠王爷才让咱家带着圣旨和赏赐来府上,可这明白人不说绕弯子的话。” “这圣旨和赏赐咱家是带到了,王爷总得把苏二小姐给交出来吧?否则咱家如何和太子爷交差?” 这太监的一番话欺人太甚,更不用提他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 傅孤闻昨夜之所以拦着苏月婳,就是深知宫里的手段。 若是苏韵死在燕王府,那就给了他们趁机寻罪的机会,可若是苏韵不死,那就是他死。 想到昨夜突发的情况,傅孤闻忽然往苏月婳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穿着身湘妃色的襦裙,发髻上戴着两支流苏步摇,端庄华贵,不见之前的半点妖冶艳丽。 可就是如此合适的打扮,让傅孤闻骤然捏住了轮椅扶手,眸中极速掠过浓厚的寒气和一丝复杂。 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恢复了平静,“王妃,你说该如何给个交代?” 这烫手山芋被甩给了苏月婳,她“啧”了声后,轻声道:“本王妃倒是觉得应该是皇上给燕王府一个交代。” 太监嗓音尖锐,“你放肆!” “吵死了。”苏月婳眉眼一冷,只是一记眼刀飞过去,对方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跪在地上喘息不得。 “邢公公是吧?”她缓步走上前,“这里是燕王府,可不是你这个太监能来撒野的地方!” “王爷和本王妃还没坐主位,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身为奴才,一口一个咱家,是没把王爷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你可别忘了,王爷可是皇上亲封的燕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王爷面前拿乔!” 这太监对苏月婳本就没什么尊敬的意思,更别说她还是阴时出生的煞星命,别说是侯府不待见她,就连和她有婚约的太子爷都嫌恶至极。 宫里下了这道赐婚圣旨,本就是要折辱燕王,但若是能要了燕王的命,也是一举两得。 但他此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咽喉,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过去,早已没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恐惧。 “奴……奴才……奴才知错。” 邢公公磕磕绊绊地求饶,已经脸色涨红发青。 苏月婳这才赞许点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给王爷和本王妃磕头道歉。” 可这邢公公被掐住了脖子,哪有动弹的机会? 他只能目光哀求的向傅孤闻求救,心里已经后悔招惹上了这种人。 坐在轮椅上的傅孤闻见邢公公这副吃瘪样儿,薄唇微勾。 他咳嗽了一声。 到底是宫里来的奴才,若是在燕王府有个闪失也是个麻烦。 “邢公公,磕头吧。” 邢公公只觉得脖颈上的力道被卸下来了,刚一获救就顾不得其他指着苏月婳大怒道:“来人!把这个妖女乱刀砍死!” 一声令下,数十个锦衣卫冲进前厅中! 傅孤闻虽未动,但眼神已经是寒如冰窖。 他早就知道宫中的那位容不下他,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早就沉不住气。 可苏月婳根本无惧。 按照她对宫中那些人的了解,在没有摸清楚想要的东西之前,是绝对不会轻易对燕王府明面下手。 果然也如她所料,邢公公才气急败坏的下完令,另一道训斥声立刻响起,“放肆!谁让你们对燕王和燕王妃如此无礼的!” 邢公公脸色稍变,马上上前,“太子爷,这女人可留不得,她会施妖法!奴才就差点被她害死!” 沈卓潇身着玄青衣袍,目光森然如毒蛇。 他开口:“一派胡言!拖下去乱棍打死。”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邢公公瞬间就没了生息。 可也没人注意到苏月婳发髻间的簪子暗了一瞬后,又变得异常鲜艳。 魂小花嘻嘻的笑着,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好吃!真好吃!没想到这太监也是个大恶人,比地府里那些时间久了的生魂好吃多了,还是新鲜的味道最妙!” 苏月婳微微一笑,眼神却已经落到了沈卓潇身上。 因为她知道,这人的魂魄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太子殿下。”即便傅孤闻不便请安,但还是要走一下流程。 但还未等他做出动作,沈卓潇立刻上去虚扶了一把,“依我二人曾是故友,又何必拘泥礼节。” 苏月婳听着这话,险些没忍住嗤笑出声。 她今日上妆盖住了自有天成的媚态,但依旧是明艳生姿,面若桃花。 沈卓潇这一眼看过来,险些没认出对方。 他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端庄大方的绝色女子,竟是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怯懦怕事的苏月婳。 只见她盈盈福身,不卑不亢地起身。 可不知怎地,沈卓潇看着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想到邢公公口中所嚷嚷的话,也有了些警惕之意。 毕竟昨晚把苏月婳送来成亲时,他就没想过还要让对方活下来。 可如今她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姿态从容大方,与从前判若两人。 沈卓潇对自己所看见的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压下心中怀疑,转身贺喜。 “本宫还没有祝燕王大婚之喜,只备下了一些薄礼。” 他正说着,就让侍卫们抬上来了几口箱子,才打开其中一口箱盖,里面放的珊瑚玉石价值连城。 下这么大的血本,无非就是想把苏韵给要回去。 第8章 大祸临头 傅孤闻神色平淡,脸上并无喜色,“殿下客气了。” 倒是沈月婳抿唇一笑,“殿下,此番前来是想要把苏韵妹妹给接回去吧?” “我们二人一向姐妹情深,昨夜又是子时出嫁,我向来胆小,只能求了苏韵妹妹陪我一同出嫁。” “想来……”她笑,“苏韵妹妹此时应是还在歇息吧。” “麻烦赵管家去把苏韵妹妹接过来,就说是太子殿下亲自来接她回府,叫她懂事些,可别乱胡闹。” 她这笑里的一字一句如同夹带着刀子,让沈卓潇微微眯了眯眼,背后的手却攥紧了佛珠。 他声音变得耐人寻味,“女大十八变,燕王妃只是出了个嫁,就让本宫有些认不出来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沈月婳微微垂眸。 她怕自己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亲手折断对方的脖子。 在等着赵管家把苏韵带来的这半盏茶的空,苏月婳将带来的披风压在了傅孤闻的双膝上。 “天冷风寒,王爷得注意保暖。” 她垂眸娇羞,做足了恩爱模样。 傅孤闻眸光依旧冷淡,他攥住苏月婳的手。 冷。 却尚有温度。 “王妃这是要做燕王府的主了?” 苏月婳浅笑着,将另一只手搭上,“王爷说笑了,我如今既然是王爷的人,自然不会害了王爷。” 傅孤闻看着她,那双眸子潋滟含春。 对比今日的端庄,他又想到昨晚苏月婳似是美艳女鬼的勾人。 他都有些怀疑,到底是这女人不寻常,还是他疑心想多了。 两人对视时,魂小花在她脑中嚷开了,“坏女人你快看!他的面相变了!之前看着像个早死鬼,现在突然又变了!” “这世界上哪会有人同时拥有两种面相?都怪你,非要插手他的命格!” 苏月婳:“他的面相从来就是如此,与我无关。” 早在两人幼年相识时,傅孤闻就曾被国师批过命格,说他命中注定大富大贵,长寿绵延,却又说他命中早夭。 她此次回来也是想要看清傅孤闻的面相,毕竟燕王府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傅孤闻见苏月婳盯着他看,眉头微微蹙起。 恰在此时,赵管家将苏韵带了上来。 原本赵管家去接人时还战战兢兢,生怕太子殿下会因为苏韵而怪罪燕王府,可没想到打开柴房时发现,这人已经疯了。 疯了好,疯了也好,总比死在燕王府上好,也总比乱说话招来祸端好。 苏韵才被带上来,就嘻嘻闹闹着鼓掌乱跳,口中不断的嚷嚷着要见新娘子。 这反常的一幕让傅孤闻下意识看向苏月婳,却见对方神态自然,并不有半点慌张。 沈卓潇来接人就是为了问清楚昨晚的状况,毕竟苏韵迟迟不归,就连送亲的队伍和蛊婆都没了下落。 可如今才见到人就发现已经疯了,他的脸色自然也难看了下来。 毕竟苏韵如今也是他名义上未过门的太子妃,他已经换了一次婚,自然换不来第二次,只能祈祷对方是装疯卖傻。 在接到人后,沈卓潇连茶也喝不下去了,匆匆找个理由就带着苏韵离开了。 毕竟,他现在只想知道苏韵到底有没有疯掉。 可苏月婳最清楚,沈卓潇什么都不可能查出来的,因为苏韵确实没有疯,只不过是她把她曾经打死的几个丫鬟的魂魄招了出来,陪她玩上个十天半月。 这回不等傅孤闻开口,沈月婳先揉了揉太阳穴,让丫鬟领路回卧房休息,沿途还命人打了伞。 她本就是地府阴魂,虽然能白天出没无阻,可到底还是不喜阳光晒在身上的滋味,不会灼伤,但也会犯懒。 毕竟阳间有阳间人活动的时辰,阴间也有阴间魂出没的时辰。 这也就是阴阳秩序。 苏月婳离开前,侧过脸转过头望去。 前厅廊檐下,乌发玉冠的君子正坐在轮椅上,少年郎因久经沙场,身子并不算单薄,反而结实挺拔,眉眼俊美。 但是脸上的煞气却更加严重,两种面相相冲,反而让他的脸上蒙上了层雾气,让人有些看不清。 魂小花小声,“坏女人,他马上有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走?” 苏月婳冷声,“聒噪。” 可就是她回眸相望的这一幕,让傅孤闻幽深的眸子不自觉地跟着她离开的身影。 他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年少时,也曾有人这样和他遥遥相望,只是对方的身份,他高不可攀。 而那人也早已成了不可提起的忌讳。 傅孤闻刚打算询问赵管家,苏月婳身上那条湘妃襦裙,就听到有丫鬟来请。 “王爷,老王妃请您去一趟。” 燕老王妃自从上一任燕王病逝后,就移居到了佛堂,深居简出。 哪怕是傅孤闻中毒命悬一线,对方都未曾露过面。 如今派人过来亲自传话,自然肯定是为了新进门的燕王妃。 燕王府上下都知道燕王与燕老王妃母子之情稀薄,因此赵管家派人推傅孤闻过去时,也难免忧心忡忡。 燕王府佛堂内。 燕老王妃正跪在菩萨像前,虔诚念经。 听到门口有些许声响时,才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来了?” 傅孤闻未开口。 他突然很想知道,若是燕老王妃转过脸来看到轮椅上的他,该是何表情。 但他同样也清楚,对方心里恨他,更怨他。 若非是当年那场仗,他爹不会死,他也不会身中奇毒,双腿瘫痪至今。 “我听下人说,昨晚府里多了位新王妃?”燕老王妃身子未转,依旧是跪在佛像前,“是哪一家送来的女儿?” “皇上赐婚,镇国侯府。” “镇国公的大女儿早已与太子有婚约,二女儿是庶出之身,但听说这些年在国师身边学了些术法,配你倒也算配得上。” “母亲说错了。”傅孤闻脸色不变,“嫁过来的乃是镇国公的嫡长女,苏月婳。” 这话才出,燕老王妃手中的佛珠应声而断,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简直是岂有此理!和太子订过婚的女人怎么能嫁到燕王府!”燕老王妃怒不可遏,“立刻给我把她休了,赶出府!” 傅孤闻语气淡淡,“母亲,这可是圣上赐婚。” “那又如何!”燕老王妃大怒,“你就任由他们这般折辱燕王府?你真是丢尽了你父亲的脸面!” “我们燕王府早已没有了脸面。”傅孤闻说:“这件事母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弯下身,捡起滚落到脚边的佛珠,“看来这些年母亲在佛堂的心也不静啊,赵然,给老王妃再寻一串上好的檀香木佛珠来。” “你这个孽障!”燕老王妃终于转过身,可昔日那张慈爱的脸上如今只有狰狞和怨恨,“当日死在战场上的怎么就不是你?若是你父亲还在,绝对不会让燕王府受此大辱!” “母亲在意的从来都是燕王府的荣辱,而并非我与父亲的性命。”傅孤闻敛下眸光,唇角不知是苦笑还是冷笑,“若是当初我也死在战场上的话,母亲只怕都会开心些。” 说完这些后,他没再同佛堂内的燕老王妃争吵,而是命人推着轮椅离开,然后将佛堂的门重新关上。 对方不想见他,那他也未必想见对方。 只是他这一走,燕老王妃就气得险些喘不上来,她下令吩咐,“去!把入门的新王妃请过来!” 她倒是要瞧一瞧这忤逆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第9章 有鬼啊!! 当传话的丫鬟到了苏月婳院子里,她正躺在床榻上小憩,嫌那传话的丫鬟聒噪,随手就将房门封死,令外面的人无法进来打扰。 这丫鬟也是伺候了燕老王妃十多年,府中上上下下都要给她些面子,可如今却在新王妃这里吃了亏,自然是回去添油加醋的把这事儿汇报给了燕老王妃。 本来老王妃就对苏月婳有偏见,几句耳旁风吹进去,她拍桌怒起。 “好大的架子!我居然都请不动她!” “既然这位新王妃不肯来,那我这把老骨头就亲自去见见她!” 苏月婳是做梦都没想到,她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碰上婆媳关系这种麻烦事。 等老王妃带人浩浩荡荡来了院子里,魂小花也火急火燎地给她报信。 “坏女人赶紧起床!外面来了个更厉害的!手上还拿着串佛珠呢!” “那又怎么了?”苏月婳依旧坐在镜子前描眉。 “那老太婆可是信佛的,她手上那串佛珠也吃过些香火的!” “只不过是吃过些香火而已,又不是什么法器。”苏月婳涂上口脂,她是要办些事,但可不是跟这老王妃纠缠。 “小花,掐个诀儿让她们被鬼打墙一会儿,我要出去散散心。” 她将簪子从发髻上摘下,原本通生翠绿的簪子,隐隐有了丝丝流动的血色,抬手间就插在了门后。 “别让任何人进来,但凡只要是靠近这扇门的,就想法子迷了给送回去。”苏月婳笑了笑,“我也该去苏府,替‘自己’讨点利息了。” 自从苏韵被太子殿下送回镇国侯府后,谢姨娘见女儿疯疯癫癫的样子,哭得直接昏了过去。 她本来还指望苏韵能替她争口气,将来嫁进了太子府后,那她从妾被抬为妻也未尝不可。 可谢姨娘没想到昨夜还自信高傲的女儿,今天就成了痴痴呆呆的疯子,若不是下人拦着,只怕能把她当场掐死。 镇国公生怕此事闹大影响他攀龙附凤,立刻马不停蹄地叫人出去找大夫,还让下人带着令牌进宫去请国师。 可没想到这令牌到了宫门前就被人拦下了,原来是沈卓潇怕苏韵疯掉的事情丢了他的颜面,早已让人在此候着。 镇国公气的肝都在疼! 若非是太子殿下与他之前的密谋,他也不会把大女儿送进了那燕王府的死人堆里。 当下,镇国公也没了心情管这对母女,可又想到苏韵还有些用处,只能命人把她绑了起来。 他也不管谢姨娘又哭又闹的阵仗,叫人去道观里求了符纸来,烧成符水就要给苏韵灌下。 可没想到,那几个丫鬟才碰到苏韵的脸颊,大厅内一时间就阴风阵阵,吹得灭了好几盏灯笼。 霎时间,侯府大厅没了半边的光亮,阴沉沉的令人感到心惊。 原本被绑在柱子上的苏韵,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她脚后跟空悬着,一步步走向镇国公。 “侯爷,我脖子好痛啊!你来帮我看看,毕竟你掐死我的时候那么用力。” 她边说着,边用力去挠脖子上的皮肉。 谢姨娘看女儿的脖子被挠得皮开肉绽,顿时心疼不已,立刻扑上去抱住她。 可没想到苏韵却转过脸来,但在谢姨娘的眼里那是张七窍流血的脸,被漂浮的鬼火映照得阴气森森。 “谢姨娘,你给我灌毒酒的时候我也求过你,你为什么没有放过我呢?” 谢姨娘被吓得屁滚尿流,“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你房里的丫鬟百灵啊,是你让我去伺候侯爷替你争宠,但又不愿意侯爷把我立为姨娘,所以一杯毒酒毒死了我。” “苏韵”的声音拖得极为细长,若是有人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她身后漂浮着不少女鬼,正在排着队等用上她的躯壳。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 侯府内到处都是尖叫声,只有镇国公还脸色冷肃,拔下墙上挂着的长剑,怒然爆喝。 “本国公不管你是哪来的冤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怨只能怨你的命贱!下辈子好好投胎到富贵人家,再苦做纠缠就让你魂飞魄散!” 这镇国公身上有官职,也上过战场厮杀,那些小鬼自然是怕他身上的煞气。 可随着大门“吱呀——”声缓缓敞开,一身素衣的女鬼提着鬼灯缓缓走近,她的速度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镇国公面前,一张遍布伤痕的老脸出现在他眼前。 “夫君,好久不见。”女鬼只是一笑,脸上的皮肉就开始往地上掉,“我和你做了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你却为了我娘家的金矿,冤枉我父兄通敌卖国。” “后又为了除掉我,设计陷害我与人通奸,划花了我的脸,把我关在后院蹉跎致死。”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害人的主意打到我们的女儿身上!” 镇国公瞳孔骤然紧缩,“阿芙……” 镇国侯府内,参差不齐的惨叫声接连响起,整座府邸的上空盘旋着的怨气令人望而生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苏月婳,她正坐在屋檐上掐着手中的葡萄,汁水顺着她的喉咙而下,但却尝不到半分的甜味。 这里曾经是她读书识字的地方,镇国公也曾做过她几年的老师,这府里的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 只可惜…… 苏月婳舔舐了嘴角的汁水,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镇国公曾与她的舅父是同窗挚友,两人更是曾经定下过娃娃亲,但在她舅父遭人陷害时,镇国公不仅不出手相助,反而还落井下石。 这府里不少的玉石摆设和古董花瓶都是从她舅父的仓库中搜罗而来的,她还记得那天火光冲天,她舅父被人拖出府邸,在镇国公的马前被斩下头颅。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还不懂,被吓得好几日高烧,清醒后想要去告状,却被母亲拦住。 只因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早已经不需要他们家了。 可现在苏月婳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查询当初的真相,究竟她舅父书房中的那些信件从何而来,而边防图又怎会丢失。 若非是因边防图被偷,上一任的燕王爷也不会战死沙场,而傅孤闻也不会身中奇毒。 这一切的一切,苏月婳必须要搞清楚。 她趁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用灵力从旁边摘了个灯笼,叫了个府里的小鬼为自己引路。 从这到书房的路上,苏月婳生前不知走了多少遍,但这回从她身旁贴身而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对她视若无睹。 书房上的铁锁精致复杂,但苏月婳只是用发丝一勾,轻松打开。 当初舅父一家冤死时,血流成河,哀声遍野,母亲为了保护她,只能装作不知情,可到头来却也没能落得好下场。 她临死时,也只能看着母亲被按在地上羞辱灌下毒酒,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直到她死后,成了一方鬼王,但却也无法干扰阳间之事,只能看着曾经害死他们的人逍遥在外。 如今她重回人间,自然是绝不会放过曾经的这些凶手! 可偏偏这书房内机关众多,即便是苏月婳也无法完全无阻,只因她现在用的是凡人躯壳,若是手上一时手抖,极有可能就毁了这书房里的关键性证据。 此时,一抹翠色“咻——”的声冲进书房内,在苏月婳面前上蹿下跳。 “你还在这找什么啊!赶紧回去!那死老太婆聪明得很,我根本挡不住!她居然……居然把菩萨像请来了!” 说起来,魂小花就气得慌! 她又不是要害那老太婆,她还让那老太婆见到自己死去的夫君了呢! 可谁知道那老太婆竟然一下发了疯,拿起佛珠就乱砸,幸亏她跑得快!否则这样是被砸一下,得疼上好多天! “那就让她请,咱们又没干什么。”苏月婳眼皮子也没抬,“到时候就说我出府为傅孤闻祈福了,她总不能对我动手。” 魂小花本来还想诉苦,但在察觉到这里怨气冲天的环境后,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 “阴孋,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段?你别忘了这里是天子脚下,不能随便乱杀人!否则地府马上就会知道,我们就会被抓回去的!” “放心吧,只是小惩大诫,吓唬他们而已。”沈月婳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四下寻找机关,“这几年边关战役多,地府的业绩全靠那边支撑,哪还有什么功夫管这天子脚下。” “那你也不能乱用法术,万一要是他们找来了厉害的道士和上咱们怎么办?”魂小花哭兮兮,“你倒是没事,我可就惨了,要是被抓住的话,肯定都要拿我去入药!” “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自然会保证你能安全回去。” 苏月婳在书房中翻找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可还是一无所获,她眸中的狠辣一闪而过。 若非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镇国公府的人都得给她死! “有人在试图打破你的阵法!”魂小花脸色微变。 正常人别说是能打破阵法了,能看到阵法那都是不一般的角色,更何况还是阴孋设下的阵法。 但苏月婳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间能解开她阵法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 其中一个早已隐居多年,另一个在地府里替她打苦工,至于剩下的那个人…… “国师,纪轻衣。” 随着苏月婳口中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她设下的阵法,也轰然破碎了…… 第10章 寻踪觅迹 现如今既然自己剩下的阵法已破,就算此时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 苏月婳索性把心一横。 今日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必须要走出个道道来。 如若不然,那这一趟岂不是毫无所获? 阴沉着脸,苏月婳直接闪身进入了房间之中。 这间房间当中机关众多,就连苏月婳也很难对其中的机关一一发现并破解,只能小心翼翼地贴着地面的边缘往前走。 房间之中只有一盏昏黄的烛光摇曳,将并不是很大的书房衬托的鬼气森森。 “阴璃,咱们来到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呀?你设的战法可都已经被人给破了,他们万一发现你不在…” 魂小花语气当中充满担忧,但是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 苏月婳摆了摆手,语气当中闪过一丝不耐:“怕他作甚,就算发现我不在,又能如何?难道自从我进了王府之后,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也失去了?” “如果他们问起,我就直接说我去给纪轻衣上香祈福去了,此有何错?” 转头看了一眼魂小花,苏月婳又看了看身后。 “你来得正好,这书房当中我想要找一些东西,但是又不能被镇国公府的人发现,你正好可以帮我把把风。” 翠色光芒闪过,魂小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紧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有了人替自己把风,苏月婳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地去寻找有用的证据。 说起那件事情,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时光如梭,之前那些关键性的证据到底还在不在,此时尚且两论。 闪身来到了书架旁边的柜子,两根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之中轻轻一勾,柜子的门便已经缓缓打开,在寂静的空间当中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柜门打开后,一股淡淡的霉味窜进鼻腔。 想必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个柜子也一直不怎么被人打开,这柜子中存放的东西估计也都是年代久远之物。 简单地在里面翻找了一番,除了一些已经有些快要发霉的书籍,再无他物。 “这个书房被防守得如此严密,难不成就仅仅只是为了保护这些毫无作用的书籍?” 苏月婳抿了抿嘴唇,内心当中颇为不甘。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书房当中应该有他要找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正打算关上柜门去别处寻找,就在转头一瞥时,眼角的余光发现在柜门边缘的角落处似乎有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盒子。 苏月婳立马凑前观看,同时伸出手向着那块凸起的位置摸了过去。 那并不是一个能拿下来的木头盒子,而是似乎在设计之初就与整个柜子形成一体,算得上是这个柜子当中较难发现的一处暗格。 内心当中不由一喜。 苏月婳连忙伸手,悄悄地沿着周围的边缘处摸索,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处摸到了一个小小的锁孔。 如果是放在以往,如此精致且复杂的锁孔又隐藏得如此隐蔽,没有专门的钥匙很难打开。 但现在的苏月婳可是鬼王,但凡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自然是手到擒来。 简单地在锁的边缘处摸索了一下,苏月婳纤长的手指轻轻一顶。 伴随着咔嚓一声清响,盒子被打开,从里面滑落出了几封发黄的信件,还有一个造型古怪的古铜器物。 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苏月婳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仔细打量。 信件当中,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的问候之类的东西,并无可疑之处。 反倒是那个古铜器物,造型古怪,像是一只造型别致的乌龟,但与乌龟又颇有不同之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支东西应该是龙生九子中的赑屃,这种东西被制作成古铜件,又如此郑重其事的和这堆没有任何价值的信件被放在一个如此隐蔽的环境中,他到底代表了什么?” 重新回到阳间,哪怕苏月婳现在已经拥有了一身能力,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时间已过去太久,原本很多关键性的证据,很有可能已经伴随着岁月烟灭了。 正打算再仔细看一看,突然翠色的光芒在眼前一闪,魂小花用手指了指外面。 “阴璃,咱们得走了,我刚才看到好像有人正在往这边来,再穿过一个走廊就能够到这里了。” 魂小花语气急促,苏月婳也只能够无奈作罢。 将那些信件的内容简短地扫描了一遍,勉强记在脑海中,并将之重新塞回到了木盒之中。 而至于那个青铜摆件,则是被苏月婳随身带走。 柜门重新被恢复成打开之前的样子,苏月婳和魂小花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这一切,并且悄悄地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人已经来到了书房的外面。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些不太平,你们务必要在巡逻的时候谨慎一些,千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差错!” 开口说话的人,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旁边当差的侍卫也连连点头,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众人这才离开。 苏月婳带着魂小花离开了这里,趁着夜色悄悄溜回王府。 头顶上方,一轮皓月洒下清辉,衬托着夜色中寂静的街道,越发幽深宁静。 苏月婳长长地吐了口气,内心当中仍然在思索着刚才在书房当中所看到的那些线索。 这一次冒险进入书房,原本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旧时的线索,看看能不能够借机翻案。 让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让该沉冤得雪的人沉冤得雪。 可事实却又再一次让苏月婳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感,这一次书房之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收获。 “不应该呀,如此隐秘的位置和如此谨慎的防范,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保存一堆毫无任何象征意义的信件,书房之中机关重重,一定是我在搜寻的过程当中落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苏月婳说话之间,从口袋当中拿出了那只青铜摆件,放在手上细细观瞧。 借助着月光,苏月婳立马就发现了异常。 第11章 赑屃摆件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可能是由于光线的原因,以至于苏月婳并没有发现这只青铜摆件的眼睛并不是古铜。 而是由一种很奇特的物质制作而成。 这种物质有些类似于树胶,整体呈透明色,但是相比于塑胶,这种物质本身又坚硬许多。 而此次借助着月光的余晖,苏月婳能够明显的发现自己隐隐约约在赑屃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像是一幅被微缩在其小空间内的微缩画,而自己刚才无意之间看到的光线的衍射,也不过就是整个微缩画当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阴璃,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青铜小摆件,有什么稀罕的?咱们明儿可以去后街逛逛,我听说后街可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到时候我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开开眼。” 提到了玩,魂小花立马就来了精神。 毕竟这一次被苏月婳带到了房间,魂小花也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到处走走看看。 只不过由于最近这段时间王府当中诸多的事务缠身,这才使得苏月婳没来得及带着他出来溜达。 正好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但苏月婳却并未回答,而是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起这个青铜摆件的眼睛来。 “我就说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没想到这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青铜小摆件,却内有乾坤。” 苏月婳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说来,那些被我认为是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和意义的信件,很有可能里面也会有很多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秘密!” 内心当中豁然开朗,苏月婳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逐渐的开始接近事实的真相。 只不过现在人既然已经出来了,想要再次回去的话,可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只能趁着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次潜入,好好看看那些信件当中的内容,或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魂小花见苏月婳看着青铜小摆件出神,在苏月婳的脑海当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哼声。 “这不过就是一个小玩意儿罢了,看把你稀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屯子里面的乡巴佬,突然之间来到了这京城当中了呢,看什么东西都那么的惊奇。” 苏月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和魂小花争论。 毕竟此事还需要谨慎对待,在整件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哪怕面前的魂小花并不是人,但苏月婳还是不打算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一路在思索,苏月婳很快来到了王府门口。 而此时正好看到了两辆马车,已然停在王府门前,而门前还站着一些人似乎正在交谈。 王府两侧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只能够勉强照出几人身形,现在的苏月婳与他们相隔还有些距离,所以很难第一时间分辨出来者身份。 “原来果真是他…” 苏月婳心存疑虑,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很快便走到了燕王府门前,远远的就看到了纪轻衣那俊朗的侧颜。 看样子纪轻衣这次深夜拜访,很有可能和老燕王妃有一定的关系。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走的时候安排了魂小花,但凡有人想要靠近自己的院子,就直接鬼打墙,让对方在其中迷失,这件事情激怒了老燕王妃。 而对方才会在深夜请纪轻衣前来助阵。 如此解释,这一切倒也行得通了。 众人也明显感觉到了旁边走来一人,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王妃,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深夜寂寂,你自己一人外出走动,怕有不妥。” 傅孤闻皱着眉头率先开口,在开口说话的同时,也向所有人道明了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老燕王妃冷冷地看了一眼傅孤闻:“好啊,老身的知府中新来了王妃,原本是想要见见这个儿媳,也算是帮衬你们这家一把,却没想到你居然敢给长辈一个下马威,真是好得很!” 老燕王妃说这话时语气冰冷,显然内心当中对苏月婳已有诸多不满。 苏月婳却并不在乎。 毕竟自己来到阳间,原本就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关于这种复杂的婆媳关系,不维持也罢。 反正现在的燕王府早已是暮秋之景,就算是再怎么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你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燕王府,是出去做何事去了?” 老燕王妃继续追问,明显没有想要放过苏月婳的意思。 苏月婳抬起头来:“近日以来,我一直待在王爷身边,感知到王爷最近心情不佳,再加上王府之中事务繁忙,白天的时候一直没有办法能够走得开,便想着趁着众人酣睡之际,到隔壁的白马寺为王爷祈福,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开口不卑不亢,苏月婳表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而此时的傅孤闻也是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 苏月婳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是吗?白天过去祈福的倒是大有人在,可是偏偏选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自己一人只身前往白马寺,这种相克恐怕在白马寺的僧众之中也是不常见吧?” 老燕王妃冷哼一声:“其实这次我之所以要见你。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和你聊这些无聊的事情,我还想知道你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最终你会被吓到我们燕王府来?” 这个问题对于苏月婳而言并不难回答。 但苏月婳却并不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 老燕王妃这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口吻,一旦让对方形成惯性,恐怕以后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苏月婳嘴角勾了勾:“我与王爷之间的婚事原本就是皇上亲赐,难不成这有什么问题?” 老燕王妃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好在此时旁边的纪轻衣笑着开了口。 “依我看此事之中怕有误会,等到后面把所有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便好,夜色已深,在门口交谈,恐怕不妥,不如入府之后再详聊?” 第12章 监视 老燕王妃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拂了纪轻衣的面子,略微思忖,点头答应。 其实她的心中自然也明白,这一次苏月婳能够与傅孤闻成婚,那可是皇上亲赐。 就算是自己身为傅孤闻的母妃,也没有开口反对的份。 可是内心当中只要想起苏月婳,曾经是太子妃的身份,就让她的内心当中感觉到了一阵憋屈和羞辱! 现在的燕王府的确已经式微,再也不复往日荣光。 但是毕竟傅孤闻的身份还是王爷,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让王爷去迎娶一个已经被钦定为太子妃的女人,这算是什么伦理纲常! 不过好在有了纪轻衣的提醒,这使得老燕王妃总算是恢复了一丝理智。 “也罢,此事毕竟是皇上钦赐,老身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也希望你以后能够恪守妇道,类似于如今这般半夜三更往外跑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次发生,如若不然,可就算是坏了王府的规矩!” 语气当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瞥了一眼苏月婳,老燕王妃算是把这件事情给接了过去。 苏月婳自始至终眉目低垂,既没有表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表现得顺从。 自始至终就像是一个与此事毫无关系的看客,反倒是有几分恬静之感。 站在旁边的纪轻衣目光时不时地撇瞥向苏月婳,眼底深处也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 之前被苏月婳设置在院子当中的鬼打墙,那是一个很少有人能够懂得的阵法。 却不曾想,如此诡异的阵法却能够被掌握在面前这个女人手中,也难怪老燕王妃总是没有办法靠近院子,如若不是这一次,请自己前来把阵法破掉,估计再也无人能够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靠近此处。 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纪轻衣便上了马车,伴随着昏暗的月色消失在了街角。 而站在王府门口的众人也都纷纷进入府中。 这件事情算是翻篇了。 房间之中,傅孤闻手中端着一杯香茗,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但傅孤闻却无心饮用。 眼皮垂下,傅孤闻眉头紧皱,内心当中也正在对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进行逐一复盘。 现如今,自己和苏月婳之间的婚礼已成,两人已有夫妻之名,这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所以自己也只能够先行接纳对方,毕竟如果把不接纳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那可是欺君之罪,这件事情断然不能被外人抓到了把柄。 “王爷,老奴为燕王府效忠了一辈子,有任何能差使老奴的地方,老奴在所不辞。” 旁边走过来了一位老嬷嬷,似乎是看出了傅孤闻的顾虑。 老嬷嬷在燕王府当中以当差几十余年,也算是看着傅孤闻长大的,所以在傅孤闻的面前说话的时候也略显随意。 傅孤闻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王爷您尽管放心,这件事情老奴当然知道您的身份不便插手,如果燕王妃在进入到王府之后能够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好好的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给王府惹麻烦,此事自然是风月静好。” “但是倘若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老奴也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将情况汇报给您,断然不会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老嬷嬷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颇为坚定,似乎并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开口说出这些话有何不妥。 傅孤闻端起手中的香茗,简单地晃了晃,这才将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一口,随即便重新将茶杯放回到桌上。 “王嬷嬷,你在我们燕王府也有几十年之余,对于你我还是比较信任的,既然你刚才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我正好也借此机会委任于你,希望你能够暂行监督之职。” “这段时间,如果王妃那边真的有什么诡异之处,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与我,争取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防患于未然。” ………… 接下来的几天之内,苏月婳一直都在王府当中,忙里忙外。 可能是由于燕王府式微的原因,再加上傅孤闻现如今的状态,使得燕王府当中大部分的管理都存在一定的瑕疵。 而苏月婳要做的就是把所有错误的东西都给纠正过来,这其中包括账房的报备,以及采购的帮办,丫鬟仆从的管理,还有饮食起居的部署等等…… 这些东西,苏月婳都制定了一整套极为完备的规矩,要求所有的丫鬟仆人务必要按照规矩行事,这也使得原本行事态度略微松散随意的燕王府立马又恢复了几分繁荣之象。 而苏月婳之所以会如此积极,主要还是为了能够持续的获得真龙之气来修复原本就有些残缺的魂魄。 而此时,苏月婳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几本账本,眼神当中满是质疑。 “李管家,我想知道这账本上面所记录的几笔差旅费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燕王府在近期内似乎并没有大笔的开支,而这些差旅费更是莫名其妙,差和人出去办事?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为何会花费这么多的银两?你可否告知?” 面对着苏月婳的质疑,李管家额头上冷汗涔涔,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对方。 “回王妃娘娘,这几笔差旅费是隔壁院的周嬷嬷安排我做的,说是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老王妃的同意,所以我这才……” 苏月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就没有再继续追究。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就让周嬷嬷过来,这几笔差旅费到底是怎么回事,必须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懂,如果本身你作为帐房先生,对于每一笔账目的开支和理由都记不清楚,那你也可以直接结了银子回家养老去吧。” 而此时苏月婳和李管家之间的交谈,也正好被站在旁边的王嬷嬷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内心当中对于苏月婳如此负责管理王府大小适宜的事情,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她的内心当中对于苏月婳的能力更加警惕起来。 第13章 叫她跪下! 翌日,傅孤闻天不亮就起了,他这几日睡得极好,也不再有噩梦侵扰。 只是有时睡得太沉了,反而不好。 想起这几晚苏月婳毫不知羞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傅孤闻沉下脸,发觉身边一片冰凉。 “主子,王妃去账房了。”贴身侍卫风灼闪进卧房,伺候傅孤闻起身。 “去账房做什么?” “说是要算账,属下去拦住她?” “不必了,去看看。” 穿亭过廊,小院里早就站满了下人,正在交头接耳。 苏月婳坐在太师椅上,一手圈画账册,一本本扔在地上,数落着众人的“罪名”。 “往京郊的差旅费能有两千两?见的是哪位达官贵人?” “上月的采买费用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燕王府日渐凋敝,夏日的消暑费一月也能有千两?就是全数用来打井制冰也不过尔尔。” …… 赵然作为管家,自然看不惯苏月婳如此。 自古高门贵府里哪儿不是油水?像她这么大张旗鼓地查,还不是打自己的脸。 “照你们这么败下去,金山银山也要亏空了。”苏月婳倚在太师椅上。 “那谁,赵管家,账房以及各个院子管事的,让他们把克扣的都吐出来,打发出府去吧,还有那些光吃饭不干活还挑事儿的,都打发出去。”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 被叫来的周嬷嬷一脸不屑,她是府里的老人,除了主子和赵管家,她还没听过谁的话。 “我说王妃娘娘,咱们都是按实报的,燕王府是世家,出来进去上上下下哪里不需要打点?您空口白牙就想把我们赶出去,也要问问王爷和老夫人答应不!” “就是!我都在王府干了五年了!凭什么要赶人!” “就是个嫁过来冲喜的,还真拿自己当半个主子了……” …… 苏月婳抬了抬眼皮,院子里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平地起尘,吹得众人不好睁开眼。 苏月婳拔下头上的黑木簪子轻轻一扫,地上的账本呼啦啦地一页页翻过。 “想不到小判官的笔还挺好用。” 苏月婳暗自思忖,魂小花睡懒觉,苏月婳就带着这只判官笔出门了,还真用上了。 风停之后,苏月婳懒懒开口:“周嬷嬷,你确实在府中辛苦多年,但是贪了两万两银子,扭送官府,够你吃半辈子牢饭了吧。” 众人皆是一惊,周嬷嬷直接坐在了地上:“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我请官府来查查?”苏月婳站起身,“还有李账房,五年的时间三万八千两,够府中几个月的开销了吧……” 李账房踉跄一步,直接跪在地上。 周嬷嬷可能没算过自己这些年贪了多少钱,他可是一笔笔都记着呢。 而且账面上已经做了假,不是官府的人根本查不出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心虚,两个人都没第一时间反驳,众人也明白了苏月婳并非信口胡诌,而是真的能查出来,他们私下眛了多少钱。 赵管家本想反驳几句,看到这个架势只能先顺着苏月婳。让人把二人拖出去。 小院里霎时落针可闻,苏月婳伸了个懒腰:“赵管家,这些事交给你了。” 说着扫了一眼远处傅孤闻的方向,潇洒地离开了。 风灼犹豫:“主子,需不需要我……” “想换就换吧……”傅孤闻抬手,示意风灼推他回去。 阴璃想换人,一部分是因为这些人是燕王府的蛀虫,与傅孤闻无益。 还有就是这群人根本不听话,都是燕老夫人的人,吵得自己整日想睡个午觉都休息不好。 而傅孤闻残疾这些年,知道府里多了许多心怀不轨的势力。 只是自己已经苟延残喘,不好一一拔除,苏月婳想闹,借她的手闹一下更好。 他招呼风灼近前,耳语几句,二人回了卧房。 而后院佛堂,赵然一脸苦楚地来拜见燕老夫人。 “一早我就听见前院吵吵闹闹,快把这房顶都掀翻了,他那新妇又作了什么妖?” 燕老夫人捏着佛珠,言语之间怨毒万分。 “王妃娘娘今早说要查账,一下子就将府中一大半的人都赶出去了,连您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要动呢!” “什么?!谁给她的胆子!”老夫人怒不可遏地转过身,“闻儿真是给她脸了!” “是啊,都是府里伺候多年的老人,王妃说发卖就发卖了,传出去叫百姓怎么揣测燕王府?” “哼!刚进门就想当我的家!让她立刻来见我!” 赵然心里得意,面上还是一副凄苦:“小的这就去请,老夫人千万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听到老夫人又要找自己,苏月婳翻了个白眼,本来想一阵阴风直接把门口聒噪的赵管家吹出去。 但是一想到破了自己的阵法的纪轻衣,她又改了主意。 老太婆一介妇人竟然能请动国师,燕王府果然是众矢之的。 “诶——我走了我走了,这可是佛堂!你疯了,你来这!”魂小花在苏月婳头上叽叽喳喳,眼看就要跑走。 “闭嘴!”苏月婳跟着赵管家一路走来,正想开口让他换个地方。 前面佛堂的小门已经打开,老夫人一脸霜寒地走出来。 “让你这种女人进去,都是脏了佛祖的香火,跟我来。” 苏月婳跟在老夫人身后,轻哼一句:“我还怕他冲撞了我的煞气呢。” 一直到院子里的石亭前,老夫人才停下,苏月婳还没等开口,就听见老妇人厉声道: “恬不知耻的女人!跪下!” “你说什么?”苏月婳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老身身为你的婆母还不能训诫自己的儿媳了?赵管家——教教王妃规矩!” 话音刚落,赵管家拿过老夫人身后丫鬟托盘中的茶杯,直接砸在了地上。 “王妃娘娘请吧!” 他们竟然是直接要她跪在碎瓷片上! 苏月婳冷笑一声:“这样的手段就敢拿出来?” “王妃娘娘怎敢冲撞老夫人!你们两个,帮王妃娘娘跪下!”赵管家叫道。 远处的两个小厮立刻跑过来,拉住苏月婳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地上按! 第14章 举办丰田宴 苏月婳冷眼看着赵管家,吓得他一个哆嗦。 老太婆不懂事就算了,他倒是狐假虎威起来了。 就在两个小厮马上碰到苏月婳衣袖的时候,忽然感觉脚腕一凉,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而在赵管家和燕老夫人眼里,两个小厮齐齐来了个平地摔。 “两个废物!平地也能摔,手脚这么不利索一会就收拾东西滚出去!” 一个小厮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脚腕上一只惨白的小手缩进了地里。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被赵管家呵斥着起身,又感觉脚上一凉。 低头一看!这次是两只小白手抓住自己的脚腕,被按住的地方忽然渗出血迹来。 一阵诡异的童谣更是传进耳中:小娇娘,三寸莲,嫁个员外要殡天…… “啊——鬼啊,鬼啊!”两个小厮叫喊着,却挣脱不开,赵管家和老夫人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胡言乱语,老夫人在此!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直到二人被拖走,赵管家还是没有注意到苏月婳的不对劲,依旧嚣张。 “王妃娘娘,圣上以孝道治天下,您又三番五次地顶撞老夫人,究竟将燕王府置于何地?!” “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奴才配讲出来的?” “你……” 燕老夫人目睹了一切,想起之前丫鬟和自己说新婚之夜,苏家那丫头跟见了鬼似的,还有上次的阵法。 这一切都和苏月婳有关系,她信佛,自然多了几分怀疑。 “苏月婳!”老夫人怒斥,“本来只是想教教你规矩,谁知道你装神弄鬼,弄了这么多邪魔妖法出来!” “老身这就禀告国师大人,一会就让我儿把你逐出府去!”她转着手心的佛珠,眼里满是厌恶。 “邪魔妖法?”苏月婳不屑,“老夫人活得比我久,自然知道这世上有比邪魔妖法更可恶更乱人心智的东西,比如人心。” 她勾过鬓角的碎发,一字一句: “老夫人不会忘了燕王府究竟是如何才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吧?你把所有的错都怪在王爷身上!” “任由那些陷害燕王府的人逍遥法外吗?” 苏月婳掷地有声,直接问在老夫人心口上! 这么多年府里都很忌讳提这些事,傅孤闻和老夫人也常因这件事冷战。 这样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如今被苏月婳毫不留情地扯开,直接逼问到老夫人面前。 “你……”老妇人脚步不稳,赵管家急忙扶了一把,她就重重地咳嗽起来。 “妖孽!妖孽!阎王府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老夫人越说越气,竟然直接喷了口血出来! 苏月婳眯了眯眼,凝视着燕王府内压住真龙之气的浑浊气息。 这气息,不单单是世间的浊气,更有枉死之人的怨气等等,非常复杂。 眼见着老太婆今日是说不了什么话了,苏月婳也懒得问国师之事,转身离开。 谁知晚上就被傅孤闻叫到书房。 “怎么?王爷,是觉得我欺辱老夫人了?”苏月婳犹如一个小妖精,跳到他身边。 裙摆旋转,她靠在他身上,手指勾起他乌黑如墨的长发。 傅孤闻蹙眉:“下去!” “真生气了?给你鸣不平还鸣出错了?”苏月婳撇撇嘴,不知好歹。 傅孤闻叹了口气,伸手递出几封拜帖:“不是母亲的事,不过你既然知道她是我母亲,纵然这些年她被困在父亲离世的悲伤里,你也好歹敬重她一下。” “好吧好吧,这是什么?” “原本往年秋末之时,母亲会举办丰田宴,是父亲在世的规矩。” “丰田宴?”耳熟。 风灼接着道:“前些年一直是老妇人着手,有些年没办过了,要请那些武将和文臣谋士的家眷,算是慰问将士,感谢他们守卫国土,保一国安宁丰收。” “今日此时开始的十二个时辰,燕王府门口会有义诊,专为士兵所设。” 苏月婳点点头:“不是说好多年不办了吗?” 傅孤闻咳嗽了两声:“燕王府势微,母亲又生着病,所以没有再办,今年是因为你……” “他们就是狗眼看人低!”风灼不忿,“这个时候送帖子过来说是拜喜,分明就是想让我们出丑!” 苏月婳听着主仆二人的话,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正愁没办法接触更多的人,查清楚当年舅父一家惨案的真相。 这可不是正困着就有人送枕头。 她拎起拜贴:“这么点小事,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燕王府又不是真的落魄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本王源想着你若是不愿就算了。” “算了干什么?燕王府冷清了这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说着翩翩然走了出去。 傅孤闻低下头去看书,头上覆下一丝阴影,连带着几丝青丝。 他抬头,苏月婳就直接亲了上来。 傅孤闻愣住了,风灼更是张大了嘴!王爷怎么又被强吻了?他该不该出手?还是……该走? “你……”傅孤闻推开苏月婳,眼尾和耳根染上一抹红,“成何体统还不快去休息!” “知道了~这不是怕等不到夫君吗~”苏月婳舔舔唇,真龙之气的滋味太好了。 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又精进了一分。 “那人家回房等你哦~”说着眨眨眼离开了。 “主子……” “出去!”傅孤闻牙咬切齿,风灼只能离开,但他怎么觉得自家主子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挫败感? 难道是因为王妃娘娘太主动了? 丰田宴如期举办,燕王府内外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正如苏月婳所说,她动动嘴皮子就行了,此刻,魂小花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喘着粗气。 “累死我了,真是不拿鬼当鬼啊!” 这些天,苏月婳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干活儿的都是她! 府里的人手还没招够,苏月婳干脆随手拿花泥给她捏了个身子。 说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魂小花附身在上面,从早忙到晚。 “都快把鬼给累活了!” “好了好了,休息吧,这次可以多休息几天!” “你欺负人!好吃的好玩的都摆出来了,又让我休息了!” “你敢说自己布置的时候没偷吃吗?” “这……”魂小花语塞,直接化成了簪子,躺在了锦匣里,呼呼大睡起来。 “王妃娘娘!各家夫人都到了,就等您了!” 第15章 就该魂飞魄散 “叫他们等一下。”阴璃起身。 她魂魄残缺,连带着?丢失了一段记忆,对京城里的人和事都记得不太分明。 既然是以苏月婳的身份,她自然要好好探探今日众人的态度。 来赴宴的多是武将家眷,她们夫家心思质朴,多年来,不管燕王府如何,也不曾落井下石。 苏月婳换了鹅黄色的广袖流仙裙,木簪挽住秀发,原本清丽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妖媚。 “王妃娘娘到——”众人随管家的声音望过去,见到苏月婳都吃了一惊。 原以为这位被太子休弃的镇国公府嫡女嫁立即发布到燕王府之后,也会被傅孤闻拖累,在王府里受尽磋磨。 可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标致动人,妩媚多姿的女子。 “多谢诸位前来捧场,老夫人身体不适,这些年也未曾将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说句话,我成婚那日,也没有请诸位前来。” “今日借此良机,月婳代替燕王府,代替那些常年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敬诸位夫人小姐一杯,若无诸位安抚宅院,将士如何保家卫国?” 苏月婳慷慨激昂,她记忆迷糊,但记得自己变成鬼之前也是会一些功夫的。 所以他天生就对这些武将以及武将的妻女有自然的好感。 “住口!”一声娇喝忽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众人祥和的氛围。 苏月婳侧过头,是苏韵。 自从他把小鬼从她身边撤去之后,也才过了不过半月有余。 她倒是恢复得快,不过苏月婳一眼就能看出来,萦绕在她周身,淡淡的一圈死气。 “谁请你进来的?” “姐姐办的家宴,做妹妹的如何能不来呢?我可是来抓鬼的!”苏韵仿佛完全忘了那天的事,带着人一步步走进宴会。 “不过姐姐,你刚才那句话可真大胆,要是叫皇上听到了,还以为你撺掇多燕王府篡权,才说出那样抚慰兵士的话来。” “臭丫头,本王妃今日没空跟你玩,滚出去。”苏月婳懒懒抬了抬眼皮,又示意众人继续。 “苏月婳!”看到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苏韵更加气愤!“我看在燕王府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姐姐!” “像你这样侵占我姐姐身体的妖魔鬼怪!就是该魂飞魄散才是!” 阴璃一愣,以为她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却没想到苏韵继续道:“诸位!小女苏韵,嫡姐苏月婳大家闺秀的名声,想必诸位也听过。” “如今变得这么蛮不讲理,竟然还想将亲妹妹赶出去!这不是被鬼上身了还是什么!” “你这个妖怪!是不是你害了我姐姐又附在她身上,来燕王府,兴风作浪!” 苏韵越说越气,眼中水雾流转,眼看就要委屈地哭出来。 众人见她的模样,有不由得怀疑起来。 “我记得镇国公府家的嫡女,确实不如今日般优雅大方,反而是有些胆怯。” “也是啊,听说她嫁起来那天是鬼节呢!说不准,真是被路上的孤魂野鬼上了身!” “燕王府真是太惨了,沦落到这一步,还要被孤魂野鬼欺负!” 众人正在议论的时候,苏韵已经向前一步,招了招手,一个身穿道袍道士模样的人就跟了过来。 他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罗盘,四处寻找。 苏月婳刚想叫人把她们两个扔出去,就看见那道士突然跳脚一般用桃木剑指着自己。 大喊道:“此女周身邪气环绕,定是被恶鬼附身,若不及时驱魔,必将给王府带来灾祸!” “你这妖孽还不赶紧承认,把我嫡姐的身子还回来!” 苏韵哪里真的知道阴璃的身份?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折磨苏月婳罢了! 没想到她嫁进燕王府之后,不仅没有被打骂和折磨,竟然还当起了一家主母,操办宴会。 苏韵越想也气:“大师,你还不快收了她!” 道士点点头,提着桃木剑刚要冲到苏月婳面前,就听见她咯咯笑了一声。 “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你这恶鬼!还不速速从王妃娘娘身上下来!不然我一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呵呵呵呵”苏月婳娇媚的笑声瞬间响起,吸引了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 “既然我是恶鬼,那你可要好好收了我,不然你也等着被恶鬼撕碎吧!” 道士又从怀中拿出一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诸天师,助我斩妖除魔,扞卫正道! 他说着,手中的符咒飞快的贴在苏月婳面前的桌案上,一连围着桌案又贴了一圈,似乎是要把她围起来。 苏月婳轻笑,她这鬼王之身,但凡碰上点真有道行的佛道中人,确实会不舒服。 不过如今这人,一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她刚想惩治一下这个骗子,就听见院内传来声音。 “在吵什么?”老夫人在赵管家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这位大师,我儿的新妇身上确实藏着妖孽,请你速速收了她,还家宅安宁!” 久居佛堂多年的老夫人都走出来了,众人都一阵惊讶,急忙起身见礼。 “老夫人您放心,贫道一定竭尽全力!我不信你这样还不现原形!”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后,直接冲着苏月婳面门而来。 苏月婳抬抬手指,桌案上的盘子忽然凭空立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下一刻,道士一口水全数喷在了盘子上。 苏月婳蹙眉,这水里好像有朱砂的味道? 眼看着道士挥舞着桃木剑,指向自己似乎真的想把自己从苏月婳身上赶出去。 苏月婳索性站起身,抖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就你这点小偷小摸的伎俩,还是别给道士丢人了。”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了进来,道士忽然好像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举着剑在原地跳起了不知名的怪异舞蹈。 众人疑惑之际,忽然间道士好像被什么东西拖到了半空中。 “啊——有鬼有鬼啊!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他一边蹬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一边叫道,求饶声逐渐破碎。 忽然,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到半空的道士,忽然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身材怪异地站了起来,就好像又被人拖到了半空中。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道士的腰带逐渐变松,怀中掉下了一大堆的符纸。 还有两本册子,众人定睛一看,既不是周易八卦也不是道家心经。 竟然是两本春宫图! 第16章 谁才是狗? “是春宫图!”一个随母亲赴宴的小子忽然叫道。 “就你知道!”母亲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扭了他一把,旁人窃笑起来,议论纷纷。 “还捉鬼道士呢,看春宫图,这算破戒吧!” “镇国公府二小姐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呀?莫不是自己也被骗了?” …… 那道士摔在地上晕晕乎乎,半天才站起来,满脸羞红的,捡起地上的符纸和图册塞进怀里。 “大胆妖孽,你给我等着!待我去请天师来降服你!”说着灰溜溜的就要跑走。 苏韵看见他要走,哪里肯放? “大师等等,你再想想办法呀!” “二小姐你也看见了,这女鬼厉害异常,我还需回去请天师下凡!”说着迅速跑出了王府。 苏韵被众人议论着,满脸愤恨:“苏月婳,你给我等着!” “等等——你把燕王府的家宴搅成这个样子?就想一走了之!” “什么意思?你也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我可是你的庶妹,你还要对我下手不成!” 苏韵仗着苏月婳怕落人口舌不敢在人前对她动手,气焰反而更嚣张了。 “我回去就叫父亲来收拾你!” “先算今天的账吧,你想走也行,不过你找道士污蔑本王妃,大闹燕王府!我告到大理寺去,你也是要吃板子蹲监牢的!” “不过要是给诸位夫人小姐添些酒水钱,只当是赔罪,我就放过你。” “你……”苏韵犹豫了一下,毕竟确实是自己带着人来燕王府的,官府真的追究起来,就算有镇国公府的势力在也好不了,要落人口舌。 她甩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给你就是了,别汪汪叫了。” 苏月婳眯了眯眼,只有她骂别人是狗的份,今天还有人敢骂到自己头上来? 她缩在衣袖中的手指轻勾:“你说谁是汪汪叫?” “当然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苏韵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汪汪汪……”苏韵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了狗叫,立刻想要捂住嘴。 手脚却不听使唤的,像狗一样在地上乱跑起来。 这下真把宴会上的夫人小姐们吓了一大跳,更有甚者拉着自己的孩子已经退到了远处。 “这是狂犬癔症吗?” “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苏月婳忍住笑意,随手扯了块肉,往远处一扔:“去吧,出去玩!” 苏韵有意识,可是身体和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追着那块肉就跑到远处。 真的像狗一样把肉叼起来,跑出了燕王府。 “让诸位见笑了,继续用餐吧。”苏月婳招待着。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落座,但此刻心思已经全在苏韵身上了。 傅孤闻今日本来是想陪着苏月婳举办丰田宴,可中途有事却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在暗处瞧见了这样一幕。 苏月婳的确不是普通人……他都没见她碰到苏韵,要是下药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傅孤闻想不通,只能让风灼看着人。 宴会尽兴,众人散去。 苏月婳伸个懒腰,回到卧房,傅孤闻正在桌旁看账册。 “夫君还没休息?” 傅孤闻抬头,略微犹豫了一下,直接开口问了出来:“你今日,怎么把苏韵搞成那样的?” “你想知道?”苏月婳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在他身上。 “嗯。”即便二人已经有过许多亲密的举动,傅孤闻耳根还是微红。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傅孤闻没说话,挣脱出来,继续看账本。 “都是夫妻了,夫君怎么还这么害羞啊?”苏月婳无奈,这人不主动,只能靠她自己了。 “那我来亲夫君总可以了吧?”苏月婳说着,也不等傅孤闻同意,娇艳欲滴的薄唇直接贴上了傅孤闻。 傅孤闻刚想伸出手推开,却又放下了,干脆闭上了双眼。 苏月婳憋着笑,继续主动,傅孤闻随着她的节奏,感受着贴在身上的女子的清香和那一抹柔软。 总归……已经成婚了……吃亏的又不是他…… 最后到底是傅孤闻推开了苏月婳,他喘着气,语气有些艰难:“就算是成婚了,也不可以如此如此……” 苏月婳舔了舔唇瓣:“今天放过你就是了。”反正她吸了不少,而且忙了一天确实有点累。 “睡觉!” “……”傅孤闻看她结束之后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突然多了股怒气。 刚刚还一副对自己垂涎三尺的态度,怎么这会儿又好像亲不亲自己都行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翻过账本,傅孤闻确实再看不进去半个字。 一回头,苏月婳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 是不是只有不把很多事放在心上,活得足够洒脱,一切才会迎刃而解?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好像也挺好的。 傅孤闻微微苦笑,摇摇头,也唤来风灼沐浴就寝。 阴璃当然没有睡着,她只是分出了一丝魂魄去城里办事。 翌日清晨,阴璃迷迷糊糊地刚醒过,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王爷!” 傅孤闻正在桌边看作业没看完的账册,也是抬头一愣。 看见苏月婳已经自己快速穿好衣服下床,这才唤道:“进来说。” 赵然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王爷,不好了!咱们在各地的庄子,今儿秋收的粮食,卖出去的全数被退回来了!” “怎么回事?”傅孤闻凝眉。 “说是粮食有问题!我叫人拆开看了,一袋子里面,有1\/3都是沙石!” “什么!”傅孤闻拍桌,“庄子上的管家呢!” “问过了 ,说是送货的时候好好的!是检查过的!可能是路上出了问题!” 傅孤闻刚要开口,又有人闯了进来:“王爷!铺子里出事了!” 傅孤闻紧皱着眉头,此刻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慢慢说。” 小厮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从街上一路跑过来的:“丞相府的小姐在咱们铺子里订了一对儿天石耳环,本来都做好的,今日小姐来取货,一打开盒子全碎了。” “而且……”小厮面色为难。 “但说无妨。” 第17章 丞相千金? “而且不止这一件,成衣铺那边,新到的天蚕丝料子全都被虫蛀了!” “可是一些老主顾的衣服都定好了!现在都吵着要退钱砸招牌呢!” “本王知道了。”傅孤闻垂下眼。 本朝不允许官家从商,只是有些人会私下经营些田产。 老将军因常年在边关作战,会和边塞的一些其他小国互通贸易。 加上他离世之后燕王府势微,圣上也默许了。 所以燕王府凭借着边塞的货物经营这几家成衣铺和首饰店,因为有着异域风格,在太平年间还是挺受欢迎的。 也因此,维持着燕王府这些年的开销。 屋内一时间安静极了,苏月婳听明白了,直接道:“王爷去看看庄子上的事吧,我去铺子里看看。” “你?”傅孤闻怀疑,“你不懂经商这些,而且……” “有什么不懂的?怎么说我也是镇国公府出来的,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赵管家走吧,路上再说说情况。” 苏月婳不等傅孤闻同意,直接从屏风上拽了件披风裹上出去。 赵然看不惯她,犹豫着不想跟上:“王爷,王妃娘娘毕竟是一介妇人,别到时候事情没解决,反而坏了燕王府的口碑……” 傅孤闻叹了口气:“你去吧,她说得对,她自小也是镇国公府教养出来的,多少懂一些。” 而且,这些日子他看在眼里,苏月婳不是普通人。 “你看着点就是,本王处理完庄子上的事情就去那边。” 赵然无奈,只能冷着一张脸带苏月婳过去。 “风灼我们也走。” 马车上,苏月婳掀起车帘一角,看了眼不服不忿的赵管家,轻笑一声。 今日没时间,改天再收拾这个狗眼看人低的。 “先去首饰铺那边。” 丞相千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几个字,阴璃觉得头疼,应该说是自己的魂魄有些疼。 难道说,自己失去的一丝魂魄能和丞相家有关系? “赵管家,那位丞相千金是个怎样的人?” 赵然不想回答,可想到王爷的交代,只能没好气地回应:“自然是博学多才,姿容出众。” 苏月婳笑笑,她自然不是想听这个,可转眼间马车已经到了铺子外面。 眼见已经围了一群人,苏月婳下车,走了进去。 就看见正堂中央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端庄。 只是脸上藏着隐隐的怒气。 外面围观的人也在议论纷纷。 “宝蕴阁怎么还惹到丞相家身上了?” “听说白小姐定做首饰是送给贵妃娘娘做生辰贺礼的,眼下生辰在即,东西却拿不出来了,换做谁都要生气吧。” “哎,燕王府这些年就不景气,哪比得上刚升任丞相的白家炽手可热?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宝蕴阁理亏,我看这件事呀,善了不了。” 苏月婳捕捉到了百姓话语中的关键字眼,白家,刚升任的丞相……可是一时却也参不透什么。 “白小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你是谁?”白羽薇轻挑地扫了眼苏月婳,“不是管事的就滚出去,今日你们要是再拿不出天石耳环,就叫燕王爷自己去贵妃娘娘面前请罪!” “白小姐,我是苏月婳,你也可以叫我燕王妃,不就是一对耳环吗?我帮你解决就是。” 白羽薇这才正眼打量起面前的女人:“你就是那个鬼节被送燕王府冲喜的新娘子?” “晦气。”她低低嘟囔了一声。 苏月婳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只道:“耳环呢?来人,拿过来。” 宝蕴阁管事急忙将一旁桌上的盒子推了过来,苏月婳拿起耳环看了看,不屑一笑。 “天石是西域高山上才能找到的,质地坚硬,温润如玉,怎么会碎成这个样子?” “就是碎了本小姐才找你们的!” “我是说,白小姐应该想想,真正的天石,会碎成这个样子吗?” 白羽薇一愣,确实不应该:“你是说,这是假的?” “应该是被人调包了,找到真的就行。”苏月婳凑近闻了闻,忽然眯了眯眼,好臭! 她端起盒子走到门口,直接拨开人群,把盒子里的碎片随手扬在了地上。 “喂!”白羽薇跟着叫住她,“你说这是假的,你把东西都扔了,拿什么证据来找出真的!”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门口的百姓们被吹得急忙护住眼睛,白羽薇也退回到屋里。 与此同时,这一阵怪异的阴风忽然穿堂过院,直接吹到了宝蕴阁的后院。 “来!”苏月婳说着,直接转身去了后院。 管事和白羽薇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只剩下门口伸着脖子,探头探脑的百姓们。 “鬼王大人!闻到了!就是这个屋子里的臭味!”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小鬼儿手舞足蹈地指着柴房。 “嗯,走吧。”苏月婳随手一扬,将一团阴气扔出去,小鬼儿开心地吃进去,连连磕头跑了出去。 苏月婳直接推开柴房的大门,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嬷嬷! 他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正在给她喂粥喝。 “管事……”中年人看见管事进来,急忙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饭,我答应您,这两天就把人接走。” 苏月婳看着被打板子还没好全的周嬷嬷,一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只是不知道她是临时起意,还是有人指点。 周嬷嬷看见苏月婳,眼里带着浓重的恨意,却又不敢发作,只能低垂着头。 苏月婳看着她身下的稻草:“管事,把人拖出去,翻翻这稻草下面有什么。” 此话一出,周嬷嬷瞬间慌了:“你不能欺人太甚!我,我……我这是借宿……” “可是这是燕王府的产业,本王妃,不同意。管事,她贪污了燕王府的银子,丢出去,永远不许再用,也不许燕家的任何产业收留!” “是!” 周嬷嬷眼见着有人来拉自己,疯了一半,用自己肥硕的身躯压在稻草上:“我自己走,你们这样,是欺凌弱小!” 可是还不等她说完,人已经被重重丢到了院子里。 第18章 做人比做鬼还累! “哎呦……”还不等周嬷嬷爬起来,下人已经在柴草下面翻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来,盒子里赫然放的是一对已经打造好的天石耳环。 白羽薇惊喜了一下,急忙拿了过来:“对!这就是我要的样式!” “如此,这件事可算解决了?” “勉勉强强吧,你们的人,自己偷了东西藏起来,以后若是天天发生这样的事,对主顾怎么交代?反正本小姐以后是不会再来了。” 苏月婳轻笑,没跟她争辩:“我让管事补偿白小姐一些,今年的定做都不收工费,只当交个朋友怎么样?” 她隐隐觉得,这位丞相府的千金,一定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本小姐考虑考虑吧。”白羽薇说着,直接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走吧,成衣铺!”苏月婳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后跟进来目瞪口呆的赵然,吩咐道。 二人出了宝蕴阁,那周嬷嬷被下人扔在地上,正被得知真相的百姓吐口水。 “真不是东西,家养的奴才贪了银子不说,还跑来污蔑主家!” “真是不要脸,谁家买了这样的奴才,可算是倒霉了!” 苏月婳从她身边走过:“周嬷嬷,好歹你也在王府里干过几年,若是哪天想通了,可以把指使你的人告诉我,我或许还能再给你一条生路。” “毕竟,凭你这样的奴才,是打死也不可能知道,丞相千金定做的天石耳环。” 周嬷嬷咬牙切齿:“苏月婳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苏月婳才不在意,她原身就是鬼,本来也死不了,懒得和这种人费口舌了。 赵然越发看苏月婳不顺眼,一路上都冷着脸。 刚才应该只是碰巧罢了,他想着。 “王妃娘娘,小东西能替换,天蚕丝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不好替换吧。” 料子凑不够,还不是解决不了,等着被王爷骂吧! “这世上万千事,总有万千解法,就像人有万千条路可以选,不必非要走悬崖峭壁。” 赵管家觉得这句话好像在说自己,却又不好直接顶嘴。 “什么样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路尽头还未可知,王妃娘娘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吧。” “嗯,那就愿走到路尽头的人不要后悔。” 其实苏月婳本来可以把赵管家也换掉,只是他在燕王府多年,再换个新人未必能这么快上手。 成衣铺前面围的人更多,因为定了这一批天蚕丝的主顾很多,有富商巨贾,也有达官贵人。 眼看着众人争吵不断,已经要开始砸铺子了。 苏月婳给了个眼色,赵管家不情不愿地大喊了一句:“王妃娘娘到!” 听见声音的众人,这才回过头。 已经有人挤了上来:“王妃娘娘?是真的王妃娘娘吗?” “我见过,就是她!鬼节那天嫁进燕王府的!” “管他来的是人是鬼,今天要么拿出天蚕丝,要么就砸铺子!” “对!不讲信誉,砸了它!” “各位——”苏月婳悠悠开口,“总要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既然货物出了事,我们肯定会想办法的,大家吵吵嚷嚷也是无益。” “那你说怎么办!我家小姐体寒,就等着这批天蚕丝做被子!” “就是我从去年就定了!” 苏月婳摆摆手:“你们要是想解决就先安静。”说着拿起一旁下人刚刚拿过来的天蚕丝。 的确确是天蚕丝,也确实是被虫蛀了,而且看样子,不是一般的虫,虫卵应该是早几个月前,就夹在货物里,一路运输过来的。 “各位订购了天蚕丝,无非是为了美观和实用而已,掌柜的,把所有的订单都拿过来。” 掌柜的急忙让人把订单送了过来,苏月婳翻着订单,看着众人定做的货品。 她其实对这些东西不太精通,只是在地府这些年,打架和吃瓜的时候,难免会听到各种各样新奇的事。 所以也还算了解。 “刚刚说的天蚕丝被,既然是小姐体寒,想要保暖,换成北地那边的七寸绒,差价由我们承担。” 话音刚落,就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七寸绒可比天蚕丝要贵上不少,这样的话还挺合适的。” 刚刚那个小厮听到这句话,立刻道:“那我先去回我们家小姐!别给别人啊,给我们留着!” 苏月婳头也不抬,看着下一张单子的附注:“城南的金员外,是给令千金满月的时候穿,那就把料子换成舒适又有光泽感的皎月纱,您订购了两件,我叫人赶工,多送您一件。” “也行吧。” 苏月婳陆陆续续帮忙换了料子,又加了补偿,大多数人都挺满意的。 只是这时有个小公子哥站了出来:“我不换!这是本公子要拿去做定亲礼的!她只喜欢天蚕丝!今天不给,我还是要砸了你们的牌子!” “虫蛀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居然才发现!” 苏月婳一时觉得,人间真的不如地府好,这要是在地府,有谁敢忤逆她的决定,直接就魂飞魄散了,还能跟她一直叫板? 可惜她不能动手。 苏月婳拔下头上的黑木簪子,无奈地招手,小公子左看右看,红着脸走到近前:“你大声说就是,做错了事还怕别人听到?” 苏月婳低语:“你都说了是定亲礼,是不是只要能让那姑娘欢喜就好?” 小公子点点头。 苏月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盒子,塞给她:“这个保准比天蚕丝更让她欢喜!准觉得自己是嫁对人了?” “真的?”小公子狐疑,打开盒子看了看,更加疑惑了。 “反正现在没有天蚕丝,你就算是砸了招牌,也拿不到天蚕丝,不妨去试试?” “而新一批的天蚕丝只要到了,我第一时间让人送到她府上,可好?” 小公子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等着,她要是不高兴,本公子一定过来砸了你们店!” “好好好!”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苏月婳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做人比做鬼累太多了。 苏月婳坐上回府的马车,却没注意到暗处消失的黑影。 “王妃娘娘……”赵管家犹豫着。 “你是不是想问,我给那小公子的盒子里装了什么?” 第19章 燕王府没钱了? “嗯……”赵管家不想承认,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告诉你。” 其实盒子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一颗有些贵重的东珠。 重要的是,苏月婳刚刚借助判官笔看到了这小公子的命格。 他姻缘线上没有缠绕和折断,会早早成婚,和自己相爱的人白首与共,活到八十八。 所以,其实无论他送什么东西,他姻缘线上的那个姑娘都会欢欢喜喜地接受,只因为是他。 赵然听到她的回答更是一肚子气,还没等他尖酸刻薄地嘲讽两句。 苏月婳催促车夫加快车速,车夫一扬马鞭,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赵然想讥讽都找不到人,只能紧赶慢赶地追着马车。 镇国公府。 听到下人回禀的沈卓潇一脸凝重,坐在他一旁的镇国公也是如此。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镇国公怒斥,“来人,把处理这件事的相关人全部杖责五十大板!” “太子殿下……您消消气。” 沈卓潇喝了口茶:“孤也知道,这点小事伤不了元气,且看后面吧。” “是了是了。”镇国公急忙恭维着,“太子殿下策谋无双,必定能给他们燕王府一个好看!” 沈卓潇没理会他拍的马屁,而是微微侧头向侍卫询问:“刚刚的人说,今天的事是谁这么快解决的?” 侍卫犹豫地看着镇国公,想到太子爷的问题是必须要回答的,还是硬着头皮道。 “说是燕王妃……而且因着今日的事,她被不少人称赞,还有人说……说,燕王府是娶了个宝回家呢……” 他声音越来越小,还没等沈卓潇发话,镇国公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孽女!居然敢跑到街上抛头露面!我看她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真的帮着燕王府!” “爹爹说得对!姐姐就是故意和咱们镇国公府对着干!她就是在藐视爹爹!”苏韵一脸委屈梨花带雨地从后堂跑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父亲。” 因着昨日“变成狗”的事,苏韵可是一夜之间在满京城都出了名。 虽说睡了一觉就好了,但到底是落下个有疯狗病的名声。 苏韵气不过,特别是担心太子因这件事不要她了,这才忍不住出来,见上一面诉说委屈。 沈卓潇抬眼扫了她一眼,从前只觉得苏韵貌美而已,却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昨夜他在宫里派了人过来,一眼就识破苏韵并非得了什么疯狗病,而是被游魂上身。 想到此前种种,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苏月婳!敢一次一次和孤对着干!孤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到蛮荒之地!而不是送到燕王府! “太子哥哥~” “好了,你身子没好全,先去休息,改日孤再来看你!” 听到这句话,苏韵才松了口气,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殿下,其实也不必过于烦忧,毕竟咱们埋下的其他种子也在陆续发芽……” 沈卓潇点点头:“这件事你继续。” 而刚回到燕王府的苏月婳,竟然发现傅孤闻也在府内。 “夫君回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比我再慢上几个时辰呢。” 傅孤闻确实刚刚到,只不过苏月婳处理铺子的事,第一时间就被心腹报告给了他。 他似乎又要对她另眼相看了呢。 “这么说来?夫君也把事情都解决了?”苏月婳口干舌燥,喝了两大杯蜜水。 舔了舔唇角看着傅孤闻:“要不要互相奖励一个?” 傅孤闻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还是在白日……” “白日怎么了?夫妻情趣不懂吗?” “王妃娘娘……”风灼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站了出来,“粮食的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还没查到幕后黑手,而且折损的银两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苏月婳打了个哈欠:“还需要帮忙吗?” “大概也猜到是谁所为了,其他的好解决,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不亲的话,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阴璃的身体,还是不能在日光下久待,她总觉得来了人间之后,一旦动用法力,或者在日光下久晒,阴气都会有损耗。 苏月婳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反正老夫人看不上她,也不用她去请安。 只是起身看着一桌子的素菜,苏月婳疑惑:“怎么清汤寡水的,你家王爷身体不好不知道吗?就吃这个?” 赵然不屑,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说起来:“还不是那些和燕王府合作的商户,因为昨日之事纷纷要停止合作!您可知道外面多少百姓在传,燕王府真要没落了。” “您就将就些吧,庄子上粮食的那几十万两还没追回来。如今府里人心惶惶,本来新来的丫鬟家丁们一个个都藏着鬼心眼,哪里比得上当初那些老人,也是跟着燕王府一路走过来的……” “行了行了。”苏月婳听出他想拿自己赶人出去的事嘲讽自己。 “王爷可吃过了?” “嗯,王爷进宫了。” 苏月婳看着一桌子的菜,半分食欲都没有,燕王府就算真的没钱了,也不至于今日就弄这些水煮菜叶吧。 她打发走了赵管家,叫醒了魂小花。 “走,看样子昨天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 燕王府可不能没钱,傅孤闻万一要是饿死了,她可怎么办啊? 魂小花早就想上街去玩儿了,欢欢喜喜就跟上了。她特别兴奋,在苏月婳身上待不住。 苏月婳只能买了件小斗篷把她裹住,又买了把小伞给她,她这才现了人形满街跑,只可惜就是没钱。 二鬼逛了一上午,看着日头渐毒,急忙找了家小店歇息。 一大早被苏月婳散出去的小鬼儿也纷纷回来了,只可惜京城有天子之气,小鬼并不多,但慑于阴璃的威名,还都是带着重要消息回来的。 那些商户基本上都是与别家签订了新的合作契约,而且他们得到的钱,足够补偿他们一时放弃燕王府的损失。 苏月婳发现,这些商户都收到了同一家钱庄出的银票。 而那家钱庄,据小鬼们所说,背后可能是皇家的人。 第20章 大生意 结合目前的这些情报来看,傻子都能猜出来是谁了。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旁支也在他继位时被杀得几近干净。 所以现在明目张胆想对燕王府下手的,只有那个自大精沈卓潇!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就好解决了。 苏月婳叫魂小花带着两个小鬼儿,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叛变”的商户店铺中,诈点银票出来。 小鬼们装神弄鬼,对这件事得心应手,很快就弄来了一大堆银票。 苏月婳接过银票起身,直接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魂小花不明所以,急忙追了上去,追到一家米铺的时候,角落里突然闪出一个小少年。 仿佛没停住脚一样直直朝着苏月婳身上撞了过去,眼看这小子不大,苏月婳没用术法隔开。 而是灵巧地侧开了身,手紧紧抓住那孩子。 “跑这么快做什么?路上都是马车……”苏月婳没说完,那小少年已经跑走了。 苏月婳也没理,直接大步进了米铺,张口叫掌柜的就要谈生意。 半天才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看着苏月婳,问她要谈什么生意? “你铺子里近五年的大米我都要了,包括其他的作物,黑豆红豆薏米。” “可是小姐……” 苏月婳也不废话,直接把手里厚厚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 男人的眼睛都直了,想要伸手去拿,直接被苏月婳拍开:“但是可要先说好了,为了能保证粮食的供应,你得把其他所有的合作都推出去。” “还要签字画押。” “这……”其实自己的大米卖给谁都是卖,只不过这前两天才跟那位贵人签了合约…… 男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别想了,我给你三倍的价格,五年呢,你不吃亏。” 男人终于还是咬着牙点点头,反正贵人那边给到的意思是只要和燕王府的合作断了就行。 贵人那边也不会差自己这点米粮。 如此,他就要叫人去拟文书。 苏月婳再次拦住了他:“不成,你之前的合作必须全都推了才行,万一你这还有老主顾,你扯个谎说收成不好,实在是要匀出来写给他们,那我这边就拿不到了。” 男人狠了狠心点点头:“行!”说着赶忙让小二去和那边回应一声。 他转身拿出一本账册,翻出夹在里面的合约文书,展示给苏月婳:“小姐这回信了吧?” “你烧了我才信。” “可这总要等那边……” “我出五倍!依我看你的那家主顾也不像是缺你这些粮食的人吧。”苏月婳扫过一眼可见的屋内。 男人擦了擦汗:“好。” 眼见着他烧了文书,苏月婳这才微微一笑,在他递过来的那份新的合约文书上,随手签了字又按了手印。 男人盯着那份文书,笑得有些不可置信:“小姐真的愿意出五倍的价格?” “自然。”苏月婳忽然伸手拿走了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不过这些钱我要先拿回去,文书上有地址,你按地址把东西都送到了,我立刻就叫人给你结钱。”说着就离开了。 结果没想到才走出两条街,男人就发疯一样追了上来。 “臭女人,你给我站住!” 苏月婳回头,眼中带着一丝风情:“你是在叫我吗?可惜我不认识你啊!” “你!你说什么!刚才你还说要花五倍的价格买我家的大米!现在又说不认识我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把那张一式两份的文书展开在苏月婳面前。 他声音颤抖:“我明明看见你签字按手印了!小二也看见了!你是不是调换了文书!赶紧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苏月婳摊开手:“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自己发了什么癔症,以为有人愿意出五倍的价格来买你的东西?” “还是昨夜没睡好,刚刚白日做梦了?” “你!就是你……”男人话音未落,苏月婳逼近了他,她周身带着凛冽的寒气,让男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你再好好看看呢。”苏月婳轻声道。 男人揉了揉眼睛,竟然看见文书上又有了签字和手印,可是瞬间,那个手印和那个名字,好像一滴墨晕开在了池塘中。 竟然消失在了纸上! 阴气所化的文字,本来在这样的昭昭烈日下就难以长时间留存,何况苏月婳没有刻意去维持。 男人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抖了抖文书,还是什么都没有。 “妖女!你是妖女!” 苏月婳勾唇,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我劝你,把你的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或许还能捞点回来,不然,真的要两手空空了。” 说着转身离开,男人盯着纸看了好一会儿,红着眼追了上来。 “你个妖女!本来我的货可以全部送到镇国公府!如今文书没了,我又拒绝了镇国公府,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他竟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直奔着苏月婳扎了过去。 苏月婳刚想抬手唤起阴风把他甩到一边去,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影子。 竟然一头撞在男人身上,把男人撞倒在地。 苏月婳惊讶地看着揉着自己脑袋的小少年:“是你,你怎么又乱跑?” “这位姐姐,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看你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没有我,你小命都没了。” 蠢是蠢了点,但倒是个好心的,苏月婳这才认真打量起他。 “阴璃!你看那小子怀里揣的是什么!”魂小花在苏月婳头上,忽然叫起来。 苏月婳定睛一看,浅笑一声,食指轻轻一勾,小少年怀里藏着的一张纸忽然飘了出来,落在了苏月婳手中。 “诶?!那是我的!” 小少年没抢到,有点尴尬:“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苏月婳捏着手里的银票,又从怀里拿出一摞。 “你的这张,怎么和我的这么像呢?” “一家钱庄出来的,怎么能不一样呢?”小少年要走,苏月婳直接勾住了他的领子。 “你拿了这个也换不了钱,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不找个营生干?” 小少年挣脱了一下,明显有些不满:“要你管!” 二人说话间,刚刚被小少年撞倒的男人从二人身后站起,默默举着刀靠了过来。 第21章 小乞丐 刀子的寒光射在小少年眼中,他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却没想到男人忽然好像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接被推出去好远,咣的一声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小少年感受这四周嗖嗖的冷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都还给你了,你让我走吧。”说着就要跑,苏月婳还抓着他的衣领,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开? 二人挣扎间,小少年裹在头上的粗布散开,赫然是一个精灵美貌的女子! 苏月婳愣了一下,自己这些年只顾着看人的善恶功德,和阴阳之气。 竟然没想到面前的这小子……是个姑娘。 “你……” 那姑娘好像真的生气了,甩开了苏月婳的手。 “谁让你要去大成米铺!我不偷你偷谁!” “偷东西还能偷得理直气壮的?”苏月婳被气笑了。 “不是偷!大成米铺的米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你说什么?”苏月婳懵了。 那姑娘又把自己的头发包了起来,一字一句,话里还带着怒气。 “太子仗着皇上寿辰,把京城所有的乞丐都赶出去了,我们只能在京郊的破庙里苟活。” “只有燕王府,这两年在冬天的时候,会开设施粥棚还给棉被!可是今年这些坏人听风就是雨!处处排挤燕王府!”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小乞丐的消息最灵通了,你不知道吗?” 姑娘振振有词:“他们敢欺负燕王府,说王爷的坏话,我们就跟他们没完!” 原来如此,苏月婳抿着唇一笑:“那你刚才也看见了,是他拿着刀子要杀我,所以我也是坏人吗?” 姑娘梗着脖子:“所以我才救了你啊。” 苏月婳觉得,这姑娘的想法跟他不在同一根线上。她无奈笑笑,眼睛半眯起的一瞬间,忽然看见面前姑娘身上一闪而过的紫光。 “你叫什么?” “阿瑶!”姑娘挺直了身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好好好,阿瑶,你既然对燕王府的事了解得那么清楚,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月婳平日里深居简出,也只有昨日在铺子里露了个脸。 阿瑶摇了摇头。 “走吧,你帮燕王府做了这么多,总得叫王爷知道才好啊。” “你是燕王府的人?” “对呀,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阿瑶瞪大了眼睛:“不像是丫鬟,最多就是管事的,可燕,王府管事的都是老嬷嬷呀,你,你不会是那个传闻中的……” “什么传闻?”苏月婳忽然有点感兴趣。 “那个爹不疼娘不爱,鬼节夜半子时被送到燕王府冲喜的……鬼新娘?!” 鬼新娘?苏月婳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在外人眼里这么悲惨吗? “谢谢你!是你救了燕王爷!”阿瑶忽然激动起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苏月婳没想到,被京城中权贵排挤的傅孤闻会在一个乞丐孩子口中有这么好的名声。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人,才担得起真龙之气。 “鬼王妃娘娘!我跟你走!以后我就是你的小跟班!你做什么我就帮你做什么!” 苏月婳撇了撇嘴:“哦~我听了半天,原来不是真心实意地跟着我,全都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啊。” “不不不!如果不是王妃娘娘冲喜,王爷的情况只怕会更糟。” “王妃娘娘特别厉害!” “好好好。”人小鬼大,嘴还挺甜的。 “走!你不是为了大米的事吗?本王妃今天也是来解决这件事的,正好你过来打个下手。” “好呀!”阿瑶很开心。 二人又在京城里转了很多家,用同样的手法让他们毁了和镇国公府的合约。 苏月婳知道,她那个名义上的爹根本就没脑子弄这些东西,大概又是沈卓潇出的鬼主意。 直到忙完了,苏月婳才听见身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阿瑶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一笑。 苏月婳拉起她的手:“走!吃饭去!既然你是王爷的仰慕者,我可不能亏待了你!” “等一下王妃娘娘!我带你去个地方,正好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其实前几日我们就早早听说了燕王府的事,许多人都传燕王府闹鬼,马上要灭族了。” “我们觉得怪异,就暗中进城盯着,万一真的有什么事,说不定也能帮衬一下。” “结果就发现这里的酒馆,经常有一些很奇怪的人出入,而且最近越发频繁。” 苏月婳点点头,跟着阿瑶来到了那家酒馆,这酒馆不在主街上,开得略微有些偏,但酒馆里热热闹闹的。 只不过这种热闹,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苏月婳眨了眨眼,阴气在眼眶中流转,他看到偌大的酒馆内,弥漫着一丝丝黑气和血气。 这些气息在有的人身边绕得很凶很重,仿佛把一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酒馆里的人……都不简单…… 苏月婳使了个眼色,让阿瑶留在这里,自己去里面探查。 阿瑶摇了摇头:“我比你灵巧。” 苏月婳不想引人注意,小声道:“你不记得刚刚那个人是怎么摔到墙上的了?” “鬼王妃娘娘我可是会法术的哦。” 阿瑶犹豫了一下:“一起。” 苏月婳真的不想带着她,就怕伤及无辜。早知道两人刚刚在外面看看再偷摸进来好了。 酒馆中男子较多,她们两个不是熟客,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先出去吧。”苏月婳怕打草惊蛇,叫小二打了二两酒,才和阿瑶离开。 “王妃娘娘也觉得这里面怪?” 苏月婳点点头,招了招手,忽然发现这附近连一个小鬼都没有。 通常来说,没有小鬼的地方,要么正气足够重,要么……煞气重…… 看来有点棘手了呢。 “小花,进去探路!”苏月婳传音呼唤。 “我不去!里面不少人身上都有杀孽!我一个精怪惹他们干什么”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扔进去!” “……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那我求求你呢?”苏月婳一字一句。 “别别别,我去!”魂小花化作一抹精光从院墙飘进了酒馆,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 “阴璃!里面酒窖地下有个密室!” “可以啊,什么时候能力这么强了?”苏月婳毫不吝啬夸赞道。 魂小花嘿嘿一笑,美滋滋地又藏进了玉簪中,她才不会告诉苏月婳,是她自己运气好,一进去就撞见两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密室里出来。 第22章 暗箭难防 阿瑶身手不错,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从院墙摸了进去。 苏月婳感受了一下酒馆内阴气的流动,就很顺利地找到了密室。 阿瑶在一旁望风,苏月婳和魂小花就找起了机关。魂小花的鼻子灵,机关做的不是特别隐秘。 “阴璃!最里面的酒坛子!都被摸得发亮了!” 苏月婳过去,来回扭动了几下,果然看到墙壁上开了一扇小门,阿瑶也跟了进去。 密室的空间不大,也就足够站下三四个人,里面贴墙放着一个柜子,上面挂着把大锁。 “什么东西要用三把钥匙开呀?”阿瑶检查了一下,低声道。 大锁是特制的,要用三把钥匙一起才能解开。 苏月婳刚想动用法力,蛮力拆开。 阿瑶已经从手上撸下来一个铁环,弯成铁丝对着锁孔探了进去。 “能行吗?” 阿瑶屏息凝气:“行,不过东西不够。”她扫了苏月婳一眼,“把你簪子借我用用。” “不行不行,她要干什么!”没等苏月婳回话,魂小花已经急了,“她不会是想把我也塞到锁孔里去吧!” 苏月婳轻笑:“阿瑶,簪子太粗了,还是我来看看吧。” 阿瑶有些不甘的让开身,苏月婳走近,抬手把屋子里的阴气凝成实体。 探进了锁孔里,努力找着角度。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锁果然被打开了。 “哇!”阿瑶的敬佩之情更甚,“王妃娘娘真的好厉害!” 苏月婳轻笑,在地府里这样的恭维她日日都听,只不过那些小鬼都是迫于她的淫威。 如今听到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夸自己,她也不由得欢喜。 柜子里头还放了几个匣子,也上着锁。 不过这次阿瑶解决起来就轻松多了。 “这是什么?” 苏月婳接过她从盒子里拿出的一些纸张,上面有燕王府和商户的来往记录,以及一些采买清单和账册。 东西很多,有些杂,下面还有一幅奇怪的地图,画的应该是燕王府。 阿瑶不懂这些,苏月婳也有些疑惑。 就在二人准备细看时,密室的大门却忽然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一脸杀气地走了进来:“我就说有老鼠溜进来了!” “哦?”苏月婳把手里的账册卷起来,放进袖中,“藏东西的才是老鼠吧?”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二人:“按你们两个的姿色,按道理是不用死的,只可惜你们闯了不该闯的地方!就只能做刀下鬼了!” 他说完,后退了一大步,立刻有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冲了过来,堵在狭小的密室门口。 “剁碎了喂狗!”男人毫不留情地吩咐。 “做鬼可以,只是不知道做刀下鬼是谁了。”苏月婳看着众人,阿瑶想要挡在她身前,被她死死按住。 “小孩儿别往前冲。” “我都十六了,就是长得小而已!”阿瑶争辩,下一刻,前面的两个人已经挥着大刀砍了过来。 阿瑶想帮忙,却被苏月婳拉着,她都不知道一个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不然她一脚一个,直接把他们两个踹飞了。 就在刀要碰到苏月婳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向下的大刀。 黑衣人一愣,用力砍了下去,自己手里的刀却好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裹住,自己使不上力气不说,刀也慢慢变得不受控制。 另一个黑衣人见他如此,骂了一句废物,也冲了上来。 可还没碰到二人,就忽然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撞向门口一众人。 众人没想到狭小的密室里会有这样的意外,直接被飞过来的人撞倒,倒了一地,一片混乱。 还没等他们爬起来,就听见密室里传出来的哀哀的叫声。 “诶……诶……”黑衣人攥着刀不肯松手,却好像被刀尖那头的另一股力量给举了起来,整个人都飘到了半空中,吓得他更不敢松手了。 几个黑衣人此刻都有些忌惮,刚刚的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意识到里面的两个女人不简单。 “退出来!”他一声令下,门口的众人也不管密室里的黑衣人,退开后瞬间将密室的大门关上。 苏月婳冷笑一声,刚刚飘在半空的黑衣人,忽然觉得手里一松,人就从半空落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苏月婳走近,看着被摔懵的黑衣人:“你们是谁的人?这些账册是用来做什么的?” 黑衣人劈刀想砍,却发现自己的刀好像又砍在了一团棉花上,根本前进不了半分。 而面前的女人虽然长得极美,只是身上带着一股阴冷之气。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完之后,忽然瞪大的双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苏月婳蹙眉,阿瑶过来看,人已经死了。 “服毒了?” 苏月婳没回答,她听到了“嘶嘶”的声音,抬头,密室上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排小孔。 此刻正有淡淡的白烟从里面飘出来。 阿瑶有点慌:“不好了啊,王妃娘娘!这里面应该有开门的机关,我找一下!” 看着四处摸索的阿瑶,苏月婳挥手,地上男人的尸体飘起,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密室的大门。 阿瑶还在摸索墙壁,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一声。 烟雾瞬间四起,她慌乱地想要找苏月婳,却被一双手拉住。 手很软,但是凉的没有温度。 等烟雾散去,密室外面已经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中年男子手里搭弓拉箭,站在后方瞄着两个人。 “你们两个还真有点本事,不过再怎么样也是两个人,上!” 黑衣人们不等二人喘息一口,齐齐扑了过来, 阿瑶飞快地迎上去,她也不怕,直接飞起,一脚踹向最近的黑衣人下盘。 看样子她腿上功夫特别好,每次都想先发制人。 只是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一个侧身躲开了攻击,刀就顺着阿瑶侧身劈了下来。 阿瑶翻身躲开,二人此刻挨得很近,她肘击向黑衣人,想反手夺刀。 二人缠斗之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逼阿瑶的后心! “去死吧,小鬼!” 第23章 你到底是谁? 阿瑶听见了身后破风而来的声音,想要转身躲避,黑衣人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手里的刀迎面砍过来。 阿瑶只能下意识伸手去挡,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忽然听见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阿瑶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的黑衣人已经飞出了酒窖的大门,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而一支羽箭,就在离自己眼睛三寸左右的地方。 阿瑶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发现这支箭是悬停在半空中的! 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了那里,不过一个呼吸间,就又落在了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是个幻觉。 不仅是阿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没人看清那个和阿妖缠斗的黑衣人是怎么飞出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本该穿透她胸膛的箭此刻诡异地停在了空中。 黑衣人们后退几步,想起刚才密室里的一幕,纷纷有些犹豫。 中年人也一脸不可置信,不过他盯着二人,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那个女人应该是会些术法,注意些,就算弄不死她们,也要把账册拿回来!上!” 黑衣人听了他的话,也不再惧怕,群起攻之。 阿瑶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看见这么多人扑过来,再次挡在了苏月婳面前。 苏月婳看着她被围攻,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阿瑶忽然发现面前的黑衣人破绽变多了,而且好像练武的木桩子一样,挨个送上来让自己揍。 她也不客气,一脚一个。 “阿瑶,杀过人吗?” 阿瑶一愣,忽然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人就算变成鬼也不能往生的。”阿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动手。 眼看着此刻站在远处的中年男人想跑,苏月婳抬手一挥,刚刚地上的那只箭就朝着他飞了过去。 男人发了疯似地跑出去,箭也如游魂一样拐着弯追了出去。 眼看就要插入他的胸口,他的衣衫突然崩裂开,一阵红光闪过,箭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苏月婳蹙眉,这红光只有她能看见,应该是身上带了佛家之物或者是护身符一类,而且给他这个东西的人应该对阴阳一事也很了解。 刚刚的箭是被阴气操作,苏月婳也没想到他身上还有护身符一类。 而阿瑶刚刚看着那只诡异的箭追着男人,精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的衣服似乎被什么撑开,那支箭忽然就断掉了,男人也消失在了酒馆外。 阿瑶揉了揉眼睛,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男人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紫色符号。 虽然她不认识,但是那个符号让她莫名的心慌…… 眼见人跑出去,苏月婳想追,忽然发觉头脑一阵眩晕。 “哎呀哎呀,阴璃,我的鬼王大人,你疯了是不是!平时弄一些小异常就罢了。” “这么明显地在人前施展阴术,打破阴阳之衡,会被天道察觉的!” 魂小花在她头上嗷嗷直叫,苏月婳本就头晕,让她这么一叫,更心烦了。 “闭嘴!” 阿瑶刚解决完那些黑衣人,看见苏月婳的样子急忙上去扶住她。 “王妃娘娘!你是不是刚刚受伤了啊?我们去医馆!” “把这烧了,不然官府查过来都会有麻烦的。” 阿瑶点点头,放了把火才扶着苏月婳出去。 阴璃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不舒服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回地府疗养一下,或者是……傅孤闻让自己再吸点真龙之气。 而此刻,在王府里的傅孤闻,听说苏月婳一大早就出去了,就让人时刻跟着。 只是平日里伸手矫健的暗卫竟然跟丢了,商户之事他已经着人去处理。 虽然看着损失了不少,但还没伤到燕王府的根基,他有后路,只是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下来,看来是要置燕王府于死地。 只可惜他现在身体还不行,不能直接和那些人斗,只能在暗处一点点解决。 本来以为这些事要查上几日,可没想到还没到傍晚,暗卫就来报,说是之前解约的商户们纷纷又找了过来,愿意让利再次合作。 傅孤闻让人询问,他们都说知道了燕王府的厉害,再也不敢了。 再细问下去,就只说有个神通广大的女子,骗得他们毁了所有的合约。 有人甚至还欠下了债款,那女子的意思是,把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可不就是让他们跟原来的老主顾燕王府再合作吗? 傅孤闻皱眉,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摸不着头脑。 “主子,会不会是王妃娘娘?” “你不是说你的手下查到了,指使他们的人是镇国公府。” “是。”风灼一时也有些混乱,“除非王妃娘娘真的完全不顾镇国公府了,可是她图什么呢?小的只是听说,镇国公夫人去世之后,王妃娘娘,不,那时的大小姐就不太受宠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王妃娘娘才想要报复镇国公府?” 傅孤闻思索了一下:“下次再把人看丢,就去塞外练兵吧!” 风灼哆嗦了一下,傅孤闻这些年在边塞的贸易站点处养了一只精兵,只是为了自保。 说是练兵,其实是他们这些犯了错的去给那些精兵当活靶子练。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有人来报:“王妃娘娘回来了!” 风灼退下藏在暗处,傅孤闻看着被一个丫头扶进来的苏月婳,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她脚步虚浮地靠在那丫头身上,脸色有些白,好像喝多了一样。 难道他和风灼猜错了?她只是出去喝酒了?只是平日里苏月婳也不像是个爱喝酒的人。 “你去哪儿了?” 苏月婳推开阿瑶:“你去我房间休息吧,以后就住在我的院子里,我和王爷还有话要说。” 阿瑶星星眼看了一眼傅孤闻,有些不舍得退了出去。 苏月婳跌跌撞撞走到傅孤闻身边,直接坐在他身上环抱住他。 “亲亲,夫君~~~” “你不舒服?我叫府医来,你先休息。”傅孤闻凝眉,苏月婳真是太奇怪了。 “亲一下而已嘛!”她大手一挥,将一叠纸拍在桌面上。 傅孤闻一看,竟然是那些商户重新签订的文书,落款和手印都有。 他心下微微吃了一惊,看来今日之事果然是她做的。 “你到底是谁?” 第24章 燕王贼喊捉贼? “你明媒正娶的妻啊。” 傅孤闻冷笑,拨开她的手,敲了敲桌上那一叠文书:“苏月婳是镇国公府千金,就算是苏大人不爱重她,她也不会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残疾男人,至镇国公府于不顾吧。” “看来王爷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都知道这件事是有镇国公府的人在背后做推手。” “所以你到底是谁?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残疾,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燕王府如今也已经衰败,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你在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谁说什么也得不到!眼看着一个浑身流动稚气的男子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贬低自己。 苏月婳这个气!食物怎么能说自己不好吃呢?! “我呀,我就图你这个人!”苏月婳头晕得厉害,不顾傅孤闻还在冷声询问自己,薄唇已经贴了上去,拼命地索取着。 好暖好舒服……只可惜这次傅孤闻下手太快,直接就推开了自己。 苏月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又气又羞的傅孤闻,没忍住又笑了。 这人还真挺可爱的。 傅孤闻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说她是坏人,她才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帮自己把问题解决了,而且确实什么都不图。 每次的“奖励”似乎都只想着和自己亲近。 可说她是个好人,傅孤闻不相信任何一个女子会甘愿跳进燕王府这样一个火坑。 苏月婳舔了舔唇角,她这幅身体本就是貌若天仙,姿容出众。 这样的动作别具一番风情,只可惜面对的是傅孤闻,要是旁人,只怕早就已经续上这个吻了。 “苏月婳,你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想你啊。”苏月婳实话实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两个姑娘家也不至于被人一路追杀。” “追杀?怎么回事!”傅孤闻语气冷冽。 “其实我们还找到了一点东西,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苏月婳笑得好像一只妖狐,只为魅惑人而生。 傅孤闻冷着脸:“不说算了,以后出门带两个暗卫出去。” 苏月婳这次没继续坚持,而是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卷颜色不一乱七八糟的账册。 “这东西拿得急,我们还没仔细看,但是全都是和燕王府有关的。” 傅孤闻拿过来,几眼就看出了上面的端倪,这是一份伪造的账册! 而目的,恐怕就是要陷害燕王府! “所以王爷,你打算怎么办呢?”苏月婳托腮看着他,今日一事也让她清楚了。 自己既然身为鬼王,就绝不能大张旗鼓地干涉人间因果,不然被天道发现,恐怕记忆还没找回来,自己就要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这两天还是休息一下,暂时先不动用法术。 “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真的假的?” 苏月婳三言两语把今日的事说了一番,又问道:“你难道还怀疑我,是故意拿着这个东西来给你看的?博取你的信任?” 傅孤闻摇摇头。 “这还差不多!” “本王是怕你受人蛊惑,拿着这个东西做局。” ……想得也太深了,苏月婳咂咂嘴:“王爷,多思伤肾啊。” 傅孤闻无语:“多思伤心……你还不下去!” 苏月婳这才从傅孤闻身上跳下去,嘴上却还不饶人:“王爷要是哪天真觉得我做得不舒服,还好了呢。” 苏月婳确实会怼人,知道他残疾,腿没知觉还这么说,妥妥地往人心上捅刀子。 不过傅孤闻不在意,她一离开,风灼就出来了。 “风灼,找你手底下最得力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能松懈地监视她!” “是!不过王爷认为王妃娘娘说的这件事……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做的话,只怕太明显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 “既然有人想动,那我们也先试探一下就是。”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几位大臣上奏了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之事。 就在皇帝准备退朝的时候,傅孤闻忽然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大太监将傅孤闻的东西呈给皇帝,是两份杂乱的账册文书。 站在一旁的沈卓潇眯了眯眼,眸色深重的看着傅孤闻,不自觉捏紧了袖中的拳。 眼看皇帝一边看,傅孤闻道:“陛下可觉得这份账册有何不妥?”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是真是假?”皇帝冷眼看着傅孤闻和群臣,威严质问。 “陛下,这账册上的收支极不平衡,加上后面的采购清单和建筑图纸,应该可以明显看出来,是在私自造械屯兵。” “爱卿是从哪里查抄的这些?” 傅孤闻还没回答,沈卓潇忽然抢话道:“别是燕王贼喊捉贼,眼看着藏不住了,才想嫁祸给人吧?” 傅孤闻没理他,而是直言:“陛下,请看下一份账册。” 皇帝这才翻开第二份,赫然发现这是两份一样的账册。 只是对比之下,刚才那份明显是誊抄的,而这一份纸张笔墨的颜色都有区别,更像是真的。 并且第二份上面,明晃晃的字写着燕王府!就连那张图纸上,都有燕王府的地图,更有其在京郊的田产标注。 原本的仓库似乎都被改建成了一些可以藏人藏兵器的密室。 皇帝越看越气,思索之间,傅孤闻已经开口:“这是臣在一家酒馆内查到的。” “酒馆?” “是。” “在臣查到这些之后,酒馆突遭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只是酒馆的主人,是太子殿下的幕僚陈志!”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一息,众人面面相觑,皇帝似乎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压着怒气:“爱卿的意思是?” “陛下,臣身受重伤,只能在轮椅上了此残生,别说没其他心思,更没那个能力去造图纸上的这些。” “只怕是有人想故意栽赃陷害,只是还没能按照图纸上的实施。” “陛下此刻就可以派人去臣名下的田产调查,臣虽然不管这些小事多年,但可以和陛下保证,绝对没有这些脏东西。若是有人想给臣上罪名,估计那些私造的兵器也会藏在臣名下产业的各处。” 傅孤闻一口气说完,皇帝还没有所回应,沈卓潇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第25章 太子那边的人? “燕王爷这是在战场上伤了腿还是伤了脑子?这可不就是贼喊捉贼?” “若是此刻父皇派人去搜,搜不到便如你所言;若是搜得到,你又会狡辩,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里外都是理,燕王爷,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啊。” 傅孤闻料到太子有所准备,毕竟依苏月婳昨日所言,既然那个中年男人跑掉了,这件事其实就已经败露。 他说这些,也只是试探一下太子和皇帝的态度。 “那依照太子所言,本王又为何要做出这些政策来诬陷自己?” 沈卓潇语气极尽嘲讽:“那就不知了,说不准根本就是有人查到了这件事,燕王怕这人把私造兵器屯兵之事捅到皇上面前,干脆杀人灭口,今日又在金銮殿上主动演了这样一出戏。” “太子所言也只是猜测而已,无凭无据,与我又何尝不像呢?而且臣是否也可以猜测,太子殿下完全是为了包庇陈志,才对臣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陈志确是我门下幕僚,那孤是不是也可以揣测燕王想借此机会威逼太子?” “都闭嘴!”皇帝开口打断了二人的争执,“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 “陛下息怒——” 一旁的国师纪轻衣忽然站出来。 他看了一眼傅孤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随后缓缓说道:“燕王莫要诬陷太子,这些证据说不定是有人故意伪造,想要挑起朝廷内乱。” “单凭这些,就认定是太子所为?是否太过偏颇。” 傅孤闻忽然重重咳嗽了几声才道:“我并非直言是太子所为,而是与他有关。” “陛下,臣只是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这伪证刚造出来,就能被燕王发现。” “究竟是想要诬陷的人太过不小心,还是燕王的情报网太厉害了?” 纪轻衣一番话,似乎让局势瞬间逆转。 是啊,作为被害人,陷害自己的证据都能被燕王那么轻易地找到,确实太过巧合了。 “陛下,国师所言才偏颇至极……” “好了……”皇帝打断他的话,“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的,无论燕王府还是东宫那边。” “边境尚且不安宁,外族频频来犯,你们身为人臣,不能为社稷分忧,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若再如此,一律严惩!” “退朝!” “恭送陛下——”纪轻衣率先开口,目送着皇帝离开,轻蔑地看了眼傅孤闻。 “自不量力。”沈卓潇也嗤笑一声,跟着纪轻衣一同离开了。 傅孤闻缓缓退下去,看来皇帝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很模糊。 不过……今日一事,越发让他怀疑苏月婳了,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东西是她查到的,人没处理干净祸也是她闯的。 难不成她果然是太子那边的人? 傅孤闻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更加困难。 今日那些东西若是被苏月婳故意藏起来诬陷他,它会更加百口莫辩。 “苏月婳,你到底是谁……” 在王府里听小鬼们汇报情况的苏月婳忽然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是不是我不在地府,那群老东西又念叨我了。” “谁敢呀?”魂小花应和,阴璃不回去才好呢,阴间还能消停点。 “好了,散了吧散了吧。”苏月婳挥挥手,赶走了聚在一团的小鬼们。 傅孤闻一会儿就下朝了,她是可以在小鬼们身边享受阴气的供养。 傅孤闻可以不行啊!且不说他身体不好,他身上的真龙之气本来就克这些小鬼,冲撞了对谁都不好。 苏月婳托腮看着窗外:“昨天让那家伙跑了,估计他背后的人会早做准备吧。” “啊?”魂小花趁着没人,化形成小娃娃在地上跑来跑去,新奇地摸着苏月婳买来的小玩意儿。 “你都想到了,傅孤闻今早说要上朝提这件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点?” “总要打草才能看见蛇啊。” 魂小花知道这人平时都是靠蛮力讲理的,也不和她争辩。 门外突然传来欢快的叫声:“鬼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阿瑶站在门口喊着,她换了府里丫鬟的衣服,看着更精灵古怪了。 魂小花有点吃惊:“你怎么还让他喊你鬼王妃啊?要是被人听到……” “她喊的是鬼王妃又不是鬼王,而且,此鬼王非彼鬼王……”苏月婳笑笑,“我还挺喜欢听的。” 说着直接一巴掌把魂小花拍回原形,出了门。 “疼疼疼……我说你就这么收留她了,这小姑娘身上的气息不对劲儿啊。” “对劲的人都去当神仙了,妖魔鬼怪才来地府,才是我阴璃的朋友。” “我说不过您,我闭嘴行了吧。” 阿瑶在昨日一战之后,被苏月婳抹去了部分记忆,可她还是莫名崇拜着她,似乎已经超过了对傅孤闻的敬仰。 傅孤闻一进府,就看见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四处张望。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王爷今天去了那么久,这不是怕朝中有什么变故吗?” “怎么?盼着我出事?” 苏月婳无语,亲都亲了,这人怎么还总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王爷莫不是朝堂上被人欺负了?嘴上都不饶人。” 傅孤闻越过她,进了王府,苏月婳也不自讨没趣,直接拉着风灼询问今日之事。 “原来如此……”苏月婳喃喃。 镇国公那一家人是酒囊饭袋她知道,朝中针对燕王府的人太多。 没想到他们一查,竟然正好查到了太子身上!怪不得傅孤闻总是对自己臭着一张脸,半分不让靠近。 他不会一直以为自己是沈卓潇派来的卧底吧? “王妃娘娘,我先去照顾主子了,看圣上今天的意思,似乎对燕王府颇有偏见。” “等等你刚才说,纪轻衣帮太子说话?” 风灼点点头,也进了王府。 苏月婳摸着下巴紧皱着眉头,沈卓潇一个太子她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纪轻衣不一样,她残存的记忆里,纪轻衣是个很难对付很有心机的人。 而且,很讨厌! 第26章 夜探国师府 就连上次自己设的阵法,也是这个多管闲事的打破的! 阴璃觉得,自己恢复记忆最大的阻碍恐怕就是这个人! 而且看样子目前他是和太子一队的,本来他帮着老太婆,苏月婳以为他是燕王府的朋友。 一个身为国师精通阴阳五行的家伙,只能是友非敌,不然对长时间待在阳间的鬼王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苏月婳和傅孤闻一起用了晚膳,推着傅孤闻在院子里散心 “王爷今晚还睡书房吗?”苏月婳忽然弯下腰,青丝落在傅孤闻脸上,痒痒的。 “你先睡吧。”傅孤闻撇开头。 “王爷不陪我的话,亲一下~” “住嘴!”傅孤闻及时伸手制止了她凑过来的脸。 “苏月婳,你还说我不相信你,哪个闺阁千金像你这样,每次都白日宣……”说着,耳根发红。 “我先去书房,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傅孤闻说着,自己推着轮椅走开了。 他的心跳地有点快,不知道为什么,苏月婳凑近的时候,他应该是拒绝的,甚至是厌恶的。 毕竟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名义上还是沈卓潇的前弃妃,这样复杂的身份,他不得不防…… 可是为什么她一次次的撩拨,却让自己心乱如麻……难道这也是沈卓潇的计策? 头脑有些热,太阳穴处传来隐隐的疼痛。 “风灼,打盆凉水来——”不能再想这个该死的女人了! 而把傅孤闻吓得落荒而逃的苏月婳,没一点成就感,她以为这么多次,傅孤闻总要习惯了呀,怎么今天跑得更快了? 这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今日正合她意,傅孤闻去了书房,眼看暮色渐深,苏月婳换了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偷偷溜出了燕王府。 这个纪轻衣! 她到时要去会会他! “阴璃!昨日之事,你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咱们改天再出来吧。”魂小花犹豫。 “不行,他不简单,越早把事情摸清楚,对我们越有利!不然凭傅孤闻一个人,斗不过那些豺狼虎豹的。” “可人家再怎么说也是王爷啊,没你的时候,这些年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你烦不烦?再多嘴我以后就不带你出来了!”苏月婳发狠。 “我不说话了还不行吗?”魂小花委屈。 纪轻衣确实不是普通人,苏月婳刚摸到国师府外的几条街处,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是阵法! “阴璃,你小心点!” 这种设在人间的阵法,对鬼王阴璃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久在人间昨日伤了元气的苏月婳来说,是不可能悄无声息破除的。 要想进去,只会惊动设阵的人。 苏月婳隐藏在暗巷的屋顶上,像一只优雅的猫靠在阴影里,看着远处被阵法守护住的国师府。 一个超越了京城大半部分建筑的摘星阁就建在国师府的院子中。苏月婳能看到上面隐隐缠绕的各色气息还有点点星芒。 “阴璃!有人!” 顺着魂小花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从侧门匆匆进了国师府。 他们浑身上下被斗篷裹住,连身形也辨不出来。 不多时,摘星阁上面就亮起了灯,一阵灰色的气息绕着摘星阁缓缓转动。 似乎是正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可惜有阵法守护,苏月婳看得不真切。 “魂小花,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看着像祭祀。” 阴璃平日在地府,都是直接靠蛮力打架,对阵法的研究还真不太多。 如今远远看到摘星阁的变动,却无法识别出来是什么。 大约快两个时辰,斗篷人才从侧门走出来,苏月婳都等困了。 看见他们走出国师府的阵法范围,这才用手凝起阴气,一阵阴风平地刮起,吹得几个人的斗篷飞起来。 其中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压着衣服,要快步离开,只有一个身影,在风吹起他斗篷的瞬间,一只手就把斗篷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苏月婳感觉到有人在对抗她的阴气,不过几个呼吸间,阴气就全部被化去,几个人也匆匆离开。 只是在拐进巷子的前一刻,刚刚那个化解了苏月婳招式的人,忽然回头深深的看向苏月婳的方向。 所以说只是随手挥出去的阴气,可是苏月婳还是没想到,直接就被人一招化解了。 京城重地,能人异士果然还是多。 苏月婳的头忽然又晕了一下:“该死,没玩了还!” “天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吧,本来你现在就不适合再动用阴力。”魂小花絮絮叨叨。 “好了好了,知道了。” 打着哈欠回府的时候,苏月婳刚把门关上,回头就对上一张冷如冰霜的脸。 “啊——要吓死鬼啊!”苏月婳口不择言,看着坐在桌旁一脸冰霜的傅孤闻。 “你怎么回来了!王爷不是睡书房吗?” 傅孤闻是想睡觉,可是刚洗了脸就听暗卫说,苏月婳换了夜行衣出门。 这女人果然背着他在搞鬼!而且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执行个刺杀任务都该回来了,苏月婳却不见人影,完全不把自己当成燕王妃! “本王的王妃,难道不应该先跟本王解释一下?深夜出门?是出去幽会男人的吗?” 又被怀疑了……苏月婳犹豫了一下,也猜到自己是被人跟踪了。 “真是的……”她微微自嘲,往日她来阳间,偶尔也会小施法术惩戒恶人。 也没像如今这般受天道制裁…… “那,王爷派人跟着我,难道就光彩吗?” “本王是怕王妃出事,到时候要我一个废人给你送葬吗?” “我去国师府了。”苏月婳毫不避讳。 傅孤闻敛眉,这句目前看还是实话。 “我原来以为国师是帮着你家老夫人的,也就是说他在朝堂上帮太子说话,我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你进去了?” 苏月婳摇摇头:“纪轻衣的确厉害,国师府有阵法守护,一般人进不去的,踏进他的阵法半尺之内,他都会知晓。” “所以王妃查到什么了吗?” 苏月婳摇摇头,鬼王来人间这一遭,除了傅孤闻这个不懂情调的大冰块儿,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棘手。 第27章 帝王命格之人 “那就不要再去了。”傅孤闻开口,这女人的话只能信一半,“国师的实力深不可测,在没搞清楚一切之前,还是惊动到他。” 苏月婳不服气:“我最近不舒服,过几天好了,就算是有阵法的国师府,也能照样来去自如。” 傅孤闻眯了眯眼:“你也懂阴阳之术?” 苏月婳点点头:“会一点。” 傅孤闻想起自己母亲把国师请来那日的事,默默道:“不许在燕王府里使用那些邪术。” “只有害人的才叫邪术!” 两人拌了几句嘴,苏月婳直接问道:“这么晚了,王爷不困吗?” 傅孤闻无奈叹了口气:“睡吧。” “不躲着我了?” “一走就是两个时辰,还有力气折腾?” “怎么没有?”苏月婳跳上床静静地看着傅孤闻。 “别闹了,早点休息吧,我听阿瑶说你昨日伤得挺严重,这两天不是急的事情,就在家里休养吧。” 苏月婳一愣:“王爷不会是在……关心我吧?” “就算是吧,睡吧。” 傅孤闻和衣躺在外侧,静静地入睡。 苏月婳今日一连守了一个多时辰,加上她的阴气还没恢复完全,确实很累。 偷偷在傅孤闻额头上问了一下,稍稍蹭了一点真龙之气,就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傅孤闻忽然睁开双眼,缓缓地扭头看向熟睡的苏月婳。 “希望你我不要是敌人吧。” 苏月婳睡得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孤闻在旁边躺着的关系。 早晨醒来的时候,傅孤闻已经出去了。 苏月婳带着阿瑶吃了口早饭,乔装打扮一下,两个人也出门了。 阿瑶是打探情报的高手,两个人一边逛一边问,已经对国师府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不少。 而且似乎除了夜晚,白天也有许多神秘人会进进出出国师府。不仅如此,国师府外还有大内侍卫轮班。 只不过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像昨夜那般值得让苏月婳注意的气息。 二人一连打探了两日,得知今日纪轻衣要随皇帝去祭祖。他不在,虽然阵法还会运行,但对苏月婳老说,轻松多了。 她让阿瑶在远处几条街外接应自己,自己则招来四周复杂的气息,裹在身上潜入了国师府。 国师府修建得很大很豪华,似乎要比早年被赐下燕王府还要大上一些。 摘星阁矗立在后院,抬头就能看见。 苏月婳以鬼之身,在国师府转了好几圈,发现很多个房间都设有单独的阵法,根本进不去。 但凡想要进入,就一定会惊动纪轻衣。 国师府的许多小侍都是十一二岁的童男童女,连穿的衣服都是特殊的材料裁剪而成。一个个看着也都仙风道骨。 整个国师府安静的似乎只能听见虫嘶鸟鸣。 就在这时,隐藏在暗处的苏月婳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不高,也披着灰色斗篷,可苏月婳还是一眼认出来,那天从她箭下逃跑的那个男人! 他们果然是一起的! 纪轻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中年男人正在跟旁边一个身材还要更矮小的人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苏月婳一路跟着两人,竟然来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也是重地,还好这几日苏月婳恢复的不错,也控制好自己的阴气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很高,苏月婳看见中年男人帮忙翻找书卷,她悄悄绕到矮小男人的身边,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大门瞬间被一阵劲风吹,矮小男人立刻拉紧了自己的斗篷。 苏月婳扭头一看,竟然是手执拂尘的纪轻衣! 她被惊得吸了口气,差点没控制住阴气,纪轻衣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记眼刀扫了过来。 苏月婳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不敢再泄露一丝阴气。 目前这种情况,她还真不太敢直接动手,麻烦的事会很多,说不定还会连燕王府。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那个身材矮小的人声音雌雄莫辨,却还是恭敬地走上前来。 纪轻衣没有理他,而是盯着苏月婳的方向,手里的拂尘随意挥扫了两下。 苏月婳就感到一阵强力的浊气冲自己扑过来,她急忙控制住阴气,闪身躲到了书架后面。 “大人?”那人又叫了一遍,纪轻衣这才回过神。 “我还以为又进老鼠了。” “国师府哪能进老鼠?大人真爱开玩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纪轻衣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聊这件事。 “回大人,一切已经处理妥当,只是关于预言之事……”那人欲言又止。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燕王府那边吾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大人,预言之事自古至今,没人敢违背……” 纪轻衣不屑地甩了一下拂尘:“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蝼蚁,自然不敢触碰天道,吾不一样。” “吾注定是扶持天道的人,……那么厉害的人,生来就有帝王命格,不也还是落了个惨死魂飞魄散的下场……” 纪轻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感情,苏月婳却懵了。 怎么回事?刚刚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一到了人的名字那里,耳朵就嗡嗡的。 纪轻衣提到了燕王府,他又提到了一个有帝王命格的人,可自己居然没听清这个人是谁。 不过听他的意思,这人已经死了。 眼见二人还在计划着什么,苏月婳不顾刚刚的紧张,想要冲上去听个仔细。 燕王府,和谁呢……这个人,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系吗? 就在苏月婳激动分神的一瞬间,她忽然听见一滴水落入池塘的声音,好像有一阵波纹以自己为中心四散开来。 一阵刺耳的铃铛声响起,苏月婳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就要往出跑。 她刚刚只顾着偷听,一不小心触发了纪轻衣设下的阵法。 “什么人!”几乎第一时间,纪轻衣的拂尘一挥,已经有一道气,重重打向了刚才苏月婳偷听的位置。 苏月婳朝国师府外面奔去,一路上又有不同的阵法被无意中激活,似乎都在准备攻击入侵者。 纪轻衣的拂尘本就是法器,他也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第28章 因果 苏月婳不怕跟他动手,只是已经打草惊蛇,不好再暴露了自己。 眼见着国师府的重兵追了过来,可是沈卓潇把国师府用阵法围了个干干净净。 苏月婳连一丝阴气都唤不出来,若要动用自己的力量,只怕引起他的注意。 “站住!”眼看着追兵在后,苏月婳飞身越上高墙,却因为脚下一滑,直直摔了下去。 她下意识动用阴力,刚控制住身体缓缓下降,忽然被人接了个满怀。 苏月婳惊讶抬头,居然是风灼。 “王妃娘娘得罪了。”风灼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肩膀,不敢逾越,二人落地之后,他连忙放开手。 “王妃娘娘,快走!” 苏月婳跟着风灼七扭八拐绕到一处巷子中,听见外面追兵跑过的声音,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怎么跟过来了?” “本王听说你又半夜偷跑出府,料想你是奸细,本来想叫人把你抓回来,可总想着拿人拿赃。” 阴暗处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传出。 苏月婳看着傅孤闻从阴影中出来,傅孤闻薄唇轻启:“好心当成驴肝肺。” 风灼在一边尴尬,主子是让他暗中监视王妃娘娘来着,可是一听说人进了国师府,着急的不还是他? “主子,咱们得赶紧走,一会儿那些追兵折返回来会发现的。” 傅孤闻点点头。 二人一同回了燕王府,却见老夫人冷着脸坐在正堂中央。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去哪儿?” 老夫人平时只在佛堂内,近几年连各种家宴都很少出席,看到她,二人都很惊讶。 “母亲怎么还没休息?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在问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在街上逛了兴趣,一时忘了时间。” 老妇人的佛珠重重地摔在桌上:“闻儿,你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若不是圣上派大内侍卫来搜查,我竟不知道,你这两日又弄出了这么些事来!” “什么搜查?!”傅孤闻一惊,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风灼。 风灼为难:“小的刚得到消息,刚想和您说,王妃娘娘那边就……” “一个时辰前来的,”老妇人重重叹了口气,“说是搜查什么兵器,王府里见不到人,把老身都请出来了!” “佛堂乃是清静之地,这群浑身杀孽的东西还要闯进去!”老夫人越说越气。 “母亲,且消消气,既然搜查过了,我那边也没接到什么消息,您就先去休息吧。” “你叫老身如何睡得着!我可是问得清清楚楚!是你非要在朝堂上拿出那个什么证据来!还被太子反将一军!连国师都不帮着你说话!” “你父亲战死时也是你任性,如今又是如此!我到底为什么生了你这个孽障!”提到故去的燕王,老夫人悲痛欲绝。 傅孤闻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儿知道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天色已晚,母亲回去休息吧。” 傅孤闻说完,没理任何人,转了方向默默离开了正堂。 苏月婳听着他们母子对话,也没插上一句,只是道:“生死之事本就是人之所终,生人有生人路,死人有死人道。” “不必太过于苛求,更没有必要把生死命定之事加到别人身上。” “你……”老夫人听着苏月婳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月婳看她一大把年纪还老泪纵横的样子,没忍住叫醒了魂小花,摇了点瞌睡花粉下来,这才让老夫人安静下来。 回房的时候却没看到傅孤闻,顺着气息找过去,他正一个人背对着月光坐在池塘边。 淡淡的月光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却又让人看不清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取了他身上的气息,即便是没有走近,苏月婳也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哀伤和孤独。 母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和睦。 “我对我父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他们离开得很早,我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煞气太重,不敢跟我一起。” 苏月婳默默道。 “你父母,离开得很早?”傅孤闻知道她此刻说的是自己的事,而非“苏月婳”。 “嗯,到了今时今日,已经连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有这么两个人,很模糊地记着。”苏月婳在他身边坐下,头刚好到傅孤闻膝盖的位置,傅孤闻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一头青丝,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是吗?不记得更好,比起本王每天要在父亲的灵位前祷告一番减轻懊悔,要好多了。” “其实生死之事就是这样的。” “人死了还有魂,人死魂灭,不能再往生的时候,他的命就真的结束了;可是他留下来的运,会产生各种因果,和各种各样的人交织,制造出新的因果。” “你呢,你来这里是因着什么样的因果,燕王府比你想象的要乱很多,如你所言,几年前几十年前一些人结下的因果,就像藤蔓一样在燕王府盘根错节地肆意滋长。” 傅孤闻抬头看了看天:“燕王府如今像是一个囚笼,锁住我们,也缠住其他人的因果。” “所以你……”他犹豫了一瞬,“其实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的。” 苏月婳抬头看着他,眼神真挚:“我是为了自己而来的,你就是顺带的……” “哦?”傅孤闻皱眉,轻笑一声。 “总之呢,我真的不是坏人,相反,我希望燕王府希望你,冲破这些因果。”苏月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折腾一天,睡了。” 她走出去好远才回过头,似乎根本没想要推着傅孤闻一起回去:“王爷,每个人的运都是可以改变的,也许等你改变的时候,就会发现缠在自己身上的因果,全都自己解开了。” 夜凉如水,苏月婳沉沉睡去,傅孤闻看着天上蒙蒙的月亮,微微以为叹了口气。 苏月婳醒得很早,只是因为昨日差点暴露一事,国师府必定加强守备,这几日也不好再去了。 听说傅孤闻还在因皇帝来搜查私兵一事闷闷不乐,苏月婳知道,其实让他难受的更多的是老夫人昨天的话。 第29章 证人消失了? 其实想想也挺惨的,苏月婳从下人口中拼拼凑凑得知。 当年一战,傅孤闻一意孤行,深陷重围,是老燕王不顾重伤前去救援。 这才落得个父死子残的下场,那一战之后,燕王府迅速衰败,再不复往日荣光。 傅孤闻每日顶着那些风言风语,以及亲生母亲的质疑,确实挺不容易的。 魂小花翻着前几天上街淘的话本子,趴在金丝拼花毯上搭着两只脚:“皇帝也真是的,国师和太子说了几句话,他就信了,还真以为是傅孤闻做戏,都亲自上门查了!换成是我也不舒服。” “差点被人陷害就算了,早一步识破了诡计还不被相信,真是两头吃苦。” 因为主子不开心,燕王府也好像笼罩了一层乌云。 苏月婳托腮敲着桌面:“自证确实不太可行,果然还是要主动出击!” “什么意思?” “太子都能诬陷我们了,我们也能诬陷他呀,更何况,以苏月婳这副身体里对太子残存的那点记忆来看,太子做的那些事,都不用我们诬陷,找到证据就行了。” “真像你说的,证据哪有那么好找?肯定在做坏事的第一时间就销毁了!”魂小花言之凿凿。 “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何况做事的应该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未必所有的事都能处理干净。” “人家是太子,找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苏月婳眯了眯眼,神色认真:“是没意义,但是能从他这里,找到纪轻衣的漏洞!” 说干就干!苏月婳还没休息半天,就拉着阿瑶又干了起来。 太子高高在上,手底下的人众多,想要收集他的恶行并不难,只不过是从前没有人能捅到御史和皇帝面前去。 加上苏月婳还能随时随地召唤小鬼,得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当然,最难的还是证据和证人。 就在苏月婳和阿瑶千辛万苦罗列罪证找到证人之后,这些人一听说要出面指正太子手下的幕僚,都纷纷摇头拒绝,见到二人直接关门。 更有甚者,直接搬了家。 最严重的一个案件就是颍州水患,官员贪污导致数万黎民流离失所,惨死他乡。 可是当时相关的证人,已经全部被斩首和自尽。 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在工部抄书的小吏,他却一口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苏月婳也很无奈,又不能真的把人绑了去。 阿瑶无奈:“王妃娘娘,怎么办啊?两年前的那场水患,是太子手底下的人贪污了赈灾款和救济粮,才导致河水决堤,数百人惨死!” “这样的事,却被一纸接过,只是些无名小吏担了罪责,如今我们找到了证据,也找到了所剩无几的证人,如果不能指正太子的罪名,那些死去的冤魂又该如何安息!” “你说什么?”苏月婳问道。 “呃……”阿瑶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我是说,王妃娘娘,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呀?两年前的那场水灾……” “哎呀,不是让你从头说!你刚刚说,死去的冤魂又该如何安息?” 阿瑶点点头。 苏月婳勾了勾唇:“我们先回去睡一觉,明天就能解决了!” 阿瑶不明所以,但在苏月婳的坚持下还是回去了。 第二日清晨,燕王府的后门处,阿瑶就看见那个小吏一身清霜地跪在门口。 “请王妃娘娘为草民做主!小民的一家都在两年前的水灾中惨死,太子殿下的幕僚勾结钦差,私吞救灾银两!” “小民从前懦弱,可是昨夜家妹托梦,说她是在领救济粮是被人欺侮,抛尸水中!如今王妃娘娘愿意帮小民申冤做主,小民感激不尽!必然知无不言!” “好,你且先保护好自己,别让人发现异常,之后的事我会通知你。” 阿瑶震惊地看着小吏,又回头看着苏月婳,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想不通。 挠了挠头还是笑着说:“不愧是鬼王妃娘娘,真厉害!” 苏月婳伸出食指挡在她唇边:“嘘。” 终于搞定了一个,就在苏月婳准备直接翻找生死簿继续找冤魂的时候,风灼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他们是……” “是主子,听说王妃娘娘在调查当年颍州水患之事,这两位是当年王爷路过颍川救下的证人。” 傅孤闻还挺好心的嘛,虽然不说话,也不主动来找自己,但是关键时刻还挺靠谱。 “替我多谢王爷。” 一连几日,苏月婳都在熬夜整理了目前的案件信息,将他们与证人一一对应,又找人写了状子。 傅孤闻从书房出来,看见还在点着烛的卧房,总会看上好一会儿。 “主子,属下看王妃娘娘真的不像是坏人,她要是演戏给您看,未免也太过认真了,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了,王妃娘娘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傅孤闻似乎不为所动:“那就看看这次怎么样吧。” 上次一事,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苏月婳故意把人放跑,又兜了一大圈总有自己在朝堂上揭发这件事,最后才惹得皇帝厌烦。 只是苏月婳确实每次都很努力的在做事,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上钩,确实付出得太过了。 就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苏月婳准备带着那小吏先去大理寺击鼓,再告御状。 可是等到她差人去燕王府临街的客栈去接人时,府里的侍卫却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王妃娘娘!没人……客栈里本该住人的那两间房,一个人影都没有!人都不见了!我问过掌柜,他说没看见他们出去!” “什么?”苏月婳一惊,“你说人都不见了?是被人掳走了吗还是被……” 侍卫摇摇头:“房间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血迹,就好像……”侍卫犹豫,“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傅孤闻在一旁,冷着一张脸,眼光不由自主轻轻瞄到一旁的苏月婳身上。 苏月婳,这次你该怎么办呢?这次你又想,做个什么样的局,引我入瓮呢? 苏月婳只知道努力了好几日的成果,忽然被打乱,此刻心急如焚。 “一个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带我去看看!” 第30章 有鬼吗?出来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证人们居住的客栈,傅孤闻跟在后面,既观察着侍卫的动作,又盯着苏月婳。 “阴璃!地上有东西!” 随着魂小花的指引,苏月婳看到地上有一根羽毛,那是一片黑色的羽绒,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眼见着王妃从地上捡起一片羽毛来,刚刚那些紧张的侍卫也立刻搜寻起来。 果然屋子的角落里也都飘落着几根羽毛,这些羽毛呈黑色,并不长,只有两寸左右。 风灼把羽毛呈给傅孤闻,他看了看,又放在手心闻了闻,一时之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好像不是寻常的鸟,没见过。” 苏月婳捏着羽毛,感觉这羽毛上藏着一股非常诡异危险的气息。 就好像她从前在地府惩治的一些吸收了人间各种邪气的恶鬼的气息。 苏月婳有些迷惑,本来以为自己身为鬼王,阴阳两界没有多少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 可这次来了人间之后,她越发觉得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样下去,连找回记忆恐怕都变成奢望。 苏月婳的面色凝重起来,这件事不简单,除了太子,似乎连纪轻衣身上都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而且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针对她和傅孤闻。 再次检查了客栈,确定了没有其他可疑的痕迹之后,苏月婳第一时间去了城外的地王庙。 “有鬼吗?出来!” 地藏王菩萨平日里都在地府,只有特殊日子才会出现在庙宇中,平日里都是他手下那些阴差在庙中守护吸收香火。 “鬼……鬼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眼见着一只鬼差跳出来,苏月婳也不客气:“去给本王查点东西!要快!” “可是……”鬼差有点为难,他现在的职责是在这里镇守一方,还没到轮值的时间呢。 “你这儿本王替你看着,本王有件事十万火急,速去速回,办得好了我让人再大兴庙宇,多来人供奉些香火。” “多谢鬼王大人!”鬼差这才点头答应。 苏月婳平日里招的都是方圆百里内孤魂野鬼,他们帮自己的忙做正道之事,也算是以己度人,是可以走黄泉往生投胎,不再做孤魂野鬼的。 但是连苏月婳都不太清楚的事情,小鬼显然更难查到,只有阴差这个级别的才可以。 燕王府,傅孤闻听着手下汇报,也是疑惑万分:“地王庙?你们确定没有看见其他人在里面?” “没有,王妃娘娘进去之前小的们不清楚,但是她离开之后,整整一个时辰,再也没人出来过。” 傅孤闻还以为苏月婳去给什么人传递消息,如此看来,她确实不太像是太子那边的人。 那就只能是其他势力……妄想渔翁得利。 入夜,前几日因着忙,傅孤闻宿在了书房,今日难得回卧房休息。 苏月婳怎么却好像……不太满意似的,之前不是上赶着要亲近吗? “我去茅房。”苏月婳起身离开,傅孤闻点点头,拿起桌子上她刚刚还在圈圈画画的一些随笔看了起来。 窗外,人影闪过,紧紧跟上了苏月婳。 苏月婳来到假山后,阴差现身,汇报着自己所调查到的。 “大人,小的只能查到,这些羽毛并非人或者畜类所有,上面有很重的血腥气和煞气。” 躲在暗处的风灼听到有人说话,却不敢探头观察,苏月婳站的这个角度实在刁钻,自己只能听,若是想伸头监视,立刻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另一个说话的人听起来像是个男子,只是苏月婳和这人说话的内容,他听不太懂。 风灼只知道,在听到那人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傅孤闻的贴身暗卫,燕王府内的所有动向都会有死侍和暗卫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可今夜,他竟然没有接到任何一条消息,说是有一个男人潜入了燕王府,可他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和王妃攀谈起来。 “小的顺着羽毛上面的气息查了过去,只查到了几家店铺,其余的,只怕还需要时间。” 苏月婳点点头:“好,把那些店铺都告诉我。另外你刚刚说这些羽毛既不是人类的,也不是畜生的,那……” 阴差小心翼翼:“不是仙也不是魔。” “妖?” “有可能,不过小的要提醒大人,妖可不仅仅包括山精魅怪,还有以邪术制成的傀儡蛊人一类,都算是妖。” “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 阴差离开,等到苏月婳也消失在假山后,风灼摸了摸鼻尖。 王妃娘娘和那个男人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懂,不过……妖邪这种事,一定要尽快汇报给主子! 苏月婳回到卧房休息后,傅孤闻反而离开了。 听着风灼的叙述,他沉吟片刻:“鬼怪之事不可信,只是有人要用邪术害人,倾覆江山就不得不防。” “这几只要跟紧点,她又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们记得制止:若是……若是她遇到那些邪术,保护好她。” “是。” 顺着阴差查到的线索,苏月婳带着阿瑶查到了一家偏僻的医馆。 医馆的门面很冷清,只是苏月婳能感觉到,后院有很多人。 苏月婳使了个眼色,阿瑶立刻抹了一把脸,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两个人今日都做了打扮,换了简朴的衣服,都未施粉黛,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姐妹。 苏月婳搀着阿瑶进了医馆,就看见一位女大夫在坐诊,她们前面的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哭了很久,此刻擦干眼泪站起身,眼神坚定地朝后院走了过去。 二人不明所以,只能先坐下。 女人抬眼扫了一眼二人:“怎么了?” “我妹妹她,前几日不小心落了水,结果就一病不起,这两日身子越来越弱,请来的大夫都说人要不行了,可我们不相信,求您帮忙看看!”苏月婳语气急切,真的像是一位担心妹妹的好姐姐。 女人点点头,要阿瑶伸出手。 苏月婳紧盯着女人,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举动和表情。 女人摸着脉,沉着张脸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摇头叹息。 第31章 神秘的男人 苏月婳心头一紧,急切地追问道:“大夫,我妹妹她如何了?” 那女大夫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又夹杂着几分冷漠,轻叹一声,缓缓道:“小姐,恕我直言,您妹妹这病,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这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苏月婳心头。 她见过庸医,可从未见过这般明目张胆、草菅人命的庸医!一股无名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她正想要一巴掌劈过去。 “庸医!你胡说什么!”阿瑶显然也气得不轻,她“砰”的一声猛拍桌子,中气十足地怒斥道,“我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要准备后事了?你这庸医,简直是草菅人命!” 苏月婳甚至还来不及阻止,阿瑶这火爆脾气已然暴露了她们的伪装。 对面的女大夫闻言,原本还带着几分悲悯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她缓缓收回为阿瑶诊脉的手,目光如刀,紧紧盯着眼前这对“姐妹”,冷冷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不是来看病的?” 苏月婳见状,心知已然打草惊蛇,再装下去也无益。 眼下这医馆处处透着诡异,还是先离开为妙。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是燕王府的人,我和婢女闲来无事,便出来胡闹一番,多有打扰,还望大夫见谅。” 说罢,她拉起阿瑶,转身便要离去。 “想走?” 就在这时,那女大夫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只见她衣袖一挥,一股凌厉的掌风呼啸而出,紧闭的医馆大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一头巨兽猛然合上了血盆大口,将苏月婳和阿瑶困在了这狭小的空间内。神秘的男人 苏月婳眼神一凛,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女大夫竟然身怀武功,而且造诣不浅。 “别冲动。”阿瑶立刻按住苏月婳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她是人,用的内力,看着像是江湖人士。” 苏月婳自然也感觉到了女大夫身上属于生人的气息。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疑,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道:“大夫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强留我们不成?” 说话间,她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一丝鬼气。 这缕鬼气,极淡极轻,如同一缕微风般,悄然飘向医馆后院。 苏月婳心中清楚,这家医馆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后院之中,定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女大夫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今日你们若是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风梧,我让你帮我看着点,你又胡闹。”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润悦耳的男声忽然从后门传来,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位年轻男子,一身素雅白衣,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出尘。 苏月婳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这气息,既不像活人,也不像鬼怪,更不像妖邪,反而带着一种草木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她心中警铃大作,暗自戒备。 男子缓步走到苏月婳面前,微微躬身,语气温和而歉疚:“两位小姐恕罪,都是舍妹顽劣,惊扰了两位,还望海涵。” 苏月婳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淡淡道:“无妨。既然是误会,那我们便告辞了。” 男子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两位小姐请便。” 苏月婳拉着阿瑶,缓步走向门口。就在她们即将踏出医馆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在下风逸,是这家老医馆的大夫。两位小姐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月婳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医馆。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看似寻常的医馆,心中疑云密布。 “小姐,那人……”阿瑶欲言又止。 “我知道。”苏月婳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深邃,“那医馆,绝不简单。那女大夫身怀武功,那自称风逸的男子,更是深不可测。还有后院……”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方才释放的鬼气,在后院感知到了许多微弱的气息,那些气息,驳杂而混乱,绝非寻常人所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瑶问道。 苏月婳沉吟片刻,缓缓道:“先回府,从长计议。这医馆,还有那风逸,我们必须查个清楚!” 回到燕王府,苏月婳并未将医馆之事告知傅孤闻。 她隐隐觉得,此事牵涉甚广,或许会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秘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想让傅孤闻卷入其中。 然而,苏月婳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傅孤闻的眼中。 “王爷,王妃今日去了城西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医馆。”风灼站在傅孤闻面前,恭敬地禀报道。 “回春堂?”傅孤闻微微挑眉,他记得,那家医馆,似乎有些年头了。 “是的。”风灼继续说道,“王妃在医馆内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与一位女大夫和一位自称风逸的男子有过交谈。” “风逸?”傅孤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属下查过,这风逸,是回春堂新来的大夫,据说医术高明,颇有声望。”风灼道。 傅孤闻沉吟片刻,缓缓道:“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 “是。” 夜幕降临,燕王府内一片静谧。 苏月婳独自坐在房间内,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这是她从不离身之物,玉佩中,蕴藏着她的一缕魂力。 她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玉佩之中。 玉佩内的空间,一片混沌。苏月婳的魂力,化作一道虚影,在混沌中缓缓游荡。 她试图感知那家医馆,却发现,医馆周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她的探查。 “看来,这医馆,果然有古怪。”苏月婳喃喃自语。 她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看来,傅孤闻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一些。” 第32章 金光发阵 第32章金光发阵 她知道,傅孤闻对她的怀疑,从未消散。但她也清楚,傅孤闻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情。 她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来修复自己缺失的魂魄,唤醒那些被遗忘的记忆。 苏月婳决定和阿瑶再次夜探医馆,魂小花趴在苏月婳身上抱怨道:“这大半夜的你不睡人家大夫也要睡了,大夫不睡我也要睡了,别折腾了姑奶奶。” “魂小花,别吵。”苏月婳低声呵斥,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对着它轻声说道,“乖乖的,别出声,好好睡觉。” 银簪在她手中微微颤动,逐渐安静下来。 苏月婳将银簪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 “王妃,万一咱们撞上那个风逸可怎么办?”阿瑶依旧忧心忡忡。 苏月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怕撞不上!那男人举止怪异,浑身上下都透着可疑,今夜我非得探个究竟不可。” 她转头看向阿瑶,吩咐道:“你在外面守着,若是有燕王府的人靠近,立刻给我示警。” “王妃,小心啊!”阿瑶担忧地叮嘱。 苏月婳点点头,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掠起,轻盈地落在了医馆的墙头。 夜色中的医馆,静谧得有些诡异,黑黢黢的院落里,似乎隐藏着无数秘密。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正欲飞身跃下,忽然,一道金光如墙般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硬生生弹了回去。 “这是……”苏月婳稳住身形,凝神望去,只见一道金色的光幕笼罩着整个医馆后院,光幕上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这分明是金光法阵,专克妖魔鬼怪! 苏月婳心中惊疑不定。 这医馆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有这种厉害的法阵守护?看来,这医馆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她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鬼气,正要尝试破开这法阵。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小姐深夜造访,可是有何贵干?” 风逸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墙头上的苏月婳。 随着他手腕轻轻一挥,那道金光法阵便悄然消散。 苏月婳冷哼一声,索性不再隐藏,她足尖一点,从墙头飘然落下,身姿轻盈如落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站在风逸面前,冷冷地问道:“这金光法阵,是你布下的?” 她记得,这金光法阵乃是灵犀山不传之秘,只有灵犀山那群老头子才会的修习阵法。 这风逸,难道与灵犀山有什么渊源? 风逸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这小妖,年岁不大竟然识得这金光法阵。” “我?是妖?你哪里看出来我是妖的?”苏月婳很想翻白眼,搞了半天这人还是个半吊子的捉妖师。 “小姐身上,带着一丝妖气。”风逸的目光在苏月婳身上扫过,似乎要将她看穿,“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逃不过我的金光阵。若非如此,小姐也不会被挡在法阵之外了。” 苏月婳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妖气?她堂堂鬼王,竟然会被人说成是妖?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 “妖气?” 苏月婳心中一转,忽然想起一物。她从怀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递到风逸面前,问道:“你说的妖气,莫非是指这个?” 风逸接过羽毛,仔细端详,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苏月婳,沉声问道:“这羽毛,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月婳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更加好奇:“你认得这羽毛?” 风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羽毛,并非寻常之物。它乃是‘夜鸦’的羽毛。” “夜鸦?”苏月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夜鸦,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妖物,喜食阴气,擅长隐匿。它们通常出没于阴气极重之地,吸食阴魂厉鬼,壮大自身。” 风逸解释道,“这夜鸦的羽毛,蕴含着浓郁的妖气,可摄人心魄,寻常人若是接触久了,轻则体弱多病,重则被妖气侵蚀,沦为妖物的傀儡,但这夜鸦一族早就灭族了,你是从哪里得来这羽毛的?” 苏月婳闻言,心中一凛。 她没想到,这小小的羽毛,竟然还有如此来历。 “这夜鸦,与你们医馆有何关系?”苏月婳追问道。 风逸摇摇头:“夜鸦与医馆并无直接关系。只是,我恰好认识和这羽毛有关的事情。” 苏月婳心中一动。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月婳盯着风逸,“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这金光法阵?” 风逸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过是一江湖人士,偶然习得一些粗浅的道法罢了。至于这金光法阵,乃是在下师门所传,不足挂齿。” 苏月婳冷笑一声:“你是灵犀山那帮老头的徒弟?” 风逸一笑:“你竟识得我的师门?你又是何人?既然不是妖,那为何夜探我医馆?” 苏月婳想着,既然这人知道羽毛的来历,那肯定也知道这背后的人,权衡之下只能如实相告了。 现在找到幕后之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燕王府的人,奉王妃的命令追查太子贪污的证人,这羽毛就是追查线索的时候找到的。” 谁知道风逸一听立刻惊喜地说:“你是燕王妃的人?” 苏月婳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确定点了点头:“嗯。” “听说那燕王妃倾国倾城,美艳绝伦,就是天上大仙女也没得比,还会法术?她莫不是真的是仙女?”风逸一副痴迷的样子。 苏月婳闻言真想一脚踹过去,她忍了忍:“你有事吗?” 风逸立刻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查案,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月婳警惕地看着他。 “等查完案子,你帮我引荐一下,我想结识燕王妃。”风逸一脸崇拜的说。 苏月婳一阵无语,她就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认识,那就别怪她了。 “你不怕燕王追杀你吗?” 风逸一笑:“这你就肤浅了,我想认识燕王妃可不是为了男女之情,我就是单纯的崇拜她,想认识一下而已。” 苏月婳一笑倒是有了点兴趣:“哦?你又没有见过她,怎么就崇拜她了?” 第33章 看病,还是闹事? 风逸垂眸像是想着什么,但转瞬再抬起时,眼里一片清朗。 他对苏月婳迷之一笑:“海涵,暂且不便告知。” 苏月婳扬眉,她没兴趣强人所难,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随他好了。 “既然你追查到了这羽毛,又碰巧我还知晓一二,不如,我们先回一趟医馆,到了我慢慢说与你听。” 风逸言辞恳切,神色自然。 苏月婳看了他几秒,没感觉出什么蹊跷诓诈,便点点头,施施然的做了个请带路的手势,不紧不慢的跟着风逸去了医馆。 回春堂没什么人问诊,偌大的医馆显得空旷寂寥。 风逸让苏月婳稍后,他正打算去医馆内屋,岂料门帘撩开,女人一脸冷淡的走了出来。 她扫了眼风逸,余光就捕捉到了坐在椅中,正给自己倒茶的苏月婳。 “又来了。”女人冷嗤了声,当仁不让道:“看病,还是闹事?” “萧蓁。” 风逸低声唤了声,压低的声线和紧蹙的眉,透出几分威严。 女人看了他一眼,没言语。 风逸则侧身又转向苏月婳,很抱歉地举起双臂行礼:“抱歉,是舍妹无礼了。” 苏月婳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稍微点头示意无事,再眉眼一抬睨了眼女人,唇畔扬起一丝冷冷的笑。 足够挑衅。 也足够看轻女人。 女人登时识破,眼神一凛:“哥!你看她啊!这分明就是……” 没让女人说下去,风逸扯拽着女人就往后屋走,还对苏月婳做了个歉意的笑。 不知道两人在后屋说了什么,不到片刻香的功夫,两人纷纷走了出来,风逸还是一脸如常,神色如清风朗月。 女人却看着苏月婳暗暗翻了个白眼,但碍于风逸,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稍稍行礼:“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苏月婳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一记冷笑,旋即眸色一掀看向了风逸:“说正事吧,解释一下夜鸦。” “夜鸦?”女人听闻两字,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有些恼怒地看向风逸:“刚才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又是怎么知道夜鸦的?” “这还不都怪你。”风逸低声近乎怒斥了女人一句,继而叹了口气,再对苏月婳指了指不远处的屋檐,“那边有个鸟笼,这些事,有些说来话长……” “长话可以短说。” 苏月婳言语了一句,便秉持着好奇的心态,起身走了过去。 但看清鸟笼里的东西,她不禁神色一怔。 竟然是……一只乌鸦。 而且还很小,看体型并未成年,就是只小雏鸟。 因为一些事,苏月婳很不喜欢乌鸦这类鸟,但鬼差查明是妖,莫非是……成精怪的乌鸦? 不是。 苏月婳隔着鸟笼漫不经心地伸手拨弄了一下里面的小东西,不管距离远近,从她踏进这家医馆的一瞬,就没闻到任何诡谲之气。 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鸟笼中的雏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只鸟。 除了不讨喜,没什么特别。 风逸趁机又不知道低声和女人说了什么,堪堪安抚住女人,才迈步走来近处,“这鸟并非我所养,是舍妹上山采药途中偶然捡到。” “哦?” “当日这只鸟伤得重,又还很小,舍妹提议饲养,我便同意了,哪成想养了数月,竟也没怎么长大。” 风逸这话,就像是在点明着什么。 没有往下细说,无外乎也是对苏月婳的试探。 苏月婳心里轻哼,但看着笼中的鸟,她眸色一沉,像是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一侧的米糠,捻了几粒喂与鸟儿,并似笑非笑地说:“这倒是件趣事。” 风逸见她没有接茬询问夜鸦,揣摩不透她的心思,就继续说:“但我家最近发生了几件怪事,说不好与这鸟有没有关系,只是我在炼化捡到的羽毛后,发现了类似于古书记载中的夜鸦。” 夜鸦,总体来说指的就是经过千万年修炼的乌鸦,成为了精怪的一种外界称呼。 并不能代指某一只。 而所有修炼成精的妖物,身上息息相关的东西,都能炼化出特有的符文。 通过这些符文,就能找出它们的族群类别。 但人有人道,鬼有鬼司,同样的,妖物也有妖物的管辖领域。 这些与酆都不同,也不归苏月婳所管,她平日里对这些的了解不多,偶尔遇上了,通常也是去找妖物的掌事者,就是阴神。 苏月婳听着风逸说的,拿出先前捡到的羽毛,拿在手中拨弄着笼中的小雏鸟,“还有吗?继续说。” 风逸沉吟了些许,轻微摇头:“没了。” “嗯。” 苏月婳知道他有所隐瞒,暂时没必要戳穿。 她回眸看了眼后方气鼓鼓的女人,一笑,和风逸说有事再联络,就先出了医馆。 走在路上,苏月婳考虑着要不要留下这具肉身,灵神潜回地府,不这样,她没办法直接去找阴神。 但是…… 凑巧阿瑶找了过来。 苏月婳就拦住她,往医馆方向示意了一眼,“去查一下风逸和他妹妹,越详细越好。” “你怀疑他们?好,我这就去办。” 阿瑶心中疑惑更甚,但不会耽搁,没细问就点头应下,随着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腾空掠地,轻功飞檐走壁消失无踪。 苏月婳继续在小巷子里慢慢走着,听着身后传来的石子碰撞的细微声音,她略一蹙眉,脚步轻顿:“王爷让你跟着我,是暗中保护我呢?还是……” 她话音忽然拉长,不等后方远处的风灼现身,她已然身影漂移,窜到了风灼的身后。 当真如鬼魅,神出鬼没。 而且速度快到了风灼都没回过神。 风灼惊诧的神情凝固,身形也像是被定住一样。 苏月婳站在他身后,距离稍近地注视着风灼的脖颈喉结,眼眸危险的眯了眯,可出口的话音还是那么柔若无骨,宛若天籁:“派你来监视我?嗯?” “不是……”风灼堪堪回笼心神,错愕又尴尬地慌忙低头转过身,对着苏月婳行礼俯身:“王妃娘娘您误会了,王爷安排小人,实在是别无他法……” 第34章 引蛇出洞 苏月婳一直知道傅孤闻不信任她。 这也没什么的。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迟早对她深信不疑。 所以傅孤闻不定时的往她身边暗处插人,又是查证,又是跟踪的,苏月婳见怪不怪,也懒得理会。 此时戳破风灼,不过也是闲来无事,想提醒风灼以后动作谨慎点罢了。 “哦?” 听着风灼说的,苏月婳淡淡的扔出一个字,眸色潋滟地仿佛在等着看,风灼怎么替傅孤闻编这个瞎话。 风灼保持着举臂行礼的姿势,莫名感觉威慑颇重,丝毫不亚于面对主子傅孤闻,短暂间,他额头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珠。 “如今朝中各种势力明争暗斗,太子党羽爪牙遍布,王爷想要明哲保身,但又不得不处在这水深火热的局势中,因此忧虑王妃娘娘的安危,才命小人……” 冠冕堂皇的废话,苏月婳没空听下去,就抬手一挥:“好了,打住吧。” 风灼噤声屏息。 他身后的墙上也泛出一道影子。 苏月婳瞥了一眼,就随口跟风灼说:“以后跟着我,动作谨慎点。”便拂袖离去。 绕出巷子,那道影子悄然从人群中窜出,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苏月婳。 正是阿瑶。 “查到了。” 阿瑶邀功似的抿唇一笑,再低声说:“风逸是一个江湖术士,但很少出手表露什么,有点隐居的意思,他妹妹叫萧蓁,不知道为什么兄妹俩不同姓,但已经有了婚配,但不知为何婚许的儿郎却突然暴毙了,街头巷尾很多人议论口舌,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也在几天之内,统统病入膏肓,直至现时还药石无医呢!” 苏月婳不觉得惊奇,就边走边问:“最近发生的?” “是了,最近几个月发生的,我仔细追溯了下,大概是从萧蓁捡回那只鸟以后开始的,我刚巡视了一圈,感觉后院有一间房很不对劲。” 阿瑶的功力尚轻浅,除非是鬼气漫天的大灾大难,否则很难通过肉眼窥探一二。 苏月婳脚步稍稍停顿,抬手轻拨弄了一下鬓发上的发簪。 魂小花很快以凡人看不见的游魂姿态现身落地。 像是一直在睡觉,冷不丁被吵醒,还困得打哈欠揉眼睛:“又怎么了?不说好一时半会的不喊我干活嘛?” 苏月婳一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往医馆的方向指了指:“去帮我看一眼,医馆的后院。” 魂小花没什么好气地抿嘴巴,感觉一点小事也不算费事,她没废话就消失了。 转瞬再回来,魂小花手里还多了一根不知道从哪个摊上掠的糖葫芦,边吃边说:“医馆后院,西北方向的一个屋子,都是鬼气,还不是平常的那种……” 魂小花咬着糖葫芦还想着形容说辞,苏月婳微微点头,替她作答:“带着紫红的怨气是吗?” “怨气?”魂小花有点愣:“那就是厉鬼的怨气?哎呀,我好久没见到都忘了。” “没你的事了,歇着去吧。” 苏月婳也不多解释,屏开遮掩之法,再继续带着阿瑶走着,基本大概,她心里已经明了。 眼下就是……设个法子,引蛇出洞。 其实主要这个法子,还是针对傅孤闻的。 回到王府,晌午正过,苏月婳询问了管家,得知傅孤闻一日都没出门,还在书房中看书习字,她让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点心,让阿瑶送了过去。 阿瑶敲门进来的时候,傅孤闻正在和风灼说话。 “奴婢见过王爷。” 阿瑶垂手行礼,拖着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放在傅孤闻的案桌上,“这些是王妃娘娘命人做的,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请王爷尝试一二。” 傅孤闻扫了眼托盘中的点心,与往常的并没有什么奇异,他也没兴致品尝。 想着风灼回禀的事,傅孤闻清隽的眉眼翻出了一丝波澜,再看着垂手等在一侧的阿瑶,他正欲开口,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风灼率先回头看向外面,提高音量询问外面的小厮:“何事来此惊扰王爷?” 外面的小厮一头雾水,正犯愁怎么解释,阿瑶先一步行礼说:“回王爷,是王妃娘娘命人开坛做法,驱散鬼魅妖邪,以保王府清净福泽不受干扰。” “什么?” 风灼不解,出言惊诧。 傅孤闻虽没言语,但脸色略有阴沉,也不废话,直接绕出案桌,带着风灼和门外的小厮,径直往后院走去。 内帏后宅,闲杂外姓男是不得入内的。 所以就在前院和后院相邻的长廊庭院之上,几十个身着袈裟的和尚,还有十几个道士,分坐两端,各安其事地念经写符文,忙得很是不亦乐乎。 苏月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前摆着茶点水果,她一手托腮,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傅孤闻,勾唇一笑。 “臣妾见过王爷。” 苏月婳起身对着走来的人行礼。 傅孤闻未置一词,就对着身后和旁边的所有人一挥手,尔等下人立马散去,挪出了凉亭。 等只剩下他和苏月婳两人,他难掩的一脸郁结也瞬间荡开,很不悦的看了眼做法的道士和尚,“你可知巫蛊之术,是当今圣上最为嫉恨的?” 苏月婳早已起身,不在拘礼,闻言就抬眸对着傅孤闻轻然一笑,明眸皓齿,光线浮动,当真美的绝世倾城。 “知道。”她回。 傅孤闻脸色瞬变,近乎愤然地一把抓住了苏月婳的胳膊:“你既然知道你还……” “嘘……”苏月婳抬起另只手,适时地打断,还抵在唇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急啊,我的王爷,您看清楚了,这些道士和尚,可是从护国寺和安朝院出来的,当今圣上也是对他们万分依赖和侧重呢。” 她怎么会为了寻求一个法子,就胡乱行事,丝毫不为傅孤闻考虑呢? 活人总是爱玩阴谋,因为心思多,城府深,阴谋最适合那些卑鄙小人。 偏偏她苏月婳非要反其道行之,要玩,就玩玩阳谋。 光明正大的,既要捉妖,又要擒出幕后的那只黑手! 第35章 你是故意的? 傅孤闻来得匆忙,院内随意一瞥,也没打眼仔细观瞧那些和尚道士。 听着苏月婳的解释,他怒意稍顿,再转眸看向远处,确实有几道熟悉的影子,曾在朝堂和御书房里见过。 苏月婳没有骗他。 也没有随意行事,莽撞胡来。 唯有她那一身轻功,连风灼都觉得惊叹,还琢磨不出名堂,不知道师承何人,也确实有些…… 他压下心中疑惑,拂袖轻轻的挥开苏月婳攀附的手,坐进了一侧的圆椅,并抬眸指着远处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请来的这些人?” 护国寺和安朝院,历朝历代受圣上的青睐倚重,每年节时良日,圣上也会携满朝文武和后宫妃嫔前往祭拜,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那么自然,能在护国寺和安朝院出家的,也并非寻常之辈,主持大师等,时常出入皇宫,位份也实属不轻。 即便傅孤闻有燕王的名头,出具手谕,也很难请得动。 主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护国寺和安朝院主要服侍的是天子,即使是太子,也需要皇帝发话,否则就是逾越,罪责不轻,也承担不起。 苏月婳没有落座,就慢条斯理地绕到了傅孤闻的身后,环着他的肩颈,亲昵又旖旎的,“你猜猜呢?” “胡闹。”傅孤闻拨开了她的手。 苏月婳轻轻的笑了,眼底一抹讳莫悄然划过。 “好了,不逗你了……” 她拿过茶盏,看还热着,就递到了傅孤闻的手里,并说:“我擅自做主用王爷的名义,拟了一份奏折呈了上去,别急着生气啊,这事是我逾越了,但是,奏折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不信王爷看啊。 她看着傅孤闻瞬变的脸色,就从袖内拿出了拓印的奏折。 傅孤闻皱着眉,没好气地看了眼苏月婳,再拿起奏折翻阅,短短几十个字,有礼有度,也有理有据,只说王府今日不太平,望圣上隆恩请大师做法庇佑。 类似这样的奏折,完全都呈不到皇帝面前,在御书房就被处理朝政的太子挡下了。 消息也必然窜入了太子的耳中。 所以…… “你是故意的?”傅孤闻合上奏折,掀眸看向了苏月婳,“故意放消息给太子,那妖邪……” 苏月婳轻眯了一下眸,果然,她和鬼差的对话被风灼听闻,还汇报给了傅孤闻。” 不算大事。 “不论你想做什么,未经我同意便拿整个燕王府名声来堵,不允许有下次。” 傅孤闻眉毛拧的更紧了,没想到请了这么个麻烦东西回家,还是得找机会处理掉才行。 苏月婳尽在掌握,笑着一手环着傅孤闻的脖颈,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王爷,你觉得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幕后黑手是谁啊?会不会是太子呢?” 傅孤闻好看的脸色紧绷,一把将身上的苏月婳推开。 “滚开。” 苏月婳仿佛感受不到傅孤闻对他的不耐烦,顺着傅孤闻的劲跌坐在地上,调笑道:“那既然是他,不管真假,多传给他点消息,又未尝不可呢?” 真真假假的消息混在一起,别说是太子,是谁都很难区分。 太子若想弄清真相,必然会有下一步动作,这不就……中了苏月婳的计了? 亦如眼下,太子不好明面上直接派人来王府,就准了奏折,让这些和尚道士过来了,开坛做法不过是故弄玄虚,但却能让苏月婳一石二鸟。 “至于妖邪……”苏月婳故作为难的脸色泛出一丝困惑,迷茫地看向远处念经画咒的和尚道士:“臣妾也不懂那些,就只能仰仗大师们了。” 她不好明大明地去抓妖,过后也不好向傅孤闻解释。 傅孤闻半信半疑,如画的眉宇不断颦蹙,“你先起来。” “好,臣妾遵命。” 苏月婳应着声,但却不急着起身,缠着傅孤闻再要做什么,却余光瞥见什么,她慌忙抬手指向天空:“那是什么?王爷……” 傅孤闻寻声望去,只见晴朗的午后日头,忽然被一片密密麻麻的黑云笼罩,宛若大军压境,风雨欲来。 就在这时,苏月婳一手藏在袖中,稍微五指攥紧,薄唇微动低语地念了句什么,汹涌的黑云立马幻化有形,似虎豹豺狼,疯狂的卷着罡风冽气席卷进王府! 傅孤闻预感不好,下意识地一下起身,并一把就将苏月婳护在了身后。 就是这么一个回护的动作,很自然,也很习惯,恍若出于本心的本能动作。 苏月婳轻微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整齐的束发和玉质的发冠,看着他颀长挺括的肩颈腰身…… 不愧是有真龙之气的人。 轻微的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就撩拨得她心里有点……发痒。 苏月婳勾唇笑笑,手中暗自发力,天色骤变,漆黑的狂风宛若鬼魅,张牙舞爪地朝着两人席卷冲来—— “不好!你快走!” 傅孤闻瞬变的脸色冷峻,一把推着苏月婳就往凉亭外走,还交托风灼:“护好王妃,送她回院,快!” 风灼领命。 苏月婳也照做,露出紧张焦急的面色,抓着傅孤闻的胳膊:“王爷也要小心!” 就在这时,周围的丫鬟婆子忽然发出“啊啊啊”的慌乱惊叫。 狂风肆意,尘土扬沙。 “别慌!都别慌!”风灼出言高声安抚。 但效果堪微。 那些做法的大师和道士,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丝毫怠慢,又立马加紧念经画符,可谓一时间各显神通,争先斗法。 场面一时乱了套。 苏月婳带着阿瑶和几个丫鬟婆子,跟着风灼往后院走,她却留神余光盯着凉亭中屹立的傅孤闻,感觉势头差不多了,就悄然的打了声响指。 只见黑乎乎的浓云和强风中,一道鬼影的东西,嗖地一下窜进了后院的方向。 “不好……” 傅孤闻亲眼看着,心下一紧,急忙扭头看向苏月婳:“别走了!都停下!” 苏月婳立马照做,眼色示意阿瑶安抚丫鬟和婆子,她也立马不顾风灼的阻拦冲向了傅孤闻:“王爷,刚刚那是什么?我看好像跑去了后院,不会是……妖物?” 傅孤闻脸色凝重,没见过的事物,他也不好早下结论。 “我去看看。”他低声和苏月婳说了句,便将她留在原地,再对随从小厮们吩咐:“随本王前去!” 第36章 臣妾……很害怕 傅孤闻眉头微皱,目光沉沉地看向苏月婳。 苏月婳又岂能看出他眼里的疑虑。 她无奈的垂眸,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白,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楚可怜,显然是被惊吓得不轻。 苏月婳自觉演得尚可,便开口说:“王爷,此事蹊跷,臣妾心中不安……” 柔若无骨的一句话溢出,她又握住了傅孤闻的手,感受着他温热的掌心温度,她也继续道:“那团黑气诡异莫测,臣妾担心王爷独自前去会有危险,不如就让臣妾跟着一同去吧。” 傅孤闻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她的神情真挚,眼底却似乎藏着一丝他看不透的深意。 他心中疑虑未消,又是在王府内,不信还能出现什么变故。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但你需紧跟我身后,不可擅自行动。” 苏月婳微微一笑,柔声道:“臣妾明白,定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傅孤闻皱皱眉,冷淡地抽回了手。 也没再多言,他就带着苏月婳和风灼等侍从,大步朝后院方向走去。 苏月婳跟在他身旁,目光微微闪动,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阴气悄无声息地飘散开来,融入了渐沉的夜色中。 偌大的后院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连月光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 惊扰的很多婆子丫鬟,惶恐不安。 一个个怯生生的躲在堂内一角,瑟瑟发抖的不敢声张,听到脚步声,还有风灼高喊的:“王爷来了,一个个奴才人呢?!” 所有人这才像是缓过气,一个接着一个紧张怯懦地跑了出来。 “王爷……” “奴婢见过王爷……” 所有人七零八落的扑通跪成了一片。 傅孤闻一言不发,静默地观瞧着整个后院。 周围侍从也屏息凝神,警惕地环顾四周。 忽然,风灼低声道:“王爷,那边!”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团黑漆漆的气体在墙角处缓缓凝聚,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 那气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傅孤闻眸光一沉,伸手接过风灼递来的长剑,紧握在手,冷声吩咐:“围上去,小心行事。” 侍卫们迅速分散开来,将那团黑气团团围住——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所有人即将靠近时,那团黑气猛然一颤,随即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迅速掠过众人的头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当真有妖邪? 傅孤闻神色一凛,当即吩咐:“追!” 风灼立马应声,一做手势,十几名影卫侍从,宛若褪去缰绳束缚的鹰燕,一个个轻功掠地,身手了得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月婳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望着那团黑气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指尖轻轻一弹,那团逃匿的鬼气宛若被什么指引,飘向了一个方向。 “王妃,你怎么样?”傅孤闻侧过身,看着人群中的苏月婳,夜幕下的眼眸狭长浅眯,透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苏月婳轻垂眼眸,迈动莲花步子,娉婷婀娜的走到傅孤闻近旁,熟稔地挽起了他的手臂,轻咬着下唇慢慢抬起头,露出满眼的氤氲,“臣妾……很害怕。” “哦?”傅孤闻轻喃一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拭了拭她的眼角,“是吗?” 当真有几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傅孤闻看着指尖的湿润,动作轻柔极了,但依旧一脸冷色。 “王爷不信臣妾?”苏月婳柔声反问,轻叹的脸色慌乱:“臣妾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神通,若当真如此,那臣妾当初也不会被……” 谈及婚事被苏韵和太子欺凌,就像是一道难以言说的伤疤。 苏月婳不想多说,隐忍地抿着唇:“还是算了,臣妾不多做解释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招呼阿瑶扶自己离去。 但脚步没等迈,就被傅孤闻一把攥住了手腕。 傅孤闻不想多解释什么,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太过奇妙,即便他猜测着苏月婳会一些法术,也不过是些皮毛伎俩,又怎么能兴得起如此大的风浪。 况且,她也没有缘由这么做。 可能……真是他多虑了。 如此想着,傅孤闻沉了口气,看着苏月婳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此事蹊跷,恐怕并非寻常妖物所为,你害怕就跟紧我。” 苏月婳轻微点头,附和道:“好,但王爷也无需多虑,臣妾劳烦护国寺和安朝院的大师们,就是为了捉拿妖邪,方才看来,是已奏效了的。” 祸水东引。 实际上那团黑气不过是她随手捏造的一缕阴气,用来迷惑傅孤闻的视线。 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她还真捉出妖物吧?那该怎么解释? 利用明面上的那团黑气,把所有人引去回春堂,那后院古怪的屋子……自会一切有了分晓。 傅孤闻阴沉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眉宇依旧紧蹙,“走,我们去前厅。” 来到前厅,因为方才的动荡,做法的大师和道士们也受了不少惊动,此刻全部聚集在厅内,虽然没有议论什么,但一个个奇异忐忑的目光,也说明了一切。 “王爷。” “王妃。” 所有人看着走进来的傅孤闻和苏月婳,纷纷起身行礼。 傅孤闻带着苏月婳落座,挥手让诸位免礼,然后他目光就落向了为首的一位大师和道士,这两人分别是护国寺的主持方丈和安朝院的道长。 “大师,道长,捉妖有功,就是不知是何方妖孽?竟敢来本王的王府作祟?” 方丈名唤慧觉,是个体态丰腴的大和尚,满身的梵文袈裟,镶着金线嵌着玉片,厚重的佛珠手持,都盘得早已包浆。 “阿弥陀福,王爷实不相瞒,这个……” 慧觉双手合十,闭眸默念着什么,可出口的话语却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顾虑。 一侧的道士名唤清远,甩动着手里的拂尘,紧眉深思,继而目光就敏锐的落向了苏月婳。 第37章 秃驴和牛鼻子 苏月婳瞥了两人一眼,轻微挑眉。 秃驴和牛鼻子是有点本事的。 但方才这群人念的平安经和安宅咒,哪能招来妖邪,还想破解揣测她的障眼法,做梦去吧。 但令她没想到的,两人沉吟多时,竟然没有解答傅孤闻的疑惑,反而目光齐刷刷的都看向了她。 “燕王妃……” 慧觉低喃一声,再看了眼傅孤闻,依旧双手合十:“谅贫僧说句大不敬的话,王爷贵体,怎能与妖邪为伍?” “无量天尊……”清远甩动拂尘,直接犀利的目光紧盯着苏月婳:“恐王爷不晓,苏氏女,早已移魂窜主!尔究竟是何物?!”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慧觉和清远都亮出了手中法器,携带身后众弟子,一致列阵似的对向了苏月婳。 风灼顾念着傅孤闻的叮嘱,也下意识维护王府主母,当即一步上前,对着和尚道士们亮出利剑,身后众侍从也同样亮出了兵器。 兵戎相见,气氛瞬间微妙紧张。 苏月婳视若无睹,轻微扯唇笑笑。 她直视着虎视眈眈的慧觉和清远,想不到这两个东西……本事还挺大啊。 但只是修炼了几年的肉体凡胎,就真能看穿她这具躯壳之下的真身? 那她这酆都鬼王,不如让位好了。 苏月婳不信什么的,又不好直接摊牌,就侧身刚要做什么,却被傅孤闻一下挡将她挡去了身后。 苏月婳瞬间一怔。 继而就看到傅孤闻眉目凌冽的看着慧觉和清远,“大师道长,话不可乱说,王妃与本王缔结联合,成亲已有数月,尔等随意出言污蔑王妃,等同于污蔑本王,大不敬之罪,尔等可愿承受?” “这……” 即便是深受圣恩的慧觉和清远,看着燕王紧绷冷沉的脸色,威压慎重,还说出了如此的话,两人也有了几分忌惮。 “王爷,忠言逆耳……” 无需慧觉再游说下去,傅孤闻一挥手,直接道:“罢了,本王顾念大师道长捉妖开坛有功,此事不予追较,夜寒露重,也请诸位先行离去吧。” 这已经是看在圣恩的面上,息事宁人,网开一面了。 但清远踌躇的又多看了两眼苏月婳,行礼上前,凑到傅孤闻近旁耳语了两句什么,傅孤闻冷淡的面色未变,但却对清远点了一下头。 苏月婳眯起了眸,想不到还能出现这种变故。 挺有趣的。 看来等这些事利索了,她得抽空去光顾一下护国寺和安朝院了。 没多时,管家恭敬地送着慧觉和清远,以及众弟子纷纷离去,大厅里也瞬间清净了不少,但先前派出去的影卫,却有一人回来禀报。 “回禀王爷,属下奉命追踪,现已查到黑气去往所地。” 傅孤闻眸色一沉,当即就问:“哪里?” “回春堂,一处医馆。” “此事古怪,本王随你们前往。”傅孤闻做了决定,就要动身,但却被苏月婳拽住了衣袖。 “王爷,此去危险重重,不需要臣妾陪同吗?”她娇俏地一眨眼,对着傅孤闻轻微歪头,轻缓的话音周围人也听不太真切。 傅孤闻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目光复杂地逡巡着她。 苏月婳面色不动,心里却感叹,秃驴和牛鼻子的几句话,把她这么久以来做的所有努力,都毁了。 “放开,你又想跟着我做什么?” 苏月婳垂眸点头,回话时攥着衣袖的手指,也慢慢地握紧了他的手指,轻轻交缠,亦如脱口的话语:“当然,夫妻一体,同气连枝,臣妾哪舍得让王爷独自冒险?” 傅孤闻沉着口气,一把拂动衣袖拨开了苏月婳的手。 “风灼。”他低声唤道。 “属下在。”风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看住守好王妃,决不能让她踏出王府半步。”傅孤闻的声音冷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月婳故作一惊,有些失落又失望的眼神幽怨,透出了不少的委屈。 傅孤闻视而不见,冷着脸看着风灼请苏月婳离开。 注视着她的背影,傅孤闻不由得眉宇深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团古怪的黑气,他感觉似乎与苏月婳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夜色如墨,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 重新归于寂静的王府,却像笼罩在一片暗流之中。 苏月婳带着丫鬟婆子,还有风灼的监督盯梢,慢步走在通往后院的长廊中,耳聪目明,听着傅孤闻带人骑马出府,她眸光也愈加深邃。 阿瑶慌张的追上来,气喘得还不够匀,就凑到苏月婳近旁说:“娘娘,王爷此去恐怕凶险难测,你就当真放心?” 阿瑶是见过苏月婳的本事的,虽不知道整个计划,但也觉得心里不安生。 “那妖物能凭空将人掳走,可见有不少能耐,万一发起狂来,那王爷……”阿瑶越说越觉得心惊,慌乱的脸色都有点白了。 苏月婳瞥她一眼,继续带人往后院走,随口的语气还很平静:“王爷自有分寸,我若贸然跟去,反倒会让他分心,况且,那团鬼气来历不明,我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阿瑶惊讶得嘴巴大张,正要纳闷苏月婳怎么会说这种话,余光就瞥见了风灼,她顿时明了,不能让风灼看穿。 可即便如此,阿瑶还是免不了心生不满:“娘娘这话说得……” 苏月婳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阿瑶的肩膀,“好了,你随我回房休息吧,今日折腾了一整日,我也有些乏了。” 阿瑶无措地只好闭嘴,乖乖地跟着苏月婳进了房间,屏退众人,风灼作为外男,也不会跟进屋内,就在院子里带着几个侍从看守。 阿瑶听到风灼低声吩咐侍从:“你们几个,守好王妃的院子,绝不能让王妃出府。若有任何异动,立即禀报。” 侍卫们点头应下,迅速分散开来。 阿瑶满心记挂,迅速关上了屋门,再凑到苏月婳近旁:“娘娘,现在没外人了,你要想出府,我帮你打掩护?还是引开外面的风大人啊?” 第38章 还敢造次? “我不想出府。” 苏月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按了按发酸的脖颈。 凡人的躯壳就是不结实,忙碌一天就又酸又累的。 阿瑶大惊的睁大眼睛,还想说些什么,但苏月婳已经喝完茶起身走向了床榻:“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听王爷的就好了,这点事,也不算棘手。” “真……真的?”阿瑶不太信,但想到苏月婳应该不会真的放任王爷遭遇危险,她忐忑的还有点不确定。 苏月婳回眸对她一笑,淡淡的扔出两字:“保真。” 然后她就坐进了床榻,随着阿瑶将窗幔缓缓放下,苏月婳也褪去衣衫,躺下闭眸休憩。 但听着房门一开一合,确定阿瑶出去了,苏月婳又瞬间睁开了眼眸。 她脸上的疲惫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与深沉。 随着房内烛火轻轻摇曳晃动,床榻上,苏月婳的魂魄悄无声息地脱离身体,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穿过房门,直奔夜色深处而去。 与此同时,傅孤闻带着风灼等人一路追踪那团鬼气,最终来到了回春堂外。 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冷声道:“将这里包围,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们迅速行动,将回春堂团团围住。 风絮带人直接闯入医馆内,开始搜查。 萧蓁正在后院整理药材,听到前厅传来的动静,连忙跑出来,就见一群陌生人闯入,她顿时怒上心头,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民宅!” “奉燕王之命,搜查妖物。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风絮话音出口的一瞬,手下侍从的利剑也挡在了萧蓁的颈肩。 萧蓁一惊,慌乱的眼眸飘动,看到有人也从门外缓步进来。 一身华服,容貌俊逸,气质出尘,宛若翩翩君子,芝兰玉树,但一身的文武袖袍,眉宇间冷冽慎重,满身威压的气势也相当逼人。 萧蓁不认识来人,还怔愣之中,就被身后持剑的侍从呵斥:“见到王爷,还不跪拜?!” “大胆刁民!直视王爷,不想活了?!” 直视皇亲贵胄,大不敬之罪。 萧蓁慌乱地压下心中不满,急忙跪地叩头:“民女萧蓁,参见王爷。” 傅孤闻淡淡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漠:“起来吧。本王奉命追查妖物,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萧蓁站起身,心中虽有不忿,却也不敢多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低声禀报道:“王爷,后院发现异样。” 傅孤闻眸光一沉,立即带人朝后院走去。 萧蓁心中一惊,连忙跟上,慌乱的眼眸像是想要极力掩藏什么。 后院中,那团鬼气正悬浮在半空中,盘旋在一处房门前,像是在等着什么命令一般,不前进,也不后退,就那么凝聚腾空着。 傅孤闻带人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敏锐的眼眸不断紧眯,注视着那团黑雾,叮嘱风絮:“小心行事。” “是!” 风絮应声持剑就要冲过去。 也是在这时,一道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角落。 苏月婳的魂魄静静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那团鬼气上,眉头微微皱起。 “这气息……好像有点不对……” 她低声自语,随着手中施展术法,看着那团纹丝不动的鬼气,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团鬼气虽然是她随手捏造的,但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竟然脱离了她的控制! 刹那间,那团鬼气猛然爆发,化作无数黑色利刃,朝傅孤闻等人席卷而去—— 傅孤闻脸色一变,立即挥剑抵挡。 但那些黑色利刃却仿佛无穷无尽,掀起罡风强劲,宛若幻化骷髅有形,携带着强大的怨气席卷呼啸,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保护王爷!” “护驾!” 所有人惊慌大乱。 萧蓁却趁着这波慌乱,混迹人群中悄悄退开,绕了个方向,直奔那间被鬼气阻挡的房间。 苏月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阴气瞬间将那团鬼气包裹,强行压制下来。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其彻底消灭时,那团鬼气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随即化作一道若因可见的黑骷影,直直地冲杀向傅孤闻! “王爷!” 风絮迅速闪身相护,但黑骷影迅猛异常,还似实非实,虚幻的直接穿透风絮,顷刻间就笼罩向傅孤闻。 不知有何怨念,执着的对傅孤闻频下死手。 转瞬之间,黑骷影就已将所有罡风化为利刃,一道道的直切割着傅孤闻的全身,文武袖袍已经开裂,鲜红的血液溢出,像是刺激到了黑骷影更加疯狂。 “放肆!” 苏月婳看着形势变化,愤然的眸色一紧,随着她手腕翻起,一根根纤细的手指聚拢,一股磅礴的阴气,夹杂着红黑的色泽,登时席向黑骷影! “还敢造次?” 她眸色阴翳的泛出猩红,手中阴气施压,却也感出周遭阵阵若隐若现的印记。 这里…… 被人提前布下了阵法。 所以鬼气一进来,就脱离了她的掌控,蓄势待发只等幕后之人施加号令,而此时若想彻底铲除鬼气,首要的就是破阵。 苏月婳闭眸感知了一下阵眼的方位,正正好好就是那间房屋。 这种阵,对于全盛时的她来说,就是小儿科,动动手指就能顷刻解除,但现下……她魂魄不全,还强行魂体分离。 稍有不慎,必然会被阵法反噬。 苏月婳睁开眼眸,深吸了口气,垂眸瞥了眼被黑骷影困在其中的傅孤闻,他应该死不了,暂顶一会儿吧。 不理会其他,苏月婳凝神聚力,拔下发簪,落地成影。 魂小花摆弄着发丝,还想因突然被召唤而抱怨两声,却余光一瞥周遭情形,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怎么这样了?天呐,你的王爷……” “别废话。”苏月婳没空和她闲扯,少见的正色吩咐:“我要破阵,你护法!” 魂小花也当即严阵以待,“好咧!” 苏月婳的魂魄腾空至房屋之上,法术伴随着阴气的红光炸现,四处被埋伏的阵法结界也霎时化作金光显露而出。 第39章 奇怪的东西 整个医馆,如同一个密闭的牢笼,蓄势待发的只等这一大战。 魂小花腾空起地,盘腿默念咒语,召唤而出魑魅魍魉,加上她自己,分列阵法四周,布法结印。 “我的鬼王大人啊,处理这种小阵,您何时这么卖力过?还真是世风日下,今时不同往日啊……” 魂小花应对这些毫不费力,抽出功夫就碎嘴地嘟囔,还有空低头看一眼和黑骷影缠斗的傅孤闻,不禁怒道:“都赖你!满身真龙之气,小气什么?就让我的鬼王吸两口能怎么的?抠抠搜搜的……” “闭嘴!” 苏月婳斥责一声,抬手凝聚着红光阴气,尽数注入阵眼的屋脊,低冷狠戾的一声:“给我破!” 魑魅魍魉和魂小花瞬间听令,发动结印—— 顷刻间,红黑的阴气和金光混作一团,伴随着骤起的罡风呼啸,金光很快败下阵来,孱弱的光泽渐渐消退,最终化为乌有的一缕烟气,彻底无踪。 而傅孤闻看不见这些,但却感知到周遭气息的忽然变化,以及缠斗的黑影霎时像被什么控制,不过瞬息,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那间紧闭的房屋,也在黑影消散的一瞬,房门屋窗爆裂般的飞溅,碎片四溢,均被侍从挥剑挡开。 “王爷,您怎么样?”风絮应对完缠覆的黑影,迅速跑过来查看。 傅孤闻手持着利刃,面色冷峻刚毅,阴沉的眸色有些波澜,喘息也略微粗重了些,但神色还是一如往常。 事态诡异,他心中疑虑更深。 “本王无事。”傅孤闻回了声,也深呼吸放缓心绪,再吩咐:“带人进屋!” “是!” 风絮带着几个侍从冲进房屋,室内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 七窍流血,气息微弱,亦如一具死尸。 风絮上前查看,眼色让两个侍从将男人搬运来庭院。 “王爷,在屋内发现一个男人,但这人……”风絮行礼回禀,眉头紧锁,“他的气息诡异,伤势严重,而且看他的指甲,恐不像……寻常之人。”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太过超乎想象,风絮和风灼一样,都是王爷身边的影卫侍从,不同的是,他和风灼还是死侍。 没有护着王爷周全,已经是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风絮满心猜测颇多,却不敢胡乱禀明,担心怪力乱神,更加惊扰了王爷的判断。 傅孤闻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再要说话,耳边却瞥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围侍从立马护驾,谨慎的持剑对向了跑来之人。 正是萧蓁。 “小鸦!小鸦!” 萧蓁哭喊着从后院跑过来,本想趁乱跳窗进屋,奈何情势大变。 她一下就扑向了地上昏迷的男人,泪水夺眶而出:“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来了,我来了你看看我啊,小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傅孤闻脸色一沉。 风絮察言观色,当即呵责萧蓁:“此人是谁?与你有何关系?” 萧蓁紧紧地抱着男人,哭得花容失色,哽咽地抬起头,愤懑咬牙,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哪里还管什么身份,什么体统礼法。 她愤然的一把就推开了风絮,恶狠道:“权大势大了不起啊!王爷就能随便欺负人啊!你们闯进我家,还打伤了我的小鸦!你们凭什么!” “小鸦还那么小!你们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打伤他?!” “放肆!不得对王爷无礼!” 风絮一句话,两旁的侍从直接抓着萧蓁,将她跪着按在了地上。 萧蓁挣扎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却依旧倔强:“王爷怎么了?王爷不也是人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扭头看着地上的男人,痛苦的声音更加凄厉:“小鸦他……他从未做过坏事,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傅孤闻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此人来路不明,还与本王查的事情有关,你若再无理取闹,休怪本王不客气。” 萧蓁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恨意,却不敢再开口。 她低下头,紧紧抱住昏迷的男人,泪水无声地滑落。 “全部带走!” 傅孤闻一声令下,风絮应声就要去抓萧蓁。 “不行!”萧蓁惶恐的就要挣扎,还护着怀里的男人:“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我不走!你们也别碰小鸦!” “姑娘,若你再阻拦,便是妨碍公务,后果自负。”风絮出言警告。 萧蓁咬牙:“你……” “萧蓁!”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刚刚好穿插而来。 紧接着,一抹身影如疾风般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在萧蓁和风絮面前。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清俊,正是风逸。 “草民风逸,参见王爷。”风逸先转过身单膝跪地,对着傅孤闻恭敬行礼。 傅孤闻微微眯起眼,“你是何人?” 风逸低着头:“回禀王爷,草民是回春堂的大夫,也是萧蓁的兄长。方才之事,草民已有所耳闻,特来请求王爷高抬贵手,饶过小妹一命。” 傅孤闻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风絮当即怒斥:“大胆刁民!你妹妹胡搅蛮缠对王爷无礼,按律当以严惩,尔等贱民有何资格替她求情?!” 风逸语气依旧沉稳:“舍妹年幼无知,冲撞了王爷,草民愿代她受罚。但请王爷明鉴,舍妹与那男子并无恶意,他们只是……被妖物所惑。” 他说到这里,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院内某一方向。 魂小花搀扶着刚强行运用法力,魂魄亏空的苏月婳,不经意的眸光一转,就和远处的风逸目光对上。 “这……”魂小花有些惊讶,“他……谁啊?能看见我们?” 苏月婳稍打精神,遥遥地和风逸对视一眼。 “是了,他能看见。” 看来这个江湖术士的实力,不简单啊。 苏月婳需要尽快平复心力,她一时无暇顾及太多,就对魂小花说:“小花,你帮我盯着点,看看那个叫小鸦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能用雏鸟为原型留在笼中掩人耳目,实则早已修炼幻化成人形,重伤后还能不显露原型,这个东西…… 第40章 有帮凶 魂小花点头催促:“交给我吧,你快疗伤。” 这边,风逸收回目光,刚要开口,萧蓁就憋闷的打断:“哥!别说了!你看不出来他们没安好心吗?就想找茬刁难小鸦……” “你给我住嘴!” 风逸怒斥了一眼萧蓁,再举起双臂行礼继续道:“那男子名为小鸦,乃是夜鸦一族的妖物。舍妹数月前在山中采药时捡到他时,他只是一只雏鸟形态。” “我虽看出有异,但碍于舍妹苦苦哀求,便暂同意饲养照料,不成想这东西竟在伤好后幻化出人形,开始每日与舍妹厮混……” “我们没有厮混!”萧蓁忍不住又道。 风逸气闷的脸色阴沉,转头瞪了她一眼,萧蓁也不知收敛,还怒道:“哥!你骗我!你说帮燕王妃办点事,让我别闹,这就是你帮燕王妃办的事?坑害我的小鸦?你好狠的心!你……” “够了!”风逸可没空听她狡辩,还不断地对萧蓁使眼色。 萧蓁情绪上头,充耳不闻,就抱着地上的男人心疼哽咽:“小鸦还是个孩子!灵识就和十几岁幼童是一样的,从来没有害过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风逸重重地叹了口气,恨其不争地摇摇头,再一脸愧疚地面向傅孤闻:“王爷,不知是不是舍妹被这妖物所迷惑,一只坚称这妖物是个灵识不全的幼儿。” 傅孤闻稍微轻点了点头,也没理睬地上跪着的风逸,就对风絮吩咐:“派人去屋内继续翻查,包括整个医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是!王爷!” 风絮领命吩咐侍从去做。 萧蓁却惊慌又气愤地攥紧拳头,刚要站起身,就被风逸一把按回了地上。 “蓁儿,你还不明白吗?家中近日发生的怪事,皆与他有关!那些议论婚事的人家,为何会突然出事?那些病入膏肓的邻居,又为何会无故染病?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萧蓁咬紧嘴唇,眼中泪光闪烁,却依旧倔强:“我不信!小鸦他不会害人!他……他只是不懂事!” 傅孤闻听着兄妹二人的争执,眉头越皱越紧。 他冷声道:“无论此人是否无辜,都与妖物有关,来人,将他们一并带走!” 侍卫们应声上前,将风逸、萧蓁以及昏迷的小鸦团团围住。 风逸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并未反抗,只是低声对萧蓁道:“蓁儿,莫要再任性了。此事已非你我所能掌控。” 萧蓁泪眼婆娑,却不再开口,只是紧紧抱住昏迷的小鸦,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他一般。 傅孤闻转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一旁。 风絮跟随在侧,就问:“王爷,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傅孤闻收回目光,长袖一挥,迈步而去,“无事,回府。” 同时,魂小花看着苏月婳的身影渐渐飘忽透明,惊诧:“不好!你……” 话音未落,苏月婳的魂魄已经消散,宛若一阵微风,徐徐拂面,无声而去。 王府后院,屋内烛火摇曳。 阿瑶等了两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苏月婳有什么动静,她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就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幔,试探性地开口:“王妃娘娘?王妃?” 然而,苏月婳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像是还在熟睡一般。 “睡得这么熟么?”阿瑶紧了紧眉,换做平日,她肯定不会多事惊扰,但今晚不同,王爷带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阿瑶左思右想,还是感觉不稳妥,正欲再唤,忽然见苏月婳眉头一皱,随即她睁开双眼,坐起身的一刹,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染红了掌心。 一滴滴地坠落在榻上,恍若在锦缎上盛开的一朵朵妖艳的花。 却触目惊心。 “王妃!” 阿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苏月婳,声音颤抖,“这是怎么了?” “被反噬了呗。” 魂小花窜入房内,看着已经醒来的苏月婳,高悬的心就放下了。 阿瑶听不见魂小花说的话,慌张的就朝着门外高喊:“快来人!王妃娘娘出事了!” 门外丫鬟听到动静,迅速冲了进来。 苏月婳稳稳心神,反手紧握着阿瑶的手臂,对跑进来的几个丫鬟挥挥手:“无事,你们都下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王爷回来了,进来通传一声。”苏月婳又吩咐了句,强行挥手支走了丫鬟。 她的魂魄因分离而消耗过大,又运转功力破阵,那妖物小鸦身上有被人设下的防御,她虽重创了小鸦,但同样也遭到了反噬。 但这点伤,也不算太重。 苏月婳缓缓平复一下,慢慢调养就可无碍。 “我真没事,别担心啊。”她拍了拍阿瑶的手,挪身靠向了床榻软枕,“去帮我端杯茶,算了,换碗参汤来吧。” 阿瑶怔了怔,看着床榻上的鲜红,她心里还放不下,但苏月婳脸色已经恢复了大半,不再像方才吐血时那般惨白如纸了。 “真没事?那我去端汤了。”阿瑶一步三回头,确定苏月婳是真的没骗她后,才稍稍安心地跑了出去。 苏月婳长吁一口气,立马直起身运转功力,调养压制反噬之力。 随着片刻间隙,她慢慢地从魂体中分离出一抹阴气,牵引着什么东西,在空中慢慢幻化成型,最终成了一枚散着金光的法印。 魂小花好奇地仰头看着,有点诧异:“这怎么……有点像佛家的印记啊?” 她挠挠头,从没亲眼见过,只能通过以前在地府那些鬼差的话里,渐渐找寻思路,但也灵机一动:“不会是那些秃驴和牛鼻子闹的吧?有人和他们串通了?” “不好说。”苏月婳睁开了眼睛,将空中凝聚出的法印,一挥手,拓印在了桌上的白纸上。 魂小花迅速凑拿起白纸递给了苏月婳。 “我故布疑阵是不想让傅孤闻有所怀疑,却没想到,还有人捷足先登了……”苏月婳看着纸上印记,脑中渐渐理清思绪:“这个幕后之人,有了帮凶啊。” 第41章 杀鸡儆猴 “幕后之人?怀疑谁?” 魂小花垂头摆弄着松散的小辫子,随口就问。 苏月婳轻然莞尔,纤长的指尖弹了弹白纸:“还用怀疑吗?跑不开太子,或者……国师啊。” 沈卓潇始终对傅孤闻虎视眈眈,连同苏月婳在内,都视为眼中肉刺,必要除之后快。 那么,不用说苏月婳和傅孤闻不谋而合的想用什么方法,制衡对付,沈卓潇肯定会想先下手为强。 又有那个身怀秘密的纪轻衣,两人也算如虎添翼,闹出这些,不足为奇。 只是…… “那帮凶呢?你又怀疑谁啊?” 魂小花适时又问,凑巧续上了苏月婳的思绪。 她抬眸一笑,伸手招过魂小花,解开了松散的发髻,重新梳妆,边做这些边沉思道:“帮凶啊,那就有很多人选了。” 魂小花仰头,一脸不解:“比如?” “比如那些秃头牛鼻子,比如风逸萧蓁兄妹,还比如……” 苏月婳故意顿了顿,熟稔地已经为魂小花弄好了发髻,编弄着四股辫,脸上莫幻的神色意味不明,出口的话语却异常一针见血:“还比如王爷啊。” 魂小花摆弄着发髻,满意的嘴角带笑,闻言笑容僵住。 转瞬,她一寸一寸地扭头看向苏月婳,满眼的惊诧和费解:“王爷?傅孤闻?他和那些人联手,甘愿做那些恶人的帮凶,就为了……害你?”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苏月婳淡漠的神色如常,勾唇还能笑笑,丝毫看不出内心名堂。 “好了,这小辫子编得好,你可不能弄乱了啊,要保持……”苏月婳收手随意的拍了拍,稍作沉吟就扔出一个时限:“至少三百年。” 以魂小花的修为,早已不是普通的地府魂魄。 无需每日进食梳洗,莫说保持几百年,上千年也未尝不可。 魂小花也没觉得这是重点,但却窜到梳妆镜前左看右看,开心的嘴角上翘。 魂小花想起了什么,担忧地问道:“你和傅孤闻到底怎么回事啊?还能不能好好的了?你为了他,放着地府的好日子不过,非跑来人间,钻进这不死不活的躯壳里受罪,然后你们关系还不冷不热,不好不坏的!” “讲真的,我都为你操心上火,要不你们俩就翻脸当仇人,你呢,也不用什么舍不得下手,又要掩人耳目了,直接将他五花大绑,想怎么吸真龙之气就怎么吸,也不用管他死活,吸够了,你魂魄也补全了,咱们就走,多省事啊。” 苏月婳听着,不住地咯咯直笑。 媚眼含羞,潋滟生情,仪态万千不可方物。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没有那么简单。”苏月婳垂下的眸子,眼底了无笑意,用手拨弄着扶正衣襟,恰巧看到阿瑶推门进来,她便让魂小花去歇息。 魂小花叹息地撇撇嘴:“歇息什么歇息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帮你去护国寺那边查查吧,先排除一下人选嘛。” “杀鸡焉用牛刀?”苏月婳一挑眉,挥手散出一抹流光,迅速便有阴气落地,慢慢幻化成人形。 两个一胖一瘦的恶鬼形态,面容狰狞,身形佝偻。 异常可怖。 “参见尊主大人。” 胖子口齿稍微流利,瘦子磕磕巴巴,只好同胖子一般跪地叩头。 “魑、魅听令——” 苏月婳见怪不怪地往床榻上倚了倚,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纸,缓缓地随着术法运转,白纸腾空,推向了瘦胖的魑魅近前:“召唤手下厉鬼,速去护国寺、安朝院,查清纸上印记是否与其有关,慧觉和清远,又是否与人勾连。” “魑遵命!” “魅……魅魅……魅遵命!” 胖瘦叩拜,转瞬就连带白纸化成一抹黑烟,消失无踪。 魂小花看在眼里,稍觉安心,也身形一闪,消散凭空。 阿瑶进来的时候,先训斥了门口打瞌睡的两个丫鬟,当值偷懒,确实该重责,但俩丫鬟十二三的年纪,还很小,犯错也在所难免。 最紧要的,俩丫头就跪地一个劲地认错,丝毫没有狡辩说原本好好地,莫名就犯了困,这种事还不止一次了。 苏月婳在里面听得真真的,是她为了调理气息,引出吸纳的金光阵印,也便于她和魂小花交谈,方设下了结界。 错不在丫鬟。 她也想出声唤进阿瑶,岂料,管事嬷嬷竟凑巧在外面路过。 询问一二后,麻嬷嬷就将两个丫头带走了,说要好好教训,方能长记性。 苏月婳想着也就小惩大诫,便没在意,等阿瑶端着参汤进来,服侍着她喝了半碗汤,就听麻嬷嬷去而复返,站在门外行礼。 “王妃娘娘,老奴心粗,一时没留意竟让那两个丫头怠慢至此,现已将贱婢拖至前院,杖毙了。” 阿瑶正想拿着擦拭的帕子递给苏月婳,闻言一惊失色。 手中的帕子也掉落在地。 苏月婳神色没什么变化,就朝着门外睨了一眼:“杖毙了?谁下的令?” “这个……”麻嬷嬷似乎有些怯懦,犹豫的才道:“回禀娘娘,是王爷。” 苏月婳眸色一眯,清清淡淡的“嗯”了一声:“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外面陷入了寂静。 而屋内也悄然沉寂。 阿瑶身形僵硬了好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觉得脊背发寒,悚然颤栗。 苏月婳垂手指了指地上的帕子,阿瑶愣了愣才慌慌的捡起来,又重换了一条,十分恭敬地递给了苏月婳。 “怕什么?担心你也落得个像那俩丫头一样的下场?”苏月婳接过帕子按了按嘴角,动作散漫随性,但却仪态别样的雅致。 阿瑶眼神闪烁,许久才磕绊开口:“我……不,奴婢确实有些惶恐……” 惶恐是正常的反应。 别说在这王侯将相的府内当差伺候,就是普通的高门大户,奴仆杂役,命也如草芥,当差不仔细,挨顿打,伤残了什么,也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但突然杖毙…… 还是傅孤闻下的令。 苏月婳冷冷地勾了一下唇,想借此对她杀鸡儆猴。 第42章 你想死? 做的一切还算顺当,傅孤闻怎么会又对她起了这么深的疑重? 苏月婳回想着晚间在前厅,慧觉和清远险些看穿她的真身,虽被傅孤闻搪塞了下去,但不代表他会当无事发生。 尤其是清远在携弟子临走前,还和傅孤闻耳语了几句。 说了什么? 傅孤闻又为何点头同意了? 疑问有很多,但都注定了一时得不到解惑。 苏月婳眯眸若有所思,拉回思绪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阿瑶,估摸着傅孤闻突然杖毙了两个丫鬟,也彻底在阿瑶心里扭转了所有的好印象。 傻丫头,真以为傅孤闻是什么好人吗? 他是天潢贵胄,即便外面处境被虎伺豺盯,也改变不了他手握实权的命数,温润如玉,谦卑和善,从来都是他这类人的表象,心狠手辣,城府慎重才是他骨子里的真实。 苏月婳觉得这些没必要同阿瑶细细讲来,就安抚地拍了拍她冰冷的手:“不是冲着你,你也不用有什么好怕的,那两个丫头是很无辜,但会往生极乐的。” 魂小花闻言忽然从苏月婳的发簪中探出一个缩小的脑袋,娇俏地眨了眨眼:“我去告诉索魂的黑白无常!” 苏月婳眸色首肯。 魂小花抻着懒腰落地,来无影去无踪,已经去办事了。 阿瑶还有些惴惴不安:“我觉得王爷……不像是那么心狠凉薄的人啊。” “他是不像。” 因为他本来就是。 苏月婳心里暗忖,面上却笑着打消了阿瑶的疑虑:“好了,这事到此吧,刚才你去煮参汤,可知那对兄妹和那个妖物,关在哪里了吗?” 阿瑶怔愣的还有些慌乱,总算回过神连连点头:“我听侍卫们闲聊了,好像是关去了哪个庄子,具体是哪里,他们没说,我也没听到。” “庄子?”苏月婳轻喃,略微皱起了眉。 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手中私田房宅众多,有皇帝赏赐的,也有世代承袭的,傅孤闻名下的良田土地众多,一直都由管家操办。 所以冷不丁的提到庄子,苏月婳脑海中浮现出几十个,名字各异,但都是属于傅孤闻的。 阿瑶点点头,又问:“要不我再去想办法打听得仔细点?” 苏月婳微微摇头:“罢了,他在防着我,你去打探反而会中了计。” “那……怎么办啊?”阿瑶有点不知所措了。 苏月婳一手摸着下巴,眯眸思索:“静观其变,先不管了。” 风逸和萧蓁这对兄妹,本来就来路不明,行迹可疑。 再加上那个叫小鸦的什么玩意。 说不定这对兄妹,根本上就和夜鸦一组有很深的勾联,又因为什么,被有心之人利用。 至于被掳走的那两个证人?指定早就死了,若是没死,口供也不能再用。 毕竟往往很多时候,人心,比鬼魂还可怕。 之后的数日,苏月婳当真说到做到,什么事都没再管,每日调理生息,将养魂魄,再带着阿瑶侍弄花草,听戏听曲,过得无比安生。 就连管家拿着各处庄子的账本前来,请她操持查账,苏月婳都借口说烦闷,又赞誉管家多年来操持这些事无巨细,无一纰漏,还勉励管家继续管辖。 心思根本让人琢磨不透。 管家无功而返,有些汗颜地来到书房,叩门行礼:“王爷,奴才办事不力,王妃娘娘不愿接手所有的庄子事宜。” 书房里沉木的香气袅袅。 傅孤闻靠坐在案几后,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锦袍,低眸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寒光凛冽,剑刃锋锐。 他未置一词,也没抬眸,手中动作依旧。 风灼垂手站在一侧,当即站出举臂呈禀:“王爷,四日前捉拿妖物和那对兄妹的当晚,属下就让手下将关押庄子的事,透露给了阿瑶,但未提是哪出庄子。” 傅孤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什么波动。 “王爷,您今日要去安朝院,是现下动身,还是……”风灼询问。 “不急。”傅孤闻仔细把玩着手中的佩剑,垂落的镶汉白玉的剑穗,映照着他修长匀称的指骨,眉眼如常地又道:“让她来书房。” “是。” 风灼奉命去差人通传。 管家也适时地缓步躬身退出。 不稍片刻,门外侍从看着来人高呼:“王妃娘娘到!”继而所有人跪拜行礼。 苏月婳就带了阿瑶一人,对着众人微微点头一挥手,让阿瑶止步门外,自己一人推门进了书房。 “臣妾见过王爷。”她福身行礼。 回应的是一片无声的寂宁。 苏月婳没有收礼,依旧维持着欠身的姿势,略微抬眸,看着案几后的男人,光线下的眉眼挥毫,清隽的尤为俊逸,却冷的如腊月的冰,森寒慑人。 傅孤闻久久没言语,静默的眸光不冷不淡的注视着苏月婳。 四目相对,暗光流窜。 危机四伏。 苏月婳依旧拘着礼,未曾直起身。 “王妃今日倒是另人意外,为何顾及体统了?”好半晌,傅孤闻才缓缓的翕动薄唇,出口的话音不轻不重的还那么冷寂。 苏月婳垂眸敛笑,正色回:“王爷对臣妾疑心深重,又对臣妾冷淡数日,臣妾自知无足轻重,只愿辅助王爷谋铸大业,若是不成,那就是臣妾的罪过。” “自知罪孽深重,又怎敢不顾及礼数。” 解释的巧妙迂回,既点明了傅孤闻对她的疑虑,又阐明了她想辅助傅孤闻的心愿,识得大体,还有理有据。 就让傅孤闻挑不出半点弊端。 傅孤闻看着她,意味不明地扯唇低笑了声,“巧舌如簧啊。” 苏月婳没有言语,依旧低垂着眸。 但旋即,随着傅孤闻手中抄起佩剑,噌地一声,锋锐的利剑直直地朝着苏月婳咽喉刺来—— 动作迅捷,毫无防备。 以苏月婳的身手,又怎可能受这种冷不防的暗伤? 但她惊惧地抬眸,看着逼近的剑锋,惶恐的呼吸凝滞,脸上血色瞬时渐褪。 却没躲分毫。 剑刃也停在了直抵她咽喉的位置。 傅孤闻持剑而立,低眸一片冷色地凝着她:“为何不躲?你想死?” 第43章 你到底是什么? “臣妾不想死……” 苏月婳深呼吸,试图让无恐无惧的心上泛出些动荡,漾出不安的神色,但却直直的目光迎着傅孤闻:“但若王爷想让臣妾死,那臣妾……甘、愿、赴、死。” 随着一字一顿的声音脱落,苏月婳也慢慢地闭上眼睛,身形却向前,咽喉也直直地迎上了锋锐的剑刃。 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已溢。 傅孤闻目视眼瞳一阵紧缩,握紧的利剑却没偏移半分。 “真想死?”他低声轻嘲。 还是那么冷,每个字都像夹杂了寒风暴雪,冷得掉冰碴。 苏月婳充耳不闻,迎向利刃的动作也没停歇,但随着她直直地扑过去,落入的却是宽大的怀抱,而非冰冷的剑刃。 佩剑虽未偏移,但傅孤闻另只手一把扯着苏月婳的胳膊,将她揽进了怀。 苏月婳故作惊慌的怔愣,再睁眸抬起看向傅孤闻,皱眉:“王爷舍不得臣妾死?哪有何苦咄咄相逼?” 傅孤闻一言没发,低眸注视着怀中的她,喉结微微滑动,胸膛气息也在起伏。 气得不轻啊。 苏月婳看在眼里,却不想戳破,还挪身从他怀中避开,再度有礼地福了福身,“王爷,臣妾揣测不懂您的心思,也不知外人对臣妾如何诟病,但臣妾甘愿掏出整颗心,让王爷明鉴。” 话落,她垂眸就看向了傅孤闻手中的利刃。 寒光映照着她姣好婀娜的眉眼,眼底的一抹深色,却尤为讳莫。 傅孤闻沉了口气,看出苏月婳要做什么,收手移开利刃,随着他转身绕步回案几后,也抄起剑鞘收好佩剑,随手放去了案上一旁。 “你既已知本王的疑惑,那不妨就把话说开了……”傅孤闻重新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本王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是人是鬼?” 一句“什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涵盖万千。 这份怀疑,也指多方面了。 苏月婳敛着的眼眸轻眯,淡淡的回:“臣妾是王爷的女人。” 既没有说是妻,也没有说其他。 言辞中的暧昧,暗然窜动。 傅孤闻靠回椅背,冷笑道:“回的不错,但你也记好了,这是本王给你至此一次的机会。” 苏月婳沉默没语。 “走吧,随本王出府。”傅孤闻也两手撑着扶手倾起身,大步绕过案几,径直往外。 苏月婳站在原地慢了几步,回眸看着傅孤闻向外的背影,眸色沉沉。 所有的怀疑该有个了结。 亦如魂小花所说的,她和傅孤闻的关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瑶进来扶着苏月婳往外,车马已经备好,傅孤闻舍弃了驾马,已然坐在了马车里,看着手中刚接到的飞鸽信笺。 苏月婳坐进车内,没多久,车夫就驾马行进。 马车内奢靡宽大,也不觉得颠簸。 傅孤闻稍微侧身,随意地倚着一个金丝攒花的软枕,看着信笺脸上也没什么表露,就旋即将信笺扔给了苏月婳。 “看看。”他说。 苏月婳一点头,拿起信笺,稍一打眼,她秀眉就泛起了折痕。 是庄子那边将这几日的审问汇总,总共分为三份,分别对应着风逸萧蓁,还有小鸦。 包含了三人这几日所说的每一个字,全都不差分毫。 还有用了什么样的刑罚。 小小的庄子,不是刑部大牢,但应有的刑具一样不少,风逸萧蓁兄妹也可谓是苦头吃尽,但口供出奇的一致。 与那晚所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 只是更细化了一些。 最让苏月婳感觉有意思的,是那个小鸦。 这东西就是修炼的妖物,但术法不够,火候也未到,虽很奇怪没有显出原型,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苏醒,口吐了很多胡言乱语。 信笺上事无巨细地将小鸦所说的每个字都做了记载,但苏月婳估摸着,应该没人能看得懂。 因为小鸦说的不是凡人能听懂的语言。 而是妖语。 还是夜鸦一族彼此沟通特有的语言。 苏月婳不怎么与妖邪为伍,对这些邪门的语言也不太懂,只是以前听几殿阎王说过,还有偶尔见到阴神时,听闻过一二。 所以即便是她,也翻译不出小鸦说的具体内容。 只能认出其中几个字。 寺、歹人、要挟。 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起,差不都也能推断出小鸦的动机和做法了。 绕了一圈,问题还是出在幕后之人身上,这次是裹挟一只不算淳厚的小妖,那下一次呢?又会找来什么妖精鬼怪? 苏月婳感觉好奇,也饶有兴趣的想陪这个幕后之人好好玩玩的,但是……扰了她想要的计划就不好了。 她叠上信笺,重新递与傅孤闻:“王爷,臣妾愚钝,不是很能看懂这份信笺。” 傅孤闻淡淡的“嗯”了声,看不出喜怒,猜不透心思,他就随手接过信笺,压在了一堆书籍之下。 “但是那个叫小鸦的男人,真的是妖邪吗?这种事耸人听闻,王爷还是要明察,不要被有心之人怪力乱神所扰乱了才好。”苏月婳出言叮嘱。 傅孤闻掀眸看她一眼,“你是觉得没有什么妖邪,反而是有人故意为了干扰我们的视线,故布的疑阵?” 聪明人一点就透。 苏月婳轻微点头:“是了,臣妾确实有这种猜测。” “妖精也好,鬼魂也罢……”傅孤闻收回目光,抬手撩开窗帘,看了眼熙熙攘攘热闹的行道:“都抵不过肉体凡胎的人啊。” 这话,苏月婳很有感同。 若没有幕后之人的鬼手干预,她和傅孤闻的关系不会闹得这么僵持,很多人也不必卷入其中。 没多时,马车慢慢放缓,随着外面车夫的回禀,轿帘也被风灼挽起。 “王爷,到地方了。” 傅孤闻“嗯”了一声,迈步下车。 也没等着苏月婳,直接带着风灼和风絮,留下其余的侍从,径直往里走。 阿瑶搀扶着苏月婳下了车,定睛一看,安朝院。 她稍眯了一下眸,袖内的手指挥动,一股阴气悄无声息地流转而出,与一直守在院外的魑魅汇合。 胖瘦两鬼也像得到号令,瞬间召唤数十阴鬼差吏,结界布阵。 第44章 大事不好 无形的结界宛若一道道暗影流光。 分裂的一瞬,将偌大的安朝院分割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魑魅唤出的四大鬼占据守阵,地面也在这时,若隐若现的渗出一片片的黑雾。 魑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无数冤魂恶鬼,双手结印,加固阵法。 魅挥舞着森白的擂骨鞭,在空中抽出诡异的符文。 随着二将合力,袖袍一挥,抖落出无数的黄纸人,落地成形,为狰狞的鬼卒,与冤魂恶鬼混杂,一并护阵。 凡人肉体看不出这些,但却能感受到阵阵的阴风,寒气迸发。 惹的人一阵阵的汗毛乍起,毛骨悚然。 阿瑶下意识攥紧了袖内的手指,也更加谨慎的扶着苏月婳,虽不明所以,却微微的左顾右盼,并压低声说:“娘娘,这里怎么这么……奇怪啊,阴森森的。” “按说,这道观不应该啊,供奉了那么多诸天神佛呢。” 苏月婳听着笑而不语,照旧慢慢地走着。 距离道观前院厅堂还有些较远,但观内的道士已经出来跪地相迎,一个个行礼叩头,也算虔诚敬畏。 傅孤闻带人走在前面,挥手让所有人免礼,也没多言,就继续往前走。 对于观外的风云突变,气象忽转,似是无所闻。 但苏月婳心里清楚,傅孤闻身边的暗卫,估计早就觉察蹊跷,四处打探搜寻。 这里面,不乏有能人巧士,卧虎藏龙,或许还真能有人窥探阵法一二,但也无所谓的。 因为…… 这道观内的古怪,可远超她让魑魅布下的阵。 “不好不好!” 魂小花突然咋呼着,以魂魄的形态,一律烟气缥缈落地。 但脸色慌乱的不似有诈。 “这道观有名堂!肯定不对!”魂小花扫了眼四周,眸光眯紧,落向了远处正殿的方位,神色罕见的严肃:“你不能去!快走!我好闹心,上次这么闹心,还是你不顾所有人劝阻,非要帮苏月婳魂出地府的时候!” “结果怎么样?你魂魄残缺,法力受损!” 魂小花紧张地抓着苏月婳,坚持不肯让她再往前走,还说什么都要推着她出了道观,远离这是非之地。 苏月婳也没拦阻,就随手开了一道屏障,没让阿瑶和丫鬟们起疑。 苏月婳按下心来,安慰魂小花说:“不碍事,这趟我必须去,让开,别拦着了。” 魂小花哪能同意,顾不上任何直接道:“你疯了吗!上次的事不说吃一堑,起码不能再蹚浑水了啊,你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是普通的乡野道观,是皇宫脚下,天子庇护,供奉诸天神祖的地方,历朝历代的真龙天子,紫微星转世下凡,位列仙班,自带鸿运气势,常年祭天祭祖,恩泽照拂,也受大罗诛仙青睐,哪是寻常妖鬼肆虐张狂之地? 先前苏月婳派出的魑魅,也不过是只能逗留观外,徘徊不前,远远盯窥。 现下还布了阵法,这是要明大明的和诸天神佛宣战吗? 即便苏月婳的原神阴璃是酆都大帝,位列鬼王,地府之下绝无敌,地府之上也要受天庭的辖制! 魂小花最怕的,不是阴璃受天庭的制衡,而是触怒天庭,招来天劫! 天劫分两种,雷劈电闪,所有妖物道行到一定时都会经受此劫,修炼成仙亦是如此,同样的,天庭重则也有此劫。 还有另一种最为可怖的,就是天谴加身。 融入魂魄原神,不死不灭,一世又一世的不断轮回,不得善终,不得超脱。 无论哪种,魂小花都不想看到阴璃遭受至此。 她急得满脸愁苦,不管不顾的拽着苏月婳就走,但却拽不动,她更急了:“走!快离开这里!你要想惩治凡人,管他是太子还是国师,随便你怎么样,别在这里!” “国师还算好的,可那个太子……”苏月婳身形纹丝不动,还不紧不慢的抬眸扫量周遭,声音轻缓:“沈卓潇能位驻东宫,不也是真龙加身,紫薇星转吗?” 人间的皇帝,受命于天,气运非万千黎民所抵,而太子呢?不管是落地即封,还是日后凭本事上位,凡是能列入太子之位,皆与真龙气运无二。 这也是苏月婳早就知道沈卓潇不安好心,处处坏她好事,还种种针对傅孤闻,依旧没有对他下死手的原因。 她没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也知道不该过多插手皇族诸事。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魂小花没理解,纳闷急问。 “用其他的法子,不能把沈卓潇置之死地,我之前想找证据、证人、检举他贪污赈灾银款,但被他引来的妖物破坏了……” 没让苏月婳慢悠悠地说下去,魂小花急得头上都快冒烟了,跺脚道:“那你也找妖……不,你找鬼,让鬼搅扰他不得安生,像那个苏韵似的,发疯癫狂呗!” 苏月婳皱起了眉,反问一声:“这就不算干预人间皇族,触怒天庭了?” 沈卓潇不管做了什么,也不管联合了什么人或者妖鬼,他都是凡人之躯,未经修炼,未曾得道,有这层缘故,即便他作孽滔天,生灵涂炭,也受天庭庇佑。 何况,哪个天子手上不染血腥? 就算惩处,也是死后魂归天庭,由玉帝亲自发落。 连魂魄都不会落入地府,都不会交由阴璃处置。 这就是历朝历代天子、太子,与黎民万千的绝大不同。 魂小花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一时噎住,有点哑口无言。 “放心,我有分寸。”苏月婳一笑,抬手也在魂小花的脸上揉了揉,“别担心了,我尽量不会用这些术法和沈卓潇正面对上的,再说了,他也没在这里呢。” 魂小花不安的眼眸煽动,有心想再拦阻,但偏头看着正殿方位散发出的金光黑气……貌似已然箭在弦上,苏月婳是躲避不开了。 苏月婳摘下腰间佩戴的玉佩,塞到了魂小花手中:“拿着这个,见机行事。” 魂小花死死地握紧了玉佩,点头谨记。 苏月婳抬手长袖一挥,扫开屏障,她真身也已走到了正殿门前。 第45章 被算计了 步入殿内,烟气缭绕。 钟鸣嗡响,南华经缓缓溢出众口。 清远手持拂尘,跪拜地坐在正殿中间的蒲团主位,身后跪满了弟子数十人。 听到脚步声,清远微微睁开眼睛,随着小道士的低语汇禀,他也慢慢掀起衣袍起身,携带诸弟子一并走向傅孤闻和苏月婳。 “贫道见过燕王。” 至此一句,单手抵于胸前微微颔首行礼。 故意没提苏月婳,也没问安。 苏月婳凝神眯眸,注视着近前的牛鼻子,稍一闭眸,看出他原神散着金光,看来是修道时候不浅,还有几样法器傍身,也绝非寻常之辈。 “免礼。” 傅孤闻轻言一句,也并未斥责清远对于苏月婳的忽视。 这就…… 有点耐人寻味了。 苏月婳余光睨了眼傅孤闻,来到了这道观,他是连面上的伉俪情深都不想装了啊。 看起来,想要彻底一次性解决怀疑的,也并不是只有苏月婳。 阿瑶有些不满,身为王妃娘娘的近身丫鬟,有理指责旁人的怠慢,她正要怒斥清远,却见清远已然看向了苏月婳,目光犀利,暗藏涌动。 “这位,想必也知道这里是何地方,还不显出真身,是待作何?” 这话说得,连个称谓都没有,相当不客气。 恍若早已认定了真正的苏月婳已死,如今支配躯壳的,是鬼非人。 苏月婳迎着目光,脸色渐沉,她沉吟片刻,旋即侧眼看向了傅孤闻:“王爷,看得出来,道长对臣妾有诸多误会,臣妾想要解释一二,还望王爷屏去左右。” 总归是王府秘事,人多口杂。 傅孤闻就想看看苏月婳到底藏了些什么,便一点头,随之对风灼递了个眼色。 风灼领命,迅速连同自己在内,与所有人相继退下。 苏月婳也拍了拍阿瑶的手背,让她也先出去。 阿瑶犹豫了下,即便不愿,但也不能忤逆。 同时,清远也让弟子们纷纷出去了。 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了三人。 “解释吧。” 傅孤闻大步踱向供奉的主位神祖,持香焚燃,恭敬地展臂敬上。 苏月婳看着他挺括的腰身臂膀,蓝白的袖袍衣襟,更衬得人清隽出尘,就是面庞过冷,背对着她的方向,也看不清面容神色。 她稍敛眸色,开口:“臣妾是人,活生生的人。” 傅孤闻缄默未言。 清远却倒吸冷气,又单手抵于胸前:“无量天尊,信口开河,你若是人,那我等是什么?” “我夫君和我一样,肯定都是人,至于道长……”苏月婳截断对方的话音,一晒:“可就不清楚了。” 清远一怔,脸色不太好看。 傅孤闻也略微转过身,低低地对苏月婳扔了一句:“不得无礼。” “王爷,您不能不讲道理吧?到底是谁无礼在先的?”苏月婳得理不饶人,“刚刚进店,道长向王爷请了安,却偏偏落下了臣妾,话语中的敌意,臣妾可以不计较,但是众人目睹,众口铄金,臣妾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傅孤闻看向了她,目光也泛起了复杂。 清远脸色更为难看,手持拂尘甩向苏月婳:“狡辩!” 但转而,清远身形一转,又道:“但各执一方的说辞,恐难下定论,贫道这里有几样测试之法,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傅孤闻的目光依旧凝在苏月婳的身上,看她无波无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些许后,他才点头吐出不冷不淡的一个字:“允。” 清远谢恩,偏头朝门外呼唤:“云清子。” “是,师父。” 一个身着青白罩衫道袍的年轻小道士,进门应声。 同时,他的手中也捧着一个托盘,慢慢地,走到了苏月婳近前。 她打眼一瞧,托盘上放了八卦镜、降魔杵、还有一个红金色的法绳。 清远也指着近处的一个蒲团,对苏月婳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请。” 意思让她跪下。 苏月婳抬眸扫了眼正殿主位供奉的三清尊神,这三位,确实值得她一跪,她便没做迟疑,直接走过去,随着脚步衣裙旋起,挥动袖袍,正襟跪拜。 一个动作,飒爽英姿。 傅孤闻在旁目视,沉下的眸色深深,看不穿思绪。 清远也在附近的蒲团下跪坐,手持拂尘,默念咒法,云清子手中托盘上的法器,一个接着一个地发出阵阵的嗡鸣声。 “起!” 清远一声令出,八卦镜也瞬时腾空,放出阵阵金光,轰照整个大殿。 所有的光辉渐渐凝聚一处,尽数落向苏月婳,八卦镜面也呈现出她的种种样貌,时辰持续,毫无破绽,也无纰漏。 清远将八卦镜退下,落入托盘,继而第二件法器也腾空而起。 降魔杵,在空中瞬间迸发出金光法印,放大的长棍也激发出两端的金刚图文,幻化而出的法兽,狰狞肆虐,接连朝着苏月婳席卷而来。 苏月婳依旧跪在蒲团之上,身形毫无变化,冷淡的面容也毫无异样。 任由法兽肆虐狂吼。 她自泰然无惧。 但令她没想到的,法兽张狂多时,清远念咒召回的一刹,吐出的万字符咒,宛若无形中的一道枷锁烙印,冷不丁地直直落向苏月婳,窜入身体,直抵魂魄。 她瞬间双瞳凝住,体内像被什么焚烧撕扯。 不是肉体引发的疼痛,而是源于灵魂深处。 这不是普通的万字符…… 苏月婳强忍着灵神共颤的剧烈撕裂之感,抬眸看了眼供奉的三清尊神,想不到这个牛鼻子,竟然是灵宝天尊坐下的弟子。 “完了完了!” 魂小花瞬间幻化而出,着急又心疼地挽着苏月婳的手臂:“让你逞强!让你不听我的!你被人算计了吧!” 这万字符打进魂魄,若是一般的冤魂恶鬼,早就承受不住烈焰焚烧的苦楚,脱离肉体,魂飞魄散。 对阴璃来说,虽然能撑得住,但也让她本就受损的魂魄,更加严重。 再难动用法术功力。 魂小花盯向还在念咒的清远,愤恨的目眦欲裂:“让你欺负人!谁你都敢算计啊!我跟你拼了!” 第46章 这绳子,马上解开! “不用!” 苏月婳咬牙强撑着出声拦阻,但已经晚了。 魂小花气急了,动手就是真格的,无数彼岸花聚化而出的气浪,宛若滔天劲风,裹挟着吞天灭地的气势,一道道锋利的一如刀子利刃,直直的切割扑向清远! 清远看不见魂小花,但感知到不妙,下意识出手就召起法绳,出其不意地直接捆缚上了苏月婳。 苏月婳呼吸一窒,再要挣脱,岂料那法绳跟方才的降魔杵一般无二,不知被下了什么高深的术法,捆缚住的刹那,就束住肉体魂灵,而且越收越紧! “阴璃!” 魂小花一边想弄死清远,一边又担忧记挂苏月婳,两方焦急矛盾,也被清远发现破绽,再次召唤降魔杵,金刚巨兽一下吞噬了无形魂似的魂小花。 苏月婳看在眼里,急切的心乱如麻,再要同归于尽的突破捆缚,岂料魂魄根本不堪重负,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吐而出。 “苏月婳!” 傅孤闻眼看着苏月婳气愤挣扎,不堪法绳所扰,逼出一口鲜血。 他眼眸一紧,直接大步上前,俯身一把抱住了苏月婳,再弹鼻息,她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俨然重伤的架势。 “怎么会这样!”傅孤闻愤然地回眸看向清远,“你和本王说的是她被恶鬼侵扰,灵神意识受其影响,恐已被有心之人利用加害,本王让你帮她驱散恶鬼,而不是让你重伤加害于她!” 苏月婳没有完全昏迷,一字一句听得真切。 她身形再难动弹,法绳受咒法影响,连带她魂魄内被打入的万字符,相互配合,撕咬割裂着她的肉身和魂灵。 若不是阴璃和原本的苏月婳契合度极高,怕是这具肉身,早就承抵不住。 清远还想操控着降魔杵将吞噬的魂魄收纳炼化,却被傅孤闻的质问干扰,他有些忐忑的看过去,无措的跪下行礼:“王爷,贫僧没有加害于她……” “闭嘴!”傅孤闻怒斥声沉,阴霾的脸色更渗出戾煞:“本王看得很清楚!这绳子,马上解开!” “这……”清远有些犹豫,吞吐的还是说:“恐贫道难以承命,王爷,一切自有天数,人鬼殊途,还望王爷切莫一时糊涂才好啊。” 话落,也不知道清远弄了什么把戏,傅孤闻和苏月婳所处的脚下石板,瞬间开裂,两人也不由分说的直直坠落而下! 眨眼间就掉落在漆黑的深处。 傅孤闻脸色一沉,再抬头,落入坠下的石板早已回归成一片黑色,更难分清哪里有出口。 苏月婳一直被他抱在怀中,免受了坠落之苦,但被法绳捆缚,持续不断地割据魂体,她强忍着状况还是很难。 “咳咳……”她刚想出声,却出口的咳嗦伴随着鲜血。 “你醒了?”傅孤闻低眸看着怀中的她,再扫一眼周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尽是腐烂之气。 他拧紧了眉,也没想将苏月婳放下,就道:“不知道这是哪里,等找到安全些的地方,本王放你下来,再想办法帮你解开绳索。” 法绳哪是寻常方法就能解开的。 苏月婳气喘吁吁,愈加虚弱地让她也无暇解释这些,就道:“王爷可曾受伤?” 傅孤闻抱着她行进的脚步似有一顿,片刻才说:“没有。” “可受惊吓?” “……也没。” 苏月婳放心地长吁一口气。 傅孤闻的脚步也在这时停下,低眸沉沉地看着怀中的她。 他对她诸多疑虑,甚至还想…… 用她的命,来做试探。 她不仅不怪,还在身受重伤落入险境之时,首要想着的竟是他。 傅孤闻眯起了眼睛,也第一次审视自己,揣测是否怀疑有错…… “王爷,放我下来吧……”苏月婳没心思揣摩傅孤闻的心事,就稍微挣了挣想要下来:“这么抱着我,不累吗?” 主要被傅孤闻抱着,她没办法试着调理生息,运转法力协助魂小花。 那降魔杵也不是一般寻常的法器,幻化而出的金刚,若苏月婳没估计错,应该也是灵宝天尊坐下金刚所化,以魂小花的那点功力,怎么抵抗? 不稍片刻,就能将她炼化出原型,终至魂化成丹。 “本王无事。” 傅孤闻不知苏月婳的心切,固执地不将人放下,抱着继续前行探路。 苏月婳无措,还随着他大步而行有些颠簸,不得已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衫,傅孤闻身形有些怔住,但转瞬即逝。 “这暗道不知通向何处……清远设下这等机关,又是意欲何为?” 傅孤闻眯眸思索,问出口的话音也没指望苏月婳能回应,他寻觅着漆黑的甬道,感觉像是……地宫陵墓? 不,陵墓不可能,安朝院是高祖在位时所设兴建,传承至今也有百年,万万不会在这种地方的下面修建陵寝。 “王爷,这里有个火折子。”苏月婳动了动,努力露出被捆缚的袖袍,示意让傅孤闻取拿。 傅孤闻脚步顿下,垂眸看着她。 黑漆漆的视野不清,也让苏月婳看不见他眼底的复杂。 “你出门还随身带着火折子?”他问了一声,还是没有放下苏月婳,就挪出一手,试探性地往她手臂上摸了摸…… 动作再怎么避嫌,也不可避免触碰。 傅孤闻索性沉了口气,不理会任何,直接扯着碍事的法绳,修长的手指探入她衣袖,拿出火折子的同时,他也稍微用力地扯了扯法绳。 苏月婳怎么也想不到,这不似寻常的法绳,竟然……能被傅孤闻扯松! 难道对他不起作用? 怎么会…… 总归也是好事,情势紧迫,苏月婳也顾不上寻求原因,就让傅孤闻再扯扯其他地方的法绳,如果能直接扯开就最好不过。 但只能最大限度地扯松一些稍作活动,想彻底解开,还是无法。 这样也足够了。 苏月婳依旧被傅孤闻抱在怀里,他打着了火折子照明探路,她则悄然地运转术法,可气息逆转,一阵阵刺痛得让她近乎心神俱灭。 管不了这些,先想办法救了魂小花再说。 第47章 大胆恶魂!还敢造次?! “你怎么了?” 傅孤闻察觉出苏月婳的异样,舍弃探路,驻足垂眸望着她。 搂抱的手劲,还莫名紧了些许。 “我……”苏月婳正欲施法却被打断,有些无措的抿唇,“我也不知道,那道士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些术法,让我满身剧痛难耐,还不知道是伤了哪里……” 傅孤闻皱紧了眉。 他单手举着火折子,四下照照,狭长逼仄的甬道里,还是没找到一处干净宽敞的地方。 没办法将苏月婳放下,查看伤势。 “你且忍忍。”几个字脱口,傅孤闻也加快了脚步前行,探寻出路。 “嗯,王爷万事小心。” 苏月婳叮嘱一声,便埋头倚在傅孤闻的胸膛中,借着这个姿势合上眼眸,顾不上灵魂受损,强行挣脱出窍。 一律属于阴璃的原神魂魄,登时从肉身中飞出。 却在转瞬—— “啊!” 一道无形的金光符咒,密密麻麻的布置在甬道之上,像整个地宫都被术法设置,悄无声息,却能捆缚住所有魂魄原神。 阴璃也在试图脱离地宫的一瞬,被结界震慑,剧烈的痛楚令她失声。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她勉强稳住原神之力,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抬头四望。 若隐若现的金光浮动,凡人难以窥见的咒法结界。 阴璃大致看了看,便心下了然,是奇门遁甲之术。 布下此结界的,绝对是高手,普通的奇门遁甲只可借助死物困住一个人,或一群人,但运用的超凡脱俗之辈,便可用此法困住魂魄原神。 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魂,不管是恶鬼,还是冤魂。 即便是仙妖,也难脱逃。 阴璃冷冷勾唇,饶是时候不对,否则她真想拜会一下这位高人了。 “你自作孽,就别怪本王了。” 阴璃眯眸泛出阴翳的煞红之气,周身衣物随着法力运转,显露出酆都鬼王的黑红色泽的龙纹锦缎衮衣,霞帔及地,凤尾镶金描龙,散着熠熠的阴气流光。 满头珠翠,宫髻高挽,帝冠葳蕤。 手中也在刹那间幻化出金玉象牙的笏板。 她乌黑的柳眉微微挑起,轻扬着下巴,尽显倨傲,随着法力施展,口中也低声轻念:“天地玄黄,日月洪荒,地府幽冥,列阵行前——” 道观外,风云突变,阴雾压境。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 所有人惊诧的抬头展望,慌乱不已。 众人肉眼看不见的雾气云端,一个个被应召而来的鬼差阴兽,张牙舞爪的嘶吼呐喊。 “黑白无常听令——索清远生魂!” 阴璃一声令下,雾中两道鬼影瞬间显形,跪地拜礼:“黑白无常得令!” 鬼骨鞭和阴魂锁,也在顷刻朝着道观正殿方位挥投,带着强劲的阴风煞气,恍若破开幽冥,吞噬万千。 清远还跪在蒲团上闭眸念咒,正要炼化被降魔杵吞噬的魂小花,突然被无形中的武器锁住咽喉,捆缚住身体,也在瞬息间,他整个人魂体分离! 黑白无常也在他魂魄前,显露真身。 “我等奉阎王之命,特来锁魂!” “大胆恶魂!还敢造次?!” 肉体凡胎,没有人不惧怕阴差,尤其还是黑白无常。 “你们……” 清远做梦也没想到会对上这两位,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再看一眼自己还跪在蒲团上的肉身,亦如真成具尸体,他惊诧的吞吐了几声也没挤出完整的句话,只好默念几遍无量天尊,安稳内心,再故作镇定道:“阎王之命?我阳寿未尽,阎王哪里下的命令?” 此番前来的黑白无常,也并非真身。 以阴璃目前的术力,也很难唤出黑白无常等众阴差的真身,只是唤来一缕魂魄分身罢了。 此外,这点小事,她还犯不上惊动十殿阎罗。 “莫与他口舌。” 阴璃再度下令,徐徐的声音穿透幽冥,震慑人心。 清远脱离肉身,听的一清二楚,恐慌的神色乱了些,却还色厉内茬的:“你是谁?是苏月婳那个妖女?你竟敢胆大至此……” 话没等吼出去,就被黑无常的锁魂鞭狠狠束缚,刺透魂魄,亦如凌迟。 清远疼的惨叫。 白无常直接封住了他的七窍,让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如同一个聋哑残破的亡魂,只在垂死挣扎。 阴璃无法穿透地宫的结界,但对上面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最头疼的不是清远,而是他持有的法器。 比如说捆住她肉身苏月婳的法绳,还有吞噬了魂小花的降魔杵。 这些不是黑白无常的一缕分身就能破除的。 “冥龙可在?” 阴璃一声召唤,外面黑雾之中一条踏破风浪的黑影,肆虐嘶鸣。 其中还夹杂着其他几只阴兽的吼叫声。 阴璃凝神听着,脸色阴郁,眸色一眯,直接下令:“冥龙、獬豸、阴狮听令,速速破除正殿之内的降魔杵!” 几大阴间地府的神兽,都是上古原神,即便分出的一缕分身,也带着神佛正统烙印,由它们对峙降魔杵内的金刚,也算势均力敌。 大战一触即发。 风卷残云气浪滔天,但当真速战速决,不过须臾,没有了清远念咒不断施加,降魔杵内的金刚法印,很快就失了效力,那两个幻化浮影的金刚也败下了阵。 魂小花总算脱困,一骨碌逃脱出魂身,再一抬头,看到的都是老熟人。 “老黑!小白!” 好久没见,魂小花对他们也甚是想念,当即就忘了险些受困被炼的恐怖,开怀展颜的对他们打招呼,还余光一扫:“小狮子!你也来了啊!” 听到外面龙吟虎啸,魂小花的笑容又僵了一瞬:“两个老大也来了……” 冥龙始终不爱化形,但真实年纪与獬豸一般,都是垂暮的老者,而且平日里也不苟言笑,魂小花等一众小辈就喊它们为老大。 但跟魂小花关系最好的当属阴狮,最喜欢它变成中等大小,躺在它肚皮上摸爪爪,相当惬意舒畅。 魂小花开心的还不等述说闲话,刚一扑向阴狮,岂料对方就幻化成一缕烟气,连同一旁的黑白无常,一并消失隐匿。 只留下一句:“属下任务达成,告退。” 第48章 放我下来 魂小花扑了个空,有点怔愣。 转念一想,阴阳两隔,地府幽冥的结界是创世所设,哪能随便就让阴差们真身自由出入。 不过是他们听从鬼王召唤,分出的一缕分身而已。 没法和老友们真正的碰面,魂小花心里有些失落,但她也很快惦念起了阴璃,当即就踢踹着被黑白无常扔下的清远魂魄,并高喊:“阴璃?阴璃你在哪里啊?” 清远的魂魄还没解除封住的七窍,除了如蠕虫般的挣扎,再无他法。 “我在你下面……” 救出了魂小花,阴璃也卸力一般的松口气。 她现下残破的魂力又受了重创,撑不住多久的术法,就一挥手,摒除了外面遮天蔽日的黑雾,只留下魑魅带着冤魂恶鬼布的阵法,还在原地静候。 “这下面有个地宫,被布下了结界,我暂时没办法出去,你应该也下不来。” 她又说了句,抚着胸口努力稳住心神。 魂小花惊愕:“那怎么办?王爷呢?也和你一起?” “对,我们都没事,你先别让清远的魂魄归体,仔细审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魂小花听着连连点头:“知道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完,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微笑地看向了还如蛆虫爬动的清远。 地宫中,阴璃嘱托好魂小花,彻底放心的平稳了下心神,再运转法力魂体归位,在傅孤闻的怀中,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傅孤闻此时也在一处停下脚步,正在借助火折子的光亮,逡巡审视着某处。 “王爷,可找到什么了?”苏月婳出声就问,但一偏头,就看见了墙壁上的花纹。 整个永道的墙壁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各类动物花草。 本也不稀奇,但此处却雕刻出一个人形,高高大大,还没有什么五官穿着,恍若就是个空壳的简笔人形图。 “这里有点奇怪。”傅孤闻说了声,再低眸看了眼苏月婳:“我将你放下,你要躲远点,可否做到?” 苏月婳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点头:“好。” 傅孤闻却没急着放下她,像是担心她不会听话一般,抱着她往后走了很远,大概十几米了,还觉得不稳固,又走出十多米才将她放下。 “地上脏,你不要乱动。”他还叮嘱。 苏月婳轻微扬眉,笑着照旧点头:“知道了。” 傅孤闻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而去,手中佩剑一挥,直接在墙壁上化开数道火星,响声剧烈的轰鸣中,那个人形地图也轰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断裂在地的碎石,噼里啪啦地带着回音。 一阵阵的烟灰之气挥散。 傅孤闻抬手扇了扇,不知是嗅到了什么,他拧眉脸色不虞,转身大步走到苏月婳近旁,“等下再去,那里面……不太对。” 苏月婳感觉有些奇异,就轻轻地“哦?”了一声。 傅孤闻也没解释什么,从袖袍内取出一条锦帕,就着火折子点燃后又一下挥舞尽扫,动作狠戾,干净利落。 锦帕带着火星,直接窜入远处永道,落向破开地方的上面,刚好点亮了留置的烛台。 光源扩大,永道通明。 傅孤闻看着烟气消散,才重新抱起苏月婳走了过去。 墙面被破开了一人高的大洞,里面景象落入眼底。 一个个的木制囚笼,至少也几十个,每个其中都有早已亡故的尸骨。 白骨累累,腐烂恶臭。 周遭也没有什么刑具或器皿。 除了这些牢笼尸骨,再无其他。 “这里不像是私设的刑堂,反而更像是……蓄意关押致人死亡的地狱。”傅孤闻环顾四周,紧蹙的眉眼阴沉,许久才给出了一句点评。 苏月婳与他不谋而合,但她却左顾右盼,许久给出了一个数字:“四十八人。” “这里有二十个牢笼,四十八具尸骨……王爷,往那边走了两步……”苏月婳说着,又瞥见什么,指挥着傅孤闻移动,等看清了,她脸色也有些瞬变:“那几个是孩子的尸骨,看样子,都不会超过十岁。” 稚子幼儿,何故至此。 苏月婳仔细看了看每具尸骨,衣物穿戴还算整齐,也大致能看出有不少均是女子。 这就…… 不难让她猜测,这东宫中的结界,可能并不是为了困住她而设,因为清远也不知道她真身是谁,地宫也是早就存在的,所以结界本来就是为了压制这些亡魂。 若无心愧,何须压制? 苏月婳受了伤,还摆脱不掉打入她魂魄原神上的万字符,方才施救魂小花已经是她强撑了,现下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她就能唤出这地宫中的冤魂,审问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尸骨,神色烦闷不悦。 傅孤闻一直沉默无言。 但看着苏月婳的目光,却讳莫如深。 寻常人见到此景,首要反应是恐慌惊惧,满处尸骨,魂吓飞了都不为过。 但苏月婳没有过多惊慌,这确实反常,但她心思细腻,看出尸骨人数,心系枉死的幼儿,善良醇厚,也是一目了然。 傅孤闻沉了口气,有些反思是不是对她的怀疑……过于多,也过于盲目。 考虑到她的出身,还有成亲那日的种种,想必她曾经的经历也很令人唏嘘,这样的女子,即便有几分心机,也并不为过。 而且傅孤闻自诩并非良善,他不苛求苏月婳至纯至善,只愿她所有的心思,不是用来防备他,和干扰他即可。 短暂的念想很快压下,苏月婳还想让傅孤闻放下她,她想仔细看看每一具尸体,暂时无法调动魂灵问询,那就从尸体上遍寻身份和死因。 若确定了这些,或许也是绊倒太子和国师的必要。 “王爷,放我下来吧,我想……” 奈何苏月婳的话还未等说完,傅孤闻就找了个还算适宜的地方,将她放下,再俯身为她处置捆缚的法绳。 这东西有些奇异,苏月婳抵死挣扎,不仅挣脱不开,反而越箍越紧。 傅孤闻伸手触碰,不仅毫发无伤,还能轻而易举的挣开,只是想要彻底解开……竟然开了? 第49章 我的启蒙恩师 苏月婳怔愣地看着已经落地的法绳,一时间她惊得都没了神情。 傅孤闻刚解开缠绕的死结,也没看苏月婳,他就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法绳,简单归拢,又拿给了苏月婳。 “收着,或许还有用。” 苏月婳迟迟没有去接。 她满怀奇异,又颇为怪异地看着傅孤闻。 原本眼前这个异性王,能身怀真龙之气就已经是怪事一桩了,现如今他还能凭空徒手解开布满咒法的法绳! 丝毫不讲玩笑,这法绳被清远弄的,跟捆仙绳近乎异曲同工。 就算地宫没有结界,魂小花跑下来都对法绳束手无策,傅孤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王爷,还是别把它给我了。”苏月婳随口说了一句,便顺势握住了傅孤闻的胳膊,借着姿势她手指隔着衣袖搭在了傅孤闻的腕脉上。 纯阳体质,气息康健。 并无研习法术,修炼得道的痕迹。 既是如此…… 难道是他身上还有什么不易察觉,没有被苏月婳发觉的秘密? 傅孤闻不知她所想,以为她刚被捆缚,好不容易脱困,不敢接触这绳索,他没做计较,就随手先收了绳索。 苏月婳思绪沉沉地走向了牢笼。 上面的锁头还在,被傅孤闻一下挥刀砍断,她推门进去,将其中四具尸骨逐一放平,挨个细致翻查。 “你……” 傅孤闻垂手站在一旁,看着苏月婳的动作有些皱眉,拿出锦帕想要递给她,可刚出口的声音,就被苏月婳打断。 她从一具尸体上翻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他:“王爷你看,这上面写着……” “闻人。”傅孤闻拿锦帕擦了擦令牌,看清上面的字。 苏月婳便思索道:“是个姓氏吧?本朝可有这样的人吗?我没怎么听说过。” “有过。” 傅孤闻想伸手拉苏月婳起来,再一一解说,奈何苏月婳说:“不急。” 然后又继续翻查其他的尸身,从这个牢笼找完,又去了其他的牢笼。 等全部找过,她手中也多了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还有一块玉佩,以及一把檀木的折扇。 长命锁上雕刻着还是‘闻人’二字。 玉佩像是块平安扣,并无刻文,折扇也如此。 傅孤闻用另一条锦帕垫着,拿着每一样物件,看着的眸色沉了些,偏头示意苏月婳出来说话。 避开了关押尸骨的地方,两人又回到了甬道之上。 傅孤闻借着光源仔细端详着锦帕中的令牌,深深沉气:“闻人,本王能想到的只有闻人御,三朝功勋,太子太傅。” “他也是我的……启蒙恩师。” 苏月婳诧异地微微皱眉,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了牢笼方向。 “我幼年受皇帝垂爱,入宫暂住,与诸位皇子一同受教养惠院,老太傅年过七旬,被皇帝委以重任辅佐太子开蒙,机缘巧合,太傅对我有些赏识,恳请圣恩,将我也收入门下……” “后来,太傅实在上了年纪就请旨告老,皇帝是允的,还赐了兴修宅院,就在京城十里浦,闻人一脉,尽出诗书大儒,老太傅一生无欲无求,膝下无子,两个侄儿皆已入朝,门第兴盛,也算其乐安享。” 苏月婳静静听着,频频的点点头,看着傅孤闻逆光的身影,渐次凝重的面庞,她几乎可以预判出,牢笼中的尸骨若没有老太傅的,那也均是老太傅的家人。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几载,因着二皇子的谋逆兵变,老太傅牵涉其中下了昭狱,皇帝念及他年事已高,又辅佐三代君王有功,只将他关押,没有查抄全家,但闻人一脉,也受此波连,老太傅的两个侄儿先后进了大理寺,一个病故,一个疯癫,家族也就此没落了。” 所以如今的京城十里浦,再没了闻人大府。 知晓此事内情的,也都碍于避讳,不敢提及,慢慢地就淹没得无人问津。 傅孤闻说完了这些,脑海中还持续浮现着老太傅的音容笑貌,他再踱步看向牢笼,目色沉寂。 “我觉得这里面的人,应该都是闻人家的。”苏月婳说出了心中猜想,再问:“王爷,家族没落,皇帝又没有查抄发落,那为何所有人惨死在这里啊?” 势必幕后还有隐情,也有黑手干预。 傅孤闻皱眉:“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这把折扇,是老太傅常年随身携带之物。” 虽然并不怎么珍贵,也和宫内巧匠做出来的相差甚远。 但这是……幼年时的傅孤闻,亲手雕刻所做的。 “老太傅不一定在这里面吧。”苏月婳刚刚检查的所有尸骨,年纪最大的有过六旬,老太傅的年纪远超于此,必然不在其中。 她不能直面说出,不然好像她多懂得仵作之法似的。 傅孤闻也没展露过多的情绪,就道:“但愿。” “这地宫秘密关押了闻人一族近乎直系旁系亲眷,蓄意致他们死亡,王爷,你可有怀疑之人?” 听着苏月婳的问话,傅孤闻隔了片刻才转眸落向她,出口的话语更加惊人。 他说:“你既已有人选,何须再问?” 苏月婳抿了一下唇,旋即就笑了。 两人又一次不谋而合,都怀疑上了同一个人。 “不瞒王爷,我怀疑是太子沈卓潇。”苏月婳明人不说暗话,坦然的眼眸澄亮,就是转念一想又疑惑道:“但他为何要对教养自己的太傅,下这种毒手呢?” 闻人御,三朝元老,辅佐三代帝王君主,即便对沈卓潇有诸多不满挑剔,沈卓潇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就凭着闻人御的名望权势,助力他登基走向大统才是。 “因为二皇子。”傅孤闻随口一句,便收回眸光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见苏月婳还没跟上,他止步回身,“边走边说,不过要先说好,这件事关系重大,等离开地宫,你切记不可与旁人透露半字。” 苏月婳侧颜看着牢笼方向眯了一下眸,她已经有办法用凡人的手段对付沈卓潇了,再结合秘闻,那必然事半功倍。 她转过头对傅孤闻一笑,迈步走向他:“臣妾遵命,王爷请说吧。” 第50章 拿下他们! 甬道冗长,纵横交错。 除开那刚刚破出大洞的尸骨牢房,余下的墙面纹路规整,毫无破端。 傅孤闻用火折子点燃了所有高悬的油灯,一片明亮,火折子也恰好用尽,他随手熄灭扔去一旁,再略微侧身放缓脚步,等着苏月婳一并同行。 “这段秘事,说来话长……” 他边走边慢慢地开口,低醇的声音在空寂的周遭,恰逢适宜。 “当今圣上是少时继位,初等大宝还未设立后宫,舞勺华年才亲政,也在当年迎娶了孝康慈皇后,转年育下一女,就是当今的嫡长公主……” “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但听闻皇后初次孕育后,身体大伤,调养两年都未曾见好,龙嗣血脉不能断,太后便建议皇上选秀,广开后宫,那是本朝第一次大秀,选上多少没打听,但辅政大臣澹台璈的长女,澹台婧芝也进宫被封嫔。” 讲到这里,傅孤闻停顿下,整个地宫没有活人气息,但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腐败之气。 而且随着两人逐渐深入,这股腐臭还愈加正浓。 苏月婳一边听着,一边看出傅孤闻神色有异,她便扫了眼四周的墙面,“这股味道太浓了,好像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说着,她想伸手触碰一下墙壁,却被傅孤闻拦住。 “小心有诈。”他谨慎的眉眼微沉,抄起佩剑,用剑鞘轻敲墙壁。 更为奇异的,竟然是实心的墙体。 那味道是从何而来? 傅孤闻又试了试周围的墙壁,一样如此,奇异颇多,他道:“我们再看。” 苏月婳点头,与他继续前行。 傅孤闻也续着方才的话语,继续道:“澹嫔入宫不到一年,数月间从嫔位晋升为妃,恰逢皇后身体调养得当,两人先后怀上龙嗣,转年皇后诞下二皇子,澹妃生下三皇子,也就是现下的太子,澹妃也被晋升为贵妃。” “二皇子襁褓时就身孱体弱,也有这层缘故在,皇上才在两位皇子舞勺之年时,册立三皇子为储,同时晋澹贵妃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统协六宫。” 苏月婳听的认真,眯起了眼睛。 傅孤闻似乎不太想提及这些,但话语已出,他沉了两口气,再道:“满朝文武皆有不满,自那以后频频进谏,请求圣恩收回,甚至搬出了祖宗列法,要求立贤立长,还归纳出十多条缘由,强硬的要求皇帝改立二皇子为储。” “满朝大员执意如此,皇帝也不能过于武断专横,虽没有收回圣命,但在持续僵持的两载中,最后下旨让二皇子入住东宫,入朝参政。” “没有直接废除三皇子改立二皇子为太子?”苏月婳适时的就问。 傅孤闻轻微的摇头,脚步也随之停下,烛影下的面容有些幽深,眼眸看着远处漆黑的拐角,仿佛看到某人一脸粲然的走来。 对他说:“傅孤闻,好久不见啊。” “我没有心思争储,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劳心劳累,还不一定落好,但我身为皇子之首,上有皇姐,下有弟妹,我想护着母后不受欺凌,皇姐不必和亲远嫁,日后弟妹和睦,不比兄弟阋墙,反目夺嫡,所以这太子之位,我不争也得争。” “傅孤闻,说好了啊,他日孤名正言顺位主东宫,以后荣登大宝,你要做孤的近臣心腹,谋臣辅政,助孤铲除奸佞,重振朝纲!” …… 傅孤闻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幻觉,都是幻影…… “二皇子沈卓禹早就不在了……” 冷不丁的傅孤闻一句轻喃,答非所问,苏月婳诧然地紧起了眉。 旋即,就见傅孤闻仰了仰头,又道:“皇帝没有下旨废黜,但当年已经有了废除三皇子,改立二皇子的意思,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二皇子顺理成章地建功立业,拿下卓越功勋,便可顺应满朝文武的意愿下旨亲封,但是却出事了。” “塞外鞑靼来犯,与东瀛倭寇沆瀣一气,害得边省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满朝震怒,二皇子更是亲自请旨带兵出征,征战数月捷报频传,但就在班师回朝的当日,不幸旧伤复发,医治不及,薨逝了。” 最后几个字,傅孤闻说得很轻,但苏月婳却似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沉重。 “王爷,您和沈卓禹,关系很好吧?” 这话其实不用问,苏月婳稍微一推敲就不难发觉,傅孤闻自幼承蒙圣恩,入宫受教,启蒙恩师是当朝太傅,与众多皇子一同在养惠院习文习武。 又岂能跟年岁相当的二皇子,关系不亲近? 傅孤闻没有回答,缄默地慢慢深呼吸,平复起伏波澜的心绪。 许久,他才沉声道:“二皇子那次出征,他被赐封骠骑大将军,我为四品参军,随军同往。” 苏月婳一下怔住。 二皇子亲征领兵打仗,傅孤闻也在其中。 也就是…… 他亲眼目睹了二皇子的薨逝。 眼睁睁看着挚友死了,却无能为力…… 死于非命,并非战况不佳,战事太平后,抚棺发丧,无法详查,只能不了了之。 “二皇子薨逝的消息传回京城,二皇妃就自缢殉情,带着已有六甲的身孕,皇帝痛勉,皇后一病不起,但却因着二皇子为国捐躯的情分,抵死抗旨,保下了没让长公主远嫁和亲,但转年二皇子的忌日当天,皇后也……薨逝而去。” 如今的后宫主位悬空,澹皇贵妃虽未册立为后,但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主宰六宫,母仪天下。 沈卓潇坐稳了太子之位,满朝文武再无半句微言质衡。 苏月婳思索了下,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沈卓潇可一直住的是宫外府邸,也就是及冠时皇帝赐地兴建的住所,并不是东宫大殿。 为什么呢? 是坏事做尽,担心厉鬼索命吧。 这不就巧了吗? 苏月婳悄然勾唇,想要对付沈卓潇的方法,全都来了。 但也就在此时,一直寂静空无的甬道中,突然传出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不过须臾,十几个人影便绕过转弯,出现在两人面前。 “拿下他们!” 第51章 王爷小心! 十几个人都是侍卫的装扮,还配有利剑长矛。 领头的一见苏月婳和傅孤闻,二话不问直接挥手下令。 “快!不要留活口!” 所有的侍卫迅速行事,脚步声夹杂着利刃出鞘声,刀光矛影便冲了过来。 傅孤闻一下挡在苏月婳身前,抽剑抵挡还击。 “别躲开!跟着我!” 他对苏月婳说着话,手上动作狠厉。 扑来的侍卫下手麻利,还很难缠,傅孤闻直接折断对方的利刃,反手就用长剑捅穿了对方的肩颈,再一侧身,劈开长矛,顺势伸手捏住了对方的喉骨。 傅孤闻和十几个侍卫缠斗,苏月婳不能躲开太远,难免防不胜防再有他人来犯,但她也不想束手不管,刚刚运气,却被魂魄上打入的万字符震得心神俱颤。 疼痛得无法想象,堪比所有酷刑。 她强忍着咬牙,逼退了胸腔涌出的鲜血。 却不敢再运气动用术法。 反观傅孤闻,与七八个人打斗在一处,但却丝毫不见狼狈,游走其中身手灵活,一身雅致,风度翩翩,就连衣襟长袍都未曾沾染半点血珠。 时辰推挪,傅孤闻不想过于恋战,闪身躲避刀剑,趁其不备割喉断脉,手法利落干脆。 苏月婳稳住心神,站在距他不远的一角,看得微微挑眉。 所有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落在地,只剩下一个领头的,见势态不妙就想逃窜,却被傅孤闻一剑砍断双腿脚筋,惨叫地趴在了地上。 继而,傅孤闻持剑而上,审视着侍卫领头的穿着,不是皇宫大内,也不是御林从军,虽是侍卫的扮相,却从未见过这类的锁子铠甲。 “你是何人?”傅孤闻疑惑地问。 领头的看着居高临下近在咫尺的男人,愤怒地咬牙切齿。 “想轻生?” 傅孤闻看出领头的要做什么,再要俯身拦阻,领头的却已经咬碎口中藏匿的毒药,吐出黑红的鲜血,浑身抽搐,形同死人了。 没留下活口。 傅孤闻皱了皱眉,迈步移开,再掀眸看向苏月婳:“你怎么样?可有伤着?” 苏月婳轻一摇头,“没有……王爷小心!” 话没说下去,她就看到后方转角处还藏匿了一个人影,还放出了一枚镖箭,直直地朝着傅孤闻射来—— 苏月婳出言提醒的一刹,她也脚尖腾挪,就要去推傅孤闻闪身躲避,但还是…… 晚了。 傅孤闻分了心神,再回眸瞥见凶险,已经躲避不开。 镖箭刺中他胸膛,殷红渗出,汨汨的血色瞬时染红了衣襟。 他身形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磕碰到地上的尸体,再要摔倒时,苏月婳也健步而上,一把扶住了他。 “王爷!” 她惊呼诧然,抿唇愤恨的眸光看了眼侧方转角,那道人影,早已消失。 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人到底是谁? 掩藏活人的气息,始终都没让她和傅孤闻有所发觉。 顾不上想这些,苏月婳让傅孤闻倚靠着墙壁,她再查看了下镖箭,好在刺入得不深,但她也不敢冒然拔除。 傅孤闻疼的脸色苍白了些,低低的嘶着气,“没事,不打紧……” “伤的位置不好,我要是拔除,不知能否止住血……”苏月婳说着,也在袖内翻找,除了一个阿瑶绣的香囊,再无其他。 她拿出锦帕为傅孤闻擦了擦血,再撕开衣袍,白皙细嫩的肌肤,壁垒分明,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身,肌肉利落坚硬,充满了爆发的力量。 因着傅孤闻受了伤,鲜血顺着肌肉纹理缓缓流淌,沉重的气息也伴随着胸膛起起伏伏。 难闻的空气本就飘散弥漫着大量的血腥。 此时苏月婳直观的、近距离地看着傅孤闻的伤口,一白一红的交织,恍若对她而言成了莫大的蛊惑,让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吮吸纳魂。 她感觉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沿。 “你怎么了?” 傅孤闻刚好出声,他拧眉看着苏月婳,循着她的目光落向自己胸腔上的伤口:“你喜欢鲜血?” 苏月婳迅速回过神,愤懑地闭了闭眼睛,都怪那个该死的牛鼻子,害她魂魄受损严苛,她才会有些不受控。 她捏紧指尖隐忍:“我是没想到……你流了这么多的血。” 说着,苏月婳也遏制住思绪波动,麻利地为他处理伤口,“王爷,你说这个地宫,会不会是太子和清远合谋的秘密刑场啊?” “刑场?”傅孤闻没想到她能有这种猜测。 苏月婳手上动作没停,随口道:“那么多尸骨,还有这些死侍,而且尸骨应该就是闻人御一家,可能墙体后面还隐藏着几处,但也多半没有活人了,这么多死人,不是刑场,又是什么?” 傅孤闻缓缓地也有些赞同地点头,“但只凭这些……” 声音忽然戛止。 苏月婳也趁着傅孤闻思索的间隙,一下拔出了镖箭。 鲜血四溅的同时,她动作极快的撕开香囊,拿出里面的几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直接敷在了傅孤闻的伤处。 这些香料都是草药调配,除了味道清新馥郁之外,也有凝血抗炎的用处。 傅孤闻疼得倒吸冷气。 苏月婳一手还按着他的伤口,另只手麻利地扯出他衣袍的内衬,雪白的绸缎直接随着‘咔嚓’一声撕下。 三两下就将伤口缠裹,还顺带地在他胸前伤口的位置上系了个蝴蝶结。 傅孤闻还没缓过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等片刻后,他神色稍缓,再循着苏月婳微惊的目光,看向自己胸膛,他眸色也沉了。 “这……”他指着那个蝴蝶结,都不知如何说辞。 苏月婳汗颜,尬笑:“那个,顺手了。” 她时常闲来无事,帮魂小花整理发髻。 “要不,我解开换个?”她又问。 傅孤闻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处,微迟缓地摆摆手:“罢了,就这样吧。” 苏月婳点头,又想到什么抬手试了试傅孤闻的额头体温,已经有些烧的迹象,她皱眉:“王爷,这镖箭,会不会有毒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俱是沉默了。 第52章 不受控制 “可能。” 许久,傅孤闻才出声回,但却也又问:“若是有毒,你当如何?” “我肯定要救你啊。” 苏月婳不假思索地就道。 但这话说得不走心,因为这地宫中有结界,莫说两人还没找到出路,就算找到了,苏月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傅孤闻解释,自己为何出不去。 不除掉她原神魂魄上打入的万字符,她就无法调动术法。 那既然逃脱无望,还谈什么救人。 好在傅孤闻听着,也没再问任何,就眸光深深地凝着她。 苏月婳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拧眉苦思的说:“但我还是希望王爷身体康健,好好的千万别中毒,我们在这里耗费的时辰太久了,外面会不会有人察觉?” “会。”傅孤闻惜字如金。 苏月婳稍作安心,再起身环顾左右,那个神秘的人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何时再偷袭,她在附近走了走,发现一处墙壁是空的,应该能破开。 “里面应该也是掩藏的尸骨……”傅孤闻看着她的举动,强撑的气息有些微弱,“这个地宫,应该真如你所说。” 苏月婳垂眸认同,却道:“那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呢?杀了人,尸体应该掩埋,最不济也该扔去乱葬岗吧?为什么要大兴土木,修建一处地宫,巧设机关,就为了掩藏尸骨?不会那么简单的……” 还有这里设下的结界,不是为了阻碍苏月婳的真身阴璃,清远和太子那些幕后之人,也还没有识破这点,那这结界屏障就是为了阻碍所有的冤魂。 所以这里…… “不会是为了布什么阵法吧?”傅孤闻蹙眉隐忍,但脸色渐次惨白,残弱的呼吸也带着热浪,他隐隐感觉身体快要撑不住,就朝着苏月婳伸了手,“过来。” 苏月婳听到第一句时就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他,迈步走来,“王爷还懂法阵?” “奇门遁甲,我看过此类的书籍……” 苏月婳略一点头,再握住了傅孤闻伸来的手,她眸色一紧,“王爷你烧得怎么这么重?” 她顺势半蹲在傅孤闻近旁,握着他的手,肌肤相触,滚烫的温度炙烤。 “不碍事,但我可能撑不住了,我若睡下,你务必小心,切记不可草率行动,留在我身旁,等待风灼风絮便可……” 气若游丝的声音都没说下去,傅孤闻就眼皮发沉,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苏月婳倒吸冷气,迅速探查他的鼻息脉象,确定他只是昏睡,而非死亡,她才堪堪地松了口气。 不过,有体内深藏的真龙之气加持,他也绝非泛泛之辈,哪能这么容易就死。 但是,这射中的镖箭,也肯定有毒。 怎么解毒呢? 苏月婳束手无策,只能如傅孤闻交代的,等风灼风絮察觉不对,找来此处了。 她受的伤也不轻,趁此阖眸凝神,调理紊乱的气息。 可不管尝试多次,还是无法冲破那该死的万字符。 这样下去可不行。 苏月婳睁开了眼睛,寻求解脱的眸光就看向了傅孤闻,凑巧也看到他紧闭着双眸,昏睡得十分不安生。 嘴中声音微弱得像是喃喃自语着什么。 “嘟囔什么呢?” 苏月婳疑惑地凑近,想要听得清晰些,却被傅孤闻一把握紧手腕,反身直接压抵在了墙上。 她眼瞳紧缩,不等反应,还处在昏迷中的傅孤闻意识不清,只感觉满身燥热,如似万火吞噬,本能地想靠近清凉之处,寻求纾解。 他不受控制地也亲上了她的唇。 苏月婳一瞬怔住,不断紧缩的眼瞳也在刹那停滞。 唇齿纠缠,清冽的气息混杂地充斥彼此…… 那样的强烈,那样的肆虐,那样的不受控制……转瞬不过,他就咬上了她纤白的脖颈,舔抵地缭绕辗转,啃噬着锁骨。 苏月婳喘息地闭上了眼睛。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傅孤闻的无意识,也是被毒发牵引,但随着交缠抵死,那源源不断的真龙气息,也弥漫地环伺她左右,近乎包裹沉溺。 …… 许久,苏月婳整理着衣衫,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身上餍足过后还未苏醒的傅孤闻,一伸手,将他掀翻靠躺去了旁边,她盘膝阖眸,再次调理气息,竟出奇地通畅。 而那还未破除的万字符,也随着她运功调息,渐渐淡化压制。 真龙之气是真的有效用。 再要彻底破除,也不算难了。 苏月婳睁开眼眸,心绪舒展,和颜悦色地看了看傅孤闻,起身为他整理衣衫,又调用法力将两人衣物清除洁净,反手将周遭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挪去了更远。 处理完这些,傅孤闻还迟迟没醒。 苏月婳俯身摸了摸他脉象,并无紊乱,只是体内的剧毒没解。 将毒移到自己身上? 阴璃自然是百毒不侵,但苏月婳这具躯壳可是凡胎肉体,她不能玩笑儿戏,只能屈膝跪坐,手指抵着傅孤闻的眉额,渡一些气息入他体内,试着解毒消融。 但令苏月婳没想到的,渡气的瞬息,她也窥见了困扰着傅孤闻的梦魇。 梦中场景不是很清晰,像是某处宫殿,宫墙林立,一派奢靡。 傅孤闻走进其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沈卓潇。 “请太子安。”傅孤闻面色不改地稍微抬臂行礼。 “世子无需多礼。”沈卓潇俯身要扶他起来,却被傅孤闻先一步的直起身。 世子? 苏月婳看着梦境,如身临其境,纳闷的心里轻喃。 傅孤闻的王爷之位并非皇帝亲封,而是世袭,按着朝纲法纪,降等承袭,老燕王百年后,位爵传承嫡子,应该是侯爷。 但老燕王和妻子常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为守护疆土鞠躬尽瘁,双双战死他乡,只剩年幼垂髻的傅孤闻,皇帝感念,接他入宫的同时,也破例让他呈王。 这是本朝百年来唯一的先例。 承袭王位,也要等及冠。 所以梦中的傅孤闻,还是世子。 苏月婳仔细地看了看他,清隽的面容如画,还是那么好看得让人心惊,就是眉宇冷淡,透着一股子生人勿靠的距离疏离感。 第53章 就是个畜生 “世子近来可好?” 梦境中的太子,没计较傅孤闻的无礼,像是没话找话似的还在寒暄。 “我近日与父皇忙于朝政,若有对世子疏忽的地方,还望世子宽容,海涵。” 傅孤闻也不接话,依旧淡淡的:“太子殿下辛苦。” 沈卓潇一笑,“满朝皆知,世子与我二哥交好,为避免嫌隙,不拉帮结派,不参与朝中任何党羽,就连我,世子也是能避就避啊。” 这话没法回。 傅孤闻明哲保身,也不想为二皇子沈卓禹招致祸端。 “对了……” 沈卓潇想到什么,笑着又说:“昨日朝中来报,塞外战事已起,鞑靼联合驻军反贼,已经侵吞了我朝边疆两省,父皇大为震怒,我为平息龙庭,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傅孤闻早已没了耐心听他闲扯,当即就谨言道:“殿下赎罪,也请殿下谨言,朝中战事是军事要务,不是我能妄自揣度的。” “我没拿世子当过外人,再说,事关军机,却也是家事。” 沈卓潇轻言搪塞,再笑呵呵地道:“我进谏主张出兵平定叛乱,击溃鞑靼八十二部,并请旨沈、卓、禹、帅、军、出、征。” 一字一顿的几个字,瞬时在傅孤闻的脑中轰然炸裂。 他顾不上任何,急切道:“二皇子千金贵体,如何领兵出征?” 况且,二皇子素来擅文,不精通武艺。 虽有一腔热枕,也时常研磨军机要领,但从没有实操亲为,如同纸上谈兵,领军出征,完全就是儿戏,陷阱! 沈卓潇看着傅孤闻心急,展颜就笑地粲然:“世子急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了二哥着想吗?本来父皇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满朝文武都在举荐废黜我,改立二哥为储,我是不会争什么的,只是二哥需要一些战功,才能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啊。” “听我这么一说,父皇当即就允了,二哥不知道这些,但一听说被鞑靼侵吞的两省百姓民不聊生,他就马上坐不住了,领旨谢恩后,还特意来谢谢我呢,呵!” 傅孤闻震惊的听着,不住握紧的双手,到底没忍住一把扯拽住沈卓潇的衣襟。 “二皇子从小到大将你视为亲弟弟!去年春时围猎,你不慎被毒蛇咬伤,施救不及,二皇子不顾自身安危,一口口将毒血为你吸出,才保你安然,你现在就这么对他?!” “让他去前沿送死?!” 傅孤闻气血翻涌,震怒的膛目欲裂,话落一刹,狠狠的一拳也抡在了沈卓潇的脸上。 沈卓潇捂着脸稍作喘息,抬手拦阻没让侍卫做什么。 “说对了,我就是想让他去送死!” 沈卓潇撕开伪装,狰狞的脸上眸光透着恨意:“我自幼被立储,母妃宠冠后宫,父皇对我青睐有加,老二凭什么跟我抢?又凭什么帮着他母后跟我母妃斗!” 傅孤闻阴翳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隐忍。 “杀了他!” 苏月婳窥探梦境,却彻底忍不住。 沈卓潇这种畜生,多活一分都是对天地的不敬。 她调动术法,一股强劲的阴气如飓风浩浪,直直地击向沈卓潇—— 结果竟穿透沈卓潇虚空一般的身形,对方仍旧毫发无伤,那股阴气席卷向后方,轰然炸响。 是在梦中…… 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在傅孤闻的脑海中浮现,苏月婳就算再气愤,也做不了任何。 梦境逆转,苏月婳不知道傅孤闻是怎么离开的大殿,但转而的画面,就是傅孤闻撩起襟袍,恭敬又严肃地跪拜而下。 “燕王世子傅孤闻,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和议政大臣们正在忙碌,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傅孤闻,就让管事太监出来传话,“陛下无暇,请问世子何事?” 傅孤闻跪得腰板笔直,脸色沉冷,眸色坚毅:“臣虽不是武将,但习武多年,此番二皇子亲征,前线吃紧,朝廷有难,匹夫有责,请陛下恩准,让臣随军出征!” 说完,傅孤闻再俯身叩拜,沉声加重:“请陛下恩准!” 一看是与前线军机有关,太监也不敢慢怠,匆忙跑进去回禀。 皇帝在里面早已听清,隔着里外的距离,叹道:“傅孤闻,朕以为你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向来明哲保身,怎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这意思…… 皇帝早就看出了沈卓潇的用意,也始终想要拥护沈卓潇,不过为了应付搪塞满朝大员,所以才让二皇子入住东宫,也因此,明知道这回沈卓潇下了圈套,还故意纵容,让二皇子上套……送死。 揣摩出这一层,傅孤闻脸色更沉了下去,二话不说直接高声道:“臣决心已定,请陛下恩准!” “也罢……” 皇帝扔出两字后,老太监也小步出来,对着傅孤闻行了一礼,躬身道:“传圣上口谕,燕王世子所求,准!” “册封燕王世子为四品参军,随二皇子率军亲征,即刻出发!” 梦境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混乱,很多画面一闪而逝。 苏月婳难以捕捉,恍若置身灵异之中,周遭一幕幕闪现划过,速度过快让她感觉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住意识,她也发现画面定格在了某处帐篷内。 应该是皇家的御用帐篷,非常大,但很简陋。 塞外苦寒,领兵打仗也一切从简,但很多人聚集在一处,神色紧张,傅孤闻坐在主位旁的位置,脸色更加阴深。 “不好了,二皇子怕是……” 随军的御医慌张的从内帐跑出,沾染的满手鲜红。 傅孤闻眸色一紧,迅速起身冲进内帐,就看到沈卓禹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挣扎的朝着他伸手,微弱的呼吸气若游丝。 “别伤心……中毒那天,我们不就……知道结果吗?我……我想把母后皇姐……托付给你……但我不能害你……” 傅孤闻扑过去抓紧了沈卓禹的手。 “别……别参与这些……别报……别报仇……你好好……” 话未尽,气已咽。 “卓禹!”傅孤闻错愕惊诧,许久爆出的声音,痛苦得撕心裂肺。 第54章 天煞孤星 苏月婳震惊地看着梦中种种。 这对于傅孤闻来说,绝对是极其重要的记忆,否则不能在他中毒昏迷时,脑海中会浮现出这些。 但明明…… 傅孤闻阐述旧事的时候,和苏月婳说的是,二皇子领军出征,在班师回朝的前夕,旧伤复发,医治无果才薨逝的。 可梦境中,二皇子却说是中毒。 到底谁在撒谎? 苏月婳想一探究竟,趁着梦境还没散去,急忙凑到床榻旁,翻看着二皇子尸身,几道旧伤确有发炎红肿迹象,还已化脓。 但应该不太致命。 她再抹了些伤口的血,看似正红无异,但鼻息一嗅,刺鼻的味道弥漫。 是中毒。 还不是寻常的毒物,从味道上应该是塞外的慢性巫毒。 地府里,什么稀奇的事都有,各种五花八门死的鬼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这类巫毒也少之又少,因为下毒必须是在幼年,最好两三岁的黄口小儿,需结合天象,持续下毒七七四十九日,但整个过程中毒之人毫发无伤,也不会被人察觉。 之后没三年,依旧按照天象,继续巩固下毒二十一天。 十八年后,无需任何,中毒之人会在毫无征兆之中,暴毙而亡。 此法阴毒至极,也歹毒卑鄙,因为持续的年头长,从始至终让人很难发觉起疑,即便暴毙后发现是中毒,也很难查出真凶。 二皇子薨逝时正值及冠,二十岁,也就是…… 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被下了毒。 苏月婳大致推算了下,凶手不是沈卓潇,而应该是……他母妃澹皇贵妃。 难怪傅孤闻复述的时候,说满朝文武进谏换储,闹了皇帝好多年,皇帝都头疼不已了,沈卓潇和澹皇贵妃还毫无举动,就大义凛然地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 原来是早就对二皇子下了毒,也知道他活不过二十岁。 让他领兵出征,应该是沈卓潇实在沉不住气了,抓住机会,就送了二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的死法。 够狠的啊。 这对母子,真该死。 苏月婳摸清了这些,心里算计着如何用正常的法子,绊倒沈卓潇。 然后她就想撤出梦境,尽快给傅孤闻渡气,让他自行压制体内之毒,快点醒来,逃出这地宫。 但万万没想到,梦境忽然逆转,变成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怎么回事? 苏月婳正纳闷之际,就听到一阵阵小儿玩闹的嘟囔打油诗。 “燕王世子,煞星转世!克父克母!克兄克友!” “一命呜呼!人如其名!” …… “你们几个!胡闹什么?世子是我们能说的吗!” 一个妇人闻声跑出来,挥舞着锅铲就要抓那几个小儿。 “嗐!狗剩他娘,何必计较呢?”另个妇人也匆匆跑出来,拦阻道:“满城的人都在传,这世子啊,天煞孤星!谁接近他谁死,可了不得咧!” “打小就克死爹娘,听说啊,刚死不久的二皇子,也是被他克死的!听说啊,满王府没一个活人,全被他克死了!现在当差的,都是鬼!” “天老爷啊!可怕死个人咧!” 妇人交头接耳。 苏月婳听得怔愣。 随着梦境转换,偌大的燕王府,家丁奴役愁眉不展,叹息连连地忙着遮挡窗子门户,而一片漆黑的房中,傅孤闻未曾梳洗,披散着长发,穿着纯白的内衣,慵懒颓然地倚在罗汉床上。 他支着单腿,没系的衣襟领口宽松,衬托的他有些消瘦,如画清隽的眉眼也黯然无泽,面色苍白乏力,透着些憔悴的病气,却依旧好看得不行。 苏月婳作为外力进入梦中,可不受视线干扰。 但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傅孤闻,那样的……无助。 挚友薨逝,父母早故,偌大的王府,满城的非议,滔天的巨恨,无处喧嚣,无处吐诉。 亲眼看着二皇子死在眼前,还要为了自保不受殃及牵连,隐瞒下真实死因,无形中的助纣为虐,又怎么能让傅孤闻不恨,不苦。 苏月婳唉声叹了口气,移动身影做到了罗汉塌上,如似魂体的状态,让她即便伸出手抚着傅孤闻的脸颊,傅孤闻也未有察觉。 她看着这张哀伤麻木的俊脸,无奈叹道:“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王历来心狠,视畜生的命为草芥……杀几个人的事儿,很简单的。” 苏月婳若有所思地笑了声,手指摩挲着傅孤闻的薄唇。 莫名的,就像有股吸引力,鬼使神差的让她不由的俯身低头,噙了上去。 轻轻地拨弄,慢慢地允吸…… 一丝淡淡的气息透过傅孤闻的魂内,弥漫地晕散进她口内,再汇入体内,窜进灵魂深处,交融相合。 苏月婳诧然地睁开了眼睛。 竟然在梦中,以魂体的方式都能吸取真龙之气! 傅孤闻到底是什么体质?怎么会…… “你不是天煞孤星。”苏月婳欣喜的眸色染笑,“暂时还摸不透你是什么转世,但你这真龙之气,本王要定了!” 她笑着再度捧起傅孤闻的脸颊,就要落唇的一刹,却周遭场景变幻,转瞬她就被硬生生的推挤出了梦境。 苏月婳一惊,在地宫中睁开了眼睛。 面前坐着的还是闭眸昏迷的傅孤闻,不知是她渡气起了效用,还是他又陷入了什么梦魇,总之,应该是有什么秘事,他下意识本能的排斥旁人知晓。 苏月婳感觉可惜,但也不慎在意,她就握过傅孤闻的手腕,试了试脉象。 比先前稳定多了。 看来镖箭上的那些毒,对他性命无忧了。 既已如此,苏月婳也放了心,挪身站起,她拍了拍周身不存在的灰尘,环顾四周,凝神静听……果然不出所料! 那个诡异的人影还在角落窥探。 “看得可好啊?” 她笑吟吟地一句话出,手中凝聚的阴气也猝不及防地朝着某处袭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苏月婳的身形也在瞬息间到了黑衣人近前。 对方蒙着脸,捂得相当严实。 “你是谁?” 苏月婳礼貌性地问一声,但手上已经一把扯开了对方蒙面,看清对方的面容,她却怔愣住。 第55章 她和谁有缘 苏月婳惊诧地看着眼前之人。 隐隐感觉还是在梦中,不然眼前这人怎么会是……风逸。 “怎么会是你?”她迅速反应过来,谨慎的眸色一沉,随手也锁住了风逸的咽喉,将他掼抵在了墙壁上:“你不是被王爷捉拿关押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不仅逃出来了,还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地宫。 足见风逸和清远勾结一起,纯属一伙的! 风逸被阴气所伤,此时又被苏月婳锁喉锁得喘息不上,满脸涨红,勉强挣扎:“你……你先……放开……” 苏月婳面色冷凝,手上气力稍松,同时变幻出藤绳,直接捆缚住了风逸的双手双脚。 确定他无法脱逃后,一把将风逸摔到地上。 她才冷声一字:“说!” 风逸哪成想苏月婳竟有如此大的神通,他惊愕之前那道突袭的阴气,还震惊现下捆住自己的藤绳,完全目瞪口呆。 岂料苏月婳可没那么多耐性,已然手指凭空一收,捆缚着风逸的藤绳就像有生命似的,瞬间收紧,死死的桎梏恍若要嵌入风逸的皮肉骨血中。 疼得他倒吸冷气,脸色都惨白了。 “你这什么术法,啊……”风逸疼的受不得,只得大口喘气。 苏月婳暂且停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不想吃苦头,就快点回话。” 风逸无措的吸气,只好说:“那种地方根本关押不住我,我随意弄个障眼法就能脱逃……” 这点苏月婳是信的,但也不排除傅孤闻派去看押的人里,有内鬼。 先不做计较,她要听风逸往下说。 但风逸眼神闪烁,吞吐了句:“其他的事关隐事,实在不便告知。” 说完就闭上嘴,再也不想多露一个字。 苏月婳冷笑了声,“想在我手中当犟种?好,成全你。” 刹那间,捆缚风逸的藤绳再度收紧,而且速度之快,力道之猛,让风逸的手腕脚踝,瞬时皮开肉绽,直接嵌进血淋淋的骨肉。 风逸疼得浑身发抖,狠咬着牙近乎碎裂。 却也仍旧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够硬气。”苏月婳慢条斯理的摸着风逸头,一笑:“那手脚就不要了。” 咔嚓一声! 手脚骨头断裂,鲜血弥漫喷溅。 风逸再也承受不住,痛呼惨叫:“啊啊啊!” 但落空的藤绳却没就此收走,反而锁捆住了风逸的脖颈,大有一副断了手脚,再要他命的嗜血架势。 风逸这下是真的慌了,也真的怕了。 他强忍着看向苏月婳,见她神色如常,眸色淡漠,对于发生的血腥一幕,丝毫没有半点惧怕心软,反而还像是乐在其中,快哉不已。 风逸哪里知道,地府炼狱,这点血腥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要命也想守住秘密?”苏月婳略微俯下身,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惨不忍睹的风逸,呵呵笑着:“你要死了的话,那你在乎的人怎么办?比如说你妹妹。” 用至亲威胁,这招在哪里都管用。 风逸登时眼瞳紧缩,咬牙忍痛的满眼血红,“我要实话都说了,你也要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寻常人不会有这等功力,更不会对此情此景还能如此心狠无情。 苏月婳懒得理睬,就道:“你先说。” “我和我妹妹确实是回春堂的一芥草民,爹娘行医,我们也耳熟目染,但我幼年遭遇邪祟,爹娘束手无策,听闻灵犀山有道士广收门徒,爹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将我送去了,我拜入清尘大师门下,学艺十载。” “学成下山归家,才得知爹娘感染时疫,不幸故去,我和妹妹就承继了衣钵,继续开医馆谋生,日子清贫,但也苦中有乐,却不曾想……我妹妹被人下了毒。” 又是下毒? 苏月婳听到这里,皱起了一丝眉。 风逸继续说:“我遍寻名医,想尽办法,都无从得知萧蓁中的是什么毒,又如何医解,直到……师叔找到了我。” 其实,从风逸说出清尘的名字时,苏月婳就已了然。 灵犀山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一位得道仙人,明觉。 听说门徒众多,但都是外徒,真正的弟子只有三人,唯一出彩的当属清尘。 而安朝院的清远,听法号,苏月婳就曾怀疑过是否和清尘有联系,没想到……竟然是他师弟。 那还剩一个,不会是…… 风逸不知苏月婳新心中所想,就陈述道:“我与师叔素无往来,在山上学艺时,师父也鲜少提及他,下山前师父特意叮嘱,若师叔来寻,切莫与之往来,我谨记着,但也不敢怠慢师叔,但是他竟然有……医治我妹妹的解药。” “师叔对我也处处防备,并不深信,所以解药也只是一时的,若萧蓁不能按时得到解药服用,就会毒发,饱受痛苦,直至命丧,我实在不忍,就这么一个血亲,所以我……听从了师叔的安排授命。” 苏月婳点点头,反问:“包括接近我吗?你到底叫什么?风逸绝不是真名。” 既然秘密已经说出来了,风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不相瞒,风逸这个名字是我听着王爷身边的风灼,随口起的,我真名也姓萧,萧衍。” “暂且先信你。” 反正再敢作乱,苏月婳也有的是招收拾他。 她挑动手指,术法将断肢腾空,随着苏月婳稍微运作,转瞬间断掉的手脚原位接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完好,看不出任何伤疤血污。 而捆缚着萧衍脖颈的藤绳,也变幻成普通的麻绳,捆住了他长好的手脚。 萧衍惊诧的目瞪口呆,许久才挤出话音:“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叔没让我接近你,让我接近的是燕王和燕王妃,你不会就是……燕王妃?” “算你聪明。” 苏月婳也不想伪装了,就是要问:“你先前说崇拜燕王妃,不会也是编纂的假话?” “不是!”萧衍急忙否定,急切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和你有缘,你曾经对我……” 话还没等说完,萧衍就瞥见走来的一道身影,顿时神色紧张。 “对你如何?” 傅孤闻低冷的声音,也在霎时袭来 第56章 后招 傅孤闻全身如同包裹在冷气中,语气冷厉如冰刺,方才还侃侃而谈的风逸,在他强大无匹的气场面前,目光闪躲着低头行礼。 苏月婳以为他的问题只是在震慑风逸,上前浅浅一福,注意力都放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 “此处阴寒,王爷身子骨可还吃得消?”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的关心似乎令傅孤闻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没有理会她的探问,而是重复刚才的问题。 “你说,王妃对你如何?” 风逸感到莫大压力,额角滚下两颗冷汗,话到嘴边紧张得吐不出来。 苏月婳后知后觉,察觉到一丝异样,天生妖媚的眼染上几分好奇。 “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胡说。” 傅孤闻神色冷厉,苏月婳却读出一丝丝僵硬的意味,眉眼弯弯笑得如同吃到糖果的小狐狸,身子软软偎向他胸前。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不能尽心吐胆直言相告?” “王爷吃醋只管告诉我,我也好谨慎言行,避免无端的误会不是?” 说完,用鼓励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傅孤闻,无声诱哄他承认自己吃醋。 这个女人,简直……不知所谓。 傅孤闻推开偎在胸前的身子,幽冷清香却在鼻端缭绕不去。 “你身为王妃,自该端庄恭谨,回府后将女则抄写个几百遍,自不会行差踏错。” 苏月婳气极反笑,自己在他梦中,窥探到他经历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羞辱和痛苦,故意哄他开心,让他忘却梦中场景。 他却真要罚自己抄书? 怪他恩将仇报自然是怪不到他头上,毕竟自己进入他梦境之事,他并不知情。 不过,抄书也是不可能抄的。 “之后的事回府再说,眼下要紧的是从这里出去。” 不说这地宫之只可能存在什么妖邪之物,便是长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的环境,以及大量尸骨腐烂汇集的尸毒,待的时间过长,定然会对身体有害。 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事。 一向冷静自持的傅孤闻,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理智,固执地再次质问风逸。 “你还没有回答本王,王妃对你如何?” 风逸眼看再不回答,自己人头不保,还会连累苏月婳被误会,再紧张也得赶紧把话说清楚。 “回王爷的话,王妃救过草民。” 原主的母亲每年都会带原主去庙里进香,途中会施银钱求助百姓,原主受母亲影响,小小年纪便有一副菩萨心肠。 不会因身份不同看不起穷孩子,每次随母亲去庙里,也会下车和那些穷孩子玩在一处。 某一年风逸带妹妹萧蓁去赶庙会,被不知哪里来的狗咬伤了,正巧遇到原主,原主央求母亲用自己坐的马车送他去医馆。 又帮他支付了高昂的医药费,才救回他一条性命。 这份恩情风逸没齿难忘,更珍贵的是原主对他没有高高在上,而是将他当成身边人一样关心。 苏月婳翻遍原主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他说的这一段,观他神色又不像说谎,那么,原因只能是…… “我怎么不记得救过你,那时你多大?” 风逸听见苏月婳说不记得这件事,眸色骤然暗淡下去,勉强扯了扯嘴角。 “回王妃的话,当时草民八岁,王妃应该不足六岁吧。” 不到六岁的孩子,难记得什么。 更不可能和哪个男人产生“奸情”了。 苏月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含嗔带怨斜斜瞥向傅孤闻,似乎在用眼神问他。 “如今可放心了?” 傅孤闻读懂了她的眼神,竟有些心思被看穿的狼狈,突兀转身走向甬道。 “不是说要尽快离开这里,还不走?” “夫君说的是。” 苏月婳忍笑跟上去,扯住他背在身后的衣袖,看他脚步僵了僵,忍着没有甩开她,笑得一脸窃喜。 口是心非的男人,不信暖不化你。 甬道逼仄狭长,以为走到尽头,又分出数条岔路,如此前行了很长时间,却发现又回到原地,还有不时出现的各种机关,稍不留神便会着了道。 这绝不是普通的鬼打墙,也不是阵法,而是两者结合才有的效果。 苏月婳愈发认定,地宫不简单,否则太子和清风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精力布置。 暂时却也顾不上细细探究地宫的作用。 在苏月婳和风逸联手之下,终于找到地宫出口。 重见天日的感觉无比美好,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连傅孤闻一向冷傲的神情都有些松动。 苏月婳正想说些什么逗他一逗,却听到一阵滚雷般闷巨响,半座山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快撤!” “保护王爷、王妃!” 侍卫反应极快,护住傅孤闻和苏月婳快速退走。 苏月婳却在水汽中嗅到浓重的煞气。 真正的危险不是倒塌的山体,而是暴雨! 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所在,苏月婳动了。 纤细柔白的双手翻飞变换手印,一道道无形的符咒散出,在暴雨中炸响。 “王妃,山崩顷刻而至,先退走吧。” 侍卫看不懂苏月婳在做什么,但她不走,傅孤闻也停下脚步等在她身边,不得不劝她赶紧离开。 苏月婳全副心神都在对抗煞气,无暇理会侍卫。 侍卫待要再劝,傅孤闻抬手示意他退下。 “王妃所为自有道理,所有人不得打扰。” “王爷……” 侍卫还想再劝,傅孤闻冷厉如刀的目光瞥了过去,侍卫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低头退开。 他的命都是王爷给的,王爷执意如此,大不了他拼死护住王爷便是。 暴雨淋得风逸睁不开眼,体力也在刺骨的寒冷中快速流失,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 他意识到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必须要做些什么,阻止情况恶化下去。 风逸从怀中取出自己配制的固元丹,也不管有没有作用,总之不会有坏处,倒出一颗扔进自己嘴里吞了下去,丹田中涌出一股暖暖的气息,向四肢百骸扩散而去,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第57章 人鬼殊途 “王爷,这固元丹是草民按照古籍中所记载的丹方炼制出来的,您要不要也试试?” 风逸想追随在苏月婳身边,便绕不过傅孤闻这一关,这固元丹得之不易,却正好向傅孤闻表明自己的投诚之意。 自己先吃一颗,确定不会有坏处,同时也是向傅孤闻证明,这固元丹不是害人的东西。 傅孤闻瞥了一眼,伸手接过一颗吞下。 “嗯。” “给王妃送一颗。” 没有感谢也没有说要赏赐,说明傅孤闻没有着急与他划清界线,等于默许了他是自己人,令风逸心中窃喜。 “王妃此时不宜分心,草民这里还有几颗,正是为王妃所留。” 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苏月婳,令傅孤闻心里十分不爽,却不肯直说,只是周身的气息又下降了几度,脸色阴沉得能捏出水来。 风逸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低头缩回旁边当隐形人。 雨势渐渐弱了下来,终于雨散云收,阳光重新照在每个人脸上。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山还好好的在那里,仿佛刚才崩塌的恐怖只是自己的幻觉。 所有目光集中在苏月婳身上,惊讶、好奇、敬畏。 如今所有人都看出她绝非常人,神秘之处远超想象。 之前种种怪异之感,都在此时释然了。 管她曾经是谁,只要记得她如今是王妃,是他们的女主人,就够了。 苏月婳还不知道自己露了一手赢得了侍卫的敬畏。 那暴雨正是清风布下的九煞阵,阴毒至极,她耗费大量魂力才得已化解,勉强朝傅孤闻笑笑,便眼前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她已经回到自己在卧房,魂小花双手托着肉嘟嘟的小脸趴在床边,头一点一点在打瞌睡。 自己差点魂力耗尽挂了,她竟然还睡得着。 苏月婳好气又好笑,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护着他。” “我不管,你马上回去,不然我就我就……” 魂小花故作决绝的威胁,在苏月婳突如其来的温柔笑意中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你你你,你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诡异。” 苏月婳轻叹一声,突然有点愧疚。 这孩子是被自己欺负的有多惨,稍稍对她温柔一点,就把她吓成这样。 当然,苏月婳的愧疚转瞬即逝,不需要任何过度,温柔就变成了深邃。 “魂小花,你是盼着我死?” 魂小花却感动地扑到苏月婳身上,抱着她又哭又笑。 “这才是我熟悉的阴璃,你不会死,我太高兴了。” 这孩子怕不是有受虐倾向,苏月婳满脸嫌弃将她从身上推开。 “一边去,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傅孤闻呢?” 被魂小花这么一通吵闹,苏月婳恢复了一些精神,翻身下床,坐在妆台前从铜镜中打量自己苍白的脸色。 原主的底子是真的好,桃眼杏腮,眉目含情,此时精气神不佳,非但没有减损美色,反而平添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娇美感。 果然人美就是好,怎样都能美出新高度。 迟迟没有听到魂小花的回应,苏月婳颇感意外,扭头看向她。 却见她啃着手指一脸幽怨盯住自己。 “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魂小花快被苏月婳气死了,她这是发呆吗,是幽怨,幽怨!好吗? 双手插腰跳到苏月婳面前,发现仰望的姿势影响气势,又退后两步。 “阴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那个傅孤闻动真心了?” “人鬼殊途,你和傅孤闻在一起,十殿阎王那一关你能过得去,傅孤闻却是铁定要受重罚的。” “你听话,我们马上回去好不好?”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 苏月婳好笑地瞥她一眼,转头对镜理妆,十个指尖在如瀑布般浓密的长发间穿梭,很快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我和你说过,我找上傅孤闻是为了借他的真龙之气,才不是为了什么情情爱爱的。” “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不是为了情情爱爱,怎么会从生死关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个男人。 魂小花没有说破,咬咬唇回到她发间。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傅孤闻在书房,还有一群鬼头鬼脑的人被召进去好久了。” “鬼头鬼脑”的人是傅孤闻的几个幕僚,个个都是不出世的人中龙凤,哪里魂小花说得那般不堪。 看来这孩子对傅孤闻的成见很深啊,以至于“恨”屋及乌,连累幕僚都不被她待见。 苏月婳想了想,唤侍女进来帮她换了身简洁大方的衣服,便也打算去书房。 这次她和傅孤闻在地宫里受了不少罪,却也因祸得福,得到不少太子和清风残害忠良的证据。 不用猜也知道,傅孤闻着急召见幕僚开会,定然是在商议如何利用这些证据,一举扳倒太子,苏月婳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侍女却犹豫着劝她回房间休息。 “娘娘晕迷了两天两夜,中间还曾闭气过,两位御医和风大夫都说您……您这才刚醒,脸色还不大好,还是多加休息才是。” 苏月婳相信侍女关心她,但她们的神色却不只是关心那么简单。 “王爷不允许我去书房?” 两个侍女愣了愣,低头跪伏于地。 “娘娘,王爷定然是担心您的身子,您还是不要多走动了。” 看来的确是傅孤闻提前下了命令。 苏月婳相信他不是过河拆桥,也不想为难侍女,转身回至卧房。 心里却莫名失落。 她以为自己和傅孤闻共同经历了那般凶险,甚至当着他的面数次动用法术,等于是主动向他递出橄榄枝。 他却还要防着自己,这个男人的心思比想象的还要深沉。 苏月婳意识到被傅孤闻牵动情绪,强自压下失落。 “我只是担心拿捏不住傅孤闻,就没办法尽快得到足够多的真气之气补齐魂魄。” “就是这样。” 苏月婳安抚着自己。 第58章 吃醋了 傅孤闻得知苏月婳醒来快两个时辰才到的。 身上孤冷的气息似乎淡了几分,关心的话却还是简单到让人以为是应付了事。 “你好些了?” “想吃什么吩咐厨房为你准备,不必俭省。” 苏月婳一礼到地,淡淡称谢。 “多谢王爷体恤,王爷日理万机,也辛苦得很,还请多加保重。” 傅孤闻袖中的手握了握,想再说几句关心的话,苏月婳明显疏离的回应,却像一堵墙竖在两人之间,关心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苏月婳送傅孤闻到门口,他回头想再说什么,她却已福身下去,只好转身走远。 傅孤闻清楚地感觉到苏月婳对他态度的转变有多明显,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他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也没有倾心过谁家女子。 且,从成为燕王世子后,就身陷权力旋涡,每天面对的都是尔虞我诈,诡谲云涌般的朝堂局势。 男女之情这方面,完全就是个小白。 皇帝突然下旨将苏月婳赐婚给他,招呼都没有打一个便将花轿抬入府中。 他对苏月婳从怀疑到警惕到慢慢接受,再到如今将她当成可以信任的伙伴,她却变了态度。 傅孤闻想破脑袋也没想出问题所在,最后想到风逸头上。 苏月婳的变化是从风逸出现后发生的,莫非她是看上风逸了?! 风逸除了长得俊俏些,会献殷勤些,还有什么优点,这个女人是不是眼瞎了,会看上这种男人? 傅孤闻不承认自己吃醋了,更不可能为此改变自己。 却将风逸叫来,赏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去庄子上接走萧蓁。 “那个男人事关重大,不是你和你妹妹能承担得起的,你带上你妹妹马上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风逸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只想和妹妹安安稳稳过活。 有了这些银子,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置办屋舍田地,或者在某个小镇上开间医馆,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接银子。 “王爷,王妃于草民有救命之恩,如今王妃被人陷害,草民不能置身事外。” “请王爷派人送走草民的妹妹,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草民愿为王爷和王妃肝脑涂地报答王妃大恩。” 这是风逸的肺腑之言,傅孤闻也不得不动容。 但想到苏月婳身边跟着个小白脸,怎么想都不舒服。 “不必了,本王和王妃身边不缺你一个。” 风逸脸色白了白,难堪地爬了起来。 “草民心意已决,在确定陷害王妃之人被彻底除掉之前,不会离开京城。” “王爷若有需要,随时可以召草民前来。草民告退。” 傅孤闻眸中闪过杀意,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难缠,难道仅仅是为了报恩? “慢着。” 苏月婳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紧接着人已经迈进书房。 “风逸,你是我的人,跟我走。” 当着他的面带走一个小白脸,这个女人是半点不在乎他的感受?! 傅孤闻的杀意浓得如有实质,苏月婳却像半点感觉不到一般,带上风逸就这么水灵灵的走了! 走了?! 这个女人! 傅孤闻一拳砸在桌上,一对御赐的白玉镇纸被震成碎片。 这种事,别人越劝越容易出问题,侍卫想劝不敢劝,头低得快埋进胸口。 心里无声呐喊。 王妃呀王妃,您不是一样善解人意,怎的就没看出来王爷已经生气到快要杀人了。 那个风大夫连王爷一个手旨头都比不上,您可别想不开呀。 苏月婳带走风逸,终于出了一口闷气。 开始后悔自己冲动之下没给傅孤闻留面子,之前辛苦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都白费了。 但她一想到自己为傅孤闻做了这么多,他还处处防着自己,就忍不住想气他。 算了,做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不了等他气消了再示原谅好了。 “王妃,您叫我出来,是有什么吩咐?” 风逸是头一回进王府,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看前面不远便是一处十分清幽富丽的小院,猜想是苏月婳的住处,不敢再跟她往前走,停步请教。 苏月婳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失神,竟然把风逸一个外男差点领回小院里,便也停下脚步,理了理思绪。 差一点气死傅孤闻。 “你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如果我要你背叛太子和清风,你可愿意。” 风逸握了拳,语气十分诚恳。 “清风在我妹妹身上下毒,为的便是拿捏我,我恨他入骨。就算不是为了报答王妃,有机会我也想杀了他。” “但在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之人便是妹妹。” 后面的话风逸没说,苏月婳已经听明白了。 他恨清风入骨,却会为了妹妹向清风低头,助纣为虐。 “看来我不能完全信任你。” 风逸咬牙点头。 “妹妹是我至亲之人,我可以把命给王妃,但,我不能让妹妹受到任何伤害。” 苏月婳倒是很欣赏风逸的坦诚,露出一点笑意。 “将话说开也好,我也知道该如何用你。” “你且回去和清风这样说……” 当晚,傅孤闻没有来找苏月婳。 苏月婳心里却万分不是滋味,次日一早起身,也赌气不去问他人在哪里,侍女却主动说起。 “王爷一早便去上朝了,怕是要午膳前才得回来。” “娘娘看午膳用些什么,也好让厨房早些准备。” 侍女这是在提醒苏月婳向傅孤闻示好,缓和关系。 苏月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没有再端着,交代侍女去厨房说一声,预备几道傅孤闻素日喜欢的菜,又让人去门上交代,傅孤闻回来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傅孤闻却并没有回府用午膳,苏月婳不放心,派人出去打听,只听说他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拿出太子和清风勾结,残害忠良的证据。 引得皇帝震怒,满朝皆惊。 皇帝当即下旨,派御林军前往地宫查看,而傅孤闻和太子以及六部重臣被召至上书房议事。 第59章 解决傅孤闻? 傅孤闻回到府里已是深夜,大半灯火已经熄灭,偌大府邸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从父母过世后,便一直是他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孤独,心底没来由的落寞之感却是从何而来。 “王爷……” 侍卫只当他累了,伸手相扶。 傅孤闻回过神来,推开他的手,迈过高高的门槛。 “请张先生、刘先生来书房议事。” 侍卫看着他孤介如竹的背影莫名心酸,忍不住开口劝阻。 “王爷,这么晚了,要不您先歇息,明日再请两位先生不迟。” 傅孤闻决定的事,不容任何人反对,头也没回加重证据。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侍卫不敢再多嘴,低头称“是”,去往客房请人。 傅孤闻径自来到书房,却发现书房的门开着,苏月婳端坐在他的位置上,俯案写着什么,顿时升起一股无明火。 “谁放王妃进来的?” 几名书童赶来,缩着脖子小声禀报。 “王妃执意要在书房等您,小的不敢阻拦。” 当时苏月婳的原话是。 ‘需要我教教你们尊卑上下吗?“ “若王爷出事,这王府和你们都是我的私产,到时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卖到黑矿去。” 语气简直和傅孤闻一模一样,书童们哪敢阻拦。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傅孤闻的面说,否则便有僭越之嫌。 傅孤闻还待说什么,苏月婳听到他的声音,已经起身迎上前来。 “太子将哪个手下推出来当替罪羊?” 能想到这一点并不难,但她只是个深闺女子,却对朝堂形势如此敏锐…… 莫非外界传言,她在娘家不受重视,都是假的? 傅孤闻有心试探她的深浅,淡淡回道。 “羽林军副统领方其山。” 苏月婳将窗边红泥小炉中的炭火拔旺,不屑的撇了撇嘴。 “臭棋。” 地宫中的惨状无法掩盖,太子断腕求生是必然的。 但他断的却是方其山,只能说目光太过短浅。 方其山背景和能力都很一般,副统领的地位似乎也没有正职那般重要,但羽林军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非是皇帝十分信任之人,连门槛都摸不到。 方其山没有背影,却能坐上副统领的位置,说明皇帝看重的正是他具备成为孤臣的潜质,打算重用他。 太子抛出方其山替自己挡灾,不但损失了一个重臣,更重要的是,让皇帝知道他十分信任的方其山,背地里和太子早有勾结。 皇帝看重太子,为了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嫡长子,但历代皇帝最重的其实是自己身下的龙椅。 皇位给谁要看皇帝的心情,未经皇帝允许,主动伸手就是万恶不赦的大罪。 小炉上水滚了,苏月婳泡杯茶推到傅孤闻面前。 “太子的眼界有限,难成大器,恭喜王爷,报仇雪恨指日可待。” 傅孤闻拈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眸色沉沉看向她。 “我怎么知道我和太子有仇?” 这一整天苏月婳考虑了很多。 她需要长时间从傅孤闻身上吸收真龙之气,总这么互相戒备着多有不便,决定将关系推进一步。 自然要先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故意道破傅孤与太子之间的仇恨,就是想引他相问,将自己的手段稍稍透露给他一些。 正如她所料,傅孤闻没有错过她话里的漏洞,苏月婳故惊慌,片刻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敢隐瞒王爷,其实我有些……不同常人的本事。” “其实我早在很久之前就曾在梦中见过王爷,看到过王爷与前太子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十分羡慕。” 苏父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已经不是新闻,傅孤闻早有耳闻,她羡慕是常理,傅孤闻在意的是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前太子的关系。 “梦中之事怎能当真?” 苏月婳没有与他争执,淡淡抿了抿唇角。 “王爷说当不得真便当不得吧,我只是想着,我嫁给王爷便与您彺死与共,休戚相关,若是‘梦境’能帮上王爷的忙,却也不算白吃王爷的饭。” 傅孤闻深深凝视苏月婳,似乎在评估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苏月婳便由着他看去,十分淡定地喝完一杯茶,起身告辞。 “我让厨房给王爷准备了夜宵,王爷多少用一些。” “我先回去了。” 傅孤闻没说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收回目光。 “王妃今日可见过什么人?” 侍立在角落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风灼轻声禀报。 “不曾,王妃一日未曾出门,只与房里几个丫鬟收拾箱笼。” 没有见过外人,看来苏月婳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傅孤闻掩去眸底愠色,命人催张先生和刘先生尽快前来,两人来到后,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这一夜太子也没合眼。 他没想到傅孤闻能从地宫活着出来。 更没想到他会把地宫的存在直接拥到皇帝面前。 他之前分明胆小怕事,和前太子情同手足,却不敢为前太子出头,突然咬了自己一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太子越想越生气,自然不会怪自考虑不周,看低了傅孤闻的能力,而是怪到清风头上。 “你不是说地宫之中布下天罗地网,大罗神仙也有去无回?” “傅孤闻却是怎么出来的?” 地宫中的机关、符文都是清风花费大力气布置的,被破坏大半,清风心痛的程度不比太子低。 但他不敢顶撞太子。 “太子放心,我已经命亲传弟子萧衍派到燕王妃身边,利用燕王妃救过他性命这一点,很容易得到信任,很快就会打听到确切消息。” 直到眼下,清风还不愿相信,自己精心布置的地宫,会被傅孤闻攻破,所说的“确切消息”,是指打探傅孤闻是否招揽了能人异士。 太子却没有耐心打听这些。 “既然能到得傅孤闻身边,直接杀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 “告诉你那个徒弟,事成之后,我定会让他封王拜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与其浪费时间和精神打听什么消息,不如直接解决掉傅孤闻,朝中还有谁能动摇自己的太子之位? 第60章 料事如神 清风想劝太子三思而行。 皇帝尚且春秋鼎盛,朝中大部分势力还在皇帝一边,行事太过激进,很可能引起皇帝的反感。 太子却不容他多说,命人将他送出东宫。 清风见太子心意已决,只得连夜召来萧衍,命他寻找机会刺杀傅孤闻。 萧衍暗自佩服苏月婳算无遗策,早已料到清风会有此打算。 当下按照苏月婳交代的,面露难色。 “师父有命,徒儿莫敢不从,只是徒儿刚到王妃身边,想得到她的信任还需要一些时间。” 清风了解太子的脾气,知道他最是心急。 “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事不宜迟,为师最多给你十日时间。” “事成之后,太子定有重赏,为师也会替你妹妹解毒。” 萧衍眼前一亮,大喜过望。 “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萧衍刺杀异姓王,便是最大的把柄,不听话随时可以让他九族不保,比起一个萧蓁有分量的多。 清风自然不担心帮萧蓁解毒后,会失去对萧衍的控制。 当然和蔼的含笑点头。 “为师自然不会骗你。” 妹妹的毒终于有希望解除了。 萧衍强压下心中狂喜,继续将苏月婳教他的话一一说来。 “敢问师父,为了尽快得到燕王妃的信任,徒儿是否可以稍稍透露一些不太重要的消息。” 有失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清风十分大度地允准他见机行事。 “王妃,您真是料事如神。” 萧衍将清风所言一字不落向苏月婳复述一遍,满眼钦佩和惊讶。 “我妹妹解毒有望,但……” 苏月婳明白他的心思,淡然一笑。 “放心,十日后我定然让你顺利到清风面前交差便是。” 如今萧衍已经全然相信苏月婳的能力,她说有办法,便不在追问,细细问了问接下来的计划,记在心里。 “你让我诈死?” 傅孤闻是一家之主,府里来了外男,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他可以不去过问苏月婳和萧衍是什么关系,但苏月婳为了帮萧衍的妹妹解毒,要求他诈死,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苏月婳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萧衍是清风的亲传弟子,得到清风的真传,将他召至王爷麾下,等于对清风的手段了解大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道不值得您小小牺牲一下?” 话说得句句在理,傅孤闻无从反驳,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吧。” 竟然这么简单便说服傅孤闻,苏月婳颇感意外,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 “王爷,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讲道理多了。” 傅孤闻闻言瞪她一眼,自己什么时候都讲道理,只是很少有人的道理能说服他。 燕王府最近不太平。 流言从暗巷的低语蔓延到达官显贵的酒席间,从小茶馆的街谈巷议传入宫廷。苏月婳求子心切,日日求神问道,甚至招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啧,燕王府何时沦落到这步田地?” “求神问道?莫不是王妃欲求不满找的.....” 更难听的传言已经悄然发酵,府里下人也议论纷纷。 这一切,终于传到了傅孤闻耳中。 夜色深沉,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映得他的脸沉如寒铁。暗卫跪伏在地,声音低哑:“主子,府里……已经有不少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王妃不守妇道……” 话未说完,一只白瓷杯猛地砸在地上,裂成碎片,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 “够了。”傅孤闻冷冷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禁足。” 府中侍从无不噤声,连喘息都变得克制。 燕王妃乃正室主母,若非犯了大错,怎会轻易禁足?一时之间,原本只是流言的揣测,瞬间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消息传入宫中,皇帝听完后,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燕王素来谨慎,若王妃真有异心,他怎会容忍至今?” 手边奏折被随意翻动,纸页摩挲间。 “不过……他谨慎了这么多年,总归有个破绽。” 他一直想收回燕王金宝,可傅孤闻行事滴水不漏,始终没给他借口。这次,若世子身世真的闹得满城风雨,倒是个好由头。 于是,暗潮翻涌,流言愈演愈烈。 京中人尽皆知。 就在皇帝觉得火候差不多,准备派人平息此事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宫中的宁静—— “皇上!燕王……燕王他——死了!” 殿门外,小太监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仿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皇帝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指腹抚过瓷面,似笑非笑地喃喃道:“死了?” 傅孤闻自地宫脱身后便一直身体不适,在府中请医问药休养,听到流言后气得当场吐血死亡。 “燕王妃苏氏刚查出怀有两个月身孕,突然听闻燕王薨了,惊吓过度小产了,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 傅孤闻死了?! 一直被自己讽为心腹大患的唯一异姓王,就这么死了?! 更重要的是连遗腹子都没能保住! 要不是顾忌身份,皇帝恨不能当场大笑三声。 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皇帝连发数道旨意。 命太子亲自到燕王府吊唁。 命礼部按制操办丧事。 命护国寺高僧办一百零八日法事。 命…… 总之,傅孤闻的丧礼最高规格办理,对他的遗孀也就是苏月婳也有格外的恩旨。 封苏月婳为隆裕长公主,封邑三千顷,重修白云观为她的清修之处。 这边傅孤闻的死讯传开,萧衍也回来向清风复命。 清风对他夸了又夸,当场赏了他一个八宝罗盘。 “这是我师尊传给我的,如今为师传予你,来日你的成就定然远超为师。” “回头太子定然也有赏赐下来。” 萧衍不在乎赏不赏赐,只想尽快为妹妹解毒,清风也没有再推脱,爽快给他一张药方。 “你妹妹的毒时日已久,服用此方月余方可除净。” 见萧衍命着方子踯躅不语,似乎不相信这张方子真能彻底为萧蓁解毒。 清风也不怕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以前好为师的确有些不信你,但你为了太子的大事,甘冒诛连九族的风险刺杀燕王,为师对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去哪,你妹妹也是好孩子,回头为师替她说门好亲事。” 萧衍对他的话信了八分,拿着药方来找苏月婳。 “王妃,您看这药方用得用不得?” 本访小产卧床休养的苏月婳,盘膝坐在矮榻上,向侍女习学剪窗花,闻言头都没抬。 “自然用得,你现在有更大的把柄在他们手里,没必要骗你。” 第61章 夹缝求生 萧衍这才彻底安心,郑重谢过苏月婳,跑出去抓药,送到庄子上让萧蓁服下。 原本萧衍早就可以带萧蓁离开庄子。 是苏月婳劝他不必急于一时。 强行将她和小鸦分开,万激起她的叛逆心理,背地里带上小鸦跑了,后果更加难以控制。 何况他正在想办法哄骗出解毒的药方,容不得半点马虎,便按照苏月婳所说,让萧蓁暂时住在庄子里,不能与小鸦直接接触,却可以随时得到他的消息,她也能安心住下。 萧衍十来天没露面,一出现便端来一碗药汤让萧蓁服用,萧蓁脸色顿时惨白。 “哥,你是不是怪我不听你的话,坚持要将小鸦留在身边,生我的气了?” 萧衍太高兴,没有留意萧蓁神情有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说什么呢,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快喝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萧蓁绝望又眷恋地深深看萧衍一眼,像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妹。” 端起碗一饮而尽。 萧衍这才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却见她捂着肚子哀嚎着滚在地上。 蛊虫在萧蓁体内生活了数年之久,早与她的血肉融为一体,剥离的痛苦等同于剐去她的内脏,程度之强烈可想而知。 为了缓解剜心之痛,萧蓁用力抓挠胸前,衣服抓破了,便抓胸口,像要将血肉扒开一样。 萧衍坐在地上用力抱着她,阻止她伤害自己。 “哥,我好痛,我好痛。” 萧蓁被痛苦折磨得渐渐失去理智,萧衍阻止她抓自己,她便拼尽全力抓挠萧衍,直到将他腰背上一块皮肉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才痛晕过去。 萧衍心疼妹妹,早已泪流满面,顾不上去看自己的伤,先将她抱回房间,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同样的痛苦,经历了三天,程度开始慢慢减轻,每次解毒后萧蓁昏睡的时间也短了不少。 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萧衍趁萧蓁昏睡时翻看医书、古籍,确定这个过程是正常的,才安心继续为她解毒。 这几日时间里,原本门可罗雀的燕王府却热闹非凡。 平时面对面遇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文武百官,都赶来为傅孤闻吊唁,而且一个哭的比一个痛,悼词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 死了的燕王才是好燕王,立个牌位让大家表达一下怀念之情,岂不比活着被皇帝当成眼中钉有用得多? 傅孤闻“死”后第二天,皇帝便在早朝上声称自己亲自去燕王府吊唁。 “孤闻那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与太子一般都是朕的晚辈,他这一去,燕王血脉断绝,朕怎能不痛心?” “朕一定要亲自去送他一程。” 说着,便落下泪来。 吓得文武百官乌泱乌泱跪了一地。 “燕王是去九泉之下与父母团聚,燕王不知道多高兴呢。” “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 “燕王是横死,阴气重,陛下便是要去,也要等三日之后方才去得。” 好在皇帝虽然悲痛万分,却也听劝,没有坚持要当日前往燕王府,三日后该露面的都吊唁过了,皇帝才带着内监和侍卫浩浩荡荡驾临燕王府。 苏月婳“小产”血流不止,几个太医轮流用药,才勉强将血止住,只是也只剩下一口气,且是女流之辈,只在内宅安养,丧礼自有礼部操持。 皇帝到来,官员们少不得一通叩拜请安,好一会儿才来到灵前。 礼部尚书跪誎。 “陛下视燕王为至亲骨肉,但礼不可废,没有长辈祭奠晚辈的道理。” “请陛下恩准由微臣代奠。” 皇帝本来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给一个臣子上香,便点头同意。 礼部尚书点燃三柱香朝灵位祝祷。 “燕王殿下文韬武略,惊才绝艳,英年早逝是朝廷的大不幸。” “燕王殿下,陛下来送您了。” 一语未了,突然狂风大作,竟直接将灵堂掀翻。 侍卫一拥而上将皇帝团团围在当中,却无人顾不上理会灵前的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又上了年纪,平时走路都要两个长随扶着,此时被狂风吹得晕头转向,踉跄着差点摔倒。 情急之下扶了一把棺椁,不料那棺椁的盖子未曾封住,竟被他推开了一半。 “唉!”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惊魂未定,各自忙着整理衣冠,忽然听到一些长叹。 “阴璃,你没见当时那些人看见燕王从棺椁中坐起来,吓成什么样,脸色比死了一年的鬼还难看。” 魂小花比手划脚,笑得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苏月婳挥袖卷住她下落的身体,顺势放在地上。 “你都重复三遍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狂风大作什么的,肯定不是平空出现的。 人多眼杂苏月婳不方便亲自出手,便交由魂小花暗中进行。 回来后便笑个不住。 “是真的很好笑嘛。” 魂小花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苏月婳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会是多么混乱,好在傅孤闻活了过来,那就要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萧蓁的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得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 “萧衍……” 此时清风必定猜到被萧衍骗了,让他回清风身边等于让他去送死。 苏月婳是想直接把他们兄妹两个都留在身边,不信清风敢当面抢人。 但这里是燕王府,她没有随便带人回来的权力。 “王爷来了。” 苏月婳正打算等礼部撤下灵堂,便去找傅孤闻商量,留下萧衍兄妹,他却先来了。 “皇帝没有怀疑你吧?” 苏月婳和傅孤闻联手摆了皇帝一道,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傅孤闻径直在主位落座,接过她殷勤送上的热茶,不以为然瞥她一眼。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皇帝自然会怀疑,这一点傅孤闻也清楚。 太子多次针对他,其实根源在皇帝身上,他这个异姓王的存在无疑是皇帝父子心中的一根刺,彻底拔除才能安心。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夹缝求生。 第62章 再生事端 诈死只是缓兵之计。 救萧衍萧蓁兄妹,也不过是顺带手的事。 主要…… 苏月婳没说什么,复杂地看了眼傅孤闻。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一瞬间心意彼此了然。 傅孤闻就算是异性王,也是天潢贵胄,怎么可能为了救一芥草民就献身诈死。 更何况稍微走漏风声,欺君之罪,也足够整个燕王府陪葬的。 “王爷,事已至此,现下是走漏风声让太子那边知晓,还是……” 苏月婳心中有计划,但选择这一步,就是要用正常凡人的方式,收拾太子沈卓潇,所以计划实施的每一步,她都要和傅孤闻斟酌商议才是。 傅孤闻沉眸思索,给出了简短的一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苏月婳轻微一紧眉,“这是好的,王爷肯定顾虑周全,但是……万一太子那边没有动作,皇帝也会尽快下旨让你入葬,然后整个王府……就形同虚设了。” 虽然燕王府宅邸不会被圣上收回,但傅孤闻没有子嗣,就谈不到王位承袭,只有苏月婳一个王妃,皇帝没有让她殉葬已属洪恩浩荡,守着空宅院了却残生。 那些与燕王府交好的,曾经的友人……也会走的走,散的散。 也就是错过这个时机,不管沈卓潇再做什么,傅孤闻都不可能再亲自露面,动权调人权衡二三了,他形同死人,手中的所有权利,也皆数被收回。 那样的话,苏月婳就不能再用寻常的方式,对付沈卓潇,想为二皇子平反正名,更是……遥不可及。 傅孤闻也知晓这层,他缄默没语。 “赌一把吧。”许久,他才溢出几个字。 赌沈卓潇沉不住气,也不信傅孤闻真的会死,就算见到了尸身,沈卓潇生性多疑,也很难全信。 赌沈卓潇一定会再做出什么,那就等同于给傅孤闻和苏月婳制造了机会。 如果沈卓潇和国师清风等人,沉住了这口气,什么都不做的话…… 苏月婳眯起了眼睛,她先应下了傅孤闻所说的,之后寻了个契机就问:“王爷,众多皇子中,您觉得五皇子、六皇子如何?” 皇帝子嗣稀薄,只有五位皇子,其中二皇子是嫡长子,但已薨逝,三皇子是沈卓潇,也就是当朝太子,四皇子早年病逝,余下五六两皇子,年纪尚小。 傅孤闻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的猜疑,但很快烟消敛藏,只道:“五皇子性情敦厚,虽刚八岁,但饱读诗书古经,知礼知法,其母妃是陈贵人,位份不高,出身较卑,多年来在后宫默默无闻,以至于五皇子的处境,也并不受圣上爱戴。” “六皇子,年刚五岁,性情崇武,不太喜文,但年纪尚小,一切未可知,母妃是与澹皇贵妃齐名的萧贵妃,出身国康侯府,母家势大,但多年来听闻与澹皇贵妃不和,与其后宫中分庭抗礼。” 傅孤闻的一番说辞,近乎完美地诠释阐明了两位皇子的种种。 苏月婳心中也有了计策,不管是为了朝廷社稷,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乃至傅孤闻的燕王府,还有苏月婳这个躯壳的自己,都势必……不能再留沈卓潇。 至于老皇帝。 谈不上多昏庸无能,起码为父偏心,为帝偏激,枉顾满朝进谏,舍弃最适宜继承大统的二皇子,坚持拥护沈卓潇,只此一点,这位老皇帝,也该…… 苏月婳轻微眯起的眸,凛冽一片森寒。 两人商量妥帖,苏月婳又单独去见了萧衍,此时的萧蓁已经被安排在厢房歇养。 萧衍陪伴在侧,一看到苏月婳进来,身边还没带侍从,他立马起身,屈膝跪下行礼:“王妃娘娘,大恩大德,萧衍无以为报,愿来生当牛做马,以报王妃娘娘洪恩,草民再留在这里,难免为娘娘和王爷招来祸端,草民心系舍妹,还望……” 没让他说下去,苏月婳已经听出他的用意。 “别说了,你是打算回去找清风?”她截断反问。 萧衍低下了头,“这是当务之急,也是万全之策。” “你不怕清风起疑?” 萧衍道:“不怕,草民烂命一条,既萧蓁已承蒙娘娘洪恩,若体内之毒能清除,草民恳求娘娘将她收留在府,粗使丫头即可,萧蓁自幼学医,一定能对娘娘有用武之地。” 这是将妹妹的往后,都已安排妥当。 萧衍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要回去找清风的。 苏月婳思忖了下,便同意。 萧蓁还没苏醒,萧衍又走到床边跟她做了一番告别,留下一个香囊,又谢别了苏月婳,便趁着月黑风高,一阵轻功飞檐走壁,消失无踪。 不知为何,一直昏睡的萧蓁,竟然在兄长离开的一瞬,忽地睁开了眼睛,嘴里还喃喃自语:“哥哥……哥!” 随着声音突变,她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看到站在床榻旁的苏月婳,萧蓁的眼神有些闪烁,抿唇像是斟酌该不该下床行礼,犹豫再三还是打算挪身下榻,却听到苏月婳说:“免了,你哥去送死了。” 这凉薄的一句话,瞬时触怒萧蓁。 “你说什么?”萧蓁怒意上头,顾不上什么礼节,挣扎得就要往外冲:“不可能!你骗人!我哥呢?哥……” 苏月婳也没拦她,就随手一挥,门口落下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萧蓁也被屏障拦阻,任凭再怎样挣扎嘶喊,外面的人听不见,也察觉不到。 等萧蓁的怒意发散了,体力也有些不支了,苏月婳才不紧不慢地走向她,居高临下的眸色还很倨傲:“闹够了?你哥死不死未可知,但送死是肯定的。” 按照傅孤闻和苏月婳的计划,两人不可能为了救一个萧衍,就直接与沈卓潇清风等人兵戎相见。 犯不上,也不值得。 “不过,你哥此行也未必没有用处,他或许……” 话没说完,忽然那道屏障被什么冲击,连带的还飘落进几只黑色鸟羽。 萧蓁惊诧地看着鸟羽,下意识的:“小鸦?” 不等她找寻,小鸦就已化为原型,奋力冲破屏障,跌落进了房内—— 第63章 王爷薨逝了 小鸦落地的瞬间又幻化成人形,只是像受了伤,嘴边还挂着血,“出事了……” 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都语无伦次,“我在王府外盘旋,突然被人发觉打伤,还看到有金光袭向正院,快去看看王爷……” 萧蓁被萧衍带走后,小鸦不愿再留在庄子,也悄悄地跟随兄妹,但惧怕苏月婳,不敢进入王府,就在府外变化出原型,四处飞行,一边想着保护萧蓁,一边打探些消息。 小鸦深知自己不是苏月婳的对手,也对她万般不信,如果苏月婳伤及萧蓁,他就豁出命冲进来救走萧蓁。 结果…… 苏月婳没成为威胁到他的那个危险,反倒有人先一步发现了他。 这就很诡异了。 寻常普通凡人,怎可能识破小鸦的原型?更别说又将他打伤了。 苏月婳也清楚其中端倪,果断没理会小鸦和萧蓁,大步径直往外,去了正院。 但还在路上时,阿瑶就带着家丁慌慌地迎面跑了过来,“娘娘……出事了!”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苏月婳脚步停顿,挥手让所有人免礼。 阿瑶惊魂未定,紧张又急切的,“王爷……王爷他……真的薨逝了……” “什么?!” 苏月婳一惊,看着阿瑶满脸惨白的也不似在说假话,加上小鸦说的有金光袭向正院,难道…… 沈卓潇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她顾不上任何,匆匆带人就进了正院。 刚迈步跨过门槛,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道悲怆的哭声。 老管家带着一堆嬷嬷婆子,还有丫鬟小厮侍从,连同风逸风絮等人,都跪了满院,呜呜的哽咽声,此起彼伏。 “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王爷他……已经走了……”风逸红着眼睛,痛苦得难以掩饰。 风絮咬牙攥紧了拳头,却还是克制不住眼里的氤氲,“突然之间,王爷就倒地……咽气了。” 苏月婳压着满心的狐疑,也没说什么,就大步进了房中。 此时的傅孤闻还没整理穿戴,却闭着眼睛,脸色灰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没有任何声息,亦如真的……死了。 苏月婳一番检查过后,虽无法相信,但还是接受了事实。 傅孤闻死了。 不是诈死定的计策,是真的……被人钻了空子,让假死成了真死。 魂小花听着一阵阵的哭声,吵闹的直接飘落在地,刚想抱怨两句,却瞥见傅孤闻的一刹,她眼瞳紧缩:“这……王爷好好的就这么没了?” 魂小花对死人比较特殊,毕竟之前的千百万年,她守在黄泉彼岸,天天看得最多的就是往来的死魂。 “先让我看看。”魂小花立马凑向傅孤闻,盘膝腾空,合眸施法:“是生是死,吾来断决,十殿阎王,速速清查——” 魂小花睁开了眼睛,无措道:“不行,越级清查,我办不到啊,但我能查别的!” 不用苏月婳做什么反应,魂小花又合眸入定,再睁开时满眼血红,透着森森阴气,扫视傅孤闻全身上下,“幽精、一魄已走,傅孤闻已死。” 苏月婳刚刚翻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但她也没埋怨魂小花,就对她点点头,然后随手衣袖一挥,施法召唤:“黑白无常,速来听令!” 不稍片刻,屋内烛光晃动,一抹寻常人难以发觉的阴气窜入房内,落地成影,虚幻的漂浮对着苏月婳躬身行礼:“黑白无常,见过酆都大帝。” 还是分身虚影罢了。 苏月婳往床榻上抬了抬下巴,“这人为何而死?阳寿还有多少?速速查清。” 黑无常一手变幻出生死簿,白无常看着傅孤闻,掐指一算,回话道:“紫薇星君转世,当朝二殿下傅孤闻,运势已损,命运已改,阳寿已尽。” 这一席话的信息点太多,即便是苏月婳也一瞬间神色空白,怔愣住。 魂小花诧异地看看傅孤闻,再看看苏月婳,最后目光落向了黑白无常:“小黑,小白,你们说真的?傅孤闻的阳寿已尽?哎不对,他不是燕王殿下吗?怎么成了二殿下?” “生人已逝,无规妄议。”白无常道。 黑无常面无表情的对苏月婳说:“大人,阳上人不下冥府差,阴吏不执阳间法。” 言外之意,不管是人是神,还是鬼魂阴差,无规矩不成方圆,阴间的鬼差亡魂,即便是阴璃这位酆都大帝,也不能干预人间法度,和人的生老病死。 就算傅孤闻被人暗算殒命,那也是他的命数。 至于傅孤闻的真正身份,又有何秘闻,也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无需再查,就算查,也不该阴璃过问。 天意不可违背,大罗金仙也不能逆天行事。 魂小花知道这些,也总是提醒苏月婳别管了,快点回冥府,非是不听呢。 “听到了吧?您贵为鬼王大帝,也不能插手人间,正好傅孤闻也死了,哪还有什么真龙之气啊,你要将养魂魄,我们回了冥府再想别的法子,走吧,回去吧!” 魂小花凑过来拽着苏月婳的手,“这个躯壳就是和你再有前世羁绊,也该了断了,总不能你还要插手人间因果吧?那你……万一招来天谴怎么办?” 黑白无常也有此意,当即躬身行礼,齐声道:“恭请鬼王,回归地府!” 苏月婳深吸了口气,已经这样了,她就算再有万般的不愿,也不能违背天意。 哪有什么逆天改命,天谴降临,别说她,金仙佛祖都消受不得。 为了傅孤闻……也不值得。 “好,回地府。” 苏月婳做出了决定,又看了眼床榻上的傅孤闻,旋即一施法力,魂体分离,已然重新回归成阴璃的模样和穿着。 而苏月婳已然如死人一般,瘫坐在了一旁。 阿瑶在这时冲跑进来,惊呼的呼唤苏月婳,迟迟不醒,再一弹鼻息,惊诧的满脸更加惨白:“娘娘……娘娘啊!” “王妃娘娘忧思过度,已随王爷去了!” 老嬷嬷一声痛呼,满府震惊。 一门双丧,夫妻同逝,也算一段佳话。 但燕王府,势必就此陨落,彻底消没。 第64章 回归九幽 鬼王重回幽冥,地府热闹非凡。 十殿阎王等着进谏,黑白无常真身等着迎接,牛头马面率领众鬼差等着恭候。 就连奈何桥边的孟婆,都兴高采烈地烹煮了新鲜的汤汁,等着鬼王回来了,送鉴品尝,说不定还能从魂小花嘴中打探不少阳间趣事,想想就开心畅快。 岂料众鬼等了又等,眼看着阴魂走了一波又一波,也审问盘查了一群又一群,也迟迟不见鬼王大人现身。 哪儿去了? 不是说好了回来吗? 别说不见阴璃了,就连魂小花也见不得踪影。 所有众鬼纳闷找寻的鬼王大人,此刻已回到了幽冥,但用一道障眼法掩去声息,又搪塞开众鬼,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一下面容和身姿,徘徊在黄泉路。 黄泉路上有很多驿站,每一站间距也较远,有的几十公里,有的数百,甚至数千公里,但第一站是引魂馆。 所有生魂均高举着招魂幡,过了头七后,飘荡至此,落脚歇息,准备再度起程。 魂小花作为同党,此时也幻化成一个老大娘的模样,一边打掩护,一边怨声载道:“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了的回来归位的,鬼鬼祟祟地跑这里做什么?” “少给我说什么大道理,你就是徇私枉法!你就是无视规章法纪!你就是要找傅孤闻的魂魄!你要见他干什么?互诉衷肠?得了吧,你俩感情哪里好了?” “他活着的时候就怀疑你,死前要不是为了和你合谋绊倒太子,他才不会对你打消疑虑呢!还哪有什么感情?” “就算有……”魂小花嘟嘟囔囔的,还自说自话,很能自圆其说:“那也是他见色起意!他是没见着你阴璃的真实面目,不然一早就被你魅惑吸引了!” “男人都那德行!没个好货!男鬼也一样!” 阴璃化成了一个八九岁小姑娘的样子,还与其他的生魂一般无二,为了不被人发觉,她特意将自己伪装得满脸苍白,浑身是血,像是意外横死的一样。 她任由魂小花牵着自己的手,边走还边如寻常孩子似的,蹦跳两下,就连出口的声音,都稚嫩了不少:“你还没完啦?抱怨两句就行了,再嘟囔,我烦。” “你……”魂小花敢怒不敢言,无措地抿嘴巴:“那说好了,阎王要是降罪于我,你得护着我,我都是为了帮你,才不得已打掩护的……” “好好好,你是被我强迫着才当了共谋的,你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同流合污的!” 如此说定了,魂小花也登时开心了,脚步飞快地牵着阴璃飞奔。 阴璃倒吸冷气,不断皱眉:“差不多得了,你现下是个老大娘呀,哪能有这么厉害的腿脚?能不能演像点?” 魂小花一听,当即放慢了脚步,还佝偻着腰身,咳咳的一顿咳嗽,声音都立马沙哑苍老了起来:“是啊,大孙女,婆婆啊,老了走不动了,你背背婆婆吧!” “去你的!”占谁便宜呢? 阴璃白瞪她一眼,但也笑着彼此挽着手,继续往驿站走。 走了没一会儿,魂小花就想到了重点,“对了!我们直接就走了,也没管王府后来怎么样了,这人死后就七天的时间,三魂七魄都回离体,不管你是想让傅孤闻还生,还是送他星君归位,王府那边,你是真的不管了?” “管什么?”阴璃懒洋洋的,两手抬起枕在了脑后,慢悠悠地走,“我在傅孤闻和苏月婳的身上都设了术法,没个几百年,尸身不会腐坏的,燕王和王妃肯定送往地陵安葬,都死了,也不会惹人怀疑。” 也就是说,她不管和傅孤闻在这里待多久,都与阳间无关。 不管最后想要如何,即便想让傅孤闻还生,也能易如反掌,至于阳间会不会动荡,会不会惹人震惊狐疑,那就是后话了。 先找到傅孤闻的三魂七魄再说吧。 魂小花点点头,走了半天也累了,就在路边歇一歇,但也想到了奇异的,“哎,小黑小白都说傅孤闻是二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份身世有秘密?” “估计吧。”阴璃随手采了一片彼岸花的花瓣,随手把玩着。 魂小花惊诧,当即就要去夺:“你又摧残我同族!快放开她!多疼啊!” 阴璃轻啧了声,“你们彼岸花每天都会掉落废弃的花瓣,哪儿疼了?少矫情,我用她有用的……” “有啥用?” 阴璃手中的彼岸花瓣忽然开口,地处幽冥,阴气充沛,最适宜这些花精修炼,即便一片花瓣也能迸发出原神分力。 小花瓣满头的问号,再看着阴璃,将她当成寻常的枉死鬼,还有一旁的魂小花,小花瓣就道:“老太太,小姑娘,你们怎么手这么欠啊?快放开我!” 魂小花无语的抿唇,倒吸冷气。 阴璃笑了笑,还用手指弹了弹小花瓣:“才不放呢,我告诉你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你把他在阳间诞生后的重要记忆,一一回溯出来不就好了。” “啊?”小花瓣十分不情愿,也珍惜着自己的这点魂力,才不想无辜牺牲,就道:“我要这么帮你了,那我就会消散啦,不要!” “不要也得要。”阴璃一笑,指尖散出独有的阴气。 小花瓣一见,好家伙这不是鬼王大人吗?还来不及通风报信,就被阴璃封住灵窍,施法运入傅孤闻的生辰八字,紧接着一段段的画面,凭空而显。 “我的大人啊,你是胆子真大啊!不怕被鬼看见啊!” 魂小花在旁啊啊大叫,埋怨阴璃动作太快,丝毫不顾及路过的亡魂观瞧,又担心走漏风声,匆忙施法帮着设立屏障。 “嘘!” 阴璃一手抵着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还有些不悦的:“少废话,快看。” 就这样,在陆陆续续的亡魂窥探不见的路边角落,阴璃也极快地在一段段闪现的画面中,发现了端倪。 庆珈七十四年,阴历正月初五,中宫孝康慈皇后,诞下一子,取名沈卓禹。 也是当朝二皇子殿下。 但是,这一天也是傅孤闻的生辰。 第65章 秘旨 “狸猫换太子?” 魂小花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还挠挠头,“这不稀奇,也没什么意思啊。” “别人的身世,是让你琢磨有意思的?”阴璃反驳,又眼色示意魂小花:“老实点,先看吧。” 浮现的画面还在继续,但都是挑着重点的记忆片段。 像是二皇子的百天宴,满宫上下忙活得紧锣密鼓,皇帝也赏来了不少奇珍异宝,还有专门给二皇子打造的玉牌项圈,还有长命锁。 皇后谢过恩后,也没见脸上有什么喜色,反而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抱着二皇子的老嬷嬷,以及一个贴身侍女。 “准备得如何了?”皇后低声询问。 “回禀娘娘,奴婢已经按着吩咐照做了,但是……燕王妃貌似不太愿意。” 皇后没什么埋怨的意思,就沉吟地道:“亲生骨肉,又哪能舍得?无甚,燕王妃可来了?传她进来吧。” “是。” 侍女领命出去。 片刻后,一身雍容华贵穿着朝服的女人,带着一个抱着襁褓的老嬷嬷,一同进来,俯身跪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坐在凤榻上,示意侍女看座。 燕王妃却迟迟不肯落座,余光看着老嬷嬷抱着的襁褓,不舍又隐忍地攥紧了帕子,“娘娘,臣妾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但臣妾……真的舍不得孩儿啊。” “本宫知道,本宫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呢?” 皇后叹息的脸色凝重,伸手唤来嬷嬷,将二皇子抱在怀中,轻轻哄着:“本宫身体欠佳,虽执掌后宫,但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皇帝被澹贵妃迷惑,对二皇子并不看重,这宫中凶险,本宫不得不做长久之计。” 说着,皇后递了个眼色给侍女。 侍女福身领命,转瞬就拿出了一封秘旨,呈给了燕王妃。 皇后说:“这封秘旨是太后薨逝前,留于本宫的,本宫与太后出身同一母族,一荣俱荣,太后恐忧本宫日后处境为难,照护不到皇儿,特下此诏。” 燕王妃脸色一僵,皇后为什么跟自己讲这些个宫廷秘事。 皇后见燕王妃没反应,抬了一下手,侍女便将信函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让本宫找信得过的人,托付养育皇儿,日后皇儿长大成人,若有心争储,王妃便可拿出此诏,还皇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大白,若皇儿无心,那做个逍遥快活的异性王也未尝不可,至于交换的孩儿,王妃万可放心,本宫承诺,会视如己出,倍加珍之。” 燕王妃看着秘旨,听着皇后说的言辞,即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允诺照做。 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就这样做了更换。 可能其中还有什么细枝末节,或者更多的秘事,但小花瓣的法力不支,画面也维持到此就草草结束。 阴璃看着散去画面的上空,若有所思地许久没言。 魂小花惊讶连连:“还真是狸猫换太子,但不是用寻常孩子换的,而是原本的燕王世子,还不是在出生时换的,而是百天时换的。” “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啊。”阴璃轻叹了口气,原以为傅孤闻和二皇子交好,只是脾性对味,惺惺相惜,没想到这两人自出生起就有了这等羁绊。 稍顿,阴璃又说:“你想想,皇后肯定不受宠,说什么做什么,皇帝也不听不信,还很厌烦,不然皇后犯不上出此下策,既然如此,那皇后生下了二皇子,皇帝肯定也很疏忽,估计都不怎么细看那襁褓中的皇子。” 魂小花不断点头,接茬就道:“幼儿长得都差不多,刚刚百天,模样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要身边的嬷嬷丫鬟守口如瓶,就没人能发现端倪。” “聪明!”阴璃一笑,有些嘲讽的道:“所以啊,那些急着出生就换孩子的,何必呢?学学这位皇后,百天再换,也一样不会让人起疑。” 这也是为什么傅孤闻一个异性王,和皇族毫无联系,竟然还能体内蕴含真龙之气。 原来他才是紫微星君转世,不日的真龙天子。 既然这样…… 阴璃眸色深眯,“那傅孤闻就不该死,阳寿也肯定未尽……” 可为什么黑白无常查阅的生死簿上,傅孤闻的阳寿会显示已到了呢? 难道是…… 阴璃有了个猜测,魂小花也估摸出来,不免倒吸冷气,神色惊诧。 “好啊,有人敢插手我阴间事物……”阴璃勾唇冷冽一笑,眉眼魅惑地透着黑红的阴煞之气:“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啊!” 魂小花不置可否,“这回归你管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撤去伪装,光明正大的回冥府了?” “还不行,着什么急?”阴璃拨弄了一下指尖,低眸看着这身伪装的打扮,莞尔:“还是那句话,先找到了傅孤闻再说咯。” 魂小花撇嘴,虽有怨言,但也不得不照做。 两人也休整的差不多了,继续上路,时不时的跟周围的亡魂唠唠嗑,四处看看景,也算好不乐乎。 地府没有黑白轮转,也不分日夜时辰。 不知走了多久,魂小花感觉自己从修炼成精以后就没这么累过,真的要了花的命了,就在她要撂挑子想罢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了引魂馆。 偌大的几个招牌,鲜血赤红,异常瘆人。 可在这里是寻常之物,也没有亡魂感觉奇异,纷纷不约而同地都往里面走着,门口还有几个店小二打扮的伙计,乐呵呵地一一清点着人数。 “三万五千八十九……三万五千九……三万五千……唉?” 眼看数到魂小花的时候,伙计一顿,上下打量着魂小花和阴璃,旋即就将魂小花往里推:“三万五千九十一,你留下,不能进。” 阴璃被排除在外。 “我为什么不能进?”她纳闷的眨了下眼睛。 伙计低头看着她:“小姑娘,你超过十岁了吗?没超过十岁不用走这里,哎接你的鬼差没和你说吗?你可以让他们领你去地府的。” 年纪太小就亡命的,不管是横死,还是病死,只要是死了,都属于过早夭折,在地府也能开绿灯,直接免去疾苦奔波,送往阎罗殿问询,然后投胎转世。 这点还是阴璃立下,但她……竟然忘了。 第66章 三魂七魄 多少有点尴尬。 阴璃抿着唇,别扭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你还不满意啊?”伙计皱皱眉,还挺有耐心地蹲下身,近乎哄着似的:“小姑娘,别伤心,你和你婆婆都死了,就算凑在一起她也陪你走不了多久的,早点分开,你也早登极乐是吧?” 阴璃无言的脸都有点僵了,尬笑地点头:“哥哥说的是,我知道啦。” 看着她转身就走,魂小花还着急地想挤眉弄眼,却注意到阴璃传给她的一道密语。 ——我稍后再来。 合着是要换身改扮,再杀回来啊? 魂小花更为无语,果断快步进了驿馆。 这里与人间无异,有吃有喝,有独立的房间床榻,供所有亡魂休养生息,不过一切也是需要银钱的,几乎每个亡魂死时都有陪葬或烧的纸钱。 但也有例外。 比如很多孤魂野鬼,虽有阴差引路,但没有傍身的银钱。 而魂小花就是这其中的例外。 “阴璃也没说这个啊!”魂小花发现自己什么都买不了,想吃口饭喝口汤,都做不到,她窘迫得好像个千万年大穷鬼,被晾晒在一旁,气愤地吐槽。 别说没吃喝,就连入住的房间,她都承担不起。 无奈,只能被伙计像打发要饭的一般,将她连同另外几个孤魂,一起推进了草房。 十分寒酸,十分简陋,漏风又漏雨。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魂小花凄凄惨惨地蜷在一角,仰天长啸,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一个更穷的穷鬼也被伙计赶了进来,这人不仅穷,还穿得褴褛,一身破衣服堪比抹布了,而且一条腿残疾,一条腿瘸,要不是成了鬼魂能漂浮,魂小花估摸着这人都得满地爬。 但这人倒不感觉憋闷,反而还乐呵呵的,长得还算凑合,就是细胳膊细腿的,特别单薄瘦弱。 应该是饿死的。 不,是病死的。 魂小花心中一系列琢磨,还不等继续瞎想,就见那人笑吟吟地走向了她,几个意思?穷鬼还想欺负老太太啊? “干什么?”魂小花主打一个先下手为强,猛地站起来两手叉腰:“你哪儿来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哎呦!” 没等说完,头上忽然一痛。 那人还敢打她? 魂小花咬牙瞪眼,正要还击时,就见那人对她一眨眼,魅而不妖地浅然一笑,太熟悉了。 “阴璃?”魂小花压低声惊呼。 阴璃笑笑,拉着魂小花坐下来:“我这身装扮怎么样?还不错吧?” 魂小花不想评价,只撇嘴给她一记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阴璃也没在意,就和魂小花说:“我刚进来的时候,在这里转了一圈,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魂小花长叹唉声:“感觉都没有好事,你随便吧。” “好事就是我们来对地方了,坏事是……傅孤闻不在这里。” 看吧,魂小花都不想说话了。 “他的三魂七魄都已离体,但却没下冥府……”阴璃掐指推算,脸色讳莫。 魂小花诧然:“不可能啊,管什么转世呢,就是大罗金仙,只要下凡了,成了一世凡人,死后魂魄必须归入幽冥啊,回归天庭归位那是之后的事,怎么能不在这里呢?你是不是算错了?” “算错?”阴璃对这两个字很质疑,但却稍有迟缓,她又凝神掐指,随之脸色瞬变:“我找到傅孤闻的一魄了,跟我来!” 她拉着魂小花就往外跑,也不理会伙计叫嚷什么,两人一路飞驰,等跑到千里之外的第二处驿站万狗岭时,魂小花感觉累得已经彻底没气了。 幸好她是个精怪,还在冥府担着差,不然她就是个牲口,也被阴璃活活给累死了。 万狗岭,顾名思义,往后死后要走向阎王大殿的必经之路,以及必受的惩罚,生前虐狗屠狗的,皆会被万狗啃噬,其中煎熬,堪比地狱。 但驿站这里没有任何一只狗,只是取了个名字,还和前一个驿站那样,供亡魂修养歇脚的。 阴璃和魂小花二话不说通过伙计的清点,径直进去。 里面特别大,很难找寻一个亡魂。 阴璃和魂小花兵分两路,四处问询,总算打探到了眉目,两人一起上楼,来到指定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了要找之人。 准确地说是一魄。 傅孤闻此刻正拿着书籍坐在案桌旁,挑灯翻看,手边堆了一大堆已经写完的诗书字帖,而他还在一边看着一边奋笔疾书。 对于走进来的阴璃和魂小花,毫无察觉,也毫无反应。 “这是……哪一魄啊?”魂小花不免发问。 阴璃观察着傅孤闻,伸手触碰了一下,无法触碰到实质,只是一个虚无的空相,比亡魂还要飘忽无形。 “非毒吧,三魂七魄中的掌管情绪和心理的一魄。” 因为不是三魂七魄全部归位融合,所以此时的傅孤闻这一魄,没有听力,也没有感官,外界发生任何,他都不会有思考和觉察。 魂小花有些懵了,这种亡魂只有一魄的情况,少之又少,几乎千百年来都罕见,她琢磨了半天,也只能问:“那其他的三魂和六魄呢?” 阴璃早就推算了半天,此时微微摇头:“都不在地府。” “怪了啊,这三界八荒,只此一处幽冥地府啊,人死后三魂七魄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 魂小花纳闷的只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我们在阳间走得匆忙,傅孤闻也死得蹊跷又突然,当时你留意他离体的幽精和一魄去哪儿了吗?” “没有。” 阴璃也知道是自己疏忽,也是轻敌了,没想到真有人大胆包天,连地府都敢挑衅! 她迅速冷静下来,镇定道:“傅孤闻是紫薇星君转世,突发变故也可能在他原本的命数之中,通知一殿阎罗,上报天庭,再调黑白无常真身随我前往阳间,翻查追剿傅孤闻的其余三魂七魄。” “是,属下领命!” 魂小花正色地刚应声,阴璃已经携带着傅孤闻的那一魄,身形逆转,化成一道阴气,消失无踪。 第67章 找到了! 再次回到人间,阴璃感觉自己残破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 阴阳两隔,即便是鬼王,也少见的会突破禁制,如此这般的反复出入。 这回无需魂小花在旁吐槽嘟囔什么,阴璃都觉得自己玩得过火了,而且以她现下的魂力,很难再完好无损地折返冥界。 暂且长留人间,也只能期盼傅孤闻的三魂六魄,能都在人间了。 魂小花还想劝阴璃调养生息试试,结果就看到阴璃手中变幻出一盏灯,翡翠琉璃质地,上面雕刻着龙纹凤形,异常精美华丽。 “这不是……锁魂灯吗?”魂小花有些讶异:“你把这么重要的法宝,从冥府带出来了?那你还等什么,直接进去啊,这灯可以滋养魂力的!” “是能养魂,但……”阴璃话到了嘴边,但一笑:“算了,还是先做正事吧。” 魂小花诧然的倒吸冷气,还能不懂阴璃带出着宝物的缘由? 她落后几步,不情不愿地又开始了嘟囔:“你是打算用这灯给傅孤闻养魂吧?不然就算找全了他的三魂七魄,估计也被人摧残得不像样子了,别说复生,就是送去地府都很难咯!” 阴璃皱皱眉,也没理睬,就让她自说自话了。 人间之大,也不能贸然找寻,阴璃暂时无法动用术法,就让魂小花召唤了黑白无常,这回是领命出来的真身。 “小黑,大人想让你查查那个傅孤闻死哪儿去了。”魂小花依旧没好气的。 黑无常沉默寡言,性子也很冷淡,就对着阴璃一躬身行礼,然后运转术法查询,不稍片刻,便道:“大人,傅孤闻的魂魄在东南方位。” 魂小花立马转身看向东南方,随之道:“东南方大了,具体在哪儿?” 黑无常也不多说,就在手中凝聚法力,绘制出一个较为详细的地图,投射到一张黄表纸上,恭敬的递给了阴璃:“属下只能查到大概方位。” 具体的,还要过去了一探究竟才可。 阴璃点头,收起黄表纸,让黑白无常退下了。 即便真身来了阳间,也与周遭不符,不适用长久露面。 这也包括了魂小花。 所以屏退三位,阴璃也瞬移到了燕王地陵,果然找到了已经入棺安葬的苏月婳,这具驱壳,她暂时还得用。 再度以苏月婳的身体睁开眼,稍微适应下,便快马加鞭地脱离地陵,雇了辆马车,按着图文上的地址方位,走到了皇城东南角。 马车夫也没想到她会来这种地方,惶恐又气愤的:“你你!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来皇宫啊?这种地方是我们能来的吗?你可真是的,差点被你害苦了!” 车夫埋怨的管苏月婳多要了几十两银子,才赶着马车慌慌的跑了。 皇宫重地,确实不能寻常人能轻易走动的。 苏月婳看着高耸的宫墙,一时也犯了难,怎么混进去呢? 装扮成宫女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皇宫外面,见不到任何宫女,也不允许外出,她怎可能乔装混入? 最主要的,此时所有人都知道燕王妃苏月婳是个死人了,若被发现,她等同于诈尸,招惹来麻烦不要紧,连累了燕王府,那傅孤闻……往后还怎么复生? 她犯难之际,忽听身后振动翅膀的些许声音—— “什么东西?” 苏月婳谨慎地一转身,就看到落在近处的一只小乌鸦。 竟然是……那只小鸦。 估计着青天白日的,小鸦也没敢变幻成人形,就用鸟嘴吐着人话:“你也不是真的燕王妃吧?你和我一样,都是妖物?” 苏月婳皱眉,懒得和他多解释,只问:“你跟踪我?” “萧蓁让我守着地陵,说万一她哥回来了,估计也会找去地陵的,但我没等到她哥,却等来了你,你要进皇宫吗?” 苏月婳脸色不虞,但却“嗯”了声。 小乌鸦扭头咬拽出自己的两根长羽翼,递给了苏月婳,“用这个,我教你术法咒语,你想变成什么人,就能变成什么人,但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时间虽短,但也够了。 苏月婳当即一不做二不休,按着小鸦的咒语,直接变成了一个体态丰盈,满脸褶皱的老嬷嬷。 还穿扮着一身后宫服制的穿着,俨然就是个出宫休沐走亲戚归来的老嬷。 苏月婳还很满意,也没和小鸦墨迹,直接让他又变出了一块出入宫的腰牌,便颤巍巍的弓着腰,一步步的朝着宫门走了过去。 侍卫巡检又盘问,苏月婳都对答如流,也没惹人疑惑,便总算进了皇宫。 然后低头哈腰,避开来往的所有人,她按着地图方位,再次来到整个皇宫的东南方,定睛一看,远处巍峨恢弘的大殿,正是东宫。 原本储君太子的宫殿。 但沈卓潇始终没有入住这里,皇帝也担心二皇子暴毙,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迟迟没有让人收拾清扫。 但此时,大殿外却有巡逻的侍卫。 一个个神色紧张,像是看管着什么重要之地。 一个废弃的宫殿,会有什么名堂? 苏月婳怀揣着困惑,又反复确定了黑无常给的这份大概方位,等两个时辰咒术解禁,她幻化出真身,天色也沉了下来,她才施展轻功,避开侍从混进了宫殿。 偌大的殿内一片漆黑,即没掌灯,也没有宫人。 寂静,又阴森。 苏月婳环顾四周,正想找寻一二时,忽听附近传来响动,像是人走路的声响,随着她一转身,周遭的一切都显现变化。 原本漆黑的殿堂,此刻灯火通明。 而她苦苦找寻的傅孤闻,此刻也正手持着一把玉扇,迈步朝她走来。 苏月婳狐疑的眉目一紧,定睛一看,确定是傅孤闻没错,而且这也像是他的地魂,因为是魂魄,所以导致身形很淡,不似寻常的那般清晰。 但傅孤闻像是对此一无所觉,径直走到她面前:“尔是何人?怎敢来此?” 苏月婳有些诧异:“你……能看见我?” 她用的可是肉身,按理说魂魄是看不见的,而且…… “本王自能看见,你到底何人?”傅孤闻冷漠的声音带着质疑,拧起的眉宇也透出浓浓的不悦。 魂魄的他,没有记忆了。 第68章 不记得了 苏月婳从他的话里捕捉到有用的字来,傅孤闻面对她这张脸时,并不记得她是何人,面容冷峻,声音警惕,却是知晓自己身份的。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都掌管着一部分记忆,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魂魄。 人死后,魂魄分离,一魂七魄为怨鬼,怨鬼会丢失一部分记忆,所以眼前的傅孤闻魂魄并不完整,透过探查,得知傅孤闻的一魂六魄都在此处。 加上她手中的那一魄也只有一魂七魄,少了两魂。 “他这是失魂症!” 魂小花附身在簪子里大叫着。 “不用说我都知道。” 苏月婳蹙眉摩擦着耳垂,摩挲着手心。 她虽然能保证傅孤闻尸身不腐,但人若是横死,成为孤魂野鬼游走在这世间,被世人一点点淡忘,身体亦会跟着漂浮,最后越来越透,直至消散于天地间。 像是傅孤闻这样魂魄离体,各自分家的情况维持的时间不能太久,若不然三魂七魄会很快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她手中一魂七魄,醒来后也只会是个痴儿。 苏月婳方才在燕王地陵,并未瞧见傅孤闻的尸身,想必这尸身是被有心人藏匿了起来。 纪轻衣与太子沈卓潇关系匪浅,她自是不屑于他们之间那点勾当,只是此事牵涉傅孤闻,苏月婳就不能不管了。 傅孤闻的存在与她寻找丢失的记忆有绝对的牵绊,她还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来修补魂魄,他可不能够就这样消散了。 “本王在问你话呢,你如实回答。” 丢失记忆的傅孤闻面对苏月婳,依旧如初见一般,眉梢眼角尽是疏冷,一双乌瞳藏匿着杀机。 若她再不开口,苏月婳这纤细的脖颈下一秒就会攥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了。 他们二人如今,不过是“陌生人”。 “我是燕王殿下名门正娶的燕王妃,燕王殿下莫不是忘记了?” 苏月婳饶有兴趣地靠近傅孤闻,鼻息夹杂着温热的气息倾吐在傅孤闻的脖颈处,酥酥麻麻的感觉使得他身体一震,他竟不抗拒此女。 “不对!” 一把白纸黑字的玉扇幻化作武器,顷刻间趋向苏月婳,苏月婳一个飞身躲闪,手指一并,一团黑气迅速笼罩在二人身前,傅孤闻闭上了双眸。 “还真是危险…” 魂小花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刚刚都替阴璃捏了一把汗,那傅孤闻不记得阴璃了,方才那一下显然是要杀了阴璃的。 阴璃阴阳两地往返,“死而复生”,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魄力,她如今这点魄力还需要留着等关键时刻再用。 傅孤闻残缺的魂魄被苏月婳收入锁魂灯内养着,接下来便是要会一会那沈卓潇了。 “沈卓潇有纪轻衣,清远这样的术士相助,傅孤闻的二魂许是被她用什么秘法困住了。” 若不然,这余下的一魂七魄又如何感应不到那两魂的存在。 “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呢?” 顶着苏月婳这具身体,本就是极度危险的事情,阴璃清楚,魂小花也清楚。 “沈卓潇既然将傅孤闻的魂魄锁在前太子东宫,想必是知晓傅孤闻的真实身份的,只是不知道傅孤闻是否知晓他真皇子的身份?” 苏月婳回想起数日的相处,在傅孤闻身上的确未曾探查到有关于他得知身世的半点苗头。 但从燕老王妃的言行举止并不难看出,她对傅孤闻的埋怨甚至记恨。 她真正的亲儿代替傅孤闻死了,皇后并没有守住原本的承诺,保她亲儿一世无虞,她将这种怨憎转嫁到了傅孤闻身上,却又无法伤害傅孤闻。 毕竟知晓傅孤闻真正皇子身份的并非只有她一人,而傅孤闻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实情,才会被燕老王妃的言语日日折磨着。 苏月婳倒是很好奇,倘若傅孤闻有一日知晓了真相,又当如何?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一日应该不会太远了。 一魂七魄在锁魂灯内重聚,苏月婳将傅孤闻放出,傅孤闻身形刚稳,便警惕地看向苏月婳。 他方才那一瞬仿佛从原地抽离,整个身子被吸进了狭窄的空间内,周身的暗光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一滴黄色的精血从心口融入,脑海里好像多了些许零星的碎片记忆。 而再次看向苏月婳时,模糊的记忆里竟然有了此女的身影,再多想,又什么也记不起来。 莫不是真如眼前的女人所说,她是他名门正娶的王妃,傅孤闻生性多疑,失去了记忆又怎会轻信眼前的女子。 苏月婳媚眼如丝,身形下意识朝着傅孤闻靠近,她作用术法使得自己的身体能与傅孤闻接触,眼下还不能告诉傅孤闻他是游魂一事。 方才的那一幕苏月婳很快就编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故意诓骗傅孤闻。 “方才那一团黑雾是阵法被我触动了才袭击你我二人,我也险些中了它的招,也是我将你从那一团黑雾里救了出来,有人要杀了你我二人。” 魂小花心里一阵嘀咕,阴璃这编瞎话的能力也不知从何时起的,要知道阴璃在阴曹地府,那些小鬼们都得敬畏着她,就连着十殿阎罗拿她也没有办法,何时需要编个瞎话诓骗鬼了。 “是何人要害你我?” 傅孤闻对苏月婳半信半疑,却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下去,他想要听听苏月婳还能编出什么样的苗头来。 苏月婳脱口而出“沈卓潇,当今太子。”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傅孤闻身形一震,眸色染上了一层雾气,只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思绪。 就算丢失了记忆,傅孤闻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燕王。 “你还知道些什么?” 既是清楚他与太子之间的那些情况,想来非敌,但若让他相信对方是他的妻子这件事情,除非有准确的证明。 “我知道的事情很快,但王爷这副神情显然是不信我的。” 见傅孤闻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也不恼,再次贴了上去,傅孤闻大袖一挥,拉开了与苏月婳的距离,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 第69章 阴阳锁魂符 苏月婳扑了个空,眉眼却还是含着笑,也不恼。 “王爷何苦呢,你我夫妻之间做这样的事情也并无逾越之举,我瞧着你方才对我也并没有反感之意。” 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傅孤闻出于本能躲开了她的靠近,而她胳膊触碰到傅孤闻身体时,傅孤闻眼底并无厌恶,也没有快速躲闪。 身体的本能在证明着,傅孤闻并不讨厌她。 她这样一个容貌迤逦的女子主动送上门,傅孤闻都不接纳,那还真是没有品味呢。 “这只能证明你我之间相识,并不能证明你我夫妻之实。” 傅孤闻并不应苏月婳的话,反而见字拆字。 “是不是真的等你见到了你的贴身侍卫一问便知,他们你总不会养了的。” 傅孤闻失去的只是一部分记忆,偏偏这部分记忆里又包括她,不过自幼培养在身边的侍卫,傅孤闻总是信得过的。 果然,苏月婳此话一出,傅孤闻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似是对她多了些许信任。 见傅孤闻能够平静与她站在一处,苏月婳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眼下该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到沈卓潇,让他交出傅孤闻的那两魂。 “此处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东宫了,这里被沈卓潇设置了阵法,如今你我被困在其中,只有突破了阵法才能够离开此处。” 她能够进来便证明此处的阵法只是用来针对鬼魂的,而她依附在人的肉身之上,又有自身的魄力护体,这里的阵法对她并不起作用。 苏月婳在旧处的东宫嗅到不少生魂的气息,皇宫重地,自然少不得冤死的小鬼,苏月婳暗中稍微动用手势,那些小鬼便能够为她所用。 她如今的剩余的魄力驱使那些小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着傅孤闻如今是生魂的缘故,魂小花担心被傅孤闻瞧见,又要一顿解释,索性一直藏匿于苏月婳的发钗之中。 阴璃需要她之时,她再动用鬼气协助阴璃,她可不想阴璃在阳间出了事。 嘴上虽然说着阴璃我行我素,为了那点真龙之气元气大伤,但阴璃若是有麻烦,魂小花不用阴璃开口便会出现帮忙。 她可是能够为了阴璃付诸一切的人,那种贪生怕死之事到了阴璃面前,都不是事情了。 “你说这阴阳锁魂符真的能镇住傅孤闻的两魂?” 清远用阵法将傅孤闻一半的魂魄阵于旧时东宫,使那里的冤魂们吸食傅孤闻的魂魄,用来饲养小鬼为他所用。 而这阴阳锁魂符便是为傅孤闻准备的另一件武器,此符咒呈紫色,符咒刻有阴阳图案,能调动阴阳之力将人的生魂封印在其中,使其动弹不得,他又在上面加了两道咒术,隐秘了傅孤闻生魂的气息。 就算有人来寻傅孤闻的生魂,也断然想不到生魂的藏匿之处。 “阴阳锁魂符乃慧觉方丈所赠,慧觉方丈乃是能游走于阴阳两界,改了傅孤闻命格之人,他所赠之物必然是绝妙的法器。” 为了对付傅孤闻,他们动用了不少能人异士,而护国寺的惠觉方丈拥有能通阴阳之能,他入阴间查探到傅孤闻阳寿未尽,气运不该绝,便利用了判官笔修改了生死簿,强行缩短了傅孤闻的阳寿,使其横死。 而这一切,苏月婳并不知晓。 苏月婳还在寻找傅孤闻的生魂,并不知沈卓潇与惠觉方丈之间的勾当。 “本宫本想着强行利用术法杀死傅孤闻,若不是惠觉方丈献计,本宫也不会手握着傅孤闻的生魂,掌握着他改天换命的生杀大权。” 沈卓潇无意间得知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份,担心他有朝一日知晓自己的身份重回皇宫,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二皇子之位。 惠觉方丈在生死簿上曾探查到一丝真龙气息,故将此告知于沈卓潇。 沈卓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与他争夺这太子之位,将来的天子也唯有他一人坐得起。 他那熊熊野心昭然若揭,所以傅孤闻必须得死。 傅孤闻假死一事沈卓潇并不知晓,他们安排计划之时傅孤闻还活着,沈卓潇便以为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傅孤闻注定做不了这太子之位。 “本宫唯好奇一事,那便是苏月婳的真实身份,蛊虫是苏韵眼看着放入苏月婳体内的,而新婚之夜她竟然安然无恙渡过,如今又像是变了一副面孔,身上似藏着不少秘密,先前若不是有她在傅孤闻身边,缕缕破坏我们的计划,傅孤闻早就本宫给解决了。” 就算那二人身死,也解不了他心头之恨。 清远同时也憎恶着那二人,他可是见识过苏月婳能耐的人,那绝非寻常女子。 先前诓骗傅孤闻说苏月婳是鬼魂附体,而在他看来确实也像那么一回事。 若不是有鬼魂附体,那个女人怎会向太子所言,能够将蛊虫逼出。 蛊虫如若不是被逼出的,苏韵的法子早就应该生了效。 “那个女人未必真死了,殿下要防范着些才是。” 清远可不信那个女人是真的死了,那苏月婳的尸身如今就葬在燕王地陵之中,她或许换了具肉身也说不准。 故而这几日进出皇宫之人都严查死守,一个苍蝇都放不出去。 他们二人秘密对话,苏月婳安排的小鬼鬼气太弱,近不了他们的身,也只能零星听得一些字眼。 而安排在燕王地陵巡查的侍卫终于发现了燕王妃尸体被盗之事,火速回宫通知了太子沈卓潇。 沈卓潇从座椅上惊起,那个女人果然是诈尸! 比起傅孤闻,此女才是令他不安的存在,此女究竟是何种来历,令着清风也险些栽在她的手上? “派人严防死守,进出之人皆要盘问。” 沈卓潇立刻散下命令,苏月婳顶着燕王妃的肉身必然不会以真面目四处走动,以免引发惊恐。 “太子还请放心,如今傅孤闻的两魂在你我手中,她必然会来寻的,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第70章 以血溶阵 “喂,你说傅孤闻乃真龙天子,气运瞧着也不该绝的样子,为何偏偏就死在了假死计划之中呢?” 这一点魂小花始终搞不明白,她先前可不愿意多管傅孤闻的闲事,但现如今阴璃寻傅孤闻的魂魄,魂小花有了闲暇之时,反倒是开始猜想此事了。 她用着只有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传声给苏月婳。 苏月婳闻言,脑子倒是灵光一现。 “给我办件事,让黑白无常速去阴间查生死簿上傅孤闻的阳寿是否有更改的痕迹。” 沈卓潇身边既然有人能够利用阵法锁住傅孤闻的魂魄,又用高深的法器藏住了他的两魂,或许能往来阴阳两界,她这样大胆的想法也惊住了魂小花。 若真有人潜入阴界盗取判官笔修改凡人阳寿,傅孤闻又是真龙命格,这可是折损阳寿之法,若是被天道得知,那必然要遭受雷霆之劫,万劫不复的。 如此大胆的猜忌,恐怕只有阴璃想得出来的。 “我这就去!” 苏月婳的发钗一瞬散发着幽幽红光,顷刻间又黯淡了下去,只是一瞬,傅孤闻并没有察觉到。 傅孤闻跟在苏月婳身后想要瞧瞧苏月婳是如何破了这阵法了。 当瞧见苏月婳如常人一般走出,来去自由,而他面前就像是围了一堵透明的墙,只要他一靠上去,浑身便如同有针芒刺身一般,身体痛得不行。 他再一次折了回去,就算是他强忍着痛上前,也破不了那阵法。 “这阵法是贼人专门为你而设,于我自然是无用,不过想要破解此阵,只需要你的一滴血。” 从那条甬道开始,苏月婳就察觉到傅孤闻不同于常人之处,那束缚她的绳索有术法加身,傅孤闻只是个普通人,却能够轻易解开束缚她的绳索。 他身上一定藏有未知的秘密是她不知晓的,若想要找到秘密所在,只有一直跟在傅孤闻身边。 “本王的一滴血?” 傅孤闻总觉得苏月婳在诓骗他,但对方只要他一滴血,他如今离不开此地,对此女而言无任何意义,抱着将信将疑的心,傅孤闻还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破了自己指腹上的鲜血。 鲜血滴落在傅孤闻脚下的阵眼之上,苏月婳暗中催动体内的阴气,助傅孤闻一臂之力。 单单是傅孤闻的一滴血自然是无用的,但若是配上她鬼王大人的阴气自然可以冲破这阵法。 他也并不是诓骗傅孤闻,左右都是为了给傅孤闻寻找三魂七魄,帮他还阳。 这样的恩情待傅孤闻还阳以后,她可是希望那个男人记得的,若是许以重恩那再好不过了。 顷刻间,周身金黄色的光被血色覆盖,阵法四溢,傅孤闻趁机跳出阵法。 苏月婳人就站在阵法外,傅孤闻冲出阵法时,整个人朝着苏月婳倾倒。 苏月婳也没有躲闪,而是看着人直直地倾向她,眼里似是带有嘲弄。 傅孤闻被这一抹微不可查的小表情惹得不悦,一个侧身躲开苏月婳,他完全误会了苏月婳方才神情里夹杂的含义。 同时傅孤闻也为方才心里那一分奇怪的想法而恼羞,他怎么会因为那个女人眼里不是高兴而吃味,下意识不悦。 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刻意掩盖了过去,为了不让苏月婳察觉到。 苏月婳却没有让傅孤闻得逞,她迅速拉住傅孤闻的胳膊,转身拥入了傅孤闻的怀中。 “王爷,方才那火光溅起的瞬间,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她一副害怕的模样蜷缩在傅孤闻怀中,失忆的傅孤闻面对苏月婳,第一时间竟想不到将对方推开。 而苏月婳感受到傅孤闻体内的真龙之气,就算只是个生魂状态,他体内依旧蕴有真龙之气,可真是个意外收获。 她正好元气大伤,急需要傅孤闻的真龙之气滋养,她方才那样帮助傅孤闻,也是因着傅孤闻才受了伤,这一次多向对方索取一些真龙之气也不过分。 苏月婳趁着傅孤闻失神的功夫迅速吻上傅孤闻的唇,吸食更多的真龙之气。 傅孤闻这才有意识地快速将苏月婳推开,只见面色阴沉,眼底眸光微转,神情复杂。 方才苏月婳是亲了他吗?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轻浮!”傅孤闻气急,竟一时间不知用何言语来说苏月婳。 苏月婳含眸一笑,丢失了记忆的傅孤闻可要更有趣得很。 沈卓潇与清风正密谋着,见远处火光乍起,只一瞬便消失殆尽了。 他设的阵法被人破解了! 清风与沈卓潇几乎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 “苏月婳!” 意识到这一点,清风快步上前去处理阵法那边的事情,沈卓潇在后。 “还请太子殿下立刻派人通传惠觉方丈,阵法那里有我盯着。” 不知苏月婳用了什么手段破除了他的阵法,清风想起他被苏月婳那个贱人封住了七窍被凌辱之事就觉得厌恶。 魂魄重回身体也是因着慧觉及时赶到,他命不该绝。 而被封住七窍以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并不知晓,待魂魄重回本体,已经是遍体鳞伤,气丝游离,虚弱得很。 如今那个贱人活了过来,他可要找对方好好清算旧账。 “小心!” 清远迅速飞射出一道符咒,砸在苏月婳与傅孤闻身上,他眼上涂了特制的药水,能够瞧见傅孤闻的魂魄。 只是没想到傅孤闻身上丢失的一魄这么快就被苏月婳寻了回来,此女果真是不简单! 他就知道苏月婳假死只是计谋,必然是与慧觉一样,有通阴阳的本事,前去阴间寻傅孤闻的魂魄了。 傅孤闻下意识将苏月婳护在怀里,为避免她受伤。 而他还是因着方才符咒燃起的磷火浇在了自己的肩膀处,焚烧了一块衣衫,瞬间有肉烧焦的气味四散,蓝光微现。 苏月婳暗骂道,傅孤闻身上的气息四溢,很容易引来小鬼。 幸亏那些小鬼是受她驱使,不敢近傅孤闻的身,也因着傅孤闻是真龙之身,谢谢小鬼忌惮,不敢靠近。 第71章 天雷 苏月婳担心地查探傅孤闻的伤势,侧目斜眸间寒光乍起,一双勾人魂魄的双眸直直看向清风。 苏月婳蹙眉,露出了杀意,这废物玩意就应该早点解决得了。 “妖女,你明明死了竟然还能死而复生,不是夺人肉身的妖怪还能是什么!” 清风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信苏月婳的本体是什么,但她的存在势必会阻拦太子,这样的妖女不能留存于世。 这一次,他要让妖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算是在太子面前功德一件。 “人心善恶,我是什么不重要,倒是你,非人非鬼的恶心玩意,也敢来批判我!” 纵使傅孤闻失去记忆,也仍然是燕王的身份,记得他的过去。 在傅孤闻面前,苏月婳还是收敛了些许,又因着魂魄受了伤,无法大动干戈。 不过眼前之人,瞧着着实令人不爽。 “是我上次大意,给了你多活几日的机会,这一次,你休想逃脱我的阵法!” 上一次他重创苏月婳,想必此妖女实力已经不剩多少,对方刚刚又破了他的大阵,势必损耗了不少精力,再对付起来可就没那么麻烦了。 看着来人一副得意的嘴角,苏月婳下意识上前。 一双大手捏住了她的胳膊,那人将她有意识阻挡在身后,她的胸膛紧贴着那人的后背,是傅孤闻将她再一次护在了身后。 “好一对痴男怨女,今日就送你们一起上黄泉路!” 这里是东宫旧址,夜里少有人走动,苏月婳又是明面上已死的燕王妃,对付此二人只要不惊动了周遭的侍卫,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次处理了。 清风出招,招招朝着命门去,他有注意到原本阵眼的地方血气四溢,有不少黑雾缠绕在上面,似是在争夺着什么。 只是他肉眼凡胎,能瞧见傅孤闻的魂魄已是开了天眼,那些游离的冤魂化作一缕缕黑烟,他只能瞧见其中的黑气,看不见生魂。 泼天的怨气凝结于黑气之上,吸食着破阵之后留下的精血。 傅孤闻的血可是大补的东西,就连着苏月婳也不舍的吸食。 而傅孤闻的命自然也是她苏月婳一人的,旁人动弹不得。 “你在我身后,他我来对付。” 苏月婳上前一步,傅孤闻提醒着苏月婳,还不忘记对付清风,两把长剑叠交一处,傅孤闻的剑法算是极好的,他存了留清风一命另有他想的心思才出手没那么狠。 只是剑术胜清风不少,几个回合下来清风显然处于下风。 傅孤闻是认得清风的,是太子的术士,对方缘故来对付他,他心中明了。 太子想要他死,皇帝想要他死,一直也不过是寻不到合适的罪治燕家,他又瘸了双腿,这才留了性命至今。 说起瘸腿,傅孤闻这才反应过来,他如今双腿落地轻巧了不少,并无剧痛感传来,能如正常人一样行走。 他如何也不记得自己的双腿是如何好的,看来答案还要从这位自称是他王妃的人身上寻找。 清风眯着双眸,想着如何算计傅孤闻,傅孤闻是活人时,他恐难对付,但对方现在是残魂之躯,那就好对付多了。 清风在起阵? 苏月婳只一眼便看出清风神情不对,他背负着双手,看似毫无动作,实则双指缠绕,暗中起阵。 清风口中念念有词,借天地之间引雷劫想要将傅孤闻的魂魄劈散,好歹毒的想法。 上一次她就应该直接取了清风的性命,也没有这等子腌臜之事了。 苏月婳移形上前,迅速掐住清风的脖子。 清风露出阴森森的笑容面对着苏月婳,阵法已起,他根本不带怕的。 一张符咒自袖口飞出,径直朝向苏月婳,清风分身至远处,苏月婳手中的清风散成一把烟,迅速消散了。 “胆敢戏弄我,今日你的死期到了!” 苏月婳本欲上前,后听得身后雷火轰鸣之声,方才清风阵法已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月婳立刻折回去救傅孤闻,她不顾安危闯进阵法之中,抓起傅孤闻的胳膊便要往外拉,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劈向二人中央,二人双双后退。 这清风没有大本事,阵法符咒倒是极擅长的。 “你退出去,这里我来。” 傅孤闻知道,清风的雷阵是冲着他来的,与苏月婳无关。 “逞什么能,这可不是你一个普通凡人抗的过去的!” 不是苏月婳鄙夷傅孤闻,相反,她对傅孤闻是钦佩的。 只是这种利用术法阵法一类的歪门邪道,傅孤闻不曾沾染过,可不是一把剑就能够抵挡的。 见傅孤闻魂形见见稳固,她转身投入阵法之中,注入黑气,手掌心中化形为刃,直直劈向大阵四周,尘土飞扬,火光四起,又是一道天雷引渡,苏月婳借天雷之势引渡,对付清风。 那再次闪下来的天雷被苏月婳以掌心上的罗盘为引,借罗盘之力将天雷引渡到阵法之外,那节天雷瞬间转移了方向,直直劈向清风。 “妖女,好厉害的法器!” 清风显然是低估了苏月婳的能耐,没有想到苏月婳手中有如此能力的宝贝。 苏月婳这一次回地府可是带了一些宝贝,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 她就是没有想到,罗盘这么快便派上用场了。 刚刚回到阳间就是一场大战,可以说是十分消耗体力。 她魂魄受创,能力受限,若不然这等术士使用这样的阴招也奈何不了她。 清风生生受了一道天雷,魂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撕扯着,疼痛欲裂。 他蹲下身子,捂着头痛斥道:“苏月婳,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就留给你自己吧。” 清风借着余力忍着剧痛天罗地网设下,一张泛着金光的大网自天上散落,天雷再次劈下。 苏月婳连忙掐了一个决让其顺着阵法缝隙钻了出去,直达上天。 她动作极快,傅孤闻并没有瞧见她方才的动作。 就算是傅孤闻瞧见了,待他神魂归体,苏月婳也可抹去他的记忆。 第72章 插手 “天雷,破!” 苏月婳则是借着这次天雷之势注入她的黑气,使其不断膨胀,朝着四面八方涌出,所有的黑气带着雷火之势挣脱着,清风布下的天罗地网也被黑气吞噬,雷火烧尽。 大量的黑气爆破,阵法瞬间被破,苏月婳受到反噬吐血。 她如今顶着凡人之躯,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嘴角溢出鲜血来,她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将她尽数吞入。 未出阁女子的鲜血果然是甜的,很是美味。 傅孤闻方才被雷火劈中了右胸膛,魂魄便立刻有了分影,一魂七魄有抽离之意。 苏月婳起掌,为傅孤闻护住心脉,稳固魂魄。 “傅孤闻,你没事吧。” 傅孤闻单手支撑着剑,却还是一副无碍强撑着的模样,他如今少了两魂,丢失的可不止记忆还有功力。 苏月给他渡上阴气,保证他不再受伤,这也使得苏月婳魄力大损,一口鲜血卡在喉咙里未在吐出,不想让傅孤闻察觉。 她可是酆都大帝,鬼王大人,在凡人面前怎能表现虚弱。 要是表现,也该在二人独处之下。 她今日还真是元气大伤。 “你这是?” 傅孤闻心中有所动容,她当真是一心在救他,不想让他死。 这也只能证明苏月婳暂无害他之心。 “我和你说过的,我少时偷偷跟着道人修习了术法,会一些疗愈的术法,你且好好修养着,此人我来对付。” 一个微不足道的术士,竟然让他苟延残喘到这一刻,苏月婳显然忍不住了。 先前还有魂小花在这提醒着她,万不可插手人生死之事,会被天道惩治的。 苏月婳虽忌惮天道天谴,却也不能容忍这种术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 清风本不畏惧苏月婳,他对付得了苏月婳一次就能够对付苏月婳二次。 可对上那一副冷冰冰的眼神时,清风觉得寒从脚底起,苏月婳眼中泛着杀意。 傅孤闻的命是她的,谁也别想伤害到。 “伤他的人都得死。” 她那句话声音并不弱,如同针芒一样刺在清风的身上,这碍眼的玩意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就算是被天道察觉,她也有应对之策,见招拆招。 她趁着傅孤闻并未注意,一道阴气灌入傅孤闻的耳鼻,傅孤闻瞬间失去了意识。 清风见状,冷哼了一声。 “原是怕他知晓你妖女的身份。” 他果然猜得没错,苏月婳并非原本的苏月婳,是被妖女附了身。 她身上并没有修习术法的痕迹,而原本的苏月婳曾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对其了如指掌,很清楚眼前的苏月婳不过是顶着一张原主的皮囊“为非作恶”,缕缕破坏他们的好事。 “那又如何?” 傅孤闻晕了,苏月婳根本不带在意的。 “黑白无常,速速现身。” 苏月婳声音刚落,迅速后退几步,黑白无常真身现于她二人中央。 “速速锁他魂魄,为我所食。” 如此大奸大恶之人,留给魂小花滋养身子是最合适不过的。 不过这会魂小花折回阴间去替她查生死簿了,清风这人她是断断不会留到明日的。 “哪寻来的两人扮作黑白无常的模样装神弄鬼!” 上一次他便是被这二鬼抽离了身体,被苏月婳封住了七窍。 “是,鬼王大人。” 黑白无常听令,黑无常手持勾魂索,白无常手持油纸伞,伞起,伞骨分离,根根刺向清风身体全身穴位,硬生生将他生魂打出,清风还来不及用法器护住魂魄,便被黑无常用勾魂索锁住了。 勾魂索锁生魂,生魂术法薄弱,落入了黑白无常真身之下,无处遁形。 清风魂魄与本体分离,本就受了一道天雷引渡,魂魄虚弱。 “鬼王大人要怎么做?” 黑白无常锁住了生魂,将生魂交由苏月婳来处置。 清风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月婳竟然是地府的酆都大帝,她怎么会出阳间入苏月婳身体嫁于傅孤闻。 可惜苏月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弄清楚一切告到太子沈卓潇面前了。 她既然在他面前显出了身份,那清风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不过…… “告诉我傅孤闻的其余两魂在哪里?” “不…可…能。” “那你只有去死了。” 还未等清风再次开口,苏月婳便一把捏碎了清风的魂魄,清风这类助纣为虐的恶人连着重新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可没有耐心同清风继续绕下去。 失了魂魄的肉体自然也没有任何用了,肉体会迅速腐烂。 “鬼王大人,您这样做若是被天道察觉了,是要降下处罚的。”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规矩,生死有法定,身为鬼王也不可一再干涉人间生死,坏了法度。 “我若不杀了他,只会为他所累,在京中的事情无法办完。” “小花让我等代她时刻提醒着鬼王大人,莫要影响到自己。”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待她做完了那些事自然会重回地府。 眼下解决了一棘手的麻烦,苏月婳大袖一挥,黑白无常再次消失。 “他该醒了。” 苏月婳还没有忘记躺在石柱之下的那位燕王爷,清风已除,他为该醒过来了。 苏月婳为他修补好了伤口,用锁魂灯为他渡气,使伤口迅速复合,再用阴气使其清醒过来。 燕王府外。 阿瑶醒了过来,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子,开始运功大作。 她记得清醒之时,是沈卓潇派人重伤了她,府上的下人皆被囚禁于府上,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 而燕老王妃也一样被囚禁在内宅里,至于风絮和风灼二人在她之前便被关押进了水牢之中,她也是想要寻找他们的下落才被沈卓潇捉住,打晕了过去。 阿瑶与苏月婳相处不久,她钦佩苏月婳为人,又跟随了苏月婳一段时日,得知对方死讯之时,阿瑶如何也是不敢相信的。 王妃那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怎么突然就随了王爷而去?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蹊跷了一些,谁听了都难免多想。 第73章 还真是恬不知耻 傅孤闻假死成了真死,是完全在苏月婳意料之外的。苏月婳本身就走的匆忙,再加上自己的身份本就不能告知旁人,只得苦了阿瑶,一个人守着这。 阿瑶本想要寻回王妃的尸体,不曾想王妃的尸体未曾夺下,风絮二人也被太子以燕老王妃的性命要挟秘密关押了起来。 不然,风絮风灼二人身为傅孤闻的死侍,本也该随傅孤闻而去的。 阿瑶不清楚太子留下二人囚禁起来是为了什么。 她捂着后颈,那股痛觉时刻提醒着她,不久前她确实是被一棒子敲晕的,但眼前这一片黑压压之下,她明显看得清外界是一片空旷的土地。 沈卓潇将她给放走了? 明显沈卓潇那种心狠手辣之人绝不会放走她的。 阿瑶想到了苏月婳,莫不是苏月婳并没有死,是她回来救下了她。 四下里摸索着,终于在距离墙根两三米远的地方摸索到了一枚竹筒,竹筒里藏有一枚纸条。 阿瑶打开纸条,是苏月婳留给她的。 王妃果然活着,不出她所料,阿瑶一直悬着的心也能够就此放下了。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用藏于衣襟内的火折子点燃了那张纸,从着苏月婳为她设下的护阵中离开了。 昔太子东宫,苏月婳在清风尸身上并没有寻找到任何装有傅孤闻生魂的法器。 傅孤闻的生魂应该被清风用特殊气息掩盖住了,再用法器加封,寻常人等很难寻到。 那生魂既不在清风身上,那必然是在沈卓潇身上又或者被他二人藏于某处了。 苏月婳转头看向傅孤闻,正欲与傅孤闻说下一步安排,正对上傅孤闻的那张脸,还是生得如此俊美,令人垂涎。 “苏月婳,你若是想与我亲热,这里可真不是个好地方。” 傅孤闻冷语道,并没有因为苏月婳替他疗伤而感激。 能够如此快速地修复好方才的伤口,绝非一般术士可以做到,苏月婳究竟是何身份? 对上傅孤闻那张冷冰冰的面孔,苏月婳显得愈发有兴趣,她并没有忽略傅孤闻眼底的探究之意。 这若是旁人这样的口吻怕不是早就被她一掌拍到百里之外了,眼前之人偏偏是傅孤闻,她尚可以忍耐。 对方越是这副模样,瞧着便越是想叫人“一亲芳泽”。 他那双拳紧握着,手背青筋凸起,眼底时刻带着警惕,身体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苏月婳。 苏月婳故意贴了上来,手与傅孤闻相挽着,本想着如此近距离,她趁着机会亲吻傅孤闻吸食傅孤闻的真龙之气。 奈何这个男人小气的很,与她贴近已经是克制了。 “其实你也不必隐忍着,大可以推开我…” 苏月婳嘴上说着,心里故意试探着傅孤闻,有些男人最吃这一套。 只不过她耍把戏的人是傅孤闻,傅孤闻果然一把就推开了她,毫不犹豫。 “你这男人冷漠起来还真是六亲不认。” 她与他是真夫妻这件事情做不得假,她也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诓骗傅孤闻。 傅孤闻无论是生前生后,性情一直都是没变的,对她依旧保持怀疑。 可怜她煞费苦心,险些折损换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可都因着此人失忆一笔带过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傅孤闻对与苏月婳的过往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那熟悉的气息令他觉得他与此女有过渊源。 眼下与苏月婳和平相处也不过是因着不久前苏月婳救了他,他们杀了沈卓潇的术士清风。 眼前的女人似是对他有诸多隐瞒,清风死前所说的生魂被藏究竟是什么人的生魂? 此女的话半真半假,他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想着她对他似乎并无杀意,姑且就留苏月婳一命跟着他一起回府。 “就譬如…” 苏月婳上前一步,傅孤闻这次并没有躲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苏月婳靠近。 那一点运用灵力的指尖轻轻点在傅孤闻的唇瓣上,傅孤闻快速抓住苏月婳的手,紧握在掌心。 苏月婳顺势扑在傅孤闻身上,娇艳饱满的红唇与之吻合,真龙之气顺着唇齿流入苏月婳的身体。 苏月婳重复着此前的方法,将真龙之气转化为冰凉的鬼气渡入傅孤闻的身体,维持着魂魄不散。 一切结束以后,苏月婳意犹未尽地轻舔着红唇,那角度傅孤闻刚刚好能瞧见她的小动作。 她浑身酥酥,像是软了骨头一样依依不舍。 “苏月婳,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你我夫妻之间,早已经同床共枕过,我亲吻我的夫婿何来不知羞耻一说?”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趣,不知傅孤闻还阳以后记起他们失忆这段时日发生过的事情又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她还真是期待得很。 “贴够了没有,贴够了就把手拿开。” “明明是王爷一直抓着妾身的手不放,怎么就成妾身赖皮了呢?” 二人之间长久的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苏月婳一人的心跳。 傅孤闻如今身死,已是幽魂状态,是没有心跳的。 那心跳的来源只有她苏月婳,她作为一个几千万年的老鬼,何时有过真正心跳的感觉,即使先前附身在苏月婳的身体上,她依旧感受不到任何。 可如今,竟然有了,就很奇怪。 是苏月婳先一步推开了傅孤闻,二人同站在一处。 “你先随我去太子府一趟,我有东西要取回。” 想要找到清风藏起来的生魂,就必须得去太子府一趟。 傅孤闻想唤来风絮风灼二人,如此便可以证实苏月婳的身份,也能够多个帮手。 见傅孤闻吹响孤哨,苏月婳提醒了一句:“如今风絮,风灼二人怕不是落入沈卓潇之手了,你那孤哨,唤不来被囚禁之人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 “丢失记忆的可不是我。” 苏月婳双手束在胸前,瞥眸看向傅孤闻,这人失了两魂怎么就变傻了呢? 她那副神情被傅孤闻尽数看在眼里。 傅孤闻本欲发作,脑海里想起了不久前二人亲吻之事,最终只得按捺下去怒气,打算再试探一二自己的“王妃”。 第74章 谋划大事 苏月婳环着两手,缄默不语。 但却直勾勾,定定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傅孤闻。 反反复复,上上下下。 那目光,太直白,也太袒露,仿佛昭然若揭着两人就在不久之前,即便是魂体状态,也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傅孤闻又不是真的傻了,怎会看不出她眼里的深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道:“你这样看我作甚?” “看你傻没傻啊。” “……” 傅孤闻无言地倒吸冷气,转眸迎上她的目光:“看清楚了吗?也看够了吗?” “没有。”苏月婳回得更加直白。 她还细腻的眸色逡巡着傅孤闻清隽的眉眼,目光若似有形,仿若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循着那细腻挥毫的轮廓,毫不错漏,最后竟鬼使神差地脱口一句:“这么看着,你长得还真好看……” 话一落地,她自己都惊了下。 更不用说听闻的傅孤闻。 “……你可知这样很无礼?”他道出一句,面无表情的还很严肃冷然。 但苏月婳收回眸光的一瞬,却瞥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她勾了勾唇,这王爷,还害羞了。 既然如此…… “无礼又怎么了?”她转身凑向傅孤闻,还伸出指尖勾起了他的下巴,“我们是夫妻,别说对你无礼了,我就是……” “够了。”傅孤闻听不下去,直接拨开了苏月婳的手:“不可胡闹。” 这话音,若细听还有一丝别样宠溺的味道。 也引得苏月婳的唇畔持续上扬。 “王爷是觉得,臣妾太孟浪了吗?”苏月婳随意的两手背后,悠闲的在附近踱步,“可是,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傅孤闻别过了脸,有些赧然在眸底一闪而逝,却道:“不可再提,先说说,现下的情形如何?” 这么急着转移话题。 苏月婳略微扬眉,瞥来的眸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傅孤闻,估摸着他对于魂体发生的那些事,应该是有一些记忆残片的。 否则不会这么急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记忆就好,别翻脸不认账才是苏月婳的初衷,她也没再继续撩拨他,就言归正传道:“现在的情形啊,我和你慢慢说吧……” 大概的一五一十尽数和傅孤闻阐明,唯独敛去了地府的种种,以及她和那牛鼻子斗法的所有。 好在傅孤闻虽然紧着眉,神色复杂,但也没猜忌她任何,就说:“沈卓潇如此胆大妄为,应该是毫不担心事迹败露……” “那是,有那个偏心的老皇帝在呢,他这个太子之位,稳固的很,莫说闹出这些了,就是再过分点……” 苏月婳忽然顿住,瞬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茅塞顿开。 傅孤闻也眯眸看着她,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块去。 对啊,想要收拾沈卓潇,用寻常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皇帝那关就过不去,除非…… 把整件事再闹得更大、更凶猛、也更惨烈些! 大到皇帝保护住沈卓潇,也不愿再保他,那样,不仅能让傅孤闻和苏月婳光明正大的死而复生,还能让沈卓潇,必死无疑! “这事,让我想想,该怎么去办呢。” 苏月婳依旧踱着步,一手抚着下巴冥思苦想。 傅孤闻讳莫的眸光,深深地循着她。 对于这个女人,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死而复生后闹的,但不是疑虑更多,而是……有些惊奇和赏识。 苏月婳竟然能和他不谋而合,这等心机城府,绝不是寻常泛泛之辈所具有的,此外,她还能在他无故枉死后,一切安置的有条不紊,规划妥当,一边和道士周旋,一边还能想办法等他复生。 这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所没见识到的? 就在傅孤闻若有所思时,苏月婳也计划出眉目,她当即笑道:“有了!” “你想如何?”傅孤闻压下思绪,转眸问询。 苏月婳绕过来低眸看他:“我暂时不想说,但你信我吗?” 傅孤闻迟疑了一瞬,才微微点头。 他现下可以确定,苏月婳不是受任何人所派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她也不图任何,更不想威胁到他的安危。 其他的虽然不得而知,但暂且也不重要了。 苏月婳道:“看来,你对我的这份信任,也不是很充足啊,不过也不打紧,你刚刚复生,先适应适应,也歇息一二,等水到渠成了,王爷自有用武之地。” 她坚持不想说出计划,傅孤闻也不便再多问。 就在他调养内力的间隙,苏月婳随手设了个屏障,试探性唤出魂小花。 这个时间,魂小花也应该穿梭阴阳两界回来了。 “我有一事让你去办,生死簿的事情等回来细说。” 苏月婳与魂小花细细嘱咐了一番,魂小花唠叨两句,才悄无声息地化成一缕阴气消失而去。 而另边,太子府私设的地牢中,风灼和风絮两人分别被吊绑在木柱子上,被鞭打炮烙的遍体鳞伤。 狱卒还在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手上的皮鞭,一道道剧烈的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但风灼和风絮两人紧咬牙关,一声没吭。 另个狱卒扔掉了手里的烙铁,有些烦闷地伸手拦阻:“多余这么费事!大人不是交代了吗?这俩,直接弄死就行了!” “可是,大人不又交代了吗?最好从这俩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狱卒尽职尽责,往手心里呸了两口唾沫,继续挥舞着长鞭唰唰地狠戾抽人,边打边斥责:“说!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不想遭罪,就快点招了!” 风灼被打得浑身摇晃,隐隐发着抖,看着狱卒冷笑了声,仍旧一言不发。 风絮满身烙铁的烫痕,疼得不住倒吸冷气,眼看另个狱卒又拿出了火红的烙铁,他咬牙强撑的一瞬,却忽然眼前变模糊。 再反应过来时,风絮的魂魄已经离体,漂浮在外,看着狱卒炮烙着自己的肉身,发出滋滋的声音和灼烤的气息。 “这怎么回事?”他惊诧地看着自己漂浮的魂体:“我这是死了?” 第75章 逼宫 “没死呢。”魂小花的声音出现,却没有现身,“只交代你和风灼点事,你俩听仔细了——” 正说着,风絮一头雾水的也看到了魂体分离的风灼,也漂浮在了他近旁。 魂小花一番叮嘱交代,那是相当言简意赅。 却听得风灼和风絮一脸懵。 风灼纳闷地追问:“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如此交代我们?” 风絮焦急不已:“这不是让我们坑害王爷吗?不行!我们做不到!” “那你们就死吧!” 魂小花正想抽身远去,听着这两人还追问,有点烦得怼了句,还不忘提醒:“你们死后,你们的王爷,还有王妃,以及整个燕王府所有人,大概多少条人命来着?哦,三四百条吧,都会死!” 风灼一惊。 风絮惊诧之余,还不忘喃喃:“王爷不是已经崩逝了……” “你是猪吗?没听我刚才说什么啊?你俩按我说的去做,你们王爷会原封不动好好地活过来的,而且还能顺理成章,没有什么欺君之罪,如果不听我的,那你们王爷死了,就再也没办法重活咯!” 这些话说完,魂小花也不管这俩货听没听懂,照不照做,直接一施法,将两人魂魄送回体内,她也飘远打道回府。 风灼冷不丁地重回肉身,感受着刺骨的疼痛,脑中震撼迟迟反应不过来。 反观风絮,隐忍着疼痛,却眼珠转动,到底一咬牙怒道:“别打了!我说!” 风灼讶异:“你!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王爷已经死了,王妃也顶不上用场!我们的大计划还怎么开展?就算王爷能活过来,那也是无故诈死的欺君之罪啊!他不想顶着罪名苟延残喘,所以提前网罗了……” 风絮没说下去,因为面前行刑的两个狱卒,已经都停手了。 两人目光盯着风絮,还催促道:“别停啊,继续说!” 风灼咬牙:“你疯了!说什么狗屁……” “闭嘴吧你!”风絮怒斥一声,自顾自的又道:“王爷才是当今圣上和皇后诞下的二皇子,早年就互换了身份,但有太后遗诏,任何时候都能还王爷身世清白,也能让他顺理成章地认祖归宗,重回二殿下的身份。” 风絮悄悄瞪了一眼风灼,就一个眼神风灼就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风絮啐了一口,继续道:“王爷一早就知道这些了,也联合了朝中大臣,还贿赂了禁卫军统领张德贤,八十万大军,随时能逼宫!” 狱卒震慑,两人惊慌得面面相觑,一人当即问:“这这……是真的?” “世道如此,说假话又有何意?”风絮坦然地恍若即将赴死,毫无保留的脸色愤然:“王爷有他的计划谋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而我们呢?平白无故受冤屈折磨,还要搭上一条命,我不甘!” “你混账!”风灼早就反应过来了,此时一直咒骂拦阻风絮,也不过是在配合演戏,“一派胡言!王爷什么时候密谋这些了?这是谋逆谋反,欺君罔上!” “王爷不就是担心皇帝偏心,非要护着太子,所以才要谋划逼宫的吗?禁卫军加上护卫营,还有京城的防卫军,整整八十万!皇帝要不想宫变,就不仅要认下王爷,还要禅位!到时候别说太子,谁又能放在王爷眼里?” “放屁!你污蔑王爷!”风灼膛目欲裂,挣扎着就要踢踹一旁同样被吊着的风絮,“王爷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你个叛徒,我杀了你!” 两个狱卒可没空管他俩互掐,只觉得听到了一桩秘闻,悚然大惊的慌慌跑出去汇报。 不稍片刻,沈卓潇屈尊降贵的竟然也走进了地牢,看着还在互相唾骂的风灼和风絮,他径直走向风絮:“傅孤闻要密谋造反?” 风絮咬牙:“不信算了!” 沈卓潇半信半疑,又道:“你且细细道来……” “不许说!你敢说我绝饶不了你!”风灼还在奋力的叫嚣直至。 风絮充耳不闻,将傅孤闻何时何地与禁卫军统领张德贤联络的,平日里信笺大概内容,碰面详情,还有整个谋反的计策安排,一一详尽道明。 沈卓潇紧着眉,本来不太相信的,但风絮说得足够细致,就连傅孤闻是真正二皇子的身份,又在何时何地被皇后和当初的燕王妃调包的,以及皇太后的秘密遗诏都事无巨细。 这其中关系甚大,不可能是假的。 “先留着这两人一命。” 沈卓潇下令吩咐,也没多说任何,转身带人拂袖而去。 回殿的一路上,沈卓潇思绪沉沉。 本以为煞费苦心地弄死了沈卓禹,一切就能安枕无忧,以为五六皇子年纪尚轻,就算六皇子的母妃再后宫如何得宠,也撼动不了他的储君之位。 可就是这么不凑巧,偏偏要半路杀出一个傅孤闻! 他早就得知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份,所谓当年皇后与燕王妃狸猫换太子保全了真正的二皇子,只是傅孤闻又是何时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沈卓禹死后还是更早的时候? 沈卓潇内心的不安已经大过了此时的理智,他甚至没有多想认识傅孤闻二十几载,傅孤闻怎会是那样猖狂之徒, 他如今只想着傅孤闻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他又为何不能?与其想着如何整治处理傅孤闻和苏月婳,不如登基以后,轻轻动一根手指,就碾死他们! 皇帝老了,再偏心厚爱又如何?夜长梦多,他母妃澹皇贵妃也上了年纪,制衡后宫的萧贵妃已经力不从心,与其这边忌惮着傅孤闻,那边还要防着日后长大的六皇子,他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卓潇已经有了谋划,当即就招来了国师,还有护国寺的慧觉方丈,以及自己的几位谋臣,经过两日的周密合计,密探也出其不意的绑走了禁卫军统领张德贤的妻妾孩儿,胁迫张德贤听从号令。 趁着夜黑风高,宫灯刚掌,沈卓潇就一身软铠,骑着高头大马,率兵秘密闯进了皇宫。 上书房中,年迈的老皇帝还在翻阅奏折,听着外面有些异样的响动,再要唤近身的老太监,却看到一身戎装大步走进的沈卓潇。 “儿臣参见父皇。” 沈卓潇并未卸去兵刃,一手扶着腰间佩剑,略微俯身算是行了一礼。 皇帝皱眉:“这么晚了,朕并未唤你进宫,你怎么还来了?” “儿臣有事,急需来进谏父皇。” “何事?” 第76章 臣,救驾来迟! 沈卓潇面无表情,定定的目光看着垂暮的老皇帝,眼中没有半分父子亲情,有的只是利欲熏心的贪婪狡诈。 “儿臣不才,但储君之位已有数载,恐来日方长,变数颇多,所以儿臣今日斗胆,请父皇——禅、位!” 沈卓潇一字一顿的尾音,透出磅礴的气势。 却让老皇帝震怒的一手怒拍案:“混账!放肆!” “你你……”老皇帝手指着沈卓潇,气愤至极得脸色都一瞬更加苍白,还没等话挤出口,就先被一阵阵滔天的咳嗦取代。 就在此时,常年跟随老皇帝的太监老福安一溜烟的跑进来,咋呼地惊道:“不好了!皇上!外面所有侍从和宫人,还有后宫的萧贵妃,都被太子杀了……唔!” 后面的话没等再说出口,就被追进来的侍卫一把用手帕捂住了嘴。 皇帝震怒大惊,猛然站起身,却低估了自己的身子,扶着腰哐哐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还吐出了一口血红透黑的脓血! 老福安挣扎踢打,咬着那人松开了手,再度惊呼:“皇上!保重龙体啊!萧贵妃等人都被太子的人给囚禁在水牢之中了,如今唯有一线生机了……。” 老福安没再说下去,被侍卫一下敲晕,直接拖了出去。 皇帝狠狠咬牙,愤然地盯着沈卓潇,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自己珍之重之的儿子,竟然敢…… “谋逆之罪,欺君罔上!连同你母妃,你们是想死吗!”皇帝堪堪压下心头的怒火,但一想到萧贵妃,他又恨不得现下就杀了沈卓潇! “好你个沈卓潇!这边逼宫,那边囚禁胞弟,弥天大错,你是不知悔改了是吧?” 沈卓潇冷笑呵呵,还悠闲地在殿内施施然踱步。 “悔改什么?儿臣生怕一朝行将踏错,所以连后路都没给儿臣留,当然了,儿臣也没给父皇留,二皇子早就殡天了,皇弟们马上也要陪二皇兄一同去了,父皇又身体欠佳,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担啊,又有何不可呢?” 谋逆叛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气得老皇帝脸色突变,愤然捶胸,哐的咳嗦就没停下过。 沈卓潇轻叹了口气:“劝父皇保重龙体,毕竟儿臣日日都在父皇的饮食汤药中加了不少好东西,谁都查不出来,毕竟那也是根据父皇身体,特别安排的。” 他说得不紧不慢,还异常得意地开怀大笑,“所以父皇才会每况日下,就算今日儿臣不做什么,怕是父皇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说着,沈卓潇从袖内掏出了一份拟好的诏书,一下扔在了案几上,“父皇,按着这上面写的,再劳烦您书写一遍吧。” 老皇帝低头,看着禅位的诏书,气的直接七窍生烟,好悬没一口气直接昏厥过去。 “你你……沈卓潇!朕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啊!你是这么多子嗣中,朕最偏心偏爱的,你怎么能……” 沈卓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静默地看着挣扎强撑的老皇帝,“确实,父皇待儿臣一向很好,儿臣今日所为,也有过于心不忍,但是……” “谁让我们生在帝王家呢?如果我们是寻常的父子,那以父皇对儿臣的所作所为,儿臣必然侍奉左右,承欢膝下,让您颐养天年。” 可是帝王家,一个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一个是即将继承大统的储君太子,想要寻常的父子和睦,可能吗? 就算偏心偏宠又能如何?老皇帝只要一日不殡天薨逝,沈卓潇的这个太子之位,就有可能产生变动。 未知数太多了。 人心也太贪婪了。 老皇帝语塞咬牙,愤然的呼吸更加沉重了,强撑着身形都还有些摇晃,“你……畜生啊!” 沈卓潇痴痴的冷笑连连:“就当是我……子不肖父吧,父皇,儿臣千错万错,但也都是为了我朝江山社稷,父皇年迈,早已力不从心,儿臣不忍父皇过于操劳,所以这份禅位诏书,父皇还是听从儿臣的,快快书写落玺吧!” “你还有脸提江山社稷!” 老皇帝本来对沈卓潇一片看重,也想百年之后将江山拱手交付于他,但现在,看着沈卓潇这幅贪得无厌的奸诈嘴脸,怎可能放心让他继承大统! “你以为你杀死了朕的所有儿子,朕就后继无人了?你以为朕老了,这江山就一定是你的了?”老皇帝撑着病体,膛目欲裂,“你不知道,朕还有一个儿子!” 这话无异于瞬间刺痛了沈卓潇,他咬牙的脸色瞬冷,阴翳的眼中也迸出厉色:“父皇说的是傅孤闻吗?您是不是忘了?他已经死了!” 老皇帝一怔。 最近身体愈加不济,他也有些恍惚,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傅孤闻……已经身死了。 对于这个被皇后一意孤行掉包的皇子,老皇帝早在多年前知晓这段秘闻,但从未动过认回傅孤闻的心思,只是破例让他承袭了燕王的爵位。 削了所有异姓王的藩,却唯独落下了这个燕王。 不是顾念着什么骨血亲情,只是老皇帝不想傅孤闻动了歪心思,查出身世秘闻,也想用此法尽力安抚,余下的,他也是没想管的。 不同于沈卓潇和六皇子,那会让老皇帝爱屋及乌,因为当年忌惮皇后母家的势力,辅佐他登基上位后,皇帝就想削弱皇后的母家。 也因此,皇帝是万万不能让皇后留有嫡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沈卓禹中毒多年,却迟迟无人发觉,最终在战场凯旋之际薨逝的原因。 都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父皇,还看不清吗?您现在只剩下儿臣这一个儿子了。” 沈卓潇惬意的眯眸,仰头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那垂涎的江山,也即将唾手可得。 却在这时,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兵戎相见的利刃声此起彼伏。 不稍片刻,一身深色文武袖袍的,手持利剑的傅孤闻,带了二十多个禁卫军,强行突破禁军围困,杀出一条血路冲了进来。 “臣,救驾来迟!” 第77章 死而复生 就在不久前,傅孤闻找回了尸身和其余两魂,死而复生。 苏月婳能耐不少,就算沈卓潇算计深沉也逃不过她的心计,一个刚刚出炉的毛头小子与她这个少年的老狐狸比心计,自然是比不过的。 这一次,她不仅折了沈卓潇一个臂膀,还逼得沈卓潇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在皇帝面前彻底无处遁形。 “你怎么会?” 沈卓潇眼里满是震惊,他无论也想不到傅孤闻竟然活着回来了。 傅孤闻可是给他带来了惊天的大消息,清风死了,他在外面的兵也都被禁卫军包围了起来。 傅孤闻只动用了燕王府留在外面的暗卫救出了水牢之中的萧贵妃以及五皇子,六皇子。 那些人的生死本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仅是那群人留着还有用处罢了。 这场争夺中,傅孤闻要利用他们的命换取皇帝对他的那一丝丝信任。 重生之时,傅孤闻才知当年狸猫换太子一事,那封沈卓潇找寻到的密函中清楚记录了当年皇后是如何狸猫换太子的实情。 傅孤闻这才知晓他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皇后嫡出的二皇子,而沈卓禹,原本的傅孤闻确是代替他死了。 这一切都来源于沈卓潇的阴谋,沈卓潇安排人害死了沈卓禹。 一场惊天的秘密逐渐浮出水面,傅孤闻如何不憎恨沈卓潇。 抛却身份,他与沈卓禹几乎是情同手足,饮酒吟诗,月下对武的好兄弟,如今得知沈卓禹惨死的真相,傅孤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沈卓潇的。 “逼宫”的计谋只是第一步,而这一切也来源于沈卓潇的咎由自取。 若不是他听信了风絮风灼二人的争执,被野心蒙蔽了双眼,也不会如此心急提前一步逼宫。 方才傅孤闻明明可以早点现身,他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等到沈卓潇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么多话的时候才出手救驾,他那份心思也很明了。 “傅孤闻,快救救朕!” 老皇帝的视线落在傅孤闻身上,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惊喜万分。 往日那些忌惮和猜疑在此刻都化为了乌有,眼下他只想要活命。 他可太清楚了,他这位好儿子实力不俗,是唯一斗得过沈卓潇之人。 老皇帝眼下也无心傅孤闻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这京中奇人术士居多,有大能者更甚。 或许是傅孤闻早就算计到了这一切,事先寻了人预防这一日,才得以复生的。 现场无人知晓,傅孤闻此时能够以凡胎站在众人面前救驾,全然是因为他那位刚刚过门不久的燕王妃。 苏月婳并没有在傅孤闻醒来之际抹去傅孤闻的记忆,她要傅孤闻深刻地保留着这一段,加深傅孤闻对她的信任。 若不然她所做的这一切可否白费了,傅孤闻这只老狐狸她若不加大些筹码,怎么取得他完全的信任。 有一点傅孤闻说的倒没错,她确实是有目的接近他的。 但害他之心,苏月婳可没有。 他们自从旧太子东宫离开以后,按照计划去寻沈卓潇。 而沈卓潇还不知清风已死的消息,只以为那天雷已经将傅孤闻的一魂六魄炸开,那人连着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拿什么与他争。 苏月婳安排的激将法在这个时候也就派上了用场。 而傅孤闻的那两魂既不在清风手上也不在沈卓潇手上,而是被他们藏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当时清风感应到阵法出了事便急急前往阵法所在的位置,临时将阴阳锁魂符藏了起来。 不过聪明如苏月婳,苏月婳料想到清风会用符咒将傅孤闻的二魂封印,安排魂小花的可不止与风絮风灼合谋一事。 魂小花乃阴界阴气所孕育之体,对生魂小鬼的气息最是敏锐。 苏月婳让着魂小花带着她的阴气在深宫四处游荡,寻找傅孤闻的生魂。 终是在皇宫的某一角落探寻到了一丝真龙之气。 傅孤闻的生魂可不同寻常人,清风似是不清楚这一点。 得到魂小花的传音,苏月婳带着傅孤闻赶往汉阳殿,如今太子沈卓潇所居住的寝殿。 清风竟是将傅孤闻的生魂用阴阳锁魂符封印,藏于天井之中。 天井之中藏有无数怨鬼的灵魂,是枉死之人最多的去处,这里阴气极重,寻常人靠近都会被阴气反噬,病上几日。 苏月婳运作用千里目探查天井之下的动向,才发现那天井之下藏有一只白年怨鬼,已经修成了人形。 苏月婳刚刚触碰天井边沿,怨鬼便从天井中冲出,黑长的指甲直直刺向苏月婳,显然是要将苏月婳的脖领给拧断了的架势。 敢打她鬼王大人的主意,简直是找死。 苏月婳一个侧身反手,怨鬼正中她的掌心,鬼气外泄,怨鬼痛苦地哀嚎着。 傅孤闻还未来得及反应,苏月婳就已经反制住了怨鬼。 他只记得苏月婳方才说过,她也修习过术法,懂一些皮毛。 懂一些皮毛就能够如此厉害了吗?傅孤闻心中疑惑越甚,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苏月婳,探究着她身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苏月婳专注对付怨鬼,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的目光,她只感觉背脊一阵凉飕飕的冷意,浑身不自在。 怨鬼生前必遭受过非人的凌辱,无辜惨死,死后魂魄环绕生前居所无法离去,久而久之强烈的怨恨凝聚,能引发强大的怨气带来疾病和灾害,以报复世人。 她是在寻找生前害他之人。 “如今王朝以已过百年光景,当初残害你之人早已经下了十八层地狱,你又何故停留此地不肯投胎。” 唯有怨鬼的怨气消散,才可化为魂魄被黑白无常带走去往生之处投胎。 苏月婳是在给她一次机会。 “我要杀了他的后人,断了他的子孙,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的尸骨挫骨扬灰!” 怨鬼滔天的怨气凝结成音,迅速入了苏月婳的耳,因着傅孤闻是魂魄的形态,意外能够听到怨鬼之音。 “他的错何必代代对峙,痴缠不放。” “未经他人苦,何故劝他人善。” 第78章 六亲不认了? 怨鬼的冷笑阵阵入耳,头皮发麻,傅孤闻只觉得耳膜似有一道道针刺入,难受得很。 “冥顽不灵。” 前朝旧事与苏月婳无关,苏月婳知她可怜,愿意给她一次重新投胎的机会,奈何她怨念巨大,已近入魔。 苏月婳也只能行鬼王之身,杀了怨鬼。 苏月婳左手掌心向上,中指竖立,无名指弯曲于中指背,食指勾无名指尖……右手成剑诀,有模学样地做给傅孤闻看。 术修之法,她也是知晓不少的。 傅孤闻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切行径。 他虽说受伤昏迷,醒来以后清风确实是死了,傅孤闻清楚人是苏月婳杀得。 苏月婳的实力难测,方才他们面对这怨鬼时,苏月婳毫不胆怯,没有半分畏惧,显然是胸有成竹,对付这样的厉鬼不在话下。 “护着这样一个残缺的生灵,还真是有趣!” 那怨鬼似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目光顺着苏月婳看向身后,强大的怨念化形于胸前直冲傅孤闻。 傅孤闻此刻未退后半步,只见他面前,巨大的光阻挡住了怨念,怨念被反吞,继而形成掌力冲向怨鬼。 怨鬼毫无防备被打倒在地,身形涣散。 苏月婳没有一丝犹豫,手心阴气朝前,怨鬼来不及哀嚎瞬间爆破而亡,鬼气四溢。 苏月婳掏出一葫芦将鬼气收集起来。 而天井下其余的小鬼都知苏月婳的真实身份,无人敢阻拦她。 只在傅孤闻看不见的地方主动给苏月婳让出了一条路,任由苏月婳取到了那阴阳锁魂符。 清风自诩聪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月婳竟然是鬼王大人,他此举反而是顺了苏月婳的意,成功拿到傅孤闻的两魂。 阴阳锁魂符上果然留有其他气息,掩盖住了傅孤闻生魂的气息。 这样的符咒能够阻拦得了别人可阻拦不了苏月婳。 苏月婳只手中生出一团鬼火,那阴阳锁魂符便在她面前燃烧成一团灰烬,而傅孤闻的生魂则是被她用阴气保护着,成功利用锁魂灯渡到了傅孤闻的身上。 傅孤闻恢复记忆,眼中一幕幕席卷而来,只觉头痛欲裂,很快又归于平静。 “你都记起来了。” 这一次轮到苏月婳双手环绕在胸前,一副得意的模样。 恢复了记忆的傅孤闻眼神瞬间冰冷起来,眼前的女人身上仿佛环绕着一簇簇谜团一样。 想起清风临死前的话,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原来的苏月婳,她究竟是何人? “我才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苏月婳察觉傅孤闻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一下便猜测出傅孤闻的心思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难搞定,她费尽心思帮傅孤闻寻找回三魂七魄,又替他对付术士,对付怨鬼。 到头来三魂七魄集齐,他便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她,虽说她对他也确实有所隐瞒。 不过也只是没到时候说出,她可没有害他之心。 “我若想害你,你此刻早已经魂飞魄散,尸身腐烂了。” 傅孤闻想起他从旧东宫与苏月婳再次相聚,苏月婳一直以来的种种。 她身上藏着诸多秘密却从未害过他,而是一次又一次挡在他身上护着他,反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傅孤闻的经历致使傅孤闻生性多疑,对一个不知过去的女子他不得不提防。 但苏月婳的提醒又让他记起了那些场面,他终是柔和了目光。 “本王这是死了?” 他们本计划着假死,可后来他躺在棺材里的时候不知为何心悸了一下,魂魄被扯出了肉身。 再后来傅孤闻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对鬼怪之说也只是半信半疑。 “不然呢?” “那为何你一直欺瞒我?” “你失去了两魂,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我当时那么说你会信?” 她与他本就是旧识,是傅孤闻不记得了。 而她附她人肉身,成为苏月婳接近傅孤闻,一多半也是为了自己。 相处了数日,苏月婳对傅孤闻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就他那样的脾性告诉他这鬼神之说,他那把剑只会更快地搭在她的脖子上。 苏月婳畏惧的不是傅孤闻的剑,而是不想耽搁时辰。 傅孤闻无言,只因着苏月婳不做其他解释他也明白了。 感情苏月婳字里行间都是在埋怨他。 “好了,有什么事情等你复生再解释吧,如今两魂已经归位,接下来就看看沈卓潇究竟将你的尸身藏于何处了。” 幸而她留了一手,保持尸身不腐。 “本王的尸身不该与你一起葬在燕王地陵吗?” “你仅死了三日就被盖棺发丧与我的尸身一起送葬燕王地陵,但我从棺材内醒来时并没有看到你的尸身,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被沈卓潇给藏了起来。” 傅孤闻这样聪明的人她这么一说就应该想通一切了。 还有一事苏月婳还未告知傅孤闻,那便是傅孤闻的真实身份。 等傅孤闻复活以后,想必一切都明了了。 接下来便是最初她们实行的那个计划,沈卓潇因从风絮风灼二人口中得到了傅孤闻密谋的事情,为担心太子之位不保故而起兵造反,直接杀去了皇宫。 而苏月婳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潜入沈卓潇的寝宫搜查傅孤闻的肉身,意外收获还搜到了一个插有傅孤闻生辰八字的小人,上面被扎满了针眼。 沈卓潇此人本事不行,嫉妒了一个又一个,太子之位得来的不正,便想着用阴谋诡计杀人,只要有与他有冲突的人他都想一个个杀了以防后患。 这都来源于他那可怜又可耻的自卑心和身份,一个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靠着杀了原二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岂不是夜夜都孤枕难眠。 苏月婳若是猜得没错,沈卓潇应当是已经知晓了傅孤闻的真实身世才会费尽心思想要杀了傅孤闻。 一个已经残疾又失了势被皇帝所忌惮的异性王爷对沈卓潇能够造成什么威胁。 小人被傅孤闻借用烛火燃尽,这样的东西就算捅到了老皇帝的面前,老皇帝也是无动于衷。 第79章 你不会动心 苏月婳先一步借住魂魄与肉身的感应找到沈卓潇房间内的一面书架。 一阵阴风吹过,书架缓缓挪开,露出里面的铜人像。 铜人像内便是傅孤闻的肉身,沈卓潇将傅孤闻的肉身藏在他寝殿内,还真是独特的癖好。 守着傅孤闻的尸身入免,也不怕夜半有鬼魂敲门。 “你的肉身已经寻到了,将此符贴在铜像上,铜像会自动炸开,届时你只需要打坐与肉身重合闭上双眼我可助你复生。” 旁的话苏月婳不与傅孤闻多说,傅孤闻若想要复生需要听从她的安排。 傅孤闻这一次倒是没有猜疑她,而是按照她的话照做。 铜像被炸开,傅孤闻的肉身果然在一起,肉身被保存得很好,没有丝毫的损伤。 傅孤闻按照苏月婳所说与肉身重合打坐,闭上双眸果真没有偷看。 苏月婳则是利用阴间秘术使傅孤闻复生。 一道阴气钻入苏月婳的发钗中,是魂小花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你们进展还真是快,不愧是地府的酆都大帝,能力就是不一般。” 魂小花对着苏月婳一阵吹捧。 苏月婳可是清楚魂小花是什么样的性子,这样的赞美她听了太多,不过每一次她都是很享受的模样。 “就没有我鬼王大人办不成的事!” “是是是,我这一次去地府大有收获,我想你一定想知道。” “说来听听。” 苏月婳与魂小花直接的对话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傅孤闻听不到一点。 傅孤闻在生死簿上的阳寿有被人修改过的痕迹,原本傅孤闻命不该绝,阳寿未尽。 是有人拿判官笔修改了傅孤闻的阳寿。 等魂小花去找十殿阎罗寻判官笔时,判官笔依旧在十殿阎罗手中。 十殿阎罗探到判官笔上有生魂的气息才知判官笔被人盗取过。 这样的大错也幸亏苏月婳这一次帮傅孤闻复生及时修正了生死簿。 傅孤闻与凡人的命数不同,他即使上面的星君,到人间走一遭必是来历劫的。 阳寿未尽,提前丧命会乱了历劫,恐天道察觉降罪下来。 如今一切修正到正轨之上,苏月婳就有权管辖了,那清风也不算是滥杀。 魂小花晚来了一些时辰是顺手去替苏月婳调查何人偷走判官笔一事,根据十殿阎罗交予的气息查询到了寺庙。 那生魂之气是来自惠觉方丈,是惠觉方丈修改了生死簿。 此等违背天意之事,已经属于查收阴间事物,归属苏月婳管辖。 傅孤闻乃是真龙天子,身上有真龙之气护身,气运不该绝,苏月婳重回人间之时便已经让一殿阎罗上报了天庭,她救男主,破阵法,铲奸佞都属于光明正大。 她此番行迹也算是合情合理。 重回正殿之上,面对沈卓潇。 老皇帝可以说是把命都交代给了傅孤闻,傅孤闻必须救下他。 “傅孤闻,你才是朕的皇儿啊!” 担心傅孤闻不救他,老皇帝将最后一棵稻草抛出。 傅孤闻身形闪烁,他原本以为这只是苏月婳的计谋,而今这一番话从老皇帝口中说出,假事成了真事。 傅孤闻微微蹙眉,脸上有少许异样的情绪,苏月婳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那异样的情绪在沈卓潇面前又很快消失,并没有表露太多。 事到如今沈卓潇就算是再糊涂也反应了过来,他上了傅孤闻的当了。 “你是如何传信给那二人的?” 那地方到处都有他的人把守,层层重兵就连着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他也是逼宫前才得知苏月婳的尸体果真不见了。 若是要传递消息,他的侍卫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沈卓潇想,风絮风灼那二人也不会有这么深的筹谋。 “我既然能找回我的身体,又如何不能传递信息。” 那种事情自然说不清楚,事情是苏月婳安排的,他只管成败与否。 沈卓潇被禁卫军押住,他的人都被傅孤闻带着禁卫军杀死了。 外面一片尸山血海,魂小花幻化出身形来游在阶梯上方,吸食着那些人的魂魄。 “真是美妙极了!” 参与这样一场好戏,还真是快哉! 不过她仍然觉得皇宫这样的地方不宜久留,依旧劝阻着苏月婳:“阴璃,你既然已经将他复生,事情也算是完成了,还是早些带我一起回地府吧。”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十殿阎罗那里也都知晓了此事,定会让她传话给阴璃。 “我还不打算回去,傅孤闻既然复生了,我更应该借他的真龙之气修补魂魄才是,我如今元气大伤,没有足够的魄力重回地府,你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要不是你非要救这个怪人,也不会伤成这样,都让你不要管他的破事了,你非要来阳间折腾,现在倒好了,回不去了!” 魂小花掐着腰对苏月婳指指点点,脸上的怒意分明。 嘴里说着苏月婳的不是,字里行间也都是关心之意。 说是要吸食真龙之气修补魂魄,真龙之气没有吸食多少,魂魄再次受创,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可不是阴璃这样的人会干出来的,太不划算了。 “阴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你若仍是死心不改,我绝不能留你在此!” 魂小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用阴气拖拽着苏月婳就要离开此处。 苏月婳大袖一挥,忍不住白眼上翻:“什么劳什子动心,他那样臭脾气的男人我能看得上,酆都大帝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还不至于自乱阵脚,慌什么!” 她喜欢傅孤闻?怎么可能! 顶多就是旧时的交情以及他的真龙之气,要说脸,的确有几分看头,但她这样的老鬼怎么可能被美色所诱惑,太荒唐了。 “我看不见的,你就是嘴硬罢了,阴璃,我可不要你有事,你最好惜命一些。” 从前魂小花可不会同阴璃说这些,她太清楚阴璃是什么样的鬼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怎么可能有多次的助人情节。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应该答应阴璃的,到底是被这女人算计了… 第80章 废黜太子 魂小花惊叫着,苏月婳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浑然不在意。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局面又重新回到正轨上,她自然要做回那燕王府的燕王妃,继续她的计划。 “屋内的热闹你不去瞧瞧?” 见苏月婳执着于那件事情,她心知说不动对方,只要她紧盯着苏月婳,确保她不会胡来和受伤,那便万事大吉。 “傅孤闻知道怎么做,不需要我出现,那种无趣的剿灭叛徒之事我毫无兴趣。” 沈卓潇是傅孤闻的敌人,她出了个小小的计谋让沈卓潇露出了马脚,在皇帝面前彻底败坏,其下场不言而喻。 她在地府数年,早已经见惯了这种事,就算与傅孤闻有关系她也毫无兴趣。 里面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到这个时候老皇帝也没有下旨将沈卓潇拖出去,苏月婳明显有些意外。 想来老皇帝子嗣稀薄,又十分疼爱这个一手带大的宠妃之子,即便他这一次做了罪无可恕之事,老皇帝恐念在澹台皇妃地份上会从轻发落。 宫殿内,一切果然如苏月婳方才所想的那样,沈卓潇挣扎了一番,被禁卫军束住双臂押送到了老皇帝面前,如何处置还要看老皇帝一句话。 老皇帝也只是十分惋惜地看向沈卓潇,脱离了危险以后他才算松了一口气,至此也想不到沈卓潇会逼宫。 对方已经是太子身份了,等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是必然的。 老皇帝本就清楚傅孤闻的身份,一直没有认回必然是存在私心的,他与皇后的感情一直都很漠然,故而对狸猫换太子的傅孤闻并不关心,反而因为傅孤闻的实力而有所忌惮。 触及到皇权之事,老皇帝都会十分谨慎。 只是今日的这个局面老皇帝一直没有想到,不起眼他又不重视的傅孤闻救了他的命。 “父皇,是他,是他使用诈死之术诱导儿臣,又安排了两名侍卫演戏给儿臣,儿臣是太害怕了才会酿成此等大错,还请父皇饶儿臣一命。” 沈卓潇见大势已去,他跪在地上悔恨不已,他这一次简直是愚蠢,傅孤闻的那两名侍卫对待傅孤闻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出言背叛傅孤闻。 是从何时计划开始的? 沈卓潇第一时间想到了燕王妃苏月婳,苏月婳的尸体从燕王地陵消失,紧接着阵法出了问题,清风匆匆去处理,再然后是风絮风灼二人唱双簧设计使他误以为傅孤闻要与他争夺皇位,他才一时间乱了阵脚。 要知道那个时候傅孤闻已死,尸身藏于他寝殿中,傅孤闻这场计谋还真是一石二鸟,调走了他盗取尸体轻而易举。 “一定是苏月婳,她就是个妖女,是她用人蛊惑儿臣之心,儿臣已是太子,何故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沈卓潇不断地替自己辩解,他还不能被处置,他不能就这样输给了傅孤闻。 老皇帝悲愤交加,听着沈卓潇的哭诉之言,他此刻只觉得尤为刺耳,虚情假意得很。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沈卓潇的脸上,还不解气,又狠狠踹了沈卓潇一脚。 老皇帝由着老太监搀扶着起身,指着沈卓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枉朕精心栽培你,又许你太子之位,朕的苦心如今都被你糟蹋得彻底!” 老皇帝如今对沈卓潇失望的彻底,果然身在帝王之家没有绝对干净的人,他们野心勃勃,就如同今日的沈卓潇。 “风絮风灼二人自我死后就被你带人关押了起来,受尽折磨,水牢那种地方我如何与他们沆瀣一气,简直就是笑话!” 黑的都被沈卓潇给说白了,对方无非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不敢面对接下来逼宫的惩处,还妄想翻身。 “你不可以,苏月婳可以。” 沈卓潇是看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苏月婳主导的,他没有想到昔日里那个不被他看到的太子妃苏月婳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傅孤闻的生魂与肉身被他分别用符咒封锁,若没有苏月婳的相助他的大计怎会不成功。 傅孤闻本该魂飞魄散不得超度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站在他面前以胜利者的姿势居高临下,坏了他的好事。 “她也险些被害死,一寻常妇人,三皇子未免高看了她。” 苏月婳的本事可不能让老皇帝知晓了,傅孤闻有意隐瞒,就连着他也不清楚苏月婳有多大的能耐。 他同样也清楚,无论沈卓潇现在说些什么,老皇帝也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了,逼宫在前,老皇帝没有一剑杀了沈卓潇已经是顾念父子亲情。 “不必多说了!” 老皇帝不愿再听沈卓潇多说一句,厌恶之心表露在面上。 “来人,将太子沈卓潇囚禁汉阳殿,废黜太子之位,无诏终身不得出。” 禁卫军很快便将沈卓潇带了下去,沈卓潇无论如何大喊都没有唤得动老皇帝的一丝恻隐之心,不杀他已经是仁义。 “皇帝无恙,那臣便退下了。” 傅孤闻始终冷着一张脸办事,见沈卓潇已经被废黜,殿内无他事,便想着下去了事。 “傅孤闻,你且等等。” 老皇帝似还有话想要对傅孤闻说。 傅孤闻便站在原处等着老皇帝,不知对方还有什么吩咐。 “当年皇后狸猫换太子,将你与真正的傅孤闻做了调换,你才应该是朕的嫡皇子才是。” 老皇帝决定恢复傅孤闻的身份,将他入祖宗祠堂,改封他为太子。 “朕如今失而复得,你又护驾有功,着封太子,赐凤阳殿,燕王妃苏月婳护你有功,封太子妃位,即刻拟旨,昭告天下。” “微臣恐难领命,太子之位关系整个朝堂,臣无贤能,恐难胜任。” 以退为进,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计划如苏月婳所言,老皇帝果然将心思投向了他,沈卓潇背叛了老皇帝直接逼宫,老皇帝对沈卓潇彻底失去了信任。 如今朝堂动荡,老皇帝膝下子嗣不多,听傅孤闻这一次赶在沈卓潇计划时动手护住了五皇子六皇子,才下定决心封傅孤闻太子之位。 第81章 封傅孤闻为太子 傅孤闻确实是他几位皇子中最有实力的一位,老皇帝心知肚明。 “你有这个能力,这是你应得的。” 老皇帝起身上前将傅孤闻扶起,仔细瞧着傅孤闻的眉宇隐隐有他年轻时的模样。 这么一折腾,自己也确实老了。 “陛下,您当心着点。” 太监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老皇帝微微摆手示意太监不必如此紧张,太监这才退下。 “今日你救驾有功,替朕除了一颗隐藏的钉子,朕已亏欠你多年,这太子之位你坐得。” 只要傅孤闻对他忠心耿耿不起异心,太子之位给他又无妨。 老皇帝既看重傅孤闻的实力同时又忌惮他这份能耐。 “你是朕的亲儿子,皇嗣不该流落在外,你势必要认祖归宗的。” 老皇帝一番说辞,傅孤闻无法抗旨。 老皇帝大臂一挥,“传朕旨意,从此再也没有燕王,册封傅孤闻为太子,享万民朝拜。” 傅孤闻只得答应下来,他知晓,老皇帝并非真心想要封他为太子,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权势二字,足以使人迷茫。 圣旨很快拟好,送去了燕王府。 傅孤闻清理好宫中的后续琐事便带着苏月婳重回了燕王府,风絮风灼二人也被傅孤闻的暗卫救了回来。 这一场硬仗,沈卓潇输得彻底。 风絮风灼二人均受了重伤,需要好好调养。 正巧阿瑶从燕王府外回去,见到苏月婳的那一刻几乎是喜极而泣,也顾不得礼数上前紧紧拥住苏月婳。 “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妃了。” 苏月婳死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宁愿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敢想王妃就那么死了。 如今的一切都足以证明王妃假死谋划,赢了太子。 她刚刚得到消息时就赶回了燕王府,同时得知风絮风灼二人被救下的消息,好在所有人都还活着。 王妃能力非常人一事阿瑶跟着这些时日也是清楚的。 “你平安无事就好。” 阿瑶留在她身边帮她办了不少事,只要她在阳间一日,这丫头的命就是她的。 “好了好了,你该起来了,跟个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没命了呢。” 苏月婳几乎是哄孩子的口吻轻轻拍打着阿瑶的后背,阿瑶这个年岁可不就是个孩子。 这丫头心思细腻,坚韧,伸手又不错,年幼时经历了不少挫折,却始终有颗善心。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都打听到了。” 她救下阿瑶,离开的那段时间自然也给阿瑶派了任务,调查护国寺方丈一事。 那清风的修为不高,全靠法器加持,而与他一同的惠觉方丈,是个有几分能耐的。 先前一面,苏月婳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谁知就是这二人搅乱了他们的计划,改了傅孤闻的命数,使傅孤闻身死,她阴曹地府走了一遭,折腾得很。 新仇旧账她还是要找那惠觉方丈好好清算一番的,她这个人可一点也不喜欢吃亏。 对方既然非要招惹她,她也不建议让对方尝尝她的能耐。 “抱一会就行了,阿瑶这丫头还真是的!” 魂小花探出了个脑袋,阿瑶看不见魂小花,也听不见她的嘟囔。 只有苏月婳能够感受到魂小花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醋意,这丫头是吃了阿瑶的醋。 “她刚经历了大难,你也就让着她点。” “阴璃有了新欢,忘了旧爱,阴璃是个大坏蛋!” 魂小花嘴里念念有词,跟着说佛经一样诉苦,都是苏月婳的不是。 苏月婳知晓魂小花就那样一张嘴,嘴硬心软的,吃醋倒是没跑了,不过阿瑶的醋她是明白的。 “王爷怎么会突然从异姓王爷变成太子了?” 旧太子被废黜一事阿瑶在路上就打听到了,说是沈卓潇逼宫不成被老皇帝废黜,转身立了傅孤闻为太子。 具体情况京城里还没有张贴皇榜,这样鲜为人知的陈年旧事阿瑶是调查不出来的。 “就算是沈卓潇被废,陛下不还有五皇子,六皇子,怎么也轮不到咱们王爷吧。” 从他人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苏月婳是清楚其中缘由的。 “当年皇后与燕王妃演绎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只为保全真正的二皇子,傅孤闻实际上是陛下的血脉。” 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之闻,阿瑶险些跌掉了下巴。 “那我们是不是要住到旧太子东宫了?” 阿瑶痴愣了片刻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苏月婳回应了一声。 “原本陛下赐了傅孤闻新殿凤阳殿,傅孤闻拒绝了陛下,选择居住在沈卓禹曾居住过的东宫昭阳殿。” “王爷与二殿下感情深厚,选择昭阳殿也能说得通。” 阿瑶念念有词道,王爷想必是十分怀念他的那位旧友,真正的傅孤闻。 “那燕老王妃呢?” 燕老王妃按理说也于王爷有恩,经过一系列发生的事,阿瑶也算明白燕老王妃为何如此憎恶王爷了。 王爷的命是用她亲儿的命换来的,老王爷又死在战场之上,只有王爷回来了,燕老王妃如何能不恨。 阿瑶突然就觉得燕老王妃没有那么讨厌了,反而是令人同情不已。 “她也算是个苦命人,这燕王府总归要有人居住的,燕家的祠堂在这里,她不会离开的。” 傅孤闻对燕老王妃从无怨恨,只是一直深陷在自责之中,被燕老王妃日日夜夜提醒着。 如今真相大白,傅孤闻更无责怪燕老王妃的心思,更是对从前释怀了。 燕老王妃傅孤闻依旧会当亲娘来赡养,只要她不做犯法之事傅孤闻也就任由她折腾去了。 “还真是离奇的经历。” 阿瑶也是,从她跟着苏月婳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就大不一样了,开始翻天覆地的改变着。 “他天生就有帝王之相,并非俗人。” 此话说给阿瑶听,她毫不担心阿瑶会将这些话传扬出去,他们相处数日,阿瑶待她赤诚,忠心耿耿。 假以时日,阿瑶的能耐绝然在清风他们之上。 “进府吧,将你打探到的事情尽数告诉我。”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中,傅孤闻安排的暗卫才消失在树干之上。 第82章 图你这个人 苏月婳一直都知道傅孤闻派人监视她的事情,她只是懒得管会。 傅孤闻信不过她,安排人跟踪她的行迹也实属常理,她所行之事如今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是王妃身边的侍女阿瑶姑娘回来了,他们好像在打探护国寺慧觉方丈的事。” “说了些什么?” 傅孤闻只关心内容。 “他们进屋去说了,属下不能靠得太近,什么也没有听到。” 暗卫微微低头,眼神不自然。 王妃并非俗人,若再靠近些恐被王妃察觉。 “她身上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 苏月婳并没有抹去傅孤闻的记忆,傅孤闻还记得苏月婳是如何破阵,后如何将他的生魂从阴阳锁魂符中取出,后使他的魂魄与肉体融合重新复生的。 唯独苏月婳杀清风时他负伤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身上的伤也都不见了。 苏月婳解释过那是因为他是残魂的状态,所以那些附加在他身上的伤口很快也会复原。 事后细细品味,总觉得这其中诸多蹊跷。 一个深闺里的大小姐,究竟怎么在镇国公眼皮子底下学的这些术法? 傅孤闻不知苏月婳真实身份,也不信沈卓潇,清风说的那些胡话,反倒是信了苏月婳会术法一事。 他回王府以后便派人调查了阴阳锁魂符之类的法器,得知此类法器需强大术法可解,破锁魂符之人若自身术法不够强,能力弱甚至有可能被反噬。 他犹记得不久前苏月婳与他说过,她先前学习了一些术法,略懂皮毛。 经历种种傅孤闻可不觉得此女只是懂些皮毛那么简单。 房间内,阿瑶将打听来的事悉数讲给了苏月婳听。 “清风已死,慧觉必有察觉,他人如今仍在护国寺便是觉得有足够的能力对付我。” “慧觉早些年利用护国寺主持之身搜罗了不少法器和金银,本也是一个不干净的道士,我只听人说他今日突然下山,不知去向何处。” “那就对上了,他想必是知晓了废黜太子,改立新太子一事。” 傅孤闻与护国寺如今已是不对付,她杀了清风慧觉必然会寻仇上门,而沈卓潇被囚禁宫中无诏不得出,显然是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篡改生死簿,偷盗判官笔一事一殿阎罗已经上报了天庭,此等违逆天道之事必然会受到诛伐,不必我去动手他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惹恼了她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好是如此,恶人本就该有所报应。” 阿瑶最是看不惯这些腌臜事,正气凛然。 “既然回来了便继续跟在我身边吧。” “我自然是不会离开王妃您的,除非您把我杀了,不然就算赶我,我也不愿意走。” 阿瑶信誓旦旦,她对苏月婳可以说是不止主仆情义,苏月婳自身的能耐令她所崇拜。 苏月婳这样厉害的人物只做一个燕王妃当真是束缚了,而不是向旁人口中所言,她苏月婳能够嫁给燕王妃也算是她的福气。 阿瑶最是听不得这样的话,此前她对王爷还很是崇拜,但见到了王爷命人处理两个侍女时她就生怯了。 帝王之家的男子薄情得很! 门外长廊传来人的脚步声,阿瑶警惕起来,目光顺势借着光看向那狭窄的缝隙。 “别担心,是傅孤闻。” 这个时候过来的除了傅孤闻还能有谁,苏月婳手中一盏热茶,茶杯盖轻轻抹去浮沫,来人推开房门并未提前说一声。 这里是她与傅孤闻的寝室,傅孤闻不派人通传一声也合情合理。 “阿瑶,你下去吧。” 苏月婳轻轻挥动着衣袖,示意阿瑶关上房门,她可是有悄悄话与傅孤闻单独说。 阿瑶紧握着拳头,手指交叉着揉搓,目光紧紧看向傅孤闻,最后还是得了吩咐离开了。 阿瑶总觉得王爷身上有一股阴气逼人得很,来者不善呐! “王爷难得这个时候回来,莫不是劫后逢生想与妾身春宵一刻?” 苏月婳说着调情的话从不脸红,对上傅孤闻也不畏惧他身份施压的威严。 傅孤闻也看不出她这份真情有几分虚假。 她扭动着纤细的腰漫步到傅孤闻身边,傅孤闻也没有躲开。 女子轻轻踮起脚尖,呼出的气息有意无意地吹在傅孤闻的脸上,心酥酥痒痒的。 这次回来以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下一刻,苏月婳的胳膊盘上了傅孤闻的脖颈,整个人身子微微向前倾倒。 “又占到了王爷的便宜呢。” 他们名义上可是名门正娶的夫妻,傅孤闻对她一直以来都深表怀疑,她几次三番这样调情对方似也无动于衷。 苏月婳不得不说,傅孤闻的定力足够好。 她废了半天心思向傅孤闻讨要一些真龙之气可不为过。 那柔软的红唇轻轻点在傅孤闻的薄唇上,牙齿厮磨着他的上唇,真龙之气顺着口齿流入苏月婳的体内,魄力在一点点恢复。 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苏月婳才一副得到了便宜很满足的模样从傅孤闻身上下来。 傅孤闻迅速抓住苏月婳的手腕没有让她走开。 “你到底要耍什么样的心思?” “我救了王爷,王爷却要如此质问我,也不怕寒了我的心。” 苏月婳叫着无辜,一副委屈的姿态表现得很是让人心疼,那双眼睛里含着泪花,瞧着真是受了非议。 傅孤闻吞咽着喉结,下意识觉得他方才的话是否说重了些,他的命的确是苏月婳救的,这一点做不得假。 “我若是对你有所图谋,又为何要费尽心思救下你?大可以让沈卓潇将你给灭了,我如今图的不过是你这个人罢了。” 她一番深情表白,傅孤闻原本拉扯的那只手被另外一只玉指包裹着,女子的目光含情脉脉。 苏月婳表白的话脱口而出,眼中不含一丝虚情,叫人看不通透。 她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就没有她拿捏不住的男人,傅孤闻也一样。 傅孤闻一贯清冷,不近女色,对她也只是猜疑心大过二人之间的暧昧,不过这都没关系,日久天长,她有的是法子。 第83章 再次试探 “苏月婳,本王是在认真问你话,你有点妻子的样子吗?” 傅孤闻显然有些恼了,这一次与前几次都有所不同,苏月婳察觉到他眼神里的一丝丝异样。 “你我如今都在寝卧中,我也是在做你我夫妻该做的事情,有何不对吗?” 魂小花忍不住感慨道:“这也就傅孤闻了,当真是坐怀不乱,若换做旁人有这么个美人投怀送抱早就把持不住了。” 她咂着舌头,难得因为一件事而对傅孤闻有些佩服。 傅孤闻听不见魂小花的声音,他靠近一步苏月婳故意后退一步,欲擒故纵。 傅孤闻一把拦住苏月婳的腰将苏月禾整个人抱了起来径直走向床榻,魂小花惊叫着:“阴璃,可千万不要被傅孤闻的美色迷惑住了,快清醒清醒!” 再晚一步她真的就要清白不保了,魂小花想着苏月婳不会要假戏真做吧,虽然她如今顶着凡人的身躯,做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什么。 但魂小花总觉得白日里如此放浪了些,阴璃就算是同真龙天子一起也是吃亏了。 怎么感觉傅孤闻身上的香味有些不对劲? 魂小花只顾着二位亲密的动作,这时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你才感受到?” 是阴璃在传声给她,阴璃早就察觉到了傅孤闻身上的气息与往日不同,傅孤闻方才任由她那样折腾都没有反抗原来是做局给她的。 她自然顺势而为顺了傅孤闻的意。 二人耳鬓厮磨,苏月婳轻咬着傅孤闻的耳垂,一圈又一圈,傅孤闻渐渐觉得身子越发的燥热,险些扛不住,他们之间的行为太容易引火上身了。 看来傅孤闻这一次是有意试探她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感受到苏月婳的动作在放慢,傅孤闻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 “我是苏家的千金苏月婳,也是燕王您的妻子。” 难道是迷魂香没有起作用?明明他想要听到的就是这个答案,但在苏月婳说出口的时候傅孤闻依旧抱有一丝怀疑。 事情进展得似乎太顺利了一些。 “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自然是因为王爷与我有恩,我是来报答王爷的,只可惜王爷已经不记得我了。” 既然傅孤闻想要一个答案,那她便借着这次的机会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果然,傅孤闻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他还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苏月婳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傅孤闻。 傅孤闻只得离开,临走之前吩咐侍女们不必去打扰苏月婳。 傅孤闻才离开院子苏月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我的姑奶奶,你演得还真是辛苦。” “若是这么做就能够取得他的信任,也省了我不少麻烦了。” 她将茶壶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喉咙里确实觉得干渴,方才苏月婳与傅孤闻周旋,她明显能够感受到心再一次跳动了,依旧是因着傅孤闻。 苏月婳对魂小花隐瞒了这一茬,她觉得或许是身上的真龙之气在作祟,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魂小花如今觉得阴璃嘴里没有几句实话,真假参半的。 她幻化成少女的模样飘到苏月婳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捏住苏月婳的下颚仔细地端详着。 “别说,你寻找的这副皮囊还真是美,从前沈卓潇瞧不见她这副美人胚子的模样也只是她的脾性不对沈卓潇的胃口,如今你的张扬和个性反倒是给这副皮囊增添了几分艳。” “是苏月婳与我有缘,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她的身子刚好合适我,她这一辈子也算是可惜了。” 那原本的苏月婳也是个良善的主,可以生不逢时,注定要被人利用横死,她当初也算是给原主一个好的结局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阴璃本来的皮囊,咱们地府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徒有其表的。” “你都说是第一美人了还不是徒有其表。” 魂小花骂人难听夸赞人也是真的悦耳,叫人很是受用。 若是地府那些当差的这么说她都不会给一个眼色的,不过魂小花说可就不一样了,一般这种话也是她给了魂小花好处魂小花才会说的。 “等会人进来了你莫要将人吓到才是,我现在累了想要休息,可没有多余的阴气抹去人的记忆了。” “你可是鬼哎,你怎么能累呢?” “你也不是人呐,你怎么那么贪吃?” 苏月婳贴着床头身子微微倾斜,一只手附上魂小花的鼻子拧起,魂小花的鼻子就被那样长长地拖拽着。 “阴璃,你轻一点,我可不想毁容。” “你又不只这一副面孔,别装了。” 苏月婳别过头去不再理会魂小花,魂小花无论在她耳边如何嘟囔,她都充耳不闻。 这一趟还真是累,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书房内,傅孤闻的侍卫回来传话道:“王妃自房中昏睡一整日没有出来,阿瑶也一直守在门外未曾离开。” 阿瑶在门外,他的侍卫也没有看见苏月婳出过门,看来这个女人当真受了迷魂香的影响昏睡了一整日。 苏月婳刚从床上坐起来,一根涂了毒液的银针从她身前擦过,她反应迅速躲过了攻击。 她用帕子包裹着银针将其拔下,上面的纸符逐渐显现出形,是慧觉方丈安排人送过来的。 不过送信的方式的确是废了一番苦心,银针上有毒,纸符上也附着着术法。 这护法寺的人还真是个个都揪着她不放,都想让她去死。 可惜苏月婳这条命硬得很,他们这些小伎俩她早已经看透,不屑一顾。 “慧觉看来也是个蠢得,以为这种小东西就能够伤害到你了。” “他说风逸在他手上,要想要风逸活命我就要乖乖现身。” 比起清风,慧觉还算是有些本事的,这和尚惯会用一些阴招来对付她,知道她不会舍弃风逸的命。 “阴璃,你还真是活菩萨,傅孤闻横死你要管,风逸落入恶人之手你也要管?” 她认识的阴璃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自来到了阳间以后她提心吊胆的,嗓子都快说破了,阴璃就没有几句是听她的。 第84章 你我还真是有缘 “我救过一次他的命,再救一次也无妨。” 风逸还算是有些本事的,萧秦也还等着她那位好哥哥平安回来呢。 苏月婳记得风逸本打算深入敌营帮她彻查清风他们,如今清风已死,风逸不知道调查到了他们什么样的秘密被慧觉抓了去以此为威胁。 “我算是怕了你了,这一趟我跟你一起去。” 魂小花准备跟着苏月婳一起,有什么危险他们二人联手可以说是无敌。 “说到底也是担心我的安危,你之前不还嚷嚷着想要回去。” 临出发苏月婳还不忘调侃魂小花几句,魂小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的鬼王大人,明知道我担心你还要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旁人不知晓我的身份,更和况我的实力摆那,别担心了。” 苏月婳伸手揉了揉魂小花的脸。 “姑奶奶!你就算是没有受伤,我也害怕你所做之事被哪个爱嚼舌根的捅到天道那去。天道不可控,你我都是清楚的。万一降下天罚怎么办?” “我不会干涉过多他人的命数的,是风逸命不该绝,他身上可没有黑气环绕,我当救得。” 她如今倒也不需要风逸为她做些什么,不过她与护国寺那个慧觉方丈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清算,是该找对方好好算一笔了。 苏月婳清楚那黑衣人的实力绝对在慧觉之上。慧觉与清风一样,不过是那股势力的挡箭牌,先拿出来试探一下燕王府的实力。 若是失败,这几人的下场不言而喻,若是成功便是替背后的势力解决了一大麻烦。 如此看来想要傅孤闻死的人还真是不少,沈卓潇或许只是其中一位。 苏月婳觉得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一定与傅孤闻有着密切的关联,这其中所干涉到的恐怕不只是傅孤闻的身世那么简单。 这次行动苏月婳并不打算告诉傅孤闻,只在黄昏时刻带着阿瑶从侧门悄悄出了王府。 此事凶险,傅孤闻刚刚复生,魂魄不稳,若是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苏月婳也没有去找萧秦,萧秦那丫头死脑筋,还是等他救下风逸再说吧,风逸自己的妹妹也该自己照顾。 她身为鬼王有病能够自医,她的病萧秦医治不了。 苏月婳前脚出了王府,傅孤闻的侍卫分两路一路紧随其后,一路通知王爷。 “王爷,王妃她又离府了。” 他们王妃还真是喜欢独自行事,怪不得王爷对王妃疑心很重。 不过他们瞧着王妃待王爷一直都是极好的,似乎未曾伤害过王爷。 “我知道了,下去吧。” 果然那个女人有些事情还是不可信的,傅孤闻捏碎了手里的茶盏,紧跟着也出了王府。 “王妃,等会我去引开那慧觉老秃驴,你去救风逸。” 阿瑶将计划想得很好,他们去的路上一阵阴风吹过,紧接着沙石从天扬起,四面八方的树叶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将苏月婳与阿瑶团团包围。 “是沙石阵。” 他们人还未到,慧觉就在路上设置了阵法想要困住他们,慧觉究竟有何阴谋。 魂小花觉得这一趟实在是危险。 “他的天谴也快到了,不必担心。” 苏月婳这句话是对魂小花说的,对阿瑶也没有噤声,阿瑶便回了苏月婳:“他那样的恶人早就应该遭受天谴的。” 上一次清风和慧觉二人联手伤了苏月婳的事情阿瑶至今还耿耿于怀,这一次她一定要与那道士斗上一斗。 说是护国寺为老皇帝,太子做事,在阿瑶看来也只是披了一层皮做恶事罢了,还真是玷污了寺庙这等佛徒清净之地。 巨大的风沙掺杂着石子朝着苏月婳和阿瑶飞来,那冲击的惯力若是砸在寻常人身上也会砸出个血窟窿出来。 “乖乖,还真是狠毒,无所不用。” 不过比起地府那十八层地狱,这不过阳间茅山道士困住人的术法,对阴璃而言并不难破。 阿瑶挡在苏月婳之前,用长剑滑破沙石阻挡他们被沙石所伤,苏月婳两指合并渡入阴气灌于阿瑶的长剑之上,那剑忽而变得锋利无比,阻挡着沙石的进攻。 “王妃,我好像......” 她怎么突然厉害了? 连着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阿瑶也因此更加勇敢,漫天的沙石化作怪物的形状朝着苏月婳冲了过来,苏月婳朝着上方抬手一挥,漫天的沙石瞬间倾泻而下。 阿瑶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开,冲出了沙石阵。 她第一时间就是关心苏月婳,她想要再进沙石阵却发现自己被阻拦在外怎么也进不去了,那剑刺在上面不痛不痒。 “阿瑶,快躲开!” 就在她害怕之时忽然听到了苏月婳的声音。 “听我的,快躲开!” 王妃没有出事,意识到这一点阿瑶连忙听从苏月婳的迅速翻身绕到了围墙之后。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滔天的滚滚尘雾瞬间四散开来,沙石遍地,阿瑶连忙捂着口鼻跑了过去。 石灰缭绕间一个身影出现在阿瑶面前,苏月婳全身都是尘土,遮盖住了衣服的华丽,就像一个脏脏包一样,好在那张脸仍然是惊艳脱俗的,零星几道划痕伴随着沙石血丝,衣服上也有破口。 苏月婳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走了出去。 魂小花幻化出半个身子环绕在苏月婳身后。 “你这一下子废了不少魄力,接下来可要当心。” 苏月婳白日吸食了不少真龙之气,恢复了一些魄力,不过方才那一下子又废了不少。 竟是以自己做引子引沙石破阵,继而最小化伤害。 周围房屋也因着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损毁了不少,死了一些人。 魂小花擦拭着自己身上的尘土,她很爱惜自己的脸。 “让黑白无常过来收尸,让无辜之人能投个好胎。” 就算她不破沙石阵那些人也得死,甚至死的人不计其数。 慧觉一路上给她安排了不少麻烦,她还是一一解决出现在了慧觉面前。 护国寺外,二人相互面对着。 “你我还真是有缘分,这么快有见面了。” 慧觉口吻阴阳着,手中的佛珠一颗颗从指缝中滑过。 第85章 活人祭天 “你不抓走风逸我可懒得出现,我观你灵台黑气凝聚,显然是短命之相,我与你这种短命之人有什么可交谈的。” 她先前便说过,慧觉逆天而为终归会被天道所惩处,用不着她来解决。 风逸帮过她,也命不该绝,她不想那家伙死得太快了。 “简直是妖言惑众!” 慧觉的一众徒弟迅速从护国寺走出,形成一堵墙围在慧觉面前,慧觉那张肥硕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来。他是故意骗苏月婳来的,苏月婳知晓是陷阱还是来了。 “你这妖女竟然如此有情有义,为了旁的男人只身涉险,若是傅孤闻知道了,你说还会不会在意你这条命?” 他的人已经传回来消息了,傅孤闻跟随着苏月婳的气息一路尾随,马上就快到了。 “他自是在意我的,你这样的话术对我不管用,把人交出来你我两清。” 苏月婳完全不在意慧觉的话,慧觉的面相与上次大不相同,整张脸被黑气笼罩着,显然一副将死之人的面相。 “不过我说的话可不是故意诓骗你的。” 慧觉闻言面色一沉,手中稍一用力,佛珠绳子被捻断,那些珠子瞬间冲向其他僧徒上方,僧徒听命化阵,将苏月婳困住。 又是阵法,苏月婳有些厌烦了。 “休想伤害王妃!” 这些道士且让她会一会,阿瑶冲向他们,与他们缠斗。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苏月婳看向阿瑶,顺势抛出十几枚银针。 “无需使用蛮力,速战速决!” 苏月婳提醒着阿瑶,就在此时慧觉手中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见一道阴符从他手中劈出,她眼露凶光,杀意直出,眼见着阴符冲了过来也并未躲开,手中已经运力打算借招杀人。 “苏月婳,你不想活了。” 那道阴符直直劈向苏月婳时,一道人影闪了过来,苏月婳与那人影一道翻了个身,躲过了阴符,阴符直直劈在树干上烧出了个大窟窿。 是傅孤闻以为苏月婳有危险冲了上去,一把将苏月婳抱在了怀里躲避了危险,苏月婳则是迅速收了手上的力道顺势抱住傅孤闻的脖子。 他脸上的担心还未褪去,那份真实被苏月婳尽收眼底,果然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辛苦多日的回报。 想着傅孤闻一直躲在暗中观察她,这会不惜暴露身份保护她,苏月婳那颗心跳动的也更加厉害了。 傅孤闻的魄力还真是令人抵挡不住。 “只是术法幻化出来的阴符,伤害性不大。” 苏月婳主动同傅孤闻解释了一句,傅孤闻显然没有想到,神色冷住了片刻。 他想起正事,便多问了一句:“为何要一个人来到这里与他对抗?” “阿瑶也在呢,我可不是一个人。” 傅孤闻仍然在关心她,这倒是令着她感到意外,莫不是她假装中了迷魂香所说的那几句话当真对傅孤闻起了作用,傅孤闻信以为真了。 “危险的事情要通知本王一声,你是燕王府的王妃,本王有权对你的生死负责。” 苏月婳要是死在了外面,他可不好同镇国公府交代。 “你出来了燕王府怎么办?” 沈卓潇虽然被囚禁了起来,但老皇帝终归念及骨肉亲情没有杀了沈卓潇,沈卓潇的生母澹皇贵妃还未倒台,他们多年来在京城积攒的势力可不止苏月婳那日所看到的凤毛麟角。 他们这一次也是运用了计谋使得沈卓潇行事冲动,未曾与澹台皇妃交涉便匆匆召集兵力逼宫了,才使得老皇帝对沈卓潇失望,废除了太子之位。 老皇帝也是数月之前才得知傅孤闻皇子的身份,他忌惮傅孤闻多年成了个笑话不说,傅孤闻毕竟是从小养在宫外的,老皇帝与他亲情淡薄,怕喂不熟。 也是这一次的计谋促成了傅孤闻冲入皇室族谱,被新立储君,重新得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澹台皇妃不可能就此罢休的,听人说沈卓潇被囚禁以后澹台皇妃便长跪在御书房外请求老皇帝开恩。 老皇帝这一次也是下了狠心,并没有召见澹台皇妃,澹台皇妃跪到后半夜时便昏厥了过去,被人送回了寝殿。 沈卓潇逼宫一事经过调查澹台皇妃并未参与其中,皇帝顾念旧情只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到底是年轻时宠冠后宫的女子,皇子犯了滔天大罪她依旧能稳坐六宫之首荣宠不衰。 “本王的实力就那么弱?” “王爷自然是厉害的,不然我怎么会看上呢?” 拥有真龙之气的男人若无人阻碍运势势必会坐上那至尊之位的,这样的男人自然厉害。 “本王总觉得你这句话很违心。” 傅孤闻不是不信,总觉得这个女人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轻佻之意,叫人无法对她全部轻信。 “瞧瞧,我说了真话您又不信,有点姿色的人总归难伺候的,我懂。” 离了燕王府,苏月婳说起话来越发没尊没卑的,傅孤闻倒也没有怪罪。 眼下解决了大麻烦才是主要。 “燕王和燕王妃就莫要在那里打情骂俏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黑衣人命他务必杀了二人,那苏月婳并非凡体,乃是鬼胎,而苏月婳这副身体乃是上好的容器,将其带回不得有误。 慧觉受背后之人驱使,为其卖命。 “慧觉,你觉得你逆改天命,囚禁生人,杀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还能够被天道所容吗?” 慧觉的能力确实很强,不过左右都是个牛鼻子道士,手上家伙事多罢了。 “休要拿这些事情框住我,我向来不信天道。” 借他力做下那么多恶事之人自然不怕天谴,瞧着天空乌云密布,苏月婳心知慧觉的死期就要到了。 “傅孤闻,带你的人进去救风逸,他人被铁链捆绑着架在罗盘之上,随时都有可能血流而亡。” 以活人祭天,好歹毒的术法,这歪门邪道慧觉这凡人是如何得知的? 就连着她酆都大帝的名望也是自行惭愧。 “里面法阵已经开启了,我能感受到血液流淌的味道,很是浓郁。” 第86章 他的血有问题 魂小花对生魂的血气很是敏感,那气味稍加浓郁点她就上头。 苏月婳通过“明镜”视察到佛门重地的静心堂内放置一块两米直径宽的罗盘,罗盘上刻有十二时辰。 风逸被加持术法的铁链捆绑在上,四肢被一刀切缓慢流放鲜血,以生人祭天,以血为煞,此等残忍的秘术身为皇家护国寺的方丈慧觉竟习得,苏月婳既看到了便会阻止。 傅孤闻的动作要快,不然风逸的血用不了一个时辰便会被放干,这个时候生祭已成,再想要阻拦也是回天乏术了。 “还不按照王妃所说的去做!” 傅孤闻话音刚落,便有十几名孤影卫从不远处树顶上跳落,纷纷冲向护国寺。 “拦住他们!” 慧觉闻言大惊,千万不能让他们坏了他的好事,风逸本就是个引子,慧觉就没想着能让苏月婳带走风逸。 护国寺内又冲出十几名和尚拿着棍棒冲上去与孤影卫交战。 黑鸦不知从何时现了身,飞向上空搅乱着那些和尚的视线,他那珍贵的羽毛此刻纷纷脱落,落到那些和尚的后颈处。 黑羽毛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迷惑着和尚,和尚浑然不知,瞳孔微微泛白,竟主动让出一条路来让孤影卫们进去。 “好你个叛徒!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当初就不应该留这黑鸦一命,坏了他的好事。 “你们的人还不出手?” 不知道慧觉在向何人说话,黑暗中竟然又出现了一批带着黑色面具,身着夜行服的杀手出现,孤影卫的路再次被阻拦。 苏月婳手起一团磷火,幻化成无数鬼影缠住了杀手,杀手们各个都会些术法,与磷火纠缠,风叶舞动,无数片树叶随风而起,瞬间化作锋利的刃器朝着黑衣人使去. “快进去,快进去。” 黑鸦叫唤着,那些孤影卫来不及想黑鸦为何会说人话便冲了进去,救人要紧。 魂小花从苏月婳的发钗中抽离,附在了其中一人身上跟着进去了,这样麻烦的差事都是交给她来做的。 该解决那些麻烦了,苏月婳抬手间,袖中飞射出一片片寒冰将那佛珠一枚枚击碎,僧人们反噬中了伤势气减弱,阿瑶一个箭步冲到他们身后,剑起剑落,有些人本就该死的,她不必心软。 其中一个僧人瞬间被抹了脖子倒在地上,阿瑶还不忘看向苏月婳的方向,有几分激动。 惩恶扬善是她所愿,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应该被惩治。 苏月婳朝着阿瑶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阿瑶气势更甚。 “不知死活的东西!” 无论苏月婳是个什么东西,今日都难逃脱他的手掌心,那人只说要将苏月婳带回去,可没说一定要活的。 慧觉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个法铃,法铃上被下了咒术,慧觉摇晃着法铃,无数梵文佛经显现出字悬空,众人听到这股子声音都痛苦的捂住耳朵,苏月婳和傅孤闻并未受其影响。 两人相互对视,苏月婳与傅孤闻一同上去制衡慧觉,一劈的动作带过,慧觉手中的法铃一分二,跌落在地。 “妖女,你来头不小啊!” “你或许想多了,我可不是妖。” 她可是鬼呢,自然不会承认慧觉清风所说的妖女,她能与妖女沾边的也只有容貌了,这样一幅好皮囊魅惑人心。 傅孤闻执长剑与慧觉打斗,慧觉痛骂道:“燕王爷在护国寺如此胡闹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纠正一下,是太子殿下,老家伙。” 苏月婳特意提醒了慧觉一声,沈卓潇已经倒台了。 “你别太得意了,今日你和傅孤闻都回不去的,你们注定要葬身在护国寺。” 慧觉被苏月婳气急,险些走火入魔,直接放了狠话。 “秃头和尚,你都说我们要葬身护国寺了你还管陛下会降罪做什么,不是自相矛盾吗?” 瞧着慧觉大限将至,她不妨多气气这秃头和尚。 “我还没活够,还是你死了为好。” 她眸光顿冷,檀口微张,片刻乌煤眸迸射出寒光,慧觉被刺了一下眼睛瞬间通红,傅孤闻那一剑直接扎在了慧觉的心口。 慧觉没有当场身死,反而迅速将剑拔出体内,瞬间鲜血溅飞了出去,傅孤闻动作极快,先一步用披风挡住了鲜血。 这种人的鲜血万不能沾染半分。 披风被傅孤闻丢在地上,剑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地面烧出一个个库隆莱,苏月婳察觉到不对劲,这血有毒。 同时静心堂内。 “啧啧,这简直可以列入十八地狱了,十八地狱的酷刑也该更新了。” 趁着人最清醒虚弱的时候放生人血,看着自己的命一点点消亡。 那些孤影卫原本被法铃搅乱了心智,法铃被破孤影卫恢复意识连忙去救人,就在他们碰到罗盘的时候便被巨大的冲击力压飞一片,所有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不是,就这?” 傅孤闻训练的孤影卫不应该一个个骁勇善战的吗?怎么眼下都被打飞了。 看来有些实力在术法面前一文不值,魂小花感慨着,这是有高人在上面下了禁咒,罗盘一旦开始注定停不下来。 不过魂小花可不是阳间之物,自然有克制禁咒的办法。 她飞身上前身上散发出幽幽香气,背后还魂花的图腾显现,一股无名之气环绕着风逸,阵阵阴风吹起,孤影卫们只觉得浑身颤栗,冷意从脚底蔓延至了全身。 孤影卫们看不见魂小花,只感觉周围阵阵阴风不断。 风逸却意外看到了那还魂花的图腾,他认得还魂花,传说此花只生长在地府奈何桥处,每三百年才能结一片花瓣,刚死之人服下可瞬间还生,恢复气血。 不过这只是传言,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还魂花。 魂小花被风逸的目光定得不自在,下意识打了个机灵,她的图腾也随之晃动。 风逸瞬间睁大了双眸,那图案并非是他晃了眼...... 他果真看得见她,怎么会? 情势逼迫,魂小花觉得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思,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第87章 遭天谴 那些锁着风逸的铁链瞬间炸开,风逸从上面飞了出去,降落在了半空中。 搞定! 众人只瞧见风逸被一团看不见的东西救了下来,他因失血过多失了气色,落地之时站都站不稳。 救下风逸以后魂小花用黑狗血取代了人血,这黑狗血可是个好宝贝,除煞用的东西。 风逸刚刚被救下,罗盘便开始剧烈震动,地面瞬间摇晃起来,地动山摇般愈演愈烈。 孤影卫中有人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搀扶住风逸,一群人带着风逸快步离开了静心堂,他们都以为寺庙要塌方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些人甚至都没有站稳脚步,黑鸦依旧盘旋在上空没有离开。 慧觉见此情形反而狂笑不止,欣喜之色表露在面上。 他猖狂大笑着,以为祭天之术已成,他马上就要借势得道升天了。 而苏月婳能看到的只有慧觉眉心的一团黑雾愈来愈浓,看来慧觉的死期将至,天谴很快就要报应到他头上了。 他逆天改命害死了不少无辜之人,甚至想要得道升仙,这世上可没有那样的好事。 “成了,终于成了。” 慧觉苦盼许久,终于成功了。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只见脚下的大地瞬间开裂,慧觉的身子紧跟着下沉,裂开的土壤内弥漫着浓重的生血的气息,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罗盘的形象,所有人都成了祭品。 “不好,中埋伏了。” 苏月婳瞬间反应过来。 “是有人借慧觉的手将我们引来此地,想要将我们在场所有人全部生祭,这才是那人真正的目的。” 不愧是傅孤闻,一点就透。 “还不算笨,现下里我们所有人都是祭品了,先想办法破除此阵。” 寺庙内,魂小花简直要扶额晕过去,她才刚刚搞定风逸的事就突然成了祭品。 那背后之人究竟是什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将他们也算计在内了。 对方的目的显然就是冲着阴璃和傅孤闻来的,而他们算到了这一点却没有算到成为祭品一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慧觉身上。 看来慧觉也是枚被利用的棋子,就如同苏月婳先前所想的那样。 还不算笨?傅孤闻只听到苏月婳的这一句话,这个女人竟是个瞧不上他的? “王爷莫要多想,眼下解除困境才算是要紧之事。” “本王清楚。” 他何时会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过,傅孤闻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 天边好像有什么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翻涌,黑压压的一片,覆盖了原本青天白日之处,就连着原本还在得意的慧觉也察觉出了不对。 众人纷纷看向上空,被大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也是你的手笔?” 傅孤闻知道苏月婳的能耐,对方在王府只怕是隐藏了实力,他今日恰好得见了她的一部分本事。 “我可没有这个能耐。” 罗盘牵系着数条人命,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在上面,唯有破了罗盘放可以解救所有人。 她本想动用鬼王之力破了罗盘,如今上天有人过来帮忙,她又何须出手呢。 天空中一声雷鸣轰响,一道道闪电瞬间劈下,将着罗盘劈得四分五裂。 众人险象环生,是上天有人在协助,一殿阎罗所做之事果然奏了效。 天雷一道不差的劈在了慧觉的身上,慧觉根本无法躲闪,那是天道在惩罚慧觉,降下天谴。 众人惊叹地看着那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扭曲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慧觉原以为他修炼大成,会得道升仙,按照那人的指示,他每一步都没有错可突然降下的天雷打破了所有的计划,果然如苏月婳所说,天道在惩处他,他死期将至。 浑身的胀痛使得慧觉浑身痛苦不堪,甚至想要撕烂衣服来缓解疼痛。 他的身体迅速出现裂痕,红色的分裂愈发明显,头骨也开始发生清脆的分裂声。 慧觉这才意识到他被骗了,他不甘心下场如此但一切都晚了。 “不要!” “他要爆炸了!” 是苏月婳看到了眼前的场面立刻猜出来了,慧觉体内的血液在倒流,身体遭到了严重的反噬马上就要爆体而亡了。 “快躲开!别沾上这秃驴的血!” 苏月婳赶忙大声警示,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原地响起。慧觉的哀嚎声被迅速掩盖,所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那声爆炸声惊天动地,慧觉的肉身瞬间炸得四分五裂,血液飞溅。 “快躲开,他的鲜血有毒,沾染上了不消一个时辰便会浑身溃烂而亡。” 苏月婳大声提醒着众人,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距离最近的那些僧人一个个痛苦地哀嚎着,他们所碰之处遍地都是碎尸和鲜血,根本躲不开。 苏月婳则是下意识挡在傅孤闻面前将傅孤闻推开了,当时那个时刻她分明能瞬间移开的,只是顾及傅孤闻选择了下策。 二人躲闪的快,苏月婳的肩膀和后背还是受了伤,血肉溅到的地方也如那些僧人一样溃烂流脓,她需要尽快会王府养伤。 “苏月婳!” 傅孤闻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杀机,带着彻骨的杀意看向那些僧人。 “传我口令,护国寺一干人等全部抓走,由钦天监受审,本王要亲自到场,那些中了毒的全部绞杀,一个不留!” 傅孤闻直接发了恨,抱着苏月婳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伤口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苏月婳浑身是血地倒在傅孤闻的怀里奄奄一息,傅孤闻明显是乱了心,抱着苏月婳坐在马背上扬长而去,善后的事情转交由了侍卫。 “你挡在他身前做什么,好好的一具肉身被你折腾得够呛。” 魂小花气得掐腰,还是不忍心说些重话,苏月婳身上的伤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吓人,却还是被那回绝的血溅到了,身上多出烧伤腐烂。 苏月婳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不对,她本来就是个鬼了,魂小花简直要气糊涂了。 第88章 你究竟为何? “我是鬼王,这点上折腾个个把日也就恢复了。傅孤闻刚刚复生,若再受伤,我还要费更多的功夫救治他,麻烦得很。” 苏月婳不以为意,觉得这次在傅孤闻面前舍生取义,傅孤闻总该记她的恩情的。仔细算算这么几日,她救了傅孤闻很多次。 是块石头都该捂热了。 他们的对话傅孤闻听不见。 傅孤闻见苏月婳没有回应他,吓得以为苏月婳没了气息,连忙试探。 苏月婳摆摆手,娇滴滴道:“把你的血给我饮上一口就好了。” 傅孤闻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疗愈圣药,不过这次重伤需要取用傅孤闻不少血,苏月婳可舍不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什么胡话?” 傅孤闻认为她是中毒糊涂了,骑马的间隙还是露出脖颈一块。 “咬这里吧。” 苏月婳也没想到傅孤闻嘴上不愿,行动证明了他的在意,这男人还真是喜欢心口不一。 那些被丢失的记忆隐隐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苏月婳轻轻笑了,她的唇此时黑紫一片,她若是咬了傅孤闻傅孤闻也会中毒的,只能取血让她饮用。 见苏月婳没有动作,傅孤闻也瞬间反应过来,取了腰间的佩刀划破了手腕,让血沿着手腕滴下,落入苏月婳嘴中。 “阴璃,他竟然真的喂你他的血!” 魂小花看傅孤闻那被刀划破的地方还在流淌着鲜血,他却停下马给她喂生血,想起阴璃和傅孤闻初见时,傅孤闻对苏月婳的冷漠。 “我看得见。” 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哪里还需要别人去提醒,她这次真的伤得有点重,需要好好躺着修养,毕竟是凡人之躯。 “别担心我,你是见识过我的厉害的,这点毒我很快便能逼出。” 傅孤闻没有接话,一起经过了这么多事,傅孤闻也能感受到他这位王妃的不同。他看得出苏月婳的身体并未如旁人般迅速腐烂,又或者是痛苦哀嚎。 血液入口,苏月婳腐烂的伤口似有好转,傅孤闻一时分不清是错觉,还是自己的血真的这么神奇。 等回到了府上后,傅孤闻连忙给苏月婳请了郎中。 魂小花见四处没人,赶忙从簪子里出来摘下了她身上的花瓣喂给了苏月婳。 “还真是欠你的,这一次无碍以后你就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魂小花抚摸着身上的花瓣很是痛惜,她这花瓣要三百年才能长出一片呢,短短月余的功夫就给苏月婳用去了两片。 魂小花也是知道,她这种修炼了数千年的返魂花的花瓣对解毒治疗内外伤有奇效,却也因着三百年才结一次花瓣显得尤为珍稀。 她只盼着苏月婳服用了花瓣伤势能够好得快一些,这具肉身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大夫匆匆过来的时候查探了伤势,连忙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如此剧烈的毒药侵入皮肤,此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当真是个奇迹。 但大夫把了脉后反而沉默了,王妃脉象平缓,并无中毒迹象。 “怎么样了,说。” 傅孤闻不想听过程只论结果,苏月婳绝对不能死,他还有事情要问。 “王妃伤口因剧毒溃烂腐蚀,但脉象却平滑有力,并无中毒迹象,草民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病。” 那大夫也是感到奇怪,如果是这样人应当是无恙的,只是此毒是由多种毒药混合,无解药可救,大夫不知道寻些什么方子开。 “这不是废话,是我的花瓣保住了苏月婳的这具身体,净化了体内的毒素,那伤口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魂小花飘荡在半空中,念念有词着, 她只期盼着苏月婳能够快些醒过来,好让她不再担心,顺便看到她的好。 “你莫不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医术不精湛了?” 傅孤闻身上自带一股高位者的压迫感,那大夫连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辩解道:“草民深知自己是在替何人看病,断不敢做那诊脉有误之事,王妃确实是脉象平滑,并无中毒的现象,眼下来看也只是身体虚弱了些,需要好好调理。” 傅孤闻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金子递给侍卫,示意赏给大夫,随后亲自送他出门。 夜色下,侍卫声音低沉冷冽:“王妃的病情,不该被旁人知晓。若有半句外泄……”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后背发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连连点头:“小人明白,绝不会多言!” 大夫揣紧金子,脚步匆忙地离开,不敢回头。 房间里寂静无声,连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傅孤闻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苏月婳身上。她的脸色比方才稍有血色,却仍透着一股异样的苍白。 影卫回报时,他只是静静听着。 慧觉的血沾上的僧人,溃烂流脓,疯癫嘶吼,最终在一片撕扯中化作脓水,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傅孤闻的指尖轻敲膝盖,沉默地回忆。苏月婳早在护国寺前,便说慧觉作孽太多,逆天改命,迟早遭天谴。而现在,那些话像是被映证了一般。 他看向她,目光沉沉。 她一直说看上了他,也一再救他。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能相信她吗? 傅孤闻抬手,指腹掠过她的额角,似无意间拂去一缕落下的发丝。他低声喃喃,像是自问,又像是问她:“苏月婳……你,到底是谁?” 还是说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还不是因为你有真龙之气,你身上有她想要找寻的秘密。” 苏月婳不醒过来,什么人都看不见她,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可真是无聊。 傅孤闻命人取来了温水和帕子,他亲自替她擦拭身上的伤口。 众人屏退,房间内如今只剩下他和苏月婳,以及他看不见的魂小花。 “你若是醒来时能看到这一幕怕是要兴奋了,结果是看到的人,哦不鬼,如今只有我。” 傅孤闻若是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存在会不会将她杀鬼灭口呢?想想都刺激。 傅孤闻有感受到房间内阴气森森的,他以为是因为苏月婳是命格极阴体所致,并不知道有另外一个鬼的存在。 魂小花则是打着哈欠托着腮,静静看着傅孤闻给苏月婳处理伤口。 第89章 冷面冰山为之动容 傅孤闻在给苏月婳处理伤口时发现那个被有毒的血液灼烧腐烂的地方正在缓慢地愈合着。 如此神奇的一幕只有傅孤闻一人得见。 傅孤闻猜测这或许与她阴女的体质有所关联。 阴璃从苏月婳身体里抽离,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动容,傅孤闻这个冷面王爷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模糊记忆里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与如今满心城府叫人看不透的男人逐渐重合了起来。 “你这操作,若是冷面冰山再不为之动容,我都要心疼你了。” 魂小花一溜烟幻化到了阴璃面前,受伤害的也只有苏月婳那具肉身,唯有痛楚是阴璃承受的。 “我遭受了这样的苦楚他若是再不心疼我一点,那可就太绝情了。”苏月婳调笑着回道。 记忆里的傅孤闻不会是这种人的,别人受一点伤,他都要哭唧唧半天。 “那鼻子老道就算没有被天谴焚身四分五裂,我也会将他收走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的魂魄被时时刻刻折磨着。” 说起慧觉,阴璃牙齿下意识厮磨着,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无法吃亏。 “那该死的家伙死也要拉那么多人陪葬。” “那些人助纣为虐,死了也不算可惜。” 旁人生死之事,阴璃并不关心,这一切皆是命数。 阴璃见时候差不多了,也该回到苏月婳身体里清醒过来了。 阴璃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苏月婳的身体内,她缓缓睁开双眸,刚好对视上傅孤闻有些失神空洞的双眸,唯有手上的动作并未放缓。 这张脸俊朗风神,如此近的距离都叫人挑不出一处瑕疵,令鬼心生感叹呐! “醒了?” 傅孤闻意识到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收起了手上的动作将苏月婳身旁的被角重新掖上准备离开。 人既然清醒了,那便是无碍了。 “等等,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她身体恢复如此之快的事情她总要向傅孤闻解释一下的,哪怕是编也需要有个像样的囫囵话。 苏月婳也清楚,就算自己不说,傅孤闻也会派人去调查。眼下没有问一句也只是为了让她可以好好静养。 “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再随意出府走动了。” 果然与苏月婳猜测的一样。 因着苏月婳受伤,他们入宫受封的事,傅孤闻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丝毫不上心。 房内烛火摇曳,苏月婳靠在黑花瓷枕上,语气随意道:“妾身幼年时,偶遇一仙风道骨的高人,他为妾身算了一卦,说我命格奇特,此生注定多舛。不过缘分使然,才赠我一颗仙丹,随后拂尘而去。”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笑意,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云淡风轻地继续道:“自那以后,我果然灾祸不断,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无论身中何毒、性命垂危,仙丹总能替我化解。” 话音落下,房内静了一瞬。 如此荒唐的说辞,恐怕也就她能一本正经地编出来。苏月婳自己都觉得好笑,抬眸看向傅孤闻,想看看他如何反应。 谁知,他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语气平静得叫人捉摸不透:“本王信了。” 说完,他阖上房门,吩咐门外的侍从:“王妃若有什么需求,照办便是。” “是,王爷。” 门扉合上,室内重归寂静。 苏月婳微微侧头,指尖轻点着瓷枕的纹路,唇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回味着傅孤闻方才的话,竟有些琢磨不透。 “他对我好像温柔了很多。” 这一次他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人了,还是要感谢沈卓潇和慧觉他们的作乱,才使得她与傅孤闻的感情增进了一些。 “你的直觉没有错,那傅孤闻对其他人还是一如既往,对你的态度确实变了不少。” 魂小花用花枝搅动着耳壁,应声而答。 她又不是瞎子和聋子,看得听得比苏月婳更真切。 这女人嘴上说着不在意傅孤闻,只在意他身上的真龙之气,但苏月婳此刻脸上真实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魂小花就不相信苏月婳对傅孤闻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阴璃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不冒险的,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受了伤,还要我牺牲花瓣来救你,我真是亏大发了!” 魂小花哭诉着,幻化成娃娃的模样纠缠着苏月婳给个说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一次并非我冒进,而是那慧觉受到了天谴身体被反噬爆体而亡,运气差点就是因着他那身体里早就被背后之人下了剧毒,我来不及躲开肉体才受了伤。” 苏月婳可不会告诉魂小花,她是护住了傅孤闻后背才大面积被毒血氢蚀腐烂的。 “下次注意一些,我可没有那么多花瓣来救你的肉身了。” 魂小花嘴上埋怨着,原本还想着找苏月婳讨要点成本,见苏月婳如今相安无事就什么都给抛诸脑后了。 “是是是,祖宗来。” 苏月婳越是口蜜腹剑,魂小花就觉得浑身发怵,她还是多唠叨几句提醒着她别胡乱来就行,旁的她也管不住。 “那背后之人至今也只露过一次头,我没有来得及抓住,护国寺前他设局将所有人的命都权利在内,也没有出现过一次,此人无论是人是鬼,都需要尽快逼迫现身才是。” 或许风逸能够知道一些事,他们二人毕竟是师徒关系。 “风逸如何了?” “人被阿瑶带了回去,萧秦和黑鸦照顾着,他们目前的处境很安全,神秘人不会知道的。” 风逸如今是关键,不能有事。 “先让我美美吃上一顿再去想这些糟心的事情吧。” 苏月婳抚摸着早已经瘪下去的肚皮,如今是在阳间,她是以人的形态生存的,天大地大还是吃饱饭最是要紧。 “快让他们上些好吃的来,你说的我都馋了。” 魂小花最是馋嘴,一句话便哄好了。 阿瑶守在外面,得知王妃想要吃些佳肴,连忙让下人吩咐后厨去准备了。 傅孤闻那里时刻有眼线过去汇报苏月婳的一举一动,听说苏月婳让厨房做了六道小菜食用,胃口听上去不错。 “风絮风灼那里如何了?” 他身边缺少不了左膀右臂,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风絮风灼去办。 “风絮风灼两位侍卫尚能下地走动了,只是背上的伤还未愈合,大夫说过不能动武,以免伤口撕裂。” 侍卫将所知之事如实回禀。 “让院内给他们用上最好的药,务必药到病除。” “是,王爷。” 苏月婳如今胃口大开,那应该完全没事了,傅孤闻心想着。 第90章 还我禹儿的命 傅孤闻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皇宫那边,澹台皇妃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这么多年费劲谋划才得来的太子之位,岂会拱手让给一个突然杀出的二皇子?王府一隅,夜色深沉。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自角落腾空,密信出府,去向不明。 傅孤闻安排调查沈卓潇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将最新的消息带给了主子。 探子跪伏在地,语调低沉而急促:“天南地北,修真道士,皇妃母族私下豢养奇人异士,甚至……” 他顿了一下,额角沁出冷汗,喉结微微滚动,似乎连自己都难以相信接下来的话。 “那后院,有带翅膀的虎,浑身生毛如猿的怪物……” 傅孤闻指尖微顿,原本稳稳握着的茶盏轻轻一颤,茶水晃出一道细长的弧线,落在桌面上,渗入木纹。 他沉默了一瞬,才缓缓抬眼,眸色幽深,“你确定?” 探子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属下亲耳所闻,确有此事。” 傅孤闻指腹缓缓摩挲着茶盏的边缘,掌心有些湿凉,片刻后,他低低笑了一声,笑意极淡,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澹台家,竟藏着这样的东西……” “我们的人想再探,却发现……” 探子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怖的存在。 “那处院子,被强大的术法封锁,凡人一旦入内,连尸骨都留不下。”如今有术法护着,他们的人也根本进不去,调查也因而终止。 傅孤闻抬眼,目光漆黑,“本王若要进去呢?” 探子心头一震,连忙垂首:“殿下,属下会尽快再派人探查——” 傅孤闻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仿佛未受影响,“不用。” 他低头,缓缓拭去指尖残余的茶水,片刻开口吩咐道:“盯着沈卓潇,再给他添点乱。” 探子退下,门扉轻合,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傅孤闻坐着未动,指尖缓缓收紧,那里仍残留着微凉的茶渍。 澹台皇妃的势力,他可以一一瓦解。沈卓潇的野心,他可以步步算计。 但燕王府的血,已然落地,覆水难收。 他闭了闭眼,胸口像压了一块沉铁,几息后,终于起身。 “娘怎么样了?” 傅孤闻声音低沉,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傅孤闻心中仍然牵挂着老王妃,养而未生,也是抚养了他二十多年的人。 傅孤闻沉默着,迈步走向燕老王妃的院子。 她养育了他,却从未亲近过他。 她的亲生儿子沈卓禹,因他而死。她的夫君,也死于阴谋之中。她的一生,几乎被毁在“傅孤闻”这个名字上。 这份愧疚,无人可诉。 侍卫低声回道:“老王妃这两日食欲不振,夜不能寐,半夜惊叫,偶尔自言自语,院子里的丫鬟不敢近身服侍。” 傅孤闻脚步微顿,眼神微冷,傅孤闻没多想便沉声吩咐道:“让人守着院子,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燕老王妃性情刚烈,即便心有怨怼,也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显露软弱。她素来厌恶旁人窥探自己的狼狈,他既已欠她一生,至少该护她余生体面。 傅孤闻迈步向前,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带本王去看看。” 他推门而入,院中冷风瑟瑟,落叶堆积在枯树下,燕老王妃就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风中的落叶。 她的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眼角发青,整个人仿佛被岁月压垮了。 “太子殿下,”她开口,声音微哑,“你还来看我这糟老太婆做什么?” 傅孤闻静静地看着她,低声道:“儿子来看看母亲。” 燕老王妃手上的佛珠微微一顿,冷笑:“你的腿是何时好的?” “苏月婳治好的。” “她倒是有些手段。”燕老王妃语气平淡,眼神却泛着冷意,“你还真是命大。” 她盯着傅孤闻,眼神锋利得像要剖开他的血肉,透视他的灵魂。 她的儿子死了。她的夫君死了。可傅孤闻活着,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活得好。 凭什么? 她心头怒意翻涌,死死攥着手里的佛珠。 “请回吧,太子殿下。”她嗓音微颤,手腕一松,佛珠啪地一声崩断,珠子滚落一地,在寂静的小院里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傅孤闻看着地上的佛珠,目光幽沉,片刻后,淡淡道:“赵然,替老王妃再寻一串紫檀佛珠。” 赵管家立刻领命。 傅孤闻收回视线,长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身后的侍卫皆沉默不语,唯有冷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我只是来看看母亲。” 他的声音平静,低哑,却透着压抑的疲惫。 有些事,他可以改变。 有些人,他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去了。 燕老王妃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臣妾并非你的生母。”她声音淡漠,“你的生母是那高高在上的先皇后,而你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她盯着傅孤闻,字字如刀:“可别再叫我一声母亲,折煞了我这老妇。” 傅孤闻喉结微微滚动,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垂下眼睑,敛去所有情绪。 “母亲,您未有生恩,但有养恩。”他声音低沉,“这一声,您承担得起。” 燕老王妃死死盯着他,眼底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如同一片燃烧的深海。 她忽然笑了,笑声干涩而冷漠,仿佛在听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承担得起?”她低低重复,声音发颤,忍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向前一步,直逼傅孤闻,眼中是压抑已久的恨意,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你能活过来,为什么禹儿不能?!”她的声音尖锐,双眼赤红,死死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抠出一个答案。 “你说你想弥补?那你倒是还我一个儿子!还我禹儿的命!” 傅孤闻的后背微微绷紧,却没有退让半分,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眸色幽深。 “你既然能死而复生,定然有办法——” 燕老王妃的声音终于带上了近乎绝望的哭腔。她的手猛地攥住傅孤闻的衣襟,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撕碎。 “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她的指尖狠狠按进布料,力道之大,指节颤抖。 “恕我无能。”傅孤闻闭了闭眼,声音低哑,“人死不能复生。” “不能复生?” 她怔怔看着傅孤闻,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哽咽,像是胸口被人硬生生压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是啊,不能复生……” 她的声音仿佛在风里散去,目光涣散,连站立的力气都像被抽空。 傅孤闻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唇微微抿起,喉头滚动,最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缓缓后退一步,朝她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院门被风轻轻吹开,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 第91章 母子决裂? 他能活,是因为命不该绝。 不是他有能耐,而是苏月婳将他的魂魄从沈卓潇手中夺回,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可沈卓禹呢? 人已入土,尸骨无存,如何复生? 傅孤闻沉默。 燕老王妃的呼吸猛地一滞,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他。 “——傅!孤!闻!” 怒吼未落,茶盏已猛地砸了过去! “你滚!” 砰——! 瓷器碎裂,热茶泼洒,鲜血顺着额角滑落,一滴滴砸在地上。 院中死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傅孤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血水顺着眉骨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猩红。傅孤闻如今身份高贵,乃是老皇帝亲封的太子,傅孤闻受了伤,那可是大罪。 “您还请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 傅孤闻做了手势制止了侍卫的动作,所有人动作都僵硬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唯有燕老王妃冷刀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傅孤闻,那股子怨憎溢出了味。 傅孤闻拂袖离去,离了院子后还是叮嘱下人们照顾好燕老王妃。 他无法去埋怨一个丧夫丧子的孀妇,错不在任何人。 深夜里,苏月婳为傅孤闻重新上药,屏退了房间里的下人。 “既然心有亏欠,那你把命抵给她了便是。” 苏月婳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故意刺激傅孤闻。 傅孤闻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面上连着一点情绪变化都不曾有。 “他要的可不是本王的命。” 苏月婳开的玩笑一点也不真实。 “你如今额头破了,需要好好养着才是,若是破相留了吧,挺难看的。” 看着如此俊俏的一张脸上多了一处伤痕,苏月婳偷偷将药膏调换成了他们地府用的产品,保证恢复如初,不留一点痕迹。 她可是要每日看着傅孤闻这张脸的。 “王妃是什么意思,莫非本王破了相,你便要另寻新欢了?” “我在王爷面前那能做这样的小把戏,更何况您如今是太子了,还有什么人能比太子更高贵?” 她说些一些虚伪的话,傅孤闻心里听着也不舒服。 明知苏月婳是假意恭维却也没有制止,反倒是一应一答。 “当今皇上。” “那不行,皇帝年轻是生的如何丰神俊逸的我是看不到,但他如今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的。” “休要胡言!” 傅孤闻一把抓住了苏月婳还在涂抹药膏的胳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明明他也没有那么尊重皇帝,知晓皇帝不是个明君,她说的也是实话。 “如今在你我房中,我也只说给你一人听,何须如此谨慎?” 就算燕王府隔墙有耳,主意也打不到这个房中来,无论是人是鬼,只要还有气在就能被她察觉。 “你弄疼我了,夫君。” 苏月婳身子微微前倾,这样的动作她做过很多次了。 这一次,傅孤闻反而下意识后仰了一些,他不知道苏月婳还要做一些什么羞耻的动作来。 这女人还真是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更像是个“狐狸精”一般,举止勾人心魄。 苏月婳见状低声笑着,傅孤闻这副模样反而有趣的很。 他那副沉着冷静的模样见惯了,方才那副神情反而很对苏月婳的胃口。 若不是这七年里发生了太多事,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不会变成这般。 傅孤闻与苏月婳一直都是共枕而眠,嘴也是不知亲过多少次了,偏偏这一次,傅孤闻心底生了异样,看向苏月婳的目光有那么几分不真切。 “纱布缠上,本王还有公事要处理,今夜你早些睡吧。”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处理,我一个人睡不着。” 苏月婳在傅孤闻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取上一截纱布包扎在额头上,缠绕了几圈。 “也好。” 傅孤闻语气淡淡,低眸注视着身边的她,一个动作熄灭了蜡烛,苏月婳半个身子压着他入睡。 傅孤闻也没有刻意将她的胳膊与大腿挪开,只是浑身有些不自然,整个头偏向了外侧入眠。 翌日,苏月婳迷迷糊糊醒来,枕边是冰凉的,那人已经离开许久。 她经过这一夜的调息,身子也算是恢复了元气。 门外吵吵嚷嚷,苏月婳唤来了阿瑶才知道是赵然在安排着府上的下人收拾傅孤闻的东西。 老皇帝那边派人传了话,让傅孤闻尽早受封入住东宫。 傅孤闻如今已经是一朝太子了,不可再住在燕王府内。 左右都是那些皇家冠冕堂皇的话,苏月婳无心情多听。 阿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风逸已经醒了过来。 苏月婳决定去瞧一瞧风逸,他和萧秦如今被养在燕王府,等他们入主东宫后,这二人不知是何安排。 不留下二人,神秘人尚未铲除,二人离了王府只怕难以自保。 若留下二人,苏月婳也需要与傅孤闻商讨,傅孤闻一直都不喜风逸。 她这里除了神秘人的消息也无需风逸兄妹二人做些什么。 “阴璃,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魂小花很是激动,那神秘人究竟是谁,能够组这样一场局将沈卓潇都算计在内,绝不是寻常人。 那地府修罗阴差各司,牛马精怪都知道她在阳间一事了,将来必有麻烦事寻上门。 她可只想着借傅孤闻的真龙之气修补魂魄,早日找回那些记忆,旁的事情,苏月婳并不感兴趣。 如今也是想着那神秘人不要搅了她的局从中作梗才是,等着对方再一次动用阴谋倒不如她主动去寻那神秘人,将对方除了便是。 “阴璃,此人看样子并不好对付,如今黑白无常随意我们调遣,魑魅魍魉也都守在暗处随时听候差遣,遇事莫要独战。” “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魂小花变得絮叨了不少,苏月婳听着耳根子发怵。 动用阴气将魂小花放回了发钗中,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苏月婳,你个坏人,还真是用得到我的时候当我是个宝!” 第92章 管好你的妖 偏院寂静,夜鸦站在枯树上,黑瞳幽幽望着院门。 苏月婳与阿瑶踏入,夜鸦瞬间煽动翅膀,一道黑影掠过,落入屋中,化作人形。 “王妃来了。” 屋内药气苦涩,萧秦正扶着风逸,一勺勺地将滚烫的汤药喂到他唇边。 风逸神色苍白,嘴唇干裂,额角冷汗未干,胸前的绷带渗出暗色血迹。他身上遍布深浅交错的鞭痕,焦黑的烙印狰狞可怖。 萧秦手里的汤勺颤了颤,嗓音嘶哑,几乎咬着牙开口。 “他们轮流抽打哥哥,一鞭接一鞭,打到血肉模糊,打到昏死过去。” 她停顿了一下,眼底浮起滔天的痛意,指尖狠狠扣进掌心。 “昏过去了……他们就往伤口上泼盐水,用烧红的烙铁一点一点按进去,逼他醒过来……” 萧秦没了初见苏月婳的气焰,如今只剩下对风逸的愧疚。 风逸孤身入敌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她自知为了夜鸦也没错,夜鸦是个可怜人。 可萧秦是不愿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再出任何意外。 风逸缓缓睁开眼,嘴角微微弯了弯,用尽力气抬起手,落在萧秦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别哭。”他声音虚弱,却仍带着少年惯有的温柔,“萧秦,这和你没关系,是我决定要回去的。” 他回到护国寺后,还未找到苏月婳要的东西,就被清风抓住,囚入地牢,日日拷问,折磨不休。 后来宫中大乱,他才被拖出地牢,扔进静心堂的法阵,罗盘镇魂,生人血祭。 苏月婳眸色微沉,声音冷冷落下:“你回去,最终找到什么了吗?” 风逸的目光微微一敛,轻轻吐了一口气,声音极低。 “……这次,好像没什么收获。”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秦猛地抬头,眼神一瞬间变得慌乱,“怎么会……哥哥,你……” 风逸目光晦涩,手指微微攥紧被褥,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 “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伸手,从枕下缓缓取出一节白骨指节,骨节上残留着破碎的经文,隐约可见淡淡的符咒痕迹。 “地牢深处,有活水流动,听声音,应当在护国寺东南方。” “那里……腐气弥漫,遍地白骨,每一具骸骨都不完整,胸骨断裂,肋骨缺失……多半是孩童。” “京城这些年失踪的乞儿,多半便是死在那里。”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顿,指尖缓缓摩挲着那截残骨,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这是地牢里的孩子的……食指。” 一座护国寺,竟是邪教祭坛。 风逸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希望……能帮得到王妃。” 苏月婳伸手接过,眼神沉冷,指腹微微摩挲着那节断指,掌心透着森寒。 “这次,辛苦你了。” 风逸可以说是以身诱敌,才换来这一点线索。 “王妃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风逸嗓音微哑,“我一定竭尽全力。” 苏月婳没有立刻回答。 只见苏月婳从袖中取出一只暗红色的小瓷瓶,轻轻倒出一滴黑色的液体。 “将它吃了,可补你缺失的气血,至于这药膏,涂抹在伤口处见效得快。” 魂小花不知何时绕到了苏月婳的身后,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嘴巴微微张成一个椭圆形。 “你还真是舍财,肯将这么贵重的丹药和膏药赠予他。” 那膏药可是用地府生长在黄泉之路两旁的千年黄泉蕊的花瓣和黄泉圣水配合着实际中名贵药材熬制,凡人哪里受用得起这些。 “无妨,这东西于我而言随处可得。” 苏月婳并不在意,风逸提供的线索她需要亲自去查。 “你可有见过那神秘人的真容?” 今日过来,是还有一事要问。 风逸只远远见过两次,看不真切。 “那人蒙着黑纱,黑纱下露出的半张脸被神秘图腾的面具遮挡,宽大的黑色大氅遮住了整个身子,神秘莫测。” “不过是个连真容都不敢显于人前的魔鬼罢了,藏不了太久的。” 她可不喜与人玩躲猫猫的把戏,这个人无论藏匿的有多深,她都会想办法将那个人从深处挖出来,让他尝尝地府里的十八层炼狱中的酷刑。 “你好好休息吧,也让萧秦看管好夜鸦,他若一心向正,留他一命也无妨。” 苏月婳离开时背对着风逸和萧秦,夜鸦就站在院子里的枯树下等着。 见苏月婳出来,忙低着头不敢多看。 苏月婳身上透着一股可怕的气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一息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夜鸦帮过她两次,苏月婳记得。 “我会看护和他的,他本性不恶的。” 萧秦连忙站了起来,向苏月婳保证到,夜鸦没有向她解释过多为何会畏惧苏月婳的事,而她也只是不想夜鸦死。 “那就记住你的话,别叫他被人利用了去。” 那夜鸦浑身尽是宝,想要得到他的人并不少。 风逸只是一双胳膊支撑着床板,看向苏月婳的目光多是不舍,他流露出来的感情显然难以遮掩,萧秦看得最为真切。 “哥哥,她如今已是燕王妃了,您这样清醒的人本就不该生出那些非分之想的。” 萧秦不想对方深陷。 “我有分寸的,我对王妃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风逸并不会逾矩他们二人的身份,他方才一直想说苏月婳身上有股他熟悉的花草香。 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股花香并非出自苏月婳身上,而是与那日将他从罗盘上救下的人身上的气息一样,是还魂花的气息。 他想起不久前一直跟随在苏月婳身边的女子,同苏月婳一样都并非寻常人,那个能隐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女子应该就是那日救他之人。 风逸好奇,她与还魂花又有什么关联? 回房以后,苏月婳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傅孤闻,他人如今就坐在寝卧的茶桌处拧眉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是孤影卫告诉你我今日去了古茶院吧。” 苏月婳对傅孤闻安排人暗中跟随她的事并不意外,这事是她默许的。 第93章 我所言句句属实 烛火微晃,投下重叠的影子。 傅孤闻端坐案前,修长的手指沿着茶杯轻轻摩挲,目光落在苏月婳身上,未曾移开。 苏月婳笑了笑,伸手倒茶,推至他唇边,语气随意:“王爷想知道什么,何不亲自问我?” 她手指有意无意地掠过傅孤闻的下唇,带着微微的凉意。 傅孤闻耳根瞬间泛红,却没有躲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指腹微微收紧,死死压住心底那抹异样的悸动。 “你能发誓,所言句句为实?” “我以苏月婳的名义起誓,若有半分欺瞒……” “罢了。”傅孤闻嗓音低沉,打断了她,“风逸都告诉你什么了?” 他知道苏月婳又要单独行动了。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修为高强,总是喜欢孤身涉险。上一次山洞,她差点没命,若不是他及时赶到…… 他指节微微绷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苏月婳手掌微翻,掌心涌出微弱的暗光,一节森白的骨指浮现其上,悬在她掌心之上轻轻旋转,最终落入她掌心。 “风逸带出来的。”她淡声道,“地牢中,尸骨累累,皆是孩童。” 如此罪孽就算是天雷劈死也不为过。 苏月婳身为执掌地府的酆都大帝,最是忌惮七情六欲。 但她身上同时又有自己解不开的谜底。如今附身在苏月婳的身上,那本该不存在的七情六欲似有一点点回来了。 傅孤闻接过那截骨指,冰冷的质感透过指腹,像是一块死透的铁。断口处狰狞不平,像是生前被硬生生折断的。 傅孤闻闭了闭眼,眉心绷紧。 “京中失踪的孩童,都与这地牢有关?” 苏月婳答道:“不止是孩童,还有流民,乞儿。” “这些人本就无人问津,无声无息地消失,朝廷档案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是了,近三年来,他虽听闻乞丐失踪的传闻,但那些人要么死于冻饿,要么死于瘟疫,谁会真正在意? 而这,正是这些人最好的掩护。 他缓缓起身,沉声道:“孤影卫。” 一道黑影跪地,声音低沉:“属下在。” “彻查近几年城中流民、乞儿的失踪情况。全部给我查清楚。” 黑影顿了顿,抱拳领命,瞬息消失在黑暗中。 苏月婳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孤闻,手指轻轻转着那截骨指。 她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查这些太慢了。” 傅孤闻侧眸看她,目光沉冷。 她低低一笑,五指微张,空气中瞬间涌起森寒的阴气。 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夜风卷过,烛火剧烈晃动,光影拉得扭曲。 苏月婳声音淡淡:“京中失踪儿童人数,尤其是乞儿有多少?” 黑影翻涌,细碎的哭声、惨叫声交杂,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呜咽。 片刻后,黑影断断续续回答道:“京中四十八个孩子....三年前...隆冬....护国寺。” 苏月婳将信息告知了傅孤闻。 傅孤闻微微皱眉,寒意从背脊升起。 三年前——正是太子之争最混乱的时候。 那些人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果然.....”傅孤闻声音低沉,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他不是个良善之人,可见不得有人用这种手段。 苏月婳手指轻点桌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语气慵懒:“王爷,心情不好?” 傅孤闻终于抬眼,目光幽沉,没有怒意,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本王只是在想,等找到那幕后之人,该先剜了他的哪只眼。”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滞。 苏月婳轻轻挑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微弯。 “不错,听着顺耳多了。” 傅孤闻没有回话,倘若不是他这一次假死复生,坐到了太子的位置,慧觉的计划也只会晚一步进行,他们也就更晚出现在护国寺了,那时候只会有更多的孩子跟着遭殃。 “明日入宫,我会向父皇请命,彻查沈卓潇背后党羽和所谓的神秘组织,沈卓潇与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这一次,他要让沈卓潇的命。 “好,我与你一起。” 他们决定趁着今日在宫外先行探查一番地势,看看是否能够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二人乘坐马车抵达护国寺的后山,护国寺后山果然有几处泉涌被灌木丛遮挡着,而后山的另一侧有一条通往下游的河流,顺着那个方向一直向下延伸,方向恰好就是护国寺所在的方向。 那的寺庙彻底废弃,地底下流淌的河水尽数被污染,而这处溪水属于河流上沿的方向,水质没有受到侵蚀。 “阿瑶,去山下看看。” 阿瑶得到了指令跑下山去先探探路,傅孤闻见阿瑶往日里都是持剑,而今日手上却多了一条紫鳞冰骨刺鞭。 苏月婳有注意到傅孤闻热探究的目光,开口解释道:“那是我早些年在京中修士手中得到的一件宝物,如今阿瑶是我的人了,要时刻保护我的安危,手上还需要有一件想要的法器才行。” 阿瑶上一次受伤,苏月婳仍然还记得,这紫鳞冰骨刺鞭是地府的宝物,千年难寻,至阴至烈的法器,给阿瑶防身最为合适。 “你还真是心疼你的侍女。” “王爷不也是。” 她可是听说了风絮风灼养伤,傅孤闻命人将上好的草药煎服,不准他们提前下床走动。 “风絮风灼是本王身边最值得信任的死侍,本王手上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二人去处理。” 只是信任的成分多一分罢了,傅孤闻本也没有反对苏月婳那句话的意思。 苏月婳目傅孤闻远去,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傲娇。” 深夜里,二人共枕而眠。 “明日便要进宫受封了,今夜早些休息吧。” 苏月婳近来入睡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他身上,三伏天里,倒叫人心显得有些浮沉。 “一切听从王爷的安排。” 苏月婳几乎是一整日都在京中游走,又与傅孤闻一道去了护国寺的后山,废了不少魄力,她倒是很想要再吸上一口傅孤闻的鲜血滋养残魂。 “苏月婳,你的目的有些太明显了。” 苏月婳几乎是整张脸都贴在了傅孤闻的脸上,只蜻蜓点水苏月婳可是不满足的。 “那王爷何不迁就一下妾身,你我夫妻一体,占个便宜又如何。” 她需要更多的真龙之气来滋补,这一吻苏月婳持续了几乎一盏茶的功夫,才舍得松口。 借着月光,能瞧见那个男人如墨般的双眸正幽幽盯着她,里面藏有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他刚想侧过身去不再看向苏月婳,以免被眼前的女人乱了心神。 “傅孤闻?” 苏月婳唤了一声他的全名,整个身子都倾侧过去,那双玉足无意触碰到傅孤闻的大手,刺骨的冰冷只那么一瞬,傅孤闻整个手下一瞬便包裹住了她的小脚。 “你的脚一直都这么冰冷?” 第94章 双首骛 苏月婳眨了眨眼,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嘴角弯起一抹轻笑:“天生如此,不碍事。” 傅孤闻没有说话,指尖却轻轻按了按她的脚腕,力道不轻不重,透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无碍?”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眉眼微沉,“你这身体,根本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苏月婳轻笑,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身子,语气带着几分散漫:“王爷这就见外了,我现如今能言能笑,能吃能睡,跟活人有什么区别?” 傅孤闻缓缓收回手,低声道:“本王不想听你胡言乱语。” 苏月婳勾唇,懒洋洋地睁开眼,看着他,似笑非笑:“王爷这是在担心我?” 傅孤闻眸色幽深,盯了她一瞬,随即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早点睡吧。” 翌日一早,二人一道入宫受封,傅孤闻对老皇帝有言在先,太子妃之位只能许诺苏月婳一人。 傅孤闻做了太子,苏月婳自然就成了太子妃。 早些年朝野上下都知晓老皇帝对燕家忌惮,故而明面上敬重傅孤闻,背地里却不敢与其走得太近,以免被太子盯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如今,那些朝臣们纷纷到傅孤闻眼皮子底下出“洋相”,想着法地攀关系,想要与傅孤闻走动得近一些。 与此同时,朝中依旧有不少大臣反对傅孤闻受封太子。 御书房内,几位大臣同时跪在大殿,请求老皇帝收回圣旨。 “朕膝下就四个儿子,老五老六尚且年幼,废太子沈卓潇以下犯上,逼宫谋反,罪无可恕,你来与朕说说,傅孤闻不适合做这个太子,难道你适合吗?” 到底是一国之君,不怒自威。 仅凭一番话便使得在场的朝臣立刻跪在大殿之上,不敢多言。 老皇帝心知肚明,这些朝廷都是旧太子党派的,与澹台一祖有着密切的干系。 只因着沈卓潇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将来这个位置也是留给沈卓潇的,有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上…” 堂下大行台尚书令公孙大人还想说些什么,被老皇帝制止了。 “不必多言了,让后宫那位也消停一些吧,她儿子所犯过错朕留下一条命不逐出族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旁的非分之想就莫要再提了。” 皇帝很明显已经厌烦,一旁的大太监连忙躬身上前扶着老皇帝。 “朕乏了,扶朕回去休息吧。” “嗻。” 凤朝殿内,澹台皇妃指骨敲击着案几,纤细的指甲拂过脸面,娇艳的红唇轻抿,双眸迷离中带着一丝嗜血的冷意,周身的气场如毒蛇缠绕,令人不寒而栗。 纵使这般年岁,依旧保养的极好,不难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如何的冷艳动人,魅惑人心。 也难怪老皇帝冷落先皇后,荣宠澹台皇妃数年,这手段与容貌缺一不可。 “公孙大人那里可有消息了?” “皇上驳回了公孙大人等一众大臣的上谏,傅孤闻为东宫太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皇上还说……” 宫人匆匆带回来公孙大人的密信,阅览了书信以后便一纸焚毁,又快步走到澹台皇妃面前回话。 “说什么呢?” 那三对如鲜血一般红艳的护甲此刻正轻轻划带过宫人的脸颊。 宫人哆嗦着身子将书信中皇帝所言如实转述给了澹台皇妃。 澹台皇妃不怒反笑,转瞬一双阴毒的眸子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宫人。 下一秒宫人的脖子便被那护甲划破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宫人捂着脖子张着大口一脸惊恐地看向澹台皇妃,只一息便没了命。 宫殿之内,所有的奴才都迅速跪下,恳求澹台皇妃息怒。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来人,将她的尸体拖下去喂给我儿送我的双首骛,他们一有一日未曾饮过生人血了,趁着人还新鲜,赶紧丢过去。” 那双首骛是数月前沈卓潇不知从各处猎得的。恰逢澹台皇妃生辰,沈卓潇便将双首骛献给了澹台皇妃作为寿辰。 如此罕见的妖兽,世上难寻,澹台皇妃自然宝贝得很。 那双首骛喜好饮生人血,吃生人肉,她便让身边的暗影卫替她去杀人猎得,饲养双首骛。 若宫中有谁一个不小心说错了做错了,下一秒也会成为双手骛的猎物被活活撕扯,生吞而亡。 她将凶兽豢养在地宫,地宫的秘钥只有她有,老皇帝自然不知。 “可惜了这些护甲,让珍宝司再去为本宫打造几副来。” “奴才这就去。” 澹台皇妃的贴身太监连忙起身出了凤阳殿,为澹台皇妃办事去了。 昭阳殿内,苏月婳已经布置好她与傅孤闻同住的寝殿,傅孤闻如今在书房里处理要务,暂时不能陪同她四处走动。 她便屏退了下人,只留阿瑶一人跟在她身后。 “魂小花,你有没有觉得整个皇宫弥漫在血气之下,有凶光乍现。” 苏月婳感受到此处有凶兽的存在,此凶兽以吞噬生人肉为引,体内积累了不少怨气,若此凶兽冲破禁止,宫中数日之内必有大祸降临。 “是双首骛。” 魂小花知道苏月婳是在故意卖着官司,想让她回答出来。 “而且我还知道此凶兽如今身在何处。” 这并不难猜,宫中胆敢做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一人,那便是沈卓潇的生母,澹台皇妃。 “看,又有一生灵死了。” 魂小花手撩拨着头顶上的绿叶子,无奈感慨着。 深宫之中想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死了最是容易,所以皇宫是出了战场以外天底下第二大怨气聚集处。 这里每年死人无数,无辜枉死的人不计其数,此前苏月婳寻傅孤闻魂魄时,便遭遇到了怨鬼袭击。 说到那双首骛可不止食人肉,喝人血那么简单,凡到他嘴边的猎物,那便是魂魄也要被生吞撕碎的,双首骛正是靠这些生人魂积累怨气,不断壮大。 “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母妃才能教养出沈卓潇那样罪孽深重之人。” 澹台皇妃能做出豢养凶兽那么残暴的事情苏月婳一点也不意外。 ““你也不怕她将这妖兽用到你与傅孤闻身上?” “一个五阶大妖,不足为惧。” 她在阳间的能耐还不至于惧怕一个妖兽。 第95章 傅孤闻的封号 凤阳殿 烛火摇曳,殿中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蒲团上,澹皇贵妃紧闭双目,念诵经文,忽然胸口一滞,猛地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娘娘——!” 冬霜大惊失色,慌忙眼色支走殿中侍从,迅速上前扶住她。手掌触及她冰凉的肌肤,心头猛地一跳。 澹皇贵妃紧紧捂着心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唇角的血痕妖冶而诡异。 “枉费了……本宫炼造的妖兽!”她声音低哑,眼底翻滚着滔天的恨意。 冬霜连忙递上锦帕,语气惊慌:“娘娘,妖兽反噬?是燕王府的人动的手脚吗?” “呵……小觑了他们。”澹皇贵妃冷笑,抹去唇角血迹,缓缓靠上罗汉榻,指尖下意识按住胸口,那块贴身玉佩竟浸出了丝丝血痕,沁出一抹腥甜。 冬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声音颤抖:“娘娘,您的玉——” 澹皇贵妃眸色微寒,睨了她一眼,声音低沉:“无妨,这点伎俩还伤不到本宫的根基。”她缓缓坐直身子,眼神比方才更阴沉几分,“不过,既然术法行不通,那就改用最直接的办法。 冬霜浑身一颤,低垂着头,不敢乱言。 殿中沉寂片刻。 澹皇贵妃忽然轻笑,修长的手指抚上冬霜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但声音却透着让人背脊发寒的冷意:“怎么?你怕我也像对秋雨一样,把你也喂给双首骛?” 冬霜的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颤抖:“奴婢不敢——奴婢誓死效忠娘娘!” “行了,起来吧。”澹台皇妃漫不经心地靠在榻上,眼神凉薄,“本宫不杀无用之人。只要你别像她们一样自作聪明,便不会死。” 冬霜不敢喘息,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她。 片刻后,她终是鼓起勇气,惴惴不安的克制着身上的颤栗问道:“奴婢多谢娘娘厚爱,奴婢也定当对娘娘忠心无二,可是奴婢愚钝,不懂娘娘所言……” 冬霜温言稍微怔了怔,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娘娘,奴婢愚昧,不知为何您说的是亲王啊?本朝至今,还没有一位册封的亲王呢。” 傅孤闻虽是燕王,但也不过是个郡王。 而亲王,皆是皇帝的至亲血脉,或是战功赫赫的宗室,岂能轻易封赐? 澹皇贵妃冷笑一声,眼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轻蔑:“你果然是愚钝。傅孤闻的身世,如今还是什么秘密?不过是所有人不敢说破罢了。至于皇帝——” 她顿了顿,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语气缓慢而低沉。 “当年赐封,他故意舍弃了‘淮’字,让燕淮王变成燕王,礼部还装模作样地说是册封时笔误,重责了一通人,又罚了侍郎几年的俸禄,最终却并未更改封号。呵……这不就是变相的亲王之位?” 冬霜屏住呼吸,心底微微发寒。 澹皇贵妃嘴角噙着一抹冷意,眼底却透着一丝深思:“当年,本宫和潇儿也曾暗中查探过傅孤闻的身世,结果呢?呵,查不到什么实证,却更让本宫确定了一件事——他与那位,血脉牵连,绝非寻常。” 她语气幽幽,手指缓缓摩挲着腕间的玉镯,眸色微敛,像是沉浸在回忆中。 “如今,傅孤闻就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宗庙玉牒了。” 历来郡王册封皆是两字王,以示与亲王区分,唯独傅孤闻的封号……耐人寻味。 “皇帝老迈,膝下子嗣单薄,虽仍想再添皇嗣,可本宫年岁已大,待过几月选秀,宫中又会添一批新面孔。” 澹皇贵妃轻哼一声,神情不屑,眉眼却透着凌厉的算计。 “这些恩宠,本宫懒得争。潇儿才是最紧要的——如何让他复位,才是本宫唯一该思考的事。” “去,传话给阮氏,让她即刻入宫。”澹皇贵妃眸光微闪,低喃道,“该是她出力的时候了。” 阮氏是她胞妹表亲,没入宫前,就与她关系甚密,而且阮氏头脑剔透,城府颇深,后又嫁于了尚书令公孙大人为妻,也被皇帝册封为二品诰命。 澹皇贵妃感觉,她心中谋划的大计,阮氏必能助她得偿所愿! 转眼,几日匆匆而过。 燕王府中,苏月婳闲来无事,阿瑶身体将养的也好些了,下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鹦鹉雏鸟,送来供王妃赏弄。 苏月婳拨弄着金丝笼子里的小雏鸟,将翠竹送来的血燕,直接让阿瑶喝了。 “娘娘,奴婢身子好多了,这名贵的补品,您天天差人给奴婢,这实在……” 苏月婳一挥手打断:“拘什么礼啊,你要实在不想喝,就给翠竹吧。” 翠竹惶恐:“娘娘,这可使不得。” “又没外人,不用弄这些虚的。”苏月婳笑笑,还想着给小雏鸟起个名字,岂料,发簪中的魂小花忽然探出头,还化作一抹虚幻的影子,落在了地上。 魂小花闻了闻阿瑶和翠竹手中推让的那碗血燕,吧唧了一下嘴:“怎么不给我喝?我给你东奔西走,四处卖命,没功劳,我还没苦劳嘛?” 苏月婳皱了一下眉,余光扫了眼房内供奉的佛龛,日日瓜果糕点供奉不断,此外,旁边还单独设立了一小桌,上面三餐更换,都是美味佳肴。 魂小花不吃寻常食物,就算要吃,也要有供奉的香烛,否则只能闻味儿了。 “那些我都吃腻了……” 苏月婳便道:“想吃什么,说出来,我让人去给你做。” “行吧。”魂小花有了吃喝,立马好说话,但却在收身消失前想到什么,她又道:“哎对了,自打那妖兽死了以后,这几日都很太平,无事发生?” 苏月婳轻“嗯”了声,还补充道:“风平浪静。” “不奇怪吗?”魂小花诧异,“我是不懂皇权和朝廷争斗了,但是,澹皇贵妃那边就不打算生事了?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不争不抢,洗心革面改做好人了? 第96章 说媒 苏月婳挑了一下眉,笑而不语。 魂小花是摸不透她的心思,但还忍不住干着急:“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沈卓潇当了十多年太子,突然被废了,还被软禁了,澹皇贵妃以前是子凭母贵,后来又是母凭子贵,不想着继续帮儿子谋划?开什么玩笑呢!” “可现下人家按兵不动,你又当如何?” 苏月婳淡淡的一声反问,魂小花张了张嘴,又语塞住。 可不稍片刻,魂小花就道:“不先发制人了?你还要继续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人家害你,你再反击,人家出招,你再破解?阴璃,你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了?” 苏月婳依旧笑着,也不解释,也不反驳什么,就说:“随他们去吧,静观其变。” 魂小花抓耳挠腮,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最终一甩手:“随你吧!” 傅孤闻每日上朝听政,皇帝委以重任,他不仅要处理朝中政务,还需掌管军机处。批阅奏折,听取老臣谏言,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时间。等他归府,往往已是暮色四合。 苏月婳倚在窗边,看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耳边是翠竹低声禀报:“王爷回府了。”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账册,迎着夜风,缓步走向正厅。 傅孤闻才刚踏入院中,肩上还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沉稳的脚步在青石板上落下清晰的回音 苏月婳看了他一眼,随手接过阿瑶递来的披风,走近几步,语气带着一丝随意:“王爷倒是勤勉得很,如今可是连回府的时间都要靠夜色催促?” 傅孤闻看着她,不置可否,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披风,低声道:“军机处事务繁忙,耽搁了些。” 苏月婳侧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哦?今日又处理了什么大事?” 两人并肩走入厅内,灯火映照着傅孤闻眉眼,他一边解开外袍,一边淡淡道:“番邦来使,商讨边境贸易,南方水患,江南调派大臣巡防……这些都要定夺。” “如此繁琐。”苏月婳随手给他倒了杯热茶,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朝中上下,这么多大臣,还能少了你不成?” 傅孤闻接过茶盏,手指轻轻摩挲盏沿,嗓音微沉:“父皇将军机处交由我,总得尽心尽力。” 苏月婳见他神色略显疲惫,索性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换了个轻松些的调子:“王爷如此操劳,朝政倒是日渐清明。只是燕王府也不是个清闲的地方,几十个庄子要打理,往年是管家负责,如今王爷倒是要我来操持。” 她将账册翻开,指尖轻点着上面的数字,眸色平静:“春耕已至,我打算后日带人走访各个庄子,细看情况,可能要离府几月。” 傅孤闻目光落在她指间的账册上,沉吟片刻,缓声道:“庄子事务确实需要王妃过问,若有不足之处,尽可唤人处理。” “王爷可真放心。”苏月婳笑了一声,语气略带戏谑,“难得把权交到我手里,竟也不怕我把燕王府的家产给败了?” 傅孤闻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王妃若真有那本事,不妨试试。” 苏月婳眸色微微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敲了敲账册:“既然王爷如此信任,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傅孤闻不置可否,饮尽茶水,起身:“明日我还要入宫,早点歇息吧。” 他步伐稳健,朝书房走去。 苏月婳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但是,就在第二日午后,翠竹匆忙跑进院里。 她行礼后,通禀道:“娘娘,陈夫人求见。” 苏月婳翻阅账册的动作微顿,抬眸看向她:“陈夫人?” 陌生的名字,让她不由皱了皱眉。 翠竹连忙递上锦帕,低声道:“陈夫人让奴婢将这条帕子呈给娘娘,她说,您一看便知。” 阿瑶接过,警惕地检查无误后递给苏月婳。 苏月婳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杜鹃花绣纹,心中微动。 未出阁的姑娘,家中往往会安排几个手帕交,作为闺中密友。她许久未曾调动原主记忆,如今这帕子倒是勾起了一丝模糊的印象。 看来,陈夫人极有可能是原主的故交。 虽记忆已淡,她还是起身,淡声道:“去前厅。” 前厅内,陈夫人早已等候,身怀六甲,被两名婢女小心搀扶着,一见苏月婳,便要行礼跪拜。 “快免了。”苏月婳抬手阻止,随意落座,目光落在陈夫人隆起的腹部,神色平静。 陈夫人恭敬地行礼,语气温和带着几分不安:“臣妾有幸幼年与娘娘相交,虽未谋面,但书信往来,字字如面,一别多年,娘娘可还安好?” 她言辞恭敬,却不卑不亢,显然是个识大体之人。 苏月婳笑了笑,顺势接话:“姐姐客气了,往年书信,妹妹如数珍藏,今日一见,姐姐温婉贤淑,属实令人钦佩。” 陈夫人微微一怔,眼底闪过惊喜,攥着帕子,似是有些激动地轻轻按了按眼角:“娘娘贵体尊荣,还能唤臣妾一声姐姐,臣妾……受宠若惊。” “姐姐何必见外。”苏月婳语气淡淡,随即一转话锋,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今无外人,姐姐今日登门,怕不是仅仅叙旧吧?” 一语落下,陈夫人的神色微微一变,握着帕子的手收紧,似乎有些不安。 苏月婳瞥了一眼她紧攥的帕子,淡声道:“有事直说便是。” 陈夫人这才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实不相瞒,臣妾此次前来,是为了家中琐事相求……” 她缓缓道出缘由。 原来,陈夫人乃淮州都督嫡女,嫁于兵部侍郎熊靖远,门当户对,婚后生活也算和睦。但她的小叔子熊子安,却是个不省心的主。 熊子安年方二八,迟迟未婚,朝中好不容易谋得一官半职,偏偏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结交狐朋狗友,甚至闹出事端—— 几日前,他在勾栏院与京兆尹之子争风吃醋,醉酒失控,竟将对方打成重伤。事情闹大后,熊子安不仅被罢官,还被送入大牢。 熊靖远四处奔走,皆无果,最后还是陈夫人托了赵夫人出面,此人才被保了出来。 苏月婳听完,指尖轻敲着案几,目光微冷:“如此荒唐之事,姐姐是为何来寻我?” 陈夫人神色微僵,攥着帕子的手更紧了几分,似有难言之隐:“不瞒娘娘,臣妾家中出了这等腌臜事,实在是没脸再说与人听的,但是……” “姐姐心里有苦,妹妹是省的,不必忌讳,有什么就继续说吧。”苏月婳轻言安抚。 陈夫人感激的微微点头,“臣妾的另一个手帕交,如今是督察院的中丞李载,李大人的正妻赵颂赵夫人,她听闻臣妾的家中事,托夫君周旋,又凑巧她夫君李大人是京兆尹安大人的故交,所以才……保得臣妾小叔子安然无恙。” 但任何时候,都没有平白无故帮忙的。 陈夫人尴尬又局促的,“但是,她也托臣妾帮她家中长女,说个媒……” 第97章 拥立太子,发兵逼宫 “说媒?” 苏月婳闻言,微微一顿,目光略带深意。 她与傅孤闻成婚不过一年,尚未诞下一子半女。傅孤闻无亲兄弟,皇帝尚未正式赐婚,谁又敢擅自为他张罗侧妃? 陈夫人察觉到她的沉默,攥紧帕子,声音有些发颤:“娘娘,臣妾逾越了,还请娘娘恕罪……” 她身怀六甲,仍要起身跪拜,苏月婳微微眯眼,抬手制止,语气淡淡:“姐姐何必如此?但这门亲事,莫非是给王爷的?” 陈夫人无措的低下了头,嗫嚅了许久才小声回:“正是,娘娘,您和王爷成婚已有一载,迟迟没有怀上身孕,京中已有不少流言,虽然臣妾说这些是大不敬的,但王爷千金贵体,天潢贵胄,后院只有您一位正妃怕是……也不妥。” 所以,这是要给傅孤闻纳一个侧妃? 谁想出来的主意呢。 还拐弯抹角地托着她曾经的手帕交来说和。 “你倒是有心。”苏月婳轻笑,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未置可否。 陈夫人见她神色不显怒意,心头微松,继续道:“娘娘,您和王爷成婚已有一载,迟迟未孕,京中已有些许……流言。虽说这话不该由臣妾来说,但王爷千金贵体,天潢贵胄,后院只有您一人,怕是……不妥。” 话音落下,堂内一片寂静。 苏月婳慢慢搁下茶盏,指尖轻叩桌面,似笑非笑:“姐姐的意思是,王爷该添个侧妃?” 陈夫人屏息,不敢接话,只是微微点头。 “督察院中丞之女?”苏月婳低声重复,语气听不出喜怒。 “正是。”陈夫人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张生辰八字的纸张,恭敬地交给婢女,再转呈给苏月婳。 苏月婳漫不经心地展开,一眼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这生辰八字,的确与傅孤闻命理相合。 “年纪呢?”她问。 “刚满十五。”陈夫人立即回道。 苏月婳挑眉,眼底浮现一抹冷意。 十五岁的姑娘,尚未及笄,便急着许配给傅孤闻做侧妃……说是侧妃,实则与妾无异。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月婳将生辰八字轻轻合上,眸色淡然,“但王爷双亲早逝,又已娶正妃,这纳妾一事,怕是不能由本宫一人做主。” 陈夫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娘娘的意思是……”她试探着问。 苏月婳淡淡一笑,眼神却带着几分深意:“姐姐想必比我更清楚,王爷如今身份不同,若要纳侧妃,皇帝必会过问。皇上若无圣旨,即便本宫答应,王爷也未必会接。” 陈夫人心头一震。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人当了刀使。 这门亲事,恐怕不是督察院一家的意思——若傅孤闻真要纳侧妃,皇帝怎会不插手?可如今却是赵夫人主动托她来说媒,而不是直接上报皇帝…… 她压下心惊,连忙起身:“是臣妾疏忽了,此事还是需等皇上定夺。臣妾这便回去告知赵夫人,让她静候佳音。” 言下之意,这事基本已经敲定了。 毕竟,督察院中丞的嫡女,许配给燕王做侧妃,门第虽不算高攀,却也相当。若皇帝愿意赐婚,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陈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但苏月婳却始终未曾松口,只是含糊带过,未给准信。 送走陈夫人后,她缓缓坐下,指尖轻点着桌面,眉头微皱。 阿瑶见她沉思不语,忍不住开口:“娘娘,您真的要答应让王爷纳侧妃吗?” 苏月婳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这件事本宫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阿瑶一愣,皱眉道:“怎么会不重要?娘娘若点头,侧妃进府,王爷以后身边就不止您一个人了!” 苏月婳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所以呢?” 阿瑶急了,语速快了几分:“有了一个侧妃,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王爷是天潢贵胄,不可能只守着一个王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甚至带上了几分忿忿不平。 苏月婳瞧着她,微微挑眉,眼底带着些许兴味,忽而轻声笑了笑:“阿瑶,你倒是比我还着急?” 阿瑶被她这一问,顿时噎住,涨红了脸,嗫嚅着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不值,娘娘何必受这种委屈?” 苏月婳敛了笑,似是漫不经心地垂眸:“什么是委屈?这世上哪有什么从一而终的情分?你怕的,不过是王爷宠爱旁人,对我冷落罢了。” 阿瑶怔住,不知如何接话。 “可阿瑶,你有没有想过——”苏月婳语调平缓,指尖轻敲桌面,“王爷对我是否宠爱,真的重要吗?” 阿瑶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月婳也不再继续,轻轻靠着椅背,目光微微沉了下来:“这件事,若只是侧妃进府,倒也罢了……但你觉得,幕后之人,真的只是想塞几个女人进来?” 阿瑶愣了愣,皱眉道:“难道不是想分走王爷对您的宠爱?” “不。”苏月婳摇头,语气冷淡,“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先是说媒,接着必然会有圣旨——你信不信,皇帝很快就会许给王爷两个侧妃?”她语气笃定,“一个是督察院中丞之女,另一个,身份绝不会太低。” 阿瑶惊得脸色微白。 “同时,皇帝还会赐几个侍妾,或是宫女。”苏月婳眯起眼,目光冷沉,“这些人表面上是恩赐,实则是皇帝安插的眼线。” “皇上……在防着王爷?”阿瑶倒吸一口凉气。 “防着,也是在试探。”苏月婳轻声道,“即便傅孤闻已是太子,他仍不会彻底放权。” 阿瑶心底发寒,结结巴巴道:“那……那怎么办?娘娘,这对您不利啊!” “不,这些还只是表面。”苏月婳缓缓起身,负手踱步,目光冷然。 “真正的目的,是傅孤闻的身世。” 她眸色深沉,语气低缓:“他们要借着赐婚之事,挑起朝堂波澜,拉拢宗室之人,再借此机会,暗中煽动势力,以傅孤闻的名义——” 她语气微顿,眸光骤冷。 “拥立太子,发兵逼宫。” 第98章 功高震主,谁都逃不过 阿瑶闻声色变。 她下意识慌乱地看了眼四周,确定附近都是信得过的人,那她心里也不落实,又忙出去屏退了所有,关门闭窗。 阿瑶再走回来,压低声谨慎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呢?这些话,万万不能胡乱猜忌啊!” 隔墙有耳,难免有人走漏风声。 即便贵为王妃,妄论朝事,还胡乱揣测,那也是重罪! 苏月婳笑了笑,伸手拉过阿瑶,“不是猜忌,而是事态肯定会按我说的发展。” 阿瑶更慌了,脸都吓白了。 “不、不可能的,咱们王爷深受圣上垂爱,又手握重权,怎么会被人算计……” 苏月婳忽然轻笑了一声。 阿瑶一怔,怔怔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解:“娘娘……” 苏月婳轻叹了口气,缓缓放下茶盏,目光深沉:“阿瑶,你还是不懂皇帝的心思。” 她垂眸,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危险感:“傅孤闻如今深受皇恩,权倾朝野,治国有方,看似春风得意,可你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阿瑶皱起眉,眼底满是不解:“王爷本就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扶持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 “亲生?”苏月婳轻笑,语气淡淡,“皇后去世多年,皇帝可曾真正将傅孤闻当作亲子?他的情感早已冷漠无情,何况,皇帝的子嗣,远比你想象的更‘珍贵’。” 阿瑶怔了一瞬,嘴唇微微发白,喃喃道:“可如果皇上真的不在意王爷……又为何要扶持他?” 苏月婳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悠然:“沈卓潇暴露得太快,野心太急,皇帝寒了心,可偏偏,手中没有更适合的继承人。” 她缓缓抬眸,眸光沉冷:“但阿瑶,你要记住,功高震主,谁都逃不过。” 阿瑶心底一颤,指尖攥紧衣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苏月婳轻笑,目光幽深:“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 这时,魂小花打着哈欠忽然发出声音:“我前两日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光芒微淡,被四方星辰蒙蔽笼罩,人心惶惶,不如草芥,怕是乱世要将至啊。” 苏月婳一紧眉,没理睬魂小花。 魂小花晃悠着透明的身影,嘟囔道:“古往今来,多少皇子王爷,真是个个觊觎皇权,急着争储吗?你能算计沈卓潇急功近利,别人就不能反过来算计傅孤闻?” “闭嘴吧你。”苏月婳无语道,伸手按了按发间的金簪。 魂小花也懒得再说什么,转瞬就消失无踪。 魂小花耸耸肩,懒懒散散地消失不见。 阿瑶听不见魂小花说话,仍旧惊慌不定,脸色苍白。 不等她再说什么,门外传来通报声—— “王爷回府了。” 苏月婳眸光微动,暂且压下话头,带着阿瑶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便迎上大步流星走来的傅孤闻。 两人对视一瞬,傅孤闻目光幽深,神色沉静,随后转身往书房走去,语气低沉:“随我来。” 傅孤闻踱步绕进案几后面,冷峻的眉眼有些沉,复杂的思量开口:“今日下朝后,圣上让我留下单独说了会儿话,除开那些朝事军机,圣上还给我指了婚。” 苏月婳轻一紧眉,没想到那些人的动作这么快。 她也没什么意外的,只道:“是几个人?” 傅孤闻蹙起了眉:“你不吃醋?也不觉得奇怪?还未卜先知地猜到了圣上不是指给我一个人?” 苏月婳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疾不徐:“王爷,我们先说正事,其他的,慢慢再与您解释。” 傅孤闻轻微颔首,声音低沉:“两个侧妃,一个是督察院中丞李大人的嫡长女,另一个是御林军统帅的胞妹,虽为庶女,却深受宠爱。” 苏月婳微微挑眉,语气平淡:“还有其他人吗?” 傅孤闻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还有两个侍妾和四个宫女,晚些时候,这些人就会被送进府。而两个侧妃,圣上已命礼部拟定成亲的日子。” 他语气冷淡,带着几分隐忍。 他不是没拒绝。 可这一次,皇帝的态度无比坚决,所有理由一一驳回,连反驳的余地都没给他留下。若再推辞,便是公然违抗圣意,为这等小事撕破脸,未免不值。 虽然纳侧妃和侍妾,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勉强应着,娶回来不理会,好吃好喝的待着,等时日一长,再将那些侍妾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至于侧妃…… 至于侧妃……他总会找到合适的办法,让这场婚事不了了之。 只是,苏月婳对此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 思及此,傅孤闻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苏月婳神色淡然,随意地坐入一侧的椅子里,语调不疾不徐:“王爷,这些事先放一旁。我今日想与您谈的,是午后发生的一件事。” 她言简意赅,将陈夫人前来试探口风、提出说媒的事情一一讲述。 傅孤闻仔细听完,紧蹙的眉眼,明显脸色更沉了。 苏月婳静静地看着他,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深意:“王爷,我不熟悉朝中各派势力,想请教您,如今御林军统帅是谁?他的正妻与偏房,又是谁?” “刘寒山,只有一个正妻,姓陈,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傅孤闻语气简洁,未作多言。 苏月婳微微颔首,目光沉思:“王爷,如果我没猜错,御林军大多是少爷兵,一个个靠家世背景混上来,不说全是滥竽充数,至少也是安逸惯了的纨绔。” 傅孤闻目光微闪,视线掠过窗外,语气沉稳:“的确如此。但你可知,庆珈三十八年,东瀛联合高句丽、女真、渤海国,北部匈奴鲜卑等一百六十八部,兵临城下,御林军血战七日,死伤惨重,才等来塞外援军。这一战后,京城内忧外患,御林军几乎折损大半。” 他顿了顿,低声道:“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早已战死,如今的御林军,几乎都是他们的子嗣。” 苏月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笑了笑:“也就是说,这些少爷兵的身份,其实是战功换来的,而非单纯凭着家世混日子。” “没错。”傅孤闻语气平静,“这也是圣上默认御林军由世家子弟掌控的原因。朝廷欠他们父兄一条命,如今不过是给他们个体面的出路。” “刘寒山的妻子姓陈……”苏月婳轻声重复了一遍,手指轻敲桌案,“陈夫人既然没明说,怕是有些隐情。” 傅孤闻闻言,目光微深:“你怀疑她是在试探?” “试探王爷,还是试探我?”苏月婳轻笑,眼底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要么,她对这桩婚事也不知情,要么,她早就清楚,却故意隐瞒了这层关系。” 傅孤闻敛眸,沉思片刻,随即话锋一转:“你听说过南北大营吧?” 第99章 娶你进门是我的福气 苏月婳点头,语气平稳:“南北大营,东西两翼,四大军营,分别驻守边疆要塞。” 傅孤闻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错,御林军的根基在北大营,禁军的娘家是南大营。而东西两大营,早在先帝年间,就因朝中纷争被裁撤,如今已是虚设。”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月婳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意味深长的停顿。 她微微眯起眼:“北大营的最高统帅……曾是老燕王?” 老燕王虽是异姓王,但他迎娶公主为妻,与皇族牵连深厚,且掌控北大营多年。也正因如此,在皇帝削藩之时,他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我父王当年察觉皇帝的忌惮,便主动上交了虎符,以病辞权,才保住了燕王府的安稳。”傅孤闻语调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苏月婳却微微皱眉:“可就算如此,燕王府的人……也死得太多了。” 公主怀孕数次,无一子嗣存活,如今偌大的燕王府,竟只剩下傅孤闻一个“燕王世子”。 傅孤闻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 苏月婳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略微凝重:“皇帝始终记得这些前尘旧事,如今却给你指婚,还挑了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你重新掌控北大营的势力?” 傅孤闻闻言,薄唇微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猜得不错。” 苏月婳捏紧茶盏,心头一沉。 果然寻常人的手段就是迂回又阴险,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傅孤闻重走上老燕王的路数,现在他已经权倾朝野,再让他握有兵权,即便是北大营和御林军,皇帝也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那这其中…… 傅孤闻看向了苏月婳,有些意外的眸中,慢慢泛出钦佩的赏识,却又道:“但如果我告诉你,南大营,曾经是二皇子沈卓禹的旧部呢?” “什么?!”苏月婳猛地坐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 傅孤闻笑笑,依旧还是从容淡漠的姿态,“别急,听我慢慢说,京中禁军的娘家就是南大营,而现下的禁军统领,叫熊靖仁。” 有些熟悉的名字…… 苏月婳眯眸思索,她记得陈夫人说起自己的时候,提到过一嘴,她夫君是兵部侍郎熊靖远。 难道…… 傅孤闻看着她意会到了,粲然的眉目舒展,“我不了解内帏,但你刚说的那位陈夫人,她夫君若是兵部侍郎熊靖远,那禁军统帅熊靖仁,便是她夫君的堂兄。” 果然这样! 陈家是武将出身,养出来的女儿,也分别都被联姻进了各个统帅兵领之家,可谓是姻亲半朝。 苏月婳低眸,一手按了按发酸的太阳穴,她冷静道:“所以,王爷只要迎娶了那两位侧妃,尤其是御林军统帅的嫡长女进府,就等同您和禁军也搭上关系了。” 苏月婳微微眯起眼,心头一丝冷意蔓延开来。 “陈家是武将世家,女儿皆嫁入统帅兵领之家,如此一来,傅孤闻您迎娶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就等同于间接与南大营、禁军也搭上了关系。”苏月婳语调低沉,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傅孤闻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可皇帝会允许吗?” “沈卓潇的兵变已经让皇帝心有余悸,他绝不会允许再有第二个‘乱臣贼子’出现。”苏月婳目光沉沉地看着傅孤闻,声音微微放缓,“即便王爷无意争储,皇帝……信吗?” 傅孤闻轻笑,眸色深邃:“不会。” 苏月婳嘴角微勾,冷声道:“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真就全部忠心耿耿?他们关心的,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而非皇帝本人。” 她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眸色微凉:“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傅孤闻静静看着她,随手还往香炉里扔了一些潭水香,:“要是真的,你想如何处之?”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眉心微蹙。 如何应对? 那些人身居高位,手握实权,随便动一个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她再聪慧,也不能未卜先知,更不能直接出手解决,毕竟,傅孤闻是皇子,不是邪修妖魔,不能用鬼神之术随意动手。 苏月婳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若直接处理他们,势必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反噬王爷。” 傅孤闻轻轻点头,眸色深邃:“所以?” 苏月婳轻轻摩挲着桌面,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语调缓慢而沉稳:“既然我们不能先动手,那就——让他们自己暴露。” 傅孤闻闻言,眉峰微扬,目光多了一丝兴味:“怎么做?” 苏月婳微微一笑,眼底寒意弥漫:“我们不阻止他们,我们甚至可以适当‘推一把’。” 而这些人统一的都有一个目的,不是为了真的拥护傅孤闻继位登基,而是要将他彻底从亲王的宝座上拉下来,万劫不复。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宿命,太傻了,会惹的皇帝厌恶嫌弃,会被朝臣利用,太聪明了,会被皇帝视为一条毒蝎,永远防患,太平庸了,一样逃不开群臣的利用摆布。 怎么样,都没办法独善其身。 傅孤闻眯起眼,沉默片刻,忽而低笑:“看来,娶你进门……倒是我的福气。” 他的声音低沉,意味不明。 第100章 你生的是皇孙 苏月婳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试探着开口:“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除非,你死了?” 空气一瞬间寂静得可怕。 傅孤闻眸色微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慢条斯理地道:“苏月婳,你这么想让我死?” 苏月婳语气平静:“王爷连死都死过一次了,若是再死一次,也未尝不可。” 傅孤闻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案,声音低沉:“若是我真的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月婳靠回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您若是真死了,陛下第一时间就会派人来接管王府,顺带把您名下的所有人清算一遍。到时候,王爷以为自己死了,就能抽身事外?” 傅孤闻挑眉,眼底划过一抹玩味:“所以你的意思是?” 苏月婳一字一句道:“比起死一次,不如让别人‘活不下去’。” 傅孤闻的目光微微一顿。 苏月婳嘴角微弯,淡淡道:“王爷现在进退两难,一旦接受这场婚事,就等同于承认自己有扩张势力的意图。可若是抗旨不尊,皇帝反而能顺势收回您的一切。左右皆是死局。” 她顿了顿,语气微缓:“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自己出局。” 傅孤闻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了一声,语调轻缓:“让她们自己滚?” 苏月婳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淡淡道:“王爷放心,毕竟……真相,比任何手段都更有说服力。” 傅孤闻盯着她,半晌后缓缓点头:“你有几分把握?” 苏月婳微微一笑,语气笃定:“你猜?” 她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地道:“王爷且静候佳音吧。” 次日清晨,傅孤闻如常上朝,苏月婳目送着他离去,随手拿起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眼底晦暗不明。 她没急着行动,而是先按部就班地吩咐:“阿瑶、翠竹,找个由头去打探督察院中丞的嫡长女,还有御林军统帅的胞妹,尽量查清楚她们的脾性、交际和过往。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阿瑶犹豫了一瞬:“娘娘,您不去庄子了吗?” 苏月婳语调淡淡:“不去了,午后小憩一会儿。” 两人没多问,行礼退下。 房内瞬间安静。 苏月婳放下茶盏,手指轻敲桌面,面色平静。 她向来不喜欢被动应对,尤其是在局势微妙的时候。皇帝赐婚,旁人或许以为只是稳固势力的手段,但她却看得更深。 傅孤闻进退两难,而她不喜欢陷入被动。 所以,她要自己掌握这场局势。 “你又在盘算什么?”魂小花懒洋洋地探出头,盯着她,语气戒备。 “你要干嘛?”魂小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顿时探出头,“又要吩咐我去做事?哎呀,我很累的好不好?” 还想抱怨两句,再去领命去做。 结果苏月婳却说:“不用你,这次我亲自去。” “啊?你……”魂小花后面的话不等说,就见苏月婳阖眸一动用法术,直接魂体分离,瞬间随着一阵阴气消失无踪。 魂小花跳脚:“喂!喂喂喂!你倒是给我留个后手啊!” 魂小花还想去追,都没来得及。 想要解决傅孤闻当下暗地里的困局,最好的法子,就是想办法搪塞开这两桩婚事,只要这两个侧妃不进门,那皇帝和其他人,都暂时无法诟陷他野心昭彰,觊觎兵权。 可悔婚这种事,苏月婳总觉得等于擅改他人的命数,还容易让那两个无辜的女孩子平白名声受损,耽误了人家的一生。 所以,她想先去探个实底。 随着她一缕游魂飘进了督察院中丞的李府宅邸,来到后院闺房,正巧赵夫人在房中,为女儿梳着长发。 “娘亲,你说傅孤闻以后是个短命鬼,那我不就守寡了嘛?” “怕什么?你爹爹都说了,会给你留出时间怀上孩子的,只要有了子嗣,傅孤闻死就死了,怎么说他都是皇子,罪责他一人,皇帝气笑了,也不会难为你们母子的。” “可是,他不是已经有了王妃嘛?那我生的又不是嫡子……” “你忘了吗?你生的是皇孙啊!至于那个王妃,你可以让她永远都生不出来啊。” “也是!” 听到这里,苏月婳脸色冷若寒霜。 她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抽身离开。 她本以为这场婚事的女主角或许是无辜的,但现在看来,根本不值得怜悯。 苏月婳一刻不停又飘去了御林军熊靖仁的府邸,这次没听到什么,但却看着内宅几个丫鬟行色匆匆的往地里埋什么东西。 等丫鬟们走远,苏月婳落地,手一挥,土壤翻开,露出一具未成型的婴孩尸体。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担心误判,随手一挥,本想召唤附近的亡灵,但却招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婴灵魂魄,对方哭哭啼啼,还鬼声鬼气的。 从婴灵嘴中问不出什么,苏月婳直接一根手指落向婴灵的天灵盖,瞬间所有一览无遗。 确认情况后,她伸指点在婴灵的天灵盖上,读取了它最后的记忆。 名字,熊荣婧。 御林军统领胞妹的名字。 未婚产子,杀婴埋尸,这样的女子……也配嫁入燕王府? 苏月婳冷笑,直接超度了婴灵,转身回府。 再回到王府,魂体归位,苏月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魂小花立马迫不及待的凑过来,“不到一个时辰,你干嘛去了?” 魂体归位,她缓缓睁开眼,魂小花立刻凑上来,语气惊悚:“不到一个时辰,你到底干啥去了?” 苏月婳没理它,只是目光幽冷,低声道:“这两个女子,不能进燕王府。” 魂小花瞪眼:“这不废话嘛!你要是不让我干活,我还真以为你要认栽了呢!” 苏月婳扫了它一眼,忽然勾了勾两根手指,示意它附耳过来。 魂小花撇嘴:“又要使唤我?” 但它还是凑过去,听完后顿时炸毛:“你疯了吧!这可是——” 苏月婳轻轻按住它的头顶,笑得意味深长:“你去不去?” 魂小花脸色抽搐,嘴硬道:“去去去!我敢不去吗!” 第101章 皇后命格(答应的加更来啦) 魂小花炸毛后,还在碎碎念:“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苏月婳轻轻按住它的头顶,语气悠然:“既然他们想算计傅孤闻,那就让他们先自己倒下。” 魂小花狐疑地瞅着她,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苏月婳语气淡淡:“李家怕傅孤闻短命,不愿让女儿守寡,却又想留下皇孙。只要让陛下知道他们的打算,这场婚事自然就没了。” 魂小花抽了抽嘴角:“你当陛下是傻子?皇帝最忌讳皇孙的归属问题,这事儿捅出来,他怎么可能不大动肝火?” 苏月婳冷笑:“正因如此,才更要让他知道——李家打的算盘,不是为了忠心,而是为了未来能依靠皇孙翻盘。皇帝会不会震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还愿意让李家插手皇室婚事。” 魂小花想了想,还是有些迟疑:“可你打算怎么让这事暴露?” 苏月婳意味深长地看着它,轻轻道:“这就要看你本事了。” 魂小花顿时感觉脊背一凉。 “你不会想让我去——” 养心殿内,澹皇贵妃来给圣上请安,碰巧撞上钦天监来回禀。 正是将督察院中丞的嫡长女,和御林军统的胞妹,两人的八字测出来,选了三个黄道吉日,以供圣上择选。 “陛下,臣妾听闻燕王要纳选侧妃?”澹皇贵妃娇柔一笑,伸手接过老太监举着的茶盏,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帝近前。 皇帝啜了口热茶,随手放去一旁:“正是,朕有意赐婚,你来得也巧,一起看看吧。” “是。” 钦天监急忙将两份名帖一一呈上。 澹皇贵妃接过一看,顿时心头大惊,面色还算柔和地淡道:“本宫竟然不知,这赵氏女竟然八字如此之好……” 这就是句反话。 更无需站在皇贵妃身旁的冬霜,已经凛然怒意地瞪向了钦天监。 钦天监心里一晃,他听从皇贵妃的差遣,只是将两女子的命格写得与傅孤闻极为适宜,也没写多好啊。 他可没胆子得罪了皇贵妃,急忙跪地叩头:“回禀皇贵妃娘娘,赵氏女和熊氏女的八字适宜,与燕王的八字命格最合,臣夜观天象,认真批命格,其中赵氏女命数非常,凤凰于飞,鸾命和鸣……” 话一出口,莫说澹皇贵妃,就连皇帝的脸色都一惊,旋即两人均沉默了。 钦天监也懵了。 他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不是要说这些的啊! 怎么就口不择已,胡乱地说了这些…… 凤凰于飞,鸾命和鸣! 这是一朝之母,母仪天下的皇后命格啊! 皇帝脸色顿时已有了不悦,虽然傅孤闻是他儿子不假,但他还没老,也没到要死的时候,就算百年以后,传位如何,也是后话,怎么能让傅孤闻操之过急,还给他选个如此命格的女子? 澹皇贵妃一瞬,就感觉到这次的事办砸了。 她闭了闭眼睛,再睨了眼还想解释一二的钦天监,一个眼色示意让人闭嘴,总不能越描越黑,让皇帝起了疑心。 钦天监慌乱的都冒出冷汗了,看皇帝和贵妃都没责怪,他连忙叩首跪安,匆匆退下了。 他哪里知道,魂小花就在旁侧,操控着术法控制着钦天监的嘴巴,还有呈上去的两份名帖呢。 “陛下,这赵氏女的命格如此之好,熊氏女虽无凤命,但宜室宜家,也有从龙辅佐之命,所以臣妾斗胆……” 澹皇贵妃察言观色,说着话,立马挪身跪地行礼:“陛下的后宫也该添些新人了,虽然选秀在即,但也不差多纳两人。” 伴驾多年,澹皇贵妃能做到如今的位子,还能不了解皇帝的心思吗? 别管她为了这事废了多大功夫,行将踏错一步,竟然钦天监不按她安排呈送名帖,还将这俩女子的命格拟定得如此之好,那就只能棋差一着,再不愿,也得将两女转送圣上了。 “陛下,臣妾见过赵氏和熊氏女,模样长得可人又温婉,相信陛下一定也会喜欢的。”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里颇为熨帖,一伸手搀着澹皇贵妃起来,“既然爱妃都这么说了,那朕就择日召这两人入宫吧,只是燕王纳妃的事……” “陛下,燕王还年轻,何况已有了王妃苏氏,据说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虽还未孕有子嗣,但成亲日子尚短,日后必定能子嗣繁茂,若还要为燕王择选侧妃,也不在这一时,容臣妾些时日,定能挑出一二让陛下和燕王都满意合心的。” 这话说得也颇为适宜。 皇帝扫去了心中的顾虑,满意地点头,“还是爱妃想得周到,朕以为你心系卓潇,无暇过虑这些了,如此一看,反倒还是朕多心了。” 澹皇贵妃低垂的凤眸眯紧,感知这是一个和皇帝修复关系的契机,急忙道:“陛下,之前是臣妾愚昧,也是臣妾爱子心切,但潇儿一错再错,枉费陛下的栽培之心,莫说让他吃个教训,就是再有其他严惩,也是合该的。” 皇帝舒心地笑笑,拉着皇贵妃坐在了身侧,“你能如此想,朕就放心了。” 魂小花冷笑一声,没空听两人废话下去,一收身飘然而去。 回到王府,魂小花唉声叹气又大摇大摆地,围在还有心思逗弄雏鸟鹦鹉的苏月婳身旁,等她屏退了左右,魂小花才说:“事儿成了,那俩女孩都归皇帝了。” 苏月婳了然,总算能保王府后院清净了,这两个祸患,就留给澹皇贵妃往后头疼苦恼好了。 可魂小花啧啧出声,又道:“那个皇贵妃啊,很不简单。” “是了。”苏月婳回了声,淡定如常的脸色,也丝毫看不出任何讶异之色。 魂小花继续说:“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一边会用邪术召唤炼造邪祟妖兽,一边又会弄权挖坑算计人,心机深,手段高,而且,她还趁着这次机会,主动进谏皇帝要了那俩女孩,借此和皇帝修复关系呢,真是见缝插针,毫不错过机会啊!” 苏月婳踱步坐回榻上,抬手拨弄了一下头上的金丝翠玉步摇,莞尔:“这不是好事儿吗?有个难对付的敌人,才能让平淡无趣的日子,变得有意思啊。” 魂小花一噎,反唇相讥:“你是嫌事儿还不够大吧?万一哪天你和傅孤闻没预谋防范妥当,被坑害了呢?万一人家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引得你和傅孤闻都掉了进去,再想爬上来,怕是你俩都一命呜呼了咋办?” 苏月婳也不确定这种事会不会发生,毕竟运用邪术这类的,她能得心应手的应对,可权谋之术…… 她心里有些没底,但嘴上还是故意气人一般,轻飘飘地扔出一句:“那就再复生咯,反正你忘了本王是谁了吗?” 魂小花诧然地都笑了。 “我当然没忘……”她转身归于发簪,却留下了一道声音:“但是你小心点,别招来天谴啊!” 苏月婳也知道,她不能帮着傅孤闻逆天改命,未来如何,且看造化吧。 此劫算是先回击了一波,暂且压制下来,但当晚,皇帝送来的两个侍妾和丫鬟却都进府了。 第102章 请王爷和娘娘品尝 从皇宫派出的轿辇,还比傅孤闻归府的车马先到。 两顶华丽的轿辇,二十余随从,十数名丫鬟,浩浩荡荡地停在王府门前,气势之盛,直逼正妃出嫁的排场。 阿瑶急匆匆地来报:“娘娘,圣上派来的人到了,带着两位侍妾,还有四名伺候的宫女。” 苏月婳眯了眯眼,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茶盏,语气平淡:“来的可真快。” 阿瑶脸色顿时一沉,翠竹更是愤愤不平:“娘娘,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送侍妾,分明是按正妃的规制来的!” 苏月婳听完,倒是神色如常,只轻轻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道:“原来皇帝也知道厚此薄彼。” 她自然想到了原主当年入府的情景——寒酸、仓促,几乎和妾室无异。可如今,赐来的两个侍妾,排场比她当年风光何止十倍? “别急。”苏月婳淡淡道,起身整了整袖口,目光幽深,“圣上既然赏了人进府,总不能将人直接拒之门外。王爷尚未回府,我们先去看看。” 老嬷嬷看到苏月婳的反应,犹豫的劝道:“娘娘,老奴知道您心里不悦,但这两个主是陛下赐来的,您要为王爷着想,万万不能……怠慢了啊。” 言外之意很简单,官僚之间互送妾室,与玩物珍宝一般,都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而府外轿辇的两位,还是皇帝赐来的,背景自然比旁的侍妾高上一等,身份也必然贵重些。 苏月婳眸色轻闪,笑道:“嬷嬷把本宫想成什么了?去传话出去吧,虽是从皇宫出来的,但也是侍妾,走正门是行不通的,让从后院门进吧。” 这就很合规矩。 老嬷嬷心里稍稍安稳,立马应声跑出去传话了。 阿瑶憋了半天,刚想说话,却被苏月婳眼色提醒,也只好暂且噤声。 苏月婳慢条斯理地走出房门,外面秋风渐凉。 前厅已然站着几名嬷嬷,带着两名年轻女子,见苏月婳过来,其中一名嬷嬷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王妃娘娘,奴婢奉旨,特送两位姑娘入府。” 苏月婳眸光掠过那两个女子,第一眼便察觉出端倪。 她们穿着华贵,眉目含羞,乍看柔顺,但立在那里的气势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沉稳。尤其是右侧那名女子,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带着几分隐晦的打量。 这两人,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侍妾”。 苏月婳神色不变,缓缓开口:“既然是陛下恩赐,王爷尚未归府,我便替王爷接下。”她语气温和,甚至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抗拒之意。 嬷嬷微微一愣,原以为这位王妃会有所不满,自己还要上点手段才行。 那嬷嬷稍作停顿,又道:“这四名宫女也将留在府中,伺候两位姑娘。” 苏月婳轻轻一笑,目光一扫四名宫女,嘴角微勾:“王府素来规矩严明,各位初入府,想必不太熟悉规矩。阿瑶。” 阿瑶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应声:“娘娘。” “把她们安置在侧院。”苏月婳语气柔和,仿佛只是寻常安排,“待明日,再由王爷亲自安排。” 四名宫女闻言,神色微变,似是没想到苏月婳会如此处置。但她们也不敢多言,只能低头应下。 待人都被安置好后,阿瑶忍不住低声道:“娘娘,这几人来路不明,您怎不防着点?” “防?”苏月婳轻轻笑了笑,语调不紧不慢:“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阿瑶怔住,苏月婳却未多言,缓缓回了院中。 夜幕沉沉,府中灯火映出错落的光影。傅孤闻的车马缓缓驶入府邸,他一身寒气走入前厅。 苏月婳一整日都在应付这些琐事,见他归来,随口问道:“王爷可用过饭了?” 傅孤闻解下披风,随意地放在一旁,声音低沉:“备膳吧,我陪你吃些。” 两人落座,案上菜肴热腾腾地摆好,蒸腾的白雾升起,气氛却透着一丝微妙的压抑。 傅孤闻执筷未动,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终还是开口:“那两人……” 苏月婳一笑,神色从容:“都安置好了,采蘩住潇湘楼,婉清住沉香苑。” 傅孤闻眉头一皱,目光微冷:“你把她们安排得离我这么近?” 苏月婳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藕片,轻咬一口,语气淡淡:“王爷觉得,我有别的选择吗?” 傅孤闻冷笑,语气泛着几分讥讽:“那你倒是安排得周到。” 苏月婳还能看不出傅孤闻的心思吗? 她咽下了嘴中的藕片,轻然抬眸:“王爷是不打算要她们吗?” “不仅不要,还要寻个由头,把她们都打发了。”傅孤闻沉声笃定,又补充:“还要尽快。” “王爷的心思倒是果决。”苏月婳缓缓道,眼底却隐有笑意,“不过,如今王爷处境敏感,不能随意处置,否则难免落人口实。” 皇帝,怕是早已对傅孤闻一边倚重,一边防范了。一点小事,都可能成为那些人抓住的把柄,不管闹出多大的波澜,总归是对傅孤闻不利。 傅孤闻想了想,动手夹了两片酥肉放置苏月婳的碗中:“方法有很多,不过,你想如何处置?” “要按我的意思来吗?” “可以。” 傅孤闻目光微深,静默片刻后,才缓缓点头:“好,交给你。” 他虽不知道她打算如何处置,但直觉告诉他,苏月婳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苏月婳拿起汤匙,正准备继续用膳,忽然,一个丫鬟端着一碗银耳燕窝羹,缓步走进来,俯身行礼。 “王爷,王妃娘娘,姨娘亲自做了一碗燕窝羹,请王爷和娘娘品尝。” 苏月婳神色未变,只是轻轻一挑眉。 这丫鬟有些面生,傅孤闻也未曾见过,便看向苏月婳。 苏月婳偏头看了阿瑶一眼,阿瑶立刻靠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听完后,苏月婳笑了,眸色深沉:“原来是采蘩带来的丫鬟。” 她视线落在那碗燕窝羹上,缓缓道:“姨娘倒是有心了。” 但只是为了送一碗羹汤吗? 不过是想邀宠的噱头罢了。 苏月婳没兴趣品鉴,就让阿瑶接过羹汤,递到了傅孤闻近旁,他脸色稍虞,又听那丫鬟说:“王爷,姨娘就在门外,正等您呢。” 第103章 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哦?”傅孤闻似笑非笑地挑眉,声音缓慢地道:“枸杞、人参、雪莲,分量合宜,火候掌控极佳,温度恰到好处……她可真是费心了。” 傅孤闻轻笑一声,眉眼间并无怒意,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但下一刻,他手指轻轻一拨—— 瓷碗翻倒,银耳燕窝羹倾洒在地,瓷器碎裂的脆响在屋内回荡,原本温热的汤汁四散流淌,染湿了丫鬟的裙摆。 丫鬟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旁伺候的几人也吓得连忙跪下,低垂着头,齐声道:“王爷息怒!” 苏月婳轻轻放下筷子,微微扬眉,语气随意:“王爷是……不合口味?” 傅孤闻垂眸,看着地上的狼藉,缓缓开口:“这羹汤的味道,本王确实喜欢。” 丫鬟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连忙磕头:“奴婢斗胆,姨娘进府前,早听闻王爷口味清淡,便亲手熬制这碗燕窝羹,愿王爷龙体安康。” 傅孤闻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哦?她怎么知道的?” 丫鬟猛地一震,惊恐地抬头,却对上傅孤闻微微眯起的眼。 她的背脊瞬间僵直,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鬓角,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这……这不是奴婢探听的……是姨娘想着,宫中曾有人提起……” “宫中?”傅孤闻目光微敛,轻轻地笑了一声。 傅孤闻抬眸,淡淡地道:“她今日刚入府,不曾见本王一面,更不曾同王府的厨子说过一句话……怎么就知道,本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屋内气氛骤然一沉。 丫鬟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声音颤抖:“这……这都是……都是……” “都是谁告诉她的?”傅孤闻嗤笑一声,眼底寒意渐起,“是谁,提前为她打听好了这些?” 丫鬟浑身僵硬,咬着唇,不敢出声。 苏月婳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王爷,采蘩姑娘聪慧得紧,进府才半日,便能如此精准地掌握王爷的饮食习惯,确实是个有心人。” 她语气不紧不慢,笑意悠然:“若是这份‘贴心’放在几日后,倒也无妨。可惜,今日才是她进府的第一天。” 傅孤闻嗤笑:“她这不是聪明,而是太急了。” 这碗羹汤不仅仅是献殷勤,更是采蘩对苏月婳的挑衅。 她想借着这一碗羹汤告诉苏月婳:她有手段,也有门路。 傅孤闻看向地上的汤汁,嗤笑道:“她若是真有心,就该明白,有些事不该问,有些事……不该做得太急。” 丫鬟冷汗涔涔,磕头连连:“王爷恕罪!奴婢……奴婢并无恶意!” 傅孤闻懒得再听,直接摆手:“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丫鬟如蒙大赦,慌忙磕头,跌跌撞撞地退下。 等屋内恢复了平静,傅孤闻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侧眸看向苏月婳,语气似笑非笑:“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 苏月婳端起茶盏,缓缓轻抿一口,语调淡淡:“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点到即止。” 傅孤闻笑了,眸底浮现一抹玩味的欣赏:“看来,王妃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苏月婳放下茶盏,轻声道:“她是个聪明人,若是这次还能不知收敛,那就真是蠢了。” 傅孤闻点头:“所以,本王就看她能不能听懂这场警告。” 苏月婳抬眸,似笑非笑:“可惜,王爷,我赌她听不懂。” 苏月婳花头一转,说道:“这些其实也无关紧要,王爷,这两人朝堂还平静吗?” “一切如常。”傅孤闻动筷夹菜,但稍有沉吟,“但是,谈不上怪事,但有一点却令我有些疑虑。” “哦?” “国师。” 一提到这两个字,苏月婳的眉心不由得一跳。 自沈卓潇宫变失败,皇帝将怒火尽数倾泻在太子一派的余孽身上,亲信们纷纷被抄家问斩,唯独纪轻衣——竟毫发无损。 就连苏月婳都疏忽了此人…… “他从宫变那日后,就再没出现过。”傅孤闻低声道,“所有被波及的人都死得干干净净,只有他,毫无嫌隙地脱身。” 苏月婳拧眉,思索片刻,缓缓道:“皇帝对国师一向倚重,按理来说,就算不杀,也该禁足软禁……可他,却能安然无恙,甚至还能上表请辞称病?” 正思索间,门外忽然传来风絮的声音:“王爷,属下求见。” 风絮一身夜行衣,风尘仆仆地走入,单膝跪地,低声道:“护国寺后山,发现了大量孩童尸骨。” 空气,瞬间冷凝。 苏月婳指尖微顿,缓缓抬头:“……多少?” 风絮眼神微冷,语调低沉:“已清点出的,超过百具,年岁最大的不过十二,最小的……不足一岁。还有有百十来具,属下无能,其他的还未能查出。” 护国寺和安朝院,这两个历代帝王倚重的清净之地,竟然同时养出了贼首不说,还私设地牢,囚禁忠臣良将家眷,暗地密谋,甚至……在后山埋下了数百具孩童尸骨。 仅仅是为了杀人灭口? 这话,谁信? 慧觉生前大费周章布下这局,若只是行恶杀人,何需如此麻烦?必有所图。 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月婳眉头微蹙,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她缓缓收回视线,与傅孤闻对视,瞳色皆是深沉。 傅孤闻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明日,去看看。” 苏月婳点头,眼神冷冽:“我也正有此意。” 次日清晨。 傅孤闻与苏月婳换上轻便衣袍,避开耳目,悄然前往护国寺后山。 这里已经被侍卫看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所有的尸骨,还没妥善入葬,一具具的只盖着白布,但却让人触目惊心。 后山已被重兵封锁,白布遮盖的尸骨一具具横陈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带着一丝诡异的阴寒。 大理寺少卿驻守多日,迎上前,拱手行礼:“王爷,王妃。” 他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看了一眼遍地白布,压低声音道:“陛下已命大理寺彻查,但至今无果。臣等虽已查明尸骨大多为流民孤童,但具体为何而死,尚无头绪。” 傅孤闻微微颔首,目光冷然扫过眼前这片埋骨之地。 苏月婳没有多言,只是缓步走近尸骨群,偌大的后山,植被繁茂,郁郁葱葱,却都是从这些尸骨上汲取的养分,她大致看看,一股不好的疑虑在心底乍起。 “要我做什么嘛?”魂小花探头问询。 苏月婳眸色深沉的环顾四周,看着尸骨胡乱掩埋的每个方位,“不用,这寻常人看不出,但瞒不住我,这是……百鬼养魂阵。” 取用数百命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按着东南西北,乾坤震巽的方位,再加上之前剿灭慧觉时发现的紫鳞冰骨刺鞭,这一宝物作为阵眼,就能布下这阴毒至极的百鬼养魂阵。 “这种术法,早就失传了,也被禁用了啊,怎么还会有人用呢?”魂小花感觉不解。 要知道,用这类阴毒至极的术法布阵,且不说那罕见的宝物就难寻,就算寻觅到了,也要坑害成百上千的人命。 这缺损阴德的勾当,即便活着能享尽荣华,死后也地府不容,堕下万劫不复,魂飞魄散都是最轻的。 还是凡和这种阵法有关的,哪怕只是知晓,秘而不报担心惹祸上身的人,都会受到地府严惩。 “有人用不算稀奇,但是……”苏月婳沉眸思忖,“慧觉生前煞费苦心布下这歹毒的阵法,是为了替谁滋养魂魄呢?” 第104章 我撒谎骗了王爷 “我哪儿知道,不过……” 魂小花话音稍顿,一脸复杂的环顾四周,尤其是看着那些埋葬尸骨的方位:“用这种方法滋养魂魄,这人……早就不是活人了。” 可据苏月婳脑中一一闪过的所有人,每人都是活生生的凡人,若有诧异,她也早就有所感应了。 难道那人用了某种手段,掩藏了自己满身的阴魂气息?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这种术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滋养魂魄的,需要长期稳固地进行,那就不可能只是这一处有此阵。”苏月婳皱眉说着,掐指算算,“京中是没有了,其他地方……” 魂小花也拨动头上的绿叶灵片,眯眸算计:“下一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就是秦淮了,那边崇山峻岭,多有灵气充沛的福泽之地,也是酿造此阵的最佳选择。” “未必。”苏月婳摇头,眸色幽深,“至阴至邪的地方,同样适合。” 无论是灵地还是煞地,只要阵法铺设得当,皆可供人滋养魂魄。但不管如何,仅凭护国寺后山这一处线索,仍然无法追查到底。 苏月婳收回心绪,朝魂小花一扬下巴:“别闲着了,调几个阴差,去巡查名山大川,按我说的方位,再探一探。” 魂小花撇撇嘴,终究还是领命离去。 苏月婳压下心头疑惑,正准备下山,便见傅孤闻大步而来,身后跟着风絮。 “那些婢女侍从呢?竟让你一人留在这荒山野岭?” 傅孤闻一见她独自站在后山,语气顿时不善,眉心微蹙,透着一丝不满。 苏月婳一笑,语气淡然:“阿瑶去取夯土了,风絮带人搜查可疑之处,不放心的话,王爷可以陪我再走一趟。” 傅孤闻眸色略深了些:“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月婳和他并肩一起往山下走,慢慢说着:“谈不上发现什么,就是感觉蹊跷,总觉得这里不简单,像是……” “阵法?”傅孤闻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不甚了解奇门遁甲。 苏月婳轻轻颔首:“王爷倒是聪慧。” 傅孤闻眯了眯眼,未置可否。 苏月婳状似随意地道:“不过,我毕竟不擅此道,想找个懂行的人看看。” 傅孤闻沉吟片刻,旋即道:“萧衍如何?” “他?”苏月婳眉梢微挑。 以萧衍的本事,能否看出端倪,她心里尚且存疑。但此刻,她也不便直接挑明,便淡淡道:“也可。” 两人下山,先在大理寺少卿临时安排的别院歇息,待风灼将萧衍带来时,苏月婳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风灼垂眸行礼,语气冷肃:“属下已无大碍,多谢娘娘关怀。” 苏月婳轻笑,并未多问,转而将护国寺后山的事大致向萧衍讲述了一遍。 萧衍皱眉听完,随后亲自登山查探了一番,等他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然凝重。 “确实是阵法。” 他缓缓开口,目光晦暗不明:“像是某种邪术,以童男童女的血肉供奉,用以滋养某人的魂魄,或助其修炼……” 说完这些,萧衍又对傅孤闻和苏月婳行礼,再道:“王爷,娘娘,草民在山上学艺时,偶然听师父说起过,具体的因为此法歹毒阴极,师父并未过多透露。” “但是……” 傅孤闻一蹙眉,“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萧衍轻咳一声,压下心头迟疑,低声道:“若是这种阵法,绝不会只有一处。”此言一出,屋内气氛骤然一沉。 萧衍继续道:“草民记得,师父曾言,此阵至少需要三处以上,方可成形。” “一旦开启,即便其中一处损毁,其他祭坛仍可维持阵法运转,直至所有献祭之魂彻底消散。” 傅孤闻眸色深沉,缓缓道:“换言之,即便破了一处,幕后之人仍可逍遥法外?” 萧衍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如此。” 苏月婳眯了眯眼,忽然看向萧衍,语气平静:“你可有法子,推测其他几处方位?” 萧衍一脸为难,尴尬道:“草民无能,学艺不精,暂且查不出来。” 若查不出大概方位,也不能声势浩大的派人四海找寻,那这……就难办了。 苏月婳眸色一眯,眼角眉梢间泛出一抹流光,悄然示意了萧衍一眼,萧衍立马会意,当即就道:“王爷,草民虽不才,但容草民些许时日,草民回山问询师父,估算出大概方位也不难的。” “如此甚好。”傅孤闻当即表态,并递了风灼一眼,“你且去办吧。” 风灼授意立马掏出一袋金块递给了萧衍:“你且无需记挂萧姑娘,她在王府一切都好,这些是王爷赏你的盘缠,此行一路小心,尽量早去早回。” 萧衍收下,谨慎点头。 有萧衍去查证,傅孤闻也要和大理寺少卿议会此事,上表如实禀明,但毕竟涉及妖邪,也不可妖言惑众,如何含蓄委婉的磋商说辞,就要少卿斟酌了。 回到王府,苏月婳空出功夫,屏退左右,等了不稍片刻,萧衍就轻功掠地,闪现进了房内。 萧衍跪地行礼:“娘娘,我……我撒谎骗了王爷。” 他既已学成下山,不管日后所遇如何,都不可再回山求助,何况,他师父早已是超脱三界的世外高人,也不会为了此等小事就见他的。 “我知。”苏月婳神色淡然,一挥手示意萧衍起来,她再道:“护国寺后山的,是百鬼养魂阵,我朝境内还有几处,具体的方位暂且不清,但能有个大概。” 第105章 领命出征 傅孤闻原本好端端地在府中书房写字,忽然宫里来人急报。 “出事了,王爷不好了!” 先是管家匆忙的一路小跑,冲进来顾不上行礼,直接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宫里的公公也带人一路匆匆地跑进来,“王爷,塞外战事吃紧,已经不得了了!” “什么?”傅孤闻眉目一紧。 公公颤巍巍的,愁眉苦脸的无措极了:“不知为何,东瀛联合高句丽,还有塞外多部,联手反攻突袭我军北大营,一夜丢了十座城池!” 傅孤闻脸色骤然一沉,迅速拿过公公递来的皇帝手书,急道:“公公莫慌,本王这就更衣进宫!” 岂料,傅孤闻前脚刚踏进宫内,后脚坏消息又接踵而至。 前线吃紧,北大营全部战死殒命,统帅将军也以身殉国,现今外敌已经直逼山海关,不日就能直抵京中! 而东西两边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所有外族部落集体毁约突袭,已经重创了东西两大营,只剩南大营,虽接到各处的求援,但分身乏术,不知该派兵增援何方。 “报!” “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南洋十万水军与西大营鏖战三天,已经……悉数战死,三座城池皆被吞并,残余西大营部众寡不敌众,退至淮南……” 皇帝愤然拍案而起,“西大营统帅傅老将军呢?” “已经……殉国了。” 皇帝痛惜不已,又气愤的膛目欲裂。 傅孤闻脸色阴沉,却上前行礼:“皇帝保重龙体。” 燕王此话一出,其余的大殿上呆若木鸡震惊不已的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紧跟着道:“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勉强压了压心头怒火,目光看向了下方站着的傅孤闻,这个他嫡亲血脉的亲生骨肉—— “燕王,如今战事频发,你有何想法?”皇帝开了口。 傅孤闻面不改色,沉声道:“西大营的傅老将军以身殉国,北大营损失惨重,已无一人生还,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请圣上摒除杂念,尽快定夺。” 只剩下南大营还没被围困,但兵力有限,如何支援得了其他三处? 何况,东瀛倭寇已经逼近山海关,不日就能直抵京中,大军压境,只靠禁军和御林军誓死防卫吗? 那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一旦京中失守,那偌大的朝野动荡不安,人心惶惶,黎民百姓流离失所,皇家威严尽失,当真到了亡国的紧要时刻了! 皇帝又何尝不知? 朝臣们神色不安,纷纷进言:“陛下,如今战事紧迫,京城危在旦夕,倘若守不住——或许该考虑迁都?”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御座上的皇帝身上。 “放肆!” 皇帝猛然一拍龙案,声音震彻大殿,脸色阴沉得可怕,怒意滔天:“让朕舍弃黎民,舍弃江山社稷,枉顾朝纲法纪,携后宫南逃?” “朕做不到!绝不!”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殿中局势顿时陷入僵持。 “陛下!” 有人急声劝谏,有人低声私语,朝堂之上乱成一片。皇帝眉头紧锁,气得浑身发抖,骤然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脸色涨红,像是要将肺腑都咳出来。 傅孤闻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龙体为重。” 他目光一扫群臣,心中已有定计,随即肃然开口:“陛下,如今战火蔓延,南疆未平,东瀛、高句丽再犯,直逼京畿。京师乃国之根本,若乱,则天下危。不如暂且舍车保帅,增调南大营十万兵力,支援禁军与御林军,固守皇城,先解燃眉之急,再定后策。” 群臣闻言,议论顿时一滞。 皇帝沉吟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思索,但终究未曾言语。 忽然,傅孤闻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雷:“陛下,儿臣愿领兵出征!不将倭寇驱逐出境,收复河山,誓不还朝!” 大殿瞬间寂静! 众臣面露震惊,随即有人低声交谈,不多时,公孙大人率先附议:“陛下,燕王殿下素来骁勇善战,统兵有方,若由他领军出征,必能稳住战局!” 皇帝目光沉沉,最终一咬牙,沉声道:“准!” “封燕王傅孤闻为统帅大将军,统御御林军、禁军及南大营十万兵马,即刻启程,迎战倭寇!” 命令一下,众人拱手高呼:“恭贺王爷!愿王爷凯旋而归!” 傅孤闻沉声叩首:“臣,定不辱命。” 傅孤闻甚至都没回府。 “整军,连夜出发,奔赴山海关!” 禁军、御林军将领齐声应诺。 他翻身上马,声音冷硬:“出发!” 铁骑动,战鼓擂,傅孤闻直奔前线! 苏月婳接到消息时,傅孤闻已领兵疾行,直奔山海关,连府门都未曾踏进一步。 阿瑶脸色惨白,翠竹更是急得团团转,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王爷怎么说走就走了?”翠竹声音发颤,“昨夜朝堂还没定下决策,怎的……天亮就出了城?” 阿瑶紧张地看向苏月婳,焦急道:“娘娘,怎么办?王爷此去……会不会有危险?” 可苏月婳只是坐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茶盏,神色冷静得近乎冷漠。 她知道,傅孤闻不会死,甚至会因这场战事更进一步。 战功卓着,他的太子之位便成了铁板钉钉之事,纵然皇帝再疑忌不甘,也无法动摇他。 可问题是——怎么会这么巧? 他们才刚发现护国寺的百鬼养魂阵,正准备调查其他埋藏之地,这场战事便突然降临,将傅孤闻逼出了京城,彻底抽离出局。 有人不想他们继续查下去。 幕后之人,绝不可能是沈卓潇或澹皇贵妃。 他们最多能通敌,却没本事挑起这等规模的战乱。京城一旦陷落,沈卓潇连做皇帝的机会都没有,这与他们的利益相悖。 那么——是谁? 谁能不顾整个朝廷的存亡,不惜让大胤皇朝拱手送给外敌? 魂小花忽然探出头,压低声音道:“你说,傅孤闻这一趟,会不会被人暗算?就算不死,也落个重伤,甚至……直接一命呜呼?” 苏月婳眼神微动,未置可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魂小花嘀咕着,语气阴沉,“你自己也知道,这场战事来得太诡异。傅孤闻身手再好,也无法护住所有人,万一……” “闭嘴。”苏月婳冷冷打断,声音透着不耐,“你再说下去,我就真得去战场了。” 魂小花一噎,翻了个白眼,抱怨道:“要不是本朝没有女将军,你怕是已经提刀上阵了吧?” 苏月婳冷冷打断,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不耐,“我也不会突然长翅膀飞去前线。” 第106章 班门弄斧 魂小花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叮嘱道:“那你答应我,交代阴差去办就行,别再魂体分离去找他了!你魂魄还没完全补全,再折腾下去,我看你是真不想回冥府了!” 苏月婳被戳破心思,瞪了魂小花一眼,却也没多争辩。 她知道,光靠阴差作用有限。傅孤闻身陷前线,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夜色沉沉,苏月婳换上男装,收拾妥当。她本想独自前往,却没想到阿瑶、翠竹、甚至萧蓁都执意相随。 “你们想好了?” 苏月婳刚一问,几人就纷纷点头,齐声说:“想好了!此去凶险,奴婢几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总不能让娘娘孤身前往。” 阿瑶又道:“娘娘,若王爷打败敌军,守住江山领土,奴婢陪着娘娘和王爷一起庆祝,若不敌倭寇,那奴婢依旧陪着王爷和娘娘,绝不偷生独活!” 这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才选择坚持跟苏月婳同去的。 苏月婳心里熨帖,也没再拒绝,就是看着执意如此的萧蓁,她问:“你是为何?” 萧蓁抿了抿唇:“草民略懂医术,此去应该能帮衬到娘娘一二。” “只因为这个?” 萧蓁叹口气,才再道:“娘娘多次搭救过民女,民女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能有机会……” “好了。”苏月婳打断,“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关系甚大,你的那些医术不过皮毛,暂且留在府内,若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本宫自会派人通传。” “啊这……”萧蓁毛遂自荐不成,有些傻眼。 苏月婳执意如此,支走萧蓁,她也只带了阿瑶一个人,主仆匆忙换衣,又在面容上做了一些易容改变,在府内只清点出四个侍从,连夜就动身上路。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严阵以待的军营,而是一片炼狱般的废墟——尸骸遍地,血腥弥漫,伤兵蜷缩在残破的营帐中痛苦呻吟,整个军营死气沉沉,像是已然溃败。 苏月婳脚步一顿,寒意直窜脊背。 不对劲。 傅孤闻才率军抵达,禁军和御林军虽非沙场老兵,但装备精良,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正欲探查,忽然察觉到远处营帐阴风四起,一丝诡异的阴气正在军营中悄然肆虐。 “阿瑶,带人隐蔽。”她低声命令,目光冷冽。 阿瑶心中焦急,却不敢违抗,迅速带着侍从躲入残破的木屋中。 苏月婳隐去身形,悄然融入暗影,顺着阴气涌动的方向潜入军营。 ——一脚踏入,她的心猛然一沉。 整个军营仿佛被无形的阴影笼罩,士兵们并非因战败而颓靡,而是被无数缠身的亡魂扼住了生机。厉鬼啃噬他们的气运,使他们精神萎靡,心神混乱,就连伤员的哀嚎声都透着一股异样的空洞。 苏月婳眸色一沉,指尖微动,目光直指敌军方向。 ——东瀛倭寇竟用亡魂作祟! 她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难怪大军不堪一击,敌军之中,必然有人精通邪术,利用战死之魂扰乱军心,让大胤的士兵尚未厮杀,便先陷入恐惧与绝望之中。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苏月婳目光一厉,五指并拢,猛然一挥! ——阴风止息,煞气翻涌! 她眸色殷红,阴煞翻涌间,厉鬼惊颤,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挣脱操控的符咒,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她脚下。 苏月婳冷冷俯视:“是谁在操控你们?” 亡魂们目光茫然,他们已无意识,口不能言,只能不断叩首,满脸惊恐,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挣脱。 可他们已被拔舌炼化,无法言说真相! 苏月婳眉心微蹙,指尖按在其中一只亡魂的天灵盖,摄取残存记忆。片刻后,她眼神骤冷。 ——这些亡魂,本是逃亡路上的流民,死后被炼化,生生拔舌,沦为鬼傀儡。 她抬眼扫视战场,敌军大帐方向阴气浓郁,隐隐透着一丝熟悉的邪恶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巫蛊邪术,而是…… 她心头一凛,眯起眼睛,杀意浮现。 “还敢造次?” 她语气森冷,一字落下,整个军营的阴风骤然倒卷,惊天的鬼煞之力如狂潮席卷,将所有亡魂笼罩其中! 敌军大帐方向,隐隐传来一声怒斥,像是有人察觉到苏月婳的干预,猛然催动术法,想要重新掌控亡魂。 但苏月婳勾唇冷笑,掌心一动,煞气凝聚成一道血红符咒,猛然朝虚空一压! “给我镇!”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亡魂惨叫一声,被瞬间解开束缚,纷纷朝着她俯首叩拜! 苏月婳直接施法,但却迟迟调不出本地的阴差鬼魅,不然这么多的亡魂,阴差鬼魅早就牵引他们去往黄泉了。 “奇怪了,当地的阴差哪儿去了?” 苏月婳呢喃出声,若没有阴差辅佐,以她之力超度这么多亡魂,还要送他们去往黄泉,不是难办,而是很麻烦。 她惦念着营帐中的傅孤闻,不知道他现下情况如何,就无暇对这些亡魂,好在她之前还派来了几个阴差,暂且借用他们。 但她施法召唤,却迟迟没有回应。 她派来的阴差也撂挑子了? 不可能的。 那就是…… 所有的阴差,都被人裹胁扣押了? 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毕竟阴差的能力,可比这些亡魂强多了。 苏月婳一时得不到答案,又费解地看了眼敌军大帐方向,纳闷了,一群猪狗不如的倭寇,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本王暂且没空料理你们,尔等速速前往附近的土地庙、山神庙、还有寺庙佛堂,暂且有那边的方丈替你们超度送往地府。” 苏月婳伸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凭空乍现出一道红光,指引着所有的亡魂去往佛堂寺庙,并在亡魂身上打上了标记,不然佛堂圣地,亡魂进不去。 亡魂们千恩万谢地不断叩首,一个个都顺着红光指引,很快消失无踪。 苏月婳也迅速魂体归位,扫去脸上的易容,恢复本来容貌,立马带着阿瑶和四个侍从,直奔军营大帐。 第107章 回去吧 驻扎大帐近在眼前。 苏月婳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骤然停住。 “不能去。”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阿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慌,猛地抬头:“娘娘?” 苏月婳紧盯着前方大帐,心脏跳得极快。她以为前线会是普通的战局,可她错了——东瀛倭寇竟然用亡魂作祟,扰乱军心! 她本以为,她能在暗处相助,傅孤闻能靠自己的力量平定战局,可现在……她必须留下来。 但阿瑶不能。 她们来时,根本没料到敌军动用了妖邪之术,更没想到军营已被阴煞笼罩。她可以应对,可阿瑶她们呢?她们只是普通人! 她不能让阿瑶涉险。 可是,阿瑶若知她要留下,必定不会答应。 ——所以,她得骗她走。 她收敛情绪,忽然低叹了一声,语气似无奈似自嘲:“我太冲动了。” 阿瑶怔住,茫然地看向苏月婳:“娘娘?” 苏月婳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语气故意放缓:“行军打仗,家眷怎能擅闯军营?我若去了,王爷定然震怒,难道你们想让他分心?” 阿瑶顿时急了:“可娘娘,王爷他……” “阿瑶,你知不知道,你们若留在这里,就成了他的破绽?”苏月婳轻轻一笑,带着些许自嘲,“你以为,我是担心王爷见了我会赶我回去?不,我是担心——他会为了护着我,而乱了战局。” 阿瑶脸色一白。 苏月婳见她动摇,继续添上一把火,语气越发沉重:“战场残酷,你们能保证不会被当成人质?你们能保证不会让王爷分心?” 阿瑶张了张嘴:“奴婢……” 苏月婳不再给她们迟疑的机会,轻轻推了阿瑶一把,语气陡然变冷:“回去。” 阿瑶不解,但仍是劝道:“娘娘,我们来都来了……” 苏月婳没有给她机会再劝,冷着脸转身就走:“跟上!” 她没有再回头。 她很清楚,阿瑶一定会听她的。 阿瑶还年轻,她会怕,她会犹豫,她会下意识地听从苏月婳的指令。 “回去吧。” 这是她能为她们做的,最后的保护。 她们走后,苏月婳手指微微一抬—— 障眼法瞬间展开。 阿瑶还以为她们的主子就在身旁,实则不过是幻象。真正的苏月婳,早已在暗夜中褪去伪装,目光幽沉地望向大营深处。 她不会回去。 亡魂未除,战事不胜。 她要一个人留下。 苏月婳挥手一展,当即身上衣物变幻成云游道士的着装,她本人也幻化成一个颇上年纪的老道,白须寥寥,手持拂尘,也是一副仙风道骨。 魂小花啧啧的探头现身,配合的也将自己幻化成小道童的扮相。 “历朝更迭,战事频发,虽然有人乱用邪术,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你这样插手,真的可以吗?” 苏月婳闻言一笑,手捻着刚刚幻出的白须,声音都跟着变成了苍老的男声:“我华夏大地,岂容外敌来犯?何况朝廷气数还未尽,远没到更换朝代帝王的时候,再者说——” 她故意一顿,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陆陆续续,衣衫不整,狼狈逃窜的流民,浩瀚的队伍呜呜泱泱,一片惨状凄楚。 “本王受封乃酆都帝君,只守护华夏大地,可不包括东瀛倭贼,斩妖除魔,铲除异己,匡扶我朝正统,此乃顺应天意,天庭知晓,也无怪罪之由。” 魂小花好久没听她这么义正言辞的说话了,怔愣地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忘了呢?咱们都是华夏大地供奉出的神灵,确实不该庇护东瀛那些反贼啊。” 这就名正言顺,可以正大光明了。 但是…… 魂小花挠挠头,一边跟着苏月婳往军营大帐走,一边又问了一个紧要的:“你想好你化名叫什么了吗?别忘了,再给我起一个啊。” 苏月婳没言语,来到驻扎的营地外,也不出意料地被巡逻的将士拦截。 “无量天尊……” 苏月婳甩动手中的拂尘,行了个道家的拱手礼:“贫道乃昆仑山清修出尘,云游四方,忽感天象错乱,恐四方为战,又见反贼操控妖邪,遂前来相助,劳请军爷代为通报。” “道士?”为首的将士上下打量,“姓甚名谁,报上前来!” “贫道凌虚子。”苏月婳信口拈来,还介绍了一下身侧跟着的魂小花:“此乃贫道的顽徒,小重机。” 魂小花:“……” 她都没法说,只用一脸‘您还是人么’的眼神不忿的盯着苏月婳,给自己起了那么好听的一个名字,给她就这么草率! 一听就不是厉害的角色,谁家继承衣钵,大杀四方的道士叫小重机啊? 不满意的不只有魂小花,将士也嫌弃的连连皱眉,还挥手打发:“什么虚子又重机的,少妖言惑众啊!坑钱也不知道挑个时候,哪凉快滚哪儿去!快滚!” 其余的将士也纷纷驱赶。 还有不少人已经要拔出佩剑利刃威胁了。 苏月婳无奈地带着魂小花往后退了几步,但坚持不肯走,只说:“几位军爷无怒,贫道是否胡言乱语,尔等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她挥手在近前几人的眼前一扫,顿时开了几人的天眼。 几人还没觉察有异,仍旧继续驱赶着,但为首那人很快发现不对,周遭黑气缭绕,隐隐约约地嘶吼鸣叫,恍若地狱爬出来的冤魂厉鬼,鬼哭狼嚎,遮天蔽日! 没人见过这等场景,一个个恐慌惧怕,险些都踉跄地跪趴在地。 “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黑气,都是……鬼?” “为何只围绕我军阵营?啊啊……真是鬼!” 为首的将士脸色已经惨白了,慌乱的一刻不等,立马拔腿冲向了军中大帐,“报!报!” 军营主账内,傅孤闻带着禁军和御林军统帅,还有两位早已解甲归田的老将军,听闻战事,也纷纷再度请命出山。 几人围绕着地形沙丘,正在探讨着排兵布阵,因着战局不济,几人的脸色尤为凝重。 将士忽然颤巍巍地冲进来,高喊着报,傅孤闻还以为是宫中传来音讯,或者是增援的南大营兵力调遣来了,结果一听将士所言,他脸色骤变。 “一派胡言!” 傅孤闻怒拍案几,“此等紧要时刻,还敢听信妖言?你是归属禁军,还是御林军?” 刘寒山当即出列,躬身行礼:“回禀王爷,此人并非我禁军之人。” 余下的熊靖远抿了抿唇,愤懑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将士,再要说什么,将士颤抖的不断磕头,痛哭道:“王爷,将军,统帅,属下父兄皆在前两日战死,属下又岂能不知眼下时局紧张,迫在眉睫?要不是亲眼所见,属下万不敢乱说!” 第108章 谁是祖宗 熊靖远皱了皱眉,也不是他偏袒自己手底下的兵。 主要是这几日死伤惨重,谁人没有家眷嫡系,谁人不是他人的父兄子弟,但谁都知道,此战关系重大,殊死一战,都拼上了身家性命。 所以此时,士气低迷可能,人心惶惶是正常,但绝不会胡言乱语的。 “王爷……”熊靖远一开口就是要说请。 但傅孤闻有哪能不知这其中缘由,他一手打断,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将士:“起来吧,去把外面那个老道带进来。” “是!” 不多时,苏月婳带着魂小花,在将士的领路下,走进了大帐。 “贫道凌虚子,见过诸位。” 行礼略微躬身,却在起身的一瞬,她手指轻展,直接开了账内所有人的天眼。 黑气缭绕,邪祟作乱。 可怖的场景亦如炼狱,鬼哭狼嚎,遍地生寒。 傅孤闻豁然起身,深隽的面容早已阴翳冷冽,率先开口直问:“这些都是何人所为?” 苏月婳淡声回:“暂且不知,但应该和东瀛倭寇脱不了干系。” 闻言,所有人脸色再度大变,转而议论哗然声也骤起。 傅孤闻听着左右交头接耳的言辞,再深眸紧眯的看着苏月婳:“听闻道长在昆仑山清修,那必然是得道之人,如今形势,可有应对之策?” “有。” 苏月婳顶着假身份掩护,众人也识不破,她坦言不讳,但刚要出口的王爷,却被她生生扼杀在了咽喉中,不能让傅孤闻起疑,改口道:“这位军爷应该是统帅将军吧?” 一旁的刘寒山急忙道:“这位是当朝燕王,御赐统帅大将军。” 这回苏月婳就可以直呼王爷了。 “邪祟一事,放心交于贫道,王爷只管尽心领军打仗,平定反贼,守护皇城,此乃关系重大,贫道也为我朝百姓,国破家难,匹夫有责,不敢说与王爷、诸位将军同进退,但邪祟横行,若不根除,贫道甘愿携弟子以死谢罪!” 魂小花听着,在旁嘴角一抽再抽。 好家伙,苏月婳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是搭上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捎带上她了。 傅孤闻沉吟着没言语。 他虽对忽然冒出来的老道士有些疑虑,也下意识联想到安朝院的那些牛鼻子,但是,若两军对峙,真的有人乱用邪术妖法,必然也对攻守大为不利。 不如就先试试。 反正这个凌虚子,在这种情形下,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本王姑且让你一试,所需什么,但说无妨。”他开口道。 苏月婳轻微颔首,再度行礼:“无需任何,只劳烦王爷让人为贫道和徒弟安排一个下榻住处即可。” “允!” 傅孤闻一声落下,熊靖远当即吩咐将士去安排准备。 无暇再多搭建什么帐篷,就在所有将士中多按了两个床榻,苏月婳也没挑这些,她都顾不上休憩,直接带着魂小花巡视整个驻扎营地。 选了一处正中央的位置,让所有将士让开避远。 苏月婳一手立与胸前,阖眸准备施法,并吩咐:“小重机,布太极阵。” “……” 魂小花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唤她,等回过神,她无语的不断运气,到底还是正事要紧,此刻也无需隐藏什么,直接腾空而起,顷刻间一个太极八卦图,瞬时从泥土中滋生横行,栩栩如生,透着黑红的隐隐光束。 苏月婳瞬移进阵中,盘腿而坐,随着口中低声呼唤,魑魅魍魉,谛听睚眦,逐一应召而出,落地现形,跪地听令。 “魑、魅、谛听、睚眦,各执一方,压阵,魍魉巡游——” 苏月婳吩咐同时,眸色一沉,黑红阴鸷的煞气布满眸底,随着她目光看向敌军营地方向,再对魍魉吩咐:“看到那边的阵营了吗?救出所有被掳走的鬼差,揪出操控之人,其余人等——全杀不留!” 东瀛连个地府都没有,所有亡魂冤煞,一律要排队送往华夏酆都,所供奉神灵,也不过是天庭随手私设而已,还敢如此造次,真不知道他们的祖宗是谁了! “是!” 魑魅魍魉,谛听睚眦齐道应声。 纷纷按部就班,各就各位。 苏月婳这回召唤出的,都是地府真身,魍魉哈哈大笑,无比瘆人地唤出千百鬼卒,一股脑的卷成无数嘶吼的黑云阴煞,朝着敌方阵营席卷杀去—— 周遭没开天眼的众多人等,虽然看不到鬼魅神兽,但感觉到气息突变,一股股的罡风强劲,势如破竹! 一时间所有人不知为何,也信心大振。 另边,东瀛联合多部驻扎的军营中,所有人簇拥围着一处神龛,当中跪坐蒲团上一个白发老者,周身白衣和袍,亦如武士一般,还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长剑。 “大师,大宁朝战事平和多年,但养奸贪佞,国库早已空虚,与我军对垒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虽有援军,但千里奔袭,岂是易事?” “对!只要速战速决,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巧,大场面拉锯战,我们也有充足的粮草兵马!” “还有大师助我等一臂之力,本多大将军,让我等放手一搏,势必三日之内,攻占山海关,直抵皇城,拿下老皇帝,再与西面和东面部族汇合,不出三月,华夏山河,尽数我东瀛国土!” 本多将军皱眉没说话,只看向了还在擦剑的阴阳师,上岛妙闻。 “大师可有何意?”他问。 妙闻沉了口气,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再要说话,却忽感不妙,转瞬之间,周遭天旋地动,哐哐的响动尽是从近前佛龛,放置的一只玉葫芦所出。 “怎么会如此?” 妙闻诧异出声,却不等做什么,就听‘咔嚓’一声,整个佛龛出现裂痕,供奉的神佛也像预示着什么,轰然倒塌! 众人脸色一变,一阵阵的讶异声此起彼伏。 妙闻也在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却不等反应,就被突然袭来的一道阴气,直接穿体击中命脉,他也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第109章 大杀四方 “大师!” 周围人紧张得纷纷出声。 本多将军脸色沉重,狐疑地一扫周遭:“出什么事了?” 妙闻不住的口吐鲜血,强撑着稳住身形,也又惊又诧的:“有人发现我了,还派来了……” 话没说下去,他就被魑魅抛出的长利爪,一把锁住了咽喉。 “尔等小人,焉敢造次?” 妙闻哪知道面前的凶兽是谁,只感觉一声呵斥,恍若爆出的洪荒天咒,震慑得他血脉逆流,魂体近乎都要碎裂! “你……孽畜!”妙闻勉强挤出微弱的声音,还色厉内荏的:“你受谁调遣?谁!” 魑魅哈哈大笑,一声比一声瘆人,轰击得凡人头皮发麻,浑身筋骨错乱。 妙闻挣扎不过,无措闭眸念咒,但那些术法对付一般的鬼魅亡魂也就罢了,这可是魑魅真身,受天庭册封的正式地府鬼吏,哪能是他这点伎俩能对付的? 任凭妙闻如何,魑魅不仅毫无影响,还利爪越收越紧,不过瞬息,便直接让妙闻气绝昏死了过去。 记挂着苏月婳的吩咐,魑魅暂且留他一命,但也将人化成一缕烟气,收纳在掌,再震裂玉葫芦,迸发出无数被妙闻掳走圈禁的鬼差。 浩浩荡荡的一众鬼魅,骤然开始放手屠戮—— 与此同时,苏月婳这边已经得到魑魅的通传,她睁开眸,对魂小花吩咐:“去通知王爷,马上进军出战!” “是!” 魂小花一溜烟跑了,但没跑几步,就迎上了走出帐的傅孤闻,一身软铠渭甲,持戴佩剑,眉目冷峻,气势雄浑,身后跟着的几人也都周身铠甲,蓄势待发。 很明显,傅孤闻也要即刻率军出征。 魂小花舍弃了通传,转身又回了太极阵前。 傅孤闻远远的,也朝着太极阵的方向睨了一眼,但稍纵即逝,无波无澜的眸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爷,请上马。” 一匹匹的骏马已经牵了过来。 傅孤闻翻身上马,策马走到所有整军列队面前,浩浩荡荡,面对着五万大军,他开口提高音量:“今天,就在现在,我们要直击东瀛倭贼的营地,征讨叛军,守护皇城,来日,我们要设法收复失地!所有将士们,有害怕的吗?” 伤亡众多,寡不敌众,一夜之间连丢数座城池,将士们再有雄心壮志,也抵不过事实的残酷,何况援军迟迟还没到。 东瀛联合高句丽,还有塞外多部,足足有五十万以上的兵力啊! 傅孤闻看着诺诺不敢言的所有人,再道:“你们害怕是肯定的,人命只有一条,说不害怕都是在撒谎骗人!本王也怕,不是怕死,是怕对不起我们死去的十万弟兄,怕对不起全部战死殉国的北大营!” 所有人纷纷抬起了头,提到死去的十多万弟兄,一个个眼中都泛起了红,也透出了恨。 “死去的那些人中,有你们的父兄叔侄,也有你们的同袍兄弟!现下他们都化成了亡灵,一个个烈士英魂护佑在我们左右,看着我们挥出每一剑,每一矛,斩杀敌军,替他们报仇!也替我大宁朝雪恨!” “听说那群倭贼扬言要在三日内吞并我们,踩着我们的尸骨,直抵皇城,屠戮百姓,我们的身后,不仅是皇城,还是我们所有人的家!父母亲人,妻儿姊妹,我们能允许他们撒野造次吗?” “不能!” “不能!” 所有人振臂高呼,满怀斗志与愤怒,眼神不仅清亮,还透着跃跃欲试的雄越光芒。 傅孤闻身下的战马,都随着将士们的高呼而兴奋嘶吼。 他伸手拍了拍战马,再道:“大宁天下,华夏大地,不是东瀛倭贼想来就来,想烧杀抢掠的地方!我们这一仗,不仅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不仅要替捐躯的兄弟报仇雪恨,还要让他们永远记住,我华夏不出窝囊废,胆敢来犯,必诛杀殆尽!” 一时间,所有将士,连同熊靖仁和刘寒山,还有那两位老将军,都怒声高呼。 士气大增,军心大振。 魂小花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不住地捂着耳朵,却不可置信地看着战马上的傅孤闻,余光睨向苏月婳:“这这……这是傅孤闻?他不是只擅习文吗?” “哪个王侯将相不是文韬武略,样样兼备啊?有什么稀奇的。”苏月婳忙了这么久,此刻总算能抽身歇息会儿。 正好周围也没人注意她了,她舒展身体,随手变出一张罗汉塌,直接歪身躺了上去。 魂小花还觉得不可思议,迟迟的目光都收不回来。 苏月婳也看向了人群中的傅孤闻,不愧是皇帝的亲生骨肉,也不枉费那一身的真龙之气,有气概,有胸怀,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上马平叛乱。 傅孤闻的身上流淌着帝王血脉,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杀伐之气,此番他也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请旨出战,有着这股气势,这场仗,往后的仗,他都不会输。 自此,五万大军按傅孤闻的吩咐,两路包抄,夹击敌军营地,又分四队精锐先锋,由魑魅带鬼卒清剿了所有邪祟,又控制住了妙闻,一夜的功夫,倭贼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等天蒙蒙亮,南大营的援军也到了,气势更加高涨,直接追杀的本多将军丢盔弃甲,落荒逃窜。 虽说穷寇莫追,但所有将士都杀红了眼,战场哀嚎遍地,血染沙河,堪比人间修罗炼狱场。 傅孤闻及时下令,让追缴的人折返,他和熊靖远刘寒山等人说:“东瀛不足为惧,但此番倭贼联合高句丽和塞外多部,若不留生机,朝廷局势必会更为紧张,百姓无辜,暂且先绕他们一命!”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刘寒山当即相应。 熊靖远也没想到自己带的将士能打出这样的战绩,本就沾沾自喜,不过暂饶了本多大将军逃亡的一队人马,也不算大事。 凯旋大捷,傅孤闻浑身浴血,收剑策马,吩咐道:“清剿所有俘虏,一律押解,等待发落!” “是!” 第110章 支援南下 山海关一战,大获全胜,八百里加急的情报送往了京城,老皇帝大喜。 “不愧是朕的儿子,颇有朕当年的雄风。” 此话一出,众大臣紧跟着附和,无一不夸赞老皇帝的丰功伟业,天子雄风。 唯有澹皇贵妃闻言嗤之以鼻,那老皇帝最是在意声望,这样的夸赞他从来都是受用的。 不过老皇帝本事几斤几两,澹皇贵妃又如何不清楚。 “傅孤闻是个有些能耐的,姑且让他替卓潇收复疆土,稳固山河,待他回京之际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既然对方要出征她便遂了对方的心意,当初与那本多说好的,她想法促成傅孤闻出征,他们遂了她的意秘密解决了傅孤闻。 奈何这群倭寇野心实在大,所做之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合作范围,对方想要的是整个大宁朝。 大宁朝覆灭,哪里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两方黑吃黑,互相兵败,这才应该是接下来的形势,而她澹皇贵妃则该是坐享其成之人。 “贵妃娘娘说的是,大宁朝太子的人位置只能是殿下一人的。” 为澹皇贵妃按揉肩膀的宫人掐着尖细的嗓音谄媚地恭维着,澹皇贵妃听着很是受用。 “注定是我儿的位置谁也抢不走,他傅孤闻没这个福气!” 想稳坐那个位置那便拿命来换吧。 东瀛兵败垂成,士气大挫,被逼迫退回山海关外,临时驻扎休养。 那些联合的的多部都损失惨重,这一场战役,损耗了半数甚至更多的士兵,溃不成军。 本多身负重伤,被士兵们搀扶着逃回了营帐。 “还没有找到妙闻法师吗?” “那一处空地只余下了妙闻法师的阴阳剑,他人不知去向,此时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是亲眼所见妙闻法师浑身充血,像是被人捏着脖子提了起来,青筋暴起,目眦尽裂,只一瞬人便消失不见了。 而妙闻当时在与谁对话,众人根本没有瞧见。 妙闻消失的那一瞬,军营里乱作了一团,仿佛有鬼魅缠身,局势瞬间变动。 他们能够活着逃离那个鬼地方,从傅孤闻的剑下捡回一条命来已是不易。 “他们当是请了更厉害的老道将妙闻法师收了去,不知那老道用了何等厉害的法子竟然能逆转局势,运用鬼魅来作战!” 仅一夜的功夫,风向大变,他们惨败。 东瀛岂会甘心,山海关没有攻破,他回去复命必回受到重罚,此前种种都将付之一炬。 “将军,留得青山在,我们依旧可以卷土重来的。” 妙闻已经被他们的人抓了去,大势已去,他们不能够再豁出性命杀敌,如此只怕所有人的命都要交代在了那里。 “听我号令,所有人撤离大宁国,整装回东瀛。” 本多思来想去,身上的伤口再次崩裂,余下的医师手忙脚乱为本多将军处理伤口。 如今的局势实在不利再与之一战,他们中有很多将士都被傅孤闻的军队掳了去,不知是何下场。 “本将军但是要看看,他如何能收复东西两大营,那里的情况可要比山海关这里糟糕透了。” 此刻撤离是为了更好地卷土重来,本多被破丢了原本侵占的疆土,“灰溜溜”的偷渡回了东瀛。 “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熊靖远动作十分快,带军医医治受伤将士,整队余下的将士,重新列队,又将所有俘虏清缴,安排了一批精兵押解俘虏回京。 一切处理完毕后向傅孤闻复命。 傅孤闻对熊靖远的能力表示赞许,能够做到兵部侍郎的位置的确也是有能之士。 “这次记你头功,回去后本王会向父皇说明。” “王爷严重了,这些事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应该的。” 熊靖远没有贪功,对傅孤闻毕恭毕敬。 傅孤闻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在朝中是个随时都有可能变动的局势,熊靖远不能得罪之人。 在战场上恪尽职守是本分,毕竟刀剑无眼的差事。 “王爷,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凌虚子仙师,他在此次战役上应当记大功。” 熊靖远话音刚落,苏月婳出现在营帐外,带着他的徒弟小重机来见傅孤闻。 “仙师,您请坐。” 傅孤闻示意手下为苏月婳赐座,经历了九死一生之事,又见识到了“凌虚子”的能耐,他对“凌虚子”也开始敬重起来。 “东瀛能够这么快近攻北上,逐一点突破,不仅是联合了高句丽和多个部族的缘故,贫道此前所说并非虚言,那牛鼻子老道如今已被我收服到这葫芦瓶子里来无法再做祟了。” “此次大捷还要多谢仙师出手。” 傅孤闻看向苏月婳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之意,他还是那般警惕,不过这次苏月婳可是做了实事的。 “贫道生于华夏,所做之事利民利本,王爷言重了。” 谦虚点也是件好事,苏月婳心里暗想着。 “多说多错,阴璃,还是赶紧下一步吧。” 魂小花提醒着苏月婳,与东瀛之间的战役必须早日结束,他们还有要事要做。 苏月婳自是知晓轻重缓急。 “多嘴了。” 魂小花暗暗撇嘴,鬼王大人还真是傲娇! “仙师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话里内容是试探也是询问。 “一鼓作气,支援南下,山海关留可信之人驻守。” 苏月婳的想法与傅孤闻不谋而合,傅孤闻正有此意。 “仙师倒是对用兵作战有些了解。” “这只是贫道的一些个人意见,用或不用,都由王爷定夺。” 不逾越也不讲废话,傅孤闻对“凌虚子”又多了几分探究,明明是一白胡子老道,可傅孤闻总觉得此人身上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与那苏月婳有些相似。 这样的想法只在傅孤闻脑海里停留了片刻便消散了,眼前的凌虚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苏月婳的。 “熊靖远,立刻整装待发,前往南下,支援东西两大营。” “是,王爷。” 傅孤闻带领禁卫军和御林军统帅当即南下,朝着东西大营而去,留下两位老将军和数名精兵良将坐守山海关。 第111章 滋养魂魄 山海关鬼魅已平,不会再有邪祟之事发生,苏月婳也以“凌虚子”的身份带领着魂小花一道与军队南下。 西大营与东大营一样,都被妙闻用同样的手法使鬼魂束缚住了将士们。 将士们不受控制,城池不攻自破。 禁卫军和御林军打了胜仗,士气大振。 傅孤闻亲自带兵直击敌军核心,苏月婳继续扮作凌虚子,每到一处便召唤魑魅魍魉,谛听睚眦,千万鬼魅从地下爬了上来,乌泱泱冲向倭寇大军。 倭寇大军被苏月婳开了天眼,所有人恐惧成一团,鬼魅听从号令,大杀四方,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倾盆大雨。 两军交战,战报大捷。 苏月婳不过是以其道还本身,用他们的法子反过来对付他们。 一群东瀛鬼想要踏足华夏,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军获胜的战报一封封传回了京中,老皇帝大喜,众臣也紧跟着松了一口气,皇城保下了。 西大营和东大营皆被傅孤闻收复了城池,保住了东西的疆土,东瀛退兵,原本狂风大作的天气乌云逐渐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一处诡秘的森林中,黑雾缭绕,无数鬼魂嘶吼着,环绕着正中心的那处小屋,身上掉着人皮一样的东西,眼珠子从瞳孔处连着肉吊着,伸手触向小屋。 屋外形成一道道金光,鬼魂凄惨叫着,最后化作一缕缕黑烟遁入了地中,他们都在害怕屋内的人。 “果真是一群没有的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许久未出现在京中皇城的纪轻衣竟然出现在了这处诡秘之所,四周荒无人烟,若有人误入歧途,也只会被黑烟笼罩的雾气所吞噬,皮肉腐烂,化成一具具枯骨。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袍看不见模样的怪人,阴暗之下露出一双可怖的瞳孔。 纪轻衣声音沙哑,面色苍白。 第一处阵眼被破坏,纪轻衣已经有所感应,他调理了数日,手下人又替他抓来十几个童男童女才补了他的重伤。 喉咙处一阵腥痛,嘴角慢慢溢出鲜血。 这具身体滋补了数日,也只是恢复了一部分法力,还是弱了一些,被自设的阵法反噬后,自身法力也会被削弱部分,很难修补。 他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命令身边小侍继续替他抓人来,百鬼养魂阵需时不时有生人来祭阵,才能够滋养他的魂魄。 苏月婳太过聪明,护国寺慧觉一死,萧衍被救出,暴露了他在护国寺后山设置的第一处阵法。 若是知晓这一点,他便应该早点解决了萧衍才是。 那种人的命留着也没有大用处,如今反而成了麻烦。 令纪轻衣头疼的是他用作阵眼的宝贝被苏月婳得了去,竟给一凡人做了防身的武器。 “查查苏月婳究竟是何来头,她或许是和我一样的人。” 纪轻衣对苏月婳早就生了怀疑,那女人如今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像是一个躯壳里重塑了另外一个灵魂。 若是这样,那事情反而变得更有趣了些,也更麻烦了些。 记得数月前的那一眼,苏月婳该是认识他的,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只因着那双眼睛里纪轻衣看出了不耐,她似乎并不想见到他。 “国师,那女人势必会成为我们完成大业的阻碍。” “必要时铲除了她,不用留。” 若影响到了他的计划,他自是留不得。 京中,傅孤闻班师回朝,满城的百姓都出来相迎,京城里无一不是对傅孤闻的称赞,无数贵女手捧着鲜花高举过头顶,想要傅孤闻多看他们一眼。 听说王爷府上新迎了两名侍妾,他们也萌生了想要入王府伺候王爷的心思。 而苏月婳早已经换回了本来的容貌站在人群里等候傅孤闻,她身边空无一人。 阿瑶不知何时发现了苏月婳的存在,急急走了过去近了苏月婳的身。 “是王妃传的信,告诉我您在这里吧。” 阿瑶是第一个发现苏月婳有些不对劲的人,苏月婳幻化出来的分身虽与以往模样,声音,动作并无不同,但少了分灵气。 自回王府以来,多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对外避而不见,一日三餐,日常起居照旧,正是因为如此,阿瑶才生出了疑心。 是苏月婳寄回来的书信让阿瑶得知,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奇术。 也是在京城长街上瞧见了苏月婳以后,阿瑶才相信的。 京城内人山人海,傅孤闻却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苏月婳,他将苏月婳一把拉上了马车,众人唏嘘。 “为何会在城门前等我?” “我知王爷今日凯旋而归,便一早出府门等待了。” 一个痴心等待郎君回京的女子,多么好的一个形象,她知晓傅孤闻心中一定会有波动的。 所有的行动都在苏月婳的计划之内,不会有所偏差。 傅孤闻未语,只是抱着苏月婳的胳膊更紧了几分。 入宫时,苏月婳是被傅孤闻抱着下了马的,皇城内,无人敢阻拦傅孤闻的去路。 这一次回京,傅孤闻是要拿到太子玉牒的。 傅孤闻被册封太子,赐庙宗玉牒,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他收复失地,将倭寇打回东瀛老巢一事,满朝文武,京中百姓人尽皆知,此举功勋卓着,朝野钦佩。 他正是成为太子一事,也无人再敢有任何异意。 老皇帝此前不看好傅孤闻,对傅孤闻这个养在外面的儿子疑心重,但这一次,傅孤闻确实令他刮目相看。 如今日子还长,将来有什么变数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拟旨,宣太子沈卓闻入宫受赏。” “嗻。” 不多时,傅孤闻携手苏月婳一同入宫,如今皇室宗族内有他的一笔,他真正成了皇子,得庙宗玉牒。 皇帝让太子端着托盘至傅孤闻面前,傅孤闻双手高举,接过庙宗玉牒和圣旨,行大礼完成受封仪式。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大宁国的储君了,今后若再有人议论你的是非,你可向朕直言,朕来定他们得罪!” 老皇帝明面上十分重视傅孤闻,给了傅孤闻足够的父爱。 第112章 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 苏月婳看着父慈子孝的一幕心中作呕,明明数月前二人还剑拔弩张,老皇帝对这个异性王爷颇为忌惮。 数日前还曾赐两名侧妃给傅孤闻,又赏了侍妾和宫人监视燕王府,还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皇。 若是老皇帝能够看的穿苏月婳的灵魂,必然能瞧见她此刻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从大殿内出来,魂小花就叫嚷着:“若非他是一朝天子,我无法近身,非要试试他的脸皮有多厚才可。” 魂小花最是讨厌这种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之辈,这样的人做一朝天子还真是百姓的祸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也并非荒淫无度者,你莫要太代入了。” 苏月婳余光瞥过傅孤闻,傅孤闻这位当事人可比魂小花要镇定多了,皇帝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小心思,他心中明了,面前依旧能保持镇定。 有这样魄力的人做什么都能成功的。 苏月婳对傅孤闻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赏识,这份赏识可不是来源于记忆里的交情,而是如今的她对傅孤闻的。 立储仪式结束,傅孤闻在朝中地位稳固,接下来便该实施正事了。 此事耽搁了多日,他们必须马上出发。 傅孤闻原本走在苏月婳前面,阿瑶半在苏月婳身侧。 他虽没有缓步与她同行,却是刻意放慢了速度与她的速度持平,以保证二人的距离。 紧绷了许久,苏月婳难得想要放松一下,心中生出了逗趣傅孤闻的心思。 “傅孤闻,你觉得相处这么久了我这个人如何?” 她忽然凑近,清晰的五官印在傅孤闻双瞳之中,男人的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一细微的小动作被苏月婳迅速捕捉到,偶尔逗趣傅孤闻日子还是蛮有乐趣的。 “神神秘秘,目的不可测,为人不算良善但也有几分良心,能力很强,并不是传闻中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 傅孤闻倒是真的总结了一段话。 “总结的精准到位,不愧是傅孤闻。” 魂小花时不时冒出头来,单眼一眨,逗趣着苏月婳。 “我说苏月婳,你这调侃男人的动作还真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我是谁,酆都大帝,就没有我搞不定的男人。” 苏月婳冷哼着,二人用灵魂相互交流。 傅孤闻是难搞定了一些,但如今的他们二人,对彼此也有了初步的信任,无论是共同做事还是如何,默契度也跟着逐渐上升了。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魂小花和傅孤闻同时问出这句话来,苏月婳定神看向傅孤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让人想要探查的心思。 傅孤闻看来,苏月婳这个人看似简单,有什么说什么,将心思全部抛出,实则深不可测,令人难以揣测。 他至今唯有一点搞得明白,那就是苏月婳对他没有恶意,反而处处施以援手。 他们二人,是势均力敌的关系。 “就是很好奇我这个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她随口问问,没有准确的缘由。 “言归正传,萧衍既然已经告知你第二处的阵眼就在淮南附近,我们不妨现在就出发。” 百鬼养魂阵是靠吸食童子的鬼魂维持阵法,只要一直存在,便一直会有无辜的孩童死去。 他们需得早日出发,将三个阵法给破坏了。 “好,你熟悉阵法,跟着本宫能帮上忙。” 傅孤闻同意了苏月婳与他一道,他确实也需要苏月婳。 他在战场上结实了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凌霄子术法强大,已经是仙人之身,帮他化解了一场场战役,使得大宁国战役连连取胜,收复了失地,并且将寇贼赶回了老巢。 战役一结束,他原本打算招凌霄子入东宫,等他去寻人时,凌霄子早已经带着他的小徒弟小重机消失在了西大营中,不见了踪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真是仙人做派。 “本宫在山海关结实了一位道行高深的仙人,这一次若是有他一同随行,我们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傅孤闻竟也愿意与她说旁的想法了,苏月婳有些意外。 “他说的可不就是你嘛,他若是知道是你帮他祛除鬼魅,处置了妙闻,助攻大宁国将士,一定会对你有所感激的。” 魂小花忍不住咂舌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吃瓜可以说是吃到了自己身上。 “得了吧,我可不需要他感激我,更何况我说出来不得把他吓死。” 苏月婳对着魂小花翻了个白眼,魂小花如今半个身子化成烟雾飘在她面前,一副打趣的模样,很是欠揍。 “他好像没那么脆弱吧,阴璃。” 真实就是阴璃的身份不能被凡人所知,尤其是傅孤闻。 “有真龙之气的男人,怎么可能脆弱。” 苏月婳如今是他的太子妃,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男人一样。 魂小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连忙纠正着苏月婳。 “别萌生出奇怪的心思来,我可是能够感应到的,阴璃,我会在你身边时刻提醒着你的,别忘了你的初衷。” 魂小花警示着苏月婳,她害怕苏月婳这一路走下去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其中的变数谁也无法估量。 “我只是为了最初的目的与他合作,旁的心思不可能会有的。” 苏月婳不以为意,傅孤闻除了真龙之气可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她动心的。 她好歹也是鬼王大人,对男人的定力还是有的。 “旁人我可不在意,但傅孤闻我不得不防。” 魂小花唠叨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提醒苏月婳,莫要误入歧途,违反天道。 “我比你更害怕天道,你大可放心。” “苏月婳,你这一路都想些什么呢?” 他们乘坐马车一路赶往淮南,并未直接返回王府。 傅孤闻已飞鸽传书通知萧衍与他们汇合。 见苏月婳一路上都未曾言语,傅孤闻才开了口。 她平日里总有闹腾的时候,今日却安分的有些怪异,也未曾与他探讨如何寻阵眼之事。 苏月婳方才一直在用灵识与魂小花对话,忽略了傅孤闻。 第113章 瘴魈之毒 “妾身觉得这么厉害的云游道士必然不愿意被拘泥于方寸之地,你若是强行留下他也只会适得其反。” 苏月婳也只是听了个囫囵,便顺嘴回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他本就为了华夏土地不被外贼掠夺而来,如今东瀛撤退,疆土收复,他与那小徒弟悄然离去意在情理之中。” 傅孤闻觉得凌虚子道行高深,寻二三处阵法之事若是得凌虚子相助,会顺利很多。 不过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位白胡子老道与眼前的太子妃会是同一人。 苏月婳如今以太子妃的身份伴在傅孤闻身侧,就不能够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实力,没有显露全部。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她可不想一夕之间就被推翻了。 傅孤闻生性多疑,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苏月婳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 淮南一带,本是鱼米之乡,多田野,河水,而如今他们所到之处,河水散发着浓浓得腥臭味,有鱼虾的尸体顺着上游流淌到下游。 马车已经进入了淮南下游,正朝着上游的方向前行。 他们动作很快,仅半日的功夫便赶去了淮南,路上用膳都是在马车内解决的。 萧衍和阿瑶坐在另外一辆马车内,紧随他们身后。 等进入了上游,那股浓烈的臭味瞬间弥漫看来,顺着车帘钻入了鼻息。 苏月婳下意识捂住鼻子,她嗅到的可不止鱼虾腐烂的臭味,还有尸臭,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看来萧衍情报无碍,我们来对了地方。” 苏月婳肃然起来,眼观八方,竖耳聆听。 有风声吹动着树叶的沙沙声,却听不到任何鸟鸣,他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未见花野虫草和鸟兽。 马车进了淮南的地界,一股浓浓的毒雾瘴气开始在周围蔓延,越往离走,瘴气越浓。 马车开始摇晃起来,前方的车夫摇摇晃晃,人似是要昏迷过去。 风絮眼疾手快,冲出马车代替了车夫的位置。 “殿下,太子妃,这瘴气有毒!” 他们所有人都察觉出了端倪,难怪越往淮南,活物越少。 在这样毒气缭绕之处,寻常人恐怕呆不足半个时辰便会全身发青,口舌泛紫,青筋凸出,双眼呈现凹凸状全身由里至外溃烂毒发身亡。 沿河一带,黑骨累累,这瘴毒竟然如此猛烈。 “殿下,阿瑶,萧衍,风絮,将此物服下,戴上帕子,可阻挡瘴毒。” 地府二十四鬼之一,瘴魈,山鬼之首,隐于白色瘴气中,拥有死灰般的皮肤,眼睛呈红瞳,白发中若隐若现骷髅骨,是无数死去之人的象征。 而吸食了瘴魈所释放毒气之人由内而外的被腐蚀,直至全身溃烂痛苦的死去。 淮南一带毒雾缭绕,人恐怕早已经死绝了。“殿下,我们还要继续前行吗?” 前面白色雾瘴太大,几乎看不清前进的方向,苏月婳暗中唤出魑魅搜寻瘴魈的下落。 她是百鬼之主鬼王大人,人间地府的鬼当听命于她,若没有她的准许,瘴魈不可为祸人间。 而这瘴毒之中,她的鬼气竟然感应不到瘴魈的存在。 苏月婳直觉,瘴魈一事必然与这第二处阵法脱离不了干系。 “魂小花,你不说这淮南是福泽充沛之地,怎会变成如此境地?” 魂小花听到苏月婳召唤她,无奈探出头来。 “我说鬼王大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如今的淮南早已经不是先前的那副样子了,有人以淮南地脉最充沛之地做阵眼,以无数年轻女子的性命做引,开启阵法。” 魂小花给苏月婳做了解释。 至于那瘴魈,魂小花不需要多说什么苏月婳也能够明白。 车夫已经快不行了,他一寻常人,没有内力护体,又一直在外面驱使马车,苏月婳知晓此人的魂魄已经从体内飞散,无法再复生。 她默默为车夫做了超度,便将人丢下继续赶路。 云雾缭绕的最深处便是淮南地脉最充盈之处,他们在那里能够做到瘴魈。 幕后之人倒是厉害,将瘴魈控制住,以鬼魅作为阵眼,开启这第二处阵法。 傅孤闻本因瘴魈之毒而有所昏沉,服用了苏月婳递过来的药丸以后恢复了气血。 以为苏月婳在术法方面有些能耐,但是未曾想她在用药一行上也本事了得。 “遮面的纱巾上我喷了特制的药水,可保证白色瘴毒不被吸入。” 瘴魈是她所管辖的鬼魅,她自然知晓克毒之法。 “还是要尽快找出害人之物。” 傅孤闻接过苏月婳递过去的纱布,未曾有疑便蒙在了脸上,他掀开车窗,探寻外面。 马车车窗外,烟雾缭绕,早已看不清外界之物。 傅孤闻凝眸,神情颇为凝重,前方之路无法探清,眼下解决瘴毒是关键。 “风絮,去问一下萧衍,可有解决之法。” 苏月婳闻言,用传信将消息带给萧衍和阿瑶。 临出发前,苏月婳给了阿瑶一金袋子,袋子中装有地府的不少宝贝,关键时候无需她出手,有些事情用法器便可以解决麻烦。 萧衍得了传音,心里默念了三声,那金袋子内果然跳出两盏“鬼灯”,负责引路。 “殿下之困暂解,可继续前行。” 鬼灯点燃,照亮了前行的小路,风絮赶车的速度也跟着加快了。 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抵达阵法所在处。 苏月婳也清楚这一点,天色一沉,百鬼同出,鬼魅进入阵法受阵法所控,对付起来棘手。 他们所到之处,马路颠簸,那些泥泞之下,藏着累累白骨。 白骨因毒瘴所致,骨头发黑。 从骨骼长短和粗细程度以及部位上来看,皆是十二三岁少女的骸骨。 此阵法阴毒之处就在此处。 “风絮,替我捡拾一块骨头来。” 风絮得到苏月婳的指令,虽不明,但殿下未开口,他便按吩咐照办。 “太子妃。” 苏月婳得到骸骨,合神,手指运气在骸骨上探寻。 答案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这群少女死前不得安息,死后也同样不得安息。 第114章 羊皮卷 越往深处,那些痛苦像是鬼魅一样缠绕着他们。 傅孤闻抬眼看向苏月婳,她正严肃地看向前往幽深地路径,脑海里不知在深思着什么,神情尤为凝重。 傅孤闻很少在苏月婳面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许是这次的麻烦过于棘手些。 “那些无辜的少女被拐骗到山林深处,利用瘴毒将他们迷晕,再用禁术将他们的身体蛊毒炼制和蛊草的培育,而他们的灵魂就算死了也得不到安息。” 苏月婳见傅孤闻看她的眼神多有探究之意,索性自行解释了一番儿。 这样恶毒的手法傅孤闻也是头一次听说,巫蛊之术,朝中大忌,凡是朝中大臣家与巫蛊之术勾连,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灭九族。 “这世间竟真存在巫蛊之术,迫害无数女子枉死,只为了滋养自己的魂魄。” 苏月婳竟是连这些都知晓,傅孤闻好奇苏月婳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固魂之术是以牺牲无数无辜童子的性命为代价,禁锢他们的魂魄为养分所设的阵法,用此邪术之人还真是物尽其用,无所不及。” 萧衍紧握着拳头,恨得牙尖发颤。 瘴毒缭绕,无数毒蛇从四面八方串出,朝着马车而去。 “殿下,有毒蛇!” 风絮驱车,先一步发现了那些毒蛇,他拽着缰绳,持剑斩杀那些毒蛇,奈何毒蛇数量巨多,风絮一人之力难以抵挡。 阿瑶快一步下了马车,用紫鳞鞭笞着毒蛇,毒蛇因惧怕紫鳞不敢靠近他们。 萧衍迅速飞身,一道道符咒落下,金光法阵一开,无数毒蛇被笼罩其中,化为浑水,无法再作祟。 危险暂时解除,一行人继续赶路。 阵阵微风拂过,似有呜咽声由远及近,萧衍与风絮同坐在马车外,提醒着苏月婳他们。 “是鬼魅的哭喊声,他们皆死于非命,魂魄被囚禁在阵法之中,不得安息。” 傅孤闻闻言,双手附在苏月婳的耳旁,替他挡住了那些鬼魅之声。 “其实你不需要他这么做的。” 魂小花瞧着这感人的一幕,有些许吃味。 “难得他这么做,我很是受用。” 苏月婳学着傅孤闻的模样,也将双手放在傅孤闻的耳旁处。 “等到了阵眼,这些魂魄无法靠近,声音自然会消散。” 直至山林近近处,那呜咽的抽泣声已经听不清了,是那些无法得以生息被囚禁于此的亡灵们在向苏月婳求救。 苏月婳身上的气息被生魂所知,他们希望鬼王大人可以将他们收入地府。 苏月婳一道魄力输出,黑白无常现身于他们身后,将生魂尽收于地府。 “今年的地府可要比往年都要热闹得很。” “为鬼王大人办差,多做事少说话。” 黑无常提醒着白无常,二人再次潜回地府。 山林的尽头是一处石洞,石洞狭窄,仅能一人通过。 一行人下了马车,紧跟着入了山洞,风絮走在最后做掩护,萧衍则是走在最前端。 这里最强的人自然要属苏月婳了,只是傅孤闻如今在面前,她还需要遮掩一二。 进入石洞深处,出现了两个分岔路口,萧衍脚踩之处,一圆形图腾出现,萧衍曾见过此图腾,在那个神秘人的面具人也有一样的图腾。 果然是同一人所为。 “别动!” 萧衍提醒着众人,他应当是踩到了机关。 “自我们进入密林之处,便是处在阵法之中了,如今所在位置为阵眼,阿瑶手中的紫鳞冰骨刺鞭与之相互感应,你可挥动紫鳞,与之呼应。” 阿瑶照做,果然石洞四周,有数个相同的图腾闪现,阿瑶用紫鳞鞭笞着那些图腾,机关开启,无数支冰锥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 苏月婳大手一挥,无数冰锥迅速换了个方向,直直砸在地上,机关被破。 萧衍与苏月婳对视交换了眼神,萧衍立刻会意。 “阿瑶,随我一同将阵眼给破坏了。” 萧衍冲向最前方,前方障眼散去,瘴魈出现在萧衍眼前,唯苏月婳,魂小花和他能够看见。 苏月婳嘴里默念着破阵之法,萧衍助攻以形破阵。 苏月婳暗中掐指,阴气从手指缝中源源不断涌出,萧衍感觉到身上有股磅礴的气在助力,加强了他的破阵之术,仅一瞬,阵眼冲破。 一缕白烟顺着石洞冲了出去,萧衍与阿瑶紧随其后,风絮也被四散的气 墙面出现裂缝,无数冤魂挣扎着从墙缝中涌出,苏月婳给魂小花了个暗示,魂小花化灵紧跟着萧衍,阿瑶三人出去了。 黄土散落,无数枯骨从石墙岩壁上脱落,石洞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崩塌了。 傅孤闻顾不得其他,她快一步将苏月婳揽在怀里,拉着苏月婳的手朝着洞口的方向冲出,苏月婳此时手中还握有一张羊皮卷,取下那张羊皮卷,摧毁阵眼,阵法被攻破。 “我受了伤,跑不快的。” 苏月婳不过是佯装作虚弱的模样,使得傅孤闻对她心生愧疚,她再一次救了傅孤闻。 眼前的男人果然当了真,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在最后一刻冲出了石洞。 只是最后那一下,山石彻底崩塌,傅孤闻的后背还是被滑下来的石块砸了一下。 风絮已经是伤痕累累的模样,在傅孤闻出现的那一刹依旧疾步跑了上去。 “殿下,您后背受伤了!” 傅孤闻后背渗出鲜血,浸湿了大片的衣衫,苏月婳探脉确认傅孤闻并未抢到脊柱和五脏六腑,只是皮肉伤,这才放心。 “待会上了马车,我来为你擦药。” “好。” 傅孤闻并未拒绝,他能够感受到,苏月婳近日对他温柔了些许。 在无人之处,瘴魈化形于苏月婳面前,自行请罪。 她负伤跪在苏月婳面前,衣衫破损,身上多处伤口散发着毒气。 “你自行去地府问罪吧。” 瘴魈所犯之罪,苏月婳不能免责。 瘴魈眼中的浑白散去,又如何不清楚自己所犯下的滔天恶行,虽为人所控,到底是做了恶事,没得地府圣谕,释放瘴毒,无数生灵因她枉死。 苏月婳已为所有生灵超度,这一世的苦难换取下一世的极乐。 第115章 婆婆妈妈的 瘴魈自白雾中散去,化于天地之间,自请入地府受那诏狱惩处。 笼罩在淮南一带的毒瘴也跟着消散,花草重现生机,河水被净化,无数枯骨归于土壤,换得一方重回平静。 魂小花虚弱地幻化出精灵模样,跌坐在苏月婳肩头,气若游丝:“要不是你在后头暗中托了一把,萧衍怕是撑不过那一波了。” 苏月婳收了法力,神色平静:“他师承灵犀山,本就不是泛泛之辈。” “可他从不愿涉险,若真没你推他一把,他哪会豁命去挡那瘴魈。” “那是他的选择。”苏月婳目光沉静,“我只给了个机会,怎么走,是他自己定的。” 萧衍虽图安乐,不喜太过于危险之事。 但方才大敌降临之时,他依旧冲在最前方,保护傅孤闻与苏月婳。 这样的人是友非敌,这一次,萧衍确有功劳。 他命数上乘,气运极稳,既承她救命之恩,也有护主之心,不妨留在身边,做个掩护,也做个屏障。 苏月婳抬手,展开那张从阵眼石壁中取出的羊皮卷。卷上新图,赫然指向第三处阵眼所在——阳关镇。 指引?还是诱饵? 她眼神冷冽,指尖微收:“无论是圈套,还是线索,我们都得走这一遭。” 她心知肚明,这背后的局,不止是引她破阵,更像是有人,故意把她往某个地方逼。 “你的能耐,”傅孤闻低头扫她一眼,语气轻得像一句闲话,“若只当个太子妃,倒是屈才了。” 自苏月婳迎娶入王府的第一日,傅孤闻就知道苏月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她出手狠辣,绝不会给对方留一丝余地。 苏月婳勾了勾唇角,“殿下这是夸我?还是在提醒我,别越界?” “你觉得呢?” 他没正面回应,倒先反问。 苏月婳眸光一顿。 她不是没察觉到,傅孤闻这几日看她的眼神,变了。但其他的她也说不上来。 苏月婳更喜欢一些直白的对话,而不是这样暗藏深意的。 “本王何曾敲打你?你救我一命,我记得清清楚楚,”傅孤闻目光定在她唇边,神色微沉,“只是佩服罢了。 这一次的确是苏月婳在石洞中护了他一命。 “也罢,褒贬都由你说,我听着就行。” 苏月婳手指轻点傅孤唇角,却没真正碰上,眼尾挑起一抹戏谑,冲着他抛了个媚眼。 “你若不是个美人胚子,这举动在我看来还真是油腻的很。” 魂小花几乎是将白眼翻上了天,她怎么感觉苏月婳从地府再回阳间以后对傅孤闻的举动越发轻浮了。 “闭嘴!” 魂小花很快得到了苏月婳的回应,被对方轻飘飘骂了一句。 她不悦地重回了发钗之中,继续休养生息。 萧衍就在他们身后,他如今确信那股味道的确是从苏月婳身上散发出来的,更准确一些是从苏月婳的头发里散发出来的。 他也证实过了,那是还魂花的味道,不过世间之人,此生都不一定见过真正的还魂花,而萧衍之所以知晓,也是偶然间见古书上曾记载过一小段。 “你的手被藤蔓刺穿了,本王出发前曾向宫中的术士寻过几味药,对你的伤口或许见效。” 傅孤闻知晓,苏月婳受的伤并非普通草药可以疗愈。 “那些术士的疗愈药膏对我而言无用,还不如你几滴鲜血来的见效。” “殿下千金之躯,太子妃莫不是在说笑。” 尽管对方是太子妃,风絮还是第一时间维护着主子。 傅孤闻回想起上一次他也的的确确喂了苏月婳他的生血,不过半日,苏月婳的伤口便恢复如初,体内的毒素也被清理干净。 在这期间,苏月婳并未服用任何丹药解毒丸。 当时苏月婳说是自己身体特殊,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想来,许是他的鲜血真的有什么奇效。 “既是如此,给你便是。”傅孤闻示意风絮退到一侧,他用匕首划开手腕,花叶做碗状接给了苏月婳一小部分鲜血。 苏月婳也不客气,直接生饮入口。 阿瑶和风絮是她与傅孤闻的人,她这么做没什么好担心的。 “殿下是大宁国皇嗣,身上流淌着天子的血脉,这鲜血自然也不同于寻常人,对这种邪修术法造成的伤害有疗愈功能。” 傅孤闻的血只对她有用,她顺嘴编造了句谎言,信与不信,他们都没得选。 风絮在旁欲言又止,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殿下也受了伤…… 等苏月婳替傅孤闻处理好伤口,马车已经远离了淮南,朝着阳关镇去了。 第三处阵法,在沙漠绿洲阳关镇,距离淮南有一百多里路,他们快马加鞭赶过去也需要两天两夜才能抵达阳关镇。 它也是最神秘之处,苏月婳好奇慧觉背后的神秘组织的老大究竟是怎样一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 “眼下刻不容缓,我们需要即刻出发。” 人命关天的大事,苏月婳和傅孤闻都在严肃地对待着。 “这次换我来。” 经历了一场恶战,风絮身上多处都鬼魅的戾气所伤,一道道伤疤触目惊心,阿瑶不久前才给风絮处理好那些伤口。 “不必了,我无碍。” 风絮哪里会让一个女子驱车,他人还在此处,殿下就在马车内,他得按照规矩办事。 “婆婆妈妈的,少废话了!” 阿瑶也是一副女汉子性子,不容风絮再多一句话,就将风絮推进了马车内。 风絮将将坐稳,看向傅孤闻与苏月婳时目光闪烁。 “殿下……” 风絮刚想要解释些什么,就被傅孤闻给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就坐在这里养伤吧,事情还没有结束,你需快些调理好。” “属下明白。” 得到了傅孤闻的首肯,风絮这才安心坐在了那处。 “阿瑶性子直爽,有什么都会表现出来,她既然让你好好坐在马车里养伤,你也不必推脱。” 苏月婳为阿瑶做了解释,阿瑶一直都很热心肠。 沙漠多海市蜃楼,两人轮流赶车终于在第三日太阳初升时赶到了阳关镇外。 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漠,几个人同时驻足了下来。 在往前走,便没有回头路了。 “殿下可都准备好了?” 苏月婳侧目看向傅孤闻,借着这具身躯他们相处了一载,时日不短。 她清楚傅孤闻既走到了这里,又怎会有退缩的心思。 第116章 放开,我自己能..... “继续走吧。” 果然,回应她的只有短短四个字,无论前方面临的是人是鬼,傅孤闻都会继续走下去。 “有我在,你不会有碍的,鬼魅出没之地我罩着殿下,皇城深宫里殿下罩着我。” 苏月婳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带着一股子魅,那股子鼻息散在傅孤闻的脖领处。 傅孤闻身体下意识僵硬了片刻儿,回过神来时,苏月婳已经向前走去了。 “继续走吧。” 傅孤闻话落,脚下忽然一沉,沙土如活物一般将苏月婳的双足吞没。 “别动。”她眉心微蹙,手中法诀刚成,却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扣住了手腕。 “风絮,快!” 傅孤闻不容分说,将腰带甩给风絮,自己半个身子也陷进了流沙。 “你疯了?”苏月婳眼神震了下,她真不是救不了自己,可他这样冲进来,毫无术法傍身——是想陪她一起死? “放开,我自己能.....” “闭嘴。”傅孤闻咬牙,手臂青筋绷紧,“你若有事,谁破阵?” 只见傅孤闻解开腰带丢给风絮一端,另一只手则是上前拽住苏月婳。他动作迅速,就是想争取最快时间将苏月婳拉出。 傅孤闻本想着找到第三处阵法,将其破坏了,反倒是忘记沙漠凶险,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沙尘暴和流沙区。 苏月婳其实想要告诉傅孤闻,不过是区区流沙,她能够对付的来。 但傅孤闻的动作比她的嘴巴快了一步,下一秒已经拉住了她的胳膊。 风絮与萧衍一道用力,将二人拉扯了上来。 “这次本王走前面。” 地面刚稳住,傅孤闻回身一句,语气不容置喙。 苏月婳望着他,眉眼不动,眸色却缓缓沉了下去。 他不过是个没有术法的凡人,明知无法抵御流沙,也要第一个冲进来救她。 “你以为你在保护我?”苏月婳笑了,嗓音微冷,“我若动手,整个沙丘都能掀了。” “可你没动。”傅孤闻转头看她一眼,语气低沉,“你在迟疑。” 苏月婳一噎,眼神忽然变得复杂。 这一刻,情绪不是甜,是闷,是乱。感觉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同样的自以为是。 “行。”她忽而勾唇,眼底浮出一丝狡黠,“既然你执意要走前头,那你最好别让我替你收尸。” 傅孤闻挑眉,嘴角却不自觉勾了一下,“你舍得?” 苏月婳没应,只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语调慵懒:“我舍不舍得你无所谓,但你若死了——我可只能当俏寡妇了。” 进了沙漠,苏月婳瞧瞧为他们开了天眼,这样遇到危险他们也能够短时间内自救。 “这是鬼殇,可斩杀妖魔鬼怪,吸食对方之力,但也不算是邪物。” 苏月婳从阿瑶身上的百宝袋中掏出了一把宝剑,是用来给傅孤闻防身的,寻常的剑并不能斩杀邪祟。 宝剑自苏月婳的手上变回了原本的大小,同体气派,周身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俗物。 “你从何处得来的宝贝?” 傅孤闻心中生疑,并未接过宝剑。 “是我与那灵犀山的老头相熟,他赠予我的。” 苏月婳脑子一个机灵,想出了个理由。 “萧衍的师傅与你相熟?” 傅孤闻微眯着双眸,眼中带有一丝探究之意。 “我这性子向来随意,得萧衍师傅的喜欢也不为过。” 旁的苏月婳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傅孤闻也是知晓她术法不一般,有些能耐的。 “师傅手上宝贝不少,太子妃讨要个一两件师傅也是不会拒绝的。” 萧衍还专门给苏月婳解释了一句,倒是配合得很好。 傅孤闻没有再多问,选择接过佩剑带在身边。 此物一眼不俗,这女人该是不想他拖后腿吧。 一行人顺利避开流沙,进入了沙漠,根据萧衍的罗盘定位,很轻松地寻找到了阳关镇。 “不是海市蜃楼,我们进去吧。” 萧衍先一步走到了阳关镇石碑前,确认他们到的地方没有错。 与第二处阵法所在地不同,苏月婳与傅孤闻初到此处的时候并未察觉出任何一样,此处灵气充沛,绿洲覆盖,是一处宝地。 黑衣人能够在远离京城的地方选出这样一块风水宝地恐也是蓄谋已久。 “进了阵法所在地便要时刻小心一些,傅孤闻。” 苏月婳警惕地探向四周,傅孤闻一只手牵着苏月婳,自下了马车始终没有放开。 “本王自有分寸。” 傅孤闻能够历战无数,从战场上厮杀出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只是那寻常的敌军和贼寇与鬼怪有所不同,就算是再厉害的将军面临术法高强的道士和恶鬼一不小心也会丢掉性命。 “傅孤闻,你这条命,是我拼命从阎罗殿抢回来的。”苏月婳忽然顿住脚步,回身看他,语气锋利如刃。 “你若死了,我怎么办?我救你一次,不代表我能救你第二次。” 傅孤闻一震,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她何时对他说话这般不客气了? 傅孤闻眸色深了几分,“你在乎?” 苏月婳冷笑,却没回答,只低声丢下一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风絮在身后一阵汗颜,恐怕也只有他们家娘娘敢这般与殿下说话了。 “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是,殿下~” “这都算是好的了,这个男人可真是不知足。” 魂小花抱怨着,苏月婳对她那才叫不客气。 只是无人听到魂小花的抱怨。 阳关镇门一开,热浪扑面而来。街道上人流如织,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仿佛市井繁华的缩影。 可苏月婳只站了一息,脸色便冷了下来。 “你们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她轻声开口。 众人一怔,耳中那密集的叫卖声,竟宛如蝉鸣般单调重复,仿佛有人用一张老旧的纸带,将这个镇子的生活循环播放着。 街道太干净,没有一粒沙尘。商贩的眼睛空洞,仿佛画在蜡像上的墨点。孩子在跳皮筋,却没有半点笑声。 “这里……根本不是活人镇。”魂小花压低声音,“是个用来养尸的幻境。” “走,进镇子里看看。” 苏月婳先进了镇子,其他人紧随其后。 “可有不妥之处?” 傅孤闻也注意到苏月婳神色有些不同寻常。 阿瑶不经意碰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竟然“卡顿”了半息,才重新走起步来。 “他们不是活人。” 苏月婳眯起眼,双指一掐,指尖灵力一闪,空气顿时变了味道。 那一刻,整条街道的人同时抬头,望向他们。 整齐划一,仿佛程序设定的偶人。 “你是说这里的人都死了?” 傅孤闻听出了苏月婳话里的意思。 “差不多,他们身上没有生人的气息,但具体情况还是要进镇子里才能知道。” “他们身上没有傀儡术的痕迹。” 萧衍随便抓了一个路人询问,那女路上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 他手中一道黄符飞出,那人背后贴着黄符依旧能自由走动,与他人交流。 那群人只是看不见他们这几个远道而来的路人。 “果真有古怪。” 傅孤闻这几日倒是见识到了不少非俗世之物。 “小心周围之物,那些人不会攻击我们,我们继续寻找阵眼。” 经过一处处房屋,萧衍设法探查周围诡谲之处。 果真在某处墙体发现了同样图腾的阵法。 第117章 阴璃,开大! 沙尘还未散尽,一道黑影悄然在苏月婳身后凝形,指爪如钩,直取后心! “苏月婳!” 一道寒光破空而至,傅孤闻已抢身上前,剑刃横斩,恶鬼当场炸裂成雾! 这里的魂魄早已经被炼化成了恶鬼,想来那第一处阵法应当是黑衣人设置的最后一处阵法,而如今这一处才是第一阵法。 “好身手!” 苏月婳拍手叫好,方才那个恶鬼她早已经察觉到,本想着动用阴气杀了恶鬼,没想到被傅孤闻英雄救美了一次。 恶鬼的魂化作一缕烟,身形撞到了墙体,瞬间浓雾四散,傅孤闻下意识想到了瘴气。 待浓雾散去,他身边早已经不是苏月婳,而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 “殿下。” 风絮冲上前去保护傅孤闻,阿瑶不甘示弱,紫鳞鞭卷起一道旋风,将一只试图扑来的恶鬼狠狠抽飞。 那些恶鬼仿佛杀不尽一般,源源不断从四周墙体涌出。 而镇中的百姓,却宛如木偶,面无表情地穿梭在街巷之间。叫卖声依旧,笑语不绝,仿佛刚才的杀戮根本不存在。 傅孤闻眼神冷厉,长剑翻转,斩下一只恶鬼的头颅,满身血气,但他的眼神却死死盯着人群,一直搜寻不到苏月婳的影子。 他心中一沉,杀意翻腾——她人呢? 另一边,苏月婳身形穿梭于人群中,神情冷峻。她早已察觉异样,自他们踏入镇中第一步起,便已身陷幻阵。 这些人……不是活人。也不是傀儡。 她眸光一凝,抬手一挥,一道银符破空而去,直接贴在一位过路妇人的额心上——符光一闪,那妇人身形微滞,随即在风中化作一缕青烟。 “果然是幻术。”苏月婳冷声道。 她眸色深沉,目光一扫,便已捕捉到四面八方的阴气翻涌。下一刻,无数只狰狞的手臂自暗影中伸出,尖爪划破空气,扑面而来。 萧衍就在苏月婳不远处,他想要上去保护苏月婳,奈何他那里也是恶鬼缠身。 “能力还有待提高。” 苏月婳抬手一掌,寒光乍现,几只扑向萧衍的恶鬼还未来得及尖啸,便被劲风裹着的魂力硬生生轰成一片黑雾。 “灵犀山那些老头没白教你,别走神,全力出手!” 苏月婳提醒着萧衍,不要分神。 傅孤闻那里有阿瑶和风絮二人保护,应当能够坚持一刻。 “阴璃,开大!” 魂小花应声化作一道金纹虚影,飘至苏月婳身前,双手凝印,护在其前。 苏月婳隐藏了魂魄,恶鬼不识其真身,只当她是普通凡人便一同蜂拥而上。 一双漆黑如墨的大手自雾中伸出,猝然罩下,下一瞬,苏月婳已被彻底吞没。 “该死!”萧衍一惊,正欲挥符救援,却猛然被一道爆烈紫光震得退了半步。 苏月婳单手回旋,无数道紫光蕴藏在她手心中,弹指间恶鬼被击中,瞬间魂飞魄散。 “找死。” 苏月婳轻声吐字,声未落,十余只恶鬼魂体骤然扭曲,痛嚎声未出便已魂飞魄散。 “我滴天……”魂小花震得从半空滚了两圈,喃喃自语,“久违的大招……爷爷我终于见着了。” 尘沙卷起,苏月婳双手合十,体内魄力猛地汇聚,天空骤然暗了半寸。 “——焚魂!” “好生厉害!” 萧衍震撼,没有想到苏月婳还有这层能耐,果真是他见识短了,此前她不过是掩藏实力罢了。 尘沙飞扬起,苏月婳双手合十,天地间凝聚了一股巨大的黑团瞬间破散,无数恶鬼被阴气洒下的烈焰焚烧,吞噬。 他们惹怒了眼前的鬼王大人,下场只有魂飞魄散。 惨叫声在魂小花耳边响起,魂小花咂舌道:“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偏偏闯进来。” 傅孤闻的血果然能够使苏月婳在短时间内魄力大增,在阳间所受束缚减弱。 这若是在地府,苏月婳的能耐可不止这些了。 万鬼之王,可不只是一个称呼。 魂小花见识过苏月婳真正的能耐,那才是令鬼闻风丧胆。 “傅孤闻朝这边过来了。” 魂小花感受到浓郁的真龙之气,连忙提醒苏月婳收敛一些。 傅孤闻那里解困,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朝苏月婳这里寻来,确保对方无恙。 “殿下,这些小鬼能力一般,奈何不了我的。” 魂小花顺着目光再一回头,苏月婳身上不知何时平添了几处伤口,她手中那些皇符,身后空无一鬼。 她动作还真是快,不过那些伤口也只是欺骗傅孤闻做的障眼法。 那些恶鬼还没有近苏月婳的身就被苏月婳给团灭了。 萧衍就在不远处,方才那一场恶战他眼睁睁瞧着苏月婳将恶鬼都给杀了,任何武器都没有使用。 他虽一直在帮苏月婳打掩护,却也不知晓对方真实的身份。 苏月婳不说,萧衍也不会多嘴过问。 “莫要逞能。” 傅孤闻上前一步,取随手携带的药膏给苏月婳涂抹脸上的伤口。 伤口是假的,冰凉的触感夹带着男子指腹的粗糙感确实真实的。 傅孤闻对她的关心程度是肉眼可见的有变化。 “这一次还是要多亏了萧衍在我附近,我虽有些本事,到底是不如灵犀山的亲传弟子有本事。” 苏月婳明夸了萧衍一番,傅孤闻手中的动作反而僵硬了半拍。 萧衍不敢贪功:“我并没有做什么,是太子妃有能耐。” “你们二人就不必相推拒了,我们处于阵法之内,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恶鬼涌入,杀也杀不死,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所在,将其破坏。” 眼下重中之重是这些,经历了种种,傅孤闻面对那些恶鬼早已经从容。 “阵眼并不难寻,三处阵法之间都是相互关联的,阿瑶何在?” 这一次的阵眼应当是一种厉害的法器,化形藏匿于他们附近。 他们感应不到是因为有人将法器给封印了起来,在上面加了符咒。 这也正是萧衍的本行所在,他最是擅长破解符咒。 “第三处阵眼破坏后,我们需立刻启程回京,京中有变动。” 几人继续前寻,在不远处与阿瑶,风絮二人汇合。 不久前傅孤闻收到了一封密信,是京城燕王府送来的机密,傅孤闻不能在阳关镇逗留太久了。 “速战速决便好,无需担心。” 苏月婳回应着傅孤闻,身上倒是有一股老沉之气。 傅孤闻瞧着眼前的女子,那女人在对抗鬼怪时,整个气势都不一样了。 苏月婳在他面前,似乎刻意隐藏了实力。 又是恶鬼从墙体钻出,一行五人,聚在一处,萧衍开启万鬼封印阵,将那些恶鬼重新封印回了墙体内。 第118章 先斩后奏 “阵眼在那里!” 苏月婳眼神一沉,几乎是瞬步冲出,指尖一点,墙体猛地震颤。 “轰!” 一具白骨被震出砖缝,倒栽而出,僵直落地。那骨架枯裂干瘪,却胸骨中嵌着一枚黑红色灵印,死气缭绕。 苏月婳眸色幽寒,低声一喝:“破!” 灵气激荡,她指锋凝出一道炽烈灵光,猛地点中封印! “咔!” 封印炸裂,骨架寸寸崩裂!红光冲天而起,大地轰然塌陷。 原本热闹繁华的绿洲镇顷刻崩塌,街市、屋宇、行人……所有幻象尽数粉碎。 露出的,是成片干裂沙地,风卷尘骨。那些人影,一个个顷刻化作白骨,四散坠落在地,皆是十三四岁的孩子,枯骨交叠,触目惊心。 沉寂中,苏月婳缓缓抬手,掌中托着一面寒光森森的镜子。 镜背刻着阴纹血阵,图腾诡异,仿佛隐隐传出哀嚎。 “冰鉴。”她声音平静却刺骨,“原为灵气容器,如今却成了吞噬亡魂的血器——真是好算计。” 她一掌压下,冰鉴嗡然震颤,裂出蛛网般纹路,最终轰然碎裂! 阳关镇再无一丝妖气,唯余荒漠无声。 “带不走的,交给黑白无常。”苏月婳暗暗传话。 黑白无常现身领命,阴风卷动,带起袍角猎猎作响。 其余人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齐齐转身,随着苏月婳和傅孤闻踏上了回京之路。 可他们未曾察觉,荒沙之上,一道黑影自死角中悄然浮现。 一名身披黑袍的男子,隐于破碎屋檐后,目光沉沉。他眯眼望着那道纤瘦孤傲的背影,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鬼王果然名不虚传。” 语罢,他袖中一道血符悄然燃起,灵光闪烁,转瞬消散。 下一刻,他身形如雾般隐没,直奔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 马车内,苏月婳闭目调息,气息起伏未稳。傅孤闻坐在她对面,眉头紧蹙,低声问:“在想什么?” “纪轻衣。” 她睁开眼,瞳色沉静如渊,“三处阵眼破除,百鬼阵崩,他没有现身,太不正常了。” “你怀疑他在布局?” “若他只是棋子,那棋手是谁?”苏月婳望向窗外,京城的方向被重重迷雾笼罩。 沈卓潇如今被囚禁在寝殿内无法出入,所有的事情都是澹皇贵妃在经手。 “澹皇贵妃到底是有些手段的人,非寻常人能够做到如此。” 凶兽一事上,苏月婳便知澹皇贵妃暗中钻研术法一事。 她能走到今日绝非只依附背后的澹家和皇帝的宠爱那么简单,而关于她背后那只手,苏月婳隐约有了些眉目。 只是…… 苏月婳清楚记得,那人不是第一次和她交手。他也从不是个喜欢退让的角色。可这一次,他竟像人间蒸发一样,避开了所有风口浪尖。 太巧了,也太刻意。 当年那人残魂逃走,她本以为早就湮灭在六道轮回,没想到还能卷土重来,甚至借尸还魂,插手朝局。 另一处神秘山洞中。 纪轻衣坐在冰棺之上,四周设有阵法,他血气全无,双唇泛白,显然是濒死之症。 若不是有寒冰制成的冰棺护他心脉,他这具身体怕是要腐烂不堪了。 “呵……苏月婳,倒是小瞧你了。” 纪轻衣低声冷笑,眼中泛着几分怨毒与兴奋。三处阵法全破,百鬼养魂阵崩溃,他的计划眼看就要被逼上绝路。 “再抓几个筑基期的道士来,越快越好。” 筑基期的道士能够滋补他的魂魄,但作用远不如那些童男童女的魂魄。 “可是主上,灵脉已枯,阵毁魂散,补再多也撑不了多久……” “那就换法子。”纪轻衣手指轻轻一动,骨节发出咔咔声,声音沙哑得像枯木劈裂,“去宫里,送信给她,是时候把东西给我送出来了。” 纪轻衣如今被阵法反噬,没有办法亲自去寻那件宝物,若是得了那件宝物,他也不必开启百鬼养魂阵了。 思及此,纪轻衣眼神骤冷:“不惜一切代价。” 属下不敢多问,悄然退下。 纪轻衣瘫坐在冰棺上,目光盯着前方暗墙上那一道若隐若现的图腾。 他等不久了。再拖下去,这副身体会彻底崩塌。 “苏月婳、傅孤闻……你们以为破了几处阵,就能将我逼退?” 京城·御书房。 傅孤闻跨入殿门时,张御史刚从旁门离开,神色匆匆。 殿中幽冷,烛火一簇簇燃着,老皇帝坐在高位,抬眼望来,目光如钉,沉沉压了下来。 “你来了。” 声音不高,却透着某种漫不经心的审视。不得不说,他一众皇子中,确属傅孤闻最出类拔萃。 倭寇一事上,傅孤闻立有大功。但越是这样出色的皇子,老皇帝越是忌惮。 傅孤闻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儿臣叩见父皇。” 老皇帝未让他免礼,反问道:“朕赐你的两位美妾,如何?可还入了眼?” 燕王府那两位,进燕王府也有一月,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若非自己没有本事,那就是傅孤闻存疑了。 傅孤闻神情不变,语气温和得体:“采蘩和婉清二人相貌都是极品,性子又柔顺恭维,自是倍加珍惜。” “珍惜?”老皇帝冷笑一声,眼神落在他脸上,“可她们进府已有月余,却连太子妃的门槛都未踏半步。你倒是珍惜得很周到。” 傅孤闻抬眸与他对视,神色平静:“她们孱弱,尚在适应燕王府起居,儿臣不愿让她们奔波劳累。” “是体恤她们,还是——”老皇帝语气忽而一顿,眼中透出锐利寒光,“怕她们带入朕的眼睛和耳朵?” 空气倏地一静。 傅孤闻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上前一步,垂目道:“父皇若要看儿臣,自可堂堂正正派人来。何须借女子之手?” 此话一出,御书房中那股压抑的气息骤然绷紧。 老皇帝的手缓缓停在玉佩上,声音低沉:“你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傅孤闻抬眸,语气不卑不亢:“儿臣向无心机,若父皇信我,自会知我心;若不信——哪怕身边堆满侍妾,也不过是添乱。” 沉默几息,老皇帝似是不想再纠缠此事,只淡淡一挥袖:“你与太子妃……也要尽早为皇家添枝接叶才好,后院空久了,外人也要多嘴。” 傅孤闻神色微凝,片刻后缓缓应声:“儿臣谨记。” 老皇帝将玉佩轻轻一转,再次开口:“安排你的事,可有进展?” 这才是老皇帝传召他入御书房的目的。 傅孤闻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回父皇,儿臣已查明,朝中至少有七位实权大臣与四弟暗中勾结,牵连数省州郡,兵权、粮道、人事皆被渗透。” 老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似笑非笑:“你四弟倒是个好手段。” 当初沈卓潇是老皇帝亲自提拔的太子,一路荣宠,权柄加身。如今虽被软禁,但澹皇贵妃暗中操盘,余毒未清。 “你是想朕下旨诛了他?”老皇帝忽然冷声问。 傅孤闻抬眸道:“儿臣不敢妄言生杀。儿臣怕来日再起风浪,满朝皆乱。” 这句话,说得不轻。殿中陷入短暂沉寂。 半晌,老皇帝缓缓点头,低声一笑:“你倒是越发沉得住气了。” 下一刻,他抬手,取出一枚鎏金虎符,让太监递给傅孤闻。 “此符为你,准你先斩后奏。” 傅孤闻伸手接过,拱手:“儿臣必不负所托。” 老皇帝垂眸看着他,声音轻淡却含杀意:“从今往后,不论是谁,若敢妄动天命——格杀勿论。” 第119章 可真恩爱 苏月婳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圣上果然好算盘,放权放得及时,卸磨杀驴的手段也不差。” 傅孤闻没看她,缓缓解下手腕上的护腕,语气不轻不重:“我手里的刀锋利,他自然舍不得太早收起来。” 成与不成,左右都是傅孤闻的手笔。 老皇帝好一出算计,借刀杀人。 “可他给你的是一条死路。”苏月婳目光不移,“你杀得干净,树敌;杀得不彻底,落柄。左右你都不讨好。” 傅孤闻盯着她:“你是在劝我收手?” 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城府之深,又如何不清楚这些。 如今他接手一切,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傅孤闻并不介意老皇帝对他动用的那些心思,他也同样对老皇帝没有什么父子情深。一个时时刻刻提防着他的父皇,他并不在意对方对他的那几分虚情假意,无他而言无益。 所谓父子之情,老燕王爷那里,他早已经得到了。 凤阳殿内,澹皇贵妃神情沉重,护指一点点划动着桌面,一副雍容华贵之姿。 旁人不敢近身,生怕惹皇贵妃不痛快。 “让那些修士想尽办法替本宫得到那件宝物,赏金千两,权势和地位但凡是本宫能帮他得到的尽可允诺。” 澹皇贵妃可谓是加大了筹码,只要能助她皇儿重新得到太子之位,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与那人合作,以他的能耐,事情也会顺利许多。 “奴婢有一事不明,国师寻此物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宫人微微抬头,小心询问着,她也算是澹皇贵妃身边得力一点的宫人,知晓宫中的秘密。 “此物对本宫而言毫无用处,无论他做什么本宫帮他寻来便是,如今唯他能解本宫之惑。” 老皇帝信任国师,只要国师与她是同一路子的,皇儿被解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奴婢明白了。” 殿内无人再多问一句,澹皇贵妃的暗卫立刻下去安排了。 定魂珠,乃是玄幻灵丹,由荷花精华凝聚而成,具有强大的定魂之力。寻常人服之不过延年益寿,于纪轻衣而言,却是续命的唯一法门。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京城另一边,傅孤闻并未入驻昭阳殿,而是继续留在燕王府。 “此地耳目清净,方便查事。”他给出的理由滴水不漏,老皇帝也懒得细究。 他要的不是老皇帝的宠爱,而是他的授权。 只要那份“先斩后奏”的金牌还在,昭阳殿也罢,冷宫也罢,都无妨。 寝屋内,傅孤闻深夜才进了房门,油灯此时还未熄灭,苏月婳一直在等着他。 “殿下,夜已深,早些就寝了。” 疲惫了许多日,苏月婳便想要向傅孤闻讨要一个吻,吸一些真龙之气固魂,这几日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待傅孤闻躺在她身边之际,她顺势亲了上去,下一刻傅孤闻将她反压在身上,那双胳膊被傅孤闻紧紧拽住。 苏月婳下意识想要挣脱,奈何傅孤闻离得太近,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施展的空间。 “你对我从来不抗拒亲近,但我从你眼中从来都看不出任何爱慕之意,这是为何?” 苏月婳想要亲他便亲,想要索取其他的也是毫无顾忌。 他们二人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做这些无可厚非。但二人每每对视,傅孤闻只听得到她调侃的话语却看不穿她内心所想。 从前傅孤闻不想深究,现如今却像是一把小钩子在勒住傅孤闻的心脏。 他有些不悦。 “我对殿下有无感情,殿下又真的猜得准吗?” 房间内只有她二人,烛光影射着二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仿若郎情妾意一般。 门外,阿瑶和风絮一人守着一侧,互不干涉。 “殿下与太子妃看上去可真恩爱。” 阿瑶许是觉得周围闷了些,便主动找些话风絮聊。 风絮起初并不想回应,只是阿瑶一直看着他,他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做了回应。 “太子妃与殿下恩不恩爱,你我之间不都很清楚吗?” 风絮看来,太子妃和殿下就仿佛势均力敌的对手,有相同的利益可图才走到一起。 “罢了罢了,你这人还真是无趣。” 阿瑶瞬间没了兴趣,便把玩着她手上的紫鳞,余光时不时看向窗沿,房间内的人也一直没有休息。 “本王的妻子身上藏着不少秘密,我只能相信你无害我之心,却不能相信你说的所有话。” “殿下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苏月婳反问了一句。 “自身不是平凡的命数,对旁人提防便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傅孤闻对苏月婳倒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得透彻一些。 苏月婳知晓傅孤闻如今四面树敌,身边危险重重,自是要对人有所提防。 “我一早便说过,我对殿下是有情意在的,若不然又怎么会冒险将你复生呢。” 她的话三分真情,七分假意。 想要将傅孤闻复生是真的,有情意也是真的,但却不多。她一开始接近傅孤闻的目的本就不纯,只不过这样的话她又怎么会说给傅孤闻听呢。 “你我既是夫妻,那便是一路人,殿下不必对我如此警惕,我与殿下直接亲密一些本就没有过错。” 她不动手动脚已经是约束了。 傅孤闻被苏月婳的话卡住,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片刻儿,他松开了苏月婳,主动替对方掖好被角。 “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在商议吧。” 傅孤闻笔直地躺在一侧,与苏月婳直接拉开了些许距离。 苏月婳反而毫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再一次贴了上去…… 第120章 到底在搞什么鬼 “太子妃可是不困?” 傅孤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月婳正支着身子,一双美眸在他脸上流连,听到问话,弯了弯眼,语气娇软得能掐出水来。 “殿下都没睡,我哪里敢先睡。” 她说着,指尖还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感受到掌心下坚实的触感,心底更是痒酥酥的。 真龙之气近在咫尺,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傅孤闻看着她这幅娇态,眸色深了深。 寻常女子在他面前,莫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他不悦。 唯独这位太子妃,初见时便大胆放肆,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他并非厌恶她的主动,只是她眼底始终带着一层雾,让他看不真切。 “若是太子妃不困,那便继续守夜吧。” 傅孤闻说着,作势要起身。 苏月婳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软玉温香瞬间贴了上来。 “殿下要去哪里?” 她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撒娇一般。 傅孤闻身形一顿,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纤细手臂,又抬眼看向她,只见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独属女儿家的娇嗔 “殿下可是忘了,睡前切身瞧见外面狂风大作,怕是要打雷下雨……” 傅孤闻语塞,见过骷髅山都不怕的人,居然怕打雷? 他低头看着环在腰间的纤细手臂,眉头微蹙,“松手。” 苏月婳哪里肯松?不仅不松,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恰在此时,窗外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一般。 傅孤闻下意识地顿住了动作。 然而,苏月婳的心中却警铃大作,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王府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她脸色微变,原本还带着娇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一丝魂力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躯体中溢出,如同无形的轻烟般飘散开来。 狂风怒号,暴雨倾盆,雨丝无情地抽打着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 苏月婳的魂体飘荡在院落之中,冰冷的雨水从她透明的身体中穿透而过。没有带来丝毫的湿意,只有无尽的寒意。 她驻足凝望,魂力如水波般向四面八方扩散,仔细搜寻着那股阴厉气息的来源。 然而,空旷的庭院中,除了被风雨摧残的花草树木,哪里有半点可疑的踪影? “真是麻烦。”苏月婳低声咒骂一句,这气息出现得突兀,消失得也迅速,像是昙花一现,却又真实得令人心悸。 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心念一动,便要召唤魂小花前来助她一同搜寻。 “魂小花,起来干活了!” “我说鬼王大人,你不用睡觉,我也不用睡觉的吗?” 魂小花骂骂咧咧地从发钗中飘出,满脸的不情愿。 “别废话,府中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快去帮我追查!” 魂小花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不敢怠慢苏月婳的命令,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气息消失的方向追去。 魂小花的抱怨声渐渐远去,苏月婳的魂体在夜空中停留了片刻,见那气息确实已经消失无踪,这才缓缓转身,朝着自己的身体飘回。 长时间的魂体离窍,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消耗。 而寝殿内,傅孤闻正疑惑地看着怀中的苏月婳。 方才还紧紧抱着他不放的人,此刻却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任他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苏月婳?”傅孤闻试探着喊了一声,伸手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这个女人,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苏月婳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恢复了清明。 然而,魂体归窍的瞬间,却因为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傅孤闻眼疾手快,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她。 变故陡生,苏月婳惊呼一声,两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唇齿相接,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暧昧而又猝不及防。 一股精纯而强大的真龙之气,瞬间涌入苏月婳的体内,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她干涸的魂魄。 真气,到手了! 苏月婳心中一喜,原本因为魂体离窍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瞬间红润起来。 她顾不得此刻暧昧的姿势,贪婪地汲取着傅孤闻身上散发出的真龙之气。 真可谓酣畅淋漓。 “殿下!” 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寝殿的门被风猛地推开,狂风裹挟着雨丝涌了进来。 风灼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脚步凌乱。 “殿……”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僵在了门口。 目光慌乱地扫过屋内,触及到眼前的情景时,瞬间凝固。 他飞快地垂下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想说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面色涨红,尴尬至极。 傅孤闻原本就因苏月婳的主动贴近而有些紧绷,此刻更是被风灼这副失态的模样弄得眉宇紧蹙。 他略带愠怒地推开还紧抱着自己的苏月婳,起身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衣袍,声音低沉:“何事?” 苏月婳被傅孤闻突如其来的冷淡弄得有些不悦,但感受到空气中骤然紧张的气氛,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目光落在风灼身上。 风灼这才敢抬起头,面色焦急,语气急促道:“殿下,书房出事了!” 傅孤闻眼神一沉。 “原本放置在书房暗格内的名单……不见了!”风灼语速飞快,“就是之前整理的,关于与太子私下勾结的官员名单,还有……还有一小部分的信物,也一同消失了!”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傅孤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身气息骤然冷冽,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名单!那份名单是这几日花了大心血的。 如今,竟然被人盗走了? 第121章 她去哪里了? 书房内,落针可闻。 傅孤闻伫立暗格之前,目光如寒潭般深邃,审视着空空如也的方寸之地。 书房门窗紧闭,并无任何被侵入的痕迹,诡异至极。 风灼伏跪在地,身躯微微颤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殿下,属下罪该万死,竟让贼人如此轻易得手……” 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懊悔与恐惧,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竟在眼皮子底下,让如此重要的名单不翼而飞。 苏月婳绕着书房踱步,细细打量着四周,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又落在纹丝不乱的摆设上。 “你能防得住活人,可未必防得住死人啊。”她语调轻缓,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傅孤闻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冷冽,“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月婳走到傅孤闻身边,压低声音道,“方才我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阴冷至极,名单失窃,怕是与那东西有关。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她总不能直接说,是鬼魂作祟吧,这话说出来,怕是又要被傅孤闻当成故弄玄虚。 傅孤闻眉宇微蹙,“你是说,有人暗中操纵?” 苏月婳颔首,“很有可能。这王府守卫森严,若说是人潜入盗走名单,未免太过容易了些。更何况,对方目标明确,直奔暗格而去,显然是早有预谋。”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此事与风灼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觉得是他监守自盗?” 风灼闻言,身躯一震,连忙叩首,“殿下明鉴!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不敢做出背叛之事!” 傅孤闻并未理会风灼的辩解,只沉声问道,“你可察觉到任何异样?” 风灼仔细回想片刻,“属下一直守在书房外,并未察觉到任何动静,周围一切如常……” 苏月婳轻笑一声,“寻常人自然无法察觉,能瞒过你的耳目,对方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心中暗忖,这出手之人胆子委实不小。 燕王府邸,真龙之气萦绕,寻常邪祟根本不敢靠近,更别提擅闯内宅重地。 对方竟敢顶着真龙之气侵入,本身就说明其非同一般。 正当几人思索之际,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划破暴雨惊雷。 “是潇湘楼!” 风灼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傅孤闻和苏月婳紧随其后。 夜色愈发浓重,狂风怒号,暴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昏暗。 潇湘楼内,灯火摇曳,映照出屋内狼藉的景象。 门前,已然聚集了不少下人,人人面露惊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月婳黛眉微蹙,抬手挥退那些围观的仆从,厉声道:“都散了,没事找事做吗?” 下人们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再靠近。 傅孤闻步入潇湘楼内,只见采蘩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见到傅孤闻,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尖叫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殿下!殿下!有鬼!有鬼啊!” 然而,她还未触碰到傅孤闻的衣角,便被一旁的风灼伸手隔开,狼狈地跌回地面。 “够了!”傅孤闻声音冰冷,“王府之中,休要胡言乱语,扰乱人心!” 他素来不喜怪力乱神之说,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府邸。 采蘩被傅孤闻厉声呵斥,吓得浑身一震,哭得更加厉害,却也再不敢放肆,只能瑟缩着,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鬼……真的有鬼……我看到了……” 苏月婳轻挪莲步上前,扶起瘫软的采蘩,关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否细说。” 采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神情恍惚,指着床榻的方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就是……有鬼啊……” 苏月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之上,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鬼怪的影子? “采蘩,你莫要害怕。” 采蘩却像是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般,依旧惊恐地叫喊着,“不……不对……就在那里……我明明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没有脸的人……” 没有脸的人? 苏月婳心中一凛,没有脸的人,这描述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 她猛然想起,在地府之中,那些枉死之人,魂魄残缺不全,便常常是这般模样。 难道,这王府之中,真的有阴魂作祟? 而且,还是枉死之鬼? 苏月婳微闭双目,一丝鬼气分散而出,盈盈环绕在这潇湘楼内。 呵,还真是有几丝残留的鬼气。 采蘩没有说谎。 一旁的傅孤却对采蘩的哭闹失了耐心,挥了挥手,吩咐身边的侍女:“将她扶下去,好生安顿,再端一碗安神汤来。” 侍女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采蘩搀扶起来,架着她离开了潇湘楼。 苏月婳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注意力,却并未完全放在惊魂未定的采蘩身上,而是投向了仅一墙之隔的沉香苑。 婉清所住之处,此刻静悄悄的,仿佛并未受此搅扰。 “阿瑶,跟我来。” 苏月婳柔夷纤纤对着一众奴仆中站着的阿瑶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傅孤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今日之事已然烦心,女宅之事便交由她全权处理。 苏月婳跟阿瑶一前一后进了沉香苑。 风声穿堂而过,吹动廊下的风铃,发出单调的声响,更衬得此地空旷无人。 苏月婳放慢脚步,细细打量着四周。 廊下空无一人,往日里伺候婉清的婢女,此刻皆不见踪影。 这样的情形,实在反常。 自从将采蘩和婉清分别安置后,她便鲜少踏足沉香苑。 但王府规矩森严,即便是个不受宠的姨娘,院子里也该配齐伺候的奴仆。 怎会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苏月婳压下心中的疑惑,缓步走向东厢房。 阿瑶得了授意,立在门外,出于礼貌,轻声唤道:“婉清姨娘,太子妃前来探望。” 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阿瑶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苏月婳秀眉微蹙,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苏月婳不再犹豫,抬手掀开珠帘,迈步入内。 入目所见,屋内陈设依旧,只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桌上茶盏还温热着,香炉里燃着袅袅轻烟,一切都显示着,屋主人不久前还在此处。 屋内一切都井然有序,唯独不见婉清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 第122章 是妾身的福分 苏月婳站在屋中,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最终停在那张陈设精致的梳妆台上。 铜镜如水,映出她眉眼清冷。桌边,一枚玉钗静静躺在地上,像是方才仓促中遗落的。 玉质温润,雕工精巧,是上好的物件。 婉清虽只是个姨娘,但毕竟是燕王府的人,吃穿用度自然不差。 苏月婳放下玉钗,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被褥平整,衣柜半掩,素色衣裙挂得井然有序。可这份整洁,反倒让她眉头微蹙,太过刻意了。 兀地,苏月婳指尖微顿,目光再次落在梳妆台一旁的妆奁上。 方才刚进来并不明显,可在此处待久了却能够感到身上几丝热气。 灼热感,的确是从这妆奁处传来。 她略微眯眼,身为鬼王,对阴邪之物气息最是敏感,可这灼热感却带着一丝隐晦的……阳气? 这感觉着实古怪。 心念微动,一丝幽蓝鬼气自掌心溢出,缓缓探向那妆奁。 鬼气触及妆奁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反噬或抵抗,而是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幽蓝鬼气竟被迅速吞噬殆尽,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月婳眸色微沉。 这妆奁,有问题。 她稍稍凝神,再次催动鬼气,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丝强硬的侵略性。 刹那间,幽蓝鬼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妆奁包裹。 “嗡——” 一声轻颤,自妆奁内部发出。 紧接着,密密麻麻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骤然浮现在妆奁表面。 符文细小繁复,彼此勾连,构成一个玄奥复杂的法阵,金光流转,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苏月婳猝不及防,被那金光刺得眼睛微痛,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骤然凝重。 符文呈金色,阳气十足,与她所熟悉的阴邪鬼气截然相反。 这绝非寻常之物。 能在燕王府邸布下如此阵法,还能隔绝鬼气探查,出手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思绪翻涌间,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苏月婳心头一凛,立刻收敛周身鬼气,掩去眼底的幽蓝之色,恢复成平日模样。 几乎在她气息收敛的瞬间,珠帘轻动,婉清提着一盏风灯,出现在门口。 夜色深沉,雨势稍缓,但天地间依旧一片昏暗。 风灯光芒昏黄,映照着婉清清丽的面容,更添几分柔弱之感。 她身着一袭素色衣裙,发髻简单,未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格外清淡。 只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神色也有些紧张。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婉清显然没料到苏月婳会在此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敛去,换上恭敬之色,提着风灯盈盈下拜,“妾身不知太子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声音柔弱,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 苏月婳倚在梳妆台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钗,语气慵懒,“姨娘这是去哪儿了?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婉清起身,低眉顺眼地回道,“回娘娘话,方才采蘩姐姐受惊,妾身想着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安神汤。” 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苏月婳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似笑非笑,“姨娘倒是好心肠,只是,这沉香苑离厨房,可不算近吧?” 婉清身躯微僵,连忙解释,“妾身想着,厨房熬汤需要时间,早些去,也能早些熬好。” “哦?”苏月婳尾音微扬,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姨娘如此尽心,倒是本宫多虑了。” 婉清愈发紧张,头垂得更低,“娘娘言重了,能为娘娘分忧,是妾身的福分。” 苏月婳轻笑一声,也不再追问,只是随意道,“本宫方才听闻潇湘楼闹鬼,有些好奇,便过来看看,见姨娘这里无事,本宫也便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姨娘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便作势要走。 婉清连忙侧身让开,低声道,“妾身恭送娘娘。” 苏月婳走到门口,脚步微顿,似是不经意地回头,目光再次扫过婉清,语气随意,“对了,姨娘这妆奁倒是别致,本宫瞧着,甚是喜欢。” 婉清身躯猛地一震,抬头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下去,柔声道,“娘娘若是喜欢,妾身……妾身这就让人给娘娘送去。” 苏月婳轻笑,“不必了,本宫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姨娘留着自己用吧。” 说完,便不再停留,抬步离去。 婉清一直恭送至院门口,目送苏月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柔弱的眼眸中,此刻却涌动着复杂难明的晦涩光芒。 苏月婳离开沉香苑,并未直接回房,而是信步走在王府的回廊上。 雨丝依旧淅淅沥沥,打湿了回廊的地面,也浸润着夜色。 白日里还显喧嚣的王府,此刻一片寂静,唯有风声雨声,在耳边低语。 苏月婳抬首望天,夜幕沉沉,不见星月。 不对劲。 今夜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先是书房名单失窃,再是潇湘楼闹鬼,紧接着,又在婉清的房间发现了那诡异的符文妆奁。 回到寝殿,苏月婳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凝望着窗外雨幕。 魂小花依旧不见踪影,自从那股阴冷气息出现后,她便失去了与魂小花的联系。 不仅是魂小花,就连平日里能够随意使唤的鬼差,此刻也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试图沟通地府,却发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地府彻底隔绝开来。 这绝非偶然。 有人在燕王府,布下了隔绝阴阳的术法。 而且,手法极为高明,竟能瞒过她的感知,直到此刻才有所察觉。 可是,既然隔绝了阴阳,那今夜出现在潇湘楼的“无脸鬼”,又是怎么回事? 若说是幻觉,采蘩的惊恐不似作假,而且,她也确实在潇湘楼内,感受到了一丝残留的鬼气。 矛盾重重,疑点重重。 苏月婳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能布下如此高明术法,又能驱使阴魂…… 这出手之人,绝非泛泛之辈。 第123章 隔绝阴阳 窗户半掩,夜风忽起。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耳畔炸响—— “可累死我了!那个玩意儿跑得真快,跟泥鳅似的,要不是我速度快,差点就跟丢了!” 苏月婳抬手,指尖轻点魂小花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揶揄,“难得听你承认自己差点跟丢,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能追不上的人。” 魂小花得意地扬起小脸,“那是自然,不过这次那个气息也确实古怪。对了,最后追到京城西北角一个仓库,那仓库外头设了法阵,我进不去。” “西北角仓库?”苏月婳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窗棂。 京城西北角,那个方向多是些废弃的旧物仓库,地处偏僻,人迹罕至。 “你回来时,可有察觉府里也有类似的气息?”苏月婳问。 魂小花歪着头,努力回忆,“府里?好像没有哎……怎么了?” 苏月婳心中叹息,这小精怪的感知力,有时候真是让人着急。 她耐着性子解释,“我怀疑府里也被布下了法阵,隔绝了阴阳。” 魂小花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哎呀!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整天都没瞧见之前在廊下闹腾的小鬼们!” 经她这么一说,苏月婳也想起来了。 自从白日里驱散那些阴魂后,府中确实安静得过分,连一丝阴气都难以察觉,原来症结在此。 “阴璃,你是说,有人在王府布下法阵,隔绝了你和地府的联系?” 魂小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慌乱,“那、那怎么办?这法阵能撤掉吗?” 苏月婳想到婉清房中妆奁上的金色符文,眸色微沉,“眼下还不好说,对方能布下如此手段,绝非易与之辈。” 魂小花急得团团转,“那可如何是好?这法阵要是真能隔绝阴阳,那你附在这躯体上都得不安分……” 苏月婳打断她的话,“慌什么。不过是隔绝阴阳罢了,又不是什么天罗地网。再说了,本王在地府纵横千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话虽如此,苏月婳心底却并非全然轻松。 这法阵出现的蹊跷,目的不明。而且正如魂小花所言,连她与地府的联系都受到了影响,甚至隐隐感觉到,附身这具身体都有些不稳固了。 魂小花依旧忧心忡忡,“可是阴璃,那个人既然布下法阵,肯定有所图谋,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苏月婳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床边,开始宽衣解带,“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困了,明日再说。” 说罢,径自上了床榻,拉过锦被,闭上双眼,一副全然放松的姿态。 魂小花看着她这般模样,更是焦躁不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这可是关系到你跟这具躯体的结合,关系到……” “好了。”苏月婳闭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本王做事,自有分寸,你且安心便是。” 顿了顿,她又道。 “明天想办法把萧衍搞过来。” 翌日清晨,阿瑶便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书房外。 她神情慌张,带着一丝哭腔,叩响了房门。 屋内,傅孤闻正与风灼低声商议着昨夜名单失窃一事,被打断后,眉宇间笼上一层不悦。 “何事喧哗?” 风灼打开房门,见到是阿瑶,语气略带责备。 “阿瑶姑娘,不知殿下正商议要事吗?” 阿瑶被风灼厉声质问吓得一哆嗦,但想到苏月婳交代的事情,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婢知错,只是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实在厉害,奴婢不敢耽搁,只能前来禀告殿下。” “身子不适?” 傅孤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一丝探究,“后院妇人,身子弱些也是常事,叫府医去瞧瞧便是,这点小事,也值得如此慌张?” 阿瑶听出傅孤闻语气中的不悦,想起前阵子他二话不说杖毙了两个婢子,心中更慌。 但想到苏月婳昨夜煞白的脸色,又鼓起勇气道:“殿下,娘娘昨夜冒着雨露奔波兴许是染了风寒,奴婢瞧着,娘娘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像是……像是魂都要散了似的。” 魂都要散了? 傅孤闻闻言,眉头微蹙,原本的不耐烦散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 他并非全然不关心苏月婳,只是这个女人太过古怪,手段也层出不穷,实在让他难以捉摸,总觉得她的一切举动都带着目的性。 但阿瑶这般惊慌失措,又言之凿凿,难道,这次当真是出了什么问题? “当真?”傅孤闻沉声问道。 阿瑶见傅孤闻语气缓和,连忙点头如捣蒜,“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娘娘此刻还卧床不起,气息奄奄,奴婢实在担心,这才斗胆前来禀告。” 傅孤闻沉吟片刻,挥手示意风灼,“你留在此处,我去看看。” 傅孤闻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苏月婳的寝殿。 入目所见,苏月婳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锦被半掩,露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往日里总是带着妩媚笑意的红唇,此刻也毫无血色,紧紧抿着,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傅孤闻走到床边,俯身细看,果然如阿瑶所言,苏月婳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许起伏,几乎要以为她已然没了气息。 他伸出手,本想探向苏月婳的脉搏,指尖触及她冰凉的肌肤,更是心头一沉。 难道,她当真病得如此厉害? 傅孤闻心中疑惑更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月婳的脸上。 这个女人,初见时大胆放肆,言语轻佻,之后更是手段迭出,肆意妄为,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被她放在眼中。 但此刻,看着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心中竟也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正当傅孤闻凝视着苏月婳时,原本紧闭双眸的女子,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缓缓睁开眼睛。 苏月婳意识混沌,只觉周身虚弱无力,仿佛魂魄都要飘散出去,身体也变得异常沉重,难以掌控。 昨夜强行离魂查探,又被那金色符文反噬,对她魂魄的损耗极大。 再加上隔绝阴阳的法阵压制,她此刻的状态,当真糟糕到了极点。 她竭力想要凝聚魂魄,回归本体,却感觉如同身处泥沼,每动一下都耗费巨大的力气。 第124章 殿下我好难受 这气息是…… 苏月婳精神一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拼尽全力,将飘散的魂魄收拢,猛地向着身体的方向冲去。 几乎在她魂魄归位的瞬间,傅孤闻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虚弱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傅孤闻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 苏月婳心中一喜,顾不得此刻的虚弱,用尽全身力气,抬手抓住了傅孤闻的衣袖。 “殿下……” 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虚弱的喘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字。 傅孤闻看着她虚弱的模样,眸色微动,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感觉如何?” 苏月婳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指尖冰凉。 她微微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殿下……我……我好难受……” 说着,她抬起头,虚弱地看向傅孤闻,眼神湿漉漉得,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急需庇护。 傅孤闻心中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想要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苏月婳猛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精纯而强大的真龙之气,瞬间涌入她的体内。 苏月婳心中暗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虚弱的表情,紧紧抓着傅孤闻的衣袖不放。 傅孤闻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气息涌入体内,让他微微一怔,但此刻注意力都放在苏月婳身上,并未深究。 他看着苏月婳依旧虚弱的模样,眉头微蹙,沉声道:“我这就叫府医前来。” 苏月婳却摇了摇头,虚弱道:“不必了……府医……没用的……” 傅孤闻原本稍缓的神色,因她这句话又冷了几分。 没用的? 是觉得府医医术低微,还是,根本就是装腔作势? 他定定地看着苏月婳,眼底审视意味更浓,“太子妃此话何意?府医乃是太医院调派来的,医术精湛,若连府医都束手无策,莫非太子妃以为,本王能有更好的法子?” 言语间,已然带了三分不悦,七分探究。 苏月婳看进傅孤闻眼底的怀疑,心中无奈。 这男人,当真是油盐不进,半分信任也无。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却只觉得胸腔一阵闷痛,紧接着,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咳咳……”苏月婳猛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身躯也跟着颤抖。 傅孤闻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然而,下一刻,苏月婳却猛地捂住嘴,手背上,瞬间染上点点猩红。 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傅孤闻瞳孔骤然一缩,原本的怀疑和不悦,瞬间凝固在脸上。 魂小花愤懑地从簪子里钻了出来,化作透明魂状在苏月婳耳边大骂起来,尖锐又聒噪。 “瞧见没瞧见没!我就说这男人靠不住!你都吐血了,他还那副死人脸,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你呢!说不定还以为昨晚上是你装神弄鬼在吓唬那两个院儿的。” “依我看,咱们直接走得了!理他作甚!” 魂小花絮絮叨叨,吵得苏月婳脑仁疼。 她虚弱地靠在床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抓着傅孤闻的衣袖,面上依旧维持着病弱之态,眼神却微微示意魂小花安静。 “阴璃!你这样图个啥啊!” 苏月婳放下手,虚弱地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更衬得面色苍白如纸。 她眼神黯淡,语气平静,“殿下现在可信了?妾身若是再不医治……怕是真要……横死于此了。” “你想让本王做什么?”傅孤闻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苏月婳闻言,眼神微亮,声音细若蚊呐,“殿下……妾身怀疑……这院子里被人做了手脚……妾身如今这般模样……怕是难以应对这般阵法……” 她顿了顿,“萧衍兴许能破此阵。” 萧衍?傅孤闻眉峰微挑,他虽也算有些本事。 只是,让一个外男随意出入后院,终归不妥。 “萧衍毕竟是男子,出入后宅,多有不便。” 傅孤闻略作迟疑。 苏月婳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说,虚弱地笑了笑,更添几分病态的柔弱。 “若是萧衍能够看破什么,殿下书房的失窃之事,兴许也能有些眉目。” 她说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傅孤闻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那丝顾虑,终究还是被担忧压了下去。 他略一颔首,对着门外吩咐,“风灼。” 风灼应声而入。 “去后门,将萧衍请来。 风灼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衍跟着风灼,快步走进屋内。 他进门先是施了一礼,目光落在床榻上虚弱的苏月婳身上,神色微凝。 傅孤闻闻言,脸色微沉,目光转向苏月婳,“邪祟?” 苏月婳虚弱地点点头,语气低微,“妾身也觉得……这院中阴气森森……总觉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萧衍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屋内的摆设上,最后停留在房间的角落。 他走到东南角的墙边,仔细查看着,手指在墙面上轻轻摩挲。 “殿下,娘娘,此处……似乎有些古怪。” 萧衍指着墙角,语气带着一丝探寻。 “你发现了什么?”傅孤闻也走上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墙角。 萧衍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枚罗盘。罗盘指针飞速旋转,最终指向墙角的位置,剧烈地颤动着。 “此处……阴阳之气紊乱,罗盘示警,必有蹊跷。”萧衍沉声道,手指在墙角的地砖上敲击了几下。 “将地砖撬开。”傅孤闻立刻吩咐。 风灼上前,抽出佩刀,沿着地砖缝隙,小心翼翼地撬动。 地砖被缓缓掀开,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泥土。泥土之中,埋着一块小小的桃木牌,牌子上刻画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气息。 萧衍拿起桃木牌,仔细端详片刻,脸色愈发凝重,“果然如此,这是……镇阴符。” “镇阴符?”傅孤闻眉峰紧蹙,语气不悦,“这是何物?” “镇阴符,顾名思义,镇压阴气之物。”萧衍解释道,“但这符文之中,却又带着一丝阳煞之气,阴阳相冲,紊乱气场,久而久之,便会侵蚀人的魂魄,导致气虚体弱,甚至……魂飞魄散。” 第125章 本王倒是小瞧了你 苏月婳闻言,虚弱地倒吸一口凉气。 果真如她所料。 对方虽未能精准识破她的真身,却也猜中了十之八九。 竟能想到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对付她。 随着萧衍将院中剩余的三处阵眼尽数拔除,苏月婳顿觉周身一轻。 压制在她身上的无形枷锁骤然消散,五感也变得清晰敏锐起来。 压抑许久的鬼力再次充盈于四肢百骸,久违的畅快感让她几乎要呻吟出声。 这些镇阴符是谁的手笔,答案呼之欲出。 苏月婳心念一转,趁着萧衍与傅孤闻还在屋中探查,魂魄悄然离体。 她再次来到廊下,周身鬼气森然。 口中念念有词。 “幽冥之气,听吾号令,聚散无形,役使万灵。九幽敕令,鬼道遵行,急急如律令,摄!” 音落,周围的阴气愈发浓郁,原本消散的小鬼们再次自虚空中浮现,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廊下,无声地等待着指令。 苏月婳目光扫过众鬼,沉声吩咐:“去查,是谁在此作祟,又是何人,胆敢在本王的地盘上撒野。” 众鬼领命,身形一晃,化作道道黑烟四散开来,在沉香苑内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 片刻后,一只身形矮小的鬼魂飘忽而至,凑到苏月婳耳边,叽叽喳喳地低语起来。 婉清? 西侧门? 苏月婳闻言,不禁眯起了眼睛。 胆子真是够大。 白日里也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白日里装得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背地里却阴险毒辣,当真是蛇蝎美人。 苏月婳转身回到屋内,此时傅孤闻和萧衍也已经研究完了桃木牌。 傅孤闻面色铁青,显然也被这镇阴符阵激怒。 苏月婳适时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殿下,不如移步去西侧门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西侧门? 这女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及西侧门。 傅孤闻目光微动,看向苏月婳,见她神色淡然,不似作伪,心中略一思忖,便起身道:“去西侧门看看。” 风灼立刻领命,带着侍卫,护送傅孤闻和苏月婳前往西侧门。 萧衍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西侧门附近,远远便瞧见婉清的身影。 她身着素色衣裙,低着头,鬼鬼祟祟地蹲在墙角处,正对着西侧门的一个狗洞,似乎在往外递着什么东西。 风灼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把将婉清手中之物夺了过来。 婉清惊呼一声,猛地抬起头,瞧见是傅孤闻等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 风灼将东西呈给傅孤闻。 傅孤闻接过,低头一看,眉峰瞬间紧蹙,眼底怒火升腾。 那是一张空白的信笺,以及一个用布帛缝制而成的小人偶。 人偶模样粗糙,但依稀可以看出,乃是按照傅孤闻的模样缝制的。 “这……这是……”萧衍惊呼一声,脸色大变,“厌胜之术!” 傅孤闻握紧手中的人偶,指节泛白,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至极。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婉清,声音寒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本王倒是小瞧了你。” 婉清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将她带下去,严加审问。” 侍卫们立刻上前,押着瘫软在地的婉清,如同拖拽一件破败物件。 这时,天际攸地下起雨来。 威风裹挟着细雨,更添了几分寒意。 傅孤闻转身,目光落在身侧的苏月婳身上,审视意味极浓。 “太子妃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语气并不凌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 苏月婳轻摇螓首,面上依旧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嘴角却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殿下莫不是忘了,白日里殿下曾允诺,只要臣妾能拔除燕王府这两颗毒瘤,便任由臣妾处置?” “姨娘做出这等事来,想必外头应也有人接应。” 她抬起眼帘,眸光流转,落在傅孤闻身上。 “那位‘应子’是谁,殿下不妨细查,说不定与前些日子书房失窃的名册有所关联。” 傅孤闻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此刻更是拧成一个疙瘩。 他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月婳身上,探究意味更浓。 事情,当真如此简单? 还是,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苏月婳似是没有察觉到傅孤闻的怀疑,继续说道。 “采蘩受惊疯癫,此事也需妥善处置。殿下可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也省得留在府中碍眼。” 傅孤闻沉默不语。 过于顺利,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一时之间,难以捕捉。 苏月婳见傅孤闻久久不语,只当他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她微微一笑,拂了拂鬓角被雨水淋湿的碎发,语气带着一丝倦意。 “此事既已处置妥当,妾身也乏了,先行告退,殿下也早些歇息。” 说罢,她便盈盈起身,莲步轻移,向外走去。 身影纤弱,步履却轻快,哪里有半分病弱之态。 徒留傅孤闻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暮色四合,苑内亮起了灯。 阿瑶兴冲冲地摆好碗筷,一道道精致菜肴端上桌,皆是苏月婳平日里爱吃的。 她笑容满面,搓着手,正待招呼苏月婳用膳,却见风灼大步流星而来,立在门口。 “娘娘,殿下请您移步书房。” 风灼语气沉肃,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还有,下午还好好的婉清,死在私牢里了。” 苏月婳端坐在桌旁,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 “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起身,理了理衣裙,便朝屋外走去。 夜风微凉,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 苏月婳拢了拢衣襟,跟在风灼身后。 书房内,灯火通明。 傅孤闻负手立于窗前,身形挺拔如松,面色却沉冷如冰。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月婳身上,如同寒潭般深邃,让人望不见底。 “殿下。” 苏月婳盈盈下拜,举止端庄,看不出丝毫异样。 傅孤闻没有立刻开口,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风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良久,傅孤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太子妃可知,本王为何唤你前来?” 第126章 灵霄会 苏月婳目光落在桌案。 空白信笺与小人静静躺在那里。她心底透亮,明白傅孤闻唤她前来的用意。 “殿下是为此感到困惑?”苏月婳语调轻柔,主动打破书房的沉寂。 傅孤闻转过身,走到桌案旁,拿起那小人,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针脚。 “婉清已死,许多事,便成了谜。” 他声音低沉,带着探寻。 苏月婳走近,拿起布偶细细端详。 “这小人偶,未必是厌胜之术。”她指尖轻触布偶,“殿下看,这布偶面上,并无诅咒痕迹。” 傅孤闻目光微动,看向苏月婳。 苏月婳继续道:“或只是一个媒介罢了。” 傅孤闻放下布偶,又拿起那空白信笺。 “这信笺,初看寻常。” 他将信笺举起,对着灯火。 烛光映照下,信笺之上,竟浮现出隐约纹路。 苏月婳凑近去看。 那纹路交织,构成一个繁复图腾。 图腾线条流畅,似某种飞鸟,又似火焰升腾,神秘而诡谲。 苏月婳心中一震,总觉这图腾似曾相识。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想起婉清房中,那妆奁表面的金色符文,与这图腾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傍晚她曾经再去过婉清的住处,却发现那妆奁已无异样。 当真奇怪得紧。 苏月婳见傅孤闻眸光晦涩,指着信笺上的图腾,“这图腾,妾身一时也难以辨认,殿下不妨派人查探,或许能有所收获。” 傅孤闻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须臾。 “也好。” 他沉声应允,唤来风灼,吩咐下去。 夜色愈深,雨势却未见减弱。 苏月婳回到住处,魂小花已等候多时,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喋喋不休。 “阴璃,那个图腾,你当真不认得?” 魂小花语气焦急。 苏月婳轻倚窗边,望着窗外雨幕,若有所思。 “并非不认得。”她缓缓开口,“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魂小花不解。 苏月婳眼神微凝,“那图腾,若我没有记错,应是灵霄会之物。” “灵霄会?!”魂小花惊呼,声音陡然拔高,“等等……是我知道的那个灵霄会?” 苏月婳颔首。 灵霄会,一个在地府典籍中偶有记载的神秘组织。 据说其成员皆是一些精通术法,擅长操控人心的方外之士。 他们行踪隐秘,极少在人前显露踪迹,却暗中操控着人间王朝的兴衰更替。 苏月婳在地府千年,也只是略有耳闻,未曾真正接触过灵霄会之人。 “若真是灵霄会,那婉清之事,便不简单了。” 苏月婳低语。 “何止不简单!”魂小花急得团团转,“灵霄会的人,个个都是疯子!他们插手燕王府之事,定然所图甚大!” 苏月婳眸色渐深。 想起魂小花提及的仓库,苏月婳心念微动。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身形一闪,便如一缕轻烟般飘出了沉香苑。 她刻意避开了府中的巡逻侍卫,借着夜色掩护,朝着记忆中仓库的方向掠去。 然而,她才刚离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在廊下响起。 傅孤闻的身影,出现在灯火摇曳的廊道尽头。 他负手而立,目光幽深,遥遥地注视着苏月婳离去的方向。 方才苏月婳的种种表现,都让他心生疑窦,似是有事隐瞒。 “风絮。”傅孤闻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暗影中,一道身影无声浮现,单膝跪地,“属下在。” “跟上去,看看太子妃要做什么,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 “属下遵命。”风絮领命,身形再次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 苏月婳身形轻盈,在屋檐之上纵跃,很快便来到了仓库附近。 正如魂小花所说,这仓库位置偏僻,早已废弃,四周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阴冷潮湿,更显荒凉。 借着黯淡的月光,苏月婳看清了仓库的轮廓。 高大的木质建筑,门窗紧闭,仓库中央,搭建着一座略显突兀的高台,高台上,隐约可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 苏月婳心中一动,身形飘忽,朝着仓库靠近。 她轻轻落在仓库门前,指尖触碰到斑驳的木门。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仓库内,空旷而寂静,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破旧的屋顶缝隙中洒落,勉强照亮一隅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臭气息。 苏月婳微微蹙眉,鬼力悄然运转,周身萦绕起淡淡的幽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她的目光,瞬间被高台之上的物体吸引。 那是一个木盒,四四方方,材质看起来极为古老。 木盒之上,覆盖着一张黄色的符咒,符咒的颜色已经黯淡,边缘微微卷曲,但其上扭曲的符文,却依旧清晰可见。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符咒之上散发出的气息,也愈发清晰,阴冷而诡异。 当苏月婳来到高台之下,距离木盒仅有数步之遥时,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黄色符咒,骤然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无声无息,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瞬间照亮了整个仓库,也将苏月婳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显诡谲。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木盒之上爆发,如同一个无底洞般,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阴气。 苏月婳脸色微变,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下一刻,她只觉得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如同坠入一个无底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混乱。 当她再次看清周围景象时,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片血色炼狱之中! 天空是浓稠的血红色,大地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 无数冤魂在血色的大地上哀嚎嘶吼,他们身形残破,面目狰狞,痛苦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冤魂,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浑身焦黑,有的血肉模糊,各种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他们伸出枯槁的手臂,朝着苏月婳的方向抓挠,眼中充满了怨恨和绝望,仿佛要将她拖入这无尽的苦难之中。 第127章 是傅孤闻 冤魂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来,裹挟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阴璃立身于这片血色炼狱之中,周身鬼气森森,猎猎作响。 她明白,这绝非寻常幻境,而是有人精心为她布下的杀局。 既然对方想要她的命,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阴璃缓缓闭上双目,周身鬼力如潮水般涌动,墨发无风自动,根根竖起。 她朱唇轻启。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咒语声落,她猛然睁开双眼,眼底幽光暴涨,如同两盏鬼火,瞬间点亮这片血色炼狱。 一股强大至极的鬼王威压,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些原本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冤魂厉鬼,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之下,身形俱是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嘶吼声戛然而止。 它们眼中的怨毒与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畏惧,本能地想要后退,逃离这威压的中心。 然而,这血色炼狱仿佛有着无形的壁障,将它们牢牢禁锢在此地,动弹不得。 阴璃冷眼扫视着这些瑟瑟发抖的冤魂,心中却没有丝毫怜悯。 这些鬼物,皆是被“百鬼养魂阵”所害之人。 如今沦为厉鬼,亦是凶性难驯,若非她鬼王威压震慑,只怕早已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就在她以为能够凭借鬼王之力,强行破开这幻境之时,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冷的力量,骤然自血色大地的深处涌出。 这力量无形无质,却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浑身鬼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原本被鬼王威压震慑住的冤魂厉鬼,在这股新的力量加持之下,再次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它们眼中的恐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疯狂的怨恨,嘶吼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却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直刺魂魄深处。 阴璃顿感压力倍增,如同身陷泥沼,举步维艰。 她知道,这幻境之中,隐藏着更加可怕的存在,远非这些冤魂厉鬼可比。 与此同时,沉香苑内,傅孤闻的书房灯火通明。 风絮与萧衍神色凝重地站在书案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殿下,太子妃娘娘不见了。”风絮语气沉肃,打破了书房的寂静。 傅孤闻原本正低头看着案上的残缺玉佩,听到风絮的话,猛然抬起头,墨色的眸子骤然紧缩,寒意四射。 “不见了?怎么回事?” 风絮连忙禀告,“属下一直暗中跟随太子妃娘娘,直至娘娘进入那处废弃仓库,属下便失去了娘娘的踪迹,属下已带人将仓库内外仔细搜寻数遍,却始终不见娘娘身影。” “可有留下任何线索?”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风絮面露愧色,“属下无能,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傅孤闻抬眼看向萧衍,沉声道:“太子妃曾提及,婉清背后,可能有灵霄会的人在操控。如今太子妃突然失踪,又是在那处废弃仓库……恐怕此事与灵霄会脱不了干系。” 萧衍闻言,脸色亦变得凝重起来,“灵霄会行事诡秘,向来不择手段。若真是他们所为,太子妃娘娘恐怕凶多吉少。” 与此同时,风灼匆匆赶来,神色焦急,“殿下,属下查到一些线索!城郊古庙,原是一处隐秘据点,多年前便已废弃,但最近有人看到,似乎有人出入那里。” 傅孤闻精神一振,追问道:“可查到是何人出入?” 风灼摇头,“属下还在进一步追查,但据目击者称,那些人行踪诡秘,难以辨认。” “带本王去那处据点。” 风灼领命,带着傅孤闻和萧衍,冒雨赶往城郊那处隐秘据点。 然而,当他们赶到时,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狼藉。 原本的房屋已被焚毁,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傅孤闻眉头紧锁,快步走进废墟之中,仔细查探。 灰烬之中,除了残垣断壁,空无一物。 傅孤闻举目扫视,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异色。 风灼顺着目光望去会意i,俯身扒开一层灰烬,一枚残缺的玉佩赫然出现在眼前。 傅孤闻拿起玉佩,仔细端详,待看清那上面的图腾,心中猛然一震。 果然是灵霄会! 萧衍也凑上前来,仔细查看玉佩,神色凝重道:“殿下,这玉佩上的气息……与太子妃娘娘失踪前留下的气息,有些相似。” 说着,他取出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剧烈颤动起来,最终指向一个方向。 罗盘指针最终停在了仓库所在的方向。 傅孤闻一行人冒雨赶到,眼前的仓库依旧一片寂静,哪里有苏月婳的影子? 风灼面露愧色,正要请罪,魂小花却突然从废墟中飘了出来,焦急地围着萧衍打转。 “萧衍!不好了!苏月婳被吸进去了!” 萧衍一愣,神色却不能太大变化,眼神示意魂小花继续说。 魂小花指着废墟中央,“就是那个盒子!盒子上的符咒!阴璃靠近那个盒子,符咒就烧起来了,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萧衍这才注意到地面上残留的焦黑痕迹。 他走上前,仔细检查地面,除了灰烬,什么也没有。 符咒?这目前似乎也没什么破解之法。 萧衍眉心紧锁,目光扫过四周,试图寻找任何线索。 幻境之中,阴璃周身鬼气震荡,苦苦支撑。 她感到体内的鬼力正在迅速流失,那股阴冷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让她难以挣脱。 就在她感到力竭之时,一声震天龙吟,骤然响彻天地。 那龙吟之声,威严浩荡,穿透血色天空,震得整个炼狱都为之颤抖。 阴璃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这声音……是真龙之气! 是傅孤闻! 随着龙吟声的回荡,幻境之中的血色开始褪去,那些原本凶恶狰狞的冤魂厉鬼,如同冰雪消融般,纷纷溃散消失。 束缚在她身上的阴冷力量,也随之减弱。 阴璃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拼尽全力,催动体内残余的鬼力,猛然向外冲击。 “破!” 一声清叱,她周身鬼气爆发,如同利刃般撕裂虚空。 第128章 据点 虚空如镜面般寸寸碎裂。 那令人作呕的血色炼狱,连同其中哀嚎的无数冤魂,都在瞬间化为泡影,消散无踪。 苏月婳眼前景象猛地一旋,周遭的景物重新清晰。 依旧是那座破败阴冷的废弃仓库,高台矗立在中央。 只是高台之上,那原本盛放着诡异木盒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木盒连同其上的符咒,似乎都在幻境破碎的刹那彻底湮灭,只在原地留下几缕青烟,以及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焦黑、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 阵法,居然就这么破解了。 苏月婳身形踉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她身体向下坠去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扶住。 属于傅孤闻的、带着几分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苏月婳登时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意。 “苏月婳!”傅孤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几分紧绷。 苏月婳抬起头,对上他深邃探究的视线。 她轻轻挣了一下,站稳身形,拉开了些许距离。 “多谢殿下。”她声音尚带着虚弱,面色也有些苍白,但视线依旧清亮。 傅孤闻扶着她的手臂并未立刻松开,只是沉沉看着她苍白的脸,“下次遇到这般险境,切莫再独自涉险。”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月婳心头微动,这冷面残王,是在关心她?还是另有他意? 她垂下眼睫,掩去思绪,只低低应了一声。 那边,萧衍已经几步窜上高台,绕着空无一物的台面转了两圈,眉峰紧蹙。 “好强的阵法残留气息,还有那股阴冷至极的力量……”他语气带着几分后怕。 魂小花也飘了过来,绕着苏月婳飞舞,声音尖细:“吓死我了!苏月婳你没事吧?刚才好险!” 苏月婳自然知道方才险得很,对自己能不能出来也没有把握。 若不是傅孤闻带着人及时赶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萧衍的注意力很快被高台上的那块焦黑金属碎片吸引。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入手冰凉,质感奇特,非金非铁。 碎片之上,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诡谲的灵力波动。 “这……”萧衍将碎片凑近,仔细端详,“这上面的气息,与殿下之前找到的那枚灵霄会玉佩,同出一源。” 他取出罗盘,又对比着碎片和之前那枚残缺玉佩。 罗盘指针在碎片上方微微颤动,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 “这仓库应该是灵霄会的一处据点。”萧衍眸色微沉,寻思片刻,随后笃定道。 “而且,如此强大的阵法,绝不可能凭空布置,他们必然有隐秘的通道连接此地。” 他抬头看向傅孤闻,神情凝重:“殿下,我怀疑,这京城地下,恐怕存在着一个由灵霄会挖掘的秘密通道网络,连接着他们的各个据点。” 地下通道网络? 傅孤闻眉头拧得更紧。 若真如此,这灵霄会的势力和图谋,恐怕远超想象。 “搜!”他当机立断,沉声下令,“仔细搜查仓库及周围,任何可疑之处都不要放过!” 风灼和风絮立刻领命,带着侍卫散开,开始对整个仓库以及附近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破旧的屋顶和窗棂。 仓库内光线昏暗,侍卫们点燃了火把,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个角落,也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 时间一点点过去,搜索似乎陷入了僵局。 仓库内外除了灰尘、蛛网和一些废弃的杂物,再无其他发现。 就在众人快要失去耐心之时,一名侍卫在仓库角落里一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旁停下了脚步。 “殿下,这里有些奇怪!” 傅孤闻和萧衍立刻走了过去。 那是一口普通的枯井,井口被杂草掩盖了大半,井壁上布满青苔。 侍卫指着井底:“属下方才探查,这井底似乎并非实土,敲击声有些空洞。” 风灼身形矫健,直接跃入井中。 片刻后,他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一丝讶异:“殿下,井底有块石板,好像可以移动!下面……是空的!” 果然有暗道! 很快,风灼便在井底摸索到了机关,沉重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泥土腥气的风从洞口倒灌而出,吹得火把猎猎作响。 洞口边缘,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刻痕,似乎是某种防止窥探的简易阵法。 萧衍上前查看,确认道:“是遮蔽气息和探查的阵法,很粗糙,但足够隐蔽。” 那洞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苏月婳凝神,调动起刚刚恢复少许的鬼力,向洞内探去。 鬼力如丝线般蔓延,却仿佛石沉大海,除了能感受到那股持续不断的阴冷潮气外,更深处的情况一片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她的探知。 “殿下?”风灼在井下请示。 傅孤闻转向苏月婳,见她轻轻摇头,表示未能探清。 他不再犹豫,下令道:“风灼、风絮,你们二人先行探路,注意安全。” “是!”两道身影毫不迟疑,先后跃入洞口,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风灼的声音传来:“殿下,下面是一段向下的石阶,暂时安全。” 傅孤闻颔首,对萧衍道:“你持罗盘断后,若有异动,及时示警。” “殿下放心。”萧衍握紧了手中的罗盘。 傅孤闻最后望了苏月婳一眼,见她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便率先顺着井壁滑下。 一行人依次进入了枯井之下的秘密通道。 石阶陡峭而湿滑,仅容一人通行。 空气愈发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数尺之地,更远处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 脚下是粗糙的石阶,两侧是冰冷潮湿的土壁,偶尔有水珠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在这死寂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瘆人。 第129章 毒瘴 石阶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湿冷的通道里跳跃,勉强驱散着浓得化不开的黑。 空气里弥漫的霉味与土腥气愈发厚重,几乎要凝结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并非出口,而是出现了三条岔路。 三条幽深的洞口,如静静地横亘在前方,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远远望去,似是一双眼睛。 “殿下。” 风灼心里没了主意,旋即回头,恭敬地朝傅孤闻作了一揖,寻求指示。 ”这倒是有些蹊跷。” 萧衍快步上前,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旋转,毫无规律,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不对劲,”萧衍面色微变,“这里的气场极其混乱,我们恐怕是入了阵了。” 傅孤闻示意众人停步,狭长的凤眸扫过三个洞口,沉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哪条路?” 萧衍手持罗盘,在三个洞口前反复试探,指针却始终狂乱摆动,最后无奈摇头:“辨别不出,这迷阵扰乱了五行方位,罗盘失效了。” “随便选一条,”傅孤闻声音听不出波澜,“留下记号,若是不对,再退回来。” 风灼领命,选了中间那条通道,在入口处刻下了一个隐蔽的标记,一行人鱼贯而入。 这条通道似乎比之前的更长,弯弯绕绕。 走了许久,前方依旧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等等,”走在前面的风絮忽然停下脚步,举着火把照向石壁,“殿下,您看这里。” 众人凑近。 只见湿滑的石壁上,赫然刻着一个不久前才留下的标记——正是风灼之前刻下的那个。 他们竟然绕回来了! 萧衍的面色更加凝重:“是迷踪阵,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傅孤闻眉心蹙起,下令:“退回岔路口,换一条。” 然而,当他们尝试另外两条通道时,结果如出一辙。 无论选择哪一条,走上一段距离后,总会诡异地回到最初的岔路口。 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循环。 通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苏月婳一直沉默地跟在傅孤闻身后。 此刻,她那双艳绝无双的眸子,在昏暗的火光下,闪过一抹幽异的光芒。 凡人的阵法,对她而言,不过是些障眼法。 她停下脚步,悄悄施法。 “幽冥敕令,破妄显真!开我慧眼,洞悉幽玄!” 随着咒语声落,苏月婳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原本坚实的石壁在她眼中变得半透明,无数扭曲的光影交织,构筑出一层虚幻的屏障。 而在那真实的、被幻象掩盖的石壁之上,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符文。 正是这些符文,构成了迷阵的节点,引导着误入者的感知,让他们在原地打转。 “跟我来。” 苏月婳率先迈步,走向看似是实墙的地方。 见过苏月婳向来本事的傅孤闻并未迟疑,立刻跟上。 萧衍和侍卫们虽然心存惊疑,却也只能紧随其后。 苏月婳无视那些虚幻的岔路和扭曲的景象,径直沿着她眼中真实的路径前行。 她的指尖偶尔拂过石壁上那些隐秘的符文节点。 所过之处,虚幻的光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悄然溃散。 众人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模糊晃动,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幕。 下一刻,脚下的路途不再循环往复。 一条笔直向前的、从未见过的通道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迷阵,破了。 萧衍看着苏月婳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这位太子妃的手段,当真匪夷所思。 然而,不等众人松一口气,走在最前方的风絮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风絮!”离他最近的风灼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却骇然发现,风絮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青发黑! 嘴唇更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 呼吸急促而微弱! “毒瘴!快屏息!” 傅孤闻厉声喝道,同时迅速后撤,用袖风护住口鼻。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惊疑不定地看向前方。 这毒瘴无色无味,若非风絮突然中毒,他们恐怕会毫无防备地闯进去。 苏月婳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前方弥漫的无形毒瘴。 这种凡间的毒物,对她这鬼王之躯自然无效。 她瞥了一眼面色发黑、气息奄奄的风絮,又看了一眼旁边焦急却束手无策的傅孤闻。 罢了,这人对傅孤闻还有用。 她缓步上前,走到风絮身边蹲下。 “太子妃……”风灼急忙开口,想要阻止。 苏月婳并未理会,白皙纤长的手指搭上了风絮的手腕。 一股阴寒至极的鬼力缓缓渡入。 只见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竟如同活物般,从风絮的七窍和皮肤毛孔中被强行逼出! 黑气在空中扭动了几下,便消散无踪。 苏月婳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毒性倒是霸道。 她加大了鬼力的输出,同时调动自身的阴气,如同一层冰冷的薄膜,覆盖在风絮体内,暂时将剩余的毒素镇压封锁。 风絮脸上的乌青之色渐渐褪去少许。 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苏月婳收回手,站起身,淡淡道:“只是暂时压制,需尽快找到解药。”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嘎吱……嘎吱……” 声音由远及近,沉重而规律。 火光摇曳中,几个高大的人影缓缓从黑暗中显现。 那并非活人。 是三具通体由青铜铸造而成的傀儡! 它们约莫八尺高,身形魁梧,关节连接处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动作略显僵硬,却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沉重力感。 仔细看去,在这些金属傀儡的胸前和手臂上,都清晰地刻着与那枚玉佩、那块碎片上一般无二的诡异图腾。 系灵霄会的标记! 第130章 血池 那三具青铜傀儡,如同山岳,挡住前路。 “结阵!” 傅孤闻声音冷冽,当即有了对策。 侍卫们瞬间反应,迅速组成一个小型防御阵型,将昏迷的风絮护在中央。 萧衍面色发白,却不敢怠慢,手指翻飞间,数道黄符已捏在指尖。 “定!” 他低喝一声,符箓脱手飞出,贴向最前方那具傀儡的腿部关节。 符箓触及傀儡的瞬间,爆发出微弱的金光,傀儡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 然而,仅仅是一瞬。 青铜傀儡的力量远超想象,它只是顿了顿,便迈开沉重的步伐,蒲扇般巨大的金属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朝侍卫们的防线砸来。 劲风扫过,刺得人耳朵生疼。 苏月婳却根本没看那些侍卫的应对。 她目光幽幽,完全被傀儡胸前那闪烁着微光的诡异图腾所吸引。 只是兔起鹘落间,苏月婳几乎就可以断定,那图腾便是驱动这死物的关键。 她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如同鬼魅般绕过傀儡笨重的攻击,出现在其中一具傀儡的身侧。 纤细白皙的手指并拢成爪,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森然鬼气,毫不犹豫地抓向那枚图腾! “嗤——” 鬼气与图腾上蕴含的能量甫一接触,便发出类似滚油浇入冰水的刺耳声响。 图腾的光芒剧烈闪烁起来,傀儡的动作骤然变得狂乱,巨大的手臂胡乱挥舞,试图将身上的“虫子”甩开。 苏月婳冷哼一声,指尖鬼力再度暴涨,强行侵入图腾内部。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枚图腾应声碎裂! 傀儡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塌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解决掉一个,另外两个却已被萧衍的符箓和侍卫们的刀剑激怒,攻击愈发狂暴。 一名侍卫躲闪不及,被傀儡的手臂扫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口吐鲜血。 傅孤闻面色沉凝,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出鞘,剑光凛冽,精准地格挡开一次致命的挥击,为侍卫们争取喘息之机。 苏月婳如法炮制,身形飘忽,再次欺近另一具傀儡。 这一次,傀儡似乎有了防备,空洞的眼眶转向她,手臂横扫而来。 苏月婳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傀儡的手臂,借力再次攀升,鬼爪再次探向图腾。 “砰!” 又是一具傀儡倒地。 仅剩的最后一具傀儡,竟停止了攻击,转身便要向通道深处退去。 “想走?” 苏月婳冷笑一声,带着些许嘲弄。 这些物件是谁摆在这里的先不说,光是让自己在这里废了这么大劲,又岂会容它轻易逃脱。 她隔空一指,一道凝练的鬼气如同黑色利箭,精准地射中了傀儡背后的图腾。 图腾光芒瞬间黯淡,傀儡踉跄几步,最终也步了同伴的后尘,重重摔倒。 通道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清晰可闻侍卫们粗重的喘息声和风絮微弱的呼吸。 傅孤闻收剑回鞘,快步走到受伤的侍卫旁查看伤势。 苏月婳则缓步走到一具傀儡残骸旁,蹲下身,拾起一块残留着图腾印记的金属碎片。 入手冰凉,一股极其熟悉灵力波动,顺着指尖传来。 这感觉……与之前在婉清房内那个妆奁上传出的雷同。 灵霄会…… 婉清…… 苏月婳眸色微沉,看来这灵霄会所图非小。 可婉清是宫里面来的人,亦或者说宫里也与这有关系?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暗一阵扭曲。 原本看似是通道尽头的石壁,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三扇一模一样的厚重石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又是岔路? 萧衍手持罗盘,小心翼翼地在三扇石门前缓缓移动脚步。 当他靠近最左边那扇石门时,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地旋转,毫无规律。 靠近最右边那扇石门时,情况几乎一样,指针抖动得更厉害,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但是,当萧衍走到中间那扇石门的正前方时,罗盘更是表现的极为奇异。 罗盘的指针虽然依旧在轻微地颤抖,显示着此地气场的极不稳定,但它不再疯狂旋转。 它稳定地指向了石门内部的方向。 不仅如此,指针的尖端还散发出淡淡的、如同萤火虫般的莹莹微光。 萧衍停下脚步,凝视着罗盘,又伸出手指快速掐算了几下,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几息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肯定。 “这道门……里面有微弱的生机在流转,虽然被浓郁的阴邪之气包裹着,但没有彻底断绝。” 他抬头看向傅孤闻和苏月婳,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错不了,应该是生门!”” 两名侍卫上前,合力推向中间那扇石门。 石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夹杂着无尽的怨念与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通道。 而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地下空洞。 空洞的中央,是一个直径足有数十丈的巨大血池。 池中翻滚着粘稠如浆的暗红色血液,无数扭曲、模糊的魂魄在其中沉浮、挣扎、哀嚎,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 血池的周围,地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比之前所见更加复杂诡异的符文,这些符文似乎与血池连接,构成了一个庞大而邪恶的阵法,正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 苏月婳看到这场景,心头一震。 这分明是一个比“百鬼养魂阵”更加恶毒、规模更加庞大的邪祭之地! 这些符文,这血池,这无数被禁锢折磨的魂魄……灵霄会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众人被眼前恐怖景象震慑之时,血池中的魂魄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 霎时间,池中翻滚的血液骤然沸腾! 无数魂魄的哀嚎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它们如同受到了某种指令,猛地从血池中挣脱出来,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影,带着令人心悸的怨毒和浓烈的污染力量,铺天盖地般朝着石门处的众人疯狂扑来。 第131章 人皮藏书 万千怨魂化作的黑影,裹挟着刺骨的阴寒与怨毒,如决堤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视野。 那尖啸并非寻常声音,更似直接钻入魂魄的诅咒,要将生者的神智彻底撕碎。 苏月婳立于石门之前,艳绝的容颜覆上一层寒霜。 她周身鬼气轰然爆发,无上威压如无形的巨浪,朝着那扑面而来的魂潮狠狠拍去! “嗡——”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冲在最前方的怨魂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身形猛地顿住,扭曲的面孔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发出无声的哀嚎,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只维持了刹那。 血池深处,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凄厉的啸叫,陡然响起。 这啸叫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化作无形的靡音,穿透了鬼王威压的屏障,直接浸入众人的脑海。 傅孤闻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眼前仿佛闪过一片金戈铁马,旌旗猎猎。 那是权力的顶峰,是他曾触手可及又失去的一切。 萧衍则是脸颊瞬间涨红,呼吸急促,眼前无数玄奥的符文飞舞,只要伸手就能抓住那梦寐以求的大道真谛。 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也个个面露挣扎,心神摇曳,几乎要沉沦其中。 那靡音同样涌向苏月婳。 可她脑海中并未出现清晰的欲望景象。 反而是一些极其模糊、破碎的光影。 一角飞扬的温暖檐角,一段铺着青石板的回廊,隐约还有孩童嬉笑的声音……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却再次带来了那种强烈的、莫名的熟悉感。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就在她心神微漾的瞬间,一只微凉却带着奇异热度的手掌,轻轻拍在了她的肩头。 苏月婳霍然回神,侧首对上傅孤闻深沉的眼眸。 他脸色亦有些苍白,显然也在抵抗那靡音的侵蚀,但意志力惊人,竟是第一个挣脱出来。 无需言语。 一个眼神交汇,默契已然达成。 苏月婳不再犹豫,心念微动。 傅孤闻体内那股纯正浩荡的真龙之气,仿佛受到了牵引,顺着两人接触的肩头,涌向苏月婳。 苏月婳以自身鬼力为引,将这股至阳至刚的龙气扩散开来,如同金色的涟漪荡漾,瞬间将那侵入众人脑海的靡音冲散。 傅孤闻、萧衍等人如遭棒喝,猛地清醒过来,额角已布满冷汗,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苏月婳将全部心神集中于眼前的血池。 她双手结印,更加磅礴的鬼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狠狠压向那翻腾不休的血池。 “吼——!” 血池仿佛被彻底激怒,池水疯狂搅动,中央的血液猛地向上喷涌,如同掀起一道血色的巨浪! 浪头退去。 一座约莫丈许方圆的黑色石台,竟缓缓从血池中心升起。 石台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本古老的书籍。 那书被浓郁如墨的黑气缠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是什么?” 萧衍方才从迷失的状态醒来,额头冷汗涔涔,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苏月婳眯起双眼,她身形一动,毫不犹豫地朝着血池中央的石台掠去。 脚尖轻点翻滚的血水,留下浅浅的涟漪,无数挣扎的魂魄试图抓住她,却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 几个呼吸间,她已落在冰冷的石台上。 近距离看,那本古籍更显诡异。 它的封面并非纸张或皮革,而呈现出一种暗黄、带着诡异纹理的质感……竟似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鞣制而成! 苏月婳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封面。 冰冷、干硬,却又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柔韧”。 是人皮。 她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惊愕,翻开了书页。 书页上的文字并非当朝通用的小篆,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扭曲的符文,形如蝌蚪,又似鬼画符,透着一股蛮荒邪异的气息。 苏月婳身为酆都鬼王,对魂魄相关的文字天然敏感。 她凝神辨认,隐约解读出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 “魂魄……嫁接……” “气运……掠夺……” 魂魄嫁接?气运掠夺? 苏月婳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这灵霄会竟是在用如此邪恶的手段,将无数人的魂魄献祭,剥夺他们的气运,或者嫁接到某个人或某个东西身上? 这与她魂魄不全、需要寻找方法补全的情况,似乎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还有傅孤闻身上的真龙之气,乃是天生的帝王气运……难道他们的目标,也包括傅孤闻? 苏月婳心念电转,伸手便要去拿那本人皮古籍。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书脊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洞,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头顶的岩石簌簌落下,带着沉闷的呼啸。 脚下的石台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地动山摇,碎石如雨。 苏月婳足尖一点,身形在剧烈晃动的石台上稳住,周身鬼气流转,将坠落的碎石震开。 她探向人皮古籍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更快了几分。 混乱之中,石台对面的阴影里,一道身影仿佛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来人身形不高,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脸上覆着一张古怪的青铜面具。 面具雕刻着扭曲的纹路,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 “呵呵……” 一声阴恻恻的低笑,如同夜枭啼哭。 “能找到这里,还破了外面的迷阵和毒瘴,倒有几分本事。” 那声音沙哑难听,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粘腻感。 “可惜啊……”面具人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光凭你们几个,就想窥探灵霄会的秘辛,毁掉这‘万魂血祭阵’,还是……嫩了点。” 话音落下的瞬间,只见他随意抬手,朝着虚空轻轻一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剧烈摇晃的洞窟,头顶不断坠落的岩石,竟诡异地平息下来! 就连那翻腾咆哮的血池,也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浪潮渐缓,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这份举重若轻的掌控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剧震!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阴邪至极的气息,从那面具人身上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132章 活死人 那青铜面具下的人影,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周遭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地压在心口。 苏月婳立于血池中央的石台上,隔着翻涌的黑气与他对峙,一双绣眉愈发紧锁。 这人的气息倒是古怪。 她在地府纵横多年,手上过过的死鬼无数,见过的能人异士不算少,但眼前这个,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阴璃,这个人怪怪的。”魂小花化成一丝鸟雀般大小的魂魄飘在苏月婳的肩头,满脸狐疑。 “身上的气息,不死不活的,可是标准的活死人。” 活死人? 人若是身死,魂魄便入地府,若想成活死人那可就是硬生生从牛头马面的手上把人给抢回来强行塞回去。 苏月婳不禁冷嗤一声,不得好奇这灵霄会背后的是什么人物,竟然胆敢插手地府的事务。 还未及细思,对面的面具人已然动了。 前一瞬还在石台对面的阴影里,下一瞬,一道带着粘腻阴寒气息的掌风,已然拍至傅孤闻面前。 不过是电光火石间。 傅孤闻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拧腰,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带起一道凌厉的弧光,迎向那道掌风。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却又带着一丝沉闷。 傅孤闻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虎口剧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数步,撞在一名侍卫身上才堪堪稳住。 他握剑的手臂微微颤抖,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仅仅一招,高下立判。 那面具人一击逼退傅孤闻,身形毫不停顿,如同鬼魅般再次欺近。 眼见不妙,苏月婳的视线落在石台上人皮书上。 这东西,绝不能留在这里。 心念电转间,她有了决断。 苏月婳轻点脚尖掠到傅孤闻的身边,声音清冽。 “殿下小心。” 说话间她的手却依然抚上了傅孤闻的肩,柔夷游走间,傅孤闻那至阳至刚的龙气,隔空受到牵引,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跨越血池,精准地注入阴璃掌心的印诀之中。 阴与阳,生与死,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竟被苏月婳炼化为己用。 那面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戏谑的低笑声戛然而止,身形一顿,猛地转头望向石台上的苏月婳。 青铜面具下那黑洞洞的眼眶,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是……” 他话未说完,阴璃已然出手。 她隔空一指点出,那道被熔炼吼的气息,便凝聚成一道细若发丝光束,射至面具人胸前。 面具人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臂交叉护在身前,周身黑气翻滚,形成一道厚实的屏障。 “嗤啦——!” 一声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 苏月婳指出光束,竟是摧枯拉朽般洞穿了那浓郁的黑气屏障,狠狠印在了面具人的胸口。 “噗!” 面具人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暗沉腥臭的血液,踉跄着向后倒退,撞在后方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胸前的灰色布袍已然破裂,露出下方古铜色的皮肤,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焦黑孔洞,边缘滋滋作响,周围登时都是那皮肉烧焦后的焦臭。 “你……” 面具人声音沙哑,带着惊怒。 “走!” 阴璃却清喝一声,毫不恋战。 她身形一晃,趁着面具人受创的瞬间,闪电般抓起石台上的那本人书,揣入怀中。 同时足尖猛的一点石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来时的石门方向而去。 傅孤闻、萧衍和幸存的侍卫们早已得到示意,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想跑?!” 面具人怒吼一声,强压下伤势,便要追击。 然而,他刚一动,胸口的伤处便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轰隆隆——!” 就在这短短的耽搁间,整个地下空洞的震动再次加剧。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猛烈。 头顶的岩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地面裂开一道道狰狞的缝隙,血池翻江倒海,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快!” 傅孤闻一把捞起险些被裂缝吞噬的萧衍,众人拼尽全力,向着那扇唯一的生门奔去。 碎石不断砸落,烟尘弥漫。 苏月婳速度最快,已率先冲向石门。 傅孤闻护着萧衍和侍卫紧随其后。 就在最后一名侍卫踉跄着冲出石门的刹那——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子身后传来,只见背后的整个巨大空洞,连同那扇厚重的石门,彻底坍塌! 滚滚烟尘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从坍塌的通道口喷涌而出,瞬间将一切淹没。 一行人狼狈地摔倒在地道中,心有余悸地望着身后被彻底堵死的通路,粗重地喘息着。 死里逃生。 呛人的烟尘渐渐沉淀,剧烈的咳嗽声便此起彼伏。 通道彻底被堵死,浓重的血腥与阴邪气息被隔绝在另一端。 然而,当众人抬起头,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呼吸不由得再次一滞。 这里,竟是另外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高耸入顶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形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书海。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灰尘混合的独特气息。 “这……这是什么地方?”萧衍环顾四周,脸上写满了震撼。 傅孤闻也不禁眸色微沉,环首扫视。 如此规模的地下藏书之所,恐怕连皇宫大内的文渊阁也无法比拟。 苏月婳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书架上。 她摊开手掌,看向怀中那本拼死夺来的人皮书。 然而,就她指尖触碰到书页的刹那,那原本坚韧诡异的封面,竟如同被岁月急速侵蚀般,迅速变得枯黄、脆化。 暗黄的“人皮”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紧接着,整本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糜烂、分解。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在她掌心化作一捧细腻的灰烬,随风飘散。 苏月婳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缘由。 好手段。 看来此物离了特定的环境,便会自行销毁,不留半点痕迹。 灵霄会的行事,当真滴水不漏。 第133章 连累你了 傅孤闻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声音低沉。 “那书……”” 苏月婳拂去掌心的灰烬,面上没什么表情:“毁了。看来有些东西,注定不能轻易带出去。” 魂小花在她肩头显形,气鼓鼓的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 “白费力气了!那帮坏蛋真狡猾!” “既来之,则安之。” 苏月婳淡淡道,视线扫过这片浩瀚的书海,“这里定然有出口,我们先找出去的路。” 同时,她心中也升起一丝好奇。 灵霄会在此处建立如此庞大的藏书库,究竟是为了什么? 众人打起精神,开始沿着书架间的通道探索。 傅孤闻在前开路,侍卫们护住受伤的同伴和萧衍,苏月婳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打量着两侧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籍种类繁多,经史子集、奇闻异志、甚至还有不少孤本典籍。 但苏月婳很快发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书籍,都与阵法、祭祀、魂魄、气运等相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书架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 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书案上零散地放着几卷文书和笔墨纸砚。 苏月婳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卷文书。 展开一看,文书的内容,赫然是关于如何调动京畿部分兵力,以及与某些官员暗中联络的指令。 傅孤闻也拿起另一份文件,只看了几眼,周身的气息骤然冰冷下来。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针对他的种种布置,更令他心惊的是,文件中明确提及了与纪轻衣的合作。 萧衍也凑过来看了几份,脸色越来越白:“这……这简直是……” 接下来的发现,更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在一叠看似不起眼的记录中,他们找到了灵霄会真正的目的。 灵霄会,在国师纪轻衣和太子的支持下,多年来一直暗中收集身负特殊气运之人的魂魄,如同之前那个血池,便是祭炼场所之一。 而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傅孤闻身上的真龙之气。 他们计划利用某种古老的邪恶祭祀,以傅孤闻这位“天煞孤星”的真龙气运为引,强行打开地府之门,引万鬼入世,颠覆现有王朝。 苏月婳看到此处,猛然想起一事。 婉清偷偷往外传递的那个小人偶。 原来那并非简单的厌胜之术,而是为了传递傅孤闻的生辰八字。 如此大规模的邪祭,目标的生辰八字必不可少! 好一个环环相扣的毒计。 苏月婳倒是没想过这一切都跟纪轻衣扯上了联系,更别说是如此骇人的阵仗。 只是这打开地府之门,若是以傅孤闻的真龙之气为引还真有几分可能。 倒是当她这个酆都鬼王是吃干饭的不成? 傅孤闻捏紧了手中的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想过,沈卓潇竟包藏着如此颠覆乾坤、视苍生为刍狗的狼子野心。 而国师纪轻衣,更是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弥天大谎。 这些文件,就是铁证。 “必须将这些东西带出去!” 傅孤闻声音斩钉截铁,透着森然寒意。 他伸手,便要去收拾书案上所有相关的文书。 苏月婳却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源自那书案之下。 “等等!” 她出声示警。 然而,已经迟了。 就在傅孤闻指尖触及那叠记录着核心阴谋的纸张的瞬间,书案下方,骤然爆发出刺眼夺目的火光。 一股浓重的硝石气味扩散开,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碎裂的木屑和纸张,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而去。 苏月婳只觉一股大力猛地将她向后一拽,紧接着,一个带着灼热体温的宽阔脊背,便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傅孤闻。 他几乎是在爆炸发生的刹那将她护在了身后。 苏月婳的心微微一滞。 这个男人…… 傻子。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一声沉闷的撞击。 一根带着火星、粗如儿臂的断裂书架横梁,狠狠砸在了傅孤闻的背上。 他身躯剧烈一震,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脚步踉跄,却依旧死死地将阴璃护在怀里,未退半步。 火舌如同毒蛇,迅速蔓延开来。 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 热浪逼人,仿佛要将骨髓都烤干。 原本宽敞的藏书库,转眼间化作一片炼狱火海,彻底封死了他们来时的通路。 “走!” 傅孤闻声音嘶哑,背上的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但他强忍着,手臂一用力,竟是拦腰将苏月婳抱了起来,试图冲出火场。 可周围都是滚滚浓烟,退无可退。 侍卫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轰鸣和烈焰的噼啪声中。 傅孤闻在这热浪炙烤中竟也扛不住几分,单膝跪倒在地。 他眼眸依旧如死水般沉静,看向苏月婳的时候眼底却不知为何漫起几分哀戚的情愫。 “倒是,连累你了。” 地府鬼王,见惯生死,视万物为刍狗。 可苏月婳知道,傅孤闻不能死在这里。 她意念微动,轻抬素手,在身前掐诀。 “以吾之名,敕令——” “万鬼为障,水御火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凝实的鬼气符文骤然亮起,在她身前交织、融合,迅速形成了一面巨大、半透明的黑色屏障 屏障以九幽寒冰凝成,将傅孤闻以及身后的萧衍、侍卫们,尽数笼罩其中。 火舌被无形的寒气逼退、湮灭,升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混合着黑烟,将屏障外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屏障之内,温度骤降,仿佛从酷暑瞬间跌入寒冬。 屏障之外,是焚天煮海般的烈焰地狱。 一界之隔,冰火两重天。 肉体凡胎难以看破其中奥秘,冲天火光更是烤的人眼眶发热。 于旁人看来那火光只不过是识得转弯那般,全部老老实实地呆在不伤人的地方。 唯独看不见背对着他们的苏月婳站在屏障最前方,维持着手印,脸色微微泛白。 这具肉身终究是凡人之躯,强行催动鬼王真身的部分力量,对她而言亦是巨大的负担。 尤其是以至阴鬼气强行对抗这阳间烈火,更是消耗甚巨。 第134章 在此放肆 “阴璃!你疯了不成!” 这些人命簿上皆是今日葬身火海,天道昭昭,自有定数。 魂小花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她化作一团模糊的影子,在苏月婳耳边上蹿下跳,“命簿!命簿上说他们今天就该死在这儿!你强行改命,天道震怒,要遭天谴的!” 苏月婳贝齿紧咬,一丝血色从唇角溢出,艳丽面容更添几分决绝。 “天道要怒便怒。” 她冷声道,“旁人生死我不知,傅孤闻不行!他身负真龙命格,关乎天下气运,背后又有纪轻衣那等毒瘤祸乱朝纲,他若死了,这天下苍生都要陪葬!” 魂小花被她这句话噎住,语气软了几分,却仍旧带着焦急:“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这样硬抗啊!你这借用的肉身凡胎,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庞大的鬼力?屏障一破,你也要跟着崩毁的!” 苏月婳凤眸一凛,锋芒毕露,狠狠剜了一眼,“既然知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魂小花顿时语塞,委屈巴巴地嘟囔:“就知道使唤我……” 嘴上抱怨着,行动却极为迅速。她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苏月婳的灵台之中。 霎时间,苏月婳感到一股精纯的魂力注入,原本滞涩的鬼气运转顿时流畅许多。 周身鬼气愈发强盛,黑色屏障也随之凝实,幽光流转,寒意森森。 “真是怕了你了。”魂小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无奈,“若是哪天真被天道劈得魂飞魄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月婳没有回应,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维持屏障之上。 指尖诀印变幻,丝丝缕缕的鬼气如同蛛丝般缠绕交织,牢牢抵御着外界汹涌而来的烈焰。 良久,焰火终于被苏月婳全力输出的鬼气压制,逐渐偃旗息鼓。 焦土之上,残存着呛人的烟气。 鬼气屏障缓缓消散,露出其后狼狈不堪的众人。 除了几个侍卫被爆炸的余波擦伤,都侥幸存活。 傅孤闻却情形糟糕,背部衣衫焦黑,渗出血迹,已陷入昏迷。 萧衍从废墟堆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庆幸罗盘还算争气。 他顾不上多言,立刻取出罗盘,口中念念有词,指针飞速旋转,最终定在一个方向。 “这边!” 众人跟随萧衍指引的方向,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 石壁滚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仿佛置身于巨兽的焦灼腹腔之内。 所幸罗盘的确有效,不多时,眼前出现一丝光亮,出口近在眼前。 回到燕王府时,已然暮色四合。 苏月婳吩咐风灼,将伤势沉重的傅孤闻和风絮安置妥当。 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径直走到傅孤闻的床边,从他腰间解下王府腰牌,握在手中,径直从西侧门出去了。 风灼虽有疑惑,但素来知晓这位王妃行事自有章法,并未多问,只躬身应是。 傅孤闻重伤昏迷的消息,如风般迅速传遍王府。 燕老王妃常年礼佛,轻易不踏出佛堂一步,此刻却一反常态,面色铁青地带着一群仆妇,浩浩荡荡地朝着傅孤闻的院落而来 还未踏入房门,便被风灼拦了下来。 “老王妃,王爷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燕老王妃冷笑一声,眼角皱纹更深,“静养?弄出这么大阵仗,险些将整个王府都惊动了,还好意思说静养?” 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不在场的苏月婳:“更何况,自古以来,哪有王妃不顾重伤的夫君,反倒不见人影的道理?莫不是我这燕王府,竟出了什么牝鸡司晨,将夫纲抛诸脑后的主母?” 正当风灼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一道清泠的嗓音,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从院门口传来。 “老王妃此言差矣。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月婳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她身后,跟着几名身穿官服的御医,各个神色肃穆,捧着药箱。 苏月婳走到近前,先是朝着燕老王妃盈盈一礼,姿态无可挑剔。 “我并非不顾夫君,而是方才去宫中,替王爷请御医了。” “老王妃也瞧见了,王爷这次伤势非同小可,寻常大夫,怕是难以诊治。月婳不敢怠慢,这才耽搁了些时候,让老王妃挂心了,是月婳的不是。” 她语笑嫣然,声音柔和,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燕老王妃脸色一僵,被苏月婳看似恭敬实则绵里藏针的话,噎得一时语塞。 她本想借题发挥,指责这个儿媳妇不守妇道,却没想到反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还落得一个“挂心”的名头,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燕老王妃心中愠怒,面上却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拂袖道,“既是御医来了,那就快些进去诊治吧。王府家大业大,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苏月婳笑意更深,侧身让开道路,“老王妃说的是,月婳这就安排御医为王爷诊治。至于王府……有老王妃坐镇,自然是固若金汤,无人敢在此放肆。” 她特意加重了“放肆”二字,意有所指。 燕老王妃听出话中讥讽,脸色更加难看,却也知晓今日再想刁难,怕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见廊下众人议论纷纷,老王妃也只得甩袖离去。 御医们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傅孤闻背上的伤口,苏月婳静立一旁,姿态娴雅。 “阴璃,你可真厉害!”魂小花的声音在她识海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刚才那个老虔婆气势汹汹的,我还以为要糟,没想到被您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您怎么就算到她要拿乔作势?” 苏月婳在心底冷淡回应:“深宅妇人惯用的伎俩罢了,无非是想立规矩、敲打新妇。这算什么,只怕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她话音刚落,先前引路的那个婆子便去而复返,走到苏月婳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僵硬的恭敬:“王妃,老王妃请您去佛堂说话。” 果然来了。 苏月婳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知道了。” 她又对一旁候着的风灼吩咐了几句,嘱咐他看好御医,这才转身,随着那婆子往佛堂走去。 第135章 要大办特办 佛堂里,青烟袅袅,檀香浓郁依旧。 燕老王妃端坐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一串深色佛珠,见苏月婳进来,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跪下。” 她声音不高。 苏月婳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地扫过满殿神佛。 又让她跪? 凭这些泥塑木雕,想让她跪,还真未必。 她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语气依旧平淡:“老王妃叫月婳过来,所谓何事,还请明示。这无缘无故的,我不知为何要跪。” 燕老王妃终于睁开眼,浑浊的眸子落在苏月婳身上,带着审视与冷厉。 “不知为何?”她冷笑一声,将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采蘩暴毙,婉清疯癫离府,外面都传遍了,说你善妒成性,容不下王爷身边的人!如今王爷重伤,你身为王妃,不思己过,反倒巧言令色!难道不该跪下认错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月婳心中了然,面上却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老王妃听信的,怕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吧。” “放肆!”燕老王妃厉声呵斥,“到了此时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摁住她,让她跪下!” 旁边立刻应声走出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面色不善地朝苏月婳走来,伸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和肩膀。 苏月婳站在原地,身形看似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然而,那两个婆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左一右地摁住她,却感觉像是摁在了一座山上,无论如何用力,苏月婳都纹丝不动。 两个婆子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对视一眼,又加了几分力道,苏月婳依旧稳稳站立,连衣角都没有晃动分毫。 “老王妃息怒。”苏月婳淡淡开口,声音清泠,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月婳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王爷,为了这燕王府。” 她侧首,看向那两个还在使劲的婆子,似笑非笑:“你们确定还要继续?” 那两个婆子被她看得心底发毛,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讪讪地退到一旁。 燕老王妃脸色铁青:“好个伶牙俐齿的!你倒说说,你害人性命,逼疯近侍,如何是为了王爷?” “害人性命?逼疯近侍?”苏月婳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几分嘲弄,“老王妃可知晓,那采蘩与婉清,究竟是什么人?她们留在王爷身边,到底是忠心耿耿,还是心怀叵测?” 她顿了顿,继续道:“月婳不过是替王爷拔除了两根钉子罢了。若是真心可信之人,王府自然容得下。可老王妃又如何能断定,那两人不是悬在王爷头顶,悬在整个燕王府脑袋上的铡刀呢?” 燕老王妃呼吸一窒,显然没料到苏月婳会如此反驳。 苏月婳上前一步,走近老王妃,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老王妃一心礼佛,或许久不问府中之事。但如今朝堂诡谲,暗流汹涌,王爷身处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月婳知道,您与王爷母子情分或许并不深厚。但您别忘了,您是燕王府的老王妃,是他的生母。这荣华富贵,皆系于王爷一身。” “若是王爷当真出了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到时候,您这清净的佛堂,也未必能保您安然无恙吧?” 这一番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燕老王妃的心底。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月婳,原本的怒气和威严被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所取代。 佛堂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檀香依旧幽幽燃烧,佛像依旧低眉垂目,仿佛什么也未曾听见。 许久,燕老王妃才缓缓开口,声音干涩:“你……”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 老王妃重新捻动佛珠,声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尽管细听之下,仍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方才的话,老身记下了。”燕老王妃缓缓开口,避开了先前的话题,“你也说得对,王府如今多事之秋,更该谨言慎行。 她顿了顿,仿佛只是随口提起家常:“眼看着,清明将至。” “按照祖制,府内需祭拜列祖列宗,也要循例举办祈福法会,为王府上下祈求安康。” “往年这些事,都是我亲自操持。只是……”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态,“这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身子骨更是大不如前。” 她的视线落在苏月婳身上,带着一种不容推拒的意味。 “如今你既已过门,便是这燕王府名正言顺的主母。往后这府中中馈、祭祀典仪,理应由你接手。” “今年这清明的祭祀和祈福法会,便交由你来操办吧。” 苏月婳静静听着,面上神情未变。 作为燕王妃,在老王妃“年事已高”,夫君“重伤不起”的情况下,接手府中事务,本就是分内之事。 这祭祀大典,更是重中之重,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遵命。” 她微微颔首,应得干脆利落。 见她如此轻易便应下,燕老王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添了一句,语气缓慢而清晰: “今年清明,恰逢先王爷诞辰之前几日。意义非同一般。” “所以,此次祭祀与祈福,务必……要大办特办。” “所有规制,皆需按最高规格来。万不可有丝毫疏漏,折了王府的体面,也寒了列祖列宗的心。”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最高规格,大办特办。 这不仅仅是要求流程繁琐、礼数周全,更是意味着巨大的开销、复杂的人事协调,以及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实的风险。 尤其是在傅孤闻刚刚遭遇刺杀、重伤未愈的当口,大张旗鼓地操办祭祀,其中的分寸拿捏,更是难上加难。 这老虔婆,果然是换着法子给她下绊子。 苏月婳心下了然,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点凡俗间的琐事,于她而言,不过尔尔。 “老王妃放心,”她语气平稳,“月婳定会竭尽心力,将此次清明祭典办得妥帖周全,不负王府声誉。” 见她油盐不进,连一丝为难的神色都没有,燕老王妃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的不快又添了几分。 但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 苏月婳行了一礼,声音柔和:“若无他事,月婳便先告退了。王爷那边伤势未稳,还需人时时照看,御医也还在偏殿候着,月婳需去叮嘱一二。” 这理由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燕老王妃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意兴阑珊:“去吧。” 苏月婳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浓郁檀香的佛堂。 第136章 叫魂? 苏月婳回到傅孤闻养伤的院落时,浓重的药味几乎盖过了佛堂里残留的檀香。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闷。 风灼见苏月婳进来,微微颔首。 “娘娘。” 苏月婳轻抬素手摆了摆,对一旁的风灼说:“回来之后你便一直守着,你下去好生歇息吧。” “我有些话,还得问问宫里来的御医。” 风灼微怔,却还是应了下来,恭敬退了出去。 “喂喂喂,他们倒是休息了,你也想想你自己啊。” 魂小花从发簪中飘了出来,一路絮絮叨叨地跟在苏月婳的身边。 “鬼王的身子那也不是铁打的啊。” “不是,阴璃你真一点都不乏啊?” 见苏月婳根本不为所动,魂小花只能撅了噘嘴,轻轻翻了一个白眼跟了上去。 轻掀帷幔,那股子药味几乎化为实质扑面而来。 御医刚为榻上的人换过药,正躬身收拾药箱,眉头紧锁。 “王爷的伤势如何?” 苏月婳走近,声音平静无波。 御医闻声转过身,连忙行礼,面上带着几分凝重与困惑。 “回太子妃,下官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烧伤。” 他斟酌着词句,语气尤为缓慢。 “并非寻常火焰所致,伤口深处似乎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灼力,不断侵蚀肌理,愈合极为缓慢。” 御医叹了口气。 “眼下最忧心的,还是即将到来的清明时节。” “春雨绵绵,湿气深重,若是伤口因此溃发炎症,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月婳垂眸,看着榻上昏睡的傅孤闻。 他面色苍白,唇色尽失,往日那份冷峻被病痛冲淡,倒显现出几丝不符合他的破碎感。 她当然明白那不是凡火。 灵霄会费尽心机布下的陷阱,引爆的火种,岂会是寻常之物。 那爆炸中蕴含的,恐怕还有专门针对魂魄的阴邪之力。 可这些,她无法对御医言明。 “有劳御医费心。” 苏月婳抬眼,语气依旧沉静。 “府中库房的药材,但凡能用得上的,皆可取用。” “若有不足,或是需要宫中珍稀药材,只管开列出来,本宫自会设法。” “是,下官明白。” 御医恭敬应下,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照料的注意事项,这才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房内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苏月婳和榻上昏迷的傅孤闻。 还有角落里化作不起眼小虫,悄悄观察的魂小花。 苏月婳在榻边坐下,静静看着他。 男人的呼吸很浅,带着伤痛引发的紊乱。 忽然,他眉头紧蹙,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唇瓣微动,发出了极其模糊的呓语。 “……月……婳……” 断续的音节,轻得几乎听不见。 却清晰地落入了苏月婳耳中。 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丝陌生的涟漪。 “啧啧,这还没死呢,就开始叫魂了?” 魂小花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化作巴掌大小的虚影,飘在苏月婳肩头,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月婳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 “阴璃!” 魂小花的声音骤然在苏月婳的识海中响起,打断了那转瞬即逝的波动。 “你可别忘了正事,你才刚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别再给自己找事儿了。” 苏月婳眼睫微颤,缓缓收回了落在傅孤闻脸上的视线。 是啊,她是酆都鬼王。 七情六欲,于她而言,本该是过眼云烟。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闭上了眼。 下一瞬,她的身形微微一晃,一道与她容貌无二、却更加凝实、周身萦绕着淡淡鬼气的虚影,从肉身中飘然而出 再睁开时,原本坐着的“苏月婳”依旧端坐,气息平稳,仿佛只是假寐。 魂小花顿时感觉不妙,那点看热闹的心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喂!阴璃!你要去哪里?”它紧张地叫道。 璃的魂体睁开眼,眸色幽深如古井,淡淡吐出两个字。 “黄泉。” “黄泉?!”魂小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破音,“他还没死呢!你去黄泉做什么?” 等等…… 魂小花猛地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惊恐。 “你、你难不成要去拔符伯那个老不死种的往生草?” 往生草,生于黄泉彼岸,集天地至阴之气与轮回之力,能生死人,肉白骨。 但那草,是黄泉路上出了名的铁公鸡——符伯的心头肉! 那老家伙看守往生草田,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紧! 平日里谁想靠近都得被他剥层皮,更别说去拔了! “阴璃!你疯了!?” 魂小花急得团团转,“那老不死的平日里最抠门了!要是被他发现了,咱俩都得脱层皮,更别说被他念上几百年了!” 是了,阴璃在地府还真是鬼见愁的主,可唯独这个符伯不怕。 一副有本事就直接灭了我的无谓态度,阴璃也拿捏不了。 毕竟她还没混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可还被他狠狠揪过耳朵。 阴璃的魂体静静悬浮着,语气平淡无波。 “凡间药石无效,能救他这被阴邪之力所伤的魂魄与肉身的,唯有往生草。” 定了定,阴璃的目光悠悠然地落在了魂小花的身上,带着几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此事,还需你帮忙。” 魂小花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魂小花想好是撒泼打滚还是装死赖账,阴璃的魂体已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还想溜走的魂小花。 “不——!” 魂小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意念微动。 周遭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仿佛被投入水中的墨画,迅速晕染开来。 待到视野重新清晰时,原本熟悉的房间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昏黄,阴冷刺骨的风,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独属于冥府的死寂。 阴风阵阵,鬼哭啾啾。 黄泉路,已在脚下。 第137章 再也不去了 阴风割面。 魂小花整个魂体都在哆嗦,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虚影明灭不定。 “阴璃……姑奶奶……咱们回去吧……这地方我、我腿软……”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苏月婳的魂体却凝实如初,她没理会魂小花的哀求,径直朝一个方向去。 那里,隐约可见一片奇异的田垄,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灵气,与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 田垄边,一个佝偻的、穿着灰扑扑短打的老头,正拿着一把破旧的锄头,哼哧哼哧地刨着地。 他动作缓慢,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骂骂咧咧。 “哪个不长眼的又踩了老子的地界……” 魂小花一见那老头,魂体抖得更厉害了,差点直接溃散。 “符、符伯……” 那老头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眯了眯,落在魂小花身上。 “哟,这不是小花精吗?今儿个吹的什么阴风,把你这小东西给吹来了?” 符伯咧开嘴,露出没几颗牙的牙床,笑容瞧着有些瘆人。 “不在你主子身边待着,跑老头子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偷看老头子种的宝贝?” 魂小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哪、哪能呢符伯……我就是……路过,对,路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不远处的苏月婳使眼色,示意她快点动手。 苏月婳早已趁着符伯跟魂小花搭话的功夫,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片散发着独特气息的田垄。 往生草,叶片呈现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边缘带着淡淡的金辉,根植于黄泉的土壤,汲取着轮回的微末力量。 这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但规矩森严,绝不能用于阳寿未尽的活人身上。 苏月婳身为鬼王,带头破戒,若是被符伯这老顽固抓住,少不了一顿口水官司,甚至可能惊动地府深处其他老家伙。 “路过?”符伯显然不信,扛着锄头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着魂小花,“你这小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闯什么祸了?还是说……替你家那位主子来探路的?”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阴璃的方向,虽然看不真切,却似乎有所察觉。 魂小花心头一紧,连忙挡在符伯面前,语速飞快地转移话题。 “没、没有!符伯您看您这地,又翻新了?长势真好啊!比、比起我那边那些彼岸花,精神多了!” 她硬着头皮尬聊,手心都在冒汗。 符伯果然被“地”和“长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自然!老头子我侍弄这些宝贝,可比你那只会开花、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费心多了!” 他唾沫横飞地开始吹嘘自己的种田心得,从翻土深度讲到阴气湿度。 魂小花一边嗯嗯啊啊地应和,一边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阴璃。 只见苏月婳动作快如鬼魅,在那片墨绿中精准地锁定了目标,素手微动,几株品相极佳的往生草便已落入她手中。 得手了! 魂小花心头狂喜,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苏月婳朝她递了个无声的讯号。 魂小花立刻会意,趁着符伯讲到兴头上,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符伯!我突然想起我那边还有点急事!我得赶紧回去了!下次再来听您教诲!” 说完,也不等符伯反应,魂小花化作一道流光就往来路窜。 符伯愣了一下,看着魂小花消失的方向,又瞅了瞅自己那片宝贝疙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小花精……跑这么快做什么……”他嘟囔着,扛着锄头又走回田边,仔细检查起来。 而此时,苏月婳早已带着魂小花,循着来时的路径,回到了燕王府的卧房。 魂体归位,苏月婳缓缓睁开眼,身上沾染的些微阴气瞬间消散无踪。 魂小花瘫在她发簪上,一副元气大伤、魂飞魄散的模样。 “吓、吓死我了……再也不去了……” 苏月婳没理会她的抱怨,摊开手掌。 几株墨绿泛金的往生草静静躺在掌心。 她指尖腾起一缕鬼气,包裹住往生草。 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化作最精纯的墨绿色粉末,带着点点金芒。 苏月婳走到榻边,俯身看着依旧昏迷的傅孤闻。 她小心地揭开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露出那狰狞可怖的烧伤。 伤口边缘依旧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阻止着肌体的愈合。 苏月婳伸出手指,沾染上那墨绿带金的粉末,轻轻涂抹在伤口之上。 粉末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发出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响。 那些顽固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退散。 原本焦黑坏死的皮肉下,开始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润,细微的肉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生长。 那股不断侵蚀、带来灼痛的力量,终于被往生草中蕴含的轮回生机之力中和、驱散。 傅孤闻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些许。 苏月婳松了口气。 最麻烦的阴邪之力已经拔除,剩下的,交给御医调理便好。 她重新为傅孤闻盖好被子,动作轻柔。 “好了,接下来就没你什么事了。” 她对着发簪上的魂小花淡淡道。 魂小花有气无力地哼唧两声,算是回应。 偷草这活,太耗费精怪的心神了。 夜色渐深,窗外寂静无声。 苏月婳在榻边坐了片刻,确认傅孤闻气息稳定,这才起身,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 凤朝殿内,暖香氤氲,宫灯如昼。 澹台皇妃端坐于巨大的菱花铜镜前。 镜面光洁,清晰映照出她秾丽无双的容颜,长发如墨瀑般垂落,由身后一名年轻宫人小心翼翼地梳理着。 那宫女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恐惊扰了这位主子。 象牙雕花的长梳穿过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水面。 然而,越是紧张,指尖越是不听使唤。 或许是心神不宁,宫女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梳齿挂住了一缕发丝。 极轻微的断裂声响起,细若游丝。 一根银白的发丝,缠绕在象牙梳齿间,在乌黑浓密的发间显得格外醒目。 小宫女的脸霎时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第138章 有她去吧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人抖若筛糠。 “奴婢该死!奴婢万死!”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 澹台皇贵妃并未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透过面前光亮的铜镜,注视着那根被宫女颤抖着手捧起的白发。 烛火摇曳,那银白的一缕,像针尖,刺入眼底。 她伸出保养得宜、指甲染着蔻丹的纤长手指,拈起了那根白发,放在眼前细看。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她轻声呢喃,语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却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下去。 澹台皇贵妃随手将那根白发丢开。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温婉,不带一丝烟火气。 “拖出去,杖毙。”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两名高大太监应声而入,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架起早已瘫软如泥的小宫女,就往外拖去。 小宫女连哭喊求饶都发不出声,喉咙里只剩下绝望压抑的呜咽,很快便消失在殿门外。 殿内,另一个原本就跪在角落阴影里,等候回话的宫女目睹了这一切,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几乎完全趴伏在地,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澹台皇贵妃拿起另一把嵌宝的玉梳,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继续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你刚才,想禀报什么?” 她对着镜中那个微微颤抖的倒影,声音细软。 那宫女强忍着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和彻骨的寒意,磕磕巴巴地回话,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回……回娘娘……那……那边递话来……说……说定魂珠……效力尚有不足……还……还需要娘娘……再添助力……” 澹台皇贵妃梳头的手停顿片刻。 秀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真是多事……” 她低声抱怨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这份不快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想到自己谋划已久的大计,这点波折尚在容忍范围之内。 她放下玉梳,起身走到妆台一侧。 手指在某个不起眼的雕花处轻轻一按,一个精致的暗格悄然滑开。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用黑色油纸紧密包裹的小包。 那包不大,方方正正,看起来毫不起眼。 “上次让本宫炼制的东西,已经妥当了。” 她将那个黑色的纸包递给还跪在地上的宫女,语调恢复惯常。 “算算时辰,此刻送过去,应当刚好能用上。” “是,娘娘。” 宫女连忙伸出颤抖的双手,恭敬地接过。 那小小的纸包入手微沉,触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铁,让她心头发悸。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将黑包放入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精致的乌木匣子中,仔细扣好上面的铜锁。 “奴婢……奴婢告退。” 她重重磕了个头,然后低垂着头颅,一步一步倒退着出了殿门。 连着几日阴雨绵绵,风里里都透着湿冷的潮气,钻进骨头缝里。 傅孤闻的伤势在往生草的效力下,总算不再恶化。那股阴邪的灼烧之力被强行拔除后,皮肉总算有了缓慢愈合的迹象,只是这过程磨人得很。 只是背部创口太深,牵扯之下仍是动弹不得。 这日午后,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 风灼推着轮椅,载着傅孤闻来到廊下透气。 春寒料峭,风里都夹杂着几丝寒气。 他穿着素净的寝衣,面色比前几日好了些许,只是面上还是带着几分虚弱。 他靠坐在轮椅里,身上盖着薄毯,望着廊外淅淅沥沥的雨丝,眸色阴沉,沉默不语。 几个下人穿梭在青色雨雾间,小心翼翼地搬运着一些箱笼器物,动作满是谨慎。 几个人手脚利索的,竟也很快将院子布置的妥当。 傅孤闻静静看了片刻。 “那日,究竟如何脱身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爆炸的火光,灼烧的剧痛,还有最后失去意识前的混乱,仍在他脑中盘旋。 风灼垂首,恭敬回禀:“回殿下,是太子妃。” 他顿了顿,补充道:“太子妃用了些……特殊的法子,才带着属下和其他人冲了出来。” 风灼没有细说过程,那过程太过匪夷所思,连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如同梦魇。 傅孤闻没有追问所谓的“特殊法子”,毕竟他算是见过苏月婳的古怪的。 他只记得昏沉间,似乎被一股异常清冷的气息包裹,隔绝了那几乎要将魂魄都烧毁的痛楚。 苏月婳…… 这个名字在心头掠过,带来些许复杂的情愫。 但也只是一瞬。 “风絮如何了?”他转而问道。 “已无大碍,正在调养。”风灼答道。 傅孤闻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回院中那些忙碌的下人身上。 “这又是在做什么?” 风灼解释道:“王爷这几日静养,或许还不知晓。老王妃将今年清明祭典及祈福法会一应事宜,全权交由太子妃操办了。” 清明祭典? 傅孤闻微微蹙眉。 他那位一心礼佛、看似不问世事的母亲,会如此轻易放权? 念头只是一转,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老王妃这是明着放权,实则刁难。 清明祭典非同小可,尤其今年还临近先父王诞辰,规制繁琐,礼数众多,稍有差池便会落人口实,成为攻讦的把柄。 何况如今王府刚遭逢变故,他身受重伤,本该低调行事,却被要求“大办特办”,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这是想让苏月婳在接手府中事务的第一件大事上就栽个大跟头。 傅孤闻唇角牵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这府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宁。 不过…… 他倒是有些好奇,那个女人,会如何应对? “由她去吧。”傅孤闻淡淡吩咐。 风灼应了声“是”,不再多言。 廊外雨声潺潺,带着初春的寒意。 傅孤闻望着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心思却飘向了另一处院落。 第139章 出事了 连绵的阴雨总算停歇,清明将至。 燕王府内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忙碌,下人们脚步匆匆,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紧张。 清明祭典,又恰逢老燕王诞辰将近,按理当隆重肃穆。 老王妃将此事全权交由新妇苏月婳操办,府里上下谁都看得出,这不是信任,而是明晃晃的刁难。 阿瑶捧着一本册子,眉头紧锁,快步穿过抄手游廊,来到苏月婳暂居的暖阁。 “太子妃,”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库房那边……出事了!” 苏月婳正临窗而坐,手里把玩着一枚剔透的玉佩,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昨儿傍晚清点时还好好的,今早再去,发现备好的祭祀用品……全、全都毁了!”阿瑶的声音有些发颤。 “用于供奉的仙荔,不知被谁换成了烂透生虫的次品,还散发着恶臭。” “还有那些特意准备的云锦、蜀绣,寓意吉祥的纹样全被利器划破,剪得七零八落,根本没法用了!” “眼看明日就是祭典,现在重新采买根本来不及,这、这可如何是好?” 阿瑶越说越慌,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使坏,而且算准了时间,让人措手不及。 原本还在一旁打瞌睡的魂小花也登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细细听着阿瑶的话。 “阴璃,这有鬼啊,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要用的时候就坏了。” 苏月婳倒没立即回魂小花的话,反而一直把玩着手里的一枚玉佩,很是恣意。 “太子妃,还请太子妃定夺。” 听到阿瑶的声音漫上了无措,苏月婳终于放下玉佩,缓缓起身。 她走到阿瑶面前,目光掠过她焦急的脸庞,落向窗外。 庭院里,几日雨水洗刷过的草木显得格外青翠欲滴,几株早开的白梅缀在枝头,清雅绝尘。 “慌什么。” 这点伎俩,在她眼中,如同稚童的把戏,甚至引不起她半分波澜。 “人间祭祀,讲究的是心意,而非俗物堆砌。”苏月婳语气清冷,“既然有人费心送了份‘大礼’,我们接着便是。” 阿瑶愣住了,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太子妃?” 苏月婳转过身,看向她:“传话下去,让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趁着日头未出,去园中集晨露,需用干净的玉碗盛放。” “再去采摘枝头初绽的白梅,蕊上带霜者为佳。” “还有南墙下的青苔,寻年份最老的那种,小心取下,勿伤其根。”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 阿瑶虽然满心疑虑,但看着苏月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怎的,心头的慌乱竟渐渐平复下来。 “是,我这就去办。”她定了定神,领命而去。 很快,整个燕王府的下人都被调动起来。 平日里做惯了粗活的婆子,此刻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碗,在花叶间收集着晶莹的露珠。 伶俐的小丫鬟们则踮着脚,轻柔地摘下带着寒霜的梅花。 无人理解太子妃的用意,但她那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却无形中安抚了众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傅孤闻耳中。 风灼将库房被毁以及苏月婳后续的安排一一禀报。 傅孤闻靠在引枕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半晌没有翻动。 他原本以为,面对这样的刁难,那个女人要么会惊慌失措,要么会气急败坏地去找老王妃理论。 却不想,她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用晨露、梅花、青苔作祭品? 这简直闻所未闻。 荒诞,却又似乎……别有深意。 这个女人,果然处处透着古怪。 “她倒是……总能出人意表。” 傅孤闻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意味。 风灼垂首,不敢接话。 与此同时,燕老王妃的院落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听完心腹嬷嬷的回报,老王妃捏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 “你说什么?她让人去捡露水、摘野花?”老王妃的声音陡然拔高,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回老王妃,千真万确。现在府里上下都动起来了,说是要用这些……东西,替代祭品。”嬷嬷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话。 “胡闹!简直是胡闹!”老王妃气得脸色发青,“清明祭典,供奉先人,何等庄重!岂能用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充数?传出去,燕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原以为这一招,足以让那个苏月婳焦头烂额,在祭典上出尽洋相,彻底失了人心。 谁承想,对方竟想出如此离经叛道的法子! “她这是破罐子破摔,故意恶心我呢!”老王妃咬牙切齿。 “老王妃息怒,”嬷嬷连忙劝道,“依老奴看,她这般行事,更显轻浮无状。待明日祭典之上,宗亲族老们见了,定会指责她藐视礼法,到时候……” 老王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嬷嬷说得有理。 用这些东西糊弄祭典,本身就是最大的错处。 且看她明日,如何收场! …… 清明当日,天色微曦。 燕王府的祠堂内外,早已布置妥当。 香案高设,烛火通明。 只是,那供桌之上,却不见往年祭典时常见的珍馐美馔、奇珍异果。 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只莹白剔透的玉碗,碗中盛着清冽的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点点碎芒,宛如星辰洒落。 玉碗之间,点缀着一簇簇含苞或初绽的白梅,花瓣娇嫩,寒霜未褪,散发着幽幽冷香。 几方古朴的石盘上,铺着厚厚的苍绿青苔,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没有奢华的堆砌,没有炫目的金银。 这些取自自然的至简之物,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种奇异而肃穆的美感,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纯净与虔诚。 早早等候在此的王府管事、仆妇们,看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祭礼布置,皆是目瞪口呆,心中既觉得新奇,又隐隐有些不安。 辰时正,苏月婳在阿瑶和婉清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祭服,墨发简单挽起,未施粉黛,却更衬得眉目如画,容颜绝世。 那份从容不迫、仿若古井无波的气度,让原本有些骚动的祠堂瞬间安静下来。 她走到供桌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独特的“祭品”,微微颔首。 露为天之精,花为地之华,苔为岁之痕。 以天地至清至洁之物,敬奉先灵,何错之有? 人间那些繁文缛节,在她看来,远不及这一捧晨露、一枝寒梅来得真切。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老王妃和一众宗亲族老们,到了。 第140章 轻浮草率 庭院外,脚步声渐近,夹杂着刻意压低的议论。 为首的正是燕老王妃,一身深色锦袍,鬓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插着赤金镶玉的凤头簪,面沉如水。 她身后跟着几位锦衣华服、神色各异的宗亲族老,皆是燕王府旁支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他们的视线落在祠堂供桌上时,原本还算平静的气氛骤然凝滞。 饶是这些族老见多识广,此刻也面露惊愕,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停了,只剩下无声的打量和暗中的揣测。 一位胡须花白、身形富态的族老当先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 “太子妃”他捋着胡须,语气带着审视,“这……便是你准备的祭礼?” 苏月婳仿佛未曾察觉到那语气中的诘难,微微侧身,面向众人。 “正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清冷平稳。 “胡闹!”另一位脾气更急躁些的族老忍不住呵斥出声,“祭祀先祖,何等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用这些……这些山野之物充数,成何体统!传扬出去,我燕王府百年清誉何在?” “就是!这简直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闻所未闻!简直是荒唐!”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大多带着指责和不满。 老王妃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唇线紧抿,透着浓浓的不悦。 她始终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语调听似平和,实则夹杂着几分别的意味。 “太子妃,你到底刚入王府不算久,又是头一次主持这般大礼。或许对府中规矩、祭祀礼仪尚不熟悉。” ”但清明祭典乃是头等大事,关乎孝道根本,不可有丝毫疏忽。你这般行事,确实……欠妥了。” 她顿了顿,看向苏月婳时脸上满是佯装的失望,“库房之事,老身已听闻。但应对之法,并非只有这等……轻浮草率之举。” 阿瑶站在苏月婳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大气都不敢喘。 她原本就在担心这个法子能不能过得去,如今老王妃这般谴责,她心里自然是担心。 面对一众长辈的责难和老王妃暗藏机锋的敲打,苏月婳却依旧平静。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或愤怒、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脸庞。 “诸位长辈,”她开口,语气慢慢,“祭祀在心,不在物。” “以此三者敬献先祖,寓意我燕氏子孙,当如露水般纯净,如寒梅般坚韧,家族基业如青苔般稳固长青。” “比起金玉俗物,这份心意,难道不更显虔诚?” 她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意境悠远。 原本喧嚣指责的族老们,一时竟有些语塞。 道理似乎……说得通? 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祭祀用了几百年的规矩,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颠覆的? 老王妃心中自然不快,可眼见诸位族老都没了异议便也只能偃旗息鼓。 只是拧向苏月婳的目光,带着几分冰渣般的寒意。 苏月婳仿佛未曾察觉这低气压一般,依旧气定神闲。 她对着姗姗来迟的众人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即转身面向供桌,示意祭典继续。 自有司仪高声唱诵祭文,声音在肃穆的祠堂内回荡。 苏月婳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三炷清香。 她身姿挺拔,动作流畅自然,并无半分迟疑或生涩。 就在她持香,准备对着牌位躬身祭拜的刹那—— “等等!” 正此时,燕老王妃再度出声打断。 引得众人不禁侧目看去。 见老王妃眉头紧锁,盯着苏月婳持香的姿势,毫不客气地指责:“你这手势就不对!祭拜先祖,岂能如此随意?香应如何持,指尖朝向何方,皆有定规!你这般,是对先祖不敬!”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祠堂内顿时鸦雀无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几位族老交换着眼神,有人微微点头,显然认同老王妃的说法。 苏月婳动作微顿,那双幽深的眸子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她沉默片刻,竟真的依着老王妃挑剔的“规矩”,调整了持香的姿势,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准。 然而,这只是开始。 焚香之后,便是祷告。 苏月婳按照礼制,跪在蒲团上,开始念诵祈福的祷词。 可老王妃显然不打算让她顺利进行下去,时不时弄出一些小动静来。 “咳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了苏月婳的祷词。 苏月婳停顿了一下,继续念诵。 “哎哟,这地砖可真凉,老身这膝盖……”老王妃又开始低声抱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假意为她揉捏膝盖,弄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月婳仿若未闻,继续祷告。 “啪嗒!” 老王妃手中的一串佛珠,突然“不慎”滑落,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哎呀,罪过罪过……”她嘴里念叨着,却慢悠悠地弯腰去捡。 如此三番五次的打扰,意图再明显不过。 饶是苏月婳心性再沉,此刻也难免升起一丝不耐。 这些凡人的规矩和伎俩,在她眼中实在可笑又烦人。 若非顾忌身份暴露,她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个老虔婆立刻闭嘴。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暗自吸了口气,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祷词上。 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 这般小心谨慎,已然是将这祭典主持得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老王妃见状,眉头皱得更紧。 她不信这个邪! 苏月婳刚念至祷词关键段,声音低而稳,节奏不急不缓。 老王妃忽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去,把窗户打开些,这香火气太重,熏得人头晕!” 嬷嬷应声,立刻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 嬷嬷立刻动作,一推窗扇。 春风带着湿冷扑面而入,直灌堂内。香烟被吹得四散翻涌,烛火晃动,祠堂里一片动荡。 苏月婳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 第141章 将这妖妇拿下 苏月婳抬头,眼神直接掠过窗外,盯上了燕老王妃。 “老王妃,”苏月婳似笑非笑的开口,“祭典是敬先祖,不是吵架场。您要是不舒服,回去歇着也行。可再这么闹下去,搅了供奉,动了香火,罪可不小。” 众人神情一滞。 阿瑶呼吸一紧,心跳都快停了。自家主子这也太硬气了吧! 老王妃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光,气得整张脸都在抖。 “你——放肆!”她怒喝,刚要起身。 下一秒,天,黑了。 无预兆的乌云压顶,像是有人揭了盖子,整片天塌下来。风随之而起,呼啸如鬼哭,寒得像刀割。 “砰!” 祠堂的窗直接被掀开,供桌上的香火瞬间熄灭,青烟四散。玉碗里的水涌起波纹,香灰漫天乱舞。 整座祠堂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阴得可怕。族老们脸上皆是惊疑不定之色,脚下不自觉地往后退。 老王妃先是愣了下,随即眼里闪出一抹癫狂,猛地转头,指着苏月婳:“妖孽!定是你!是你这不祥之人,用这些污秽不堪的山野之物祭祀,亵渎先灵,这才引来了天谴!” 老王妃身旁的嬷嬷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连忙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列祖列宗显灵了!他们发怒了!” 老王妃嘴角露出一抹笑,转向刚刚才来到祠堂,尚在门口观望的傅孤闻,脸上急切:“傅孤闻!你都看见了!此女祸根,留不得!” 见傅孤闻没反应,老王妃脸色一沉,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威压和逼迫:“还不快将这妖妇拿下,焚香祷告,平息先祖怒火!” 老王妃转头扫向众人,声声刺耳,“否则我燕王府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她手里!” 老王妃的声音在狂风呼啸的祠堂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几位原本就对苏月婳不满的族老,此刻更是面露惧色,纷纷附和: “老王妃说的是!此等异象,定是祭礼出了差错!” “快!快把太子妃绑下去!” “这祭礼不能再继续了!” 一句接一句,全朝苏月婳压来。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苏月婳。 苏月婳依旧站在供桌前,身形未动。她眼神扫过所有人,唇角微挑,不由得感慨道:“真热闹。” 风灼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护在轮椅前,看向傅孤闻,等待他的示下。 傅孤闻靠坐在轮椅里,面色沉静,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望着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祠堂大门,又看了看被众人指责、却依旧立在供桌前,身形未动分毫的苏月婳。 她似乎完全没有被眼前的混乱和指控影响,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傅孤闻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没有立刻下令。 而此刻的苏月婳,确实平静无波。 这点程度的风浪,在她眼中,连儿戏都算不上。 只是,这风来得蹊跷。 她环视四周,看似随意地扫过祠堂的每一个角落。 鬼王的感知,远超凡人。 在这呼啸的阴风和众人恐慌的气息之下,她清晰地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却异常阴邪的灵力波动。 源头……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祠堂角落里几处不起眼的摆设,以及靠近老王妃座位附近的一盆茂盛的万年青。 那里,藏匿着几件用特殊手法炼制的小小法器。 材质普通,手法粗劣,却恰好能引动地脉中一丝阴晦之气,再借由祭祀时汇聚的念力放大,便能造成这般看似骇人的天象。 原来如此。 苏月婳心下了然。 是那老虔婆的手笔。 几枚法器,藏得巧,炼得粗,却正好能借地脉阴气、借念力聚势,造假天象。 招数粗鄙,却用得歹毒。 苏月婳眼神一沉,唇角微勾,冷笑在心头翻开一页,玩这一手,倒是挺下作。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老王妃得意洋洋,以为胜券在握之际。 苏月婳藏于宽大祭服袖袍下的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一丝比寒风更冷冽、比黑暗更纯粹的极阴鬼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那鬼气凝而不散,精准地缠绕向那几个隐藏的能量源头。 “咔嚓……咔嚓……” 几不可闻的、如同冰裂般的细微碎裂声响起,混杂在风声中,无人察觉。 那几件粗劣的邪门法器,瞬间被阴璃的鬼气侵蚀,化为了齑粉。 搅动风云的邪力,骤然消散。 几乎是同一时刻—— 呼啸的狂风,停了。 头顶翻滚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散去,很快便翩跹着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明媚的春日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落下来,透过窗棂,照亮了祠堂。 祠堂内恢复了之前的光亮和宁静,只有被风吹乱的烛火还在微微跳动。 天地,瞬间恢复了晴朗。 这转变快得不可思议,令人措手不及。 祠堂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方才还声色俱厉、指点江山的燕老王妃,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就凝固成了全然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几位族老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的惊惧变成了茫然和困惑。 风停了?云散了? 怎么回事? 傅孤闻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望着重新变得明媚的天空,再看向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供桌前的女子,眸色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苏月婳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看目瞪口呆的老王妃,也没有理会那些神色各异的族老,只是拿起刚才被打断时放下的三炷清香,重新点燃。 然后,她转身面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姿态从容,动作标准,继续刚才未完的祭拜仪式。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祠堂内只余一片诡异的安静。 第142章 药要趁热喝才好 燕王府,佛堂。 檀香袅袅,木鱼声声,却未能抚平燕老王妃心头的波澜。 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用力,珠串转动的速度,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祠堂里那诡异的一幕,反复在她脑海中打转。 那突如其来的狂风,那恰到好处的平息,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老王妃,”身旁的贴身嬷嬷压低了声音,“今日祠堂之事,太过蹊跷。那些法器,可是您费心求来的,绝非凡品,怎会……” 嬷嬷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老王妃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精光一闪而逝。 “是啊,怎会如此轻易就失了效用?”她冷哼一声,“除非,有人从中作梗。”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苏月婳那张平静得过分,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脸。 “太子妃……”嬷嬷凑近了些,“老奴听说,她那庶妹苏韵,前些时日不是一直跟着其母在城郊寒山寺静养么?说是受了惊吓,身子不好。” “苏韵?”老王妃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那个原本该嫁过来的丫头?” “正是。”嬷嬷点头,“那苏韵自小与太子妃在一个屋檐下,对她的底细,想必比旁人清楚得多。老王妃若想知道些什么,不妨……” 燕老王妃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 去寒山寺探望一番,或许真能从苏韵口中,挖出些有用的东西。 至少,也能给苏月婳添添堵。 “备车。”她沉声吩咐。 …… 夜色渐深,傅孤闻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连日养伤积压的军务文书堆积如山,他靠坐在轮椅里,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专注地批阅着。 风灼和风絮安静地守在门外,不敢打扰。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端着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是苏月婳。 她今日换了一身藕荷色的寝衣,外罩一件轻薄的同色纱衣,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本就绝色的容颜,在烛光下更添了几分慵懒与魅惑。 托盘上,是一盅尚冒着热气的汤药。 “殿下宵衣旰食,也该顾惜身子。”她将汤药放在桌案边,声音柔媚入骨,“妾身特意为殿下炖了些安神补气的汤。” 傅孤闻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回应:“嗯。” 苏月婳却毫不在意他的冷淡。 她需要他的真龙之气。 尤其是在祠堂暗中动用鬼气之后,那股消耗让她有些不适,迫切需要补充。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最上等的“补品”。 她绕过书案,走到他轮椅旁,俯下身,状似无意地靠近。 一股幽冷的异香,混合着女子身上温软的气息,悄然钻入傅孤闻的鼻息。 他批阅文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殿下似乎不喜妾身靠近?”苏月婳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指尖却似有若无地划过他轮椅的扶手,离他的手背只有寸许距离。 傅孤闻的身子明显僵硬了几分,呼吸也沉了一瞬。 他侧过脸,避开了她过于贴近的距离,声音冷硬:“无事便退下。” “殿下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真是伤了妾身的心呢。”苏月婳轻笑,非但没退,反而更靠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的手臂。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她的靠近,他体内那股纯粹浩瀚的真龙之气,正隐隐波动。 这感觉让她体内的阴气都活跃起来,带着一种狩猎般的兴奋。 她喜欢看他这副故作镇定,却又无法完全掌控身体本能反应的模样。 真是有趣。 她伸出手,似乎想为他整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 指尖温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鬼气,即将触碰到他胸前的衣料。 就在这时—— 她的指尖,无意间轻轻碰触到了他腰间悬挂着的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样式古朴的螭龙纹白玉佩,触手生温,质地细腻。 就在碰触到的瞬间,阴璃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几个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 纷飞的大雪…… 一株傲然独立的红梅…… 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衣袍的背影…… 还有,一阵低沉而压抑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 快得抓不住,却又真实得可怕。 阴璃的动作,骤然停滞。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双总是带着魅惑与玩味的眸子,此刻竟染上了一丝茫然与空洞。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尘封已久的魂魄深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失神,只有短短一瞬,却清晰地落入了傅孤闻眼中。 他本能地侧头看去,正对上她那双瞬间失焦的眸子。 那里面一闪而过的迷茫和……脆弱? 傅孤闻微微蹙眉。 这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些许距离,避开了她的手。 阴璃猛地回过神,心头那阵莫名的悸动还未完全平息。 她下意识地掩饰住方才的失态,重新挂上那副慵懒魅惑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殿下这玉佩……”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那玉佩温润的触感,以及那瞬间袭来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倒是别致。” 傅孤闻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眼睛,审视着她。 方才那一瞬间的异样,绝非错觉。 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了。 然而,此事那丝茫然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惯有的、带着几分慵懒与玩味的浅笑。 就在这寂静中,傅孤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连日强撑着处理公务的疲惫,加上旧伤未愈,终是压抑不住。 “咳……咳咳……” 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他微微弓起身子,抬手掩住唇,眉宇间染上了一层痛苦之色。 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冲淡了他周身冷硬的气场。 苏月婳眸光微动,方才因玉佩而起的莫名心绪被这咳嗽声打断,她迅速回到了眼前的“正事”上。 她端起桌案上的汤药,莲步轻移,再次靠近轮椅。 “殿下这般不爱惜自己,妾身看着都心疼。” 她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药要趁热喝才好。” 她将汤碗递到他面前。 傅孤闻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因咳嗽而带着些沙哑:“放下即可。” 第143章 切勿打草惊蛇 苏月婳非但没有放下,反而往前又凑近了半步,俯身看着他。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她身上独特的冷香,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耳廓。“若王爷不喝,”她语调一转,带上几分娇嗔,又暗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那妾身今晚,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她就这么近地看着他,眼波流转,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傅孤闻:“……”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傅孤闻紧抿着唇,胸口因刚才的咳嗽还在隐隐作痛,也确实感到一阵阵的疲惫袭来。 与她争执,似乎只会耗费更多本就不多的气力。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许。 苏月婳唇边漾开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温热的药汁,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殿下。” 她的动作轻柔,语气温软。 傅孤闻面无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条,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抗拒。 他微微张口,任由那微苦的药汁滑入喉中。 苏月婳的指尖,在递送汤匙时,若有似无地,轻轻擦过他的下唇。 那触感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气息,与温热的药汁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傅孤闻的身躯,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僵直。 而阴璃,则在这一触即分的短暂接触中,清晰地感受到了! 一股精纯、浩瀚,如同沉睡巨龙般的力量,正从他体内缓缓流淌。 无需刻意引导,她体内的极阴鬼气便如同嗅到血腥的夜蝠,本能地活跃起来。 一丝丝阴气顺着那短暂的接触,悄无声息地探出,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汲取着那流动的气息。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但对此刻急需补充的苏月婳而言,却如同久旱逢甘霖。 傅孤闻只觉得随着药汁入喉,身体似乎泛起一股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但与此同时,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细微的虚弱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很快便被药力带来的温热感所覆盖,难以分辨。 他只当是自己身体虚弱的缘故,并未深思。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被眼前女子专注而认真的侧脸所吸引。 烛光下,她的睫毛纤长卷翘,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嫣然。 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散发出的清冷香气。 这香气,与那汤药的苦涩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微漾的氛围。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苏月婳放下空碗和汤匙,拿起一旁的干净帕子,自然而然地替他擦拭唇边残留的些许药渍。 “好了。” 那笑容明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傅孤闻看着她,没有说话。 “药也喝了,王爷早些歇息吧。”苏月婳将东西收拾好,端起托盘,“妾身退下了。” 她转身,身姿摇曳地走向门口,走到门边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眸一笑。 “王爷可要记得,按时喝药。” 那笑容,在烛光下,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说完,她便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门外。 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傅孤闻靠在轮椅里,抬手,指腹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下唇。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幽冷的异香。 他闭上眼,试图将那扰人的感觉驱散,心头却愈发沉重。 回到自己院落的寝房,苏月婳挥退了侍女。 方才指尖碰触那枚螭龙玉佩时,脑海中闪过的破碎画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涟漪已散,却留下了难以言喻的余韵。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进来,却未能吹散心头那点异样。 “呼” 一道小小的旋风凭空出现在窗沿,随即化作一个娇俏灵动的身影,正是魂小花。 她轻巧地落在地上,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苏月婳。 “阴璃,你这是咋啦?”魂小花歪着脑袋,“你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我瞧着你可是从傅孤闻的书房出来的。” “怎么?被那冷面王爷迷住了?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太子了。迷住了?” 她语气里满是揶揄,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 苏月婳侧过脸,淡淡瞥了她一眼,那幽深的眸子让魂小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有事快说。”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魂小花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今天祠堂里那个老虔婆,可是气得不轻!” “我瞧着她离开祠堂的时候,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憋了好半天呢!” “猜猜她去了哪儿?”魂小花故意卖了个关子。 苏月婳并未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魂小花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揭晓答案:“寒山寺!” 寒山寺…… 苏月婳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那个地方,她记得,苏韵和她那位小娘,似乎就在那里“静养”。 有点意思。 “寒山寺?”魂小花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连忙道,“阴璃,苏韵那小贱蹄子就在那儿呢!这老太婆早不去找晚不去找,偏偏今天被你气着了就去找她,肯定没安好心!” 魂小花脸上带着担忧:“她该不会是想联合苏韵那个坏女人,一起来对付你吧?” 苏月婳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随她去。”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个心思歹毒却没什么脑子的老妇人,一个嫉妒成性却手段低劣的庶女。 这种程度的联合,在她阴璃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又一场闹剧罢了。 只是…… 她端起茶杯,看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那老虔婆在祠堂里动用的引动阴风的法器,虽然粗劣,却也需要些门道。 看来,这京城里,藏着的东西,比她预想的,还要多一些。 可魂小花心里却不安,试探着问道。 “阴璃,我们真不管啊?” 苏月婳不动声色地拨开茶盖上的沫,淡淡说。 “跟着便可,切勿打草惊蛇。” 第144章 老王妃厚爱 暮色如墨,血色般凝在天边。 寒山寺隐在山腰,香火冷清,冷风吹得院中落叶簌簌作响。一辆低调却规制森严的马车悄然停在侧门前。 厚重的车帘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掀开,燕老王妃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几级石阶之上,早有一位中年妇人执灯而立,身旁还跟着两位合十而立的小沙弥。 正是早早等候在此的谢姨娘。 一见来人,谢姨娘连忙快步迎下台阶,脸上堆叠起恭谨又难掩局促的笑意。 “老王妃大驾光临,妾身未能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她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 “谢姨娘客气了,倒是我这老婆子不请自来,叨扰了你的清净。” 燕老王妃脸上也挂着客套的笑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谢姨娘略显憔悴的面容,“这山里入夜便凉,姨娘也该仔细着身子才是。” 两人在山门前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谢姨娘这才在前引路,小心翼翼地将燕老王妃往里请。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摸不准这位老王妃,为何会突然屈尊降贵来到这偏僻的寺庙。 穿过寂静的廊道,来到一间禅房。 苏韵正半靠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她一张小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嘴唇也毫无血色,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瞧着确实是一副大病初愈、元气未复的虚弱模样。 见到燕老王妃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 “躺着吧,不必多礼。”燕老王妃摆了摆手,径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那双略显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落在苏韵脸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可怜见的,怎地就弄成了这副模样?瞧着都让人心疼。” 她身旁的贴身嬷嬷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递到了谢姨娘面前。 “这是老王妃特意为你家姑娘寻来的补身子的药材,都是些温补固元的,你且收好,让姑娘好生养着。” 谢姨娘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锦盒,只觉得入手温热。 “多谢老王妃厚爱!” 感激之余,谢姨娘心头的疑惑更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知老王妃今日前来,可是要在寺中祈福?若是如此,妾身也好让住持早做准备,莫要怠慢了贵人。” 燕老王妃端起小沙弥奉上的清茶,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漂浮的茶叶,并不急着喝,只慢悠悠地开口。 “今日府里祠堂祭祖,出了些怪事。” 她并未细说当时的情景,只寥寥几句,提了提那阵无端刮起的阴风。 谢姨娘和床榻上的苏韵听得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老婆子这心里头啊,总觉得不大安稳。”燕老王妃放下茶杯,轻轻揉了揉眉心,“想着来这清净之地拜拜佛,求个心安,听闻两位在此处,便就顺道来看看。” 话锋陡然一转,她看向苏韵,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只是老婆子有些想不明白,这京中能安心休养的地方也不少,为何偏偏选了这山高路远的寺庙?虽说清净,可到底诸多不便。” 这话仿佛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苏韵心中最敏感、最恐惧的那根弦。 她原本就苍白憔悴的脸色,瞬间更显凄楚。 苏韵本就不蠢,老王妃三言两语便叫她察觉两者之间的嫌隙。 “老王妃……您……您有所不知啊……” 苏韵哽咽着,双手死死抓紧了身下的被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妾身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样子,都是拜……都是拜苏月婳所赐啊!” “她……她根本就不是人!”苏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惊恐和颤抖,“她是厉鬼!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她附在了我姐姐的身上!” 谢姨娘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连忙伸手轻轻拍抚女儿的后背安抚她,同时看向燕老王妃,眼中也充满了哀求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燕老王妃捻动佛珠的手指,倏然停顿了下来。 厉鬼附身? 这个说法,荒诞不经,却又诡异地与祠堂里发生的那一幕,以及苏月婳那判若两人、甚至带着几分邪气的性情变化,隐隐对上了。 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此话当真?” 燕老王妃的声音沉了下去,紧紧盯着苏韵的眼睛。 “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苏韵急切地辩白,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老王妃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您想想,她嫁入王府之后,行事作风,言谈举止,哪还有半分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苏月婳的影子?” 禅房内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只有苏韵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惧的抽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呜咽般的风声。 燕老王妃与身旁的贴身嬷嬷,极其隐晦地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良久,燕老王妃才缓缓吁出一口气,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若真如你所言,那如今的燕王妃……确实是个天大的祸患。” 她看向惊魂未定的苏韵和谢姨娘:“你们可知,有什么法子,能……克制她?或者说,能对付得了……那东西?” 谢姨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声音都在发颤:“老王妃,那可是……鬼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燕老王妃冷哼一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她既然占了凡人的身子,想必就并非无懈可击,总该有忌惮的东西。” 苏韵咬着惨白的嘴唇,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只要能让那个占据我姐姐身体的恶鬼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 几人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开始窃窃私语地商议起来。 然而,她们谁也没有留意到。 就在那半开的窗棂之外,夜色深浓的阴影里,一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小小黑影,正竖着两只尖尖的耳朵,将禅房内所有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那黑影无声无息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就凭这几个蠢货? 下一瞬,那黑影悄无声息地滑下窗台,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随即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轻烟,朝着山下京城的方向,疾速掠去。 第145章 谣言 暑气逼人,连蝉鸣都聒噪得像针,扎得人心烦。 苏月婳倚在贵妃榻上,指尖团扇轻摇,眼帘低垂,睡非睡、醒非醒。 这一月,安静得反常。 燕老王妃那日从寒山寺回来,除了几次隔靴搔痒的“补品”,再无他言。 太安静了,就像暴雨来前最后一丝憋闷。 她正无聊,光线忽地一暗。 有人站到了她跟前。 苏月婳睁开眼,只一眼,便对上傅孤闻那张冷淡的脸。 玄衣乌发,眼底无波,一如既往的清冷克制。 他竟会主动踏入她的院子。 “稀客啊。”苏月婳微微一笑。 苏月婳慢慢坐起身,将团扇搁在一旁,唇边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软糯:“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妾身这儿了?外头日头毒,仔细晒着了。” 傅孤闻像是没听见她语调里的揶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只将一份制作精美的帖子递到她面前,动作干脆利落。 帖子是淡金底色,绘着雅致的缠枝莲纹样,隐隐透着宫廷的贵气。 “半月后,萧妃在宫中设宴,宴请京中女眷。”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直,没什么温度,“燕王府也接到了帖子,你须得去。” 苏月伸手接了过来,指尖划过帖子封面烫金的字。 宫宴么? 这种场合,向来是各方势力角力、传递信息的舞台,自然不会是单纯的赏花品茗。 她抬眸看向傅孤闻,见他神色淡漠,显然只是在例行公事的通知。 “既是宫里的帖子,妾身自然是要去的。”苏月婳应得爽快,随手将帖子放在一旁紫檀小几上,“正好,要去赴宴,总得添置身像样的行头才行。这府里闷了一个月,骨头都快生锈了。”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腰肢纤细,曲线尽显。 走到廊边,望着院子里被晒得蔫头耷脑的花草,“不如趁此机会,出去逛逛,采买些衣料首饰。” 傅孤闻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稍长了那么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自行安排,注意分寸。” 苏月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她唤来阿瑶,低声吩咐了几句。 主仆二人稍作准备,便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连首饰都摘了干净,只带了两个侍卫,从王府侧门悄然乘车离去。 京城繁华依旧。 两人先是去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成衣铺子——“云锦阁”。 苏月婳眼光毒辣,对衣料、款式极为挑剔,寻常货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掌柜的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见她气度不凡,虽衣着朴素,却也不敢怠慢,亲自上前招呼,仔细量了尺寸,又拿出几匹新到的上好流光锦和时兴的绣样供她挑选。 苏月婳选定了一匹烟霞色的流光锦和一套缠枝牡丹的苏绣绣样,又配了些辅料,约定三日后来取衣,这才带着阿瑶离开。 巳时刚过,日头正烈,阿瑶提议找个地方歇歇脚。 两人便就近去了街角的一家茶楼。 茶楼里生意兴隆,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秘闻,引得满堂喝彩。 苏月婳拣了个临窗的雅座,点了壶清茶和几碟点心。 刚坐下没多久,邻桌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却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听说了吗?燕王府那位……” “嘘!小点声!那位现在可是……邪乎得很!” “可不是嘛!我娘家侄女的婆家,跟镇国公府沾点远亲,里头传出来的风声,说如今的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位!” “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说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占了身子!你想想,她刚嫁过去那会儿,闹出多少事?手段那叫一个狠!跟以前那个受气包判若两人!” “怪不得……前阵子还有人传,燕王府祠堂闹鬼……” “啧啧,真是吓人,这以后谁还敢跟她来往……”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藤,悄然蔓延。 阿瑶听得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自家主子。 苏月婳却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这些话,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燕老王妃从寒山寺回来后,果然没闲着。 借苏韵之口,散播她是“邪祟附体”的谣言,这是想从名声上彻底搞垮她,让她在京城贵妇圈中寸步难行。 手段不算高明,却足够恶心人。 她啜了口茶,茶水微凉,正好压下心头那点因暑热而起的烦躁。 对付这些,她有的是耐心和办法。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回到了燕王府所在的街巷。 然而,还未到王府正门,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面禀报道:“娘娘,前面……好像过不去了。” 苏月婳掀开车帘一角,往前看去。 只见燕王府朱红的府门前,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而在人群中央,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手持桃木剑的老道士,正念念有词,围着王府大门跳来跳去。 他时而撒一把黄符纸,时而摇晃铜铃,口中高呼着:“妖孽盘踞!阴气冲天!此乃大凶之兆啊!” 道袍随风鼓动,配合着他故作高深的神情,倒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捉妖”场面给吸引了。 阿瑶也探头看去,顿时气得小脸通红:“这……这老骗子!竟敢在王府门前装神弄鬼!简直是岂有此理!” 苏月婳放下车帘,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掠过一抹极淡的冷光。 动作倒是挺快。 流言刚起,这“捉妖”的戏码就安排上了。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给她添堵,顺便……试探她的深浅了。 可这样的戏法闹了不止一遍两遍,苏月婳不得不在心里深感无趣。 第146章 老骗子 “娘娘,这……” 阿瑶气得胸脯起伏,“这老骗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跑到王府门前胡言乱语!简直欺人太甚!” 苏月婳放下车帘,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倒有一抹近乎玩味的凉薄笑意在她唇边若隐若现。 “停车。”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平静。 车夫依言停稳马车。 “娘娘,您……”阿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外面人多嘴杂,那道士疯疯癫癫的,万一冲撞了您……” “无妨。”苏月婳理了理衣袖,神态自若,“下去看看。” 她推开车门,缓步走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原本喧闹的人群,因为她的出现,瞬间安静了片刻,所有视线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只见一位身着素雅裙衫的女子,静静立于车旁。 她未施粉黛,却容色绝丽,肌肤胜雪,身段窈窕,周身散发着一股与周遭暑热格格不入的清冷气韵。 明明只是寻常衣着,可站在那里,却自成一道风景,让人无法忽视。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是……是太子妃!” “她怎么出来了?” “真人比传闻中……还要好看……” “嘘!别乱说,没听道长说吗……” 那正在“作法”的老道士,显然也没料到正主会突然现身。 他挥舞桃木剑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的“悲天悯人”也险些挂不住。 但很快,他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更加卖力地蹦跳起来,手中的铜铃摇得震天响,桃木剑直直指向苏月婳,口中疾呼:“妖孽!你果然在此!好大的胆子,竟敢现身!” “王府阴气缠绕,皆因你这邪祟作祟!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待贫道将你打回原形!” 他声色俱厉,一副正义凛然、替天行道的模样。 苏月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去。 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地向后退开,给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道长,”苏月婳在距离老道士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终于抬眼看他,声音清泠泠的,听不出喜怒,“你说本宫是妖孽?” 老道士被苏月婳眸子看得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贫道行走江湖多年,斩妖除魔无数!你身上的妖气,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岂容你狡辩!” “哦?”苏月婳唇角微扬,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既然道长法眼无差,不如说说看,本王妃身上这妖气,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又是哪路的小妖,敢来这天子脚下的王府放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道士额头开始冒汗。 他哪里真见过什么妖气?不过是收了人的好处,照着编排好的词儿来演戏罢了! “你……你休要强词夺理!”老道士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桃木剑,“妖孽惯会蛊惑人心!看剑!” 他说着,竟真的举剑朝苏月婳刺来,当然,只是虚晃一招,意在吓唬。 苏月婳却连动都没动,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老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又落在他腰间画得歪歪扭扭的符咒上。 “道长这桃木剑,怕是刚从城东那棵老桃树上砍下来的吧?木质疏松,连三年景都不到,也敢拿来充数?” “还有这符,”她伸出纤纤玉指,遥遥一点,“朱砂色泽暗沉,混了杂质,笔力虚浮,毫无灵气。道长,你这画符的本事,怕是还没街边卖字的先生来得扎实。”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件粗劣的仿品,却字字句句都戳在了老道士的肺管子上。 老道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着剑的手都开始发抖:“你……你胡说!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大家心里有数。”苏月婳环视了一圈周围面露疑色的百姓,声音依旧平静,“本宫倒是好奇,道长是受了何人指使,敢来燕王府门前搬弄是非,造谣生事?”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毫无征兆地卷起。 这风来得有些邪乎,明明是炎炎夏日,吹在人脸上却带着一股子阴凉。 更诡异的是,这风仿佛长了眼睛,只围着那老道士打转。 他脚边散落的黄符纸,被风卷起,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舞,最后竟“呼”的一下,无火自燃了起来! “啊!”老道士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手中的桃木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些符纸烧得极快,转眼就化为一堆黑灰,连一丝火星都没留下。 周围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哗然。 “怎么回事?符纸怎么自己烧起来了?” “这道士……不会是假的吧?” “我看像!真有本事的道长,哪会这么狼狈?” “刚才那风也好奇怪……”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质疑和嘲讽的视线,让老道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知道自己这戏是演砸了,而且砸得莫名其妙! 苏月婳看着那堆灰烬,眼底掠过一抹极淡的幽光,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看向面如土色的老道士,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你还要替天行道么?” 老道士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也顾不上什么行头脸面,拨开人群就想溜。 “站住。”苏月婳冷声道。 老道士身子一僵,不敢回头。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苏月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也传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少在本王妃面前耍弄。若有下次……”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却让老道士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滚。” 得到这个字,老道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街角。 王府的侍卫迅速上前,驱散了还想继续看热闹的百姓。 苏月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身,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燕王府朱红的大门。 阿瑶连忙跟上,小声嘀咕:“太子妃,刚才那风……还有那符纸……” “不过是些江湖骗术罢了。”苏月婳淡淡道,并未多做解释。 第147章 国师慢走 燕王府门前那场“捉妖”的闹剧,看似被苏月婳一言压下,实则像石子落水——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早已波纹四起。 “邪祟附体”、“妖孽祸府”的说法,越传越邪门。 国师府,纪轻衣正端坐于静室之内。 纪轻衣盘膝而坐,手中捻着一枚温润圆润的定魂珠,唇线紧抿,神色凝定。 那珠子通体散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莹光,隐隐跳动着魂力的脉动,像是随时会脱壳逃逸。 他轻按住珠面,指腹一顿,眼底的冷色微闪。 外头脚步声极轻,一名黑衣侍从趋前,低声禀报了什么。 他闻言,眉眼轻挑,动作顿住。 “邪祟附体?”他重复一声,语调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苏月婳?” 他低头看了眼掌中珠子,唇角微弯,却不见笑意。 若说旁人传风点火,他未必理会。但“附体”两个字落在苏月婳身上,却莫名勾起他几分兴致。 ——同是借壳之人,怎会察觉不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更何况,借壳之人都会神荤不稳。自己多年修为处理起来都极为棘手,更何况这种深院中的小王妃? “宫宴?”纪轻衣轻声喃喃,抬手拂过阵法中心,那一缕魂丝瞬间稳住不再躁动。 “倒也巧了。”他起身,袍角掠地,“本座也很久没出门了。” …… 半月眨眼过去。 御花园水榭今日设宴,京中权贵女眷尽数到场。 傅孤闻只是随口一提,像念一封无关紧要的公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可这一日,苏月婳却偏偏选了一身烟霞色流光锦——艳得逼人,艳得挑衅。 衣上大朵缠枝牡丹,光华流转,仿佛霞光披身,一步一曳,明目张胆。 这身颜色,寻常人穿了是轻佻,她穿上却艳而不俗,反衬得肤若凝雪,唇若点绛,宛若那句旧话——妖娆入骨,艳色夺魂。 发髻挽得不高,只簪几支点翠流苏,轻轻一动,耳畔便风声碎玉。 她一踏进水榭门口,原本热闹的笑语便像被人按了静音。 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不由自主的那种——先是惊艳,再是沉默,然后才是飞快的低头、僵硬的寒暄。 那些关于她的传言,此刻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把水榭里所有人的表情牵得扭曲又克制。 “她来了?” “就是她?那个‘邪祟’?” “可她看起来……哪里像是中邪?” 可没人敢多看一眼。 苏月婳却像什么都没听见,步步从容,笑着与人点头寒暄。 就在苏月婳端起侍女送上的香茗,准备稍作歇息时,一个身影在她身侧停下。 “太子妃,别来无恙?” 声音温和清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苏月婳侧首,便对上了国师纪轻衣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更显得身姿清瘦,气质出尘,仿佛不染凡俗。 “原来是国师大人。”苏月婳放下茶盏,微微颔首,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国师安好。” 自上次在灵霄会看到那些密辛后,她便对此人存了几分留意。 今日再见,尤其是在这宫宴之上,他主动前来,绝非偶然。 纪轻衣坐在她斜对,衣袍整洁,目含温意,声音轻缓:“王妃气色极好,神光内敛,倒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语气温和,像夸赞。 苏月婳握着茶盏的指尖轻轻一顿,眸光未动,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国师谬赞了,不过是府中静养些时日。” 苏月婳却敏锐地察觉到,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探究意味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向她蔓延过来。 这试探来得无声无息,若非她神魂远超常人,几乎难以察觉。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苏月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端坐不动,让那股力量靠近,像是毫无察觉。 就在那股力量即将触及她周身气场的一刹那,她体内沉寂的鬼王之力,微微一动。 并非刻意反击,更像是一种绝对领域受到侵犯时的本能排斥。 一股更加深沉、冰冷、带着幽冥死寂意味的气息,自她魂魄深处悄然弥散,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纪轻衣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纪轻衣感觉自己的精神力仿佛撞上了一堵冰冷刺骨的墙,那墙带着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阴寒之力,轻轻一震,遍让他的灵魂隐隐传来一丝针刺般的痛感。 这绝非寻常! 这苏月婳体内,果然有大问题! 纪轻衣迅速收敛心神,压下那丝悸动,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 苏月婳将茶盏放下,动作不急,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 “国师看人看得太久,难免会走神。还是收一收神思为好,万一……伤着了,岂不让人担心?” 纪轻衣对上她的目光。 那是一双极静的眼,黑白分明,藏着无风的深水,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王妃提醒的是,是在下莽撞了。不过是近日静修略有所得罢了” 苏月婳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眸光流转,意有所指地扫了纪轻衣一眼,“倒是国师大人,今日瞧着,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他不是没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与魂魄日益加剧的排斥,即便有定魂珠和阵法压制,也非长久之计。 而此刻,苏月婳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却让他心头一凛。 她看出来了? 不可能!他自认掩饰得极好! 苏月婳看着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疑,心中已然了然。 难怪,难怪之前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原来,竟也是个占据了旁人躯壳的“同道中人”。 只是不知,他壳子里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纪轻衣很快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道:“王妃说笑了,贫道一切如常。时辰不早,贫道尚有他事,先行告退。” “国师慢走。”苏月婳微微颔首,目送他转身离去。 看着纪轻衣那略显匆忙的背影,苏月婳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 这场无声的较量,她占了上风。 如此看来,这个宴会于她而言,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第148章 死了不止一个 夜色沉沉,宫灯微晃,苏月婳从容辞别萧妃,步履稳定,登车离宫。 马蹄辚辚,碾过朱墙金瓦,带起一地寂静。 车厢内,阿瑶紧绷着肩,低声道:“王妃,今日那位国师大人,总觉得不对劲。” 魂小花也化出花瓣状,围着苏月婳转了两圈,哼哼唧唧地附和:“可不就是,整个人都阴恻恻的,像棵没开眼的尸树。” 苏月婳靠着车窗,神色淡淡。 素手一抬,拈住魂小花的尾瓣,轻轻一弹。 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纪轻衣确实有点意思。 她早看出来,那人同她一般,魂不属身。只是那副皮囊,似乎困得他不轻,藏得太死。 他那具壳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得找机会,去国师府走一遭。 马车稳稳驶入王府街巷。 正欲入府,车夫却忽然勒住缰绳,声音低了半拍:“太子妃……” 话未说完,苏月婳已掀开车帘。 王府门前灯火通明,亮得刺眼,却没半分迎客的热意。 她目光一凛,唇角笑意淡去。 苏月婳轻挑秀眉,便见那朱红色的大门轻启,风灼、风絮两人探出身来,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正要出门。 紧随其后的,是傅孤闻。 他一身墨色劲装,衣摆翻动,脚步带风,脸色冷得像霜,目光里藏着难得一见的凌厉。 大晚上的,他这是要去哪儿? 苏月婳缓缓下车,立在灯影下,身形清绝。 她眸光流转,慢慢扬唇,声线温柔:“夜已深寒,殿下这般急行,是要奔哪门子的喜事去?” 傅孤闻闻声顿步,回身看她。 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出一层棱角森冷的阴影,眼神沉沉,情绪晦暗。 “要务在身。” 他言简意赅,声音清冷的一如既往。 “既知夜深,你今日也乏了,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示意风灼风絮跟上,抬步便要离开。 苏月婳望着他挺拔而略显紧绷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要务? 能让他这般亲自出动的“要务”,怕是不简单。 她心念微动。 不等他,自然是可以,可又没说不能跟着去。 少见他这般上肝着急的,不跟着去看看,岂不太可惜了? 她目送着傅孤闻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带着阿瑶缓步走入王府。 回到自己院落,屏退了阿瑶,苏月婳并未立刻歇下。 她在窗边的软榻上侧卧下来,乌发如瀑般散落。 双眸轻轻阖上,一缕极其微弱、几近透明的魂力,悄无声息地从她眉心逸出,如同一道无形的轻烟,穿透窗棂,融入沉沉夜色,朝着傅孤闻离去的方向疾速追去。 而转眼看去,那榻上的“苏月婳”呼吸平稳,赫然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 …… 那一缕魂丝,承载着阴璃的部分感知,轻盈地飘荡在傅孤闻的背后。 魂丝紧紧缀着前方那三道疾行的身影,穿过街巷,越过屋檐,最终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宅院。 越是靠近,空气中血腥气便越是浓烈,夹杂在这初夏的晚风之中,隐隐透出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黏腻。 死人了!看这样子可能死了不止一个。 苏月婳心思一动,魂丝随着傅孤闻进入了那座宅院。 院内一片狼藉,灯火将一切映照得惨白。 即便只是一缕魂丝的感知,苏月婳在看清眼前封锁案场的实况时,也禁不住愣怔一分。 四方天井下,先是傅孤闻,身后跟着风絮风灼二人,而另一边的却是衙役仵作数人。 几人围着一具尸体,面色凝重,有不少人还用浸过药水的帕子捂着口鼻。 在看清那尸体的模样后,几人身后散发出来的寒气仿佛凝为了实质。 那尸体依稀可以辨认出事一具女尸,只见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肢体更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弧度拧在一起,仿佛生前受了莫大的折磨。 苏月婳虽然只是扯了一小丝的魂力出来,可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尸体附近萦绕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怨气。 那气息阴冷,暴戾,充满怨毒,极为不定,在苏月婳的识海内横冲直撞。 唯有惨死之人,才能够凝练出这般气息。 一个略显后生的仵作实在是忍受不住,脸上涨的青绿,在干呕几声之后再也撑不住跑到门口蹲着狂吐起来。 为首的贺捕头,冷冷瞅了一眼那吐到几乎痉挛的背影,转头向着傅孤闻抱拳陪笑道。 “新来的后生没见过几次,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傅孤闻面沉如水,并未回话,反而是认真观摩着现场的情况。 贺捕头则堆着笑脸跟在傅孤闻的身后,“其实这般事情,太子殿下不必亲自来,交给我们手底下这些人打理便是。” 傅孤闻闻言剑眉微拧,转而看向身后满脸讨好的贺捕头,冷声问。 “且不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贺捕头叫本王将此事交于你们。” “可你们倒好,案发整整过去一下午也未能寻得一丝线索,如若不然,只怕也轮不到本王置喙。” 贺捕头脸上的笑一凝,哪知自己原打算拍马屁的话却拍在了马蹄子上,只能搓着手讪笑一声。 “殿下言重了,是小的们……办事不力,办事不力。” 苏月婳的魂力一直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正此时,一小股盘踞在院中的邪气仿佛被惊动了一般,猛地躁动起来。 一股远超之前的阴寒之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登时瞬间席卷了整个院落。 阴璃的那一缕魂丝,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气息彻底吞没。 远在燕王府卧房内的苏月婳,猛地睁开了双眼。 原本被一片黑雾所覆盖的双眸,随即渐渐恢复了清明。 喉间一阵气血翻涌,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分魂被毁,对她本体影响不大。 但那瞬间被强大邪力冲击、感知被强行切断的感觉,还是让她极不舒服。 视野彻底中断了。 她失去了傅孤闻那边的所有讯息。 苏月婳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脸上非但没有恼怒,眼底深处反而甚至掠过一丝雪芒。 红唇轻勾,苏月婳带着几分玩味地自语了一声: “呵……有点意思。” “好久没碰上这么邪门的东西了。” 第149章 按照这个规律 自城西那桩诡异命案后,京城便再无宁日可言。 时至今日,那桩骇人听闻的命案却迟迟没有一个定数。 本以为这个案子由傅孤闻亲手督办,加上官府的力量协助,多少能起一点震慑的作用。 岂料那背后的凶徒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 接连五起命案,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民众自然也颇有微词。 更别说那死者皆是女子,死状与城西第一具尸体如出一辙。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临近端午,本该是阖家团圆、驱邪纳吉的时节,如今受了这命案影响,热闹程度远不如往年。 白日里,那街市上生意萧条,行人寥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恐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到了夜晚,更是早早落下宵禁,除了巡逻的兵丁,再不见半点人影。 就连燕王府内,气氛也较往日沉凝了几分。 晚膳时分,阿瑶端着托盘,将几样精致的小菜布在桌上,口中却忍不住嘀嘀咕咕。 “娘娘,您用膳吧。” 她看了一眼空置的主位,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 “殿下也真是的,自从接手那案子,这都一个月了,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今日晌午递了消息回来,说晚上定会陪您用膳,这下好了……” 阿瑶撇撇嘴,更多是替苏月婳觉得不满。 苏月婳却不以为意,着筷轻点自己盘中的小菜,轻哂一声。 “你这丫头如今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也敢妄议殿下的事情。” 毕竟这陪着用不用晚膳的,都是面子上的东西,傅孤闻不过也是走个排场罢了。 阿瑶变了脸色,瞧了瞧四下,这才欠了欠身。 “娘娘说的是,阿瑶多嘴了。” “只是……刚才外面又传消息说,城南那边又出事了,这样一闹,殿下多半是真不回来了。” 苏月婳原本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中的米粒,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脸,看向阿瑶。 “今日是第几桩了?” 阿瑶被她清凌凌的视线看得一怔,回过神来才慢慢回道:“回王妃,算上今日这起,已经是第六桩了……” 苏月婳又问:“今日是何日子?” 阿瑶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五月初五,端午。 苏月婳的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 她记得清楚,一个月前,傅孤闻在城西查探第一起命案的日子,就是在四月初五。 四月……五月初五…… 这期间,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个月。 苏月婳眸光微动。 而今日,又添新案。 那按照这个规律……下一次,岂非就是五月初十? 这作祟的东西,竟是掐着时辰来的? 那弥漫在凶案现场的,并非寻常气息。 如今看来,这行凶的时间,似乎也暗合了某种规律。 “呵……” 一声极轻的低笑逸出唇角,带着几分玩味。 阿瑶见她突然发笑,有些不明所以。 “王妃?” 苏月婳抬眸,脸上已然恢复一片平静。 “无事。”她重新拿起筷子,“布菜吧,别误了用膳。” 窗外,夜色渐深,宵禁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徒添了几分寂寥。 而苏月婳看着外面那一抹寂寥的月牙,心里却盘算起五日后的事情。 她倒要看看,这暗地里的东西,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五日期限转瞬即至。 入夜,宵禁的梆子声才刚刚敲过第一轮,整座京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苏月婳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燕王府。 依循着那日城西命案现场残留的气息指引,再加上她对日子的推演,她的目的地直指城东。 城东多为寻常百姓聚居之地,此刻更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灯火都吝啬点燃。 苏月婳穿梭于寂静的巷陌之间,神识扩散出去,如同细密的蛛网,覆盖了方圆几十里。 如此庞大的识海感应,料想是一只小虫,也难以逃脱出去。 很快,她的脚步停在了一条偏僻小巷的尽头。 此地巷陌深幽,尽头是一座并无甚特别的小小院落。 一股与之前相似的阴邪之力,正从那院落深处隐隐扩散出来。 看来,她猜得没错,此地便是下一个目标。 苏月婳并未急于潜入,反而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对面屋檐的阴影里,神识无声无息地扫过宅院内外。 就在她细细探查那股邪力源头时,注意力被院墙角落一处极不起眼的痕迹吸引。 那是一个以某种带着血腥气作为涂料绘制,扭曲而诡异的符号。 符号的形状难以名状,远看像是某种古老祭祀的图腾,可却又瞧不出这里头更深的东西。 纵使是苏月婳这般阅历,也觉得这符号很是陌生。 正当她凝神欲辨认那符号更加细微的细节时。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由远而近。 苏月婳心里一沉,认出是巡夜的守兵。 毕竟命案连着一起又一起,这城里的巡守自然也多了起来。 被他们发现,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想到这里,苏月婳身形微动,如同鬼魅般彻底融入墙角的阴影之中,连自身的气息都收敛得一干二净。 脚步声恰恰在在巷口停了下来。 为首的守卫提着灯笼,仔仔细细地照向巷子深处,他警惕地扫视着幽深的巷子,压低声音与同伴交谈。 “头儿,这地界儿也太瘆人了,又没什么人,黑漆漆的,还阴风阵阵的。” “闭嘴!仔细巡查!这几日不太平,上面交代了,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尤其是这些偏僻地界。” 带队的领头出声呵斥,脸上更是肃穆。 另一人应和:“头儿说的是,可我总觉得这风都透着股邪乎劲儿……让人后脖颈子发凉。” 提着灯笼的守卫脚步向前,灯笼的光束缓缓扫过巷子两侧,恰好掠过苏月婳藏身的角落附近。 他脚步微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第150章 看鞋 “嗯?方才好像……” 那守卫皱起眉,提着灯笼又往更幽深的地方探了探,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奇怪,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灯笼的光束在阴影边缘徘徊,那守卫明显起了疑心。 苏月婳见状立觉不妙,她轻抬双手捂住口鼻,小心地屏住呼吸。 一旦被这守卫撞破,鬼王身份暴露事小,打草惊蛇,搅了如今傅孤闻正在办的案子才是麻烦。 就在那兵士准备再靠近,甚至要伸手拨开阴影处的杂物时,耳边却猛地炸开其他人的惊呼声。 “头儿!快看那边!” 另一名守卫提高了声调,指向巷子的另一头。 领头循声望去,只见巷子深处,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一阵风。 “什么东西?”领头立刻厉声喝道,“追!” 几名兵士顾不得再细查墙角,立刻提着灯笼,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脚步声杂沓着远去。 巷子重归寂静。 苏月婳缓缓松了口气,从阴影中现出身形。 顾不上其他,苏月婳的神识悄然探出,却并未在附近感应到任何异常的气息。 方才那黑影怎么来的这般巧? 亦或是说自己被人发现了?惊走了那原本要来的凶徒?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目光重新落在一旁那个诡异的符号上,方才兵士的灯笼光短暂照亮,让她看得更清晰了些。 那绝非善物。 苏月婳不再迟疑,身形如柳絮般轻盈掠起,悄无声息地越过院墙,落入院中。 院内比外面能够更为直接地感受到那一股子阴冷气息,扑在人脸上,顺着风吹来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儿。 苏月婳循着那气息,最后来到圆子深处一座废弃的仓库前。 仓库门口堆放着不少的柴火,木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一片。 苏月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渗人。。 仓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些微的月光从破损的窗棂透进来,隐约能见胡乱堆放的物件轮廓。 苏月婳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的鬼火,火光恰好能照亮这小方天地。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仓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角落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旁边还扔着一本书页发黄,页脚长满霉点的旧书。 苏月婳走上前,俯身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轻嗅。 并未从这粉末上辨别出什么异常。 她又拿起那本破旧的书籍。 苏月婳小心地翻看着,只觉书页脆弱不堪,光是轻轻一碰,便飞下许多齑粉。 更别说上面的文字并非当朝通用文字,当真晦涩难懂。 虽说不能完全参透,但苏月婳凭借自己纵横地府上千年的阅历,多半也能推出一二。 近来发生的命案也好,那些尸体呈现的诡异姿态以及这晦涩难懂的符号文字,隐隐都让她觉得跟某种邪教有关系。 “阴璃,你说,这个会是先前那灵霄会的手笔吗?” 苏月婳手里捧着那本书看得入迷,魂小花的声音却从她识海中悠悠然地传了过来。 “可能有联系,但是不多。” 当时在灵霄会的地下据点里,看到了如此之多的机关与阵法,眼前这般诡异血腥的作风,显然与灵霄会大相径庭。 “先带回去再说。” 苏月婳将那旧书轻轻合上,又小心翼翼地收起少许粉末,用魂力包裹,藏于袖中。 此地不宜久留。 身形一晃,苏月婳已如青烟般掠出仓库,悄无声息地翻越院墙,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与此同时,城西那案发的院宅里头。 傅孤闻正带着风灼、风絮反复勘验。 京兆府的仵作和捕快虽然也在协力,但面对如此诡异棘手的案子,早已是束手无策。 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僵局。 傅孤闻几番踱步,随即蹲下身,仔细勘察地面的痕迹。 地面的脚印杂乱异常,可在这些来来往往的脚印之间,傅孤闻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 风灼见他这般认真,不禁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殿下,京兆府的人已经反复勘察过了,没发现什么不妥。”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傅孤闻已经撑着这未好全的病躯,接连奔波了一个月。 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傅孤闻没有作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地面一处浅浅的印记轮廓,若有所思。 他这几日在好几处现场反复查验,注意到几处不起眼的角落,以及尸体被发现的位置附近,都残留着同一种脚印。 这种脚印的步距倒不大多见,并不似寻常人,而那鞋底的花纹,更是市面上罕见的样式。 “风絮。” 傅孤闻站起身,心里有了决断。 “属下在。” “传令下去,全城搜查,重点排查鞋履铺、布庄以及贩卖杂货的商铺,重点盘查这类样式。” “是!” 风絮领命,立刻转身安排下去。 搜查持续了整整一日。 傍晚时分,风絮匆匆来报。 “殿下,在城南一条偏僻巷子里,找到一家鞋铺,其售卖的一种鞋款,鞋底花纹与这现场的极为相似。” 傅孤闻眸色一沉:“带路。” 风絮领着傅孤闻来到那城南的鞋铺。 只见那铺面狭小,光线昏暗,怎么看也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模样。 掌柜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见傅孤闻带着侍卫进来,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却依旧赔着笑走上前来。 “几位客官……想看看什么鞋?” 傅孤闻并不答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他。 掌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额头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时之间失了声不敢在说话。 “殿下,就是这种。” 风灼从货架上取下一只鞋,递给傅孤闻。 鞋底的花纹,正是那种诡异的旋涡状。 傅孤闻接过鞋子,掂量了一下,又看向掌柜:“这种鞋,买的人多吗?” 掌柜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不……不多,这……这是外地传来的样式,本地人不大喜欢……” “是吗?”傅孤闻语气平淡,随即挥了挥手指,“搜。” 第151章 殿下至今未归 \"搜……搜什么?” 掌柜闻言脸色煞白,想要阻止,却被风絮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官爷!官爷!小店……小店都是做着老实本分生意,没什么的啊!” 傅孤闻置若罔闻,风灼和几名亲卫动作迅速,很快将不大的铺面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正常的鞋子和制鞋工具,并未发现其他可疑物品。 就在掌柜稍稍松了口气时,风灼的视线落在了柜台后方一块不甚平整的地砖上。 他上前试探性地敲了敲,声音空洞。 “殿下,这里有夹层!” 掌柜登时面如死灰。 地砖被撬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幽幽然地通往地下。 里头还隐隐约约飘上来一股混合着某种香料燃烧后残留的怪异气味。 傅孤闻示意风灼风絮在前,自己随后,沿着简陋的梯子下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空间不大,却堆放着许多与鞋铺生意毫不相干的东西。 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祭台,上面残留着灰烬和几根颜色暗沉的羽毛。 眼见这些物件不可能出现在寻常鞋铺,如此诡秘,倒像是某些教会用物。 那掌柜,恐怕也并非无辜。 “将人看起来。”傅孤闻冷声下令。 他环视着这间阴暗的地下室,推断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外围据点。 直接把这鞋铺掌柜抓了,未必能挖出更多线索,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风灼,留几个人,将这铺子内外严密监视起来。” “风絮,你带一队人,在附近街巷隐蔽埋伏。” “是!” 风灼风絮领命而去。 夜色如墨。 苏月婳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掠过王府屋顶,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推开房门,当她踏入内室的刹那,脚步却顿住了。 一种极其细微的气息,如同水墨滴入清水,在苏月婳的识海里荡出层层涟漪。 有人进来过。 苏月婳的视线缓缓扫过室内,能够看出几处地方与自己走时不一样了。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是冲着她来的。 是巧合,还是她今夜的行动,已经暴露了? 苏月婳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有意思。 “阿瑶。” 她转身来到桌旁,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守在门外的阿瑶立刻推门进来,福了福身:“娘娘,您回来了。” “我离开这段时辰,可有人来过我房里?” 苏月婳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 阿瑶愣了一下,随即十分肯定地摇头。 “回娘娘,绝无此事。” “您离开后,奴婢就一直守在门口,未曾离开半步。” “这内院伺候的婆子婢女都是老人了,规矩都懂,断不敢擅自闯入娘娘的卧房。” “其他院的要想进来,那更是难如登天,门口的婆子也不是摆设。” 阿瑶说得斩钉截铁。 苏月婳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 阿瑶自然不会撒谎。 那么,是对方的手段太过高明,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还是说,那人本身就在这院子里? 苏月婳旋即放下茶杯,站起身。 “传话下去,就说太子妃今夜心情好,要赏赐下人。” “让内院所有今天当值的、没当值的,都到院子里来领赏。” 阿瑶有些不明所以,这三更半夜的,怎么突然要赏赐下人? 但苏月婳的吩咐,她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安排去了。 很快,院子里便窸窸窣窣地站满了人。 睡眼惺忪的婢女,衣衫不整的婆子,还有几个负责夜间洒扫的小厮。 大半夜被叫起来,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情愿。 可一听到是太子妃要发赏钱,那点困意和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廊下的苏月婳。 苏月婳倚在太师椅上,月光勾勒出她绝美的侧脸,却无人敢直视。 看着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苏月婳在身后悄然掐诀,将自己的魂力悄无声息地剥出一丝,随即一指,定定朝着院子里的人飞去。 那一丝魂力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蔓延开,仔细探查着院中每一个人的气息。 院子里的人不明所以,只觉得不知哪来一阵风,吹得人后背脖颈发凉,一个个开始抬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来回搓着。 下人们一个个犯了嘀咕,忍不住相互低声议论起来。 “怎么突然起了风,凉飕飕的。” “就是……方才出来还没见这么冷,有点邪门了……” “话说你们都听说最近那城里发生的事情没……” 苏月婳的眸子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凌厉的光,阿瑶见了,正声咳嗽几声,厉声打断。 “一个个多嘴的,在主子面前没了规矩,这赏钱你们是要还是不要了?” 院子里登时又安静了下来。 苏月婳不动声色地来回探查,试图从这个院的女使婆子中找出一丝与自己房内残留气息相符合的。 她要找的,是残留在房间里的那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和某种特殊能量波动的气息。 然而,一圈探查下来,她微微蹙起了眉。 没有。 那股气息,并不在这些人当中。 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苏月婳的思绪登时有些恍惚。 “娘娘……” 阿瑶捧着装着赏钱的托盘,轻声提醒。 苏月婳收回思绪,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慵懒笑意。 “好了,都排好队,一个个来领赏吧。” 她随手拿起几块碎银,递给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更是激动起来,院子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下人们领了赏钱,乐不可支地谈笑着从内院里离去。 苏月婳依旧倚在太师椅上,素手轻抬支着自己的脑袋,瞧着离去下人们的身影目光幽深。 “娘娘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苏月婳摇了摇头,吁了一口气。 如此见来对面未必不知道苏月婳的手段,甚至能够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燕王府来。 她有些担忧是否是自己哪处给了纰漏,方才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 更为紧要的是,苏月婳不知如此会不会给傅孤闻带来什么影响。 顿了顿,苏月婳臻首轻抬。 “殿下至今未归吗?” 阿瑶颔首。 苏月婳瘪了瘪嘴,只道:“若是殿下回来了,叫小厨房给他备些滋补的汤,免得将身体熬坏了。” “是。” 第152章 铁树开花 夜色深沉,寒意渐浓。 傅孤闻带着风灼、风絮以及一队精锐亲卫,潜伏在鞋铺周围的阴影之中。 这出本就地处偏僻,除了偶尔打更的梆子声,四周寂静得可怕。 风灼看着傅孤闻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已守了半夜,不如先回府歇息,这里交给属下便好。” 傅孤闻没有回头,声音古井无波。 “不必。”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定定看向风灼。 “府里那边,可有按先前说的,加派人手?” 风灼微怔,旋即应道:“回殿下,已增派了双倍人手,日夜轮值,王府内外皆已加强戒备,定保万无一失。” 他深知自家殿下是见最近京城内不安定,如此一来也可保娘娘无忧。 随时如此,风灼却不禁腹诽,以那位娘娘深不可测的手段,倒也未必需要加派人手。 傅孤闻听了,只是吐出极为简单的单字,算是认可。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白日里听闻她那边似乎有些动静,虽然后来阿瑶派人传话说并无大碍,他心里终究还是悬着几分。 沉默片刻,傅孤闻再度开口,话锋却转了个方向。 “珍宝斋那边,前些日子订的东西好了。” 风灼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地听着。 “原是想着……端午送去。”傅孤闻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被这案子耽搁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递给风灼。 “若天亮时我未能回去,你便替我将此物……交给太子妃。” 风灼接过锦盒,入手微沉,触感细腻。 他垂首应道:“是,属下遵命。” 心中却微微咋舌。 珍宝斋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殿下特意去那里订做东西,还是给太子妃的……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傅孤闻交代完,便不再言语,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寂静无声的鞋铺。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将注意力投向街角。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裹着深色的斗篷,从巷子深处闪了出来。 那人身形不高,动作却异常敏捷,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后,快步走到鞋铺门前。 他并未敲门,也未停留,只是迅速地在门板下方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用手指划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符号,随即转身,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另一条巷道。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 “跟上。” 傅孤闻声音低沉,很是决断。 风絮立刻打了个手势,几名亲卫如同鬼魅般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悄然缀了上去。 那黑影在七拐八绕的巷陌间穿行,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最终停在了一座巍峨府邸后门处。 只见他熟练地叩响了后门,门扉很快打开一条缝,他侧身闪了进去,大门随即悄然合拢。 傅孤闻停下脚步,望着那紧闭的朱漆后门,以及门楣上悬挂的匾额。 “查。” 他只吐出一个字。 风絮早已上前一步,低声回禀:“殿下,此处是吏部侍郎,周大人的府邸。” 吏部侍郎,周牧之。 傅孤闻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此人是沈卓潇的幕僚,平日里在朝堂上,没少替废太子鸣冤。 傅孤闻倒是没想到,先前的灵霄会也好,如今这般命案也罢,竟隐隐都跟废太子有关系。 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冷峻。 “盯紧这里,仔细监察。” “另外,将周牧之近期的动向,所有往来,都给本王盯死了。” “是!” 风絮领命,迅速安排人手布控。 * 翌日清晨,微光透过窗棂,落一室清辉。 苏月婳端坐于书台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本旧书。 上面的文字扭曲难辨,符号更是闻所未闻,透着一股子阴森邪异的味儿。 仔细研读了一晚上,苏月婳虽然能够大致推断其与邪术祭祀有关,但却无法窥其全貌。 这让她有些烦躁。 魂小花的声音在她识海里悄然响起:“阴璃,这破书到底写的什么鬼画符?比地府的鬼文还难懂。” 苏月婳在心中冷哼一声,并未搭理。 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瞧瞧。 她起身,换上一身素雅而不失华贵的衣裙,略施薄粉,遮掩住眉宇间那一丝非人的冷艳。 正当她准备出门之际,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阿瑶引着风灼走了进来。 风灼依旧是一身劲装,面容冷肃,手里却捧着一个锦盒。 “太子妃。”风灼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将锦盒递上。 苏月婳动作微顿,看向他,又看了看那锦盒,并未立刻去接。 风灼垂首解释道:“殿下吩咐,这几日府中诸事劳烦王妃操持,此物是殿下的一点心意。” 苏月婳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傅孤闻?会送她东西?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呵。” 她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伸手接过了锦盒。 入手微沉,触感细腻。 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 钗头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口衔明珠,流苏轻垂,工艺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且样式……竟意外地很合她的眼缘。 “替我谢过殿下。” 苏月婳随手将锦盒盖上,递给旁边的阿瑶。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在她识海里疯狂跳脚的魂小花知道,这位鬼王大人此刻的心情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哎呀呀!铁树开花啦!傅孤闻居然送你东西!还是这么好看的钗子!他是不是……” “阴璃,你是不是超感动啊?但是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动心啊!” “不是,你心跳怎么那么快,你不会——” 苏月婳的神识毫不客气地化作一只大脚,将聒噪的魂小花狠狠踩进意识的角落里,世界顿时清静了。 风灼见她收下,任务完成,便行礼告退。 苏月婳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阿瑶手中的锦盒,随即移开视线。 “备车,去城南竹枝巷。” 第153章 噬魂 马车缓缓驶向城南。竹枝巷偏僻幽静,青石板路两侧是斑驳的院墙,偶有几声犬吠传来。 阿瑶扶着苏月婳下了车,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 见院门紧闭,苏月婳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稍顷,门内传来脚步声,随即门便被打了开来。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小童探出头,上下来回打量了她一眼,声音稚嫩却带着几分警惕。 “这位姑娘,你找谁?” 苏月婳见那孩童可爱,笑了笑,声音刻意放得柔软。 “我寻你们家老先生,还劳烦通传,就道......” “雨落穿荷声。” 小童闻言,挠了挠头,虽然不解却还是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 “姑娘稍等,我去通传。” 过了些许,那小童便从院子深处跑来,脸上的神情多带了几丝兴奋。 他将院门打得更开些,身形侧移,愈发恭顺。 “贵客里面请,我家先生已在等候。” 苏月婳迈步入院。 院内布置简单雅致,一位面容清癯,身着素色长袍的老者正站在廊下,含笑看着她。 “贵客许久不见,老朽有失远迎。” 苏月婳微微颔首:“先生客气了。” 这位老者姓秦,学究天人,尤擅解读古籍秘闻。 秦家的先祖曾受过她的一份恩情,方才入门来的暗号,也算得上是两者之间的渊源。 两人来到书房落座。 奉上清茶后,苏月婳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取出那本旧书,递到了秦老先生面前。 “此书,还请先生过目。” 秦老先生堪堪接过那书,目光落在那书籍破旧的封面上时,脸色骤然一变。 “贵客还请稍等,此类文字有相关注解的辞典,待老生取来。” 老先生从一旁书架上取来另外一本,两处对照着,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目光有些愕然。 “这……这是……” 苏月婳见此,便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老先生可有眉目?” 秦老先生捧着那书来回勘定,似乎有些存疑。 片刻,确认无误后,那老先生才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这……竟是噬魂录的残篇。” “噬魂录?” 苏月婳小声重复,地府典籍浩如烟海,这个名字倒是未曾听过。 秦老先生深吸一口气,脸色却依旧凝重。 “这书中记载的,是一种邪法。” “能够强行剥夺生魂,吸取其精气神魄,用以滋养修炼者自身,很是阴毒。” 顿了顿,秦老先生又迟缓道。 “若是老生没记错,此书应该属于名为一个叫血莲教的组织。” 秦老先生又多翻了几页,心里似乎有了定夺。 “如今城内闹得那几桩命案……倒隐隐跟这个对得上。” “血莲教?” 秦老先生面色沉重,不由叹了一口气。 “此教在百年前曾为祸一方,后被朝廷联合各大势力合力剿灭,其典籍也尽数销毁……” “如若不是贵客今日来访,老生也不知竟还有残篇。” 他看着苏月婳,似乎有些愁闷地捋了捋身前花白的胡须,末了语重心长。 “此物太过邪异,牵扯甚深。血莲教当年虽被剿灭,但难保没有余孽潜伏。” “如今这‘噬魂录’重现,京中又命案频发……贵客如今这般查验,未必不会被其知晓,还望务必小心!” 苏月婳心中了然,将书收回,轻轻颔首以示谢意。 “多谢先生解惑。” 辞别秦老先生,苏月婳步出那方宁静小院。 然而,刚转过一个弯,苏月婳便敏锐地察觉到。 有人在跟着她。 这气息能在苏月婳面前隐匿到如此微末地步,此人足以看出不一般。 苏月婳面色不改,心念微动,一丝几近透明的魂力悄然探出,朝着那气息来的方向飞速探去。 她的视野也跟着那魂力飞跃,最终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果然,在斜后方约莫三十步远的一处屋檐阴影下,一道模糊的人影贴墙而立,身形鬼祟地望向她这边。 苏月婳心中一沉,自知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了验证。 这些人,果然都在死死盯着自己。 若不是现在不适合动手,苏月婳定要去看看到底是何方宵小。 心中虽这样想着,苏月婳的脚步不停,看似随意地拐入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岔路。 这条巷子堆满了柴火,逼仄难行,光线也更加昏暗。 可就在苏月婳进入那巷子的瞬间,她的身形几个呼吸间,便如同鬼魅那边,眨眼便径直闪入另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 那暗处的人显然没料到苏月婳的身手如此高深,连忙跟进岔路。 站在那巷子前却彻底傻了眼,眼前除了堆积的杂物和幽深的巷道,哪里还有苏月婳的身影? 呼吸之间,苏月婳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数条街巷之外的一处茶楼二楼雅间。 她凭窗而立,很是恣意地俯瞰着下方熙攘的人流,指尖轻轻敲击着窗台。 这些人行事的速度倒是真快得很。 虽然惊险,却也足以证明秦老先生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很快,阿瑶凭借着她留下的消息带着马夫来到了茶楼下,见苏月婳下来,阿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人有几个胆子,竟然敢跟踪自家太子妃。 “娘娘,您没事吧?” 苏月婳淡淡笑了笑,“无妨,回府吧。” 书房内,檀香袅袅。 傅孤闻正对着一份卷宗凝神,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苏月婳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冷香。 她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傅孤闻,没想到他真如下人所说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傅孤闻静静看了她一眼,旋即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苏月婳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不绕弯子,直接将自己所知的东西全盘托出。 傅孤闻闻言陷入沉寂,冷峻在脸在屋内跳动的烛火映照下,有些隐晦不明。 血莲教…… 这个名字,他在某些极其隐秘的皇家记载中,似乎也曾见过。 想到此处,傅孤闻干脆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也摆在了台面上。 两者的信息串联起来,却指向了一个骇人的方向。 莫不是朝廷官员与邪教勾结,利用邪术害人性命? 第154章 及时收手,以保性命 正此时,一声尖锐破空声响起。 一支通体乌黑的短箭,“咄”的一声飞来。 傅孤闻新红一惊,下意识稍加偏身,便见那短箭几乎擦着他的脸飞过,随即死死钉在窗棂上。 他眸中寒意漫起,侧目看去,还见那箭尾系着一个小小的纸卷。 “殿下!” 风灼风絮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手按腰间剑鞘,满脸警惕。 傅孤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这般惊慌,反而起身走到窗边,取下了那支箭和纸卷。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字迹潦草。 “及时收手,以保性命。” 傅孤闻捏着纸条,指节微微泛白。 这些人的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书房内,烛火啪嗒跳动了一下,却映得房内更加死寂无声。 “呵,”苏月婳看完那信件的内容,发出一声轻笑,语带着几分慵懒的嘲弄,“看来,这些人比我们还要着急上肝火。” 这信件看起来像是在警告,可对苏月婳来说,这分明是狗急跳墙前的狂吠。 若不是局势失控到一定地步,何必这般冒着风险出声警告? 虚张声势罢了。 傅孤闻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松开手,那张纸条递到了火烛旁点燃。 “不能再等,今晚就得去周府走一趟。” 这几日他布置在周府附近的人手都未曾看出什么异常,足见对方的小心谨慎。 既然他们不出来,那就自己上门去。 苏月婳倒是对傅孤闻的决断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妾身正好也有几处不明白的,既然殿下下了决心,那么妾身要与殿下一同去。” 傅孤闻与她对视一眼,没有反对,转而看向风灼:“你带人守在外面,接应。” 风灼躬身领命。 两人乔装换了一身方便夜间行动的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燕王府,朝着周府的方向掠去。 到了周府外,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观望。 正如傅孤闻预料的那般,周府此刻外松内紧,看似一片沉静,实则四处布下不少巡守。 傅孤闻停在一处僻静的墙角下,观察着巡逻的间隙。 “犯不上如此麻烦,我从萧衍那里拿了一个好东西。” 苏月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即看到她把一张类似符一般的东西拍在了自己背上。 下一瞬,傅孤闻只觉得眼前光线微不可查地扭曲几下,周遭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而虚幻。 傅孤闻内心惊骇的同时,却听到苏月婳有些洋洋得意地在耳边笑道。 “这个可以暂时障目。” 她一边这么说着,那些巡逻的护卫经过他们身边时,竟真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 这等手段…… 傅孤闻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苏月婳轻松越过了高墙,潜入了府邸深处。 两人避开几波下人,很快便来到了周府的书房外。 书房的门窗紧闭,里面却透出微弱的烛光,里头显然还有人在。 苏月婳蹑手蹑脚向前,卡在一个傅孤闻不易看见的角度,素手轻抬,指尖在门锁上轻轻一点。 只听“咔哒”一声微响,那看似坚固的铜锁便轻松弹开。 傅孤闻挑眉,未曾想她还有这般利索的开锁功夫。 苏月婳推开一条缝隙,侧耳倾听。 里头一片安静,足见暂时安全。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潜入,随即又悄无声息地将身后的门带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绕到一根柱子后面,便看见那周牧之正坐在书案后,借着烛光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件。 由于看得太过专注,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的异样。 苏月婳则利用自身的魂力感应锁定了书案左下角一个隐蔽的暗格方向,末了对傅孤闻使了个眼色。 傅孤闻会意,身形微动,悄无声息地绕到书案侧面。 就在这时,周牧之终于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在看似空挡的房间内来回扫视,惊疑出声。 “谁?!” 虽然他身形未动,可却也感知出一些异样,长袍下的手已经摸向了桌案下的机关。 苏月婳见此心里一沉,自觉不妙。 她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劲力击中了周牧之的手腕,只见他痛呼一声,手如触电般撤回。 同时,傅孤闻已经迅速出手,封死他穴道的同时,叫他发不出声。 周牧之眼中充满了惊恐,只能嘴巴里发出“唔唔”含糊不清的音节,眼睛死死地瞪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傅孤闻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苏月婳示意的位置,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按动了暗格的边缘。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一块木板滑开,露出了一个不大的格子。 里面只有几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以及一本封面泛黄的旧书。 傅孤闻拿起信件,快速拆开,来到烛台边借着火光查看内容。 苏月婳则拿起了那本旧书,简单翻阅几篇,察觉这本书的内容与自己手里的那一本内容如出一辙。 “果然是血莲教的东西。”苏月婳冷嗤一声,毫不客气地将那本书收下。 上次临走前秦老先生将那本注解的辞典也给了她,兴许两本结合起来能够看到更多信息。 与此同时,傅孤闻也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他们计划在中秋节动手。”傅孤闻沉声,眉头微蹙,“以这个书中所说的邪法,要用上千活人祭祀。” 苏月婳内心有些惊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人竟然计划着这么大手笔的东西。 可目前这些人计划的时间已在信中写出,可具体的地点却模糊不清。 时间紧急,苏月婳接过傅孤闻手上剩余的信件,帮忙一起查看。 “再翻一翻,兴许还能在别的信件里找到线索。” 两人正凝神看着手里的各类信件,丝毫没留意到身后的周牧之身上的封穴已经有所松动。 周牧之趁着两人不注意,咬牙颤抖着手探向面前桌案下的机关。 “叮铃——”一声响,那机关拉扯红线,扯动绳子末端的金铃叮当作响。 铃声震荡,在深夜寂静的院中显得尤为刺耳。 两个人浑然一惊,转头却见周牧之虽被封住穴道,却满脸怨毒狞笑。 几乎是铃声响起的瞬间,书房外就响起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当啷声。 第155章 这里呢? “来人了,快走!” 苏月婳反应极快,一把将信件拢起塞入胸前衣襟。 傅孤闻动作更快,在第一个侍卫撞开门的瞬间,他已揽住苏月婳的腰,身形如电般向后疾退,避开了当先劈来的刀锋。 “小贼哪里走!” 怒喝声四起,转眼间,十数名手持利刃的巡守已将书房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傅孤闻护着苏月婳,衣袂翻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光如游龙穿梭。 他身法极快,每一剑都直指要害,迫得侍卫们连连后退。 然而,这些巡守却悍不畏死,攻势连连不绝袭来,这些招式映照在苏月婳的眼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诡异。 苏月婳发现这群巡守的招式带着极为阴厉的气息。 这群人的出手角度很是刁钻,皆是奔着人的命门而来。这般邪门的路数,在寻常的守卫里头可不常见。 “有点意思。” 苏月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周牧之与那所谓的血莲教,勾结得比想象中还要深。 傅孤闻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巡守不似普通人,剑势愈发凌厉,不再留手。 “公子,这边!” 风灼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急切。 “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苏月婳低声提醒,如今战况愈来愈焦着,不能再拖延下去。 傅孤闻会意,虚晃一招逼退身前数人,抓住一个空隙,拉着苏月婳猛地撞向书房侧面的窗户。 窗户应声而碎,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窗外。 “追!”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 无数黑影从周府各处涌出,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紧追不舍。 傅孤闻足尖在屋檐上连点,身形飘忽,抱着苏月婳的手却很稳当。 苏月婳被他拦在怀里,看不真切眼前的东西,只觉耳边风声呼啸。 她暗自催动魂力,在身后布下几道微不可查的屏障,略微阻碍追兵的脚步。 几个起落间,两人已翻过数重院墙,来到周府外围。 风灼早已带着几名亲卫等候在暗处,见两人脱困,立刻上前接应。 见傅孤闻与苏月婳安然无恙,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走。” 一行人迅速汇合,不再停留,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巷深处。 回到燕王府,几个人如释重负。 他们倒也没闲着,凑近烛火,便开始翻阅那些带回来的信件。 信中的内容大多隐晦,用了不少暗语和代称,只能拼凑出大概的轮廓。 苏月婳看着其中一封信上反复提及的字眼,指尖轻轻划过那泛黄的纸张。 “信里提到了登仙台,但京城内外,名为登仙台的地方不下三处,他们究竟选在哪里?” 傅孤闻眉头紧锁。 关键信息都有了,唯独最重要的地点,却被刻意模糊处理。 苏月婳拿起那本噬魂录残篇,又取出秦老先生给的注解辞典,两相对照,这几日反复钻研。 与此同时,关于城南周府昨夜遇袭、书房被闯的消息,也迅速在暗地里流传。 虽然被刻意压制,但京中连续发生的诡异命案早已让百姓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四起。 朝堂之上,亦是暗流涌动。 负责京畿治安的衙门焦头烂额,弹劾傅孤闻办事不力、未能及时稳定局势的奏折也接连递上龙案。 傅孤闻身上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书房内,烛火跃动,时不时猛地晃动一下,发出噼啪一声响。 这几日他们两人一直都在这书房内仔细破解,可这噬魂录的内容本就晦涩难懂,周牧之等人在传递的信件之中又特意用暗语代替。 苏月婳甚至叫魂小花回到地府去查看一下相关的典籍,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 她看着傅孤闻紧绷的侧脸,忽然开口:“地点虽然不明,但如此大规模的祭祀,必然需要特殊的场地和布置。” “符合条件的,无非是阴气汇聚之地,或是与皇家龙脉有所牵连的特殊位置。” 傅孤闻抬起头,与她对视。 “本王会加派人手,排查城中及周边所有可能的地点。” “光查不够,”苏月婳摇了摇头,“对方行事如此隐秘,定有万全准备,我们必须想办法混进去,或者,找到能阻止仪式的关键。” 书房内的烛火又跳了一下,拉长了两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 连日来的不眠不休,饶是苏月婳这般鬼体,也因附身的肉体凡胎而感到一丝疲惫。 她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对面依旧专注的傅孤闻身上。 灯火下,他冷硬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许,平日里身上那疏离的冷意,也消散许多。 苏月婳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思虑太多,脑子里的思绪也随着傅孤闻那清俊的侧脸开始飞远。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傅孤闻抬起了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苏月婳率先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这破书写得颠三倒四,看得我头疼。” 傅孤闻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手边温着的茶水推到她面前。 茶水不烫不凉,温度正好。 苏月婳挑了下眉梢,倒也没拒绝,端起来浅啜一口。 “登仙台……”她放下茶杯,重新看向那些信件,“会不会并非实指某个地方,而是某种代号,或者……与仪式本身有关?” 傅孤闻顺着她的思路思索:“仪式的地点,需要极强的阴气,或是能承载大量魂魄能量的特殊场域。” 他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京畿舆图前,苏月婳放下茶水也来到他身边抬首四望。 “符合阴气汇聚条件的,城外有乱葬岗,城内有几处废弃的旧宅古井……” 傅孤闻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若与龙脉有关,范围就更大了,皇陵、祭坛,甚至宫中某些禁地都有可能。” 苏月婳站在他身侧,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傅孤闻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血莲教百年前被剿灭,如今死灰复燃,行事必然更加隐秘。”苏月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们选的地方,定然是常人意想不到,且不易被察觉之处。”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看似普通的位置。 城南,靠近护城河的一片废弃旧码头。 “这里呢?” 第156章 樟香山秋猎 傅孤闻凝视着那个地点,语气稍沉了几分。 “旧河道码头?那里早已荒废多年,据本王所知,那里鲜少有人去。”傅孤闻眉头紧皱,“即使如此,也并非全无可能。” 苏月婳笃定道,“这旧码头,临水,水属阴,且常年废弃,人迹罕至,若再布下些遮掩的阵法,也绝非毫无可能。” 傅孤闻沉吟片刻。 “风灼。”他朝门外唤了一声。 傅孤闻吩咐道:“加派人手,暗中查探城南旧码头一带,任何异常,即刻回报。” “是。”风灼领命而去。 苏月婳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那本注解辞典,对照着噬魂录残篇,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烛火摇曳,她头侧微倾,几缕发丝垂落颊边,眼神专注,唇线紧抿。 傅孤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低垂的侧颈,被光影勾出一道温柔的弧。 他忽地怔了一瞬。 连查三日,旧码头却静得过头。没有出入,没有布阵,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异动。就像一座空壳。 朝堂上,原废太子一派步步紧逼。 命案之下,百官人人自危。他们趁机指斥傅孤闻办案不力,话里话外,甚至开始暗指他与邪祟有所牵连。 这已不是风言风语,而是堂堂朝议。 御书房内,气压如山。 傅孤闻单膝跪地,身后风灼垂手侍立,地砖冰凉,寒气透骨。 皇帝坐在龙案之后,脸色沉郁,手中奏折拍得“啪”然作响: “你亲自督办,却连个影子都查不出,是朕错信你?” 他盯着傅孤闻,眼中不怒,却更冷。 “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就是你浪费了那么多银子和时间的结果?” 傅孤闻垂首:“儿臣办事不力,请父皇责罚。” “责罚?”皇帝冷哼一声,“朕再给你五日时间,五日之内,若再无进展,京畿防务,你便不必再管了!” “儿臣遵旨。” 傅孤闻声音平静。 可从皇宫出来,他的脸色却愈发阴寒。 回到王府,他径直走向书房。 推开门,却见苏月婳趴在桌案上,似乎是睡着了。 她枕着手臂,墨色的长发铺散开来,遮住了半边绝美容颜。 烛光下,她的睡颜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妖冶,多了几分难得的恬静。 傅孤闻的脚步下意识放轻。 他走到桌边,目光落在她手边散落的书页上,上面用朱砂圈点着一些晦涩的符文和字句。 显然,她也没闲着。 傅孤闻的目光悄悄落在桌角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沉默片刻,转身想要离开,却不小心碰到了桌沿。 轻微的声响惊醒了阴璃。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面前的傅孤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殿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傅孤闻“嗯”了一声。 苏月婳很快清醒过来,坐直身体,注意到他身上尚未散去的冷意和眉宇间的疲惫。 “宫里那位,又给你施压了?” 傅孤闻没说话,算是默认。 苏月婳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他行他上啊?” 傅孤闻一记眼刀递过来,苏月婳一噘嘴,只能把剩下的话给憋回去。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快速勾勒出几个符号。 “我方才对着那本破书,好像琢磨出点东西。”她将纸推到傅孤闻面前,“这几个符号,在噬魂录里反复出现,按照注解上的意思,这与‘地脉’和‘魂引’有关。” “地脉?魂引?”傅孤闻皱眉。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需要借助特定地点的地脉力量,才能开启足够强大的通道,吸引或拘禁大量的生魂。”苏月婳解释道,“旧码头临水,水脉也算地脉的一种,但可能还不够。” 她指着其中一个最复杂的符号:“这个,辞典上注解模糊,只说是‘借势’,借什么势?我怀疑……” 苏月婳抬起头,看向傅孤闻,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他们要借的,可能是你的‘势’。” 傅孤闻心头一震。 他的“势”? 真龙之气? “以真龙之气为引,撬动地脉,开启邪阵?” 这样的说法,之前在灵霄会留下的书籍中有见过。 这就能解释为何地点如此难以确定,因为这计划中最关键的傅孤闻是个活人,会动的。 两人的思路豁然开朗。 “日子定在中秋,若要借你的‘势’,那一日,你定然要在场,或者离得极近。” 苏月婳想着,抬起那双潋滟的眸子,看向傅孤闻。 “往年中秋,宫里可有定例?” 傅孤闻被她一点,思绪瞬间贯通。 “每年中秋,父皇会率众臣于樟香山秋猎。” 樟香山,位于京城之外六十里。 山林茂密,地势复杂,平日里除了皇家禁军巡逻,人迹罕至。 “那里定有古怪。” 她站起身,裙裾微动。 “我可以过去看看。” 傅孤闻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反对。 樟香山虽是皇家猎场,但血莲教行事诡秘,若真的将阵法地点选在那里,则必定暗藏凶险。 “你现在出去,后面不知跟着多少眼睛,我去更方便。” “……就说我去樟香山的清荣道观上香祈福。” 苏月婳很快想好了由头。 傅孤闻沉默良久,他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明白苏月婳的手段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万事小心。” 最终,他只吐出这四个字,递给了她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用以调动附近暗卫。 苏月婳接过令牌,随意掂了掂,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放心。” 翌日。 燕王府的马车备好,阴璃换了一身相对素雅的衣裙,带着阿瑶,以去清荣道观祈福的名义,离开了王府。 马车行出城门,一路往樟香山而去。 樟香山山势连绵,林木葱郁,空气清新,景致不错。 清荣道观位于半山腰,香火不算鼎盛,但也清幽。 苏月婳满心虔诚地上了香,在道观里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她们准备下山时,一阵喧哗声从山道下方传来。 只见一队人马,赶着十几辆沉重的板车,正艰难地沿着崎岖的山路往深处行去。 车上装载的,赫然是大量粗壮的木料和切割整齐的石块。 苏月婳脚步微顿。 为了一场秋猎的临时营地,需要动用如此多的木石?还运往山林深处? 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就在她心生疑窦之际,那人马之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呼声。 第157章 什么好料都能弄到 “这是怎么了?” 阿瑶向来是个爱看热闹的,听到动静从那门口勾着脖子往外看。 只见那一堆队伍最前方的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然双眼圆瞪,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猛地人立而起。 “吁!吁!拦住它!” 赶车的人惊慌大喊,却根本控制不住。 那惊马疯狂地向前冲撞,将后面的几辆板车撞得东倒西歪,沉重的木料石块滚落一地。 混乱中,驾驭惊马的车夫被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快!快救人!” “木头!小心木头!”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苏月婳与阿瑶对视一眼,示意她道。 “去看看。” 那摔伤的车夫约莫四十来岁,穿着粗布短打,此刻抱着腿,额上冷汗直冒,面色痛苦。 他的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阿瑶查看了一下,面露难色,转头对苏月婳报以求助的目光。 苏月婳压下心神,上前蹲下身查看了几番伤势,轻声安抚道。 “莫动。” 那车夫痛得龇牙咧嘴,听到声音,勉强抬眼看她。 见是一年轻女子,又隐隐透着几分贵胄之气,便也顺从地不在动弹。 苏月婳只瞧了几眼,便看得出他那腿估摸被那滚落的原木撞了一下,伤得不轻。 “你忍耐一下,这中间可能会有一点疼。” 苏月婳说着伸出手,在那人受伤的小腿几处穴位上迅速点了几下。 一股微凉的气息透入伤处,原本剧烈的疼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不少。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说这里头是专门治跌打损伤的药,让阿瑶帮忙涂抹在伤处周围。 伤口敷了药,那车夫感觉好受了许多,挣扎着想要道谢。 “多、多谢夫人出手相救……” “无妨。” 苏月婳站起身,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散落在地上的木料和石块。 “这么多木石,运往深山所为何事?瞧着不像是寻常营帐所用。” 那受伤的车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正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同伴。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苏月婳拱手,陪着笑脸。 “回夫人,是为中秋御驾秋猎搭建临时行营所用。” “皇家规制,不敢怠慢。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总得保证宫里面的贵人们住得舒服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催促手下。 “快!快把东西收拾好!惊了马是意外,耽搁了工期可担待不起!” 苏月婳心里了然几分,却又看向那些木料,伸手指了指其中几根纹理格外致密的。 “这木料看着倒是不错,纹理致密。不知是从何处采买?若日后府里修缮,也好有个门路。” 那领头的人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似乎不愿多谈。 但旁边的伤者大约是感激苏月婳的救助,又或许是想快点打发她们离开,抢着说道: “这……这是城中李老板承揽的活计。他路子广,什么好料都能弄到。” “哦?”苏月婳尾音微扬,“这位李老板在何处可以寻到?” 那领头的人脸色微变,似乎想阻止伤者再说下去。 但那伤者已经脱口而出,大约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压低了些声音: “李老板行踪不定,不过……”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些,在苏月婳耳边道。 “他常在南城那边的地下宝局待着。夫人若真有心,去那里问问,兴许能碰上。” 地下宝局? 赌场。 阴璃眸底划过一缕幽光,面上却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多谢告知。” 她示意阿瑶留下一些碎银作为医药费,便不再停留,转身带着阿瑶离开。 车厢内,苏月婳靠着软垫,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玄铁令牌。 为皇家猎场运送建材的活计,却要通过一个混迹于地下赌场的“李老板”来承揽? 倒是少见。 阿瑶见她沉思模样,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娘娘,现在是要回府吗?” 苏月婳抬眸,语气淡淡。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这么空手回去了,多没意思。” 阿瑶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着佯装作揖弯下腰去。 “婢子明白了。” 马车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转了个方向,朝着京城南边驶去。 阿瑶掀起车帘一角,指点着方向。 她早年流落街头,三教九流之地摸爬滚打,对这鱼龙混杂的地界早已烂熟于肚。 地下宝局隐匿在一条僻静的巷弄深处,门面毫不起眼,若非熟人指路,极易错过。 苏月婳与阿瑶下车时,都刻意压低了帽檐,遮掩了容貌。 门口的小厮眼尖,瞧见生面孔,又见是两个女子,本欲拦阻。 阿瑶还未及开口,苏月婳已抬手抛出一锭银子。 那银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小厮手中。 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小厮原本耷拉着的脸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呦,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宝局喧嚣鼎沸。 各种吆喝声、骰子碰撞声、以及输赢的叫嚷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阿瑶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轻车熟路地避开拥挤的人群,带着苏月婳穿梭在各个赌桌之间。 不时有人朝阿瑶打招呼,言语间带着几分狎昵,都被阿瑶巧妙地挡了回去。 七拐八绕之后,两人来到一间相对僻静的房间外。 阿瑶示意苏月婳稍等,上前与门口几个看似像赌局打手的壮汉低语了几句,又塞过去一块碎银。 壮汉立刻换上笑脸,点头哈腰地放她们进去。 房间里,一个身形臃肿的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正撵着一串菩提珠子。 李老板听见门口来人,抬眼一瞧发现是阿瑶,不禁一笑。 “哟,你个死丫头,可好些时候没来我这地界了。” 阿瑶却很是爽朗,笑着回到。 “李老板这话说的,这不就来了吗。” 李老板被她的话逗得大笑几声,随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苏月婳身上,生出几分探究。 “你倒鲜少带新人来,这位是?” 第158章 不寻常的财主 “这是我一位朋友,想找李老板你做几桩生意。” 阿瑶介绍完,苏月婳上前一步,微微颔首。 “李老板,久仰。” 李老板眼神在她身上流转,审视良久才释然一笑。 “这位夫人好气度,不知找李某有何贵干?” 他虽说得客套,可语气里还是透露着几分警惕。 “坐下说话吧。” 李老板指了指自己桌案对面的位置,手中却已经连连翻转杯盖,很快便泡好一杯热茶递到她跟前。 苏月婳坐下,便也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听闻李老板门路广,今日前来,是想向李老板打听一些石木生意上的事情。” 李老板闻言,略带肥胖的身子往那太师椅背上一仰,眼神不禁深了几分。 “石木生意?夫人怕是找错门了吧?我这宝局,做的可是赌钱的买卖。” “可如果不是一般的石木生意呢?” 苏月婳不急不躁,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轻放在桌上,脸上带着深深笑意。 李老板脸上正色几分,动作有些迟疑地将那锦盒拖到自己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看得李老板的眼睛都直了起来,呼吸都难免粗重了几分。 他伸手拿起东珠,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还反复检查这颗东珠的成色。 确定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料子吼,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变得极为热情。 “哎呦,什么生意不生意的。” “夫人想打听什么,尽管开口,好说,好说。” 苏月婳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李老板的反应很是满意。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苏月婳语气平淡,身形稍稍往椅子一斜,带着几分恣意。 “我想打听打听,最近常来你这儿,有没有一些看起来不太寻常的人物。” 李老板拿起那硕大的东珠,放在手里细细把玩,脸上的神情晦明不定。 他听了苏月婳的话并未立即作答,眼睛微垂。 苏月婳看出了李老板的纠结,“李老板是个聪明人,我也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钱货两讫,也是我做生意的初衷。” 李老板捏紧了手里的东珠,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才开口。 “哎呀,夫人这话说的,你要说不寻常,能在我这里花钱,那可都是不寻常的财主。” 他看着那圆润东珠上映出的自己身影,沉吟片刻,这才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不过这段时间,我这还真来了几个不一般的。” “那几个家伙,最近是发了笔横财似的,出手虽然阔绰,可欠着的钱也不还。” “先前我找了手底下的伙计去讨说法,结果一个个邪门得很,我手底下的伙计被打得差点死了,啧啧,当真邪性得很!” 他倒像是找到了倒苦水的对象那般抱怨了几句,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夫人您来得也巧!” 李老板朝着隔壁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 “那几个领头的,现在就在隔壁赌房里,手气正旺着呢!” 苏月婳向那李老板略一颔首,算是谢过。 随即,她带着阿瑶,寻了个离那伙人不算太远的赌桌坐下。 约莫两个时辰后,那几人似乎输光了银子没了兴致,骂骂咧咧地起身,开始超赌场外走去。 苏月婳放下骰盅,与阿瑶交换了一个讯号,立刻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那伙人出了宝局,并未走远,而是拐进了一条更为偏僻的巷子。 苏月婳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自觉不妥。 跟在身后的阿瑶见此,不禁压低声音问她。 “娘娘怎么了?” 苏月婳沉吟片刻,这才道。 “我先跟着.至于你先回府,将此事告知殿下,也好留着一手。” “可是娘娘……”阿瑶有些担忧。 “没事。”苏月婳打断她,声音柔和带着几分抚慰。 “我自有分寸。” 阿瑶深知自己主子的能耐,虽然心里放心不下,却也只能照做。 “好,娘娘万事小心。” 阿瑶走后,苏月婳敛了气息,继续小心缀在那伙人身后。 那伙人警惕性不高,一路玩笑打嘛,并未察觉身后有人。 他们似乎刻意在走那些偏僻狭小不热眼的巷子,苏月婳跟在他们身后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早已废弃的道观前。 道观破败不堪,朱红的木门斑驳脱落,已是多年失修。 苏月婳隐在暗处,看着那几人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来回看了好几次周围,最后才将门虚掩上。 她等了片刻,确认周围再无动静,才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 指尖轻轻一推,破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隙。 观内杂草丛生,很是荒芜,透着阵阵凉意。 苏月婳屏住呼吸,凝神感觉隐约有压低的说话声从后殿方向传来。 她小心翼翼地潜入观内,避开脚下的碎石瓦砾,来到后殿。 后殿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块与其他地砖颜色、材质都略有不同的石板。 声音从旁边的侧殿传来,显然那些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头已经进了人。 苏月婳靠近石板,魂力微动,轻易便感知到下方存在一个不小的空间。 她找到石板边缘的缝隙,稍一用力,沉重的石板便被无声地掀开一角,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苏月婳没有犹豫,闪身进入,并将石板轻轻复位。 地道阶梯向下延伸,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在墙壁上摇曳。 地下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墙壁上刻画着许多诡异的符文,苏月婳仔细一看,竟与噬魂录上的某些图案有相似之处。 地底大堂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简陋的祭坛,样式跟先前见过的也雷同。 这几乎可以确定此处与血莲教有所关联。 扫视几眼,苏月婳注意到靠墙边的一张长条木桌上有一张地图。 她走进一看,借助手中幽幽鬼火,看清那是一张京畿舆图。 上头用朱砂标记了几个特殊的地点,其中一个标记,赫然是京城之外六十里的樟香山。 第159章 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 果然是樟香山。 那朱砂标记的位置,与她和傅孤闻之前的推测不谋而合。 苏月婳心头有了定夺,便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她指尖轻轻一勾,地图便飞入掌中,随手捻灭了掌心的鬼火,整个地下空间又被黑暗吞没 苏月婳悄无声息地沿着来时的石阶向上掠去。 沉重的石板被她单手掀起,又轻轻放回原位,严丝合缝,瞧不出什么端倪。 她可以瞧了瞧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身影快速朝道观门口掠去。 只是没想到她刚踏出后殿的阴影,几道粗嘎的嗓门便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什么人!” 身后传来一声粗犷厉喝,登时觉得有几道锐利目光扎在了自己背上。 苏月婳心里一沉,倒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不好,刚出来就打了一个照面。 她偏头看去。 先前那几个赌徒骂骂咧咧地从侧殿晃悠着出来,手里还拎着酒壶,显然是刚喝过一轮。 “我就说刚刚听到窸窸窣窣的,一准说是有老鼠溜进来了。” 几双浑浊的眼睛立刻锁定在了庭院中亭亭立着的苏月婳身上。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上前一步,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哪来的娘们?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另一个瘦高个发出难听的笑声,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意图不轨。 “哟,还是个细皮嫩肉的,怎么?迷路了?要不要哥哥们送你一程?”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苏月婳面不改色,心底却已泛起杀意。 她本不想跟这些杂碎浪费时间,免得动静太大,可既然被瞧见了,那就只能都处理掉。 不等他们再喷什么脏话,苏月婳那看似纤弱的身影已经飘忽欺近。 满脸横肉的壮汉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脖子就被一只手掐住了,那手纤细,却冷得瘆人。 “呃!”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其余几人惊骇之下,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 “这娘们有点本事。” “找死!” 几个人的神色凶狞,手中的刀在月色映射下显得格外森冷。 苏苏月婳随手一甩,就把那壮汉扔了出去。 那么大块头,在她手里却轻飘飘的似无物,直直飞向院角,还撞翻了两个同伙。 “这娘们会些东西,哥们都小心着点!” 瞧得出苏月婳的身手不寻常,那些人收了戏弄的心,端了脸色,开始整合队形,小心翼翼地朝她靠拢。 院子里两边很快打成了一团。 这些人看似乌合之众,身手却意外地不算太差,配合也有些章法,显然是有些底子的。 更重要的是,双手难敌四拳,久了之后苏月婳也觉得有些难缠。 她虽不惧,但要护住手中的地图,又要速战速决,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就在她侧身躲开一记刁钻的劈砍,准备下狠手清理掉眼前这几个时,一道劲风猛地从院墙外头刮了进来,又快又烈。 “锵!”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围攻苏月婳的一把长刀应声而断。 一道高挑的身影落下,稳稳立在阴璃身侧。 傅孤闻。 他甚至没有看苏月婳一眼,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森寒的剑气便已逼退了周围的敌人。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两道黑影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墙角落。 风灼和风絮,他们动作利落地解决了试图逃跑或是在外围的几个杂鱼。 傅孤闻一出现,那群人明显乱了阵脚 “什么人?敢管闲事!” 傅孤闻周身气压低沉,并未答话,只是挥剑攻上。 两人并肩而立,共同御敌。 混乱中,一人瞅准空隙,嘶吼着挥刀砍向阴璃的手臂。 傅孤闻动作一顿,剑锋急转想去格挡,却被另一个人死死缠住。 苏月婳本能地侧身闪避,但对方这一刀角度太刁,又快又狠。 “嗤啦”一声。 衣袖被划破了,白净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口子。 苏月婳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眉头轻轻蹙起。 这伤口看着深,但对她来说,本不该有什么大影响。 可下一刻,一股怪异的灼痛感顺着伤处猛地窜上来,那痛感带着热度,烧灼着她的魂体。 这股怪异的感觉从未有过,叫她情不自禁地闷哼出声,抬手捂住了那一处伤口。 不禁在心里破口骂了一声,这又是什么阴损玩意儿? “阴璃,这不妙啊!” 魂小花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惊惧,“他们的刀有问题!淬了东西!好重的血煞气,能伤魂!” 果然,苏月婳心头掠过冷意,这些邪教的手段果然诡异。 她低头看去那伤口,渗出血的同时也隐隐透出几分猩红的煞气。 苏月婳不得多留意几分,这些背后的人是否已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然怎么一次次出手,都是冲着她的根本来。 看见苏月婳受伤的瞬间,傅孤闻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原本古井无波的黑眸里,似有什么情愫猛地翻转了一下。 下一瞬,他的剑快了起来,带着几丝报复的狠意那般朝着那些人刺去。 没过几息,庭院里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傅孤闻收剑,剑身滴血不沾。 他快步走到苏月婳面前,视线落在她手臂的伤口上,眉头紧锁。 “如何?” 苏月婳抬手,看了看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魂体上的灼烧感让她有些不适。 她正想说无妨,傅孤闻却已弯腰,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苏月婳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 男人坚实的胸膛和身上清洌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微微一怔,随即,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微微弯起,带着惯有的戏谑,凑近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怎么?” “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 她本以为,会等到他一贯的否认,或者干脆就是冷冰冰的沉默。 谁知,傅孤闻抱着她往外走的脚步,却停顿了一下。 他垂下头,望着怀里女子脸上那抹促狭的笑意,深沉的轮廓线条在月下显得有些难辨。 过了片刻,他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极轻的单音。 “嗯。” 第160章 阴阳交融 傅孤闻抱着苏月婳,步履沉稳,穿过落满月色的庭院,径直回了主院卧房。 苏月婳窝在他怀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清晰听见他紧促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的是他身上独有的清洌香气,不知为何竟觉得手臂上的疼痛也减淡几分。 入了主屋,傅孤闻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边沿。 “风灼,传府医。” 他的声音清冷,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是。” 风灼不敢怠慢,颔首退了出去。 “殿……殿下。” 府医很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站在门口见傅孤闻面色阴沉,犹豫几分还是上前行礼。 “给太子妃看看伤口。” 傅孤闻言简意赅。 府医战战兢兢地上前,撩开苏月婳被划破的衣袖,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怠慢,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细棉布,仔细捧着苏月婳的手臂,反复观察,这才准备清理包扎。 他小心翼翼地用沾了药水的棉球去擦拭伤口周围,动作已经极尽轻柔。 “嘶……” 饶是如此,那药水触碰到伤口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混杂着灼魂的异样感猛地传来,苏月婳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微微颤抖。 府医的手也随之一抖。 “出去!” 一声清叱,带着前所未有的愠怒,吓得府医浑身一颤,手里的镊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惊恐地抬头,正对上傅孤闻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眸子,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殿下饶命!” 府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傅孤闻却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床边,从府医带来的药箱里拣出干净的纱布和伤药。 他挥退了屋内所有伺候的下人,房间里登时只能听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呼吸。 他的动作比刚才那府医还要轻柔数倍,温热的清水拂过伤口,带着一丝奇异的舒缓感。 苏月婳侧头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此刻却柔和了几分。 “殿下……何必对府医这般苛刻,这伤口本就是有些疼的,” 他半跪在床榻边,并未回答,额前垂下的发丝遮住他的神情看不真切。 “想不到殿下包扎伤口……如此熟练。” 顿了顿,苏月婳再次开了口。 傅孤闻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平淡无波:“先前在军中……经常用得上。” 苏月婳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一闪而逝的沉郁,看着他,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有些伤疤,只是看起来好了。 傅孤闻的动作很仔细,一层层缠绕着细布,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伤口包扎好了,那股灼烧魂体的怪异感却并未减轻,反而愈演愈烈。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软感从四肢百骸传来,苏月婳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我有些……难受……” 她声音发虚,身体控制不住地向旁边一软,正好倒在了傅孤闻的怀里。 傅孤闻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厚实的手掌抚在苏月婳的后面,与衣料之间的摩挲反而加剧了身上的燥热,令苏月婳不禁低低呻吟出声。 男人的身体带着一股凛冽的阳刚之气,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真龙之气,对于此刻魂体受创、虚弱不堪的阴璃而言,简直如同沙漠甘泉,极为诱人。 这伤口太诡异了,连她这个鬼王都感到棘手,世间的药物恐怕难以根治。 唯一的解药,似乎就在眼前。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的本能压过了理智。 苏月婳靠在傅孤闻温热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那股令人迷醉的香甜气息。 她微微仰头,迷蒙的视线对上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开口间,带着一抹甜腻。 “殿下……” 下一瞬,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轻轻张口,一口咬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不算太用力,却足以刺破皮肤。 “唔……” 傅孤闻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 疼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她,可当他低头看到怀中女子那带着满是依赖的神情时,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苏月婳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轻轻舔舐着那渗出鲜血的细小伤口。 温热的血液带着纯粹的真龙气息,顺着她的舌尖流入魂体,如同暖流般瞬间抚平了部分灼痛。 她知道不能贪多,这毕竟是他的本源之气。 苏月婳小心翼翼汲取着那能滋养魂魄的力量,可她这点“小心”,对傅孤闻而言,却成了点燃引线的火星。 怀中女子柔软的身躯,迷离的神态,唇齿间汲取他血液的依赖动作,以及她身上衣袂翻转间散发出来的独特幽香…… 这一切,都在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和面上的冷漠。 某种被压抑许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 下一瞬,他猛地收紧手臂,将苏月婳整个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砰”的一声轻响,柔软的锦被承接住她的身体。 阴璃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片阴影笼罩。 傅孤闻俯下身,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与占有。 他不再克制。 翌日清晨,窗棂外透进熹微晨光,洒在锦被上,映出一片朦胧的暖色。 苏月婳眼睫微颤,缓缓睁开。 身体还残留着昨夜纠缠后的慵懒酸软,迷迷糊糊间,有些回不过神。 “哎呀呀!我的祖宗!你可醒了!” 魂小花焦急的声音在她识海里炸开,叽叽喳喳,带着哭腔。 “你你你……你怎么能跟他……那可是天煞孤星,至阳至刚的真龙之气啊!你这鬼王之躯,乃是至阴至寒,这阴阳剧烈碰撞,你……你快看看你的魂体!有没有被灼伤?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魂小花的咋呼声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苏月婳残存的迷蒙。 她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肩头点点暧昧的痕迹。 顾不得这些,她立刻凝神内视,仔细检查自己的魂体。 第161章 够不够格收了你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魂小花还在那边急得团团转,在苏月婳耳边叽叽喳喳的。 “我就说,阴璃你要离他远一点,这下好了,真出事了……” “你要是出事了,我没办法跟其他几个老头儿交代啊……他们会念死我的。” …… 嗯?怎么回事? 魂小花的碎碎念荡漾在耳边,叫苏月婳有些回不过神。 按照魂小花的说法,与傅孤闻那般阳气鼎盛之人发生如此亲密之事,她的魂体定然会受到冲击,甚至可能被灼伤根本。 可是…… 魂力流转全身,非但没有丝毫滞涩或损伤,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 手臂上那道被淬了血煞之气的伤口,虽然受的皮肉伤还在,但那股烧灼魂魄的痛楚早已消失无踪。 不仅如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魂体深处似乎多了一股温和纯粹的力量,正与她原本的阴寒鬼气缓缓交融,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没有。” 苏月婳收回心神,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 “不仅没有损伤,反而……感觉更好了。” 魂小花:“???” 苏月婳抬手,指尖萦绕起一缕幽蓝鬼火,那火焰比平时更加凝练。 她想起来了。 昨夜,她本能地汲取他的血,那带着真龙之气的血液涌入她体内时,确实带来不小的增益。 而之后……那更深层次的交融,似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对她产生影响,反而像是……一种互补? “不是,阴璃,你是不是傻了?这怎么可能呢?” 魂小花找了急,气息从发簪中飞出,化作一抹透明魂魄围着苏月婳来回打量,似乎并不大信她的话。 可眼前的苏月婳的确气息沉稳,看起来简直不要太好。 这一切都超出了魂小花的认真,满脸错愕迟迟回不过神。 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苏月婳懒得理会她的咋咋呼呼,比起自己这意料之外的好处,她倒是更在意另一个人。 “别管我了。”她打断魂小花,“傅孤闻呢?他今早什么样子?” 魂小花卡壳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这个……有点难说。他天没亮就走了,脸色嘛,很不好看……总之,看着跟大白天撞了鬼没两样。” 苏月婳:“……” 看来,冲击不小。 她沉默片刻,掀开被子起身。 “阿瑶。” 守在门外的阿瑶立刻推门进来:“娘娘。” “去备一盅清心安神的汤,我稍后亲自送去书房。” “是。” 她亲自端着,莲步轻移,往书房而去。 书房内,傅孤闻端坐于书案后,脊背挺直,面前摊着一卷文书,却久久未动。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峻无波的样子,可眼底深处,却有些许不自然的情绪在快速流转,快得让人抓不住。 苏月婳将汤盅轻轻放在他手边,乌黑的眸子望进他眼底。 “昨夜……殿下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傅孤闻握着书卷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 他以为她又在用那种惯常的、带着钩子的语气调戏他。 一丝薄怒浮上面颊,可那怒意还未成型,耳根处却先一步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绯红。 “无事。”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比平时更沉了几分,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文书上,只是那目光并未全部集中在书页上。 苏月婳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看来,他身体也并无大碍。 那点微妙的担忧散去,她唇畔漾开一抹浅笑,不再追着,免得他待会又恼了。 “既然殿下无碍,那便好。”她轻轻推了推那汤盅,“趁热喝了吧,安神的。” 苏月婳话锋一转,“昨晚的废弃道观,里面有古怪。” 傅孤闻俯身看去,目光落在那枚朱砂点上,眉头一点点蹙起。 “樟香山。”他冷声道。 空气静了一瞬。紧接着,傅孤闻抬头看她一眼,忽然低声道:“你做得不错。但下次,不许一个人去。” 苏月婳眉梢轻挑,未说话。 他接着道:“今日请了位客人,兴许能帮上忙。” “哦?”苏月婳来了兴趣,“什么客人?” “雷鸣寺的空信大师。”傅孤闻沉声道,“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见见。” 苏月婳顿了一下,眼尾泛起几分笑意,语气懒散:“请高僧进府,是要给我念经超度?” 傅孤闻淡淡看她一眼。 苏月婳作势一惊,轻拍胸口,语气愈发轻浮起来:“殿下该不会又想找个秃驴来收拾我?” 她本想着,这话说完,又该换来那人冷漠如山的神色。 可傅孤闻只是静静看了她一眼,唇角——竟极轻极淡地,向上牵了一点。 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苏月婳捕捉到了。 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 “或许吧,看看这次的秃驴,够不够格收了你。” 片刻,傅孤闻似是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恢复了惯常的沉肃。 “大师午后便到,你准备一下。” 苏月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院落,魂小花立刻又凑了上来,绕着她飞舞。 “阴璃,阴璃,那和尚……雷鸣寺的,听说很厉害的!你真的要去见他?万一被他看出来怎么办?” 魂小花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雷鸣寺乃是西北第一灵寺,香火鼎盛,据说历代主持都有降妖伏魔的大神通。 空信大师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传闻其佛法精深,能辨世间一切虚妄。 苏月婳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指尖轻轻拂过眉梢。 “看出来又如何?” 她语气淡淡。 “难不成,他还真敢在这燕王府里,对我动手?” “更何况,他本身便是傅孤闻寻来请来对付这次的邪教的,估计没什么功夫耗在我身上。”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魂小花小声嘀咕。 苏月婳没再理会她,开始吩咐阿瑶为她梳妆更衣。 第162章 恐非吉兆 午后,阳光正好。 前厅之中,傅孤闻端坐主位,不多时,管家领着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僧走了进来。 那老僧年纪看上去约莫六旬,面容清癯,眉目慈和,步履从容。 他手中捻着一串深褐色的菩提子念珠,来到傅孤闻面前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贫僧空信,见过殿下。” “大师不必多礼,请坐。” 身边的小厮为空信拉开一张酸枝凳子,傅孤闻抬手示意空信入座。 就在这时,苏月婳莲步轻移,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她身着月白色广袖长裙,墨发如瀑,只简单地挽了个髻,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衬得那张本就绝色的面容宛如月下昙花,清冷又妖娆。 空信大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那捻动念珠的动作,似乎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空信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这位想必就是太子妃了。” 空信起身面向苏月婳,再次合十行礼。 “见过空信大师。” 苏月婳盈盈一礼,端着一贯的笑意,在傅孤闻身侧坐下。 她落座的动作极缓,可衣角刚一拂动,心口便骤然一紧。 佛门气息浩荡,静如秋水,却叫她这具阴骨之身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光是坐在这儿,便像被阳光活活烤着,皮一寸一寸裂开,魂一点一点发麻。 在靠近这位高僧的瞬间,苏月婳的魂体深处传来如同针扎般的痛感。 那源自对方身上纯粹浩瀚的佛门气息,对于她这鬼王之躯而言,天生便带着一种压制力。 这和尚,确实不简单。 魂小花在苏月婳灵识内能够感觉到她的不适,连忙出声劝道。 “阴璃,这秃驴修为的确深厚,我都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要待不住了,你不必在他面前硬扛,免得伤了自己。” 可苏月婳却置若罔闻,毕竟以她的体质,难受是自然。 可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眼前的空信,是否真的能在此事上对傅孤闻有所增益。 她暗地里悄悄运转鬼力,将那丝不适感轻易化解,面上不改声色。 魂小花见了却有些上肝火。 “阴璃,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苏月婳内心轻念,手动屏蔽了魂小花,气得魂小花在她识海里满地打滚却又无可奈何。 “大师远道而来,想必京中近日的事情也已然知晓,不知有何见教?” 傅孤闻开门见山。 空信看了一眼傅孤闻,又若有似无地扫过苏月婳。 “贫僧近日观天象,见紫微星黯淡,京中隐有邪祟之气弥漫,恐非吉兆。” “尤其王府上空,煞气与祥瑞交织,实乃贫僧生平罕见。” 傅孤闻眉峰微动:“大师所言邪祟,是指?” 空信摇了摇头:“天机混沌,贫僧亦不能窥得全貌。” “只是那股邪气源头隐晦,似乎与非命之魂有关,且带着极重的血腥怨煞,恐会祸乱朝纲,动摇国本。” 苏月婳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 这和尚,似乎真有几分门道。 “贫僧今日前来,一是提醒殿下多加防范,二是想看看,能否为殿下寻得一丝化解之法。” 傅孤闻颔首,“不瞒大师,本王近日也确实遇到一些诡异之事,正想请教。” 说着,他便将樟香山废弃道观之事,以及邪教相关事宜简略地说了一遍,期间刻意隐去了苏月婳受伤之事。 苏月婳微微愣怔,察觉到傅孤闻似乎也是有意在替自己隐瞒。 空信只是静静听着,并未察觉到苏月婳的神色变换,面色渐渐凝重。 “樟香山……原来如此。”他沉吟片刻,“那标记之处,若贫僧所料不差,应是一处极阴的养煞之地。” “此等邪教手段,残忍至极,若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傅孤闻周身的气息冷了几分。 “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空信大师叹了口气:“此等邪煞之地,非同小可,以佛法净化,或可根除。” “但过程凶险,非有大毅力、大修为者不能为。” 他顿了顿,看向傅孤闻:“殿下身负之气运,本可镇压邪祟,但……” 他话锋一转,视线再次落到苏月婳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却又并非敌意。 “但殿下与太子妃……缘法奇特,却又隐有相冲之兆。” 他没有把话说完,苏月婳已然在心中冷笑。 这老和尚,果然还是将念头打到自己身上了。 她放下茶盏,迎上空信大师的视线,笑意盈盈。 “大师可是觉得,妾身会对殿下有所阻碍?” 空信再次打量了苏月婳几眼,眸光深邃。 “太子妃误会了。贫僧只是觉得,太子妃身上……似乎也牵连着非同一般的因果,此行变数颇多,还需谨慎。” “有些事情,莫要强求,免得……自食恶果。” 苏月婳心头猛地一跳,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了蜷。 这老和尚……竟能窥探到这个层面?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亦或者说,这本就是天道之意? 苏月婳脸上的神情尚且平静,心底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空信捻动念珠的动作停下,缓缓站起身,重新面向傅孤闻。 “殿下,京中邪祟之事,贫僧已知晓大概。” “樟香山那等养煞之地,若不及时处理,恐滋生大祸。” 他的语调平和,顿了顿,方又接着说道。 “秋猎将至,贫僧打算趁此机会,于樟香山寻一合适之地,设下法坛,诵经破煞。” “以雷鸣寺秘法,或可镇住那邪教的阵法根基。” 傅孤闻听闻此言,脸上神情略微松动。 “如此,便有劳大师了。” 他起身,郑重地对空信行了一礼。 空信坦然受之,双手合十回礼。 “降妖除魔,本是分内之事,殿下无需客气。” “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需殿下届时暗中相助一二,确保法事顺利进行。” 傅孤闻颔首:“大师放心,本王明白。”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妥,空信也不再久留。 “既如此,贫僧便先行告退,待秋猎之前,再与殿下详谈细节。” “风灼。”傅孤闻扬声。 候在厅外的风灼立刻应声入内。 “仔细送大师出府。” 空信临出府门前最后看了傅孤闻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扫过一旁静立不语的苏月婳,这才转身,随着风灼缓步离去。 第163章 秋猎盛典 时序流转,转眼便至中秋。 宫中依循旧例,设下秋猎盛典。 樟香山脚下皇家营地处,旌旗猎猎,车马辚辚,登时热闹非凡。 傅孤闻自然携苏月婳同往,而那位雷鸣寺的空信大师,也受皇帝之邀,以祈福为名,随行至此。 猎场营地条件不比王府,诸多不便,场地所限,苏月婳与傅孤闻不得不共处一帐。 帐内燃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两人。 苏月婳早已卸去钗环,慵懒地倚在软榻一角,看着不远处那个依旧笔挺站立的身影。 傅孤闻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只那么站着,好似在与空气对峙。 苏月婳轻轻在心里嗤笑一声,倒觉得傅孤闻这般透着几丝违和的可爱。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他还记着那晚的事呢? 那晚之后,他虽面上不显,但每次独处,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这帐篷空间逼仄,更是让他浑身紧绷。 “殿下?夜已深了,为何还不歇息?” 苏月婳语调柔软地唤了一声,却不见傅孤闻有所动作,只听得他语调淡淡。 “待本王看完再歇也不迟。” “殿下。”她再次笑意盈盈地唤他,带着惯有的几分戏谑,“这帐外是猛兽环伺,还是刀山火海?值得殿下这般严阵以待,连床榻都不敢靠近了?” 傅孤闻身形微不可查的一僵。 他侧过脸,昏暗光线下,那张面容依旧带着几分冷峻,可眸光里却闪过一丝无措。 “无聊。” 半晌,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视线却依旧固执地落在书卷上,不去看她。 “哦?” 苏月婳拖长了尾音,故意从软榻上起身,赤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一步步朝他走近。 她身上带着幽幽清香,随着她的步子,丝丝缕缕缠绕过来。 傅孤闻背部的曲线一紧,就连握着书卷的手指也收紧了些。 “殿下说是在看书,可这‘荣荣山上雪’这一句,殿下似乎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 她停在他面前,细腻柔夷缓缓点在那书页的词句上,旋即仰起那张绝色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潋滟,直直望进他眼底。 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他的下颌。 傅孤闻呼吸一窒,猛地后退半步,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一丝羞恼浮现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瞧上去竟有几分生动。 “苏月婳!”他低斥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窘迫,“注意分寸!” “分寸?”苏月婳轻笑,不退反进,指尖几乎要点上他的胸膛,“床榻就在那里,殿下莫不是忘了它长什么样?还是说……”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还在回味那晚的滋味?” “你……” 傅孤闻被她这大胆直白的话语堵得一时语塞,耳根处多了几分通透的红。 他刚想出口斥责,正此时,一阵极其细微的的声音,却幽幽然地传了进来。 那声音低沉而诡异,断断续续,被夜风裹挟着,飘忽不定。 苏月婳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她侧耳细听,眉头蹙起。 傅孤闻也立刻警觉起来,将方才的心里的慌乱压下,侧目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这是什么动静?” 他沉声问。 苏月婳凝神听了片刻,摇了摇头。 “起先还以为是那老和尚又在替皇帝做什么法事……”她低语,“但这调子不对。” 魂小花也被这动静惊醒,在她识海里叫嚷起来。 “阴璃!这声音好怪!不是啥好路数!” 苏月婳眸光微凝。 不是空信……那就是…… 她看向傅孤闻,两人对视一眼,了然于心。 “看来,我们还没去找麻烦,那些藏头露尾的东西,自己倒先按捺不住了。” 傅孤闻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 “出去看看。” 刚掀开厚重的帘布,便遇到了皇帝的仪仗,明亮的火把光芒瞬间袭来,刺得人眼睛微眯。 只见皇帝负手立于依仗最首,身侧伴着仪态万方的澹台皇贵妃,再旁边,则是空信。 这阵仗,着实不小。 苏月婳和傅孤闻皆是一怔,连忙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贵妃。” 皇帝看上去兴致不错,摆了摆手:“免礼。” 倒是澹台皇贵妃,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正要出门的两人身上,语调柔和却带着几丝别样意味。 “夜深露重,太子和太子妃这是要去哪里?” 苏月婳心头微动,面上却露出恭顺笑容。 “回娘娘,方才似乎听闻外面有些异响,恐是什么野兽惊扰了营地,想着出来查看一番,免得惊了圣驾。” 澹台皇贵妃掩唇轻笑一声,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太子妃怕是多虑了,猎场守卫森严,况且还有禁军巡逻。”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傅孤闻,“太子殿下近来事务繁忙,还是早些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好在猎场上一展身手。” 这话表面是关心,可三言两语地就堵住了他们外出的理由。 苏月婳垂下眼帘,正好对上站在皇帝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空信。 老和尚的视线也若有似无地扫过她,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了然。 一个眼神的交汇,苏月婳便知空信也对外面的情况有所洞悉。 只是眼下澹台有意阻扰,不是什么好出手的时机。 想了想,便只能先作罢,之后再做打算。 “贵妃娘娘说的是。” 苏月婳从善如流,微微欠身,“是臣妾多心了。” 傅孤闻看了澹台皇贵妃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沉声道:“父皇、娘娘也请早些安歇。”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察觉这其中的暗流涌动,又勉励了傅孤闻几句,便在澹台皇贵妃的陪伴下,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帘布落下,帐内重归安静,透着一种无声凝重。 “看来,今晚是看不成了。”苏月婳走到他身边,声音微冷,“那位贵妃娘娘,倒是护得紧。” 傅孤闻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意更甚。 看来一切,只能等明日再做计较了。 第164章 殿下!北面危险!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 樟香山脚下,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皇家的仪仗早已就位,各色旗帜迎风招展。 傅孤闻一身玄色骑装,身姿挺拔,立于宗室之列,面容冷肃。 苏月婳则换上了一袭方便骑射的藕荷色窄袖劲装,勾勒出玲珑身段,与平时相比多了几分英气,静静站在傅孤闻身后半步之遥 按照事先的安排,空信在营地外围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地上,已然摆好法坛。 香烛燃起,经幡飘动。 老和尚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垂眉,手中捻动念珠,口中开始低声吟诵经文。 声音肃穆,引得不少早起的随行人员驻足倾听,面露虔诚。 随着空信的吟诵声逐渐变得洪亮,一股无形的威压缓缓扩散开来。 苏月婳站在傅孤闻身后,看似平静地望着远处热闹的狩猎队伍,实则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空信那边。 就在经文念诵到某个段落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缕极淡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被风裹挟着,从某个方向飘了过来。 这气息…… 苏月婳微微蹙眉,是空信的法事,惊动了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她的余光捕捉到一幕。 皇帝身边,澹台皇贵妃正含笑说着什么。 一个身形佝偻的内侍,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穿过人群,来到澹台皇贵妃身后,在她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同时,澹台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看似愠怒地剜了一眼那侍从。 “陛下。” 苏月婳远远见她脸上重新拾起一抹笑,转身看向身侧的皇帝,语调柔婉。 “臣妾忽感头有些晕眩,许是昨夜未曾歇好,想是需要回去服些汤药,恐怕不能陪陛下观看开猎了。” 皇帝闻言,关切地拉过她的手摩挲几番,语气更是宠溺。 “既如此,便快回去歇着,莫要勉强。” “谢陛下体恤。” 澹台皇贵妃屈膝一礼,随后宫女的搀扶下,转身朝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步伐略显匆忙。 苏月婳静静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营帐之后。 时机太过巧合,这其中若说没有关联,她绝不相信。 她不动声色地向傅孤闻身侧微倾,压低了声音。 “有一股气息被空信搅起来了,北面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 傅孤闻持缰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面上的冷峻未变,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只是此事也有些棘手,傅孤闻清楚记得,此次秋猎规划的路线,是从西边的入口进入,一路向东围猎。 而北面山林地势复杂,并未划入今日的狩猎范围。 “北面……”傅孤闻重复了一句,眉心紧锁,用两个人方能听到的声音说。 “今日的路线是往东,贸然离队北上,太过显眼。” 尤其是皇帝和众多宗室权贵都在场,异常举动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猜忌。 苏月婳唇角勾起一抹笑,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简单。”她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只需安心准备狩猎,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傅孤闻看向她,她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叫他莫名觉得信得过,随即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狩猎的队伍整装待发。 皇帝一声令下,号角长鸣,骏马嘶啼,大队人马如潮水般涌向西面的山林入口。 傅孤闻翻身上马,动作矫健,一身黑色骑装衬得他气势凛然。 苏月婳则对着傅孤闻遥遥一笑,转身对身边的阿瑶吩咐了几句,便朝着后宫女眷所在的区域走去。 “娘娘,这骑装穿着实在不便,妾身想先回帐换身轻便的衣裳,稍后也好与姐妹们玩锤丸。” 那领头嫔妃见苏月婳满脸恭顺,自然无有不允,笑着让她自便。 苏月婳带着阿瑶,不紧不慢地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 在经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确认无人注意后,苏月婳小心翼翼地走进那灌木丛,只留下阿瑶一人,依着她的吩咐,捧着衣物回了帐篷。 苏月婳随即施展身法,避开耳目,从营地后方,悄然潜入了北面的山林边缘。 她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隐蔽高地,俯瞰着下方正逐渐深入林区的狩猎队伍。 恰在此时,前方林中一阵骚动,两头受惊的成年麋鹿猛地窜了出来,身后是皇子贵胄,正呼喝着纵马追赶。 麋鹿慌不择路,正朝着狩猎大队预定的东方路线狂奔。 苏月婳隐在暗处,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缕森然鬼气,朝着其中一头跑在稍后位置的麋鹿拂去。 那麋鹿奔跑的势头猛地一顿,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气息,猛地刹停不再往前。 那麋鹿的耳朵一扇一扇,湿漉漉的黑目更是反复观察四周,转而毫无征兆地猛一转头,脱离了原先的路径,发足狂奔,一头扎进了北面的密林深处。 这突兀的变故,让追在最前的几人都是一愣。 傅孤闻恰好也率领着自己的侍卫赶到附近,他一眼便看见了那头转向北面的麋鹿,登时心中了然。 傅孤闻缰绳一带,坐下骏马一声长啸,甩开蹄子脱离了大部队,径直朝着那头麋鹿追去。 “殿下!北面危险!” 有侍卫出声提醒。 “无妨,本王去去就回!” 傅孤闻的声音远远传来,人早已跑出三里之地。 他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其他几位皇子的注意,见他脱离大队去追一头跑偏的鹿,只当他是急于表现,想要拔得头筹。 “哼,想抢功劳?” 一位年轻气盛的皇子冷笑一声,“不能让他专美于前!我们追这头!” 说罢,他一挥马鞭,带着自己的人,继续朝着那头仍在向东奔跑的麋鹿猛追过去。 转瞬之间,狩猎队伍因为这两头鹿分成了两班。 高处的苏月婳看着下方的情景,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见傅孤闻已经走远,她抬手掐诀,轻声念咒,身影没入了北境的密林诡影之中。 第165章 暗爽 苏月婳施展身法,很快跟上了傅孤闻。 身边的光线逐渐变暗,苏月婳不禁抬头瞧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已然处于一处参天古林之内。 不由感慨,北面的山林果然与外围截然不同,这里草木遮天,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那些人选在这里也并非无道理。 更别说相对外面,这里头地势险峻,山峰陡峭,几乎没有现成的路径。 而那股诡异吟唱声,在这里变得清晰了许多,时隐时现地在耳边和着风拂过。 “就是这个声音。” 苏月婳在一棵巨树后停下,仔细听了听,随后语气笃定,“昨晚听到的,就是它。” 一旁的傅孤闻勒住马,翻身而下,将缰绳系在树干上。 他也凝神细听,面色逐渐凝重。 这声音古怪得很,听久了,心里莫名漫起一股子烦躁感。 “殿下可要小心点,说不定这些邪法还能扰人心神。” 苏月婳一句话将傅孤闻的神思撤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潜行。 她全神贯注地循着声音,脚下步伐极快,一心想要尽快找到源头。 哪知刚绕过一片纠缠的藤蔓,脚步刚刚踏上一处平地,耳畔却骤然响起尖锐的破风声。 “小心!”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一道黑影猛地从侧旁扑来,将她狠狠撞倒在地。 随后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利箭,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深深钉入了后方的树干,箭羽兀自颤动不休。 苏月婳摔在厚厚的落叶上,倒是没受伤,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 她抬起头,正对上傅孤闻压在她上方,带着薄怒与后怕的眼。 “你怎么这般冒失。” 他低斥一声,声音里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傅孤闻抬头仔细扫了四周一眼,心想若不是他一直留意周遭,后果不堪设想。 苏月婳心头微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眉头紧锁着,眼神是遮挡不住的对她的埋怨。 由于贴得近,她甚至能听到傅孤闻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是真急了。 不知为何,苏月婳的心里有点暗爽。 她撇了撇嘴,面对傅孤闻的斥责没反驳,只能在心里暗骂布下这陷阱之人的阴险。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傅孤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见四周没有其他状况,随即起身将她拉了起来。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确实狡猾。” 苏月婳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眸色转冷,不得不在心里愈发小心。 有了前车之鉴,两人接下来的行动愈发谨慎。 果然,没走多远,傅孤闻便在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根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绊索。 若非仔细观察,极易中招。 这些机关布置得环环相扣,很是阴狠。 穿过这片布满陷阱的区域,前方的地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隐蔽的山坳。 而那诡异的吟唱声,正是从山坳深处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口传出来的。 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听到,在那吟唱声的间隙,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模糊不清的、气急败坏的叫骂。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靠近山洞口,寻了一处怪石嶙峋的隐蔽处藏匿身形。 “……该死的老和尚!怎么偏偏这时候做法事……阵眼被冲击,暂时不稳了!” 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 “废物!还不快想办法修复!误了时辰,大人那边怎么交代?仪式必须尽快进行!” 那个人叫骂着,掺杂几声踢打声。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快点!在他们修复之前,先稳住祭品,别让他们闹腾!” 听到这里,苏月婳和傅孤闻皆是心头一动。 空信的法事果然起到了作用,虽然未能完全阻止对方,却也打乱了他们的节奏,导致仪式暂时无法进行。 而那句“祭品”,更是让两人心头一沉。 莫不是这个洞里还有其余无辜之人? 就在两人屏息凝神,思索对策之际,那黑漆漆的山洞口,忽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奇异黑色服饰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那人头上裹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具体样貌,身上似乎还带着尘土和踢打的痕迹。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着,声音尖利,满是怨怼。 “该死的秃驴……坏了大事……疼死老子了……” 显然,他就是方才那个挨了打,被呵斥“废物”的家伙。 这人满心不忿,只顾着骂骂咧咧地往外走,兴许是着急出去递消息,压根没察觉到身后紧紧盯着他的两人。 傅孤闻哪里会容他离开,他无声无息地从藏身的石后翻落。 那黑衣人只觉身后一阵疾风掠过,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已经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咽喉,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后颈。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山林间突兀响起,又迅速被风声吞没。 那黑衣人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带丝毫拖沓。 藏在石后的苏月婳,看着傅孤闻这般雷霆果断,无声地比了个赞许的手势。 傅孤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率先迈步,朝着那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走去。 苏月婳撇了撇嘴,也从藏身处现身跟了上去。 洞口狭窄,甫一踏入,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光线骤然暗淡,只有洞穴深处隐约透出些许微弱的火光,将前路映照得影影绰绰。 那诡异的吟唱声,在洞穴的拢音效果下,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更是扰的人有些心神不定。 越往里走,通道越是宽敞,脚下也变得湿滑起来。 接着火光,苏月婳抬头便看到周围的石壁上刻着一些符号,在跳跃的火光下扭曲变形,如同鬼魅。 这些符号,与她在道观地底下所见的,倒是一样的。 两人又往前走了约莫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颇为宽阔的石窟。 第166章 该死的帅气 石窟洞顶垂下无数嶙峋的钟乳石,形状怪异,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装牙舞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潮湿泥土与奇异香料的怪味,吟唱声在此处最为清晰,苏月婳听了片刻却听不出这靡靡之音的涵义。 这些吟唱声在这个硕大的石窟中回荡着,飘荡到石壁边缘又返还回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更显诡异。 石窟正中,赫然矗立着一座丈许高的粗糙石台,一个身披宽大黑袍的人影盘膝端坐,身形被完全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而石台之下,黑压压地跪坐着数百人,男女老少皆有,皆是身着统一的灰扑扑布衣。 他们神情狂热而迷蒙,随着那诡异的吟唱节奏,身体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般,机械地来回摇摆晃动,口中也念念有词。 苏月婳有些惊愕,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多人。 目光扫视间,苏月婳注意到了石窟的深处。 那里光线更为黯淡,隐约可见堆叠着许多巨大的木笼,而木笼之内,关押着的竟都是些年轻女子。 她们大多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脸上满是惊惧,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粗略看去,数量竟不下数十人! 苏月婳心头一凛。 如此多的妙龄女子被囚禁于此,京城内外竟没有丝毫风声? 连家属报案失踪的消息都未曾听闻,这未免太过蹊跷。 苏月婳与身侧的傅孤闻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都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绝望中骤然看到陌生面孔,也可能因为苏月婳跟傅孤闻的穿着与众不同,几个靠近洞口的木笼里的女子率先发现了他们。 她们先是愣怔,反应过来后便变得激动起来,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试图引起注意。 这突兀的动静,瞬间打破了石窟内的气氛。 靠近洞口的几个信徒最先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摇摆的动作一顿,迷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缓缓扭过头,循着那些女子的视线望来。 当看到悄然潜入的苏月婳和傅孤闻时,那丝疑惑迅速被惊愕和敌意取代。 “什么人?!”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霎时间,所有吟诵声戛然而止。 石台下,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牢牢锁定在苏月婳和傅孤闻身上。 原本狂热迷蒙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敌意和审视。 那黑压压的人群缓缓站起,原本跪坐时还不显,此刻一同起身,竟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窒息感。 他们如同被唤醒的傀儡,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协同,无声地逼近。 苏月婳定定看着这上百双眼睛,饶是她见惯地府阴兵鬼将,此刻面对这群活生生、被邪念操控的人,心头也微微下沉。 这么多人……而且看样子,都被洗脑得不轻,怕是不畏生死的死士。 她下意识扯了扯傅孤闻的袖角,压低了声音。 “人太多了,硬闯怕是讨不了好,我们先撤,从长计议?” 傅孤闻却纹丝不动,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山。 “不行。” 他断然拒绝,语气生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他清楚,这种邪教组织一旦暴露,必定立刻如惊弓之鸟般迁徙,下次再想找到他们的老巢,难如登天。 更何况,那些笼中的女子,等不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放过这次,他们定会立刻转移,再想找到就难了。” 说着,他动作极快地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却精致的物事,通体乌黑,顶端嵌着一点猩红,塞进苏月婳手中。 苏月婳定定看着手里的东西,显然没回过神来。 “穿云箭。” 傅孤闻言简意赅,“你拿着,找个开阔处放出,信号升空,风灼他们,还有外面的羽林卫,会循迹而来。” 苏月婳接过那冰凉的穿云箭,眉头却蹙得更紧。 “可来时你也看见了,外面全是参天巨木,林子密不透风,哪里有开阔地?” 更重要的是…… 苏月婳扯紧了傅孤闻的袖子,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你是要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声音微颤,“我做不到。” 让她抛下他独自面对这数百狂徒? 这念头让她心口一阵发紧。 这男人不是找死是什么? 傅孤闻猛地转过头,那张冷峻的面容上覆了一层寒霜,看向她的眸子深邃而锐利。 “苏月婳。” 他沉声唤她,语气很是严厉,这种口吻,苏月婳很不喜欢。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不去,我们两个都得折在这里!” 他的话语如同利刃,斩断了她瞬间的犹豫。 是啊,她留下来又能如何? 两人合力,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但面对这近乎无穷无尽的狂信徒,终究会被耗死。 唯有她带着穿云箭离开,搬来救兵,才是唯一的生路。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 她攥紧了手里的穿云箭,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要烙进皮肉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阴璃啊阴璃,你又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看着傅孤闻坚毅的侧脸,苏月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好。” 傅孤闻不再看她,“锵”的一声清脆鸣响,腰间长剑悍然出鞘,在昏暗的火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 他握紧剑柄,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即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稳地,独自迎向那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狂信徒见他竟敢主动上前,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苏月婳看着他挺拔却显得孤绝的背影,在摇曳的火光中被拉得颀长,独自面对着那汹涌而来的疯狂人潮,心头莫名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不得不说,这男人找死的模样,还真是…… 该死的帅气。 她不再迟疑,猛地转身,足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来时的洞口掠去。 第167章 什么玩意 苏月婳的身影刚没入洞口黑暗里,石台上那个黑袍人便阴恻恻地笑了。 “来都来了,岂还有让你逃走的道理?” “给我追。” 他袍袖一甩,围攻傅孤闻的人群里,立刻分出十来道黑影,掉头就朝着洞口扑去。 傅孤闻心里咯噔一下,手中长剑急挥横扫,剑锋带起的锐风瞬间掀翻了冲在最前的几个人,想要拦住去路。 可人实在太多了。 倒下几个,后面的人立刻就补了上来,更多的人影绕开他,看也不看,直奔洞口。 傅孤闻脸色沉得能滴水。 麻烦了。 他被眼前这些疯子死死缠住,根本腾不出手,只能看着那些黑影朝着苏月婳消失的方向追去。 “好你个傅孤闻。” 石台上的黑袍人慢悠悠地开了口,兜帽下那双眼睛锁死在他身上,夹杂着如同蛇一般的阴毒。 “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非要往这死路上闯。”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得意。 “本来还在想,怎么把你这条大鱼钓进网里,谁知道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省了我不少事。” 傅孤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捏着剑柄的手,指节绷得死紧,微微泛出青白色。 他不搭话,手里的剑却更快、更狠。 剑光在昏暗的火光里闪动,一次次劈开迫近的人潮。 另一头,苏月婳一头扎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里。 脚下踩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周围全是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把天光挡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无。 方向根本分不清,光线又暗得要命。 她跑了好一阵,还是没看到哪里有空旷点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呼喝声却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 苏月婳心直往下沉。 她稍稍偏头,眼角余光能瞥见林子里那些快速移动的黑点,一窝蜂似的,让人心里发毛。 这么个追法,自己就两条腿,跑到断气也甩不掉他们。 苏月婳暗暗咬了咬牙,脚下猛地一顿,闪身藏到一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巨树后面。 她闭上眼,指尖飞快地变换了几个手势。 一股子阴冷的寒意从她身上散开,悄无声息地渗进四周的草木泥土里。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冷了几度,树影、草丛的阴影扭动起来,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那些阴影里破出。 “此地山精野怪,速来见我!” 她低喝一声。 过了片刻,她面前的空地上,空气起了波纹。 几个模模糊糊、看不清具体形状的小影子,打着哆嗦从阴影里钻了出来。 这些个都是山里的精怪,长得稀奇古怪的。 有的顶着个嫩芽,身子像个树疙瘩,有的缩成一团,是苔藓聚成的样子,还有几点飘忽的幽光,明灭不定。 这些林子里的小东西,平时藏得好好的,这会儿被那股来自幽冥深处的威压硬生生逼出来,一个个吓得抖个不停,发出细细碎碎,“叽叽咕咕”的声响,跟虫子叫似得。 它们害怕眼前的苏月婳,不敢靠近,也不敢逃跑。 苏月婳睁开眼,冷冷的视线扫过这些小玩意儿。 “这鬼地方哪里开阔些,能看得到天的?” 小鬼们听了之后面面相觑,随即骚动起来,挤在一起,叽叽喳喳,伸出细小的像是树枝又像是的手指,都指向西北边。 那里……天……破了……树……咬…… 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信息涌进她脑子里。 苏月婳正想弄明白这“树咬破天”到底是个什么景致,一股子让人心中骇然的煞气猛地从她来路上冲了过来。 “坏东西!” “跑啊!” 刚聚起来的小鬼们像是被扔进热油里的冰块,发出惊恐的尖叫,瞬间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得干干净净。 该死! 苏月婳眼看面前的精怪跑了个干净,心里骂了一句坏我好事,旋即扭头看去。 十几个黑影正飞快地靠近,他们在林子里的速度快得吓人,显然对这地方熟门熟路。 来不及细想了。 苏月婳认准了刚才小鬼们指的西北方向,再次提起一口气,拼命往前跑。 同时,她指尖暗暗弹出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阴气。 追在最前面的几个邪教徒,脚下没来由地一滑,像是踩着了看不见的冰,哎哟一声就摔倒在地,把后面的人也绊了一下。 紧接着几个人眼前一花,那地底下竟冒出来许多藤蔓,跟长了眼睛似的,直直朝他们缠过来。 “什么玩意!” “都小心脚下!” 林子里透出那些人的叫骂声,一个个下意识就挥刀去砍,结果砍了个空,被这些藤蔓缠住了脚步,速度不由自主慢了半拍。 这种小把戏,只能拖延一下,挡不住人。 苏月婳不敢停,见自己偷得了一线机会,脚尖轻点朝精怪所指的地方掠去,林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 她能感觉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身后时不时还能传来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叫骂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光线也亮了一些。 苏月婳心头一跳,脚下更快了。 终于,她猛地冲出了密林的边缘。 眼前一下子空旷起来。 这是一片陡峭的断崖,看样子是山体塌方形成的,到处是碎石,光秃秃的,连根草都看不见。 抬头就能看见稀疏的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就是这里。 苏月婳顾不上喘气,飞快地从怀里拿出那支黑漆漆的穿云箭,拧开箭尾的机关。 “嗤”一声轻响,箭头顶上那点猩红猛地亮了起来,喷出一股细细的气流。 穿云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划破夜空,变成一道黑红色的光线,直直冲上高空! 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嘭”的一声闷响传来。 一团巨大的、血红色的焰火猛地炸开,短暂地照亮了半边天际。 苏月婳站在崖边上,夜风吹得她衣角乱飞。 她胸口起伏,急促地呼吸着,看了一眼信号消失的方向,又扭头望向身后那片黑沉沉、深不见底的密林。 傅孤闻。 你可千万要撑住了。 第168章 居然还敢回来 穿云箭破空而起,夜空炸开一团血红。苏月婳身形未动,眼神却一凛。 身后的密林有动静,火光一点点晃出来,脚步声、叫喊声,直往断崖这边扑。 苏月婳心里有数,是援兵。 苏月婳抬手收了诀,转身,面朝林中追来的十几个黑衣人。 那些人也看见了信号,神色一怔,随即脸色狰狞。 “别愣着!抓她!” 带头的嘶声吼完,第一人已经冲了上来。 苏月婳没躲。 她上前半步,掐诀挥手,一掌横扫! “砰!” 那人胸口塌陷,当场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滑下时已经没了动静。 第二人刚扑到一半,苏月婳抬手一掷,指风破骨,直接将人甩了出去,脖子歪成诡异角度。 接下来的几人还没站稳,她已经欺身入阵。 手起、掌落、骨碎、血溅——没有花招,全是杀招。 三息之后,地上只剩横尸。 再没人站着。 苏月婳站在尸堆中,动作利落地拍了拍手,连看都没看那帮人一眼。转身,直奔石窟。 石窟之内,傅孤闻的长剑依旧挥舞,但速度和力道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呼吸也变得粗重。 饶是他身经百战,面对这无穷无尽、悍不畏死的人海攻势,体力消耗也是极大。 他脚下一个踉跄,虽然立刻稳住,但这细微的破绽,却被石台上的黑袍人看在眼中。 “强弩之末,就莫要逞强了。” 黑袍人阴笑一声,身形从石台上飘落,带起一阵阴风,五指成爪,直取傅孤闻心口。 傅孤闻瞳孔骤缩,自知此刻气力不济,怕是难以完全避开,心头一沉。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无匹的劲风从洞口方向呼啸而至,精准地撞在黑袍人的手爪上。 黑袍人闷哼一声,攻势顿止,身形被震得向后飘退了数尺,才稳住身形。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洞口。 只见苏月婳的身影俏生生立在那里,面若寒霜。 傅孤闻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知道苏月婳是将事情办妥了。 “呵,居然还敢回来。” 黑袍人稳住身形后,语气带着几分意外, 他并未立刻再次动手,反而冷笑一声,身形一晃,竟又退回了高高的石台之上。 “阵起!” 随着他一声令下,石台下那些围攻傅孤闻的邪教信徒,突然间都停止了动作,纷纷席地而坐,里三圈外三圈地将石台给围了起来。 那黑衣人手里起势,嘴里念念有词。 苏月婳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些关押女子的木笼上竟贴着许多符咒。 随着黑衣人的念诵,笼中女子发出凄厉的惨叫,一缕缕精气,化作血红色的丝线,被强行从她们体内抽出,朝着石台上的黑袍人汇聚而去。 黑袍人张开双臂,仰头接受,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愈发凌冽。 \"阴璃,是聚魂阵!” 发簪中的魂小花认出这邪教的伎俩,惊呼出声。 要是被他这么进行下去,那些女子的魂全部都得被抽走,怎么说也活不成了。 “殿下,得破了这个阵法。” 苏月婳心头一跳,她看向傅孤闻,可他被那些彻底失去理智的信徒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而石台周围,也自动分出数十名信徒,结成一个简陋却有效的阵型,将石台牢牢护住。 苏月婳咬牙,这局面,竟一时难以靠近那施法之人。 就在这时,洞口处洞口处,传来一声清朗佛号。 “阿弥陀佛。” 循声望去,正是空信。 只见他缓步进入这石窟,神情从容,手持佛珠,浑身上下竟散发出极淡的佛光。 “殿下!” 风絮风灼也及时赶到,立即闪身至傅孤闻身边,替他破开面前困住他的信徒,总算拉开些许距离。 黑袍人原本得意扬扬的神情瞬间凝固,声音阴沉沉的。 “又是你这个秃驴!阴魂不散!” 空信双手合十,朝黑袍人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执迷不悟,贫僧唯有再劝。” “劝你娘的头!”黑袍人怒骂一声,状若癫狂,“今日谁来也休想阻止本座!大阵已成,你们都得死!” 空信见状,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他走到洞口边缘,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 “太子妃,还请稍加回避。” 苏月婳心里一凛,登时知道空信所言之意,连连退到洞口之处。 只见空信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搭在手腕上,闭目合掌,开始念诵。 随着空信的念诵,他身上的佛光愈发明显,一尊怒目金刚的法相腾空而出,伴随着一声浑厚嘶吼,金光荡漾出去,如同滚滚洪流冲击着每个角落。 “这个老家伙……” 苏月婳未曾想空信竟有这般本事,竟能祭出金刚法相。 那金刚怒目圆睁,扫视着眼前的芸芸众人,经过苏月婳时明显怒气更甚,身上的金光愈发刺眼。 “我列个亲娘,阴璃这个金刚他瞪我!我先撤,他再多瞪几眼我魂都得给散了!” 魂小花颤抖着出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发了疯似地往苏月婳的灵识深处钻去。 佛法金刚自然对阴魂有着先天的镇压之力,纵使苏月婳掐诀凝神,在直视那金刚巨目时,也有那么一丝的胆颤。 她不得不深看空信一眼,他这般刻意叫自己回避,只怕是已经看穿了什么。 那些原本狂热的邪教信徒,在佛音洗涤下,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脸上狂热的神情也渐渐消退。 石台之上,原本气势汹汹的黑袍人,身躯猛地一震,原本流畅的精气骤然停滞。 他猛地睁开眼睛,兜帽下的面孔扭曲狰狞,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石台。 “该死的秃驴!竟敢坏我好事!” 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怒吼,他死死地盯着洞口处盘膝而坐的空信,瞪框欲裂。 “殿下,好机会。” 苏月婳低喝一声,傅孤闻默契地跟上,两人的身影冲向石台,风灼和风絮也跟随护卫左右。 黑袍人眼见苏月婳和傅孤闻逼近,心知大势已去,再也顾不得维持阵法。 他猛地从石台上跳了下来,身形迅速后退,想要逃离。 “想跑,没门了!” 苏月婳清喝一声,追上前将那黑衣人踩在了脚底下。 第169章 罪有应得 “放开我!” 黑袍人被苏月婳一脚踩在地上,嘴里怒吼着,挣扎了两下,却被她一阵阴寒之力更是压得抬不起头。 苏月婳弯下腰,看着脚下这个费了她不少功夫才制住的家伙,手上毫不客气,一把就扯下了那遮得严严实实的兜帽和面罩。 一张扭曲而怨毒的脸露了出来。 竟然是他,周牧之。 傅孤闻走上前,瞧见那张熟悉的脸,眉头也拧了起来。 先前便知道周牧之与这些血莲教的人有所牵连,却没想到已然到了这般地步。 周牧之先是一愣,随机突然裂开嘴狂笑起来,冲着傅孤闻咒骂道。 “傅孤闻!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放肆!”风灼怒喝一声,上前一步,寒光一闪,匕首就抵在了周牧之的嘴边,“敢对太子不敬,信不信我剜了你的舌头!” “慢着。” 傅孤闻抬手制止了风灼。 他走到周牧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凌厉。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非你一人之力,你背后主使是谁?” 上次在周府便见到如此之多的书信,只是牵扯之人皆用代号看不真切,若是顺着周牧之这条线索,兴许能够有所发现。 周牧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又很快沉静下来,死死瞪着傅孤闻,咬着牙不说话。 正此时,石窟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大批羽林军举着火把涌了进来,迅速控制住场面。 那些刚刚从邪阵影响下清醒过来,尚处在茫然中的信徒,还没来得及四散奔逃,就被一一拿下。 空信见此,得知自己此行已然圆满,双手合十,对着傅孤闻和苏月婳微微颔首。 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被制的周牧之,轻轻叹了口气,便随着羽林军一同离开了石窟。 临时搭建的御帐之内,灯火通明。 皇帝端坐上首,听着下方傅孤闻简略禀报了破获邪教据点、解救被掳女子的经过,龙心大悦,抚掌称赞。 “好,好啊,太子,最得我心。” 澹台皇贵妃坐在皇帝下首,也盈盈一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听闻太子已追查此案已数月有余,如今终于告破,真是可喜可贺。” 傅孤闻并未抬头,接着道。 “陛下,周牧之身为朝廷命官胆敢在京郊作乱,掳掠女子,布设邪阵,其心可诛。” “如此布阵计划深远,非一人之力可为。依儿臣看,定要严查其背后是否还有同党。”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头。 “太子所言极是,来人,将那周牧之押上来!” 很快,五花大绑的周牧之被两名羽林军押解上前,狼狈地跪在帐中。 皇帝皱着眉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威严。 “周牧之,你好大的胆子,数月之内祸害数条人命,到底为何?!” 皇帝威严在上,周牧之也生胆寒,瑟缩着脖子,没了先前的嚣张。 “说!是谁指使你的!” 皇帝再次逼问,语气愈发严厉。 见他久久不开口,傅孤闻斜斜睨了他一眼,冷斥一声。 “陛下问话,你是听不见吗!” 周牧之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得低低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苏月婳在旁静静看着,却敏锐地瞥见周牧之的眼角余光,似乎对上了台上的澹台皇妃。 她的目光落在澹台皇妃身上,却见她抬手撑着自己的额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未有什么异常。 思索多次,周牧之终于抬起了头,满脸愤懑,一口将全部罪恶揽下。 “无人指使!无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沉迷邪术,妄想以此修炼。” “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绝无第二人!” 傅孤闻听了此话,却是拔剑抵在了周牧之的喉间。 “还敢狡辩!” 周牧之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 “狡辩?傅孤闻,就算我狡辩,你奈我何呢?” 傅孤闻面色铁青,手中长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几分。 他自知周牧之所言非虚。 此事背后牵扯甚广,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若无确凿证据,单凭推断,根本无法破解。 强压下心中怒火,傅孤闻转过身,朝着御座之上的皇帝躬身抱拳。 “父皇,周牧之罪大恶极,证据确凿,然其态度嚣张,拒不认罪,儿臣恳请将周牧之押入诏狱,严加审讯。” 皇帝也赞许傅孤闻的提议,摆了摆手。 “来人,将周牧之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羽林军士卒得令,立刻上前,正欲将周牧之给拖下去。 就在此时,天色骤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苏月婳心中一凛,抬头看向那天上异象,还未作出反应。 下一瞬,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 一道粗壮的闪电自云中而来,精准无比地在了周牧之身上。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随即便是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待雷光散去,周牧之已然变成了一具焦黑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陛下!” 澹台皇妃见此,变了脸色,娇呼一声猛地扑入皇帝怀中。 “臣妾,臣妾害怕……” 皇帝被贵妃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心疼不已,连忙搂紧她,轻声安慰。 “爱妃莫怕,不必惊慌。” 话虽如此,皇帝眼中也难掩惊疑之色。 天降雷霆,精准劈死罪犯,这等异事,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他眉头紧锁,挥退了惊魂未定的众人。 “罢了,周牧之罪有应得,天降神罚,也算是警示世人。” “太子。”皇帝转头看向傅孤闻,语气沉沉,“邪教之事虽已告破,但京城女子失踪一案,仍需彻查。” 傅孤闻领命称是。 羽林军士卒上前,开始收拾残局,处理周牧之的尸首。 周牧之的尸首被安置在了一处营帐内,苏月婳入账后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若有所思。 “这天雷,来得未免太巧。” 傅孤闻轻叹一声,自知好容易拢来的线索又断了。 第170章 缺失的灵魂 “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苏月婳缓缓走上前,仔细查探,忽然,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她微微用力,从焦炭般的衣物残骸中,捏起了一枚小巧的符箓。 符箓材质特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以朱砂绘制着繁复的纹路。 引雷符。 苏月婳眸光一凝,心中了然。 有人暗中操控,借天雷之势,杀人灭口。 反应过来的苏月婳猛地掀开帘子走出账外,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猛然间,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山峦之上,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她正欲凝神细看,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子妃!”风絮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急切,“方才安置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信众时,有一位老丈执意要见殿下与太子妃。” “这位,这位老丈说自己知道这樟香山深处的贼人窝点。” 苏月婳与傅孤闻对视一眼,不再耽搁,随着风絮来到临时安置获救信众的营地。 风絮引着他们来到一个角落,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者正捧着一碗热粥,手抖得厉害。 瞧见傅孤闻和苏月婳走近,老人慌忙放下手中的粥碗,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使不得。” 傅孤闻眼疾手快,虚扶了他一把。 “老朽……老朽拜谢殿下、太子妃救命大恩!” 老人声音哽咽,泪水淌过深刻的皱纹,“若不是二位及时赶到,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被那恶贼吸干精气,死无全尸了!” 苏月婳看着老人悲恸的模样,心头微沉,却还是柔声安慰,将那老丈扶着到一旁坐下。 “老丈请起,您老平复一下心绪,慢慢说。” 老人抹了把泪,挣扎着站稳,脸上神情很是急切。 “殿下,太子妃,先前那些人只是血莲教的一支!在这樟香山深处,他们……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窝点!” 此言一出,傅孤闻和苏月婳皆是一震。 “此话当真?” 傅孤闻追问。 “千真万确!”老人语气肯定,“老朽就是从那个窝点逃出来的!他们抓的,大多是像老朽女儿那样……生在阴时,命格不详,被家里人嫌弃,或是几两银子就卖掉的可怜女子啊!” 提起女儿,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 傅孤闻这才了然。 难怪这些人抓了这么多女子却并未叫人察觉。 “我那苦命的女儿……就是不肯顺从他们,被他们活活折磨死了!老朽亲眼所见啊!” 他猛地抓住傅孤闻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殿下,太子妃,求求你们,一定要端了那个魔窟!为我那可怜的女儿报仇啊!” 阴时女…… 苏月婳心头微动,自己附身的这躯肉身就是阴时女。 若非不是这样的命格,自己还说不定能回到阳间。 这血莲教的人这么大肆搜刮阴时女,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月婳想罢,稳住心神,柔声问道。 “老丈,你可还记得那处窝点具体在何处?” 老人努力回忆着,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西北方向的山峦深处。 “就在……就在那边,要翻过两座山头,周围都是瘴气……” 苏月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跳。 那个方向,正是方才她瞥见诡异人影消失的方向。 那里果然有问题。 傅孤闻脸色沉肃,周牧之在此地的据点刚被捣毁,消息必然已经走漏。 “此地据点刚破,彼处定然惊动,恐会立刻转移。” 他当机立断。 “风灼,风絮!” “属下在!” 两人立刻应声。 “即刻点齐一队精锐,备好驱瘴药物。”傅孤闻转向老人,语气恳切,“老丈,您熟知那处窝点,还请为我们带路。” “老朽……老朽这条命都是殿下和太子妃救回来的,只要能为女儿报仇,做什么我都乐意。” 老人答应得干脆,队伍当晚便出发了。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难行,仅凭几盏防风灯笼和火把照明,偶尔有夜枭啼鸣,更添几分阴森。 老丈佝偻着身子走在最前,凭借着记忆和对山林的熟悉,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茂密,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破晓前,老丈终于停下了脚步,颤抖着手指向前方一片被淡淡雾气笼罩的山谷。 “就……就是那里了……” 山谷入口极为隐蔽,若非有人指引,几乎不可能发现。 然而,还未靠近,傅孤闻便已察觉到不对。 太安静了。 他示意队伍停下,与风灼风絮对视一眼,三人身形极快地潜入谷中探查。 片刻后,傅孤闻返回,脸色沉凝。 “人去楼空。”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进入山谷,地上还有未来得及熄灭的篝火余烬,尚有几分温热,那些人显然离开得十分匆忙。 “仔细搜查!”傅孤闻沉声下令,“将此地搜查出来的东西,原地封箱带走,以待日后审查用。” “是!” 羽林军得了令,立刻散开,开始仔仔细细搜查这据点内的每个角落。 苏月婳看着这里头来来往往的忙碌人影,不知为何却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区域内最中间的石台上,随后缓缓来到跟前。 那石台被打扫得很干净,边缘缝隙里却还残留着暗褐色的污渍。 石台底部,似乎有一样东西被遗落了。 她走过去,弯腰拾起。 那是一卷边缘有些焦黑破损的羊皮卷,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 苏月婳展开羊皮卷,目光快速扫过。 当看到其中一段关于筛选祭品的描述时,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上面明确提到了,要寻找特定生辰八字的阴时女,以她们纯粹的魂力作为引子,通过特殊的阵法献祭。 其最终目的,竟然是为了……弥补缺失的灵魂? “弥补缺失的灵魂……” 这几个字落进苏月婳的眼里,她指尖不住一凉。 苏月婳抬手摩挲着那羊皮卷上的字,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她的心房。 要知道,她自己正是因为魂魄不全,才从地府来到人间寻找因果及补全之法。 这世上,竟然还有其他人,在用如此邪恶的方式,与自己抱着相同目的? 第171章 辨阴阳的神女 苏月婳指尖拂过羊皮卷焦黑的边缘,暗红字符遇风即散。 突然! 卷轴中浮现出一阵阵的流光,暗影卓卓,苏月婳凝眸观瞧—— 隐隐浮现出北斗七星的暗纹,竟然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紧着眉,掀起衣袖,手腕间若隐若现的浮现出相似的暗纹。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所有接触过这卷轴的阴时女,都会落下相似的印记? 苏月婳压下心头疑虑,也迅速落下衣袖,此事太过蹊跷古怪,她暂时不能露出过多的破绽。 就在这时,老丈颤抖的手指向西南:“听说啊,南疆巫族有能辨阴阳的神女……” 没说下去,老者便体力不济,虚弱的气若游丝,难以再细讲任何。 “南疆巫族……” 苏月婳轻喃着,眸色疑虑深深。 夜幕降临时,队伍驻扎的山涧边攒起幽蓝磷火。 傅孤闻剑锋忽转,削落半截枯枝——枝头赫然刻着与周牧之相同的三瞳血纹。 一股无形之力仿佛突卷袭涌! 苏月婳不受控制的手捂住心口,灵台浮现血色棋盘,每颗棋子都烙着被献祭女子的生辰。 “殿下小心!”风灼的提醒迟了半步。 十丈外的古枫轰然炸裂,裹挟黑雾的藤蔓织成囚笼。 “这里不妥,先行回去。”傅孤闻当即吩咐。 风灼风絮立马交代下属,同时,苏月婳说了声:“稍等。”她便足尖轻点跃上树冠,发间玉簪迸发金芒。 月光下,藤蔓缝隙间闪过一袭玄色官袍,腰间玉佩纹样竟与皇贵妃寝宫香炉如出一辙。 这就…… 越发诡异了。 但她依旧没说任何,只落地后跟傅孤闻说:“殿下所言极是,这里确实古怪的很,我们先撤吧。” “好。” 两人携众人下山,回到下榻院落。 一排排的烛火在灯盏上跳动燃明,将偌大的庭院照的灯火通明,也将苏月婳和傅孤闻的影子拉长。 傅孤闻交代风灼和风絮严密巡查,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带回的老丈也好生安置,等身体缓过些,再来禀报。 风灼和风絮领命而去。 傅孤闻劳累一天,也要回房沐浴更衣,便匆匆与苏月婳暂且分开。 回到房中,苏月婳坐在青玉案前,再度打开羊皮卷,上面的暗红朱砂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紫檀木架上垂落的鲛绡纱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暗格里半开的玄铁匣——那里锁着傅孤闻的太子金印。 “七月十五,月引魂归……” 她指尖抚过祭文末尾的蛇形图腾,突然发现蹊跷…… 再细致淹没卷轴,边缘的云纹竟然与傅孤闻案头的《山河堪图》暗合! 苏月婳屏息凝神,稍微施展阴气顺着经脉涌向指尖时,那羊皮表面突然浮现血色经络。 分明是南疆十万大山的龙脉走向! 华夏大地,龙脉遍布众多,本来无甚蹊跷,可是位于南疆,还处在十万大山之间,这就……不是诡异那么简单了。 因为南疆障气缭绕,地形险峻,历来都是兵家战事之地,但若争抢,却鲜少为之,毕竟不是平原广阔,不适合耕种犁田,也不适宜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对于南疆,朝廷知之甚少,特别是那十万大山,更不用说什么找寻龙脉。 铜漏滴答声中,珠帘忽然轻响。 带着龙涎香气息的玄色衣摆拂过案几,傅孤闻大步走进,带着一身刚刚沐浴后的清香馥郁,但沾着夜露的佩剑却并未离身,被他随意搁在了案几上。 “还在看这个羊皮卷?可有发现蹊跷?”他问了声。 苏月婳也收回思绪,抬眸沉了口气:“说不好,殿下你看这个……” 她将卷轴缝隙中窥探出的南疆十万大山走向龙脉图,一一展现在傅孤闻面前,但却随着傅孤闻的靠进,她不经意的发现他袖口沾着血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 刚刚沐浴完,怎么会还有血迹? 苏月婳纳闷的眸色一紧,也顺势握起了他的手,“殿下,你受伤了?” “不是。”傅孤闻回了声,疑惑的目光从龙脉图上收回,淡道:“我刚去看过周牧之,仵作也为他验过尸了,他身上……” 他蹙紧眉,眸色深远了些:“他身上居然有莲花印记,这是被血咒反噬?” 苏月婳眸色一沉:“若真有那种印记,怕是错不了。” “对了,理寺在停尸房发现了这个。”傅孤闻又将一枚染血的玉扳指被推到案上,内侧刻着钦天监的星宿图腾。 苏月婳诧异的呼吸猛然顿住。 她早该想到,能在太子亲卫身上种下血莲咒的,唯有每日出入御书房的人! 但是—— 顾不上思虑任何,苏月婳不经意的眸色扫过铜镜,那上面忽现幽光,她看见自己额间浮现了莲花印记! 九片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猩红! 这就是…… 周牧之身上的那种莲花印记? 血咒反噬怎么会到她身上? 背后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术法,又意欲何为? 苏月婳极快的避开视线,没让傅孤闻发现任何,她侧过身压下满心的思虑,缓缓开口:“殿下可曾想过——” 她借着整理卷轴避开他的视线,“为何每次命案都发生在朔月之夜?” 窜动的阴气在她经脉中横冲直撞,苏月婳不得不用指甲掐住掌心,默默运用法术暂且压制。 那些被献祭的阴时女,魂魄纯净度远不及她这个附身的鬼王。 所以,加注在她身上的也会更强更猛,但区区如此,还不至于让她束手无策。 傅孤闻皱眉,余光早已发觉她的一样,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拇指按在命门穴上:“不舒服怎么还硬撑?” “啊这……”苏月婳不知作何回应,但傅孤闻温热的龙气顺着经络游走,竟暂时压制了暴走的阴气。 超乎想象的缓适,也令苏月婳状态暂且恢复。 傅孤闻看她状况好些了,便拉过旁侧的椅子,坐下展开桌上的奏折,“三日前,周牧之奉命追查漕运亏空案,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最终,他在临死前用血画了这个。” 第172章 没有不散的宴席 奏折上面赫然盖着司礼监的蓝批。 残破的纸页上,歪斜的莲花旁写着\"丙辰\"二字。 苏月婳瞳孔骤缩——那正是傅孤闻认祖归宗,皇帝昭告天下,他正式做回真正二皇子的日子。 “这……” 她话音未出,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同时,苏月婳袖中的追魂铃突然疯狂震动。 \"当心!\"傅孤闻揽着她旋身避开。 冷不丁的突然袭来三支淬毒的暗箭! 刹那间贴着两人的身体,骤然以强劲之势钉入屏风,孔雀翎羽尾端系着血莲教特有的朱砂符。 苏月婳惊然的神色一凛,却嗅到箭镞上的曼陀罗气息,突然想起那夜在冷宫看到的场景:司礼监掌印太监往香炉里撒的,正是这种南疆剧毒! 羊皮卷突然腾空而起,在鬼气催动下浮现血色地图。 傅孤闻的龙纹玉佩与之共鸣,竟在空中投射出南疆地形虚影。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苏月婳看着两股气息在瘴气弥漫的山谷交汇,瞬间恍然惊道:“他们要的根本不是献祭,而是用阴时女的血打开古墓封印。” 话刚出口,她体内暴动的阴气更加剧烈狂肆,让她承受不住的脸色惨白,也难以克制的哐哐咳嗦。 一口涌动的心头血不慎吐出。 染满乌黑的血,溅在傅孤闻襟前蟠龙纹上,那些金线竟开始诡异地扭动! 傅孤闻诧然的眸色一紧,下意识就要扯开她的衣领:“你何时中的咒?” 苏月婳本想遮挡,但却没什么力气,以至于被傅孤闻拨开衣襟,看到了锁骨下方赫然显现莲花咒印。 他触摸的掌心凝聚着真龙之气,在触及她肌肤时骤然消散。 血莲咒已与心脉相连。 外面忽然五更的声音响起。 苏月婳急忙一把推开他,侧方的铜镜中也映出她逐渐妖化的面容,紫瞳边缘泛起血色:“殿下,我没事的,真的,现在最该关心的,是明日早朝如何应对司礼监的弹劾奏章。” 她强压下喉间腥甜,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色,\"毕竟周牧之追查的漕运案,牵扯的是澹台大将军的旧部。\" 傅孤闻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当然记得二十年前那场宫变,澹台一族被满门抄斩时,正是司礼监送来鸩酒,而现在御书房每日呈上的奏折,都要经过那位掌印太监的手…… 是他疏忽了。 竟然错漏了宦官! “你真的无事?”他再度询问,紧张的眸色透着难以揣度的讳莫。 苏月婳强撑的一笑:“我哪敢骗殿下啊?真的不要紧,先忙着正事吧。”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也有了渐歇的势头,苏月婳强撑着终于拼全了整个地图。 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羊皮卷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血色小篆—— 往生台现,阴阳逆乱。 傅孤闻疑惑地不住皱眉,侧颜目光迎上了苏月婳。 苏月婳浅然一笑,“危言耸听罢了,不过,等殿下忙完了朝堂回禀,我们也该抽时间去一趟南疆了。” “嗯,是该如此。”傅孤闻想着她锁骨上落下的莲花印记,再想到周牧之死的惨状…… 无法将这些与苏月婳联想在一起,无论如何,如何解除血咒也势在必行。 距离上朝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苏月婳收起了案几上的所有,催促着傅孤闻上榻休憩一会儿,劳累奔波了这么久,两人也都乏了,躺下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但苏月婳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身侧傅孤闻的睡颜,她袖中藏匿的追魂铃也在这时渐渐消融,化作齑粉。 这是鬼王魂魄开始溃散前的征兆。 所有天神,都要经过重重劫难,反复历劫,反复修炼,强悍自己的同时,也要加深修为。 苏月婳作为阴璃时,自诩这些做得还算不错,酆都鬼王,位列仙班,但却不得不听从天庭昭宣,虽已在千百年来渡过了几百道天劫,但九九归一,也差最后。 九百九十九道天劫,最终的一道,是最严苛,也最艰辛万难的。 上一任的酆都大帝,就是折在了这里。 往世修为尽数消散,连个凡人都不如,最终魂飞魄散,泯灭于六道之外,消散于无形,落于尘埃。 当年阴璃被选为继任者,曾经的她说过什么,千百万年了,早就记不得了,但现在想来…… 从她魂魄受损,不得已以苏月婳这具肉身来到阳间,借助傅孤闻的真龙之气补全魂魄,却迟迟难以达到最终成效……这似乎就是她最终这道天劫。 “阴璃!” 魂小花忽然感知苏月婳情况不对,迅速缥缈落地现身,焦急的一步就凑向了苏月婳:“你怎么了?我为什么感知你的魂魄有消散的趋势?怎么回事?” 曾经,魂小花带人为地府铲除作祟的亡灵,被凶兽反噬重伤,苏月婳为救治她而渡过心头血,所以苏月婳的魂力如何,魂小花能比旁人感知更为清晰。 苏月婳也知道瞒不过她,就笑着说:“没什么,估计就是我快要死了吧,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咱们地府出来的,最不怕的就是死人、死鬼了不是吗?” 魂小花眼瞳瞪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笑?” 苏月婳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 魂小花却没法跟她这般,紧张道:“不会的,也不可能!你可是酆都鬼王大人啊,谁死你都不会死的,对不对?你实话告诉我!” 仿佛只要苏月婳承认了,回应一声是,那魂小花就能安心相信,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不愿意,更无法相信阴璃竟然会…… 苏月婳笑着伸手摸了摸魂小花的头,罕见温柔的语气带着虚弱的气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花,别太难过了,我还不至于马上就死的。” 还有一段时间。 魂小花彻底愣住,无声无息的泪水,稀里哗啦地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不!” 转瞬,魂小花爆发的响声剧烈,恍若歇斯底里一般,她也死命地抱紧了苏月婳:“破除血咒你就不会有事了对不对?你说话啊,阴璃,你不能骗我……” 第173章 太子妃倒是特别 “血咒破了,你也破不了天劫啊。” 苏月婳感念魂小花的情意,心里也感觉熨帖发暖,但实事求是,她也不敢胡乱许诺。 “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又真有几人能突破天道的枷锁囚困呢?” 苏月婳拉起魂小花,为她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暂时还死不了的,先把血咒破了,然后……我再想办法。” 如果运气好些,说不定结果也不会太坏。 但变数未可知。 前路也一切无法确定。 魂小花哽咽地吸着鼻子:“阴璃,我的大人,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你不放弃,那就没人能耐你何,天道也改变不了你已受封的神位!” “是的呢。”苏月婳附和的笑颜如旧。 但天劫一旦真的降临,神位、受封统统不在范畴内。能突破最后一道天劫,她就依旧是位列仙班的酆都大帝,冷血无情,铁腕狠戾,依然神威尚存。 突不破,那就是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一切自有天数。 苏月婳暂时只是知道自己要面临最后一道天劫,具体时限,天劫又指的是什么,她还无法确定。 她看了眼身侧还在熟睡中的傅孤闻,对魂小花说:“你说,我最后一道天劫,会不会和他有关?” 魂小花沉浸在悲伤中,鼻息还有些抽噎:“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啊?难道是情劫呀?” 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情劫,苏月婳之前早就经历过几次了,虽然过去千百年,她记忆也不是很清晰了,但感觉不是很难应对。 最后一道天劫,总不至于老生常谈似的再搬出情劫,这种俗套的东西吧? 苏月婳百思不解,就挥挥手,示意魂小花快点归于发簪中,她也要解除禁制,毕竟她现在的状态,类似的禁制不能维持太久。 魂小花也没墨迹,乖乖照做。 不多时,外面管家试探性地呼唤,傅孤闻也睁开了眼睛。 到了该上朝的时辰了。 他起来梳洗,侧身看了看还在装睡的苏月婳,见她脸色似乎有了一丝缓和,他堪堪放了些心,将被子为她掖好,才让内侍进来伺候。 等傅孤闻走后,苏月婳慢慢地也睁开了眼睛,唤来丫鬟梳洗一番,她也用了些早饭,再感觉体力稍差,便又躺了回去。 不稍晌午,傅孤闻便下朝回来了。 他已经将近日之事,尽数向皇帝回禀,也请示了近期将会带人前往南疆,事关后宫内帏,也关乎苏月婳的安危,不管皇帝是否首肯,傅孤闻都去意已决。 自然,皇帝劝慰了几句,见拦不住傅孤闻,便准他去了。 如此和苏月婳说完,两人也打算择日不如撞日,而且日常梦多,便即刻启程,带着风灼风絮等二十多名亲兵侍从,浩浩荡荡的启程上路,前往南疆。 一路上无事发生,但车马脚程较慢,整整十多日才缓缓地抵达了南疆,避开乡镇闹市,一行人乔装打扮,渐渐地进入了十万大山。 一道接着一道的崇山峻岭,密密麻麻的植被茂密,瘴气也如浓稠的墨汁在林间翻涌,将青天白日都染成了诡谲的幽绿。 鬼面蛾群掠过树梢,翅翼抖落的磷粉在空气中灼烧,化作点点蓝火坠入泥沼。 苏月婳扯紧鲛绡面纱,腕间残破的追魂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 怎么了? 她心念一动,不等询问,就听到后方侍从发出刺耳的惨叫。 “啊啊啊!这什么啊?” 几个人惊慌的蹦跳,不多时,就见几只半米长的蜈蚣从侍从的靴子中爬出。 “不要惊慌!” 风灼早已拔剑,警惕地带人环顾四周,同时也叮嘱那几个侍从。 风絮飞速凑到几人近前,挨个把脉,确定气息还算稳定,人也没什么事,只是受了惊吓。 而那几只半米长的蜈蚣也从靴子中爬出,混入草丛,很快就消失无踪。 “这蜈蚣怎么长这么大?”风絮诧异道。 苏月婳从马车上下来,环顾左右,抄起风灼的佩剑在草丛中拍打了几下,又有几十只同样体长的蜈蚣,一股脑的爬出,那画面,可怖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傅孤闻一手撩开车帘,皱眉看着苏月婳。 “这里地形我们不是很了解,有没有找当地的老乡引路,所有人都小心些,拿佩剑拍打周围草丛树木,确定无事,再行进!”苏月婳提高音量交代众人。 “是!” 可正在这时,忽然—— “小心!” 傅孤闻剑鞘横挡在她面前,龙气震开试图攀上衣摆的食人藤。 紧接着,周围惨叫接二连三,食人藤突如其来地捆缚了就近的几个侍从,直接拖行进草丛灌木中,再难找寻。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眼看随行的人已经折损八九个,傅孤闻眼色一凛,当即和风灼风絮,抄剑对峙食人藤,稀里哗啦的一顿拍打厮砍,食人藤被砍得七零八落,也很快没了气焰。 其余的人立马燃起火把,围绕着苏月婳和傅孤闻,形成一道火把围城的屏障,但烈焰之中,时不时还引来不少毒虫,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不断。 不能再此地久留,必须马上前进。 “都上马车!” 傅孤闻一声令下,随着他拉着苏月婳进了马车,其余的人也纷纷上马,余下的则站在马车上,一行人匆匆前进。 没多久,便没了前路。 面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遮天蔽日,遮挡了去路,风灼带人找寻探路,很快发现了一处山洞。 不管有没有前路,起码能让一行人暂且休整。 傅孤闻便同意了进入洞中,但潮湿不已,隐隐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既然有水,那说不定山洞能通往后山……” 苏月婳说着,抬手将掌心贴上潮湿的岩壁,那些暗红苔藓竟如活物般退散,露出刻满巫文的石门。 青铜门环上缠绕的锁链突然自行扭动,发出铁器摩擦的尖啸。 “太子妃的体质倒是特别啊。“ 忽然传来的一道声音,伴随着戏谑的笑声,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174章 逆天改命 闻声却不见人。 任凭傅孤闻和苏月婳环顾左右如何找寻,都难以窥探人影。 那声音还继续道:“不如您再多洒点血,看看会不会有更奇妙的用处?” “放肆!” 傅孤闻脸色一沉,手中利剑说时迟那时快,骤然便袭向了声音之处,但墙体震动,碎石滚落,却依旧迟迟不见人影。 “啊哈哈……太子殿下震怒做什么?” “这等荒山,还能有太子和太子妃大驾,还真是幸哉啊!” 那人自说自话的,随着一阵不怀好意的冷笑,声音归无,人影也始终没现。 “到底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傅孤闻惊诧震怒。 风灼和风絮也带人在周围翻找,什么都没找到,两人无措地回来单膝下跪:“殿下,属下无能……” “跟你们无关。”苏月婳开了口,眯眸幽深:“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傅孤闻也有此感,却道:“这人会是谁?又受谁的指派而来?” “不知。”苏月婳深吸了口气,“但这人一直不肯露面,要么就是心虚,担心我们认出他,要么就是还有别的计划,不方便他露出真面目。” 傅孤闻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周,虽然十分潮湿,但貌似整个大山中,也没有这里更合适度过一晚了。 “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他说。 苏月婳点头。 风灼风絮立马带人收拾,捡木块断枝生火,有的侍从也急忙操手做饭,不多时有了火源,整个山洞也渐渐地从潮湿中缓解些。 一夜并不好过,但总算有惊无险。 转天外面日头蒙蒙亮,洞内所有人也收拾妥当,侍从们手持火把,傅孤闻和苏月婳走在中间,试图沿着潺潺流水,找寻出口。 但整个山洞宛若一个巨大的迷宫,越走道路越崎岖,还蜿蜒曲折,不仅逼仄狭窄,也分叉口极多,稍有不慎,就会走错迷路。 傅孤闻让所有人身上都捆缚了绳子,由前面风灼开路引领,最后面风絮压阵,尽量不让任何人掉队迷失。 就这样走了不知几个时辰,走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却依旧没有看见曙光,但七转八转的,道路竟然开阔了不少。 苏月婳环顾石壁,看着时不时出现的雕刻花纹,不免惊道:“这里好像是……古墓?” 傅孤闻则道:“不像是地宫古墓,倒像是……被荒废已久的坟墓,而且看规置,应该是古时候的王公大臣一类的。” 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修建一座坟墓,竟然挖空了一座山。 之前通过的蜿蜒曲折的道路迷宫,就是为了防止古墓被人发现的障眼法,估计也是留给守墓人,方便进出的通路。 竟然误打误撞地让他们发现了…… 却就在这时, 古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远处的石门轰然洞开! 一股腥风卷着腐叶扑面而来,壁画上的巫女也在这时,竟睁开猩红双眼! 苏月婳看着画中人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容颜,一瞬间心神动荡,一股无形的记忆冲刷着她的大脑…… 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汁弥漫,霎时间撕开裂口。 暴雨倾盆的祭坛上,她亲手将青铜匕首刺入大巫祝心口。 往生台在雷霆中升起,十万阴兵从地脉裂缝爬出,巫族长老的诅咒在耳边回荡:“阴璃,你以鬼王之身逆天改命,必受魂魄撕裂之苦!” ……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苏月婳克制着剧烈的头痛,浑身也如过电般愣怔。 一遍遍的诅咒回荡经久不绝,恍若带着无尽的恨意,弥漫着磅礴的怨力,凝聚的磅礴又肆虐,一阵阵如震慑的洪钟,刺激着苏月婳的每根神经。 她心神荡漾,呼吸不稳,脸色也不由得有些苍白。 逆天改命…… 她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她记忆是被封锁了,还是被什么压制了? “苏月婳?” 傅孤闻一声脱口,也极快地一把揽着她,避开了从墙壁机关里迸发而出的利剑! 苏月婳刚刚回过神,但再想做什么也晚了,傅孤闻搂着她连续翻身躲避,堪堪错开了一道又一道迸发的利剑,两人也双双滚落高台。 那些利剑落在石壁上,一阵阵的黑烟滋生,看来都被淬了毒! “殿下!娘娘!” 所有人惊呼,但骤然的天旋地转,整个山洞都在摇晃撼动! 好不容易等晃动稳住了,傅孤闻也拉着苏月婳站了起来,所有人整装待发,重新点燃火把,但通过光亮,也看清了整个古墓的全貌。 应该是主墓室一般,九根盘龙柱环绕青铜棺椁,每根柱子上都锁着具戴黄金面具的干尸。 棺椁剧烈震颤,干尸们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这些干尸要醒了!” 苏月婳预感到不妙,慌忙甩出袖中符纸,阴气化作锁链缠住最近那具干尸,迅速吩咐侍从道:“快砍下他们的黄金面具!” 傅孤闻旋身劈开扑来的干尸,剑刃与黄金面具相撞迸出火星。 龙纹玉佩突然发出嗡鸣,棺椁上的封印符咒逐一亮起。 苏月婳趁机咬破指尖,以血在掌心画下破煞符,狠狠拍向地面:“阴司有序,亡者归尘!都给我安分点!” 气浪掀翻三具干尸时,有人已攀上棺椁。 那人身手矫捷,恍若山间长臂猿,远远地,只能瞥见是个男人,但面容不清,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血莲图腾,嘶吼着将匕首插入自己天灵盖。 喷涌的脑浆中钻出条双头血蛇,闪电般窜向苏月婳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傅孤闻徒手攥住毒蛇。 龙气与邪物相撞迸发刺目白光,他整条右臂瞬间爬满黑纹。 “殿下!你疯了吗?!” 苏月婳扯裂裙裾为他扎紧肘部穴位,阴气顺着经脉渡入他体内,“这是巫族的噬心蛊!” 所有的侍从突然发出惨叫,他们像是中了什么埋伏,包括风灼和风絮在内,所有人的身体就像是一滩浓水,正在慢慢的融化!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 苏月婳猛然抬头,穹顶星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发生逆转,壁画中巫女手里的玉如意发出瘆人的绿光! 第175章 三百年前 “是幻觉!” 苏月婳语速极快,声音也放大了很多,“所有人稳住心神,不要怕!都是幻像!全是假的!” 可这些对于凡人好使,对她却丝毫不起作用。 苏月婳能感知到自己身体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像是肉身再难支撑,被什么毒水消融一般。 骤然间,砰砰砰! 一阵阵的轰鸣塌陷声,地砖开始崩塌,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 九根盘龙柱沉入池中,青铜棺椁缓缓升起化作祭坛。 苏月婳腕间的追魂铃彻底粉碎,磅礴阴气不受控制地外溢。 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站在往生台上,将残缺的魂魄注入龙脉。 “我没事,你稳住!”傅孤闻染血的手掌贴上她后心,炽热龙气强行镇压暴走的阴气。 两道气息交缠的瞬间,祭坛中央浮现血色旋涡,羊皮卷中记载的神器虚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却在此时,最后一具黄金面具干尸突然暴起,利爪直取傅孤闻咽喉。 苏月婳倒吸冷气,本能地转身护住傅孤闻,剧痛从肩胛传来时,她听见自己颈间魂玉碎裂的轻响。 三百年前大巫祝的诅咒在耳边炸开:“终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最在乎你的人!这就是报应!躲不掉的!永远的报应!” 血池沸腾到极致时,整座古墓开始崩塌。 傅孤闻抱着昏迷的苏月婳跃入突然出现的密道,身后传来山体坍塌的轰鸣。 “这到底……” 傅孤闻想要说的话,都没等继续下去,就因为撞击震动肺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殿下!” 苏月婳一惊,再要做什么,却见傅孤闻脸色惨白的直接力竭,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她呼吸骤停,迅速抓过傅孤闻的手腕,确定脉搏还尚存,只是短暂地没了意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魂小花忽然落地现行,看着狭窄的密道,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道,不禁皱眉惊诧:“这是古墓?还坍塌了?什么人在捣鬼?” 苏月婳给傅孤闻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让他躺着昏睡,她也没什么力气地靠向了石壁,“不知道,我……记忆是不是有被封存的?” 魂小花一愣,再掐指算算,转瞬她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了。 “那就应该是了。”苏月婳看着她的脸色,也猜到了答案,“我现在法力不够,你帮我吧,我要恢复所有记忆。”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魂小花迟疑得连连后退,“你要恢复记忆?还要全部?不行,不可能!我法力维持不了那么久,而且……你封存的记忆太多了,我想帮你也办不到啊。” “什么?”苏月婳有些震惊,“我没事封存那么多记忆干什么?” “谁知道了。”魂小花又开始了嘟囔,但说的却情真意切的:“一个位置待久了,即便手中权利再大,也会乏味无聊吧?偶尔冲动的做了些什么,难免会对往后的决断造成影响,所以封存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 苏月婳眯眸一沉,“我要复原三百年前有关南疆巫族的记忆,你能办到的对吧?魂小花,我现在很认真的,你也甭想骗我,马上开始,嗯?” 魂小花语塞得十分无措,看着苏月婳一脸坚持笃定的,她无奈也只好说:“可以是可以,但你确定别后悔……” 苏月婳正襟坐好,闭上眼眸,俨然一副准备妥当的姿态。 无法,魂小花只能默念咒术,施展魂力,随着凝聚的一股夹杂着红金的阴气注入眉心,被阴璃摒弃尘封了三百年的记忆,瞬间复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等南疆巫族,世代为奴为娼,卑微入尘埃,只为了让族人苟活,可世道不公,黄天不公!一场又一场的战事,屠戮的皆是我等部族,凭什么?” “反天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等此番决断,很可能葬送全族部落几万条人命!不可不慎重啊!” “族长您老了,就别掺和了。” 一群人穿着当地的服侍衣袍,纷纷带着黄金面具,举着高燃的火把,聚集在山洞中,一名老者坚持反对这群人的激进言辞,但却遭到所有人的无视。 这群人,就是三百年前的南疆巫族。 世代以巫术承袭,以看病治伤为擅长,又以音律注入五脏六腑,以此根治顽疾,若不是连年的战乱不断,他们和所有黎民一般,苦苦挣扎,却又乐得贫贱。 可战事肆虐,劳民伤财,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南疆虽不是世家必争之地,但却成了一个个战事的坟场,无数人的亡魂,都在此凝聚,无数的怨恨懊恼,也再次集结。 当地巫族再难生存,所有人在一个年轻女人的带领下,准备反抗,但却不是逃离故土,而是…… 带着他们祖传的巫术,走出这十万大山,看人杀人,看佛弑佛,谁都阻挡不了,反正烂命一条,都是一个死,不如死前,多带上一些人。 哪怕,那些人和他们一样无辜,一样可怜。 可已经到了那种地步,没人在乎的,那个年轻女人,也就是当时的巫女,乌尔娅。 乌尔娅已经满心都被仇恨占据,血红的双眼,看着任何外族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用最残忍的方式屠戮殆尽。 为此,她还带着全族的人,商量出了屠城的计策。 不是屠一个城,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城池,全部屠戮。 当时的世道,没人在意南疆这群蛮族,也没人会相信他们真的有那么胆大包天,可事实逼着他们,就是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疯事。 他们冲出大山,屠戮了最近的一个城池,也就是三百年前的赤崖。 一个城,七万多老众妇孺,皆在两天之内,被烧杀殆尽,死无全尸,高高堆叠的尸骨,焚烧了几天几夜大火都没法停息。 此时也惊动了黑白无常,上报十殿阎罗,没有商讨出整治办法,阴璃却做不住了,直接来到阳间,化身神女,用一把银剑,直接刺入了乌尔娅的胸膛。 第176章 记忆里的另一个人 将对方定死在了封印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之后又用相同残忍的方式,屠戮了整个南疆巫族。 就在这座古墓,当时还是巫族的祭台,十万阴兵听从阴璃的召唤,从地脉缝隙中森森爬出,一个个化身厉鬼怨煞,扑向一个个活生生的巫族部众。 鲜血淋漓,人间炼狱。 巫族长老也在那时,认出了阴璃的身份。 “你哪里是什么圣女,阴间鬼王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 “呵。”阴璃魅惑的姿态倨傲,一垫脚,轻轻的身姿飘落祭台神邸之上,坐下晃荡着纤细的长腿,垂眸却睥睨着巫族长老:“算你老头有点眼力。” 可猜出她真身又能如何? 放纵南疆巫族,屠戮滥杀吗?那一条条的无辜生命,不是扰乱三界因果? “老头,你和乌尔娅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不满命数,想要改变,却不通过自身努力造化,非要惦记插手旁人的生死。 赤崖城三千五白条人命,无辜枉死,这笔血债,足够你们生生世世反复偿还了!” “那也跟你无关!”长老膛目欲裂,强撑的身体早已被厉鬼掏空,强弩之末的还在逞强怒吼:“你以为你是鬼王就能插手人间吗?” 阴璃冷冷一笑,没在废话,轻轻一挥手,无形中的一只利爪直接扼杀住长老的咽喉,将人直接腾空托起,却又在转瞬间勒毙! 刹那间,阴璃的心狠手辣一览无遗。 但长老竟然生命里如此顽强,强撑着死活不肯咽气,不甘地盯着已经被封印的乌尔娅,看着死伤惨重还在鬼哭狼嚎的部众,他挣扎痛苦地撕心裂肺。 “阴璃……” “人人都有命数,你身为鬼王也一样在劫难逃!” 长老用最后垂死之力催动残存的内力,用鲜血和魂魄立下恶毒诅咒。 “阴璃,你以鬼王之身逆天改命,必受魂魄撕裂之苦!” …… 屠戮很快就结束了,阴兵渐渐撤去,徒留满地尸骸,惨不忍睹。 阴璃依旧高高在上地坐在神邸上,眺望着一地的鲜血横流,她嗜血地轻勾唇,再要施法摧毁整个祭台,却被闯入的一道身影打断拦阻 那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一身文武袖袍,飒爽英姿,逆光的角度却看不清面庞…… 闪回的记忆碎片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魂小花的法力撑不了太久,她瞬间累得瘫坐在地,“好了吧,你都想起来了吧?行了,就这样吧,我没办法再继续了……” 苏月婳怔愣得好久都回不过神,许久,她渐渐消融了恢复的记忆碎片,却又不甘的抓起魂小花:“继续,我在记忆里看到了另一个人……” 不确定那人是谁,也看不清脸,但她就是有一种认知,感觉那人……和她有着很深的羁绊。 为什么会抹除这些记忆? 关于南疆巫族的,苏月婳很好理解,毕竟事关众多人的生死,她即便身为鬼王也不该插手其中,可她已经做了,所以十殿阎罗出于多方面考量,封存了她那段记忆,但后面的呢? 为什么连同的一并非要抹除? 魂小花惊诧:“你还看到了别人?谁啊?” 她也想满足苏月婳,努力施法,但聚集的灵力很快就消散了。 “不行,这里不是阴间地府,我的法力受限,已经都用了,想再用起码得给我七日的时间缓和。” 苏月婳倒吸冷气,也松开了魂小花的手:“那就算了,估计也不重要吧。” 多想无益,走一步看一步。 魂小花也同意此点,但却说:“之前我只需要缓和三日即可,但现在竟然需要七日了,阴璃,这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当然是的。 阴璃作为鬼王,受万鬼祭拜敬仰,源源不断的法力自然也多数来源于此,同样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她被血咒影响挟制,对她影响的同时,也影响牵绊了魂小花。 但这些苏月婳却没摊开了讲。 她只道:“或许吧,这点血咒,总有办法应付的。” 魂小花皱眉,追问:“你已经恢复了跟这里有关的记忆,那怎么破除,你有法子了吗?” 苏月婳闻言沉了口气:“这古墓里有当年惨死的所有巫族部众,乌尔娅,就是当年这里的巫女,她根本就没死,当初只是被我封印了。” 那随着苏月婳的到来,乌尔娅复苏也是必然。 破除血咒,已经不是紧要的了,紧要的是如何处理即将复活的乌尔娅,还有长老遗留的诅咒。 因为这些跟苏月婳即将要面对的最后一道天劫息息相关。 “当年乌尔娅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虽然没有跳脱六界的掌控,但她用巫族邪术用万千生灵的性命滋养魂魄,要想彻底杀了她,就必然先要屠戮那些被她捆绑献祭的生灵,数目庞大,我当年也不敢贸然动手,不然也不会只封印她了。” 持续了三百年,那些献祭滋养乌尔娅魂魄的生灵,一代又一代地传承繁衍,数目只会更加庞大,不铲除这些,就没办法真正意义上的杀死乌尔娅。 这种邪祟,放在谁的手中,都是异常棘手的。 苏月婳也有点束手无策:“该怎么办呢?那么多的人和动物,找出来都是个问题,怎么才能都杀了呢?” 魂小花错愕地抿了抿唇,“为什么非要杀了那些无辜的生灵呢?怎么不想办法将乌尔娅和那些献祭的生灵斩断联系呢?” “啊……”苏月婳故作恍然的眸色一闪:“好主意啊,但是我现在办不到了。” 想要彻底斩断乌尔娅和那些献祭的生灵之间联系,就势必还需要酝酿一个大阵,但苏月婳现在被血咒影响,法力大不如前,估计都很难调动召唤出护法魑魅魍魉和阴兽了,还谈何其他的。 魂小花也感觉到了棘手,她挠挠头:“那这……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不知道啊,只能期盼……” 苏月婳没等说下去,忽然周遭一阵地动山摇,像是什么复苏一般地发出一阵阵哀怨的嘶吼,苍凉森冷,诡谲瘆人! 第177章 拿命来偿 “阴璃!” 肆虐的怒吼声,恍若闷钟,嗡鸣地炸响回荡。 乌尔娅冲破封印复生了! 苏月婳感知到,也立马警惕地迅速起身,再要去抓傅孤闻,却见他忽然睁开了双眼,似乎也被这剧烈的地动山摇晃醒。 他顾不上任何,一把握住苏月婳伸来的手,猛地起身,反手就将她护在怀中,躲避掉落的墙壁碎块,也迅速两人在密道中穿梭游走,试图找寻出口。 剧烈的晃动始终不停,一声声的‘阴璃’宛若鬼魅一般的嘶吼也未停歇。 傅孤闻疑惑地不断皱眉,脸色也不太好,却沉默得什么都没说,带着苏月婳用佩剑劈开落石,来到一处稍微宽大些的地方,看着墙壁上鬼画符一般的图腾。 “这里应该有出口。”苏月婳说着,伸手就要触碰图腾。 傅孤闻一把攥住她的手:“别碰,小心有诈。” 苏月婳顿住,却没急着抽回手,任由傅孤闻用剑鞘挨个触碰墙壁上的图腾,找到一处感觉空洞地,按着图腾的脉络,却怎么都触碰开机关。 “这里……” 傅孤闻刚开口,没等说下去,苏月婳便道:“难道是要用血?” 说着,她直接用另只手抹了一把傅孤闻的佩剑,利剑锋锐,瞬间她指腹漫出一行鲜血,随着她指尖轻弹,几滴鲜血落向墙壁,瞬间恍若点亮图腾一般。 紧接着,所有的图腾都像是化身嗜血怪兽,贪婪地吞噬着飞来的血滴,妖冶一般地发出亮光,继而墙壁晃动,旁侧一道暗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苏月婳着急就想迈步进去,却见傅孤闻迟迟没动地方。 他略微低眸,满脸的不虞尽显。 “殿下你这是……”苏月婳微有迟疑,不确定的道:“生气了?就因为我刚刚用了鲜血?” “你的血,这么好使吗?”他抬眸,漆黑的眸底宛若深潭,出口的话更加意欲不明。 苏月婳瞬间语塞住。 解释的话很多种,但她竟一时都说不出口。 “苏月婳,我知道你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这些我可以不一一探究,但你既已嫁于我,那我就有护你周全的责任,你别这么冲动犯险可以吗?” 听着傅孤闻沉缓透不出任何情绪的一番话,苏月婳眉梢动了动,没笑,也没躲,只冷冷应了句:“记得殿下不是多管闲事的。” 傅孤闻盯着她:“我只管你。” 她一顿,刚要说什么,他却忽地靠近半步,嗓音低了: “再有下次,我不劝,直接绑。” 语调不高,贴得却近。 苏月婳抬眸,眸光一挑,声音极轻:“你敢?” 傅孤闻没接话,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动作一顿,却没抽。 “走。”他低声。 下一瞬,他拉着她进了暗门。 门合的刹那,后头的嘶吼声隔绝了,一切都安静了。 两人并肩而行,他没松手,她也没提。 掌心贴着掌心,一点点温度,就这么拖着,谁也没说破。 但两人来到也又来到了一处更为开放宽大的场所,苏月婳记忆中不是祭台,也不确定是什么地方。 满地的青砖,都雕刻着诡谲的图腾纹路。 而青砖缝隙渗出粘稠黑乎乎的液体,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咒文,将他与苏月婳的身影倒映成两个纠缠的光点。 “这好像是血祭大阵……” 苏月婳试探地伸出手,不等傅孤闻拦阻,她指尖已经克制不住的被墙壁吸引,直接触碰上去,同时,指腹渗出鲜血! 她忽然捂住心口踉跄后退,发间玉簪‘铮’地断裂,半截簪身没入石壁,竟将整面墙染成赤红! 傅孤闻一把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现她后背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图腾烙印,诡谲神秘。 “这什么阵法?好像在害你!”傅孤闻猜测着,脸色瞬变:“难道是在侵蚀你的魂魄?” 话音未落,四周墙壁突然蠕动! 瞬间传出成百上千具身着正红嫁衣的白骨骷髅,一个个的头颅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纷纷转向苏月婳,空洞眼眶闪烁幽绿鬼火! “阴阳双生,命格相克!” 骷髅咔嗒咔嗒地启动牙齿,发出森森的声音,“拿命来偿!拿命来偿!” “这都什么东西?” 傅孤闻嫌弃地深感恶寒,利剑也劈向骷髅。 但骷髅太多,劈开一个,还有另一个,越来越多,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阴森震天! 苏月婳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迅速调动法力,玉簪残片从掌心迸射而出,将骸骨尽数一一钉死! 可一番举动消耗了她过多的法力,好不容易压制了所有骷髅,但她也精疲力尽的身形踉跄,被傅孤闻一把拦腰抱住。 她喘息着顺势靠在他肩头,温热血流顺着眼眸流淌而下,一瞬间,她就感知到了什么。 “别看我……” 苏月婳下意识地躲闪,却被傅孤闻一把扳过了脸,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瞳不仅流出了一行鲜血,就连瞳仁都发出了黑红的光泽。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是血咒影响的吗?” “别问了……”苏月婳别过头,闭眸努力调整,可紊乱的心绪却怎么都无法安生,她咬牙无措道:“等从这里出去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傅孤闻眸色一沉:“为什么不是现在?难道不是血咒闹的?” 说着,他罕见霸道的就扯开了她的衣襟,看着锁骨上越发纯沛,透着不正常红光的血色莲花印记,仿佛经过刚刚的所有,那些邪祟借助苏月婳,滋养得更甚。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和苏月婳是第一次到此,怎么会所有影响都加注在她一人身上? 苏月婳挣扎着扯回衣襟,遮挡了锁骨的印痕,闪躲的眸色也异常凌乱,也让她本就虚弱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孤闻震惊得更加疑惑,他也握紧了苏月婳的臂膀,“难道这个古墓,处处都和你有关?苏月婳,我要听实话,就现在。” 第178章 傅孤闻,小心! “实话……” 苏月婳脑中刚浮出这两个字,太阳穴便一阵刺疼。 太多实话,说出来,怕是他也承受不起。 可眼下形势如火烧眉毛,她若还兜圈子,耽误的是命。傅孤闻的目光一寸不移地盯着她,像在说:我就等你开口,看你还能编出什么。 她揉了揉额角,低低叹了口气:“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傅孤闻眉梢一挑,语气不急不缓:“你觉得,我还能不信什么?” 苏月婳一噎,点点头。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 她收起那点迟疑,眼神幽沉:“三百年前,是我的上一世。我是神女,受中原百姓敬仰的那种——具体的,我记不全了,只记得,那一世战火连天,南疆巫族被逼得狗急跳墙,发了疯似的想拉天下人陪葬。” 她声音微沉,话锋一转,“他们冲出南疆,化身为百姓,混进城池。毒、火、刀、咒——屠村、烧城、献祭,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孩子,都难逃厄运。” 她顿了顿,望进傅孤闻的眼:“你以为,那些人只是被战乱波及?不,是被挑中当献祭的血肉。” 空气,骤然冷下来。 “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封印了巫族的巫女乌尔娅,又杀了她所有部众,一并封存在了这处古墓……当时还是祭台呢,然后就是现在了。” 苏月婳说得很笼统,但傅孤闻听着大概也明了。 如果她没说假话…… 傅孤闻眯了眯眼睛:“所以上一世,错的不是你,而是南疆巫族的每个人。” 苏月婳迟疑了下,也多看了两眼傅孤闻,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归纳出这么一句,她压下满心的复杂,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吧。” 她封神之后便开始替世间黎民斩断乱世、清洗冤魂,才成了地府的鬼王,酆都大帝。 也因为果敢狠戾的手段太过凶残,才被封为了酆都大帝。 可她没有私心,虽然不问对与错,也不追究因果缘由,但她顾及的是大众黎民,生灵与亡魂,因为她才做了千万年的地府鬼王。 虽然苏月婳不想承认,但一路走来,她修的也真是无情道。 她修的,是无情道。 只差最后一道天劫落下。能过,六界封神;若不过——灰飞烟灭,连轮回都没资格再入。地位稳固,也再不可动摇。 可一旦不过,她也就此陨落,魂飞魄散,再无重生还魂的任何可能。 每逢天劫前夕,法力俱损。天意如此,不留活路,才叫天劫。 苏月婳暂时不想顾虑这些,尽力调整了一下状态,便道:“走吧,殿下,这里不宜久留。” 傅孤闻轻“嗯”了声,两人继续往前。 他也边走边道:“因为三百年前的事,所以你在这里才会处处受限,又加上你身上被人种了血咒,是这样吗?” 苏月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语气松散。 傅孤闻却仍边走边扫视四周,神情警觉:“那怎么破?直接毁了?” 她脚步微顿,低笑一声:“想法倒挺暴力……可惜不行。整座墓穴被禁制缠得密不透风,一环套一环,毁掉一处,只会触发另一处。” 顿了顿,她眉眼倏然一沉,语气转冷:“更麻烦的是——乌尔娅,可能已经复生了。” “复生?”傅孤闻脚下微顿,眉眼紧锁,回眸看她。 苏月婳侧头迎上他视线,声音幽冷:“她早不是人,也不是鬼。三百年前,她已经化成一种不死不灭的邪物。” “她曾踏足中原,猎魂夺魄,成千上万——人、兽、甚至灵性草木,全成了她的献祭之源。用这些生灵堆叠阵法,日夜供养她的魂体,不断轮转、再生。” 她顿了顿,眼底一片肃杀:“杀她,得先斩断她与这些供体的联系。否则她死了,也能从残魂中爬回来——不死不灭。” 傅孤闻握紧了手中长剑,刚要说话—— “阴——璃——!!” 一道尖锐嘶吼,带着撕心裂肺的恨意,自墓道深处轰然炸开! 声音仿佛有实质,震得墙体轰隆作响,尘土簌簌坠落,四周气息瞬间紊乱! “傅孤闻,小心!”苏月婳瞳孔一缩,反手猛地抓住傅孤闻的手臂! 就在她触碰到他的瞬间,脚下青石轰然塌陷。 “轰!” 巨响炸开,两人如被猛力甩出,天旋地转! 失重感猝不及防的席卷而来 空气骤冷,一股腥臭腐烂的气息猛地灌入鼻腔。“哗啦——!” 重重一声坠地,两人几乎同时落入一片冰冷的水滩中,水花飞溅,溅得满身都是,衣袍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四周黑暗如墨,仿佛藏着无数阴魂厉煞,压在身侧,贴着耳边喘息。 “我没事,你呢?”苏月婳扶住他肩膀,气息微乱。 “……我也没事。”傅孤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惊悸。 他当即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哧”的一声点燃。 微弱的火光晃动,照出一条汩汩流动的暗河。 可那河水却不是水——是血。鲜红的河水泛着荧蓝幽光,隐隐倒影出两人的身影。 苏月婳缓步站起,目光扫过四周。 河岸两侧散落着密密麻麻的尸骸,全都跪伏,齐齐朝着血河伏拜,像是万灵祭祀。 傅孤闻盯着那河水,低声道:“不对劲。” 他松开她的手,走向那些尸骸。 苏月婳却立在原地,眉头紧蹙,脑海中翻涌起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 这河……三百年前,她似乎布下过类似的封印? 她抬手,掌心一翻,指尖一划,鲜血落下。 “嗤——” 血珠落入血河,瞬间激起剧烈的反应—— 河水猛然沸腾,水面卷起阵阵浪花,腥红如焰,光芒流转,竟浮现出一幅浮动的图腾! 苏月婳瞳孔一缩:“这是……七星图阵?” 苏月婳心里更加疑惑,却不等看清图腾,忽然河面掀起巨浪,巨型人面鱼怪破水而出! 它的七窍喷出黑色脓液,张牙舞爪地朝着傅孤闻扑去,随着傅孤闻横剑格挡,刹那间剑身竟开始结冰。 第179章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用我的血!” 苏月婳割破加深手心中的口子,血气与阴寒脓液相撞,竟将鱼怪炸成齑粉。 她瞬间虚弱地后退几步,踉跄的有些不稳,傅孤闻疾步过来,一把扶住她。 “你又弄出这么多血!”他闷沉的声音透出不悦,也抓紧了苏月婳还在流血的左手,看着掌心刺目的伤口,“你不知道疼吗?” 苏月婳强撑的一笑:“疼啊,但我的血有用不是吗?” “你……” 傅孤闻没说下去,暗暗沉了口气。 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怒意,苏月婳唇畔的笑意加深,“殿下心疼我了?可是……” 她也没说下去,此时的周遭暗河的腥臭气息灌入口鼻,什么旖旎的心思都破坏了,也没有那份精力。 苏月婳指尖正扣进傅孤闻肩甲的龙纹里,稳住心神:“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伤口不算什么,殿下也别担忧我了。” 傅孤闻倒吸冷气,没说任何,只抱着她走去了旁侧较为干净些的地方,让她依靠着后方墙壁。 可刚刚乌尔娅那一声咆哮,引发的摇晃,导致此时的石壁碎石还在簌簌下落,苏月婳偏头避开,也仰头看了看上方,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清。 她再低垂眸,看着不远处翻涌的血河,那本该是地下河的水流,此刻正泛着浓稠的赤黑猩红,像极了三百年前她屠尽巫族时,祭台石缝里渗出的人血。 “当心!” 傅孤闻忽然出声,猛然一回身抄起佩剑砍向了一具扑来的尸骨腰腹。 。那具白骨本是在血河旁跪拜之中,此刻被剑气砍伤,竟然死灰复燃,指骨骤然伸长如钢刀,直取苏月婳咽喉—— 她偏头避开时,发间银簪突然发烫,魂小花的虚影从簪头浮现,花瓣掠过之处,白骨胸腔里的幽蓝鬼火“噗”的熄灭。 “尸骨怎么会复苏?”傅孤闻惊诧地盯着不远处还在跪拜中的尸骸,那些没什么异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月婳伸手拨弄了一下发簪,安稳住魂小花,再道:“殿下,我对三百年前的记忆不是很全,但约莫猜着这里应该是……血河祭。” 她站起身,走过去用足尖点在一具颅骨上借力,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成铁锈味,“三百年前巫族用童男童女的血养尸,如今这河里的每具骨头,都是当年被活祭的冤魂。” 傅孤闻闻言眸色猛然一阵紧缩。 即便他贵为皇室龙嗣,对于活人殉葬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用童男童女养尸,这属实是过于残忍了。 他握剑的手背上,朱砂绘的镇邪咒正渗出鲜血——方才坠落时苏月婳挡下一块崩落的刻纹石,石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竟似乎跃跃而试,像要啃噬他一般。 “你还知道多少?”他用剑劈开那蠢蠢欲动的碎石,掀眸看了眼苏月婳。 苏月婳紧眉思索,不确定道:“暂时也说不好,南疆巫族横行滋长千百年,虽然三百年前被我屠戮殆尽,但他们所掌握的妖法邪术……我也没有把握。” 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就连目前这个古墓到底有多大,有多少机关和法阵,苏月婳都无法估量。 魂小花从发簪中露出头,说着:“我去看看!” 魂小花转瞬就化作一缕烟气消散而去。 但不过须臾,随着她一声“啊呀!”的惊呼惨叫,又化作一缕烟气弹回发簪。 “阴璃你到底怎么了?”魂小花发出声音,少见的带了些恐慌,“你要好好的,我不会连法力都用不了!” 魂小花是跟随阴璃一同来到的阳间,不似在地府那般畅通无阻,肆意自由,来到阳间她所有的法力依存都是阴璃,只要阴璃好好的,她才能灵活运展。 否则,她就是一缕残魂,只能寄生在发簪中,毫无用处。 苏月婳没言语,只抬手拨弄了一下发簪,示意魂小花稍安勿躁,好好修养。 魂小花得不到答案,但也猜到了阴璃即将面临最后一道天劫,法力受损也受限,暂时不能给她裹乱,魂小花便安静地先眯着了。 就在这时,血河突然沸腾! 无数白骨从河底翻涌而上,连同周围跪拜的那些尸骸,一并如诈尸般窜起,裹挟着罡风邪气,所有尸骨的指骨相扣连成锁链,绞向两人立足的骷髅堆。 苏月婳腰间的玉佩突然碎裂,那是她千万年来随身佩戴的法器,此刻碎玉中竟露出半枚刻着“祭”字的青铜令符。 她心中一凛,三百年前封印乌尔娅时,她曾将巫族祭台的钥匙分成三份,其中一份便藏在贴身玉佩里,如今为何会在这时候破裂? 乌尔娅即便复生了,也不该有如此大的法力啊! “苏月婳!抓住我的手!”傅孤闻的剑在周遭斩出半圆光壁,却迟迟不见苏月婳有反应,再呼唤时发现她忽然闭眸,头上的发簪忽然‘铮’的一声坠落在地。 那些尸骨仿佛刺激干扰着什么,导致的苏月婳心神不宁,魂小花也无法再安守本分,瞬间化作虚影,无数花瓣化作千万片利刃,扫过之处白骨纷纷崩解。 短暂的间隙,让苏月婳调整声息。 她再睁眼时,眼底竟浮着妖异的金红,与三百年前屠尽巫族那日,镜中倒映的自己分毫不差。 “殿下,我没事。” 她的声音混着骨裂声传来,指尖掠过血河水面,霎时间河面突然浮现出三百年前的场景—— 祭台上,乌尔娅举着染血的骨刀,正要斩向一个孩童,突然! 一抹身影恍若天神从天而降,周身黑红色的衣衫长袍,飘飘然地却没有仙风道骨,有的只是满身的血色戾气。 那正是三百年前的阴璃。 傅孤闻惊诧地看着浮现出的场景,看着那和苏月婳相同的面容,即便刚刚听她说过三百年前上一世的经历,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心境。 “你是……”乌尔娅诧然地看着飘落的女人。 “中原神女,阴璃。” 阴璃启唇翕动,冰冷的声音恍若利剑,透着森森的阴冽:“乌尔娅,你满手血腥,屠戮无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180章 你是神,不该死 血河深处突然涌动,水面扭曲翻腾。 原本浮现的图腾画面瞬间闪退,归于死寂。 “阴璃……”傅孤闻心中一震,脑中浮现出那一声声撕裂的嘶吼,也是在叫这个名字。 那是苏月婳前世的名。 “浮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苏月婳淡淡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她脚步一转,径直踏入傅孤闻用佩剑圈出的阵中。 她看着那血河不远处残留的浮光,冷冷一笑:“想让我看看当年做过的事,好方便我忏悔反省吗?” 苏月婳侧头看向傅孤闻,似笑非笑:“殿下,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没错?” 傅孤闻毫不犹豫地开口:“巫族滥用邪术,生祭百姓,死不足惜。你替天行道,又何错之有?” 苏月婳轻哼一声,眉梢微挑:“这就对了。我没错,那就不必反省。” 话音落下的下一瞬 “哗!” 血河骤然破开! 一道青紫色身影从水中猛然跃出,砸落地面,水花四溅! 那怪物状若人形,却满身鳞甲,手足皆爪,七窍不断涌出黑色浓液,正是三百年前被她亲手斩碎的巫族巫奴! 苏月婳神色未变,指尖掐诀,魂小花的残影骤然出现,化作数道锁链从虚空缠绕而出,死死困住那怪物四肢。 可下一刻,怪物胸腹骤然裂开,血肉撕裂中,竟现出一个被囚的身影! 是风絮! 他被强行嵌在怪物体内,双目翻白,嘴唇发青,颈间缠绕着一圈圈血色藤蔓,几乎嵌入皮肉,像是在吸取生机。 傅孤闻脸色骤变:“风絮?!” 苏月婳瞳孔一缩,咬牙:“它把他当作活祭器皿了……” 她看着怪物胸腹间的藤蔓,终于想起三百年前乌尔娅的秘术借尸还魂,用活人祭养尸傀,再将自己的分魂注入其中。 而此刻风絮颈间的藤蔓,正是乌尔娅的本命咒纹。 “小心殿下!”苏月婳将傅孤闻推开的瞬间,怪物的尾刺已划破她的左臂。 鲜血滴入血河的刹那,河面突然浮现出无数人脸,皆是被巫族屠杀的部众。 “啊哈哈……中原自诩天朝上国,却任由战火蔓延!就凭他们屠戮我南疆部族,不许我等屠杀他们?没有这样的道理!” “屠戮中原!复原南疆!” 无数的人脸,一阵阵的嘶吼,恍若诉说着压抑了三百年的仇冤,不甘的挣扎呐喊,响声震慑的地动山摇! 风絮的身体也在这时突然被扯入血河,怪物化作千万条血色藤蔓,缠向两人。 傅孤闻再要阻拦,却已经晚了! 千万条白骨化成的血色藤蔓已经如鬼魅,痴狂的缠上了他的身体,迅速捆缚住手腕脚踝,硬生生将他手中的佩剑震开,而且越收越紧,近乎要将人勒毙! “傅孤闻!”苏月婳瞳孔骤缩,立刻调动灵力,可她刚一运转,苏月婳便心下一惊。 法力……毫无反应! 她一愣,强行催动,却如石沉大海,丹田中仿佛被封住,再无半分回应。 “不对……我不可能灵力全失。”苏月婳咬紧牙关,眼睁睁看着傅孤闻被一点点拖入血河,风絮的身影早已被彻底吞没。 她下意识握住腰间那枚碎裂的玉佩,掌心微颤。 不等做什么,只听魂小花突然出声。 “让我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炸开! 苏月婳猛地一怔,抬头看向虚空。 魂小花的声音清晰而镇定:“阴璃,你知道我是什么。这一刻,该我上了。” “不行!”苏月婳几乎是本能喊出口,声音哽在喉中。 傅孤闻被藤蔓强行拉扯,尚在死命抵抗,闻声回望,目光里满是疑惑与迟钝。 苏月婳却一眼都不看他,死死盯着半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动。” 魂小花轻轻一笑,平静得像是在聊家常:“别这样啊,阴璃。你看清楚了,乌尔娅杀不死,就算你这次再封住她,她还是会回来。” “可你现在呢?天劫将至,法力不继,连黑白无常都召不来。你一个人,能撑多久?” 苏月婳咬牙不语,指节发白。 魂小花继续道:“三把钥匙,我是第二把。毁掉我,再毁掉剩下的两把,她就永远困在这里。不再复原,不再复生,不再有巫族。” “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苏月婳胸口剧烈起伏,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当然知道这些。 她早就知道。 但她一直什么都没说,就是不愿意让魂小花知道,她生来就是要被献祭的钥匙。 “不行!我说了办法还会有的!你绝对不能擅自行动!”苏月婳咬牙,愤然的情绪炸裂:“魂小花,我没有开玩笑,你现在要怎么样了,我救不了你!” “我早就该魂飞魄散了不是嘛?”魂小花依旧笑着,却笑的很难看,像哭了一样。 三百年前,她不肯随族人永守黄泉,想离开彼岸,去阳间看看人间烟火。她冲破禁制,只身而来。 可那时候正逢乌尔娅掠夺童男童女,她也没逃掉,被抓了进去。 虽然最后设法逃脱,但法力尽毁,没有肉身依附,魂魄濒临崩散,眼看着要魂飞魄散。 是阴璃救了她。 那一年,阴璃封印乌尔娅,为了保住她一缕魂光,以血炼骨,强行铸出半具肉身。代价,是将封印乌尔娅的三把秘钥之一,藏进了她的体内。 那是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办法。 也是唯一能拖住乌尔娅的筹码。 “你知道的,那时候我已经被她下了献祭符咒。”魂小花低声说,眼神却很清亮,“如果不是你,我早和那些被封的南疆部众,一起消散在墓底了。” “因果就是这么转的,阴璃。你不想承认也没用。到了这一步,你就知道,这就是命。” 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指尖已浮现出封印图案,微微发红。 “最后一道天劫快到了,只有这条路能走。” “你是神,不该死。” 话落的刹那,魂小花没给苏月婳任何反应的间隙,直接现身化形,飞扑向了白骨累累的血色藤蔓! “区区妖邪,还敢在我面前作祟?” 魂小花强行调动体内法力,黑红色气息从她体内涌出,迅速扩散。 她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丹田处灵光剧烈震动,她咬牙撑住,强行运转内丹。 “咔嚓。” 金丹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黑红气息随之暴涨,周围藤蔓尽数被震碎。她整个人被冲上半空,气息随之抽空,法力失控,身体迅速失去支撑。 下一瞬,魂小花从空中坠落,未等落地,已化为一株彼岸花。 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看苏月婳一眼。 花在空中短暂停留,然后迅速干枯。 苏月婳一步冲到河边,伸手去接,掌心只接住了一枚花瓣。 那花瓣她曾多次要过,很多时候是随口一句,有时是故意逗魂小花。魂小花嘴上抱怨,却总是摘了给她。 现在,她只剩下一枚花瓣。 她静静看着它在掌心发干、卷缩,然后化为烟尘,彻底消失。 第181章 魂小花死了 魂小花死了。 苏月婳僵愣地站在血河岸边,定定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久久都没有反应。 这具肉身让她的脸上一片冰凉。 是流出的泪水吧。 但作为内核是阴璃,她却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你想当我主人?凭什么?” “我告诉你啊,不要小看我这一朵小小的黄泉彼岸花,我可是经过千万年修炼而来的花精呢!吸收不到日月阳气,但我吸的都是怨鬼煞气,你怕不怕?” “我乃一族皆为黄泉彼岸,守护忘川两岸,效命阴曹地府,我的尊上大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酆都大帝!十殿阎罗都不敢唆使我,哎哎哎,你别薅我花瓣啊!” ……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时才刚刚有了花精元灵金丹的魂小花,没有名姓,也没法化形随意自由,只能守着那一株花草原身,随风摇曳,恣意洒脱。 看着忽然走来的阴璃,也不认识对方的身份,猜着对方是阴魂,还想劝说让她早早去投胎,不要手欠地薅花瓣。 “我要是告诉你,我就是阴璃呢?” “啊?” 魂小花大惊失色,当时没有任何猜忌,也没有半点不信,天真单纯地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你就是尊上大人?那你就是我的主人呀!” “小东西,没心没肺的还挺好糊弄。”阴璃拨弄着她头上的花瓣,再捏捏下面的绿叶,“以后跟着我吧,收你做个丫鬟。” “真哒?”魂小花开心不已:“尊上!那你快点把我铲走啊,我要跟着你!” …… 就那么玩笑似的,魂小花有了名字,也开始跟随阴璃左右。 这一跟,就是……十万多年了。 从阴璃继任酆都大帝的第二天,一直到现在,整整十万年了。 若不是魂小花,苏月婳早就不愿去算计到底过了多少年月……可事到如今,魂小花却没了。 没办法复生,也没办法找寻魂魄。 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再也没有了她。 魂小花是黄泉彼岸年头最长、资历最深、术法最强劲的一株灵草花精,她陨落了,黄泉彼岸一定会有预感,余下的所有花精也会受波荡影响。 苏月婳没空去想地府会如何,她只麻木地动了动手指,算是勉强回过神,一点点地在周遭找寻,最终在布满泥泞血污的泥土中,挖出了一枚发簪。 原本是花灵簪,因为有魂小花。 可现下……失去所有的发簪,与寻常的再无异样,黯淡得如同一截枯玉,禁不住苏月婳稍微一握,就断裂成两截。 魂小花…… 你太胆大妄为了。 谁让你冲过去的?谁让你去献祭的?你是我的随从,是我的丫鬟,本王没有命令,你就敢擅自行事?! 苏月婳愤懑痛苦的满心话语,却无法宣泄于口,也无人再回顽皮无赖地对她嘿嘿一笑,说:“阴璃啊,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呀?” 好! 太好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枉她还是酆都大帝,还是万鬼之王,还坐拥封神掌管整个阴曹地府,连身边一个丫鬟随从的命都保不了! 苏月婳闭上殷红的赤目,爆发出的灵丹内力宛若洪荒炸裂,随着她狠狠地一握拳,整个周遭血河翻涌狂肆,地动山摇,连带着整个古墓都摇摇欲坠! “苏月婳?” 傅孤闻脱险后摔在地上,白骨化作的血色藤蔓将他的双手腕捆缚出一道血痕,深可见骨,他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冲到了苏月婳近旁。 苏月婳怒意上头,一把挣脱开他,脱口的声音也冷得掉冰碴:“跟你无关了,想办法自保就行了!” 转瞬之间,她展臂一挥,地动山摇的古墓更如瓦屋坍塌,轰然的响动一阵接着一阵,撕裂的碎石尘土,浩瀚席卷淹没! 她要毁了这里! 毁了乌尔娅! 管乌尔娅能不能杀死,她都一定要乌尔娅生不如死! “苏月婳!你别乱来!”傅孤闻隐忍剧痛,抬手阻挡着掉落的碎石,不顾一切地还伸手抓住了苏月婳,尽力说:“我知道有人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 傅孤闻始终没见到魂小花的尸骨,但看刚刚苏月婳的反应,绝对是她身边极其重要的一个人陨落了,不然她不会突然爆发成这样。 “但你不能让她白死啊!” 傅孤闻激烈的一句话,堪堪唤醒了一丝苏月婳濒临崩塌的意识。 可转瞬,她冷笑着一把抓紧了傅孤闻的手臂,腾空带着他踩着坠落的碎石瓦块,几个转身,便跳出了血河,来到了古墓的主墓室,也就是曾经的主祭台。 “我当然不会让她白死,所以我要拉着这里所有的阴魂,给她陪葬!” 苏月婳愤然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堂内,森冷又阴翳,却也霸道强悍至极。 傅孤闻愣了愣,没加丝毫的犹豫:“好,那我陪你!” 风絮已经落到了乌尔娅的手中,风灼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余下的那些侍从,多半也会遭到毒手。 既然没办法全身而退,那就拉上所有,一起下地狱好了! 苏月婳勾唇一笑,再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傅孤闻紧抓着她的手,手腕深陷的伤口露出皮肉,上面若隐若现地浮动着青紫色的咒印。 这…… 正是巫族骨缠咒。 若放任不管,不需两个时辰,中咒之人便会皮开肉绽,爆体而亡。 死相残忍,过程痛苦,死后阴魂也摆脱不掉符咒,而不得不成为巫族的巫奴! 想要化解,必须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无事,不用管我。”傅孤闻注意到苏月婳的目光,迅速拽进衣袖遮挡,他另只手还握着佩剑,忽然指向一旁:“你看那边!” 他剑尖指向那里浮出一座倒悬的石塔,塔尖插着半截焦黑的骨笛. 苏月婳只瞥了一眼,怔愣的眼瞳猛地一紧。 那是三百年前她封印乌尔娅时用的三把钥匙之一骨魂笛! 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早就被她送往地府,交由三殿阎罗保管的。 到底是谁将其取出,又转送到了这里? 这幕后之人……究竟又是谁? 第182章 一触即发 所有疑问一时得不到解答。 此刻骨笛周围缠绕着血藤,每一道藤纹都在吸收石塔上的封印符文。 当年封印乌尔娅和巫族部众的钥匙,一把被融合在阴璃贴身带的玉佩中,而玉佩早已断裂。 并非她所断,而是乌尔娅导致的。 所以第一把钥匙失效,乌尔娅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一的法力。 第二把钥匙被阴璃当年为救活魂小花,封存进其体内,魂小花自爆而亡,乌尔娅无能为力,现只剩最后一把钥匙,也就是骨魂笛。 若再被乌尔娅摧毁,那乌尔娅便能复苏大半的法力,复活部众也不在话下。 绝对不行! 苏月婳飞身而起,幻化出利刃朝着那石塔劈去—— 却被震飞挡开! 怎么回事? 她落地镇定了下,再度飞身劈去,依旧如此,无法靠近石塔,更难以接近骨魂笛!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骨魂笛是她炼造的法器,竟然噬主? 有人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苏月婳皱眉冥思苦想,傅孤闻看着她的神色,再瞥了眼石塔,他不顾自身伤重,提剑朝着石塔劈去—— 竟然挡不住他,锋锐的佩剑稳稳地砍中了石塔! 可傅孤闻没有法力,又有伤在身,所提起的力气怎么都不足撼动,一次不成,他还想再来第二次,却被苏月婳扑来制止。 “先别乱动。”苏月婳按着他强行坐下,为他调整声息,“我一直没告诉你,你体内蕴含着一股极其强大的真龙之气,你也是紫微星转世,注定要做天子的。” 傅孤闻眸色一凛,却没什么惊奇,只是蹙起了眉:“那又如何?” “但你的命数被人篡改过,所以命途坎坷,可只要冲破了这些,你前路一片顺遂,注定享齐人之福,万寿永疆。” 傅孤闻收回了目光,也不悦地沉了口气:“你知道的,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那就说些你想听的。”苏月婳难得挤出好脾气,也挽起了他的手:“那个石塔里封印着骨魂笛,是三百年前我封印乌尔娅的最后一把钥匙,一旦被她摧毁,或者夺去了,那她法术就能恢复大半,复活整个南疆部众,又能为祸一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触碰不到那个石塔,但你可以。” 所以…… “就要交给你了。”她突然低头咬住傅孤闻的手腕,在他惊痛的目光中,将自己的心头血渡入他体内。 骨缠咒在傅孤闻体内迅速蔓延的藤蔓,骤然间发出刺耳的尖叫,却不过须臾,抵不过那些渡来的心头血,霎时萎缩成灰。 但苏月婳也因血咒反噬而跪倒在地,胸前的衣襟被血染红,随着她身形踉跄翩倒,滑落的衣襟也露出了锁骨下方刺目的血色莲花图腾。 血咒在她体内,此刻引发出的吞噬效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你这……”傅孤闻一把抱紧了她,肉眼可见的他手腕上的伤口也迅速在愈合,他不住地倒吸冷气:“谁让你这么乱来的?!” “别说这些了,快去……”苏月婳强撑着咬牙,抬眸看着高悬于远处的石塔,现在只有傅孤闻能劈断它,破除里面的骨魂笛。 傅孤闻一阵阵的沉气,却也知道先以大局为重,迅速提剑起身,刚要有所动作,却听到近处传来剧烈的晃动。 紧接着,下方的血河发出嘶吼的翻涌,不多时,乌尔娅的虚影破水而出,她的身体由无数血藤编织而成,七窍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咒文,正是三百年前被阴璃斩碎的巫毒! “阴璃!” 乌尔娅愤恨的双眼早已一片血色缭绕,痴狂得如同地狱的恶鬼,“我终于见到你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的你,又能奈我何?!” 乌尔娅爆发出惬意痴狂的大笑,一阵阵阴森可怖,也连带的周遭山崩地裂! “很好……”苏月婳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手中幻化出一柄利刃。 这次不是虚影,而是货真价实的催魂刃——煞风。 是苏月婳作为阴璃,继任地府酆都大帝的那一刻,她抽出自身的肋骨,加注千年修为锻造炼化。 刀柄上刻着“煞风”二字,却千万年来沾满了无数的亡魂厉鬼的血煞,早已是一把超越任何的诅咒之刃。 当刀刃出鞘的一瞬,血河中的所有白骨,周遭石壁中封印的所有尸骸,皆齐齐剧颤,那是对鬼王本能的惊惧! “乌尔娅,好久不见了啊。”苏月婳眯起眼睛,冷冷一笑的眸色锐利冲天,阴煞也凛然的势不可挡! “如今的我能耐你何?那就来试试吧!”苏月婳提刀腾空直接飞扑迎战,同时,她分神余光睨了眼傅孤闻,示意让他趁机尽快摧毁石塔。 傅孤闻又岂能不知,他酝足所有气力汇集在手中利剑之上,再要朝着石塔劈去,却猛然愣住。 因为石塔上方,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捆缚的人。 竟然是风灼! 风灼浑身都是血,一滴滴的不断流淌凝聚在石塔上,虚弱的早已气若游丝,他努力睁开眼看着傅孤闻:“殿下,属下无能……” “风灼!别说话了,我这就救你下来!” 傅孤闻提剑改换方向,可不等出口,就听风灼痛苦地说:“不行了,殿下,我……” 捆缚他的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血藤,全部都连进了他浑身上下的七经八脉,只要傅孤闻砍过去,救不下来他,反而能让他瞬间爆体而亡! 傅孤闻也意识到了这点,迅速放弃了动作。 “殿下,属下保护不了您了,您快点帮太子妃娘娘摧毁石塔……”风灼咬牙勉强挤出一句话,就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再难发出一个字音。 这…… 傅孤闻左右为难,既想救风灼,又想帮苏月婳,几番权衡,他到底没有过多犹豫,提剑朝着石塔狠戾劈去! 石塔碎裂,骨魂笛瞬间腾空炸出! 同时,风灼也在这一瞬被震慑得七经八脉皆震碎爆血,登时咽气而死! “风灼!” 傅孤闻咬牙绷着阴霾的脸,看准时机,再要劈剑砍去,岂料骨魂笛竟像被什么牵引,瞬移远去。 第183章 殿下,节哀 “莫要白费力气了,此地可是我的地盘,尔等当真以为这骨魂笛到了这里,我能不做些手脚吗?” 瞧着那笛子即将缓缓飘入乌尔娅的手中,苏月婳再度提刀迎了上去。 “如今你的对手是我,此前的教训还不够?如今还敢分出心来。” “强弩之末罢了。” “阴璃,你说说你,何必强撑?” 如今苏月婳这身子已然残破不堪。 乌尔娅自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只可惜她如今这般,却是顽强得很,烦的要命。 苏月婳再度被打入地上之时,七窍流血。 “永别了!” 那虚影声音凄厉,似要刺透人的耳膜。 可就在尖爪即将靠近乌尔娅之时,面前忽地凭空生出一道屏障。 “不自量力。” 傅孤闻不过凡人之躯,竟真敢挡在前头。 真龙之气又如何? 也得让傅孤闻有命使出来才行! 这点微弱的屏障,还妄想拦得住她? 傅孤闻自是知晓自己的实力,如今苏月婳已然是这一副模样,他需即刻找到破局之法。 不若,他们将会交代在这里。 而中原,自然也保不住。 想着,傅孤闻猛地划自己的指尖血。 他记着,苏月婳似乎说过这东西对他有用。 真龙之气顺着血滴缓缓在苏月婳身体内扩散。 苏月婳身上的伤口竟也在这一瞬愈合。 “够了,不必再渡血给我。” 傅孤闻脸色已然苍白,她如今失了魂魄,就算傅孤闻将精气全都渡与自己也未必能处理这乱象。 “殿下,你且听着,你才是破局关键!” “带着笛子,快离开这里!” 如今苏月婳恢复了些许力气,提刀再次朝着乌尔娅冲去。 到底活了这般久,若是能将他送出去,到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要以命,为傅孤闻搏份生机。 “快走啊!” 苏月婳近乎嘶吼出声,可身后之人如同僵化一般。 抛下苏月婳,他如何做得到! 乌尔娅的攻势来得猛烈。 苏月婳也没时间顾着身后之人了。 胜负似乎已经要分了,傅孤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脑海之中莫名浮现出了好几段动作,手指控制不住的运转了起来。 不多时,一团金光便汇聚在了指尖。 乌尔娅瞧着这番,脸色大变。 “这混小子不要命了吗?你这真龙之气打过来,你真以为阴璃能活下来吗?” 可惜,这话还是晚了一步。 “苏月婳!” 乌尔娅被真龙之气打飞了出去,瘫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觉着五脏六腑都被灼烧一般。 至于苏月婳。 那金光环绕在她身边,乖巧得很。 此前他们已然圆房,这些气息,显然将她当做主人了。 瞧见苏月婳无事,傅孤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诀全然是无意识掐出来的,他完全控制不住。 差点…… “阴璃,你以为这样便能彻底打败我吗?” “此前你全盛时期拿我无可奈何,如今依旧那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日算你走运,找了个帮手,地狱之门即将开启,我倒是瞧着,你还能不能护得住中原那群人!” 乌尔娅的声音几近空灵,一吹就散。 那道续影也彻底消散,若是忽略二人这一身上的话,方才倒当真像是一场幻觉。 苏月婳脱力,瘫软在了地上。 地面霎时剧烈摇晃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 苏月婳咬着牙,将同样脱力的傅孤闻拉了起来,等二人彻底离开那洞穴之时,身后轰然倒塌。 差一点…… “殿下,恕属下来迟。” 风絮来之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傅孤闻抿了抿唇,瞧见面前之人,霎时间不止应当如何是好。 风灼风絮自小跟在自己身边,他二人之间感情定然是深厚的。 “殿下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风灼能为陛下殒命,已然是荣幸至极。” 他们这条命,早该是殿下的了。 只是这话说得轻松,傅孤闻可未放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忧伤。 “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立个石碑罢。” 里头坍塌的突然,他竟是连尸骨都来不及带出来。 光是想着,傅孤闻心头便攀上了细细密密的痛感。 “殿下,节哀。” 苏月婳同傅孤闻并肩而立,声音随风而散,经不知道这声节哀,是对傅孤闻所说,还是对自己所说。 众人朝着外头走去,还未走出几步,苏月婳忽的觉得心口绞痛,毫无防备的倒在了地上。 “老夫瞧着夫人这模样,怕是中了毒。” 南疆最擅长蛊毒。 苏月婳虽是鬼王,可如今到底是凡人之躯。 听着声,傅孤闻回头,入目便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 不知为何,傅孤闻莫名想要相信眼前之人。 “还望老先生出手相助。” “老夫瞧着诸位大人气度不凡,想来应当是来查邪教之事罢。” 老者叹了口气,都是罪孽。 在南疆活了这般久,那蛊毒自是不在话下。 “且随老夫来罢。” 傅孤闻抱着苏月婳往前走,直到在一处破败的屋子前头停下。 老者俯身,探着苏月婳的脉搏,目光却难以抑制的落到了她的脖子之处,那一朵赤目的红莲。 “麻烦了。” 老者沉吟着。 “夫人身上蛊毒可解,只是那血咒,只怕要费些功夫。” 傅孤闻的眸子亮了一瞬,倒是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吾乃当朝太子,若是缺了什么药材,本殿命人寻来便是,只要能救下太子妃。” 老者缓缓摇了摇头。 “世间唯有一物可解这血咒,那边是寒冰草,生在极寒地带。” “老朽还带去碰碰运气。” 如今这血咒已然深入骨髓,若是不尽快,面前之人只怕活不长了。 “本殿随你一同!” 傅孤闻几乎是想都未曾想。 苏月婳变成这幅模样,同自己脱不了干系。 如今大业未成,苏月婳断没有陨落的道理。 老者不过抬头片刻,又匆匆收了目光。 他看得出,傅孤闻气度不凡,说不准同自己一同去,还能有意外之喜。 “风絮,你带人回京,将南疆之事禀报父皇,带人去搜寻皇城内有无可以记号阵法,本殿处理好这边事情便回去。” 第184章 四肢被僵化 风絮还想拒绝,却对上了傅孤闻冷冽的眸子。 “京城不可失守。” “这笛子,毫升保管,届时一同交由父皇。” 扔下这话,傅孤闻再度将苏月婳横抱起来。 如今时间不多了,一点也耽搁不得。 一路向北,气温愈发冷了起来,这一路颠簸,苏月婳也缓缓醒了过来,只是脸色依旧泛白。 血咒的反噬一日比一日来得猛烈,苏月婳紧皱着眉头。 再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今自己魂力枯竭,连同运转的余地都未曾。 “堂堂鬼王,竟然沦落至这等地步,当真是令人唏嘘。” “阴璃,三百前你绞杀南疆众人,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可后悔了?” 苏月婳猛的睁开眼睛,方才那都是幻觉,只是那面容熟悉的很。 那不就是傅孤闻近日带在身边的那老者吗? 如今已是入夜,傅孤闻熟睡之际,苏月婳摸着出了马车。 空地出,面前便是一团白影。 “你究竟是何人?” 老者回过头来,对上苏月婳的眸子,确实丝毫不惧。 “身上那杀意收了罢,如今你身中血咒,可不是我的对手,阴璃大人?” 不知为何,苏月婳总觉着这语气有一种熟悉感,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面前之人到底是谁。 老者的面容开始扭曲,苏月婳也防备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司空!” 当年她身赴南疆,司空便极力阻止自己,二人之间闹得很难看。 却不曾想再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番场景。 苏月婳沉了面容。 “三百年未见,你入人间,莫不是来瞧我笑话的?” “到底共同作战一把,阴璃,你说话还是这般难听,我此前是不希望你掺和进南疆的事情,可如今事已至此,若是地狱之门开启,鬼界也无法幸免。”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必如此防着我。” “我的实力你自然是只晓的,你如今这情况,我要是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如今早已魂飞魄散了。” “你敢!”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阴璃又何必这般。” 司空的面容扭曲,再度恢复成了那老者的模样。 “你们认识?” “殿下。” 苏月婳收了自己身上的戾气,护到了傅孤闻身前。 “真是令人寒心呢,你我相识上千年,却不敌这冷面太子?” 这话是直接传入苏月婳识海的,傅孤闻并未发觉二人之间的异样。 “老朋友了,殿下,前头便是极寒之地了,那狐裘殿下可得披好了,若是染了风寒,妾身可是心疼得紧。” 傅孤闻狐疑地瞥了一眼苏月婳。 她有多久未曾这般同自己说话了,想来这二人之间,定然是不简单。 之事苏月婳身份本身就不一般,他又何苦纠结? 到时候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傅孤闻到底是真龙之气附体之人,有他在这里,众人的运气自然是不必说。 那寒冰草本藏得极其隐蔽,却是只走了三两步,便闯入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当心!” 傅孤闻还未碰到那寒冰草,便被一道气功拦了回来。 “老先生这是……” 话音未落,前头便出现了一头巨大的雪狼,双目猩红。 “看来,是吵醒了一个大家伙呢。” “寒冰草的守护兽。” 司空站在一旁,并未有出手的意思。 他如今只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老头罢了。 傅孤闻意图明显,那雪狼自是没有任何犹豫。 傅孤闻提刀而上,那到落到雪狼身上,却是连皮毛都没有伤到。 “锵”的一声,刀便落到了地上。 司空还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忽的觉着身后一凉。 “司空,你若是还要选择袖手旁观的话,等到了鬼界,你以为本尊会轻饶了你?” 阴璃的话让司空背脊发凉。 她定然说到做到!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对傅孤闻如此上心! 罢了。 不过是一头雪狼,不在话下。 长叹一口气,司空认命地迎了上去。 “老先生靠后,莫要误伤了你。” 司空听着这话,半点躲闪的意思都无。 鬼气运转,那雪狼脚下凭空升起一道黑雾,瞬间消散成烟。 “三百年未见,你这实力倒是愈发强劲了。” “你若是未丢那魂魄,定然是比我还厉害的。” 话未说完,司空闭了嘴。 傅孤闻倒是皱起了眉头。 魂魄…… 如今不是将这件事情刨根问底的时候,他自会找人慢慢去查。 “老先生,这寒冰草……” “取了就行。” 怎的这番蠢笨,这等小事,竟然也要让自己来说? “殿下歇着吧,妾身来便可。” 那寒冰草伤人,她可不愿傅孤闻再出什么意外。 “直接吞食便可。” 苏月婳听了这话,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东西往肚子里头送去。 “谁在那里!” 苏月婳猛然回头,只看见了一方衣角。 “回京!” 京中只怕已然大乱! 那邪教之人当真阴魂不散,竟是追到了此地。 傅孤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还未走几步,便发觉苏月婳僵在了原地。 “寒冰草入腹,三日内肢体僵硬,尤其阴璃这种极阴体质,等着罢。” “司!空!” 这等事情,他为何不早说? 她虽为鬼王,却是对药草之类一窍不通,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傅孤闻先行一步。 只是这里有邪教傀儡,傅孤闻断然不可能抛下自己。 那京城又该如何? 苏月婳咬着牙,运这自己体内微薄的鬼气,手指微微蜷缩,每用一次力,就如同行车裂一般。 她不怕痛,可这具身体怕! “何苦折磨自己?你为何总是这般执拗?” 苏月婳咬着牙,疼痛让她无法说出话来。 像他这等人,又如何能理解自己? “殿下……” 话刚说出,便被傅孤闻捂住了嘴。 “京城父皇已然知晓邪教计划,自然是会有所对策,太子妃何必担心。” 傅孤闻捂着苏月婳的嘴,不愿听到自己不喜的话。 真龙之气凝聚在手心,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苏月婳到底没忍住喟叹出声。 第185章 国师可是听不懂 “你……” 苏月婳抬眸,傅孤闻耳尖已然泛红。 看来那晚的滋味,他还没望呢。 “殿下若是想,妾身……” “闭嘴!” 傅孤闻咬咬牙,早在刚才,他就应当直接弃她而去的。 想着,傅孤闻就准备抽出自己的手。 “殿下,别走……” 那气息温润,苏月婳只觉着身上渐渐恢复了知觉,手也能动了。 只是傅孤闻仍在羞恼之中,理智早已抛之脑后。 情急之下,苏月婳一把抓过傅孤闻的手,放到嘴边。 “情况紧急,殿下,多有得罪。” 傅孤闻还未反应过来,指尖便传来一阵疼痛。 苏月婳捧着手,不断吸吮着。 精血入腹,暖融融的。 这傅孤闻,当真好使! 只是这一副模样,当真是淫靡至极!傅孤闻强忍着,才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多谢殿下。” 手被松开,傅孤闻几乎是逃也一般上了马车。 “堂堂鬼王,大庭广众之下竟调戏那冷面太子,阴璃,我当真小瞧了你。” “司空,再多言一句,你最好祈祷本尊过不了最后一道雷劫,不若……” “本尊剜了你的舌头!” 啧。 “殿下,下马车吧,如今情况紧急,马车上路显然不是最优解。” 收了放在司空身上的目光,苏月婳瞬间换了一副嘴脸。 傅孤闻拉开了帘子,如今情绪已经平复正常,只是耳尖还微微有点泛红。 “如何?” 话音刚落,苏月婳便搂着傅孤闻的腰,将人带了起来。 腾空跃了好几步。 “殿下,感受你体内的气息。” 不过是运气,苏月婳可不信他不会。 果然如她所想,傅孤闻不过是刚开始慌乱过头,如今平复下来,也不需要苏月婳再带着,二人以同一速度飞身而出。 “司空,还不跟上?” 女子的声音空灵,萦绕在司空耳边。 司空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管那闲事。 现在倒好,把自己卷到这中间来倒是有几分脱不开身了。 该死的! 皇宫内。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面上难看得紧。 “太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京城要乱了!” “城西那一块暴乱,爆炸声此起彼伏,如今京城百姓人人自危,倒是愈发不好管了。” 傅孤闻脸色一沉。 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背后之人就这般耐不住性子? 纪轻衣端坐在一旁,只是在苏月婳进来之时微微抬起了头。 同类的气息太过明显,他得找机会除了她才行。 “国师,依你来看,朕当如何?” “如今始作俑者不明,臣以为,最好的办法自是将城东一块封锁,减小爆炸范围。” “不可!” 苏月婳几乎是立刻出声打断。 那帮人的目的就是这般。 若是城西封锁,下一次再见,指不定成了下一个樟香山。 这可不就着了他们的道了吗? “太子妃!” “自古女子不能干政,你如今倒是愈发没了规矩!” 皇帝皱着眉,神色不满。 纪轻衣说得不错。 如今除了封锁城东又还有什么办法? 也就这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父皇,此事先交由儿臣,儿臣定然妥善处理,封锁一事,实属下下策。” 皇帝最终叹了一口气。 太子近日确实是处理了不少事情。 也罢,他便给他一个机会。 “殿下,我们现在即刻去城东。” 出了皇宫,苏月婳皱着眉头。 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背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有会是什么? 为何费尽心思要开启地狱之门? “血莲符号!” 苏月婳刚到城西地界,便瞧见了石碑上的符文。 幕后之人倒是警惕得很,若不是她开了阴阳,倒还真的会被蒙骗过去。 抬手,还未触碰到,便被一股力道弹开了。 “殿下,这底下定然埋了东西!” 傅孤闻沉这脸,抬手,一股掌风,那石头应声而碎。 底下埋着的,不过是几张符纸罢了。 引爆符! 这般拙劣的技巧。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殿下,现在立刻派人将城西百姓撤离。” 这地下还不知道买了多少符纸,若是一个个找的话,显然太费时间。 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再浪费在这里了。 不过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如今他们都在城西这一块,那么,城东那头定然有他们想要查的东西。 二人并肩作战这般久,如今对于苏月婳的话,傅孤闻已然不问缘由。 唤了风絮,二人便匆匆赶往城东。 一处客栈内,几名黑衣之人坐在一起。 “城东这一块已然布置妥当了,城北需要加快速度。” “听闻太子和太子妃二人回京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几个人十分默契地从窗户离去。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瞧着人去楼空的地点,苏月婳有几分懊恼。 “瞧这里。” 傅孤闻一进来便四处观望着,墙上一处符文吸引了他的注意。 苏月婳看过去,顿时脸色大变。 血莲教那帮人,当真是心思缜密。 苏月婳委实有几分好奇这幕后之人是谁了。 从他们进入这一间客栈开始,脚底的阵法便已然开启了。 想来是故意引着他们到这里来的。 低劣的阵法,想要困住她? 只不过,破阵的这点时间也够那群人干很多事情了。 苏月婳莫名有几分烦躁。 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她实在谈不上喜欢。 可却又无可奈何。 可下一瞬,那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消失。 “走罢,阵法已经破了。” 傅孤闻背手而立,站在苏月婳身前。 那阵眼,实在好找。 苏月婳眉头反倒皱得更紧。 她能感受到,这底下还设了一个阵法。 甚至,她还感知到了死死鬼气。 鬼界之人? 胆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作乱?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殿下,唤人来,将这客栈推了。” “慢着!” 纪轻衣身后之人立刻将客栈围了起来。 “殿下,多有得罪,只是这客栈是臣查到的最后线索,可得好好保护着,这线索若是断了,这京城之事,只怕无法解决了。” “本太子让你让开,国师可是听不懂?” 第186章 我看谁敢! “太子殿下。” 纪轻衣眸色幽深,声音却古井无波:“您想妨碍微臣办案取证吗?” 傅孤闻冷然一笑:“国师监管督察院和大理寺,办案也要讲流程,不是吗?” “微臣奉圣上口谕,追缴乱臣贼子,以防京中暴乱祸行。” 纪轻衣微微躬身,看似行礼,实则冷淡的眉眼毫无惧色,转而他直起身朝后方一挥手:“来人!全部带走!” 这一声命令可包含了傅孤闻。 但贵为太子殿下,也自然无人敢拿他的。 傅孤闻一步上前,脸色已经全沉:“我看谁敢!” 纪轻衣轻笑了声,抬眸迎上傅孤闻的目光:“殿下,您要想看缉拿文书,那明日早朝您要多少,微臣可以给您拿多少,但现在……您还是别再插手为好!” 话音一落,纪轻衣也扶刀相抵,再度对身后侍从下命令:“全部带走!” “是!” “纪轻衣!”傅孤闻阴霾的脸色早已爆出愤然的怒意,声音也沉如寒冽。 苏月婳上前一步,轻拽住了傅孤闻的衣袖,轻压低声:“殿下。” 只两个字,却透出了很多深意。 苏月婳也循着傅孤闻看来的目光微微摇头,示意别再执拗了,纪轻衣奉旨办案,阻拦显然是行不通的,不如放手随他好了。 反正最终吃不了兜着走的,不会是她和傅孤闻。 傅孤闻也深知这些,便冷着脸不悦的看了眼纪轻衣,迈步侧身,带着苏月婳拂袖而去。 徒留下纪轻衣凝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慢慢的勾起了唇。 客栈被围剿,除了傅孤闻和苏月婳,所有人都被纪轻衣带走,一番严刑拷打,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但转日早朝,纪轻衣却一改语态,直接呈送了客栈所有人画押的口供,皇帝翻阅的同时,他也道:“回禀圣上,微臣无能,并未从那些人口中得到多少讯息。” “但是……” 他话音一转,余光也敏锐的落向了傅孤闻:“那些人的身上均有血色莲花的图腾刺青,他们也一口咬定在为神女效命做事,因天地不佑,圣上……” 纪轻衣忌讳的语塞了下,踌躇后才道:“圣上无德无能,昏庸年老,神女要扶持一代明主登基继位,所以他们才敢肆意生事,在京中大闹暴动。” 皇帝看着口供,再听着纪轻衣所言,愤然的拍案而起:“混账!一派胡言!” “哪来的什么神女?又哪来的什么扶持一代明主?!” “圣上息怒……” 满朝文武具惊,也稀里哗啦的跪了一地。 皇帝怒气难消,愤道:“朕老了?朕昏庸无德又无能?!都是哪儿来的贼人胡乱编排?!” 傅孤闻急忙挪身出列:“父皇息怒,定是有人妖言惑众,意图不明,儿臣即刻查证,尽快找出源头,交由父皇处置。” 皇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也挥手让傅孤闻在内的所有人都先起来,他喝了几口内侍太监送来的茶,才道:“太子身系朝廷安危,江山社稷,这等小事,无需太子挂怀,还是交由国师督办吧!” 纪轻衣出列,叩首领旨。 等早朝散去,皇帝也罕见的没有留下傅孤闻,回了养心殿,皇帝照例翻阅着奏折,许久就问了伺候在旁的内侍太监刘德才:“最近,那个孽畜怎么样了?” “额……”刘德才顿了下,立马就明白了皇帝口中的孽畜,就是沈卓潇。 他也笑着躬身回:“回禀陛下,三皇子日日闭门思过,反省已久,还用血水混合着朱砂,为圣上抄了十万遍的大慈心经,转呈老奴,让供奉在佛龛近旁,以求皇天后土,福泽陛下,万年康健。” 皇帝皱眉:“是用他的血?” 刘德才依旧躬身:“不瞒陛下,老奴也疑心过,派人督查过三皇子的寝殿,发现啊,还真是用的他的血,半点不掺假的。” 皇帝微微点头:“也算他有心了,但……” 没说下去,皇帝长叹了一声,改口道:“再看吧。” 他总是忘不了沈卓潇带人逼宫的那一幕,还安插眼线偷偷给他下药,若不是傅孤闻带人救驾,怕是…… 光冲这一点,沈卓潇就早该死了。 但怎么说都是皇帝一手看着长大,栽培多年的,和其他的皇子的情份不一样,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刘德才会意的点点头,又提起了后宫妃嫔,说些趣事哄逗陛下龙颜大悦。 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被纪轻衣这么一搅和,皇帝在倚重看好傅孤闻的同时,也起了复位沈卓潇的心思。 毕竟,皇帝最怕什么?最怕在位期间,皇子争储,殃及动摇他的宝位! 如今傅孤闻权倾朝野,还坚持不肯纳侧妃,收妾室,连皇帝想借由头在他身边安插些人,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搪塞,照这样下去,江山社稷,还不迟早都是他一个人的? 没有皇帝不好猜忌,不喜欢权利制衡的。 “复位沈卓潇,估计用不了多少时日了。” 傅孤闻回府后,支走近旁侍从,便和苏月婳谈论了朝堂上的事,最后给出了一句结论。 苏月婳眯了眯眸:“这朝中凶险,纪轻衣还意图不明,再添个沈卓潇的话……” 那这潭水,就更浑,更乱了。 这么看起来,这阳间的皇宫朝堂,还不如她酆都地府好管理呢,人与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实在是……恶心又危险啊。 傅孤闻思虑着纪轻衣上奏的内容,不断蹙眉:“国师口中的神女,我知道是他编造的,但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苏月婳无奈一笑:“肯定是啊,今日纪轻衣先给皇帝喂一记预防的汤药,来日,不定又会捏造出什么罪证,就该明目张胆的指认我了。” 傅孤闻眉宇加深,呼吸也重了几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月婳,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一直处在被动,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苏月婳心念一动:“殿下的意思是……” “与其等着纪轻衣捏造栽赃你我,不如以其人之道,反治于他,顺带还能捎上沈卓潇!” 第187章 将计就计 这话,说到了苏月婳心坎上。 她满意地勾唇一笑,“殿下所言极是,但是……此番大动干戈,我怕殃及牵连到你。” 苏月婳历来不喜欢被动。 她作为鬼王执掌地府千百年,性子早就霸道强势洒脱惯了,一向说一不二,要什么证据,又关什么法礼制度?她说的话,她定的规则,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可这是阳间,还是京中朝堂皇宫。 她可以不为自己着想,反正她随时都能回归地府,但傅孤闻呢? 这位紫微星转世的真龙天子,往后该如何自处?若行将踏错一着,落下万劫不复,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傅孤闻没谈及这些,只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也让随从丫鬟准备晚膳,随着两人落座用饭,他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淡道:“你觉得,我喜欢现在这样吗?” 这话多少有些没来由。 苏月婳端着汤碗,诧异的轻“嗯?”了声。 “本来我是燕王世子,比不得皇子,但也身份贵重,可燕王和母妃先后病逝,燕王不说了,母妃……” 死得不明不白,忽然薨逝。 皇帝还下旨不准大兴发丧,就草草了事的抬进了燕王的地宫陵寝,对外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过什么。 时至现在,皇帝也没有解释过为何如此。 前一天还好好地跟傅孤闻谈话的老王妃,忽然之间,就撒手人寰了,怎么死的,又为何而死,无人知晓,也无人可追问追查。 明面上,私底下,都不行。 苏月婳放下汤碗,握住了傅孤闻的手:“别想了,殿下。” 傅孤闻微微点头,话题继续道:“稀里糊涂的我就撞破了自己的身世之谜,成了天潢贵胄的二皇子,又阴差阳错的被封为了太子……可这些,你觉得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小时候,老燕王妃就无数次地和他说过,不希望他此生有什么大造化,只希望他能安逸逍遥地做个快活王爷。 当时以为是母亲对孩子的希冀,不愿他卷入朝党争执,明争暗斗的漩涡危机重重,后来才知道,那是老燕王妃透过傅孤闻,对她被调换的亲生儿子夙愿。 苏月婳抿唇想了想:“殿下,说句逾越的,若舍弃这一切,你和我隐秘世外,可好?” 傅孤闻发自肺腑地由衷一笑:“当然好。” 但是身份在这里,也被逼到了这一步,那是想摆脱,想舍弃就能轻松容易的? 苏月婳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管家慌乱地跑进来,跪地行礼:“殿下,娘娘,不好了!风絮不见了!” 苏月婳一惊,站起身询问:“可曾去找过?” 管家失落摇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一直找不到风絮的人,他轮值也不见人影,这……怕不是出事了?” 傅孤闻却没什么惊乱的神色,一派如常地对管家挥挥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管家不好多言,只能诺诺地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苏月婳惊诧难安,风灼刚刚牺牲,风絮又出了事,这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下一个呢?又会轮到谁了? “殿下,这事……” 她急乱的刚要开口,却被傅孤闻握着手,淡声拦阻:“无事,不用挂怀。” “这……” 苏月婳有些迷惑,但不多时她就恍然了。 傅孤闻早就想跳脱现状,反制幕后之人,这并不是跟她说说,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而是他早就有了准备,也私下里命风絮去做了什么。 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什么可挂念担忧的。 而另边,一处地牢中。 风絮垂着被吊得脱臼的胳膊,任由狱卒的烙铁在后背烙出第三道焦痕,喉间却溢出一声笑:“打死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狱卒愤恨地淬了他一口浓痰,继续挥舞着手上的凶器。 “硬骨头啊。” 一声戏谑的调侃,忽然传来。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须臾间,一身鎏金袖袍的沈卓潇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风絮这才惊觉,原来自己被关的地牢,是沈卓潇行宫私设的! 他痴狂冷笑:“原来是太子殿下……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三皇子殿下了!” 沈卓潇也没在意他的嘲讽,只打量着风絮血迹斑驳的脸,啧啧出声:“何苦受这种罪呢?你觉得自己没有亲人在世,就没有软肋弱点了?” 冷笑了两声,沈卓潇忽然抬手打了声响指。 狱卒立马从外面拽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但高耸的小腹却异常刺目。 竟然是身怀六甲了! 风絮看到女子,忍痛平静的脸色也骤然突变:“翠香!” 旋即,他挣扎发疯,也朝着沈卓潇怒吼:“跟她无关!别动她!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沈卓潇满意地眯了眯眸,“还以为骨头有多硬呢,动了你的女人,哦,还有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你就受不了?啊哈哈……” 风絮膛目欲裂,看着翠香浑身没一块好地方,遍体鳞伤,他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挣脱铁链束缚,跟沈卓潇拼命。 沈卓潇也欣赏地看了半晌,才眼色让狱卒将昏死的翠香拖了出去。 “说说吧。”沈卓潇缓慢地在附近踱步:“傅孤闻和苏月婳,这对狗男女之间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风絮气呼呼的也尽量放缓呼吸,咬牙冷道:“殿下不问仔细了,那我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你说。” “前些时日,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从南疆归来,带了个江湖郎中,名为司空,还为他在京中设立了一个医馆,殿下可知为何?” 沈卓潇眸色一沉:“说清楚。” “那是西北军的暗桩!” 风絮咳出一口血,眼神却愈发清亮,“每月十五,他都会借诊脉之名,将密信藏在药碾子里!殿下若不信,大可去燕王府厨房查那套青瓷药罐,罐底刻着西北军的狼头徽记。” 地牢深处传来老鼠窸窣声,沈卓潇的瞳孔微微收缩。 傅孤闻竟然私设暗桩,偷偷联合西北军? 这要是真的,那只靠这一把柄,傅孤闻就完蛋了! 第188章 魂二花 风絮舔了舔干裂的唇:“三月前,太子殿下曾密会张德贤,就在城西破庙。” 张德贤,那是西北军统帅,无昭不得进京。 傅孤闻竟然私下密会张德贤,还做得如此隐秘,这其中要没有鬼,谁能信? 可是…… 沈卓潇忽地沉了眸,他想到去年,类似的场景,当日吊起来的人是风灼,也是傅孤闻的死侍心腹,那日风灼也如这般,假意投诚,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 当时沈卓潇感觉时机已到,并未深思,便领兵逼宫,妄图篡位登基,结果…… 棋差一着,害他虽保住了性命,却被罢黜软禁,再难有出头之日! 而今下,会不会也是傅孤闻的故技重施? 沈卓潇疑虑重重。 而风絮抬起头,目光直撞进沈卓潇眼底的狐疑,“殿下可知,破庙的观音像右手第三根手指,藏着虎符拓印?” 沈卓潇猛然转身,衣摆扫过旁侧的刑架。 虎符拓印,是为了防止京中出现变故,以便皇帝派人调动兵马所备,但藏于哪里,也是只有历任西北军主帅才能知晓的秘密。 说的貌似有几分真了。 沈卓潇眯着眸,踱步慢慢走着,也拍手鼓了鼓掌:“好!说得真好!看来你对本宫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为了奖赏你……”沈卓潇故意拉长声,一笑:“来人!卸掉那个翠香一条胳膊!” 风絮脸色突变,挣扎的身上铁链哗啦作响:“殿下!我没有说假话!你别动翠香,我真的没有说假话啊!” 沈卓潇依旧笑着:“哦?可本宫……” 没说下去,忽然地牢地牢外传来动静,不多时,一名暗卫疾步闯进,跪地禀报:“殿下,属下派人暗中打探,东宫书房暗门发现密道,通向城西破庙!” 沈卓潇缄默,复杂的目光看着愤然的风絮。 半晌,他也吩咐狱卒:“先别动翠香了。” 狱卒领命应声。 风絮强撑的一股气瞬间松下,可垂落的头,眼尾却划过一丝得逞的冷笑。 这是昨夜傅孤闻和他定下的计策,用西北军的真实暗桩取信,再抛出虎符拓印的细节,有沈卓潇一直派来的眼线配合,这场戏就算做足了。 “还有什么?”沈卓潇压下疑虑,再度询问风絮。 风絮慢慢地抬起头:“余下的,我暂且不知,但我知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怀疑上了国师大人,他们想要揣度调查国师大人的底细。” “国师?”沈卓潇冷冷一笑。 当年纪轻衣踏足京城,没有显露头角,与那些逃荒的难民毫无差别,却凑巧救下了围猎中受马匹惊厥而险些受伤的他。 之后在沈卓潇的举荐之下,纪轻衣入朝为官,却不到两年,就得到了皇帝的倚重和青睐,从此步步青云,很快就坐稳了国师的宝座。 沈卓潇不是没让人去查过纪轻衣,可底细一概不知,像是凭空出现的这么一个人,口中所说的,也真真假假,难辨虚实。 起初,沈卓潇以为纪轻衣是个识时务的,也站在自己这边,但随着他逼宫失败,纪轻衣选择低调行事,暗藏锋芒,沈卓潇就懂了,这人,不拉帮结派,心思细腻又诡谲,到底意欲何为,估计满朝上下也无人真正知晓。 傅孤闻还想对付纪轻衣? 也是,最近纪轻衣步步紧逼,貌似也想将傅孤闻从太子位置拉下来。 有这两人在明面上鹬蚌相争,沈卓潇才能隐于暗处渔翁得利啊。 “暂且没你的事了。”沈卓潇扔下一句,又对狱卒吩咐:“将人看好了。” 狱卒跪地领命。 沈卓潇带着暗卫也大步出了地牢。 “备轿,去破庙。”沈卓潇来到外面,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这是慧觉方丈生前留给他的天眼符。 有了它,管什么妖邪魂魄,他都能应对自如。 与此同时,深夜寂寂。 东宫阖殿上下一片静谧无声,只有守夜的宫人,和巡护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来回走动。 苏月婳看着近旁陷入深睡的傅孤闻,慢慢地挪身,披着外袍挪下了床榻。 她挥手变幻出一盏玲珑剔透的锁魂灯,灯内七缕微光中,最暗淡的天冲魄,正渐渐染上金芒。 “修养得如何了?”她指尖划过灯面,压低的声线缓缓缭绕。 灯内魂魄涌动,许久才传出清脆的声音:“尊上大人,您唤我出地府,还以魂力滋补我修魂,多谢尊上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吗?” 苏月婳一笑,透过锁魂灯的眸光,却仿佛看待的是另一个人。 灯内滋养的,一样是地狱黄泉两岸的彼岸花精。 但却不是魂小花。 而是和魂小花同株的姊妹,一样没有名字,一样天真懵懂。 “以后就叫你二花吧。” “……” 灯内的魂魄不敢言语,但却心里吐槽,这什么名字,也太难听了。 “逗你的,二花只有我会这么叫你,你大名还是叫魂小玲吧。” “这个名字好!多谢尊上大人!” 苏月婳敛去思绪,手指也拨弄着锁魂灯,“好了,该你去做事了。” 经过魂力滋补的魂小玲,瞬间随着苏月婳的法力施加,挣脱锁魂灯,落地化形,正是一个和魂小花体型相差无二的小女孩。 魂小玲跪地叩谢,再起身挥手化出一缕阴气,穿透层层宫壁,直抵书房藏经阁的暗格。 那里,一枚刻着“二皇子沈卓禹”的玉牌正散发微光,与傅孤闻的天冲魄产生共鸣。 魂小玲拔下头上的一片花瓣,化作一缕烟气,无形中变成一道屏障般,精准地护在了寝宫内殿床榻上昏睡的傅孤闻身上。 同时,魂小花也将另一片花瓣递给了苏月婳,“尊上,您留好这片花瓣,它能为您输送法力,您即将要经最后一道天劫,法力受损,小人只能帮您这些了。” 苏月婳看着那花瓣,脑海中就想到了魂小花。 她强行施展法力,将花瓣又送回了魂小玲的头上:“不需要,你替我护好太子殿下就行了。” “太子殿下有真龙气息护体,其实也不用小人帮什么忙的,反倒是尊上您,小人能感觉得到,您现在……” 第189章 回府邸闭门禁足 “你想说我现在只靠一口气,强撑着是吗?” 苏月婳见魂小玲吞吞吐吐的,怎么也是刚刚唤醒的小花精,比不过曾经的魂小花,跟她总是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讲。 她替魂小玲说完了,魂小玲恐慌地还跪地要请罪,却被苏月婳挥手唤出的阴气托起双膝,阻止她下跪。 “没什么的,不用跪。”苏月婳叹息地一笑:“我是强弩之末了,但这不也是天劫来临前的正常吗?不用大惊小怪的。” 每回天劫来临前,她都会陷入这种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中。 调动不了法力,也提不起任何的精气神。 跟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只是这次来得更迅猛,更让她有些没准备罢了。 但也不妨事。 与此同时,沈卓潇带人赶到破庙。 他走到观音像前,上下打量,他也让侍从伸手,指尖触到观音像的断指,拓印的虎符纹路清晰可见。 他忽然想起,幼时曾见父皇在密室抚摸相同纹路的画卷。 那是西北军的布防图。 傅孤闻私藏这些东西,谋逆之罪是铁定的,看这回还有谁能救他! “殿下,这拓印……”侍从的声音发抖。 沈卓潇猛然转身,眼中尽是狠戾:“回宫,立刻面见父皇。” 他掌心的天眼符突然发烫,竟让他隐约看见,东宫方向,有一团暗红阴气腾空而起,形如展翅的神鸟凤凰,恍若护着什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钟罩。 “早怎么没想到呢,这个太子妃,哪里是什么凡人?” 沈卓潇冷笑声,迈步带人迅速折返进宫。 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出龙涎香,天刚蒙蒙亮,皇帝就被刘德才唤醒,披着黄袍,坐在案几前翻看密报,他指腹摩挲着“西北军异动”的笔墨字迹。 “是沈卓潇让人送进来的?他人呢?”皇帝开口问询。 刘德才躬身回禀:“陛下,三殿下就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脸色不明,一挥手:“让他进来。” 刘德才急忙去传旨,不多时,殿外忽然传来骚动,沈卓潇的玉笏撞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 随着沈卓潇躬身一路疾跑进来,直接跪地叩头:“父皇!儿臣不孝,没能遵从父皇的指令闭门反思,实在是儿臣查到了一些事情,事关重大啊!” 皇帝皱皱眉,也没让他起来,只道:“继续说。” 沈卓潇恭敬得低头不敢抬,“傅孤闻谋逆!人证物证俱在,儿臣恳请立刻派兵围剿东宫!” 皇帝放下密报,目光落在沈卓潇袖口的血迹上:“何谓人证物证?” 沈卓潇故意动手藏了藏袖口的血迹,再道:“风絮招认,傅孤闻私通西北军,还藏有西北军虎符拓印以及布防图!” 沈卓潇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西北军关系重大,傅孤闻又手握南北两大营,兵权在握,上百万的雄狮辎重,他野心昭昭,这不就是要谋逆篡位吗?” “同时,儿臣也查明了东宫书房有一条密道,直通西北军暗桩联络点!” 殿内静得能听见漏壶滴水声。 皇帝忽然起身,龙袍扫过御案:“拓印和布防图呢?拿来!” 就在这时,苏月婳强行魂体分离,一缕孱弱的魂体漂浮来到了宫殿外,她指尖掐着往生咒。 苏月婳远远的就能发觉沈卓潇腰间挂着三枚灭魂符,正是慧觉方丈生前用禁术炼制的勾魂铃所化。 更危险的是,殿角的镇魂钟正在轻微震颤,那是天道察觉异常的征兆。 苏月婳没办法再潜入殿内,只能期盼傅孤闻的计策万无一失,不然这次的欲加之罪,傅孤闻怕是…… 而殿中,刘德才看着沈卓潇呈送上来的拓印和布防图,惊诧的脸色都白了。 “这些绝密的东西,太子殿下……怎么会私藏呢?”刘德才慌乱地躬身说话,“陛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别误判了太子殿下才好啊。” 沈卓潇依旧没有起身,跪在地上直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傅孤闻狼子野心,藏兵纳私,绝对是要举兵谋逆!” 皇帝烦躁的推开拓印和布防图,深吸了口气:“只有这些,就想让朕信你?沈卓潇,朕以为你真的反省透彻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 皇帝失望的摇摇头,就这么一点证据,他要真信了,那真成昏庸无能的昏君了! “太子身系社稷,关乎朝堂,这么重要的事不可儿戏,沈卓潇,你又哪来的听风就是雨!” 皇帝震怒的狂拍案几,“不说别的,傅孤闻也是你亲二哥,你怎么能……” 没说下去,皇帝一把掀翻案几,稀里哗啦的奏折连同拓印布防图,悉数砸落在了沈卓潇的身上。 沈卓潇惊恐发愣,“父皇……” “闭嘴!” 皇帝看着眼前的逆子,感觉他真是一番心水都枉费了,竟然教出这么一个心胸狭隘,又目光短浅的混账来! 就这点手段,这点伎俩,还想跟傅孤闻争储,还想着继承大统登上宝座?怎么君临天下,怎么治国为民?! “来人!三皇子昏庸无能,听信旁人撺掇胡乱莽撞行事,即刻压回府邸闭门禁足!” 沈卓潇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下场! 他搜集的证据都是真的啊,怎么会……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 不等他说下去,皇帝震怒的一脚就将他踢翻了,“还不滚!” 几个侍卫也进来,行礼后,拉拽着沈卓潇就往外出。 刘德才慌忙地一边使眼色让侍卫安抚沈卓潇,一边又慌乱地劝慰皇帝,一时殿内大乱,皇帝也气闷得一阵阵咳嗦不已。 苏月婳见此情景,总算松了口气,没再久留,转身化成一缕烟气,飘回了东宫内殿。 就在这时,傅孤闻也醒了过来。 没惊动还在睡的苏月婳,他起身唤来内侍,听着对方附身低语,他轻然勾唇,微微点头,让内侍退下去了。 沈卓潇暂且不用管了,余下的,就该是国师纪轻衣了! 苏月婳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起身掀开帷幔:“殿下,可是事儿成了?” 第190章 爪牙无休无止 “沈卓潇忙了一圈,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孤闻低笑了声,转身坐回榻上,“但接下来,也不能让他闲着,你说是吧?” 苏月婳迎着傅孤闻深邃的眉眼,也笑了。 但心里却不免惊觉,论谋略和手段,傅孤闻绝非泛泛之辈。以前他总是藏露锋芒,沈卓潇还真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笑话。 就沈卓潇那点伎俩,要没有皇帝这么包庇袒护着,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殿下是想怎么做?”苏月婳起身为傅孤闻穿戴朝服。 丫鬟也陆续进来,端水送茶,准备服侍太子和太子妃洗漱上妆。 傅孤闻起身展臂,任由苏月婳和丫鬟们服侍着,他思忖地皱皱眉,随之一笑:“也好说,你是想全部详细听听,还是看我接下来怎么做?” 苏月婳一眯眸稍微思索,“我还是不问了,只等看好戏吧。” “也好。”傅孤闻轻点头,伸手拉过苏月婳:“你身子最近较差,那个司空,到底有没有法子医治?还有阴时女的事……” “阴时女的事,多半也与纪轻衣有关,只是他故意按下了这些事,连个线索都没漏,我们追查也只是无用功,不如先等等。” 苏月婳说着,又轻微蹙眉:“至于那个司空,也先晾着吧。” 等时候到了,她再收拾也不迟。 傅孤闻没再多问这些,两人各自梳洗妥当后,便用了早膳,然后傅孤闻就进了宫上朝,苏月婳也没闲着,再次唤出了魂小玲。 “你去查查,那些所谓的阴时女,究竟还有多少人。” 魂小玲领命:“好,属下这就去!” “哦对了,跟我说话不用那么客套拘礼,你可以直接叫我阴璃。” 魂小玲一愣,下意识摇头:“不敢……” 苏月婳也没强人所难,只挥挥手:“随你吧。” 魂小玲办事也挺快的,不出一个时辰就跑了回来,但却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司空。 “不愧是鬼王大人啊,没了一个魂小花,又来了个魂小玲,黄泉彼岸那些花花草草,也能让你的爪牙无休无止啊。” 司空讽刺的阴阳怪气。 苏月婳直接沉了脸,眼色唤回魂小玲,也让对方缥缈地融进玉镯中,她掀眸冷然地看向司空:“少说没用的,有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司空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也没什么行礼一说,直接大摇大摆的坐进了一侧的案桌内,还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我当然是想要自由啊。” “你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骗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虽然傅孤闻让人将司空软禁了,可是苏月婳太了解司空的能耐了,想要逃脱,不过是弹指之间。 司空哈哈一笑,也不东拉西扯了,直接道:“听说你在找那些阴时女,实话告诉你吧,都在我手里呢,一共除了你,还有五个人。” 五个? 算上苏月婳,和之前遇到的那女子,这就刚好是七个人。 普天之下,寻找生辰八字刚好极阴的阴时女,还刚好凑足七人,这是……要为什么邪阵献祭吗? “你们身上都被打伤了雪莲花,这可不是普通的图腾,是注入了高深的法力,连你我联手都暂时破解不了的。”司空一手托腮,歪头笑着说。 苏月婳眸色更沉了:“那就等我过完天劫再说。” 司空眯起了眼睛:“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阴璃,因果宿命,怕是这回你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随着最后抑扬顿挫的一声感叹,司空起身,拂袖翩然而去。 来无影去无踪。 魂小玲也瞬间落地化形。 “尊上,我追查阴时女,就刚好查到了医馆,遇见了司空,这人……” 苏月婳一阵脑仁疼,无奈道出实话:“这人是东岳大帝。” 魂小玲一愣,反应过来肃然起敬,震惊的脸色都变了,“他他他……” “他位份与我持平,资历也比我多些,但因为一些事,也都是千百年前的旧账了,我和他不太对付,他也总喜欢看我的笑话,这回,算是让他捡着了。” 苏月婳随口说着,但却不免疑惑,按理说只因为私情就来幸灾乐祸,确实也符合东岳大帝的性子,可不至于化个凡人的肉身亲自来到这里吧? 司空到底还有什么意图? 苏月婳猜测着,却没办法直接去问,因为问了,司空也会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地绕开话题。 “总之,他是个隐患,但也一定会选择折中的立场,不会过度害我,也不会帮扶他人,再看吧,先不用管他。”苏月婳说着,混乱的思绪又想起了别的。 但却没想到,她的一时之差,也会一念成谶。 “去查查纪轻衣吧,这人底细不明,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师承何人,又有什么亲眷在世,都查仔细了。”苏月婳又交托魂小玲。 魂小玲点点头:“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虽然傅孤闻也暗中没少派人追查纪轻衣,但是,寻常人的普通法子,没办法跟魂小玲调动阴差阴魂的方式相提并论。 晚些时,傅孤闻还在宫中忙着,迟迟没有回来,而魂小玲却带回了一个很糟的消息。 这时,遍体鳞伤的风絮也被人救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即将临盆的翠香。 苏月婳忙着这些,暂且没顾上魂小玲。 等天色都沉了,傅孤闻依旧没有回来,她也忙得差不多了,看着翠香为风絮生了个大胖小子,所有人欢愉之际,她才回房歇息,并且唤出了魂小玲。 “尊上,我没查到纪轻衣。”魂小花跪地请罪,“这就很奇怪了!” “确实。”苏月婳紧眉深思,能让地府亡魂和阴差都束手无策,查无此人的纪轻衣,那来头可就……太诡异,也太深奥了。 一个人,就算被斩去九族十族,彻底抹除了和世间的所有联系,可地府中,他的宗亲列组,亲眷家人,比比皆是,那是难以逃开和避免的。 但纪轻衣竟然什么都没有。 这也太……蹊跷了! 第191章 纪轻衣不是纪轻衣? “尊上,属下怀疑纪轻衣并非他真实名姓。” 魂小玲说出了心中猜测:“但假名假姓,可以骗过世人,却骗不过阴曹地府,属下对此追查,仍旧杳无信息。” “鬼界都查不到他……”苏月婳更加疑虑,无意识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那这是个什么玩意?” 魂小玲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属下无能。” 苏月婳一笑,挥手让她先起来。 “目前我法力受限,跟地府那边联络不了,自然也无法召唤黑白无常,不然逼出纪轻衣的魂魄,进行审问,不信他不交代实情。” 魂小玲听着,默默思忖之后才说:“那要不要让属下一试?” 魂小玲在化形的一瞬,就等于在地府登记了官职,虽然不高,但也属于阴差的一份子,做不到黑白无常那般随意勾魂问审,却也能做到些皮毛。 苏月婳看着忠心耿耿又单纯懵懂的魂小玲,脑海中也浮现出了魂小花的面庞,她沉了口气:“可以,但你不能贸然行事,我随你一起吧。” 纪轻衣绝非泛泛之辈,勾出他的魂魄进行问审,这个过程就存在太多未知数。 苏月婳无法放心让魂小玲孤身行事。 两人计划着夜半三更就动身前往,但此前,苏月婳先让魂小玲归入玉镯休憩,她让丫鬟唤来了管家。 “殿下出去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管家踌躇的一怔,担忧地叹道:“老奴也不知道啊,娘娘,您稍安勿躁,应该是殿下操劳国事,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傅孤闻自从恢复了二皇子的身份,又被册立为储君后,确实比以往忙了许多,偶有无暇时,也是几天才回东宫的。 苏月婳暂且压下心中忧虑,却又问:“这几日京中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吗?” “怪事?”管家诧然地想了想,忽然道:“娘娘,还真有啊,东城郊外的乱葬岗,昨日听闻有尸体诈尸,浑身血肉模糊的好生可怕,吓坏了不少人呢!” 苏月婳紧起了眉:“哦?” 管家道:“但很快就被官差控制住了,那尸体也死透了,仵作验尸却发现尸体上七经八脉都爆裂了,身上还落下了诡异的莲花图腾,好生奇怪啊。” 莲花图腾…… 不知为何,苏月婳隐隐感觉锁骨上的印记有些滚烫。 她眸色也沉了些许:“这样的尸体,大概有多少?” “五六个?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这事府尹已经介入了,看那意思是不想外漏,也不让人乱传,所有人就当是乐子,闲扯几句就过去了。” 苏月婳点点头,没再问其他的,就让管家退下了。 京中府尹是最近刚换的,听傅孤闻说好像叫什么……李缪,是纪轻衣极力举荐,并且较为看重的一个门生。 这事绝对透着古怪,纪轻衣也一定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苏月婳暂且压下,想等傅孤闻回来后再详商,很快用完晚膳就入了夜,她洗漱后由丫鬟服侍着也躺下了,却在三更左右,她和魂小玲以魂体的形式飘出东宫。 纪轻衣身为当朝国师,位高权重,却始终没有接受皇帝批的宅邸,只住在前朝辞官养老的宰相府邸中,原本就荒凉无人打扫的院落,经过修缮,也没多好。 最紧要的是,府邸极大,府内下人丫鬟也较多,但苏月婳潜入后稍微一打量,不难发现,这些都非活人。 “是纸人。” 苏月婳看了眼巡逻的侍从和进进出出的丫鬟嬷嬷,跟魂小玲说了声。 魂小玲大惊:“纸人?点睛招将那种邪术吗?这……” 也太耸人听闻了。 放在一个凡人身上的话。 魂小玲不敢感慨,就及时止住了话头。 苏月婳却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很不可思议吧?证明这个纪轻衣,还真不是一个凡人,他或许……也是纸人也说不定。” 魂小玲诧然一怔:“啊?不能吧,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纸人是做不到的,要是能的话,那他……修为得有多高啊?” “我胡乱猜的。”苏月婳一挥手,满府内的下人侍从瞬间定格原地,宛若木头般,也绝无半分气息,任由她和魂小玲来回出入,毫无拦阻。 而书房中的纪轻衣,也在霎时感觉到了异常,停下手中翻阅的书卷,眯眸看向了窗外。 “这就来了?”他冷然一笑,扔下书卷,不紧不慢地起身踱步往外。 苏月婳也没再遮掩,明晃晃的一缕魂魄飘落在院内,看着走出来的男人,对方饶有兴趣的目光落向她,那目光幽深,恍若还带了久等的意味。 “你能看到我。”苏月婳率先开口,疑问的语气,却带出了笃定。 纪轻衣也没回避,直言:“当然,太子妃大驾,怎么还以魂体的方式?这么看来,我是猜对了。” 苏月婳没心思知道他猜对什么,只道:“这点术法,不值一提,国师大人,反倒是您,形迹可疑,心术阴毒,满府家眷侍从都是纸人所化,您这功力还真是高啊?” 纪轻衣一笑,毫无惧色地从善如流:“太子妃过誉了。” “别再废话兜圈子了。”苏月婳眯眸注视着眼前远处的男人:“你用妖邪术法遍布中原南疆,四处布阵养魂,还弄出了邪教血咒,又四处找寻阴时女,到底意图为何,不妨直说?” 纪轻衣迈动步子,依旧施施然的,却笑着微微摇头:“直说可不行,在下没有娘娘的胸襟气度,也没有娘娘真身的位份和权利啊。” 这话说的,很显然纪轻衣是已经知道了苏月婳的真实身份。 但这种事,连傅孤闻都不曾知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司空…… 不可能! 司空自从露头,就被苏月婳暗中窥探行踪,司空跟纪轻衣之间毫无联系,也从未走动,再者说,司空也是任职受封的神明,私下里再怎么和阴璃不和,也没必要跟凡人玩这种心机,除非…… 苏月婳眸色一沉,出口便道:“你和司空之间有什么联系?” 第192章 国师真身 几个字落下的一瞬,她也挥手吩咐魂小玲。 刹那间罡风四起,一道道黑沉沉的阴气宛若游龙狂浪,呼啸的袭向纪轻衣! 阴风在青瓦飞檐间呼啸,魂小玲指尖掐出的阴司引魂诀刚化作三朵墨色曼珠沙华,口中也念着法咒,旋即呼唤:“纪轻衣——” “阴司有令,魂魄素来!纪轻衣——” 一声声宛若洪钟,亦如催命符咒,一遍遍震慑着四周,漆黑的夜空都乌云密布,雷声涌动。 “呵!”纪轻衣却冷然一笑,恍若对这点术法伎俩丝毫都瞧不上眼,他迎着周遭强劲的罡风阴气,依然身形笔挺:“这点伎俩就想对付我?” “鬼王大人,您也未必太小看在下了吧!” 随着他话音忽落,他袖中便骤然腾起几道金箔般的符光! 那些符纸在半空唰唰展开,苏月婳瞳孔骤缩! 这分明是东岳大帝座下掌生死簿的判官才会用的‘勾魂锁命符’,每一道符角都刻着玄武的图腾纹路。 “你竟能驱使东岳神符?”苏月婳的魂体在气浪中晃了晃,腕间玉镯突然发出蜂鸣。 她终于明白为何地府查不到纪轻衣的魂魄,原来是司空在其中动了手脚! “你是东岳大帝座下的。”苏月婳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来历,“但你是个什么东西?鲤鱼精?泥鳅精?还是……肮脏污浊的老鼠成了精?” 实则都不然。 就是苏月婳故意在这时气纪轻衣的。 “贬低我很有意思吗?”纪轻衣一遍气定神和地应付着魂小玲,一边淡然地回了声苏月婳。 苏月婳不悦地皱起了眉。 纪轻衣指尖捻动符纸的刹那,整座宅邸的纸人侍从突然异动,齐齐地朝着他的方向叩拜,旋即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涌出漆黑的尸气,化作千万鬼手朝着魂小玲和苏月婳抓来—— 魂小玲的引魂术被符光震散,曼珠沙华的花瓣在金箔下滋滋燃烧:“尊上!这些符纸……是用上仙心头血炼造的!” 她话音未落,纪轻衣已经欺身近前,袖中翻出一柄缠着莲花锁链的青铜剑。 剑身映出苏月婳魂体的轮廓,竟比寻常镜中影像多出几道缭绕缥缈的黑雾,那是阴璃这幅肉身所中血咒和法力受限所致。 “鬼王大人,在下失礼了。”纪轻衣的剑尖抵住苏月婳眉心,莲花锁链突然收紧,在她魂体周围织成牢笼。 苏月婳无惊无惧,眯眸冷冽的眸色逡巡着对方,唇畔还能漾出恰到好处的冷笑,“不愧是你,跟着司空那个老头,没少捞好处啊。” 虽然还不清楚纪轻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是和东岳大帝有关,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司空这回也难逃干系了! 可是,锁链上每片花瓣都刻着往生咒,苏月婳感觉自己的魂力正顺着锁链被抽离,锁骨处的莲花印记此刻火辣辣地疼,仿佛在呼应对方的法器。 “大人谬赞了,要说功力深厚,心机城府,还是您更胜一筹才是。”纪轻衣也笑得发阴:“不是我在乱葬岗布下引魂阵时,感应到这枚印记的气息……” 纪轻衣忽然低笑,剑锋微偏,挑开苏月婳腕间玉镯。 莹白的玉镯落地时发出脆响,露出里面刻着的酆都印暗纹,那是唯有鬼王才能持有的印纹。 本来,苏月婳所有随身物件上都有酆都暗纹,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出来,奈何魂小花藏身的发簪碎了,魂小花也献身已故,加上她法力受限,所以这才…… 魂小玲也不免惊觉,尊上一直用玉镯封印着鬼王气息,可如今在纪轻衣的神符之下,封印竟在一点点崩解。 “好大的胆子!” 反正都被识破了真身,苏月婳索性也不掩藏了,她直接脸色一沉,展臂挥舞长袖,她魂体渐渐凝出青灰色的鳞甲纹路,指尖长出半透明的鬼爪。 转瞬就直锁向纪轻衣的咽喉! “就算是司空来了,都不敢这么和本王这么说话!你区区一个下等精怪,还敢如此放肆?” 纪轻衣听着训斥,也感受着咽喉处的一阵阵锁紧,气息生生要被扼断,他却不慌不忙地扯唇还笑:“鬼王大人好气度,但是……” 话未说完,纪轻衣忽然眸色一凛,直接突破苏月婳的桎梏,他手中的剑也突然刺入她心口,莲花锁链猛地收紧,将她整个人甩向廊柱。 “尊上!” 魂小玲愤然咬牙,再也顾不上任何,背后绽开血色花影,十二片花瓣化作十二道阴刃袭向纪轻衣后心。 可对方连头都未回,反手一道符纸拍在廊柱上,整座宅邸突然剧烈震动,房梁上垂下数百条青铜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刻满咒文的铜铃。 铃声大作时,苏月婳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在震颤! 这是地府专门针对阴魂所设的锁魂铃阵,就算是真正的鬼差也难以挣脱。 没想到…… 纪轻衣竟然连这些都学会了! 好一个司空,包庇纵容,为虎作伥,不让司空这老头吃不了兜着走,她就不是阴璃! 却在这时,魂小玲的阴刃被符光绞碎,胸前突然绽开一道血口! 她踉跄着跌倒在地,却挣扎着够向苏月婳,只见自家尊上的魂体已经半透明,锁骨处的莲花印记正渗出黑色血珠。 魂小玲惊诧的眼瞳大睁,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每一滴黑色血珠,都会损耗鬼王百年修为! “尊、尊上您……” 纪轻衣一脚踢开魂小玲,缓步走近,青铜剑上的莲花锁链还在滴着苏月婳的黑血:“大人是不是也听说了,东郊乱葬岗出现了诈尸的奇闻?” 苏月婳强忍着满身的剧痛和不适,复杂的目光阴翳地迎着对方,却没言语。 纪轻衣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淡漠从容的姿态:“那大人可知,为何那些尸体都血脉爆体,身上还都印着莲花图腾?” 他忽然抬手,掌心浮现出与苏月婳锁骨相同的印记,“三千年前,您在酆都鬼城河畔残忍斩下的那截莲茎,如今可还长在在下心口呢。” 第193章 执念 什么? 苏月婳诧然愣住,罕见的面庞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酆都鬼城河畔的一株莲茎? 还是过去了三千年…… 纪轻衣看着她的神色,轻蔑地哼了声:“怎么?大人贵人多忘事,是不是早就把三千年前的那点事忘了?” “是有点记不清了。”苏月婳坦然承认,“要不你多提醒一下?” 纪轻衣抿住了唇,素来从容淡漠的脸上也泛出了波澜。 “这么多莲花图腾……”苏月婳记不太清,但能绞尽脑汁地猜测一下。 纪轻衣所布下的法阵,不管有多阴毒邪佞,每每都会留下一个莲花图腾,难道说…… “你是莲花精?”苏月婳猜测着冷笑出声,“这就有趣了,我记得司空那老头很喜欢莲花,住所四处都是,难不成你是他养的?” 可是…… 随着这捋思绪,苏月婳也瞬间脑中涌动,一缕记忆慢慢地浮现眼前。 几千年前,酆都遭到邪祟作乱,殃及亡魂,吞噬阴差,当时苏月婳正好在鬼城闲逛,便即刻出手斩杀了一只莲花精,追本溯源,为此她还去找过司空。 当时闹得很不愉快,梁子也是这么结下的。 司空埋怨她多管闲事,还出手太过狠戾,说那个莲花精本是极好的,又有什么缘故,不然不会在酆都大闹…… 具体的,苏月婳想不起来了,当日也懒得听司空过多辩解,两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自此,她鲜少踏足东岳地界,司空也对她诸多厌烦。 “我知道了。”苏月婳慢慢站起身,“原来你是那朵残莲的执念所化。” 她的鬼爪突然掐住莲花锁链,鳞甲上泛起青色鬼火,“难怪能骗过地府查魂,你根本没有真正的魂魄,不过是借人间躯体养着一丝精魄罢了。” 她猛地发力,锁链上的往生咒竟被鬼火一点点灼烧殆尽。 纪轻衣脸色微变,袖中突然甩出十二道生死簿残页。 那些泛着金光的纸页在空中拼出东岳大帝的法相,苏月婳感觉头顶压下千钧之力! 毕竟纪轻衣这是借用了正神的法身投影,就算是鬼王也难以硬抗。 “尊上!” 魂小玲健步扑过来,用自己的花影替苏月婳挡住法相余波。 血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她背后的花茎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您快走!属下撑得住!” 可话音未落,纪轻衣的剑尖已经穿透她的胸口,彼岸花的花蕊被剑气绞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月婳怒意凛然,周身鬼火骤然暴涨,青灰色鳞甲瞬间覆盖全身,背后浮现出三头六臂的鬼王罗刹虚影。 她掐碎最后一道锁魂铃,鬼爪直接插入纪轻衣心口:“你以为借了神符就能嚣张?就算是司空亲临,也休想在我面前撒野!” 可就在指尖要捏碎那丝莲花精魄时,纪轻衣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胸前的莲花印记发出强光,苏月婳感觉自己的鬼力正顺着印记倒灌进对方体内! 原来刚才的激斗,早已让她的鬼王气息渗入对方躯体,而那莲花印记,此刻成了反噬的媒介。 “阴璃,你还是这么急躁。”纪轻衣的声音突然变了,竟带着东岳大帝特有的威严,“三千年前你斩我分灵,今日我便借这凡人之身,收取你在阳间的一缕残魂,也算一报还一报,公平吧?” 话音未落,他周身浮现出东岳大帝的法袍虚影,掌心托着半本生死簿。 苏月婳这才惊觉中计了! 纪轻衣不过是面上的幌子,真正的幕后黑手竟是司空! 那老东西竟借着分灵凡躯,布下这等圈套,只为削弱她在阳间的力量。 此刻锁魂铃阵已经彻底激发,她的三魂七魄正在被生死簿一点点抽取,而傅孤闻还未归,东宫的护卫根本无法察觉这里的异动。 “司空!你怎么敢的?”苏月婳的鬼王虚影发出怒吼,可生死簿的金光已经笼罩住她的魂体。 魂小玲挣扎着爬过来,用最后的力气抱住她的鬼爪:“尊上,属下替您挡着!您快回……” 话未说完,整朵彼岸花突然枯萎,化作漫天血雾替她挡住了生死簿的光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宫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凤鸣。 苏月婳感觉心口一震,腕间玉镯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 早在从南疆回来后,苏月婳便将自己灵识和傅孤闻身上的玉佩相印,本意是为了防止傅孤闻遇到什么凶险,她能及时知晓,却没想到在这时候竟然成了傅孤闻找寻她的线索…… 纪轻衣脸色大变,法相虚影开始不稳。 生死簿残页在龙气下发出滋滋声响,他知道再拖下去必被反噬,只得恨恨地甩出三道神符,震碎苏月婳的鬼爪,转身化作一道金光遁走。 临走前,他扔下青铜剑,剑身上的莲花锁链已经深深嵌入苏月婳魂体,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苏月婳强撑着接住即将消散的魂小玲,看着怀中渐渐透明的花精,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魂体化作点点青光,钻进玉镯中。 当傅孤闻带着侍卫冲进宅邸时,只看到满地破碎的纸人,和那只滚落在青砖上的玉镯,上面还沾着点点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捡起玉镯,指尖触到里面的酆都印暗纹。 傅孤闻顾不上这些,收起玉镯,健步扑向苏月婳,一把将她抱起:“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月婳稍调整呼吸,却咳出了一口黑血。 她真庆幸不久前为傅孤闻开了天眼,不然她魂体的状态,他都很难窥见。 “我……没事……” 傅孤闻倒吸冷气,也顾不得再问任何,抱起苏月婳就边往外走,边吩咐侍从清理府邸,任何怪异之物一概查收,严防此事,决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侍从领命,却惊诧地看着太子殿下腾空抬起的双手,所有人都看不见苏月婳的魂魄,也纳闷殿下为何如此。 傅孤闻没空理睬旁人异样的目光,带着苏月婳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东宫。 魂体很快回归,但苏月婳却迟迟不醒。 第194章 感染花柳病 昏眠中,苏月婳的意识早已归为阴璃,也被司空呼唤来到了泰山之巅。 司空站在山巅,背手而立,旁侧腾空悬浮着一盏明灭孱弱的分灵灯,他感知着阴璃的到来,深呼吸长叹一声:“阴璃,事到如今,你还是听不进去我的话吗?” “一意孤行,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 阴璃只觉得可笑,荒谬地扯了扯唇:“老不死的,分明是你正邪不分,非要偏袒帮扶那阴邪至极的莲花精,你还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一口?” 转瞬,阴璃眸色一沉,周身的阴气化作万千利爪,携着强劲的罡风席卷向司空,“真以为我不敢上报天庭,惩治降罪于你吗?!” 司空转过身,挥舞长袍拦阻那些阴气利爪,他叹息依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说呢?那莲花精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阴璃收走所有,冷静的眉眼依旧凌冽,却道:“你说吧,连前带后一五一十,若有半分隐藏不实,看我怎么定罪于你!” “这件事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司空仰头长叹,思绪拉远的眸色也幽深了些许,“不是三千年前,而是更远、更远以前……” “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介凡人,没有飞升,也没有修炼,当时我的名字叫封敬芫,家境殷实,父母和善,我也自幼饱读诗书,跟我的一个小书童,准备上京赶考。” 一切都是那么顺遂,也都是那么稀疏平常。 可是,路途中却遭遇了土匪抢劫。 书童为了护着他,谎称自己才是公子,主仆两人换了衣服,诓骗土匪相信,并放走了封敬芫,让他回家取银票赎人。 可是书童却着急的眼色示意封敬芫,别管他,快走,别再回来了。 封敬芫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自然不肯听书童的。 可是等封敬芫慌忙不远万里地跑回家,拿到足够的银票再折返,书童早已……被折辱磋磨,卖进了勾栏院。 别管男子女子,好什么风的达官显贵,都比比皆是。 书童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等封敬芫再挨个勾栏院找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书童,再将人赎回时,书童却已……感染花柳病,生命垂危。 封敬芫带他走访名医,因此也错过了赶考的日程,书童满心愧疚,为了不再耽误拖累封敬芫,而服毒自尽。 后来封敬芫因为解救逃难的黎民百姓,又配合治水,却因救人而身死,良善的意念感动上天,破格飞升,修炼千年,被封为东岳大帝,入驻地府阴司。 这时再无封敬芫,有的只是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司空大人。 神仙的日子冷淡,除了修炼,就是造福百姓苍生,以及管辖分内之事,有一日司空闲来无聊,就去阴司陪同阎罗审问魂魄,却又撞见了书童。 书童轮回转世,依旧是极苦的命格。 但书童不抱怨,始终觉得只要心怀善念,就算不感动上天,早晚有天也能改变自己轮回命格,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一世安稳,和父母妻儿和睦到老即可。 司空送书童再入轮回,可仙界一日,阳间一年,不捎多日,书童的魂魄又回到了地府。 那一世,书童所投胎的村子,刚好有精怪升仙,天雷降下,山崩地裂,书童为了救满村老小,趁机杀害了那只精怪,也让天雷及时而止。 但逆天行事,书童身上也落下了天谴的印记责罚。 天谴加身,注定了没办法轮回人道,只能生生世世都为牲畜,遭人虐待宰杀。 司空心疼又不满,悄悄运作篡改了书童的命格,也不是多大的篡改,就是用术法压制住了书童身上的天谴,悄无声息地送他入了人道轮回。 结果,东窗事发,书童再回归地府时,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坚决不肯供出司空,又以自身迎接天罚和天谴,堕入地狱,生不如死。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凭什么?李兆林没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司空越说越激动,“这世间大奸大恶的人多了去,李兆林不该这样的!” 阴璃始终没言语,静静听着,此时却重复呢喃:“李兆林……你那个书童的名字,也是这一世纪轻衣的真实名姓。” 司空没有反对,只继续道:“我动用私权将李兆林和我身边一个阴差互换了一下,等阴差承受不住地狱刑法,我巧妙地让他进了轮回,而脱逃的李兆林,就被我收在了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纪轻衣能善用东岳符文和术法的原因。 阴璃依然没言语,但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他跟着我修炼,过了上千年,无意中他在地府中看到了他曾经的爱人,想随着对方一起投胎转世,求一世姻缘,求善始善终。” “他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不可能不成全满足的,我准许了,他也和爱人一起走了,可是那一世,他不仅没有和爱人终成眷属,还被人残害,不得善终。” 不是不得善终几个字那么简单,是李兆林那一世的父母、兄弟姊妹,皆被他人所杀,他不信命,不信抵不过强权,愤然告官,上京揭发,可在路上,跟他青梅竹马又陪他进京的女子,被人掳走侮辱,卖进窑子不堪受辱自杀而亡。 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了李兆林的亲骨肉。 一尸两命。 李兆林依旧没有退缩,没有被打倒,他还是想上京揭发,还原真相,让父母姊妹兄弟们,还有爱人孩子都得到一份公道,在天有灵能安息。 结果…… 就在距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天子脚下,他竟被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那些人何其猖狂,何其歹毒? 李兆林心有不甘,恨意磅礴,一落入地府就化成了怨煞满身的厉鬼,尤其是在得知对方是紫微星转世,真龙加身,注定那一世要继承大统成为九五之尊。 害人的,高高在上,被害的,冤魂被镇入地狱。 第195章 冤冤相报 凭什么? 又为什么? 李兆林冤屈难散,恨意雄厚,司空也没办法为他化解渡化,只能先圈进安抚着,想着日子长了,慢慢再说。 结果趁着司空闭关之际,李兆林魂魄化入即将成精的莲花体内,融合精怪的术法脱逃,闯入地府大闹,只为了救出被欺压的父母兄弟姊妹,还有爱人孩子。 但却被不知这些的阴璃,直接斩杀了。 “这些前尘往事,当日我就想和你一一说清,结果你不听,坚信自己做得没错,还要追杀李兆林的残魂,诛杀殆尽……” 司空深吸了口气,所以当日他才会和阴璃大动干戈,最终不欢而散。 阴璃紧起了眉,但冷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过度的情绪体现,她只道:“后来呢?” “后来……我从你手中保下了李兆林的一缕残魂,经过千百年的修补总算拼凑完整,我也送他再次进了轮回,也就是这一世的纪轻衣。” “我以为忘却了前尘往事,他也能彻底好好开始新的生活,结果还是我想错了,他意志力太强,竟然不受孟婆汤所制,记得前世的所有。” 带着所有的记忆,李兆林投胎成了纪轻衣。 而且因果循环,曾经加害他的仇人,一个接一个都在身边…… “我知道你想护着傅孤闻,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司空压抑了满脸的杂乱,也做出了让步:“作为交换,你也别再管纪轻衣了,就让他报复吧,也是那些人该承受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 几世的仇冤,就在这一世化解了,或许也是做好的。 阴璃听着笑了笑:“你这话说晚了,如果放在不久前,我或许还能勉强同意,但现在,我也是纪轻衣的仇人之一,你认为我会放过他吗?” 司空再度长叹一声,挥手变出半页生死簿,上面赫然写着“苏月婳,阳寿未尽,魂魄残缺”,而在名字下方,还有一行用精血写的小字—— “鬼王阴璃,阳间历劫,魂印相牵,命数相连”。 风掠过泰山松涛,带着远处乱葬岗的尸气。 那些被种下莲花图腾的尸体,此刻正缓缓从土中爬出,他们的眼窝中跳动着青色鬼火,胸口的印记与纪轻衣留下的青铜剑遥相呼应。 天上也阴云密布,一阵阵的闷雷涌动不息,恍若预示着凶险正在悄然滋生! “只要你能罢手,纪轻衣不会对你和傅孤闻做什么的,阴璃,你即将要面对最后一道天劫,能否渡过,还要看你的造化,放手吧,别再管这些事了。” 司空的声音苍老,恍若透着无尽的疲乏和心累。 阴璃缄默的眸色深深,许久,她身影渐渐淡化,离去前只漫不经心地扔下一句:“看我心情吧。” 话是模棱两可的。 但实际上,司空心知肚明,阴璃不可能袖手旁观,默许纪轻衣胡作非为。 就算纪轻衣不会对苏月婳和傅孤闻有半分的影响,可是纪轻衣残害百姓,肆意妄为,单冲这一点,也等于触犯了阴璃的禁忌! 司空看着旁侧那盏灯,无力地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 玉漏迟迟,更鼓三声。 苏月婳在混沌中昏迷了一天一夜,总算悠悠转醒。 傅孤闻的指腹正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那抹力道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却又实实在在地带着灼人的温度。 苏月婳睫毛颤了颤,抬眼便撞进一双布满血丝的凤眸。 “醒了?”傅孤闻的声音哑得像是浸了霜,指尖掠过她额角碎发时,她才注意到他青竹纹广袖上沾着几星朱砂,应该是画安神符的痕迹。 案头铜炉飘着沉水香,混着药碗里苦艾的气息,如似夜里织成张细密的网,将她从魂体分离的虚浮感里慢慢捞起。 “先别起来。”他按住她要撑坐的肩膀,青瓷碗里的参汤还腾着热气,“你昏睡了三十七个时辰,太医说……” 傅孤闻喉结滚动,他别开脸去,望向窗外簌簌落下的梨花,“也没说出什么来,但我感觉……是不是跟血咒有关?” 苏月婳心里一怔,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腕间玉镯还带着裂痕,那是纪轻衣的留下的伤,此刻正贴着她的脉搏发烫。 苏月婳能感受到残破的魂魄变得更加虚弱,之前通过傅孤闻真龙之气的滋补,却经过这段时间都枉费了。 她胸腔里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血肉,强撑的也不过是意念所致罢了。 “我真没事。”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暗纹,“那点血咒对我起不到多大的作用,让我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撒谎的话才刚说完,她就克制不住的喉间突然泛起甜腥,咳出的血珠落在锦被上,竟泛着极淡的血青色。 傅孤闻瞳孔骤缩,伸手扣住她手腕,脉搏虚浮如絮,却在触到她掌心时,察觉到一道浅细的疤痕,前日还狰狞的伤口,这两日变愈合成了一道细微的痕迹。 “月婳。”他忽然低唤她的名字,指腹碾过她掌心疤痕,“你这伤痕……未免好得也太快了吧?是邪祟所致的对吗?你体内的血咒也在加深。” 窗外月色漫进来,照着他眉间深锁的纹路,“你别再瞒我,那日在纪府,我捡到了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半片焦黑的符纸,边角处玄武纹若隐若现。 苏月婳浑身一僵,这是东岳神符的残片,凡人触之必受反噬,可傅孤闻掌心竟只有淡淡光影。 傅孤闻身为紫微星转世,天生自带龙气,难怪能在关键时刻引动玉佩呼应,救她一命。 “殿下……”她欲言又止,却见他突然低头,在她腕间伤痕上落下极轻的一吻。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惊得她指尖一颤。 这段时日,他们虽同塌而眠,却从未有过这般逾矩的亲昵。 他的发尾垂落在她手背上,声音也低醇得有些沉:“你可知,我抱着你回来时,你的身子凉得不似活人,若你真有什么凶险,哪怕是千难万险……” 他忽然抬头,眼中倒映着她错愕的神情,喉结滚动:“我也在所不惜。” 第196章 强行逆转轮回 “殿下……” 苏月婳复杂的眸底暗影窜动,她也迅速垂下眸,长长的睫毛极好地敛去了一切踪迹。 “我不是要瞒您,而是……” 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不能直说,而是感觉全都和盘托出,貌似对眼前的局势也没有任何缓解。 “血咒对我确实有影响,但还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而且想要破除血咒,就要追本溯源……” 光揪出纪轻衣是没用的,破解他布下的几个阵法也无济于事,要将他彻底铲除。 可是纪轻衣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术妖法,不死不灭,跟乌尔娅差不多,都很难对付。 苏月婳踌躇的正在措辞,外面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 风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殿下,娘娘,刑部急报,东城又发现三具爆体而亡的尸体,胸口皆有莲花图腾。” 苏月婳呼吸一窒。 傅孤闻脸色也直接沉了,站起身走到窗边:“府尹带人去了吗?” 风絮回:“回禀殿下,府尹这次也是想带人接收尸体的,但却被皇帝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而且宫中刘公公也差人传话,请殿下即刻进宫一趟。” 傅孤闻轻“嗯”了声,让风絮暂且等候。 他走回来,看到苏月婳要起身,急忙一把将她按回踏上,“别动,这事确实蹊跷,我进宫一趟,你好好休息,听话。” 苏月婳一笑,点点头:“殿下不用忧心我,快去吧。” 傅孤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来到养心殿,繁文缛节的不等行礼,皇帝就挥挥手:“都免了,太子,出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但是……” 皇帝长叹一声,没说下去,满怀哀愁的对刘德才递了一眼。 刘德才面色凝重,点头应声,旋即就让几个太监去办事了,不多时,太监去而复返,这次抬进来了一具灵柩。 随着开棺,看清里面躺着的人,傅孤闻震惊地愣住。 竟然……是沈卓潇! 双目赤红,面带微笑,满脸煞白,浑身经络爆裂,竟然和城中与乱坟岗死的那些人一样! “这……”傅孤闻诧然出声。 皇帝也痛心难当,满脸忧愁地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些许,就连声音都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不知为何,潇儿竟然去了护城河,被发现时就已经……” 刘德才也急忙劝慰皇帝宽心别着急,再向傅孤闻解释:“不瞒太子殿下,三皇子突然暴毙,死因蹊跷又可疑,已经将府内所有下人都押进慎刑司拷问了,可不管怎么问,那些人都什么都不知道,不像是作假的,这就……” 刘德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傅孤闻极快的稳住心神,仔细地又查验了一番沈卓潇的尸身,确定就是沈卓潇无疑,也不是假死欺诈。 他疑虑重重的眸色深重,再度朝着皇帝俯身行礼:“父皇,恕儿臣无能,一时间也难以做出判断,但此事古怪又稀奇,应当好好巡查一番。” 别管沈卓潇犯了多少错,只要皇帝没有罢免他皇子的身份,那就是天潢贵胄的龙嗣,突然暴毙而亡,怎么样都要查出一个结果的。 皇帝叹息连连,一手扶额,不断起伏的胸膛恍若一个破风箱,呼哧气喘的:“国师呢?朕也派人去通传了,他怎么迟迟还不到?” 傅孤闻垂眸低头,自前日在纪府发现满院纸人后,他便命暗卫查了国师府的底细,却发现所有下人的户籍都停留在三年前,分明是被人用术法篡改过的死籍。 但暂且证据不足,他也没法实话向皇帝禀明。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说国师忽感风寒,已经下不了床塌了。 皇帝呼吸一顿,紧接着哐哐的咳嗦不止,许久,他挥挥手对刘德才说:“去传御医,给国师好好看看,再送些药材补品过去,让国师好好养病。” “是,老奴这就去。”刘德才躬身应声。 皇帝勉强点点头,再看向傅孤闻:“就剩你了,朕只能靠你了,闻儿啊,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傅孤闻当即道:“父皇安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帝沉了口气,还是难以压制不断地喘息咳嗦,又看了眼灵柩,痛苦的满眼哀伤:“潇儿暴毙的事,暂且不能对外宣扬,等都查清楚了,找出了凶手再说。” “父皇圣明。” 傅孤闻又劝慰着皇帝多说了几句,然后出了养心殿,他也让人将沈卓潇的灵柩送往无人居住的祈灵宫,嘱咐所有人嘴巴严一点,不可走漏消息。 东宫寝殿的雕花窗棂被夜露打湿,苏月婳倚在贵妃榻上,听到下人通报说傅孤闻回来了,她想下榻,却被匆忙大步进来的傅孤闻拦阻。 将宫内的事大概和她说了一遍。 苏月婳听到沈卓潇死了,眸色忽地一动。 纪轻衣前一世仇人众多,估计沈卓潇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但若是如此,那纪轻衣有的是办法轻而易举的弄死沈卓潇,完全没必要大动干戈地弄出一具具爆体而亡的尸体啊。 到底还有什么用意…… “我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就在于……” 傅孤闻没说下去,让人挪来案几,他也提笔蘸墨,按着暗卫查到的,开始在宣纸上一一绘制:“乱葬岗和城中发现的尸体,位置都有些诡异,你且看……” 苏月婳探头一看,眸色登时沉了下去。 竟然是个北斗七星状! “每具尸体的朝向都对应着泰山方位,而沈卓潇的尸身,恰好沉在北斗‘天枢’位的护城河中被发现的。” 傅孤闻一一绘出,旋即抬起眸,“纪轻衣府邸上那些纸人,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此事也和他有关联,那这些……” 他没说下去,但苏月婳知道他想起了那日在纪府看到的纸人,还有她腕间的酆都印。 苏月婳沉吟着,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北斗图案,忽然想起三千年前在鬼城河畔见过的往生阵。 就是用怨魂祭北斗,可强行逆转轮回! 第197章 护驾! 逆转轮回…… 纪轻衣的上几世过得都不尽人意,不是一个惨字能概括的。 难道他想篡改前几世的厄运,从头来过? 可那他就该知道,时间无法倒流,即便是神佛仙精,也只能撕裂时空,用法术堪堪维持一段时间的过往幻境,算是寥补遗憾,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没有任何人,能让幻境成真。 也无法倒退逆流时间,回到过去的几世,重新来过。 苏月婳几经思虑,还是揣测不出纪轻衣到底想要什么。 她深吸口气,愁眉不展:“纪轻衣的这些术法都跟地府有关,能掌控人的魂魄,也如弄那些阴时女一般,弄什么邪门的献祭,难道是为了逆转轮回?” “可是,纪轻衣明明是个活人,他弄这些除了能滋养他的魂魄之外,还能有什么用?难不成他还有想复活的人?” 明明纪轻衣上一世的所有亲眷都死了,还不得轮回,也早就随着三千年前他借助莲花精大闹时,被阴璃将所有人魂魄打得魂飞魄散了。 而这一世,纪轻衣在出生后,亲人就相继离世了,没有多少情分,他也不至于如此冒险疯狂,那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除了他自己,还能是为了谁? “我让人查查?”傅孤闻问。 苏月婳微微摇头:“估计也查不到什么,而且浪费时间……” 她眯眸思忖了下,果断道:“今晚先去乱葬岗看看吧。” 说着,苏月婳起身,锦缎绣鞋踩在青砖上发出细碎声响,“子时三刻,月落北斗时,应该是阵眼最弱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能查出什么端倪来。” “好,听你的。”傅孤闻伸手要扶她,却触到她腕间冰凉的玉镯,想到上面流转的酆都符文,他眸色幽深地皱起了眉。 入夜的灯火葳蕤。 更夫击打着呼喊:“三更天了,小心火烛……” 喧嚣的京城此刻也落于静谧,而灯火辉煌的宫墙内,巡逻守卫森严,苏月婳和傅孤闻各自换了身不起眼的平民装扮,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侍从,遁入夜幕。 乱葬岗,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槐树,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声响,如似无数冤魂在窃窃私语。 苏月婳踩着腐叶前行,傅孤闻的玄色衣摆始终护在她身侧,腰间玉佩散发的真龙气息仿若逼退了不少孤魂野鬼。 风絮早已带人抵达,看到远处的灯火,便急忙让人着手准备,他也走过去相迎:“殿下,娘娘。” 傅孤闻一挥手示意他起身,然后问询:“那些尸体呢?可有移动过?” “回禀殿下,属下谨遵命令,没让任何人动过尸体半分,都还是原状。” 傅孤闻轻“嗯”了声,他看眼苏月婳,两人一前一后地随着风絮往前走。 一片宽敞的地带,眼前的景象让人瞳孔骤缩。 几十具尸体呈环状排列,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片青铜莲瓣,面容诡异的安详,嘴角带着怪异的笑容,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欢愉。 “怎么又是这样?”傅孤闻疑惑皱眉,脑中也想到了沈卓潇的尸身状态,跟这些尸体相差无几,一样面带着诡异的笑容。 风絮蹲身在一具尸体旁,拨弄了一下胸口的青铜片:“殿下,这青铜片都带着莲花符文,但没有毒。” 而只往胸口插入这么一个青铜片,还不足以致死。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苏月婳拿帕子捂住口鼻,俯身检查了一下近旁的尸体,旋即判定:“他们的魂魄被抽走了。” 她指尖抚过尸体颈后暗纹,那是往生阵的标记,“如果我没猜错,纪轻衣应该是再用这些尸体弄出献祭大阵,以喂养……他想要转生逆转的魂魄。” “可能是他的本体,也可能是……他很在乎的某个人。” 不管如何,先按纪轻衣是为了自己想的话,那他的本体……从亡魂早已依附在了极阴的的血色莲花上。 苏月婳抬起头,望向东北方泰山所在的方向,“怕不是沈卓潇的死,是阵眼的关键,那他前世的业火,能让血莲提前开花。” 傅孤闻俯身握住苏月婳的手,顺势将她拉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月婳一笑,带着娇俏的魅惑,潋滟的眉眼透着玩谑的笑意:“猜的呗。” 傅孤闻皱了皱眉:“别闹。” 转瞬,他盯着她不同寻常嫣红的唇色,怎么感觉和白日时不太一样? 仿佛夜晚中的她,唇色极艳,姿态也更显……妖娆。 傅孤闻移开眸,压下疑虑,只问:“你锁骨处的印记……为何又与那些尸体上的图腾近乎相似?” 夜风掀起她鬓边碎发,露出颈间若隐若现的莲花纹。 苏月婳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酆都河畔,她亲手斩下莲茎时,那精怪诅咒的话:“今日你害我,我在你身上落下印记,终有一日会成为反噬你的索命符!” 此刻纪轻衣的术法,分明是在借她的鬼王气息,催养血莲。 “我怎么知道?”苏月婳避重就轻,不答反问:“纪轻衣不定要弄出什么妖邪的法术,不是布阵,就是献祭,我中的血咒就是最好的例子吧?” “确实……” 傅孤闻的话未落,地面突然震动,三十七具尸体同时睁眼,眼窝里涌出青色鬼火,缓缓朝两人爬来! “小心!” “护驾!” 风絮惊呼,带着周围侍从纷纷亮剑。 傅孤闻腰间的玉佩也在刹那间骤亮,而那些奓起的尸体,一个个恍若狂暴凶兽,一股气浪就掀翻了风絮和侍从们,直直地逼向苏月婳—— 苏月婳后退一步,指尖化出半透明的鬼爪,轻轻一划,最近的尸体便如纸片般碎裂,露出里面缠着莲花锁链的木人! “是纸人作祟,还有木头傀儡。”她松了口气,解释道:“应该是奇门遁甲里的,但也绝对用了邪术滋养辅佐。” 说着,苏月婳手指着那暴露的木人,指尖一滴鲜血直袭进木人额心,刹那间,木人爆破一般的碎裂成渣。 第198章 我是…… 就在此时。 那碎裂的木人竟倏然升起血光,万千莲瓣凭空浮现。 在月光下拼成纪轻衣的虚影。 那虚影开口时,周遭形成他人难以窥见的结界,而声音却带着司空的威严。 “阴璃,你既已知道前因后果,为何还要阻拦?李兆林不过是想讨回他应得的公道!” 苏月婳扫了眼结界外的傅孤闻,见他毫无异状,她也全然对峙那道虚影。 她凭空幻化的鬼爪骤然收紧,莲瓣在她掌心发出滋滋声响:“公道?他屠城百姓为祭,炼怨魂为奴,这便是你口中的公道?” “东岳大帝,你徇私罔顾,你眼中可有三界六道?可有天庭秩序?” “三界六道,上辖天庭,啊哈哈……”虚影放声大笑,是那样的悲怆,那样的决绝,仿佛遭受了灭顶的哀凉,残忍冷道:“不过也是,天道不公罢了!” 苏月婳愤然深吸了口气:“司空,你护他几世,还不够吗?还要助纣为虐下去,你可曾想过,这世间还有轮回天理?他若开了怨报的先河,后世冤魂皆仿,阴司秩序何在?” 虚影突然消散,血光中传来纪轻衣的低笑:“鬼王殿下果然慈悲,可您斩我莲茎时,可曾想过我在忘川河畔受了上千年寒水之苦?” 话音未落,所有纸人突然自爆,结界也凭空消散,所有的纸人夹杂着木人,漫天木屑纸刀,纷纷化作利刃袭向两人。 傅孤闻本能地将苏月婳护在身后,却见她指尖掐诀,玉镯碎成齑粉,露出下面缠绕着酆都的鬼王令,那是她的本命法器。 “这是……” 不等傅孤闻疑问出声,苏月婳便匆忙道:“闭眼!” 旋即不等傅孤闻反应,她出手一挥,仿佛隔绝了傅孤闻和风絮等人的感官。 鬼王令也在这时腾空展开—— 乱葬岗上空浮现出三头六臂的魑魅魍魉、地府神兽的虚影,鬼火所及之处,纸人木屑纷纷燃烧。 傅孤闻感觉到掌心被塞了样东西,睁眼时只见苏月婳的指尖在滴血,那黑血落在他掌心,竟凝成朵小小的曼珠沙华。 “殿下,我瞒了您很多事。” 她声音发颤,却仍勾着笑,“您现在想都知道吗?” 傅孤闻始终以为在南疆的时候,她苏醒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如同曾经的中原神女一般,擅长法术,也知晓法阵等等。 可若不然呢? 两人从相识以来,他就对她有过诸多的猜测和疑虑,也屡屡试探,可苏月婳从未有过半句蓄意骗他又害他一说。 所以日子长了,他也将那份疑虑消除,两人真正的好好相处起来。 但是…… 最近怪事频发,不仅是藏在幕后的纪轻衣行迹诡谲,就连苏月婳,也越发的奇怪蹊跷起来,难道其中…… 傅孤闻什么都没说,一把握紧了苏月婳的手:“先回去。” 然后,他又叮嘱风絮带人打扫整理这里,收敛所有尸身,打扫满地的木屑纸片,任何可疑的,统统扣留待查。 风絮领命,傅孤闻也抓着苏月婳的手,大步翻身上马。 一路匆匆,折返回东宫。 傅孤闻始终没有放开苏月婳的手,屏退左右,寝殿内灯火辉辉,烘照着彼此眸中的杂乱和倒影。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傅孤闻终究开了口,疑问的语气,却没带半分愠怒。 苏月婳垂眸便笑了,她习惯性地拨弄手腕上的玉镯,但早已消散如齑粉,余下的鬼王令,也被她收入锦囊中。 “殿下……” 她刚开口,就被傅孤闻打断。 他深深地看着她,“机会只此一次,你现在全都说了,我不怪你什么,但若是……” 没再往下说,但苏月婳应该能猜到如果此时她还隐瞒的后果,会有多可怖。 苏月婳依然笑着,淡淡的笑颜宛若盛开的彼岸花,那样妖艳,那样魅惑,却毫无轻佻散漫之意,反而她眼中的哀凉,竟让傅孤闻看得……越发心里难受。 不等他说什么,她忽然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转瞬她另只手也端起了他的下巴,继而踮起脚尖,殷红的唇封堵上了他…… 辗转厮磨,纠缠掠夺。 是她先开始的,但也是他化被动为主动的。 一番辗转,苏月婳感知着深处残破魂力的一点点滋生,也更加贪婪地肆虐,越要越凶…… 久了,即便是傅孤闻都有些难以招架。 他也觉察出不对劲…… “你……”他好不容易拉开她,感知着什么,眸色悚然。 苏月婳勾唇笑了,戏谑的眸光饶有兴趣地凝着他:“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吸取你体内的真龙之气!傅孤闻,你早听人说过吧?你是紫微星转世,注定要成为天下主宰,九五之尊的。” 傅孤闻少见的震惊愣怔住。 苏月婳伸出手,描摹着他如画的眉眼轮廓,感受着他细腻的白皙肌肤,“所以你猜猜我是谁?真的是苏月婳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早就死了。 怎么会好端端地撑到现在? 端倪太多了,破绽也很多,两人相识以来发生的种种,每件事都没办法细想,不然……都是漏洞马脚。 傅孤闻诧然的呼吸凝滞,“你……你是什么?” 苏月婳眯了眯眸,本来还想再瞒他一段时间的,或许这辈子都不告诉他了,反正凡人的寿命,不过区区几十年。 但是纪轻衣的背后是东岳大帝,是位份修为都和阴璃不遑多让的存在。 只此一点,苏月婳就不能掉以轻心,况且,她也不确定最后一道天劫什么时候降临,与其再让傅孤闻蒙在鼓中,不如坦白所有。 纪轻衣的目标不是傅孤闻,也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及早的将傅孤闻撇清摘出,苏月婳也好安心收拾纪轻衣和司空。 “我是……” 苏月婳扯唇依旧笑着,却随着笑容愈加妩媚。 苏月婳挥袖一展,瞬间周身衣物蜕变,淡蓝的衣袍渐渐幻去,取而代之的黑红长袍,锦缎翻飞,那藏匿的鬼王令也透着酆都符纹,一点点如妖冶的图腾在衣袍上盛开绽放。 第199章 缘断散去 黄冕加冠,满头珠翠。 身段婀娜,容颜姣好。 手持玉笏,佩戴亡灵剑。 阴璃的真身赫然浮现,声音也带着穿透地狱冥府的幽冷,徐徐而至:“我乃修炼所致,天庭亲封,酆都鬼王阴璃是也。” 傅孤闻震惊的眼瞳一阵阵紧缩,身形晃动了两下,堪堪稳住,但讶异的眸色也透出万分的不解和难以置信。 “你竟然……” 阴璃默默的吸气闭上了眼睛,预想到傅孤闻会震惊,也会震怒,但等待着唾骂的话语,却听到他说:“……你竟然是神?” 阴璃一愣,睁开眼眸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 酆都大帝,听着神武又威严,按理说应该受万人世代敬仰供奉,可实则不然,人人皆惧怕生死,谈及地府阴司,一个个谈虎色变。 最不济的,人人也都说阎罗王如何如何,甭管真心还是假意的敷衍奉承,却极少有人谈及酆都鬼王。 都觉得是阴邪的玩意,肯定丧心病狂,凶残至极。 却都忘了,酆都大帝,万鬼之王,也是真正造福苍生,心系六道的神明! 傅孤闻没有厌弃她,也没有对她的真身恐慌惊惧,他只是震惊地说出了:“你竟然是神……” 听着这话,阴璃一挥手,又幻化出苏月婳的衣袍服侍,她现在残存的法力也不够维持真身的时间太长,她苦笑道:“殿下,您还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话落的一瞬,她也捧起傅孤闻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类似表扬嘉奖一般,轻轻的蜻蜓点水,一碰即分。 “换成寻常人,不该质问我为何吸取你的真龙之气吗?不该恐慌我对你不利吗?不该……唾骂我为何如此遮掩欺骗,意欲不轨吗?” 傅孤闻沉了口气,也别过头移开了视线:“我和苏月婳的婚事,本就很荒唐,尤其是苏韵的惨状,不生不死,活生生被惊吓成疯癫痴狂的状态,虽然我没有细查,但也能猜到,她和沈卓潇联手,从成亲之日起,就应该是想利用你算计我。” 所以成亲后,他才诸多对苏月婳设防又怀疑,多番试探。 “但事实上,你并没有照做,不仅没有害我,反而还处处帮我,自从苏韵自食恶果以后,你就想尽办法帮我绊倒沈卓潇、澹皇贵妃……等等。” “这一路走来,我早已对你放弃了怀疑担虑,但是,我也曾想过,你是转性了,还是曾经就是和沈卓潇苏韵虚以为蛇,可现在看来……都不是。” 因为她压根就不是真正的苏月婳。 苏月婳听着,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地消了,实言慢道:“我的确不是苏月婳,当日成亲的花轿中,苏月婳就已经被苏韵和沈卓潇害死了,我在那时候从地府而来,因为我和苏月婳前世有些缘分,便借助了她这具身体。” “殿下,其实我没帮你什么,就算帮了,你也用真龙之气还我了,不是吗?” 傅孤闻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转过头眸色凛然地落向她:“你什么意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殿下,你我之间互不相欠,纪轻衣的事,你大可不必过于忧心,他确实心术不正,但却不会加害于您和陛下的。” 苏月婳深深地看着面前深隽的面庞,轻缓的话音持续:“我会处理了他,也会解决好所有的事,殿下,您只管放心且安心,您注定会一世福禄,万寿永疆。” “保重了……” 苏月婳慢慢地伸出手,想要触及傅孤闻的面庞,但却没等落下,她的身影就渐渐淡化。 “你要走?”傅孤闻倏地沉下了声,也下意识伸手就去抓她,但什么都没触及到,眼睁睁地看着苏月婳的身体消散如一捧齑粉,无需风力催散,就消失了。 “苏月婳!” “你给我回来!” 任凭他怎么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话还没说清楚,苏月婳!谁让你就这么走了?你给我回来!” 什么都得不到,苏月婳早已无踪而去。 徒留下傅孤闻一人在偌大的寝殿内,环顾四周,反复找寻,却什么都找不到。 风絮在外轮值,听到声音不对,试探性地叩门:“殿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孤闻猛然一把打开门,扫看周遭,漆黑的视野进入黎明,即将破晓的天际一片灰茫。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端端的太子妃,就这么……倏然消失了。 真相没办法公开。 傅孤闻犹豫再三,也只能道:“太子妃身体不适,不用传御医,只需要好生修养,即日起任何事不准许惊扰了太子妃。” “是,属下明白!” 知会所有人后,傅孤闻眼色叫风絮跟进寝殿。 他愤然的脸色也恍若难以遏制的怒意勃发,一再运气后道:“带几个信得过又口风严的人,去找苏月婳,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她的人!” 风絮一愣,惊愕的余光扫了眼空荡荡的寝殿,下意识也不敢多问,只能点头应声:“是!” 而另边,从东宫中遁走消失的苏月婳,来到了城郊的土地庙。 这里荒凉,少有人烟。 她早已如强弩之末,方才在傅孤闻面前展现法力,消散离去,已经是她动用了最后一丝真元,这样的状态,别说司空了,纪轻衣来了,她都应付不了。 魂小玲也瞬间化形落地:“尊上,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苏月婳任由魂小花搀扶着自己,“现在只能靠你了,我这状态没办法再阳间继续逗留,想办法带我回阴司冥府,快点。” 地府黄泉,是阴璃的法场,也是她所有法力的来源,只有回去了,才能更好地、也最快地休养恢复法力。 魂小玲连连点头,迅速折断一只花瓣,口中默念咒法,腾空劈开一道时空门,搀扶着苏月婳迅速进入。 可魂小玲化形时日不多,法力也不够精湛,所化的时空门虽然通往地府,但却不是阴璃的住所,也不是十殿阎罗的道场,反而是……杂乱吵嚷的鬼市。 第200章 让我们快活快活 鬼市,顾名思义。 就是所有问审过后的亡魂,等待投胎往生,也如活人一般各自生活,所以也弄出了一个热闹的市集。 阴风阵阵,鬼火摇曳。 周遭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的人声,和杂乱恐怖的诡笑声。 魂小玲第一次踏足这里,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这里……好恐怖啊。” 苏月婳一笑,也没说什么。 鬼市聚集了牛鬼蛇神,确实很邪门诡谲,但也云集了很多奇珍异宝。 “来错地方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尊上。”魂小玲听着周遭吵闹的声音,头都大了,急忙再催动法力想再劈开一道时空门,但却怎么都劈不开了。 “这里开不了门。”苏月婳无力的提醒,握紧了魂小玲的手:“来都来了,你去帮我找个忘魂草,这东西也能助我恢复法力。” 但却极为罕见。 苏月婳在地府千百年也只收集了三株,还早被她用完了,鬼市奇珍较多,说不定能碰碰运气。 她又叮嘱:“记住,找到忘魂草就立刻离开,不要多事。” “是,属下知道。” “暂时不可暴露身份,你也不用这么拘谨了,叫我姐姐就行了。”苏月婳又道。 魂小玲迟疑了下,但考虑到尊上的情况,也只好点头应下。 鬼市比传言中的更繁华。 随处可见的摊位,摆放着各种珍宝,琳琅满目,硕大堪比人头的夜明珠、巧夺天工的精湛雕刻玉器、撰满符文的卷轴,甚至还有很多惊世骇俗的珍馐美味。 来往的亡魂形态各异,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华服加身,但所有的无不例外,都神情麻木地穿梭其间。 唯有神采奕奕的,便是地府的不当值的阴差们。 “这边走。”苏月婳拉住魂小玲,朝着一个偏僻角落走去,“忘魂草通常生长在阴气最重的地方,可能在……” 话音未落,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两位小姐姐,初来鬼市啊?” 一位面容枯槁的老妇人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干瘪的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红花。 “那你们可来对了!来,看看这彼岸花,新鲜得很呢!” 魂小玲就是彼岸花精,哪受得了这个。 她悚然的后退一步。 苏月婳却敏锐地注意到老妇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色符文,那是鬼市管事“黑无常”手下独有的标志。 “多谢婆婆好意,我们只是路过。”苏月婳礼貌地拒绝,拉着魂小玲就要离开。 “两位这就要走?别急啊。”老妇拦住两人,依旧笑着的嘴脸恍若挂了张人皮,异常怪异,“是这彼岸花你们不喜欢?那我还有别的呢。” 说着,老妇就要在袖袋里翻找。 “不用了。”苏月婳再次开口,“我们刚死没多久,家里也穷,没烧什么纸钱,兜里空空,什么都买不起。” “哎,没钱怕什么呀?”老妇笑得依旧诡异,还伸出枯槁如树枝的手,就要抚向苏月婳的脸:“看看这小脸长得……” “别碰!”魂小玲一把推开了老妇的手,护主的架势鲜明。 老妇脸色骤变,声音陡然尖锐:“两位别不知好歹!没看见那边那位的遭遇吗?” 顺着她指的方向,不远处一名年轻亡魂正被几名鬼差围住,强行搜刮着他怀中的宝物。 那亡魂苦苦哀求,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狠戾的噬魂鞭一下又一下凄厉地打在亡魂身上,痛得撕心裂肺。 “鬼市,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老妇冷笑道,“没有足够的筹码,就别想活着离开。” 苏月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知道鬼市规矩,但也明白的自己现在不宜惹事。 “足够的筹码?”她眯了一下眸,反问老妇:“你想要什么?” 老妇上下打量着苏月婳和魂小玲,摸着下巴:“这个嘛……” 不等说下去,忽然一股异常的香气沁入鼻息,继而一位身着艳丽红裙的女子,如同鬼魅一般漂浮在几人面前。 “两位好面生啊。”女子不理会老妇,只看着苏月婳和魂小玲,妩媚的眉眼弯弯,“要不要姐姐帮帮忙呐?这鬼市的水可深着呢。” 魂小玲感觉这女子比老妇还可怕,不知为什么,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悚然感。 “不必了。“苏月婳冷淡回应,试图绕开。 女子不依不饶:“别这么急着拒绝嘛,我这有上好的彼岸花,保证比任何人的都新鲜上等,吃了能强身健体,稳固魂魄呐!” 听着‘稳固魂魄’四个字,魂小玲的脚步顿住。 女子依旧笑着,伸出五根纤长宛若鬼爪的手指:“也不贵,只要五千万两黄金即可。” 五千万两……还是黄金?! 魂小玲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鬼市的价格也太高了。 苏月婳烦得不住皱眉,鬼市哪有什么彼岸花,都是诓骗刚死亡魂的戏码罢了,只要吃了,就会变成和那些窜梭的亡魂一般,麻木不仁,变成行尸走魂。 “滚开!“她眼中寒意骤现,强大的气势让女子和老妇不由后退一步。 “好大的脾气啊!“女子尖叫一声。 老妇也嫌弃的不住咂舌:“好心被你们当成驴肝肺,真是不上道!” 转瞬,女子就高声大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不识抬举!欺负人啦!” 顷刻间,八九个彪形大汉一般的魂魄,登时现形围攻了上来。 “就是你们俩啊?” “我还以为谁呢?两个小娘子啊,哎呦长得还不错呐,正好销魂馆没什么新人了!” “抓过去,我们还能快活快活,啊哈哈……” 几个大汉猥琐的淫笑嘻哈震天。 苏月婳面色一沉,她现在连一分力气都浪费不起,但显然,今天要不让他们尝点厉害的,她们也很难脱身。 可同样想着的还有魂小玲。 魂小玲早已将苏月婳挡在身后,摆出架势准备大干一场了。 “别冲动。“苏月婳低声对魂小玲说,“按计划行事。” 魂小玲会意,瞬间捏指变幻出一枚玉符。 这符咒能隐去她们的气息痕迹,也能在鬼市神不知鬼不觉地方便行动。 然而就在她准备使用之际,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 “住手。” 第201章 冷面判官 闻声的一瞬,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信步走来,面容清隽,眼神却冷若冰霜。 他身后跟着几名鬼差,气息森然又嗜血。 一阵阵吸气声忽然传来,有人窃语:“大人怎么来了?天呐,大人都几百年没有正儿八经地露过面了?” “谁知道呐?快行礼吧!” “黑无常大人。” 随着众人齐声脱口,也纷纷跪拜行礼,而刚才还嚣张的壮汉们此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老实规矩了起来。 苏月婳皱了眉,竟然是黑无常? 不怪她没认出来,平日里她贵为酆都鬼王,坐在明晃璀璨的大殿上,满身绫罗朝袍,皇冠加冕,黑无常也不是这等如似凡人的穿着打扮。 所以她没认出他,同样的,黑无常也没人出苏月婳。 黑无常冷眼扫过众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老妇跪地叩首,急忙解释:“啊也不是的,大人明鉴啊,实在是这女子两人初来鬼市,不懂规矩,还戏耍我们,我们就是一时心急所以才……” 黑无常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看眼苏月婳和魂小玲,只摆摆手:“够了,带她们去见判官,别再这里生事。” 魂小玲闻言大惊,刚要开口,却被苏月婳拉住。 老妇立马应声站起身,拖拽着苏月婳和魂小玲,抛出一记符咒,瞬间几人的身形消失而去。 判官,分为两类,一类是阴间的掌管生死,手握生死簿,并不是只能审问查询亡魂的生平和寿数,任何阴间大小事务,判官皆可查询知晓。 还有一类判官在阳间,修道问仙,配合黑白无常和阴差们勾魂索命,解脱渡化世人的执念遗憾,消融怨煞。 苏月婳想着等会儿见到了判官,正好能帮她查查忘魂草的下落。 若是她没记错,每隔一千年左右,忘魂草就会诞生出一株,流转于阴间,终被有缘人寻觅服用。 寻常人服了,能百病全消,福泽万年,一世轮回大富大贵,幸福安康,而苏月婳服用了,就是滋补魂魄,增进法力。 但也会有些副作用。 一行人很快来到一座阴森的大殿前。 经过鬼差的反复通报,苏月婳和魂小玲跟着老妇这才进了大殿。 殿内灯火昏暗,一名身穿红袍的瘦高男子正伏案疾书。 他抬头看了一眼几人,眸色灼灼,犀利得恍若寒刀,直抵人心。 “所来何人?” “回禀大人,这两位是刚死的亡魂。”老妇行礼的说话的同时,还拽着苏月婳和魂小玲,示意两人狗胆包天,竟然看到判官大人还不下跪行礼! 苏月婳才不会平白无故的下跪呢,她也拦阻着没让魂小玲跪下。 她直视着堂上的判官,“不认得我了?” 判官一怔,不等反应,就见苏月婳冷淡凌厉的眉眼倏然绽放出阴璃的法相,他惊诧的手中毛笔脱落:“你……” 顾不得说下去,判官慌慌的急忙绕过案几,扑通一下撩起长袍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属下阴律司崔珏,参见阴璃大人。” “免礼吧。”苏月婳也没不习惯摆什么架子,只道:“因为一些事,我不宜暴露身份,你也嘴巴严一点,先帮我找寻一下忘魂草。” “我需要忘魂草。“苏月婳直截了当。 崔珏皱眉:“忘魂草乃是阴司圣物,一千年才诞生一株,还非要寻觅有缘人才肯现身,所以这……” “我有急用。“苏月婳皱眉,语气坚定,“你快点查找就是了。” “可是……”崔珏吞吐了下,很无奈的脸色翻出愁云:“忘魂草真的是很邪门又有灵性的圣物,就算属下强行帮您找到了,但没有缘分的话……” 忘魂草也不会现身,就算被人用法术强行拔出,它也会魂断消亡,典型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然怎么会被称为圣物呢。 少顿,崔珏又道:“敢问大人,您为何需要忘魂草?” 苏月婳犹豫了一下,知道崔珏的性子,不知晓实情绝不会出手帮忙,无奈便道:“我魂魄受损,需以此草补全魂魄。” 崔珏瞬间就沉默了。 前日听闻阴璃大人不在地府,潜入阳间,帮一个和她有缘的女人完成什么夙愿了,这本就是胡闹,以为是传言不可信,但现在……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鬼差慌忙闯入:“大人不好了!东岳大帝派人来搜查鬼市,说是有人偷了极阴地的圣物!” 崔珏脸色微变:“东岳大帝?他不是闭关了吗?什么时候出关的?” 苏月婳闻言心中一凛,司空这个该死的老头,执意助纣为虐,还要帮纪轻衣帮到底了! 崔珏看了眼苏月婳,眼色支走鬼差后道:“大人,忘魂草一事还需慎重,不如您先入住暂留属下这里,容许一些时日,属下一定尽力帮您找寻到忘魂草。” 苏月婳想了想:“也可。” 如此,崔珏极快地命人在偏殿安排了一间房给苏月婳,并派了两名鬼差交由苏月婳差遣做事。 她心中也明白,崔珏是知道她现在法力受损,魂魄不全,想借用此法让她暂避锋芒,保求安然。 毕竟,酆都大帝的最后一道天劫,虽然时限无人窥得天书知晓一二,但人人皆知天劫一事,也不乏有人想暗中滋事,以妄图覆灭阴璃,取而代之。 最后一道天劫…… 苏月婳坐在榻上闭眸调整声息,些许时,她掐指算算。 能感知到就是最近,却不知具体时限。 苏月婳也能感知到身体越来越孱弱,即便回到了地府,明明是她的道场,但却没有往昔源源不断的法力输送,仿若干涸了一般,她也如凡人似的,感觉身体很不自在。 如似大病一场,岌岌可危。 魂小玲看着苏月婳的状态愈加不好,她记得团团转。 “尊上,接下来该怎么办?东岳大帝的人还在搜查,万一被发现……” 放在平时,苏月婳丝毫不惧怕司空,也不在意什么搜查,但苏月婳因为要渡劫而太过于虚弱了。 第202章 傅孤闻去地府 她的状态别说抵挡一个司空了,就怕是崔珏黑无常这些下属,她都难以压制。 苏月婳闭目调息,虚弱地说道:“别担心,司空要帮的是纪轻衣,而主要目标是我,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若不出所料,司空真正的意图是想在她度天劫时动手,压制封印,以便纪轻衣铸就逆转轮回的大阵,达成心愿。 司空这个老顽固,简直就是……疯了! “尊上别着急,属下帮您去找忘魂草!”魂小玲说着,转身化为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苏月婳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调养生息。 但倏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苏月婳瞬间眉心紧缩,她手指一挥,一道幽光在门缝间扫过,随即轰然挡开房门! “谁?“她冷声问道。 门缓缓打开,一名身着灰袍的男子探头进来,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明亮。 “不愧是鬼王大人啊,都这样了,一点异动还能有所察觉。” 男子笑吟吟的,再敷衍地抱拳行礼:“在下无名小辈,但听闻您要找忘魂草,所以也算有事相商,不知道大人可否给个薄面?” 苏月婳有所怀疑,眯眸打量着门口的男子:“你到底是谁?” 男子依然笑着,“实不相瞒,是崔大人通知在下的,我乃……鬼医莫离。” 鬼医,一个没有被地府记录在案的差职,通常以为亡魂治病疗伤为主,也算是积福行善的差事,世代相传,祖祖辈辈都弥留地府,不去投胎入轮回。 “原来是鬼医。”苏月婳心下了然,却又问:“崔珏为什么会让你来?” “因为在下不仅能找到忘魂草,还能暂时帮大人度过危机。” “哦?” 莫离不笑了,眸色深了些:“大人,您现在的状况,恐怕撑不过三天,若不及时服用忘魂草,只怕……“ 苏月婳思索片刻,决定冒险一试:“你如何证明自己可信?“ 莫离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药粉:“这是忘忧散,可暂时缓解您的症状,若是假药,您服下后会有生命危险,若是真药,则会稍有好转。” 苏月婳接过药粉,毫不犹豫地倒入口中。 片刻后,她感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转,不稍多久,原本剧痛枯竭的经脉仿佛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好药。“苏月婳点头,“你想要什么回报?” 莫离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在下欠了崔大人一份人情,此番崔大人既然找了我,那偿还人情是一方面,再卖鬼王大人一份人情,岂不是一举双得吗?” 苏月婳想了想,清然一笑:“好,暂且先信你。” 莫离点头,“在下治病疗伤不适宜在这里,还要劳烦大人跟在下走一趟了。” 苏月婳应下,挥手给魂小玲传递了一份音笺,之后便与莫离出了宫殿,再次折返去了鬼市。 而另边,阳间的土地庙。 风絮陪同傅孤闻来到此处,一番寻找,并没有找到半点苏月婳留下的痕迹。 可是…… 傅孤闻就是有一种直觉,她应该是来过这里。 他环顾四周,总觉得冥冥中这里有她的气息,但找不到人,这就…… 忽然狂风大作,继而凭空也浮现出一道时空门,纪轻衣一身华服地缓步走出。 “国师大人?”风絮悚然地盯着不同寻常的一幕,下意识出剑护在了傅孤闻近前。 纪轻衣笑笑:“不用畏惧,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殿下,如今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太子妃的真实身份了,怎么样?您还想找她吗?” 傅孤闻眉毛微皱,眯起双眸:“你想要做什么?” “殿下别急,微臣能对太子妃做什么呢?微臣只是有一些执念想要完成罢了,如果殿下能承诺不会阻拦,那微臣也愿意帮殿下一点小忙。” 傅孤闻警觉的蹙眉加深:“什么意思?” “殿下,您怕不是忘了吧?您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啊,怎么去找太子妃呢?” 纪轻衣说着,一挥手再度浮现出时空门:“穿过这道门,便可去往阴曹地府,但您以生魂的方式,要隐藏气息,且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归来,否则……” “那您就是真死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您的。” 纪轻衣摆出了诱人的条件,“选择在您,微臣只是为您提供了便利的方式。” 傅孤闻直觉这人有诈,但想到苏月婳…… 眼看他就要迈步走进时空门,风絮慌乱地一把拦住傅孤闻:“殿下,还望三思啊!” 都知道纪轻衣一定有鬼,也肯定不安好心。 但是,亦如他所说的,傅孤闻只是一介凡人,用寻常的方式又怎可能找寻到苏月婳? “无事。”傅孤闻开口,深深的目光依旧凝着纪轻衣,但话却是对风絮说的:“生死有命,无需挂怀。” 纪轻衣耸肩一笑:“殿下好气度啊。” 傅孤闻也没再废话,直接迈步踏进了时空门。 风絮愣了愣,也没犹豫急忙跟了进去。 纪轻衣挥手收走时空门,冷然的唇畔,泛出一抹狡黠的笑。 鬼市中,傅孤闻和风絮一前一后落地于此。 风絮惊悚地看着周遭的异样,恐惧的脸色早就惨白了,“这这……殿下,这里太诡异了!” “阴曹地府,诡异不是正常的吗?”傅孤闻不觉奇异,只摩挲着腰间佩戴的玉佩,这里面有苏月婳注入的法力,和他生生相息。 只要靠近苏月婳,玉佩就有产生共鸣有反应。 他握着那枚玉佩,带着风絮:“走吧,我们先去找人。” 与此同时,鬼市某处的医馆暗室中。 莫离手法娴熟地为苏月婳疗伤,一道道幽蓝和深红色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 “感觉如何?“莫离问道。 苏月婳感受着体内有逐渐恢复法力的感觉,“好些了,你倒是对我的伤势非常了解。” “这是自然。”莫离微微一笑:“我常年游走阴阳两界,见过太多疑难杂症,大人这点伤,在我眼里并不算稀奇,只是,大人您的体质怕是……” 他话音拉长,神色也跟着瞬变凝重。 第203章 你是……太子殿下? 莫离长叹一声,移开的目光幽怨又冷淡。 黄泉鬼界,素来有些不过分拘礼,也有些没有体统的规矩,这也是三界六道始终将妖魔鬼界视为不入流的缘由。 这里所有妖魔鬼敬畏阴璃,也惧怕阴璃,但不动真格的,不会过分展现。 苏月婳乜了他一眼,没什么耐心地直道:“有话,不妨直说。” 莫离思忖着微微点头:“你应该知道吧?我还没有弄到忘魂草,现在我只是用其他类似的,协助你疗伤,复原法力,可这只是暂时的。” “就算真的找到了忘魂草,它对你的效用,也不是长久的。” “最多十几日,你还会如之前那般,法力枯竭,灵力耗尽,如同凡人一般,疼痛难忍,折磨煎熬,而同时副作用也会很显着。” 苏月婳听着,不断蹙眉:“副作用?” “你以前应该也用过忘魂草,难道不知道吗?”莫离反问。 苏月婳轻怔了下,旋即说:“以前……我从未有过伤成这样,即便使用忘魂草,也不过是增进法力罢了,所谓的副作用,我倒没怎么感受到。” “哦。” 莫离冷淡的反应不大,还犀利道:“那也不是你没感受到,应该是你忘了,忘魂草的主要表现就是让人、鬼、魔、神,不管是什么,都会忘却前尘往事。” “还很有意思的,不是全部都忘记了,而是选择性的遗忘,有的是忘却所有伤痛不悦的回忆,有的是忘记所有幸福美好的,有的则是忘记某个人、某段事。” “因人而异,效果不同。” 言犹至此,苏月婳听着神色凝住,也沉默了下来。 记忆中,曾经的千百万年里,她曾用过三次忘魂草,具体因何而来,又为何使用都记不清了,若莫离所言非虚,那……她曾经到底忘却了什么? 苏月婳不得而知,也毫无半点印象。 莫离眯眸看了看她,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便道:“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使用忘魂草忘却的记忆,永不可复全,但若再能使用一次忘魂草,便可恢复,这次如果真的找到了忘魂草,你是想疗伤呢?还是想恢复曾经的记忆?” “这……”苏月婳轻言出声,忍不住的一笑:“还用选吗?当然是疗伤啊。” 谁没事闲的恢复曾经遗忘的记忆。 既然都忘了,那就不重要,永远忘了便是。 而另边,同样在鬼市中,魂小玲不信邪,一定要找出再度诞生的忘魂草。 叶片泛着金光,叶脉如血丝缠绕,生于枉死城的断墙根下。 魂小玲想着忘魂草的特质,开始仔细地在周遭每个摊位上寻觅。 忽然,街边窜出一个佝偻的老妪,满脸伤疤,如似蜈蚣攀爬,令人作呕也心惊,她颤巍巍地走着,手中挎着一个脏兮兮的土篮子。 “往生香……” 老妪呼唤叫卖着。 魂小玲没注意,低头一直在找寻,忽然撞到了老妪。 “小娘子,好脸生啊。”老妪微微仰头打量了一下魂小玲,用枯槁一般的手也抓住了她的胳膊:“要买往生香吗?点上一炷,想见的人自会来相见。” “不买。”魂小玲挥开她的手,却反被老妪抓得更紧。 老妪说:“别急着拒绝啊,看你在这里周旋许久了,还没找到想买的吧?那你看看这个……” 说着,老妪指尖忽地闪过一抹金光! 那正是忘魂草的碎叶! 魂小玲眸色一紧,立刻警觉,“你手里的草从哪来的?” 老妪浑浊的眼珠骤然发亮,枯手化作铁钳扣住魂小玲手腕:“小娘子好眼力,这忘魂草可是从枉死城偷来的……” 话未说完,她身后突然冒出三个青面獠牙的鬼差,腰间锁链泛着寒光。 魂小玲暗叫不好,听说枉死城的忘魂草受三殿阎罗管辖,私采者会被剜去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她强提一口气,指尖凝出鬼火甩向老妪,却被对方轻易挥开,鬼火刚触到对方衣角就熄灭了。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有鬼!”青苗獠牙的鬼差发出尖锐的怒吼,“抓住她!” 老妪恐慌地忙对着鬼差叩拜:“跟我可无关啊,我只是卖往生香的……” 鬼差没空理会老妪,一脚踢开,直奔魂小玲而来! 魂小玲悚然就要跑,但前后左右都腾空出现几名鬼差,显然让她插翅难逃,一个鬼差甩出的锁链,也精准地缠上了魂小玲的脚踝! 魂小玲气得咬牙,绝迹不肯放过老妪,一把扯拽过对方,同时掀翻了老妪手里的土篮子,只见那原本通体流光的忘魂草,此刻早已化去金光,变成了寻常普通的荒草。 原来是假的! “你!”魂小玲咬牙切齿,竟然忽视了鬼市最常见的骗局,用假象引贪心者上钩,再卖给鬼差换功德。 很显然这老妪和鬼差都是一伙的! “上当了吧?活该吧你!”老妪嘻哈的怪笑,随着一声闷响,她也消失遁走。 徒留下魂小玲,错愕又慌乱地面对着几个虎视眈眈的鬼差,她试图挣脱脚踝上的锁链,却怎么都挣不开。 “我只是上当了!跟我也无关的啊!”她出口解释。 鬼差呵呵一笑,压根不听,收紧锁链,拖拽一般的就要拉扯着她而去。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倏然现身,拦阻并轻易挥舞长剑,切断了魂小玲脚踝上的锁链。 “跟我走!” 男子也迅速朝着魂小玲伸手,拉住她,在鬼差不等反应中,消散而跑。 等避开了追捕的鬼差,男子带着魂小玲也躲进了周遭一处泥泞肮脏的角落中。 “多谢你了,不知你是谁啊?姓甚名谁?”魂小玲感激地忙问。 男子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像是不愿过多管闲事,能出手帮助魂小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总之此刻既已脱险,男子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告辞道:“姑娘,保重。” 说着刚要迈步,他腰间佩戴的玉佩就倏地发出震动。 魂小玲也想叫住对方,却在瞥见那玉佩的一瞬,她瞬间认出了,“你是……太子殿下?” 第204章 你怎么会来这里 傅孤闻也没想到对方竟能认出自己。 他看了眼魂小玲,没再理会,只握着掌中的玉佩,感受着不受控的微微震动,流转的黑红色阴气缭绕。 苏月婳一定就在附近,不然玉佩不可能有如此反应。 魂小玲不懂玉佩有什么用,只激动道:“你真的是太子殿下!你是来找尊上的对不对?但你怎么会来这里……” 没再问下去,魂小玲挥动捻着法力的手指在眼前一抹,再定睛瞧看傅孤闻,还真是……生魂! 地府往来的均是死魂,就是彻底在阳间咽气寿终的三魂六魄,偶有生魂,无外乎寿数还未尽,因什么缘故魂魄脱离,这样的生魂,鬼差是一缕不会放过的。 必须抓起来严密审问,之后统一发落。 傅孤闻这才纳闷疑惑地看向了魂小玲:“尊上?你是指的苏月婳?” “啊这个……”魂小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纠正。 傅孤闻便道:“她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也知道她就是酆都鬼王阴璃,所以你是她的随从?” 如此,魂小玲连连点头:“是啊,殿下,您怎么会来这里的?谁帮您的?” “这个以后再说。”傅孤闻没空细说,扫了眼周遭:“苏月婳就在附近,你知道她具体在哪里吗?” “知道啊,尊上给我传过音笺的。” 说着,魂小玲犹豫下,到底还是眸色示意傅孤闻:“殿下,请跟我来!” “等等,我还有一个随从,他刚才帮我们引走阴差了。”傅孤闻担忧风絮,让魂小玲在原地等候,他大步离开。 同时,医馆密室中的苏月婳,也感知到了傅孤闻的生魂落入地府,还就在鬼市之中。 “胡闹!”她忍不住气愤道。 莫离端药进来,刚巧听闻这两个字,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苏月婳:“大人这是在说谁?” 不等苏月婳说什么,莫离忽然神色一凛,听着外面屋檐下的清脆响声,他冷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鬼市又要热闹了,竟然有生魂进来了!” 苏月婳眯起眸:“你连这个都能感知到?” “闲来无事,炼制了一个小物件罢了。”莫离解释得简单,将端来的汤药递给苏月婳:“大人,还是请喝药吧。” 苏月婳看着墨黑色冒着热气的汤汁,浓稠得好似混杂着血肉,也散发出浓烈刺鼻的味道。 莫离也不打算解释这药的来历,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等着苏月婳喝下。 无法,她只能封住鼻息感官,仰头一饮而尽。 莫离接过空碗,“只可惜了这药少了一副药引子,若能用挚爱您的人心头血肉,就更好了。” 苏月婳一惊:“什么?” “无甚。”莫离将碗放进了托盘里,一挥手扫空消失,“大人,我估算着忘魂草应该快现身寻觅有缘人了,此为一记良药,但还缺一记。” 苏月婳疑惑的眸色泛沉。 “就是他人的阳寿、或者……”莫离故意没说下去,反而侧身看了眼窗外,“大人,外面闯入鬼市的那道生魂,是您熟识的人吧?” 话题冷不丁的再度跳转,苏月婳烦躁的脸色也不虞了起来:“你究竟是何居心,又想说什么?” 莫离淡然的扯唇,“生魂入阴间,可是重罪,三殿阎罗的鬼差已经往这边来了。” 苏月婳的呼吸一沉,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捏紧。 ”尊上不去见他是对的,但是……”莫离意味深长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他或许是救治您的另一味良药呢?” “住口!”苏月婳沉下脸,呵斥阻止:“只需要有忘魂草一味药即可,其余的,不归你管,也不是你该操心的!” 外面,避开了追寻的阴差,傅孤闻也在找寻着风絮。 但风絮没找到,却撞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魂魄。 竟然是沈卓潇! 沈卓潇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傅孤闻,以为他也死了,痛快不已,但转念又被汹涌的仇恨攻占,他也发了疯一般的狂追傅孤闻。 “傅孤闻!你也死了!哈哈……太好了!但死了本宫也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沈卓潇跟发狂了的厉鬼一般,满身戾气怨煞的,汹涌席卷! 傅孤闻一句话都不得说,只好在鬼市迷宫般的街巷里奔走,衣摆早已被鬼火燎出了一道道的焦痕。 方才他被一群涂胭抹脂的女鬼围住,她们笑称要“留个俊俏郎君做鬼夫”,直到他体内真龙之气迸发,才震碎她们的虚妄幻境。 “傅孤闻……” “燕王?” “还是我该叫你一声二哥啊?” 沈卓潇阴涔涔的声音,让鬼都毛骨悚然。 他的魂魄悬在飞檐上,胸口的莲花印记泛着血光。 此时的沈卓潇状态比生前更可怖,七窍淌着黑血,眼中满是怨毒:“是你害死我的!都是因为你!要没有你,我才是储君太子!我才是最该继承大统登上宝座!” “我生来就是帝王命!我合该一统天下,位极贵胄,九五之尊!都是你!害得我变成了这样!” 傅孤闻感知荒谬的脸色愤懑,手中也握紧了佩剑:“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沈卓潇,你到底是被谁所杀?是不是纪轻衣?” “是你!” 沈卓潇跟听不懂人话一般,发狂的咆哮:“就是你!你杀了我!你敢做不敢当!” 话音未落,他化作黑雾扑来,指尖凝出莲瓣利刃。 傅孤闻挥剑抵挡,却发现剑身对魂魄无效,无奈只好转身继续逃窜。 沈卓潇挥出的黑雾紧追不舍,沿途撞翻摊位,惊起无数厉鬼尖叫。 “抓住那生魂!他擅闯阴间!” 远处传来鬼差的铜锣声,锁链相撞的声响越来越近。 傅孤闻拐进一条死巷,后背抵着冰冷的砖墙,看着沈卓潇的黑雾渐渐逼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 苏月婳从天而降,黑红长袍猎猎作响,鬼王令在掌心泛着微光。 她眼中有挣扎,但更多的是决绝:“沈卓潇,你若再纠缠,我便送你去无间地狱!” 沈卓潇的黑雾一顿:“苏月婳?哦不,还是我该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鬼王大人啊?” 第205章 注定分别 苏月婳没好气地蔑视着沈卓潇:“既你已知我是谁,还敢造次?” 沈卓潇冷笑得毫无顾忌:“鬼王又如何?本宫生前还是太子殿下呢!” “你早就被废了!” “废了我也曾也是太子!” 沈卓潇咬牙切齿,迅速转怒的尖啸着分裂出万千怨煞气,“就算我魂飞魄散,也要拉傅孤闻陪葬!” 苏月婳咬牙挥出鬼王令,勉强撑开一道屏障。 傅孤闻趁机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如霜,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不见我。” “别说话!”苏月婳不敢看他的眼睛,拉着他往莫离的医馆跑,“子时之前必须送你回去,否则……” 傅孤闻突然停步,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你以为我怕死?从你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苏月婳心头一颤,鬼差的铜锣声却在此刻炸响。 三殿阎罗的鬼差骑着幽冥马冲来,锁链上的往生咒闪着金光,直取傅孤闻的生魂。 “走!”苏月婳将鬼王令抛向空中,勉强撑起半座阴司法相,“莫离!开时空门!” 莫离早已在医馆顶准备妥当,葫芦里的忘魂草汁液化作金桥,连通阳间土地庙。 傅孤闻却抓住苏月婳的手腕:“你跟我一起走!” “我是鬼王,本就不属于阳间!”苏月婳咬牙笃定的声线幽沉无比。 转瞬,她猛地推开他,鬼王令的法相轰然崩塌。 傅孤闻踉跄着踏上金桥,回头看见苏月婳被鬼差的锁链缠住,黑红长袍裂开,露出肩颈处的莲花烙印,那是血咒所呈现而出的。 “苏月婳!” 傅孤闻愤然地看着她,咬牙一下舍弃金桥,腾空飞跃再次来到了苏月婳近旁,“我不管你是阴璃,还是苏月婳,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苏月婳愣住了。 她没想到傅孤闻竟会执着到这种地步…… 金桥已经断了,追兵也马上赶来,再来不及重新施法补全金桥,无奈,她也只好拉着傅孤闻的手,腾空劈开一道时空门,带上莫离一并窜入其中。 等从黑暗中踏出,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大殿。 正是阴璃曾经千百年来的住所,位于酆都鬼城的秘境之中,鬼王殿。 莫离环顾四周,再看向紧抓着苏月婳的手不肯放的傅孤闻,他扯唇一笑:“还真是情谊深厚啊。” “您就是传说中的紫微星君转世,当朝太子殿下?”莫离迈步走向了傅孤闻,饶有兴趣的目光透着复杂的光束:“一个是阳间的储君,一个是冥府鬼界的酆都鬼王,你们两人……何来的姻缘,又何来的情意呢?” 难不成还真是月老糊涂乱牵线导致的? 苏月婳深吸了口气,袖内的手甩不开傅孤闻,也就只能作罢,她看了眼莫离:“少胡说八道。” 莫离笑笑并未采纳,依旧讳莫地看着傅孤闻:“你甘愿为了她,舍弃阳间的所有,堕入鬼道,当个永世不得超生的走卒鬼差吗?” 傅孤闻抿紧了唇,冷峻的脸上毫无展露,也没说话。 “就算你愿意,那你有没有想过……”莫离眯眸笑容诡异了起来,“这就等于是逆天改命,她可是要被天谴加身的啊!你知道天谴意味着什么吗?” 傅孤闻本该是帝王命数,应该一世勋功和睦团圆,寿终正寝,紫微星也将归位,再度纳入仙班,可是,他此时为了苏月婳,舍弃阳寿,堕入鬼界,虽是他一厢情愿,但天界纠察也不会判定归错于他,反而会加注在阴璃头上。 即便她侥幸渡过了最后一道天劫,可天谴也依然会落下,永世背负天谴,罪孽深重,日日饱受酷刑折磨,早晚魂飞魄散,不得善终。 傅孤闻明白了这些后,直接愣住了。 他错愕又复杂的看向苏月婳,“所以……我和你注定还是要分开,对吗?” 苏月婳深吸了口气,不悦的闭了闭眼睛,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艰涩的点了点头:“殿下,您不该来这里的。” 傅孤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什么都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他苦笑地压抑着满心的剧痛:“即使如此,我来都来了,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可以……” 莫离刚开口,就被苏月婳凌冽的眸光呵斥,“你闭嘴!出去吧!” 傅孤闻却看出端倪,拦住要走的莫离:“我可以做什么,你但说无妨。” 然后,他侧身再度看向苏月婳:“既然注定了我们要分开,死生不复相见,那余下的时间,就让我为你再做点什么吧。” 苏月婳呼吸一窒,堪堪地避开了目光,也敛藏了眼底泛滥的氤氲。 莫离叹了口气,直言道:“殿下要做的其实也不难,第一,帮忙找出忘魂草,第二,取你心头血肉做药引,第三,在大人即将渡劫之前,迅速回归阳间。” 傅孤闻眸色迅速幻化一片清明:“就这些?” “对。” “好。” 一口应下,毫无犹豫。 苏月婳的心却猛然一颤,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傅孤闻的手,“你知道取心头血肉意味着什么?傅孤闻,你疯了!” 傅孤闻一言没发,就伸手摩挲着她脸上细嫩的肌肤,无尽的深情,浓浓的情愫,都压抑在了一笑之中。 莫离也在旁掐指算着,“好了,时间到了,要找寻忘魂草,现在就要动身前往。” 傅孤闻立即松开了苏月婳的手:“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等我好不好?” 苏月婳哽咽地咬了咬牙,目视着傅孤闻和莫离相继而去,她第一次感觉火烧火燎的心近乎要炸裂一般的疼! 与此同时,莫离使用时空门带着傅孤闻去了忘川城。 这里一片荒芜,百里寸草不生,一地死寂,无数的冤魂嘶吼,夹杂着狂风暴雨中的凄厉哭声,一阵阵如似悲恸惨烈。 而早已不知从何处闪现而来的魂魄,聚集在城旁某处,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盼着,也在估算着时间,静待忘魂草的诞生出现。 第206章 虎口夺宝 忘川城下,阴云覆蔽。 一阵阵腐臭腥烈的气息裹胁着冤魂的哀嚎尖啸扑面而来。 倏然,数十名鬼差腾空出现。 一个个手持锁链,抛向空中形成类似结界的一个偌大圆圈。 “哎哎,都排好队!” “这忘魂草啊,千年才诞出一株,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也别急,别抢!” “一个个都排队啊!排队!” 鬼差们开始维持秩序,张罗着让所有跃跃欲试的鬼魂们排队站好。 “殿下,我们也去排队?”莫离试探性地问了句。 傅孤闻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微微点头。 两人很快混入了队伍中,听着前后鬼魂们的闲聊,一个容貌娇俏的女人怀中抱着个襁褓,匆匆地跑来。 “能让我插个队吗?我孩子等不及了!” “哪儿来的?凭什么让你啊?快滚!” “求你们了,我女儿真的等不起了……” “都是鬼,还怕死啊?哈哈哈……” 前后早已排出了一条长龙,不稍鬼魂盯着娇俏的女鬼,嘻哈的哄笑。 女鬼落寞的脸色有些难看,不住地抱紧了怀中的襁褓,潸然泪下:“都是死人,谁能怕死啊?但是,我的女儿魂体快要撑不住了……” 傅孤闻皱了皱眉,刚想挪身出列,却被莫离一把拦阻。 莫离压低声:“殿下,莫要多管闲事,小心有诈。” 傅孤闻看了眼跪在不远处朝着众鬼磕头作揖乞求的女鬼,也看不清她怀中襁褓里的婴孩,他紧着眉,停下了动作。 可前方站着的老妪,探头也瞟了眼女鬼,笑道:“怎么是她啊,听说这小娘子啊,就因为生了个女娃,被夫家灌药直接把女娃毒死了!” “她也是个烈性的主,直接砸死她婆母,也咬舌自尽了!” 老妪如同诉说稀罕事一般,跟前面几个鬼魂讲着,也感叹地摇头道:“这鬼界啊,自杀跟被杀可不同,要下地狱的,她好巧不巧跟她婆母撞到了一起。” “地狱百年,她又没少被她婆母欺辱磋磨,但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活生生把她婆母弄得啊,魂飞魄散啦!” “哎呀呀,还有这种事?” 老妪努努嘴,继续道:“何止啊,她从地狱受刑出来了,没在地府好好等着投胎,四处总算找到了她的孩子,又抱着孩子去阳间大闹,让她那个转世轮回的夫君啊,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呐!” “所以她的孩子替她抵挡了刑责,弄得魂体残破不全,就快散了!” 听闻了这些,傅孤闻脸色幽沉,不顾莫离的劝阻,直接出列唤女鬼:“姑娘,这里,你站我前面吧。” 女鬼满脸是泪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对着傅孤闻千恩万谢,不断叩头。 莫离沉了口气,倒是没说什么。 “殿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风絮匆匆地挤过鬼群,眼中满是惊喜与担忧,“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引开鬼差后,四处寻您不见,可急死我了!” 傅孤闻拍了拍风絮的肩膀:“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风絮刚想开口,倏然瞥见天空裂开一道血红色的缝隙,一道金光自缝隙中倾泻而下,霎时照亮了整个忘川城。 众鬼屏息凝神,纷纷抬头—— 只见一株通体泛着金光、叶脉如血丝缠绕的仙草破土而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忘魂草!” “诞生了!” 鬼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鬼差们立刻拉紧锁链,大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 “按照规矩,有缘人方可取草!” 为首的鬼差高声宣布,“一个一个来,莫要争抢!” 鬼魂们虽然不甘,但在鬼差的威慑下,还是按捺住冲动,依次上前。 “殿下别急。”莫离出声提醒:“这忘魂草只认有缘人,旁人触碰不得,我算过了,这次的忘魂草应该和我有缘,咱们等着便是。” 傅孤闻点点头,也没言语。 女鬼焦急地抱着怀中的婴孩,急切地盯着前方一个又一个的鬼魂冲过去,碰触不到忘魂草就被弹飞,惨叫此起彼伏。 不稍鬼魂已经被吓住,有些胆怯的不敢上前。 一时间就少了很多人,没多久就到了女鬼,她犹豫紧张的不住抿唇,到底一狠心,直接冲了过去。 结果如先前的一般无二。 风絮见状,咬了咬牙,“殿下,先让属下去试试吧!” “好,你且小心。”傅孤闻叮嘱。 风絮应声谨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颤抖的手,缓缓靠近忘魂草,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草叶的瞬间,一道强光闪过—— 他整个人被击飞掀翻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莫离皱起眉,眸色示意傅孤闻再等等,他取代风絮腾身直接凑向忘魂草,然而金光流转,转瞬一样也被弹飞了出去。 奇了怪了啊。 莫离摔在远处地上,疼得更加疑惑。 “不可能!我明明算好了……难不成还出错了?” 傅孤闻看着莫离狼狈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紧张。 但想到苏月婳还在鬼王殿等着忘魂草疗伤,他暗自沉气,毅然走上前去。 周围的鬼魂们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小声议论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新鬼。 傅孤闻缓缓伸出手,掌心微微冒汗。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忘魂草的那一刻,奇迹竟然发生了! 金光闪烁,忘魂草恍若认主一般,摇晃着稚嫩的叶片,缓缓地腾空,慢慢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鬼都懵了,惊诧诡谲地盯着傅孤闻,尤其是他手中的忘魂草。 鬼差们看了半天的热闹,此时只觉得没看够,但为首的还是清清嗓子,开口道:“好了,有缘人已现……” 不等说下去,就见鬼群一阵骚动,那个抱着婴孩的女人突然如同疯了般闯过众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了傅孤闻手中的忘魂草,拔腿就跑! “糟了!” 莫离登时脱口,愤恨又焦急地埋怨傅孤闻:“就说了不让你多管闲事,你非不听!现在好了!那魂草一旦采下,就不管什么有没眼缘,谁都能用了!” 第207章 缘分已尽 “我去追!” 傅孤闻顾不上任何,迅速大步跃过鬼群,身影很快消失无踪。 风絮和莫离也二话不说,急忙跟随而去。 忘魂草争抢这种事,千百年来时常发生,鬼差们乐得继续看热闹,也懒得多管,就轰散了周遭的鬼群,十几个鬼差也浩浩荡荡地挥舞着铁链,消失隐退。 女鬼跑得很快,但却漫无目的,也无处可去。 她一路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鬼市,来到一处医馆门前,疯了似的狂拍门:“开门!我取来了忘魂草!救我孩子!求你们了……救救我的孩子……” 门迟迟不开,女鬼焦急得也不住地看向后方。 终究,傅孤闻和风絮莫离等人,还是追来了。 “姑娘,我知道你救子心切,但我也需要这株忘魂草救治我的妻子,所以……” 不等傅孤闻说下去,女鬼恍若被触动一般,痴狂地笑了。 “救你妻子?这世间还能有如此好的男人?可惜命啊……我怎么就没遇上呢?” 女鬼悲痛地说着,也笑着,低头看着怀中魂体残破不全的婴孩,“我可怜的孩子,娘亲对不住你……” 莫离深吸了口气,走上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忘魂草能救你孩子的,但事实是,你这孩子……早已没法救治了。” 女鬼猛然愣住。 “因果轮回,你这孩子本来是最无辜、也最纯粹的魂魄,即便投胎于你做女儿,被毒死后她也能往生极乐,转投他人家,安乐一生,可是因为你的执念,来到地府又强行找到她,阻碍了她轮回的道路,她又为你承受刑责,所以你的业障,都已尽数转落于她,救治是不可能了,还是送她去投胎吧。” 莫离的一番解释,女鬼崩溃的周身黑气瞬间弥漫,尖啸着:“不可能!不会的!我女儿不该这样!” “冥顽不灵啊。”莫离叹息着,挥手挡开黑雾,尽数消散吸融,“再实话告诉你,这孩子魂魄不全,转入轮回也是痴傻残废,三世苦楚,才会消除这些业障。” “什么?”女鬼崩溃怔愣,愤然的黑气再要弥漫,却被莫离施法控制住。 “你觉得不公?”莫离冷然一笑:“这世间召召,皆有法治,你确实是苦命人,但即便你不报复,你夫家所有人也会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你非要执念如此,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你女儿,别再执念了,送你女儿入轮回吧。” “所以说……是我错了?”女鬼痴狂地哈哈大笑,笑得心酸,也笑得悲愤:“我错哪儿了?我错在就该眼睁睁看着他们毒死我女儿,我再继续生孩子?错在他们折辱磋磨我,我就该受着?” “这是什么天道?什么公理?” “阎罗王呢?判官呢?地府所有的主宰呢?给我说清楚!” 莫离摇头叹息,什么都没说,一挥手,将辖制的女鬼交给了赶来的阴差们,也取回了被夺走的忘魂草。 “世人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就是这样,报仇看似解恨,但也毁了自己轮回的路。”莫离感叹地随口说了一句。 傅孤闻目光复杂地看着被铁链锁身,扣押拖走的女鬼,深吸了口气:“若只修此生,不顾来世,报仇又何尝不可?” 莫离一怔,旋即扯唇笑了笑,却不等说什么,远处袭来一股浓烈的怨煞之气! “夺得忘魂草!他是生魂!” 沈卓潇从远处袭来,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地府岂容生魂撒野,还夺得宝物!鬼差大人,还不将他拿下!” 即将离去的鬼差们脸色骤变,不由分说纷纷抽出锁链,将傅孤闻等人围了起来。“生魂擅闯地府,罪加一等!交出忘魂草,束手就擒!” 为首的鬼差怒喝一声,锁链如灵蛇般向傅孤闻袭来。 傅孤闻心中一惊,拿过莫离手中的忘魂草,轻功掠地迅速逃离。 风絮和莫离紧随其后,三人在鬼市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躲避着鬼差们的追捕。 “跑什么跑!傅孤闻,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沈卓潇则在后面紧追不舍,不断施展法术,试图阻拦他们。 “这边!”莫离眼尖,发现一条隐蔽的小巷,急忙招呼两人拐了进去。 他们在小巷中左躲右闪,凭借莫离对地形的熟悉,终于将鬼差们甩开了一段距离。 “快走,回鬼王殿!”傅孤闻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焦急。 三人不敢停留,一路狂奔,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回到了鬼王殿。 苏月婳见他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当她看到傅孤闻手中的忘魂草时,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与担忧:“你竟然真的拿到了!” 傅孤闻喘息还有些不均,点头对她一笑。 莫离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准备疗伤事宜:“此药虽能助大人恢复法力,但服用之后必然会遗忘部分记忆。” “谁知道这次的忘魂草会选择让大人遗忘什么呢?大人与殿下,还是先好好说会话吧。” 说完,莫离便拉着风絮转身离开,将偌大的殿内都留给了傅孤闻和苏月婳。 傅孤闻走上前,轻轻握住苏月婳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月婳,无论你忘记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不会分开的。” 苏月婳压抑的眼眶也有些发潮,“殿下,您应该知道这种话是不可乱说的。” “不是乱说。”傅孤闻早就想好了,如同那女鬼一般,他不选报仇,但也不想顾及什么往生,“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我不求千年万年,只求一世几十年,我想和你白首偕老,你可愿意?” 苏月婳轰然一怔,满心的五味陈杂,嗫嚅的唇畔也不住的颤动,答案显而易见,但是…… 简单的几个字“我愿意”却恍若坠了千万斤,她怎样都道不出口。 其他的皆可无虑,但最后一道天劫又该怎么办? 如若失败,那她瞬间万劫不复,她也不能贸然留给傅孤闻任何的念想。 “我不愿……”苏月婳强忍着心痛,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殿下,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第208章 生死诀别 傅孤闻倏然愣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庞早已恢复冷漠的苏月婳,若不是短短一瞬的变化太快,他真会觉得……她怎么会变得这么陌生。 “是因为最后一道天劫对吗?”傅孤闻猜出了缘由,“即使如此,那你现在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会信的。” 苏月婳蹙紧了眉:“你……” “什么都不用说了。”傅孤闻打断她的话,“你要考虑的是尽快恢复,应对天劫,而我要做什么,都暂时与你无关。” “傅孤闻!” 苏月婳放沉了声音,岂料不等再说什么,就被傅孤闻一把抓住胳膊,顺势拉拽地抱入了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什么都别管,也别胡思乱想了,我不会走,就算你强行让人送我出了地府,我也会想办法再回来。” “你是我的妻子,成亲那日说好了的,一生一世,白首不离弃。” 三言两语,触动真心。 苏月婳再难克制的眼眶酸涩,任由傅孤闻的相拥,她也慢慢地伸手抱住了他…… 没多久,莫离很快便又折返回来了,他手中拿着药碗,碗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那个……”他不太好意思地清清嗓子,“大人,殿下,现在情况对我们不是很有利,所以……时间也不能过于耽误。” 傅孤闻和苏月婳都深知这些,两人也极快分开,各自压下了心绪。 莫离将汤药递送了过去:“若准备好了,那大人先把这碗药服下。” 苏月婳轻“嗯”了声,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爆发,她的法力开始迅速恢复。 但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也闪过无数画面,记忆如潮水般汇总凝聚,又有什么似乎在一点点地抽离消散。 就在这时,鬼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卓潇跟着鬼差们追了过来,两股势力,气势汹汹地要将傅孤闻等人拿下。 “殿下,我去拦住他们!”风絮抽出佩剑,大步冲出去。 “月婳就拜托您了。”傅孤闻对着莫离举拳行礼,“我也出去,争取些时间。” 莫离还礼,“殿下,注意安危。” 两人冲出门去,与鬼差们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傅孤闻凭借着体内的真龙之气,勉强抵挡着鬼差们的攻击,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而此时的苏月婳,在药力的作用下,终于恢复了法力。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便被坚定所取代。 她站起身,大步走出鬼王殿,黑红长袍猎猎作响,鬼王令在掌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沈卓潇,你屡次纠缠不休,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苏月婳声音冰冷,带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她挥手祭出鬼王令,一道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沈卓潇击飞出去! 沈卓潇发出一声惨叫,魂魄开始变得不稳定。 “我乃酆都鬼王阴璃,尔等鬼差,还不速速退下!”苏月婳亮出身份,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鬼差们见状,恐慌的纷纷跪地叩拜,敬畏的都怕极了。 沈卓潇惊恐地看着苏月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忘魂草你用了?” 苏月婳冷冷地盯着他,懒得废话,只道:“你三番五次大闹地府,下了无间地狱,你应该也无怨无悔吧?” 不等沈卓潇有什么反应,她挥手一道法术,将沈卓潇的魂魄彻底打散,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旋即,苏月婳也对着瑟瑟发抖的一群鬼差们,直接挥手将他们打散。 处理完沈卓潇和鬼差们后,苏月婳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虚弱,法力又开始有些枯竭。 莫离走上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大人,药效还未完全发挥。” 还需要傅孤闻的心头血做药引。 莫离突然皱起眉头,看向傅孤闻,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苏月婳强撑着稳了稳状态,也看了眼傅孤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直接错愕的悚然愣住—— “你……”她想说什么,明明上一秒脑海中还有印象,但下一秒,随着话音要脱口,竟然……记不得了! 难道这就是忘魂草的效力? 她一时弄不清,只觉得自己状态浑噩,她也眯眸复杂地看着傅孤闻:“你……你是谁?” 几个字终于脱口,傅孤闻和苏月婳都愣住了。 苏月婳是觉得奇异,想要纠正,但她就是对眼前的男人毫无印象,也并不认识。 傅孤闻是诧然她……竟然忘了自己。 虽说知道忘魂草肯定会让人忘记某段记忆,或者某个人,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快的发生了! “你不记得我了?”傅孤闻上前握住了苏月婳的手,“你再好好想想,真的对我没有印象了?” 苏月婳皱眉脸色阴郁,她下意识抽回手,也别过脸没有言语。 莫离倒吸冷气,“看来是真的忘了,也罢……” 他眼色叫过来傅孤闻,压低声:“还差最后一味药引子,就是你的心头血,但我看你的魂力也不是很稳固。” 稍顿,莫离又解释道:“生魂滞留阴间太久,又强行夺取忘魂草,损耗极大。若不尽快处理,殿下您恐怕……” “我会魂飞魄散?”傅孤闻反问了句。 莫离反复皱眉:“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无妨。”傅孤闻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侧颜又深深地看向了苏月婳,“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我怎样都无所谓,准备取血吧。” 莫离确实想这么做,但是,他也不想给自己造那么多业障,万一傅孤闻真折损在这里了,他也承受吃罪不起。 他无措地握着傅孤闻的手腕,试探脉息,“不行,现在取血你根本撑不住,也取不了多少心头血!” “那该怎么办?”傅孤闻便问。 风絮在一旁看着两人,心急如焚:“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莫离踌躇的沉思片刻,缓缓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过凶险了。” “什么办法?快说啊!” 第209章 拼尽一试 莫离看了眼一脸复杂的苏月婳。 他皱眉再看向近旁的傅孤闻,“这个方法有些冒进。” “需以大人的鬼王本源之力,暂时稳固殿下的魂魄,同时让殿下服用余下的忘魂草汁液,延缓魂魄消散。” 莫离解释道,“但这样一来,大人的法力将会再次受到损耗,而且忘魂草汁液对生魂的影响难以预料,殿下很可能会失去部分记忆,甚至……” “甚至怎样?”风絮急忙问。 “甚至可能会迷失心智,最终沦为行尸走肉。”莫离沉声道。 风絮悚然的倒吸冷气,“不行,这方法确实太凶险了,殿下,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傅孤闻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眉眼更凝重了些。 他侧颜看向了苏月婳,眼中均闪过一丝决然。 “试试吧。”傅孤闻开口道:“目前也没有别的更好方法了不是吗?” 失去记忆…… 苏月婳是忘记了他,那他呢?会不会也忘记她? 若是如此,那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呢。 风絮坚持拒绝:“殿下!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后果如何,我们真的不能冒然如此啊!” 傅孤闻皱眉,刚想启唇,莫离就被风絮的婆妈弄烦了,直接道:“也还有另一个办法。” 风絮一惊,“还有法子你怎么不早说?绕来绕去的,你故意吊人心啊?” 莫离冷看了他一眼,很不耐的叹道:“最后一个法子,更加凶险。” “东岳大帝,也就是司空,所有人都知道他酷爱饲养莲花,万千年来,他培育的莲花,不少都被他渡化成仙,但有一个例外。” 苏月婳记得这些,迈步走过来:“说的是李兆林吧?” 傅孤闻看向她,她陌生的眉眼还很冷淡,也再难找寻以往的温情涟漪。 他心里像被堵住了什么,闷闷的,也涨涨的,很不好受。 莫离略有迟疑:“李兆林?不该是纪轻衣吗?” 苏月婳则道:“就是一个人,原本是反复轮回人道的人,却因仇冤过多,煞气太重,而永世轮回都不得善终,司空为了帮他扭转,而将他的魂魄渡到莲花中。” 莫离这才恍然,轻微点头:“这就说通了,司空在帮他渡入莲花时,就抹除了他在地府的一切存档底细,让他无挂无碍,无欲无念的超脱附身莲花精,为此,司空也在枉死城弄了个什么,好像是……留的后手那样。” 枉死城,原本也是阴司五殿阎罗掌管的地盘之一,不同于忘川城,枉死城聚集的都是横死枉死的冤魂厉鬼,很多还都是为害阳间被抓回的,十八城地狱聚集地太多了,只能单独设立了一座城池。 那也是让所有鬼魂闻风丧胆的阴间炼狱,比地狱都耸人听闻。 可在四千多年前,因为阳间战事祸乱,屠城的冤魂厉煞太多,五殿阎罗出手吸纳化解怨煞而被反噬,从而不得不闭关修炼。 自此,阴璃为了让他更好地静修,便将枉死城划分出来,由其余阎罗王轮流管辖,可轮值这种事,就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谁都不太上心。 毕竟枉死城容纳的冤魂厉煞太多,谁都不想落得和五殿阎罗一样的下场,也不想枉费自己的修为。 时间长了,阴璃感觉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将枉死城的事儿单独上禀天庭,请求更好的治理方式,又恰逢司空较为清闲,就请缨领命。 从此枉死城便成了他的管辖领域之一。 打那以后,除了被判处押送过去的冤魂厉鬼,即便是鬼差,都鲜少踏足枉死城。 莫离如今也只是猜测:“感觉枉死城应该是司空的秘密据点,如果进入其中,或许能找到稳固殿下魂魄的方法。” 苏月婳沉了口气:“但司空老谋深算,他的据点必定隐藏极深,且有强大的结界守护,想要找到又谈何容易?” 风絮想了想,感觉这个方法可行,起码稳妥。 他便道:“要不要尝试一下呢?属下愿意前往!” 傅孤闻则拒绝道:“这太拖延时间了,不可,还是用之前那种方法吧。” “且慢。”苏月婳思忖着打断,“纪轻衣祸乱阳间,为害黎民百姓,手上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这个东西必须一死,但也好处理,唯独他背后的司空……” 这个不明事理的老顽固,属实很难对付。 “去枉死城,或许找到的不止有稳固你魂魄的办法,若真能找到他的秘密据点,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收获,还是冒险一试吧!” 苏月婳说着,并当即下了决定:“莫离,你传信崔珏过来,让他挑几个信得过的阴差,随风絮一同前往,此外——” 没说下去,她掀眸看向了傅孤闻,淡漠的眼中没什么情愫,但却说:“我会用鬼王本源之力,先稳住你的魂魄。” “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苏月婳一笑拦阻,下意识抬手想要抚向傅孤闻的脸,可手却莫名顿住,“我虽然忘记了你,但也能大概猜到,你为我做了很多,不然你一个生魂,不会出现在这冥府。” 说罢,她闭上眼睛,周身黑红光芒杂糅着阴煞之气大盛,鬼王令也若隐若现的悬浮在空中,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她伸出双手,掌心贴在傅孤闻的胸口。 一缕缕幽蓝色的光芒缓缓注入他体内。 傅孤闻只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涌入身体,原本溃散的魂魄顿时稳定下来。 莫离也看准时机,将残存的忘魂草枝叶,直接凭空化作一缕烟气,施法汇入傅孤闻的口中。 刹那间,两股力量的融合,也瞬间让傅孤闻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适,冲撞撕裂的感觉震痛着他的魂魄,但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一幕幕过往的种种,不断在他脑中萦绕分离…… 却又以最快的速度,抽丝剥茧般筛选着什么,最终很多东西,一闪即逝。 “坚持住,太子殿下。” 苏月婳咬着牙,额头上布满汗珠,脸色愈发惨白。 第210章 危机四伏 不知过了多久,苏月婳终于支撑不住。 一口鲜血喷出,她身体摇摇欲坠地瘫坐在地。 莫离停下施法,一步搀扶向苏月婳:“大人!” “无事……” “我先扶您进去。”莫离扶着苏月婳起来,慢慢地往内殿走。 停下施法的傅孤闻,身体也慢慢的落进一侧的罗汉塌上,过于剧烈的激荡反应,让他还处于昏厥的状态。 就在这时,鬼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鬼差急匆匆地跑进来:“尊上,大事不好!三殿阎罗得知生魂擅闯阴间,已派使者前来问罪,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苏月婳勉强稳住身形,冷笑了声:“呵,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也好!” 她余光扫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傅孤闻,再对莫离嘱托道:“你先带他进密室,我出去会会他们,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露面。” “大人,这……”莫离还有些担忧。 “怕什么?”苏月婳戏谑的冷笑噙在唇边,腰杆笔直,纤瘦的身形随着黑红长袍随风飘动,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区区一个阎罗王,能奈我何?” 风絮很想留下帮忙,但莫离之前就已传信崔珏,他也必须要尽快从密道前往汇合,不然错过了时机,又会拖延耽误太多时间。 “娘娘,您……多保重!” 风絮无措地叮嘱一句,躬身行礼过后,毅然转身窜进了时空门开启的密道,消失无踪。 鬼王殿外,乌云密布,阴风怒号。 三殿阎罗的使者,乌金身着黑甲,手持判官笔,身后跟着数十名凶神恶煞的鬼差,气势汹汹地立于殿前。 苏月婳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大殿,黑红长袍猎猎作响,鬼王令在她周身环绕,散发着威压的森冷气息。 她抬眼看向乌金,神色淡然:“不知三殿阎罗派使者前来,所为何事?” 乌金冷哼一声,还算恭敬地躬身行礼:“不知阴璃大人已归地府,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过,大人,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就别怪小人不客气了。” 乌金直起身,挥动判官笔,一道金光闪过,空中浮现出一道罪状:“酆都鬼王阴璃,纵容生魂擅闯阴间,扰乱地府秩序,还助其夺取忘魂草,此乃重罪!” “三殿阎罗命你即刻交出擅闯阴间的生魂,接受审判领罚!” 苏月婳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话说得可就有点意思了!” “这生魂为何会擅闯阴间,想必三阎罗心中清楚,地府确实渎杜绝生魂擅闯,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魂误入地府,通常都是视情况而定,而至于,忘魂草向来是有缘者得之,何来‘夺取’一说呢?” “这……”乌金被怼的脸色有些涨红,“休要狡辩!大人,地府铁律是您一手定下的,生魂擅闯阴间,本就触犯律责,您还非要为他狡辩,这不等于是变相地在包庇他吗?” “大人,您不是冥顽不灵,别被那生魂误导蛊惑了,速速交出,否则休怪小人们不客气!” 话音未落,乌金身后的鬼差们一个个纷纷行礼,随之起身抽出锁链,摆出攻击的架势。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敢怎么不客气啊?”苏月婳冷笑着眼神一凛,周身气势暴涨。 鬼王令化作一道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幻化成三头六臂的虚影,威压四溢。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踏着云雾而来,手中玉笛泛着柔和的光芒。 他面容俊美,气质出尘,正是东岳大帝司空的灵傀信然。 “诸位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信然放下吹着的玉笛,微笑着落在地上,目光在苏月婳和乌金之间流转,“阴璃大人,生魂擅闯冥府确实应该视情况而定,但是,今日那生魂身份特殊,属实不适宜久留地府。” “您执意不肯放出那生魂,应该也未必想加难于他,而乌金也是按规则办事,您也无需为难他,所以我这里有个折中的法子。” 苏月婳警惕地看了眼他:“哦?说来听听。” 信然是司空的灵傀,跟曾经的魂小花,和现在的魂小玲相差无二,必然也会和主子同气连枝,也不会安什么好心。 信然淡然一笑:“不瞒大人,我家尊上知晓此事后,不仅愿意出面调解,还愿助您解除血咒恢复法力,备战最后一道天劫,但前提是您要答应他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苏月婳眯起的眸色复杂幽深。 信然俯身再度行礼,朗声道:“您主动辞去酆都鬼王之位,禀明天庭,从此不再干涉地府之事即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乌金眼神闪烁,偏头和鬼差窃窃私语,旋即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月婳怒极反笑,冷冷的看着信然,仿佛透过这个灵傀看着的是司空那个糟老头,“不错啊,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我主动辞去了鬼王之位,但天劫还是要降临,能否渡过另说,而这地府……也就彻底落入司空一个人的手中了!” 地藏王素来不爱管地府的闲事,除非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很难请他现身露面。 真正掌管料理琐事的,只有阴璃和司空。 想不到司空竟然……是想取代阴璃,一手掌管整个阴曹冥府! “好大的胃口啊!司空想一人独揽大权,也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 信然垂眸叹息,又道:“大人,还望您三思,那生魂的魂魄正在逐渐消散,就算您用鬼王本源之力暂时稳固,也撑不了多久,而且……” 信然看了眼一侧虎视眈眈的乌金,压低声再道:“您以为三殿阎罗真的只是为了那生魂而来?他们早就觊觎您的位置,这次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苏月婳面上没什么异常变化,冷笑依旧噙在嘴边,眸色也森冷凛冽,但不得不说,信然的话确实……说对了。 阳间人心不古,地府之中也是如此。 第211章 鬼迷遮目 平时她法力修为强劲,压制之力也显着,所有阴差不敢造次。 但最后一道天劫即将临近,她修为溃散,法力枯竭,这种时候,正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所以此时…… 苏月婳权衡再三,冷笑着也没将话说死:“让我辞去这鬼王之位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在任了千万年……确实太累了。” 她叹息了声,微微仰头望着暗无天日的地府天际,永远是这么雾霾缭绕,想窥见阳光都很难。 “但是呢,我觉得退位让贤可以,但司空……我属实是看不上他。”苏月婳话音一转,恍若气人一般的吊人胃口,“所以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信然皱眉:“大人,还望您尽快给出明确的答复……” “三日吧。”苏月婳开口打断,“给我三日斟酌考量的时间。” “这……”信然有些犹豫,但也不敢冒然惹怒阴璃,无奈,只好先暂且点头:“好,那三日后小人再来。” 说罢,他化作黑雾散去。 徒留下乌金和鬼差们,还虎视眈眈地盯着苏月婳,却被她怒斥的一句:“你们还不滚?” 乌金怯懦的一抖。 刚听到了一个大消息,他也想回去禀告三殿阎罗,此刻也不敢久留,只能慌慌地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带着鬼差们消退了。 鬼王殿外的阴云也在刹那间随之渐渐消散。 苏月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寝殿密室,莫离正在附近踱步。 “大人,外面已经没事了?”莫离看到苏月婳,急忙脚步一转走了过来。 苏月婳微点头,余光瞥见已经醒来了的傅孤闻,她也走到了床榻旁。 只见傅孤闻已经醒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你是……” 莫离悬着的一颗心到底是死了,看来忘魂草的在这两人身上的作用相似,都是忘了彼此。 “我好像……认识你?”傅孤闻望着苏月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眼前之人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脑中一片空,心中却……一阵阵的剧痛如针扎。 苏月婳也怔怔地看着傅孤闻,心口传来隐隐的抽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记忆中缺失了。 但眼前男子眉眼间的细腻柔缓,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我也不认识你,但……我们应该以前是认识的,还对彼此很重要。”苏月婳没什么感情的简单说着,“我叫苏月婳,不,我应该是阴璃。” “阴璃?”傅孤闻呢喃着这个名字,感觉十分陌生,但想到苏月婳…… 他坐起身,也伸手握住了苏月婳:“我们……” 莫离叹了口气,没让两人说下去,直接道:“大人、殿下,忘魂草的副作用已然显现,你们虽忘记了彼此,但心底的羁绊仍在,但当务之急,不是要你们许久回忆往昔,而是要解决殿下魂魄溃散的危机。” 苏月婳及时醒悟,连忙点点头:“对,确实如此。” 傅孤闻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身影变淡,他诧然的不住皱眉:“我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我的魂魄要消散了?” 苏月婳不知作何解释。 “这些……就当不重要吧!” 莫离及时开口,再道:“风絮已经跟着鬼差前往枉死城打探消息了,大人的天劫将至,而司空的秘密据点很可能就在枉死城某处。” “如果你们要去枉死城,那最近即刻动身,时间不多了,我要回鬼市医馆,继续研制稳固殿下魂魄和恢复大人法力的药。” “好。”苏月婳一口应下。 傅孤闻也起身下榻:“那就这么说定,我们先去枉死城。” 莫离点点头:“我稍后会去找你们汇合,对了,大人,您的灵傀魂小玲呢?我可能有需要她的地方,能否先将她借我一用?” 苏月婳看了眼莫离,也没怀疑任何,直接挥手唤出还在养伤中的魂小玲,交托莫离:“她还有伤在身,切不可让她犯险。” “放心吧大人,我用她也是为了帮我采药。” 魂小玲还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采药?那我在行啊。” 苏月婳也没过多和莫离说什么,又叮嘱了魂小玲几句,她便转身走向密室门口,黑红长袍在身后扬起。 傅孤闻紧跟其后,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仿佛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忘川河畔,阴风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 苏月婳与傅孤闻沿着河岸前行,随处可见的亡魂游魂,一道道凄厉呜咽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可走了很远,却迟迟不见任何城池的出现。 “知道为什么吗?”苏月婳卖关子地笑问傅孤闻。 傅孤闻微微摇头:“为何?” “因为……”苏月婳拉长声,忽然捻起白皙修长的手指,凭空打了声响指,无形中挡在傅孤闻眼前的雾气,渐渐化形消散:“你被鬼遮目了!” 傅孤闻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还有这事?” “不是只针对你,是每一个亡魂来到这里都会如此,迷茫个些许日子,才会慢慢找到路,但这些多半是对孤魂野鬼的,若有家眷来接迎,就不是了。” 听着这些,傅孤闻微微点头。 苏月婳跟他又走了一段路,旋即远处一座巍峨的城池,若隐若现的在黑雾缭绕之中,诡谲又阴森。 周围无形中有屏障结界,很难让人踏足靠近。 “那应该就是枉死城了。” 苏月婳脚步停下,凭空幻出一把水波利剑,施法念咒对着那无形的屏障结界狠狠劈去—— 天崩地裂一般的地动山摇! 傅孤闻也感觉心神不稳,刺耳的轰鸣伴随着巨大的刺痛感,震慑得他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可转瞬间,他感知手腕被什么抓住—— 等反应过来,他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城池之中,而刚刚剧烈的痛感,也早已压下消退。 “这就进来了?”他惊诧地环顾四周。 苏月婳一笑:“当然,我们继续看看吧,这里太大了,还不确定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呢。” 第212章 谁都别想走 “这里不是枉死城吗?” 傅孤闻迈步往前走,看着阴森诡谲的周遭,残垣断壁,寸草不生。 一派荒芜惨淡的景象。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里寂静无声。 整个地府,随处可见的都是嘶吼哀嚎,鬼魂们也早已司空见惯,不管有没有冤屈,也不管受没受审责,心情好了嗷嗷喊,心情不好了也呜呜嚎。 追逐打骂、争强斗狠,也是太寻常了。 可是这里…… 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任何一个缥缈的魂魄,也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响动。 傅孤闻脚步很快停下,也下意识地伸手将苏月婳拉到身后护着,他警觉地看着周遭:“这里很蹊跷。” 苏月婳一笑:“确实奇怪,这里也应该真是枉死城,但是,我至少也有几千年没来了,这里变化太多了。” 她也不确定司空的秘密据点会设立在哪里。 “但可以确定一点……”苏月婳说着,抬手一挥,寂寥的周遭,忽然现出一层层隔绝开的结界金网。 傅孤闻一怔:“这么多……结界?” “是了。”苏月婳大概看了看,“不确定是不是司空设的,如果是他,那这些结界应该杜绝防止我们入内,可现在没有,而且这些结界也太乱了。” 像是很多人故意设置的,一道又一道,错综复杂,很多结界都相织相融,彼此也不排斥,就这么凭空伫立着,也不知意欲何为。 苏月婳试了试,很轻松就破解了一道结界。 同时,无数的冤魂厉鬼的尖啸,也瞬间涌入耳畔。 苏月婳嫌吵的不住皱眉:“难道是有人嫌吵,所以才设的结界?我们再看看吧。” 傅孤闻轻微点头,拉着苏月婳再要走,他停住脚步,弯腰捡起一块刻着莲花纹的碎石。 “这是……”他盯着碎玉,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却怎么也抓不住。 苏月婳凑近查看,瞳孔微缩:“这是司空的印记。” 倒是不稀奇,但是断裂的石块却有点…… 她抬头望向枉死城,那里的黑雾比往日更加浓重,隐隐有血色光芒透出。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没多久一转弯,便听见远处传来打斗声。 风絮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你们到底是谁?为何无故就对我们动手?” 苏月婳与傅孤闻对视一眼,同时冲了过去。 只见风絮被一群身着莲花纹服饰的鬼魂围攻,一个个瞠目欲裂,散发的煞气浓重,恍若无形中化作利刃,噌噌地直取人要害! 苏月婳和傅孤闻纷纷抵挡,不过多时,总算驱散了一些煞气,这时两人也看清了一众鬼魂中为首的那个,竟然是…… 沈卓潇?! 苏月婳诧然:“你怎么还在?” 明明沈卓潇的魂魄早已被她打散,虽然没有魂飞魄散,但想要重聚起码也需要几十年,可此时沈卓潇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似乎怨煞之气更甚了许多。 “想不到吧?”沈卓潇还很得意,猖狂地桀桀桀尖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为你在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为你能唯我独尊?你是个屁啊!” “沈卓潇!”傅孤闻动怒的脸色阴霾至极,手中利刃也朝着沈卓潇的咽喉斩去:“你为虎作伥,还不清醒吗!” 魂魄状态丝毫不畏惧利刃。 沈卓潇不躲不避,但傅孤闻的佩剑也根本伤不到他,他还依旧嚣张地尖啸:“傅孤闻,你少跟我讲大道理!你算个什么东西啊?本宫自幼就被册立为东宫储君,而你呢?鸠占鹊巢,肮脏龌龊!” 傅孤闻再要动手,却被苏月婳一把拦下。 她微微摇头,很心累的:“这种东西,没必要废话。” 一定是司空出手帮助沈卓潇魂魄重聚,又将他引进了枉死城,这个混账的糟老头! 苏月婳痛恨至极,愤然的脸色一沉再沉,周身渗出的阴煞之气浓重,宛若利剑罡风,顷刻间化作无数藤蔓一般扑向了周遭厉鬼亡魂! 凄厉的惨叫接踵而至—— 沈卓潇难以抵挡,吃痛的嗷嗷大叫。 许久,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苏月婳和傅孤闻,“两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苏月婳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祭出鬼王令,黑红光芒瞬间笼罩整个城池。 沈卓潇恐慌的不住闪躲,不得不慌乱道:“阴璃!你法力不全,早已今非昔比!你还装什么?这次你可救不了你的小情人了!” “但是司空大人说了,只要你们交出忘魂草和傅孤闻的生魂,便饶你们不死!” 傅孤闻握紧腰间长剑,体内真龙之气隐隐躁动:“做梦!” 他率先冲向沈卓潇,剑刃与魂魄相撞,溅起点点火星。 风絮也急忙提剑配合,但他不管做什么,都难以碰触击伤鬼魂,气恼又着急的满头大汗。 苏月婳则操控着鬼王令,魂魄所到之处,皆被荡伤,惨叫不绝。 而这期间,她突然发现枉死城的一处断墙下,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金光。 那是……司空法印的痕迹! “殿下!风絮!先别管那废物,跟我来!” 苏月婳说了声,留下鬼王令残影辖制所有魂魄,她也腾空飞身朝着断墙方向而去。 “你叫谁废物?啊?!” 沈卓潇气得嗷嗷大叫,想要去缠苏月婳,又被鬼王令的残光抵挡挟制,气得他捶胸顿足几乎要炸了! 傅孤闻听到熟悉的“殿下”二字,心中猛地一颤,仿佛体内有什么被瞬时唤醒。 他不顾一切地跟上苏月婳,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当三人终于突破重围,来到断墙下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通道。 通道深处,传来阴森的笑声:“既然来了,就谁都别想走……” 苏月婳手指捻出火焰,眼神坚定:“前面应该有古怪,你们要小心。” 说着,她就想率先进入,却被傅孤闻拦住。 “你在我身后。”他坚持说。 “好。”苏月婳也没跟他争抢。 两人又对视一眼,毅然踏入通道。 风絮握紧长剑,紧随其后。 通道内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幽绿色的磷火在石壁上跳跃,映出一幅幅诡异的壁画。 第213章 苏韵怎么在这 画面中,东岳大帝司空手持莲花灯。 无数冤魂厉煞被他施法投入血池,而血池中央,一株巨大的血莲正在缓缓绽放。 “这是……” 傅孤闻凑近壁画,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石壁。 苏月婳伸手拦住他,并说:“血莲重生的术法。” 她眉头紧锁,鬼王令在掌心微微发烫:“看来司空为了李兆林,早就打算好了,谋划千年,这些魂魄,都是他用来献祭的祭品。” 她的目光扫过壁画上密密麻麻的人脸,突然发现其中一张面容格外熟悉。 好像是…… 苏韵! “苏韵……”傅孤闻也认出了那张脸,诧然出声。 苏月婳沉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早知道地府有很多熟人,但万万没想到,苏韵的魂魄竟也成了血莲的养料。 “苏韵确实是咎由自取,但生前所有的孽障,不该以这种方式偿还受罚。”苏月婳感叹了句,微微摇头移开了视线:“殿下,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傅孤闻微微点头,两人继续往前。 风絮在意提剑在前面探路。 通道冗长,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突然! 尽头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继而惨烈的哀嚎声,荡人心魂! “啊啊啊!我错了,别再折磨我了,我真知道错了……” 女人惨烈的声音夹杂着哭声,哀求的姿态也恍若放得很低。 苏月婳疑惑地紧眉,跟着傅孤闻往前走,等走出甬道,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地界,一个硕大无比的血池翻腾蒸汽,岩浆滚烈。 周围站了不少魂魄,一个个如活着时一般,直观来看,就像活生生的一个个的人,被穿戴黑袍金甲面具的人,用铁链锁着,捆缚拖拽。 每个人身旁都有个金甲面具人,有的挥舞长矛,不断地刺穿身旁人的心脏,刺死,再复活,再刺死……不断循环。 有的挥舞着长剑,不断地劈开身旁人的身体,一样是无休止的死了又活。 …… 那些人似乎也疼到了极限,麻痹的都不怎么喊叫了。 唯独有一处比较奇怪。 金甲面具人拖着一个女人,不断地灌进毒药,再塞进婚娇内,手持钢钉一次又一次地钉进女人的身体,听着女人凄厉的惨叫,也毫不手软。 女人也和那些受刑的人一样,死了又活,再痛苦地死去……不断循环,不断重复生前造的孽,一遍遍无休止地反复赎罪循环。 “这……” 风絮震惊得目瞪口呆。 傅孤闻也是第一次见到地狱刑罚的一幕,震撼得久久无言。 苏月婳见怪不怪,微微一笑:“这里的和十八层地狱差不多,都是生前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人,在这里接受刑处,直到灵魂洗涤,才能往生。” “天啊……”风絮近乎麻木呆愣的,好半晌才找回思绪,再低头看看自己握着的长剑,作为傅孤闻身旁的随从死侍,他手中斩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苏月婳看出了他的担忧,走过去拍了拍风絮的肩膀:“别怕,等你死了,本王会帮你超度的,虽然没办法完全免去刑罚,但能为你减少受刑的时间。” 可也要看死者的认错态度,若真心悔改,生前作孽又是情有可原,那受刑的期限自然可以大大降低减少,否则,就如同这些人一般,循环个千百年。 风絮感念的不断点头:“娘娘……啊不,多谢大人。” 苏月婳轻然笑笑:“叫我什么都可以,这里是地府,不用那么拘礼,叫我名字也无妨。” 转而,她又看向了傅孤闻,不等说话,就见傅孤闻目光紧锁着那个反复被毒药折磨,又被钉死在花轿中的女人。 “那人好像是……”他呢喃出声。 苏月婳也来了兴趣,转眸细致一看,瞬间也认出了女人。 居然是苏韵。 难怪觉得女人受刑的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原来当初苏韵利用阴毒的法子,谋害原主苏月婳就是这样的,先下药,再强行塞进花轿,一路上不断折磨,这才导致了原主承受不住,撒手黄泉。 “苏韵不是被献祭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苏月婳感觉出端倪,跟傅孤闻对视一眼,两人也缓缓迈步走向了女人。 “苏韵。” 苏月婳开了口。 女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断地哀嚎痛哭,死命抓着金甲面具人:“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别再折磨我了,啊啊啊……” 如同梦魇痴魔一般,颠三倒四地叨念着这几句话。 金甲面具人也不理睬傅孤闻和苏月婳,扯拽着女人,再度拿出一碗毒药,掰开女人的嘴巴就要往下灌,但这一次,却被傅孤闻一把拦住了手腕。 “先等等!”傅孤闻道。 金甲面具人不理睬,一把就要推开傅孤闻,却没推开,面具人这才看了他一眼,烦躁的再要强行掀开,却被傅孤闻反手扣住手,再一下扯开了面具—— “先别……”苏月婳开了口,但也晚了。 傅孤闻掀开了对方的面具,看到那张脸的一瞬,他惊愕愣住。 风絮提剑也跑了过来,看了眼面具人,再看了眼地上哀嚎的女人,反复看了几遍,也惊悚呆住。 苏月婳深吸了口气,没什么惊奇的反应,只道:“很奇怪是吧?施刑的面具人,怎么和受刑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没错,金甲面具人竟然和地上的女人有着同一张脸,竟然都是苏韵! 面具人像是被抽走了记忆情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言不发地避开傅孤闻和苏月婳,捡起地上掉落的面具重新戴上,再次扯拽着女人继续开始刑罚。 苏月婳拉过傅孤闻,也将风絮叫了过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十八层地狱里也是一样的。 施加刑法的不是什么鬼差阴使,就是受刑者本人,只是被抽走了三魂六魄,只留下一魄形成傀儡一样,不断重复着行刑,因为是自己,所以更了解,所谓的认错,到底是真是假。” 苏月婳解释说着,再一扫周遭惨烈的一幕幕,苦笑了声:“这也是为什么世人常说要行善积德了……好了,殿下,风絮,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第214章 你想起来什么了 甬道入口处,沈卓潇已经带着一群厉鬼再次追来。 “决不能放过这对狗男女!” “傅孤闻,不弄死你,我誓不罢休!” 沈卓潇恨得双眸血红,呲牙瞪眼的催促着周遭的厉鬼,“走!我们去弄死他们!” 厉鬼们恍若成了他的手下,一窝蜂的怒吼着气势高涨,也跟着纷纷往里冲。 与此同时,绕过血池,风絮继续往前面探路,苏月婳和傅孤闻也又一次进入了一条甬道。 漆黑的四周视野不清,即便苏月婳手指捻出火焰,也一样照不清周遭。 几人就这么摸索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视野清晰了,也又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界。 但周围血雾翻涌,一座巨大的血莲台却在这时,像是感应到了几人,也缓缓升起。 血莲的花瓣上布满人脸,痛苦的哀嚎声从花蕊中传出。 “阴璃,你们终于来了。”纪轻衣的声音从血莲深处传来,青袍角在血雾中若隐若现,“你马上就要天劫降临了,为什么还非要在这个关头坏我好事?” 苏月婳冷笑一声:“反咬一口啊。”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的才是,纪轻衣,哦不,还是我应该叫你李兆林?亦或者都不是,你人不人鬼不鬼,神不不魔的,四处寄生附身,跟肮脏的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纪轻衣脸色倏然一沉,克制着没有还嘴,只是唇边划过一丝冷冷的阴笑。 “呈口舌之快没什么用。”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几人:“我只是想活着,好好地活着,这有什么错吗?没有!是天道不公!是人心险恶!” 苏月婳微微点头,“确实,你前几世遭遇不公,命途坎坷,但这跟天道无关,是你自己的原因。” 纪轻衣一皱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苏月婳看了眼傅孤闻,目光示意没事,她叹息地缓缓开口:“追溯你轮回的生平,第一世,也是你最悲惨的开始,就是跟在还没封神的司空身前做书童。” 也是李兆林的那一世。 “你护主心切,原本没有任何错,却被人磋磨凌辱,最后不堪忍受含恨而死,你是很不幸,但知道为什么吗?” 纪轻衣沉眸深深地盯着苏月婳,“有话就直说。” “因为你选定的父母,作孽太多,祖辈没有积攒下什么福报,自然也无法庇佑子孙,其实不止你,李兆林的兄弟姐妹,整个宗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纪轻衣错愕的一愣。 苏月婳笑笑,“不相信是吧?可这就是事实啊。” 第一世轮回人道,所有新诞生的魂魄都有一个自主选择的权利,选择一对自己满意的父母投胎,如同赌场一般,买定离手,该无反悔。 有的人眼光好,选的父母心善恩慈,祖辈也积攒了不少福禄,足够庇护子孙后代几世了,所以遇到任何事,总能逢凶化吉,安康一世几十载。 而有的人就不行了,选的父母孽障缠身,作孽太多,祖辈也没有任何福报,那投胎的子孙会有什么下场后果,不想也知道了。 很凑巧,李兆林就是后者。 “一次选择,导致几世的因果轮回宿命缠身,你要是个安生认命的主,老实承受着,几世煎熬过后,你也能熬出头,安康顺泽的换取一世福报,之后就一切都变了,你会生生世世反复投胎,都会顺利圆满,福泽绵延,但你非是不听呢。” “非要逆天改命,非要觉得是天道不公,是所有厄运都加注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你不满,心怀怨念,伙同已经封神的司空帮你篡改轮回,所以你才会变成今天这个下场,不人不鬼,不神不魔,三界六道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只能靠着不断献祭人命、亡魂,一次次地稳固魂魄,滋生功力……” 纪轻衣听着,怔愣地回过神,一再克制的表情到底还是狰狞了,“你胡说!闭嘴!” 苏月婳清然一笑:“纪轻衣,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数人命魂魄,当真不怕天道报应?” “天道?”纪轻衣愤恨的眼中透着凶狠的疯狂:“千年前,我一世世的轮回为人,处处被人欺压折辱,天道可曾为我主持过公道?!” “阴璃,你非要坏我好事,那也就别废话了!” 话音未落,血莲突然绽放,无数血红色的藤蔓如活物般窜出,缠住苏月婳和傅孤闻,乃至风絮。 傅孤闻挥剑斩断藤蔓,真龙之气与鬼力相撞,在血莲台中激起阵阵气浪。 “小心!这是血莲迷阵!”苏月婳一边抵挡,一边提醒道,“一旦陷入,便会被抽干魂魄!” 她挥舞鬼王令,试图破开阵法,却发现阵法与血莲根系相连,越攻击越坚固。 风絮在一旁苦战藤蔓,突然大喊:“殿下!大人!血莲的花蕊在发光,那里应该是阵眼!” 傅孤闻闻言,不顾藤蔓的缠绕肆虐,朝着花蕊冲去。 苏月婳心中一紧,也飞速紧跟其后。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阵眼时,纪轻衣突然甩出莲花锁链,缠住傅孤闻的脚踝,将他拖向血莲深处。 “太子殿下,本来我不想为难与你,但你非要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殿下!” 苏月婳愤然咬牙,挥出鬼王令化作的利爪扑向纪轻衣,再反手砍断铁链,她也腾身冲向傅孤闻。 但此时,血莲突然加速旋转,强大的吸力如同风暴,一瞬间就将众人卷入花蕊! 刺眼的红光中,苏月婳看到莲花精的残魂正在缓缓吸纳凝聚。 而傅孤闻的生魂,竟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朝着残魂飞去—— “住手!”苏月婳祭出全部法力,黑红光芒与红光激烈碰撞。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莲诅咒正在疯狂反噬,但为了救傅孤闻,她已顾不上自身安危。 千钧一发之际,傅孤闻突然握住苏月婳的手,体内真龙之气爆发! “月婳……”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仿佛有什么记忆正在复苏。 苏月婳心中一震,泪水模糊了双眼:“你想起来什么了?” 第215章 快点逃出这里 “我自然是殿下的新娘啊,怎么样,殿下喜欢吗?” “殿下,成婚一事非同小可……” “殿下,臣妾有什么好骗您的?就算有那份心也没那个胆子啊,臣妾只是忧虑殿下的处境,希望殿下福泽安康,一世无忧才好……” …… 往昔的记忆在松动,过往的话语也一声声地不断缭绕充斥。 傅孤闻思绪被分散,复杂幽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前的苏月婳,却不等说什么,血莲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迷阵开始崩塌! “糟了!” 纪轻衣见状,愤恨地眯了眯眸,也没再多言语,立刻化作一抹流光逃离隐去。 苏月婳趁机抓住傅孤闻,与风絮一起冲出花蕊。 血莲台在身后轰然倒塌,化作一片血雾。 苏月婳看着怀中昏迷的傅孤闻,心中满是担忧。 虽然暂时逃脱了血莲迷阵,但被纪轻衣钻了空子,傅孤闻的魂魄也愈发虚弱。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风絮焦急地问道。 苏月婳望向血雾弥漫的枉死城,眼神坚定:“去找莫离,他一定能找到救殿下的办法!你带着他先走!” 这处密室既然被发现了,里面就一定有什么是纪轻衣最为在意的,此时不找出,更待何时? 苏月婳强行运转法力劈开一道时空门,催促风絮:“快带殿下走,我稍后自会去找你们,放心。” “这……”风絮还有些犹豫,可看着傅孤闻残破的魂体越发变淡,他慌乱的也顾不上任何,匆匆留下句:“大人,万事小心,保重!”便窜进了时空门。 与此同时,鬼市的医馆中。 莫离盯着手中冒着青烟的药炉,眉头紧皱。 药炉中,忘魂草的根须与各种珍稀药材正在剧烈翻滚,却始终无法融合。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喃喃自语:“生魂与鬼体的力量太过冲突,若不能找到平衡点,根本无法炼制出稳固魂魄的药。” 就在这时,时空门忽然逆转出现,风絮背着昏迷的傅孤闻,匆忙而出。 莫离见状,急忙放下药炉迎上去:“殿下这是怎么了?” “我们在枉死城遭遇了司空的血莲迷阵。”风絮将傅孤闻放在石床上,眼中满是慌乱,“殿下的魂魄再次受损,现在昏迷不醒。” 莫离立刻上前查看傅孤闻的情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殿下的魂魄已经出现裂痕,若不尽快修补,恐怕撑不过三日。” 风絮握紧拳头:“那怎么办?没有医治的办法吗?” 莫离沉思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古卷:“我在鬼市寻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关于血莲的传说。” 他展开古卷,“据说,血莲除了需要魂魄献祭,还需要一样东西作为引子,东岳大帝的本命精血,也就是说,司空为了复活莲花精,很可能已经……” “已经损耗了自身修为?”风絮看着古卷,猜测的接话。 莫离点点头:“差不多。” 风絮继续猜测道:“那是不是……如果能找到他存放本体的地方,不仅能阻止血莲重生,还能直接粉碎纪轻衣想要扭转轮回的计谋,也还能找到救殿下的办法?” “对!”莫离刚回应,就瞥见石塌上的傅孤闻痛苦地不断挣扎,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莫离急忙起身过去查看,却发现他的掌心滚烫,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殿下!您醒醒啊!” 傅孤闻的眼皮微微颤动,仍是未醒,只发出呓语般的呢喃:“月婳……” 莫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难道殿下的记忆正在恢复?不应该啊,忘魂草对所有人的效力都没办法逆转,怎么会在殿下身上就不一样呢?” 就因为他是紫微星转世,顺应天道的真龙天子? 暂时顾不上那些了。 莫离看了眼风絮:“大人呢?是不是还留在枉死城?” 看着风絮点头,莫离皱眉尽快想办法:“那这样,我们先暂且稳住殿下的魂魄,然后一起去找大人。” “好!” 枉死城,乌云压境。 一道道紫色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隆的雷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苏月婳置身密室中,却能感应到外面的天象变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天劫,比她预想的来的还要快。 可就在这时,一道鬼影忽然现身,从后方窜向苏月婳,被她识破猛然一转身,一把精准的锁住了鬼影的咽喉,看清对方的脸,苏月婳蹙紧了眉。 “怎么是你?”她不耐地开口。 苏韵一改方才在炼狱中的模样,此时像是恢复了神识,挣扎着从苏月婳手中脱逃,虚弱的靠着侧方的墙壁,笑得苍冷又哀绝:“苏月婳,你也死了啊。” “真好啊,都死了……” 苏韵癫狂的痴痴笑着,“因为你,我受了好多的罪啊,我也知道错了,放心吧,我们都是个死人魂魄了,我也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苏月婳一再皱眉,也没空跟她细说任何,就问:“你不是被献祭给血莲了吗?怎么会还在这里受罪受刑?” “献祭?”苏韵讶异的一愣,仿佛没有任何印象,错愕的面庞都是一片空白,“我被献祭了吗?不知道啊,我每天都在重复着受刑,不知道这么的忽然就被解脱了,稀里糊涂的我就找到了你……” 苏月婳转眸看了眼后方甬道,没有别的魂魄,但隐隐能听到被释放的冤魂发出解脱的声音,应该是纪轻衣为了脱身逃跑,声东击西,这才释放了那些冤魂。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韵以为苏月婳和自己一样,都受了很久的刑罚折磨,她站直身体还一把握住了苏月婳的手:“你是想逃对吧?走!我们一起!” 苏月婳质疑地看了眼苏韵,再低头看着苏韵握紧自己的手:“一起?你确定?” “怎么?不信我?”苏韵又笑了,无奈的眼中还很坦诚:“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你我也都死了,何必再计较生前那点仇冤呢?走吧!我们快点逃出这里!” 第216章 天劫降临 苏月婳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她的手,眯眸一笑。 “你已诚心改过,让我信你?”她复杂地逡巡着苏韵,“行啊,那你走前面。” 苏韵叹息的苦笑了声,也没多计较,转身就往前走,只是边走边说:“这人活着啊,嫉妒啊、羡慕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心情做怪,但死了,就不一样了。”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也为自己犯的罪受了惩罚,什么都想明白了……” “总归是我对不起你,放心吧,从这里逃出去,我也不会乱跑,还会去地狱接受惩罚的,合该就是我该承受的,洗清了一身的罪孽,我才能早点去轮回投胎啊。” 苏韵说得很感慨,怅然的也恍若发自肺腑。 但不管她说什么,苏月婳都笑笑一言没发,也对苏韵所说的一个字都不信。 业障缠身,作孽过多的魂魄归入地府,会不会知道醒悟后悔?当然,但那也会是畏惧刑惩,而不是对自己犯错真心悔过,等彻底真心改过时,怎么也需要个八百十年的惩罚折磨,不然,人和鬼都是一样的,记吃不记打。 苏韵死后来到这里…… 苏月婳大概算了算,不超过五年,短短几天的刑惩,会让她痛改前非?做梦呢。 走了不知多久,苏韵的脚步停下。 “再往前走就是出口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惨白的指尖指向浓雾深处。 苏月婳总算出声,轻“嗯”了声,“那你先走过去吧。” 苏韵一怔,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她,“前方就是出口了。” 又重复了一次,还用手指了指。 苏月婳勾唇冷笑,伸手就要推苏韵往前走,苏韵却猛地后退一步。 刹那间,苏韵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透,脖颈处还缠着半圈断裂的锁链,“当年我被骗进献祭大阵,魂魄被困在血莲中受尽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挣脱,只是想帮你逃出此地,你怎么还不信我?!” “帮我?” 苏月婳突然甩出鬼王令,黑红光芒撕裂雾气,却见数十具插着青铜莲瓣的尸体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窝里燃起幽绿鬼火。 她冷笑着,掌心凝结的鬼火映得苏韵扭曲的面容愈发狰狞,“苏韵,你我都清楚,被献祭的魂魄根本无法自主逃脱。” 苏韵的假面具轰然碎裂,尖锐的笑声刺破天际:“苏月婳!原来你看穿了啊!” “不,我应该叫你阴璃才是吧?” 苏韵放声大笑,痴狂的面庞早已扭曲:“你以为你有多聪明?从你踏进枉死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因为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周身腾起血雾,化作万千莲花虚影,“司空大人说了,要用你的魂魄为血莲浇灌!啊哈哈……让你亲眼看着挚爱之人在你面前灰飞烟灭!”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猩红缝隙,九道紫电裹胁着天雷轰然劈下。 苏月婳的黑红长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挥出鬼王令勉强撑起结界,却见地面突然伸出无数藤蔓缠住脚踝! 那正是血莲的根须! “尊上!”魂小玲的呼喊声从雾中传来,粉色花瓣化作利刃斩断藤蔓。 她的花瓣裙摆已沾满血迹,眼中含泪扑向苏月婳,“属下预感不妙,天劫已经来了,尊上……” “莫怕。” 苏月婳安抚了一句,屏息凝神,运转所有法力,直接起阵。 她将鬼王令抛向空中,“黑白无常!魑魅魍魉!狴犴穷奇听令!本王召唤,还不素来?!” 刹那间,三头六臂的魑魅魍魉真身腾空穿过时空门,豁然浮现,黑白无常手持哭丧棒自虚空踏出,地狱狴犴、穷奇咆哮着震碎血雾。 全部跪地叩首:“尊上大人,属下来迟了!” “各据一方,全部护阵!” 她吩咐一声,迅速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地面竟化作古老的镇魂阵,将苏韵的莲花虚影死死困住。 苏韵眼瞳瞪大:“你你……” 不等说下去,就被逆转的藤蔓捆缚得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苏月婳忙着应对来的第一波天劫,哪有精力料理她。 苏月婳周身衣物褪去,慢慢幻化出酆都大帝的衣袍冠冕,手持永恒剑,腾空脱离密室,狠戾一挥剑,随着‘咔嚓’轰鸣爆裂的声音,瞬间震碎了整个密室! 轰隆隆! 天劫降落的天雷和满地的摇晃轰鸣声交织充斥! 一时间山崩地裂,罡风大作,漆黑的阴云笼罩着整个地狱冥府,宛若压成的天兵天将,虎视眈眈地近乎要将整个冥府化作炼狱! 黑白无常、魑魅魍魉、狴犴穷奇,各据一方占着大阵的七个方向,魂小玲紧急召唤出彼岸旁的族群,由最年老的花精魂肆护着最后一个方向。 “尊上!” 魂小玲紧急跑向阴璃,“大阵已启,阵眼怎么办?属下……” “不用你。”阴璃一边抵挡着天雷,一边勉强挤出一些神识交代魂小玲:“你随族人且好,阵眼本王自由安排。” 话落,阴璃一手腾空幻化出九州神鼎。 嗡! 巨大的轰鸣声,随着巨鼎霎时慢慢降落—— 而巨鼎降落的位置,刚刚好是运转大阵的阵眼所在之位,其中也慢慢地腾空散出刺目的金光符咒,紧接着,一具水晶棺椁腾空浮现。 里面躺着一具面容妩媚姣好,周身凤冠霞帔的女人尸骨。 那正是阴璃封神前的肉身,也是早已成圣的金身。 这时所有人才想起来,千百万年前,阴璃飞升成神时,也不过才年满二十岁,还是在大婚当日,为救万千黎民,殒命消亡。 本命金身是所有神佛最大的软肋禁忌,但此时,阴璃为了抵抗这最后的天劫,竟然祭出了金身,还用其压阵。 魂小玲震惊的看着,却也心里安稳了些,她不能再给阴璃添乱,速速归入了族群。 就在苏月婳全力抵挡天劫时,镇魂阵中央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整座密室开始剧烈震颤,无数道金光从地底迸发,露出一具躺在金丝楠木棺中的另一具尸体。 第217章 全部查抄 阴璃分神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愣住。 竟然…… 是个女人的尸骨! 那女子身着淡青广袖襦裙,面容绝美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悲戚,眉心一点朱砂红痣在金光中若隐若现。 这具肉身既非司空,也非纪轻衣,反而与在壁画中见过的女子极为相似! 阴璃强提最后一丝法力,将法力注入水晶棺,却发现棺中女子的魂魄早已碎裂成万千光点,仅存的一丝的魄在天雷轰击下摇摇欲坠。 这女子肯定和司空,或者纪轻衣有极大的关联! 为什么要在这里封印一个女人的尸骨?这又是谁的肉身? “不能让她消散!”阴璃压下狐疑,强行分出一缕灵识,迅速注入了女子尸骨体内。 刹那间,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而另一边,鬼市的医馆中,傅孤闻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总算是醒了。” 莫离和风絮用了很多种法子,勉强拼凑稳固住了傅孤闻的魂魄,但见他迟迟不醒,也不知道法子有没有起作用。 傅孤闻挪身坐起来,浑身酸痛不已,但和他心口传来的剧痛却大同小异,他无措的手捂着胸口,听到外面一阵阵轰鸣的雷声,他神色微变。 “苏月婳呢?她在哪里?” 风絮有些语塞。 莫离深吸了口气:“大人还在枉死城,而那边……” “天劫是不是降落了?时候到了?”傅孤闻很快意识到,也迅速起身大步来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翻涌的黑云,无数鬼魂惊恐地四处逃窜。 偌大的鬼市,早已一派混乱。 更不用想整个冥府了,随着天劫的到来,一切都四下狼藉。 “我去找她!”傅孤闻拿起佩剑,迈步就要走,却被风絮拦阻。 “殿下您现在的身体……” 没让风絮说下去,傅孤闻将他推给了莫离:“想办法先将他送回阳间,风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已经够了,这里是地府,生死有命,你就先行快走吧!” 风絮一怔,再要拒绝,却被莫离一把施力直接推向了开启的时空门,送走了风絮,莫离也要对傅孤闻施法:“殿下,您的魂魄已千疮百孔,若不尽快返回阳间,必将魂飞魄散!所以对不住了!” “且慢!”傅孤闻出声拦阻,还抬起了手中的佩剑。 莫离一顿。 “我不可能抛下苏月婳不管,我去看她一眼,就一眼,确定她安然无事,我马上就走,绝无二话。” 说完,傅孤闻不顾莫离的反应,直接大步闯门而出。 外面强风大作,魂魄四散逃亡,叽叽喳喳的鬼哭狼嚎,各种声音充斥的耳鸣尖痛! “大哥……” 傅孤闻疾步匆匆,却身后传来女鬼的声音。 “大哥,你等等……大哥!” 女鬼精疲力尽一般的挣扎扑向他,生怕傅孤闻再跑了,着急的还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哥,帮我一下好吗?” 傅孤闻不得已停下脚步,也看到了从后方绕过来的女鬼,正是之前在忘川城下遇到的,她怀中的婴孩早已不见,应该是送去了往生轮回。 “大哥,我醒悟了……我也把我的女儿送去了投胎轮回,我也就要走了,但是,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我想见好心的姐姐一面,要不是她……会死很多的人。” 女鬼的记忆不全,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也颠三倒四,但强大的执念还是让她锲而不舍:“我就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好,我就能安心上路了……” 傅孤闻皱眉脸色不虞,本想拒绝,可女鬼最后这一句“一面就好……”竟然和他心中的执念如此相似。 他无奈的苦叹一声,直言道:“姑娘,我妻子深陷凶险,我这是要去枉死城的,实在没空帮你找什么好心的姐姐,抱歉了。” 女鬼摇摇头,痴痴的说:“姐姐也在枉死城,那里我平时进不去,大哥,求你了,带我一起吧!” “这……” 傅孤闻倒吸冷气,“行,你且跟我来!” 此时,枉死城地崩山摧,剧烈的震动随着一道道降落的天雷,在大阵内轰鸣炸响! 阴璃周身萦绕着黑红与青金交织的光芒,鬼王令与水晶棺中的神秘力量产生共鸣,在她身后凝聚出一座巨大的酆都法相—— 轰轰轰! 总算堪堪抵挡了第一波天雷。 阴璃虚脱的长吁了口气,再低眸看了眼棺材中的女尸。 却在这时,被压去一角的苏韵,她的莲花虚影在镇魂阵中疯狂挣扎,每片花瓣都在喷溅着腐蚀性的血雾。 “阴璃!你以为护住这具躯体就能改变什么?”苏韵尖啸着,声音里满是癫狂,“她的魂魄早已破碎,就算你强行拼凑,也不过是个行尸走肉!” 苏月婳没有回应,只是将更多的鬼力注入水晶棺。 棺中女子的肌肤开始泛起血色,可那一缕即将消散的地魄却愈发虚弱。 这女人到底和纪轻衣,或者司空有什么羁绊联系? 阴璃皱眉,利用渡进女人尸骨中的灵识,附身而进—— 刹那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时光倒退,残影假象中,阴璃以女人的视角,睁开了眼睛。 “我们香丫头出落的真好,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娘亲啊,看着别提多欢喜了!” 一个略微年老些的女人坐在面前,笑的眉眼无比温柔:“可是啊,你年纪也大了,该是选个好婆家的时候了!” “娘亲,香儿不要……”女孩羞红了脸,靠进娘亲的怀中不让再提。 娘亲却笑着打趣她:“害臊了?这有什么,来,看看我和你爹爹给你选的婆家,这是对方的生辰八字,和你的批过了,很合的呢。” 随着娘亲手中的白纸展开,双方的姓名八字也一览眼前。 阴璃这才恍然,自己附身的女人,此时应该是她的第一世,名为阮香漪,父亲是京中府尹,她也是正妻娘亲所生的嫡长女。 此时已经到了十四岁,该谈婚论嫁了。 斗转星移,偌大的府邸没有等来热闹的亲事,反而等来了气势汹汹的一波波官差,为首地宣读圣上诏书,整个阮府上下,全部查抄! 第218章 点名作陪 因为父亲进谏触怒龙颜,还涉嫌忤逆大罪。 瞬间的变故犹如晴天霹雳,府内几百人,男子全部斩杀,女子发配充奴,娘亲不忍阮香漪落得如此,让老嬷嬷和丫鬟带她快跑,但却被官差发现,直接斩杀了。 “娘亲!” 阮香漪痛苦地折返回来,抱着娘亲血淋淋的尸体,大哭不已。 但她也没能脱险,也被官差抓住扣押,没几日,就被送进了官窑,等待她的又是老鸨子逼着她去接客,她誓死不从,一顿顿的毒打近乎耗尽了她的一切。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出现了。 竟然是李兆林。 纪轻衣的第一世。 “别打她……” 李兆林当时也是被卖进来充当男妓的,他自身都无法保全,却还设法想护着她。 李兆林娇柔的跪倒在地上,将额头附在老鸨子腿上道:“妈妈,她是官家的大小姐,自是有些傲骨的,您又何必强行相逼呢?万一弄不好了,人死了,您也亏本不是嘛?” 老鸨子一听,确实在理,但是自己凭什么买进来一个姑娘,分文不正,干吃她的啊! 李兆林看老鸨子,察觉到了其动了心思,进一步诱哄着:“她肯定擅长音律,说不定也会些诗书歌赋,不如就先让她卖艺不卖身,反正她年纪也小,等个几年,再说也不迟,您说呢?” 老鸨子想了想,貌似也只能先如此。 就这样,李兆林护着阮香漪在官窑安稳了下来。 没多久,阮香漪也接受了命运,开始卖艺献唱,但过后她却没对李兆林说过一句谢谢,只等时间久了,李兆林总是照顾她,对她嘘寒问暖,她才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为什么还要护着我?” “这个啊……”李兆林嬉笑地叹了口气:“就当是我看到了你,就让我想到了我妹妹吧,都是好人家的女孩,不想看你那么遭罪。” 李兆林是真心待她好的,也拿她视为了自己的亲妹妹。 可官窑的日子,哪能如此顺遂? 一年的时间都不到,老鸨子就不满阮香漪总是卖艺了,又恰逢有个年迈的大老爷,出手阔绰,直接点名就要阮香漪的初夜,老鸨子自然是乐意的。 那一晚…… 阮香漪胆怯地坐在床边,身穿着殷红所谓的嫁衣,手中却握着偷偷藏匿的一把剪刀,她想要去找爹娘,她太想他们了。 可是,没等她行凶,就等来了李兆林。 “跟我走!”他拉着她就要走。 阮香漪迟疑了一阵,但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她没在犹豫,握紧了李兆林的手,跟他一起往外跑。 又能跑多远? 很快就被大老爷和官窑的人追到,李兆林被打得遍体鳞伤,她也被拖了回去,那一晚,她寻思不成,反而被侮辱糟蹋,如一朵盛开的花,彻底陨落泥潭。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见到李兆林。 两人都身不由己,都自身难保…… 直到封敬芫的出现,李兆林原来是他的书童,为救他辗转沦落到此,封敬芫为李兆林赎身,同时也带上了她。 可命运弄人,那时的李兆林已经染上了花柳病,每况愈下,身体渐渐就不行了。 “一愿郎君长安康,二愿岁月无离殇,三愿……” 阮香漪抱着琵琶,强颜欢笑地看着病榻上的李兆林,弹唱着小曲哄他入眠。 没多久,李兆林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却咳出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香漪,是我连累了你……”李兆林气若游丝,“若有来世,我定要将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家……” “别说傻话。”阮香漪含泪捂住他的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成亲。” 李兆林苦笑了声:“我怕是不行了,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啊,我只是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怎么就……” 他握紧了阮香漪的手:“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找个更稳妥,更好的人嫁了,生一堆儿女,子孙满堂……” “香儿,你走吧,我给你留了些盘缠……” “不!”阮香漪抱着他哭成了泪人:“哥哥,我不走,我舍不得你……” “我护不了你了……其实,我也没护好你,香儿,对不起……” 李兆林强撑了几天,到底撑不住,在她怀中咽了气,她悲痛欲绝,没多久也随之服毒自尽。 魂入地府,她怎么都找不到李兆林,应该是她自杀的缘故,她也没见到爹娘,阮香漪那时候就发誓,若有下一世,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选择轻生自杀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 很快阴璃附身的又睁开了眼,也来到了第二世。 这次的她投胎在贫苦山村,与邻家小哥青梅竹马。 小哥天生有些灵力,能卜算凶吉祸福,本来这点手艺加上勤恳种地,也够养活两家人的吃喝了,随着两人的长大,两家父母也张罗着准备成亲。 但是…… 小哥有天忽然算出有精怪就在后山,天道要因精怪作祟而淹没整个村子时,小哥在雨夜跪别父母,独自上山斩杀精怪。 他知道自己此去必死,但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他别无选择。 她在村口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小哥冰冷的尸体。 父母的离世让她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再次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三世,她成为富商庶女林若蘅。 被家人嫌弃不幸,丧门星的她被抛弃在尼姑庵,却邂逅了住在半山腰的周砚清。 两人很快情投意合,跪别尼姑庵的师父们,结为夫妻下山安居,本以为找到了一生的依靠,却不料世道大乱,周砚清为了出人头地,竟诓骗流民假扮倭寇,只为了彰显自己有些本事能耐,让军营管事看中,收录他谋个差事混口饭吃。 她亲眼看着无辜百姓倒在血泊中,痛苦不已。 自此,周砚清如愿进入了军中,还步步高升,很快就做到了统领的位置,但在一次打败敌军缴获城池后,周砚清下令屠城。 屠城…… 多么残酷。 “为什么要屠城?”林若蘅跑到军中找到了周砚清,质问的语气透着悲痛:“满城都是无辜的老弱妇孺,战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第219章 终于等到你 “已经打赢了不是吗?为什么不能放他们一条活路?” “周砚清,你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啊,你醒醒吧,我求你了!” “老弱妇孺?”周砚清冷笑地拍案而起,将收到的密报扔给了她,“你看清楚,这些老弱妇孺为了帮助将士攻打我们,秘密制定了只要败退,他们就对我们投毒!” “不可能的……”林若蘅看着信笺不住地摇头:“他们也做不到啊,只要你们多点防备,多留点心,就不会发生了,这些说不定是假的……” “战事当头,哪用分辨什么真假?”周砚清态度坚决:“若蘅,你太累了,我让人扶你回去歇息吧,这些事也不该你来管的。” “不……” 林若蘅被强行拉走,带回了府邸。 但她吃不下,也睡不着,抚摸着腹内孕育的小生命,有孕的消息还没等告诉周砚清,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铸成大错? 但结果还是…… 林若蘅站在城墙上,看着周砚清带领军队屠城。 百姓的哭喊、鲜血的腥味、男人冷酷的眼神,彻底击垮了她。 当周砚清的剑挡开刺向她的利刃时,她却选择将剑刺入自己的心脏:“砚清,你醒悟吧,我求你了……” 那一世,她最终还是走向了自戕的结局。 再没了第四世,这女子就终结于此。 阴璃慢慢地睁开眼睛,也挣脱灵识,魂归原位。 这才懂了,棺材中的女子,是跟纪轻衣纠缠了三世的挚爱,也是纪轻衣永远化不去,忘不掉的执念。 但就在此时,第二波天劫降临。 十二道带着毁灭气息的天雷呼啸而下,瞬间将整个枉死城笼罩在紫色的雷光之中。 阴璃祭出的法相在天雷轰击下出现裂痕,嘴角溢出黑血。 魂小玲见状,毫不犹豫地化作本体,粉色的花瓣组成巨大的屏障挡在阴璃身前。 “尊上,属下……帮您……”她的声音在天雷轰鸣中渐渐飘远。 天劫的力量太过强大,花瓣屏障片片碎裂,魂小玲的本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魂小玲!” 阴璃悲呼一声,鬼王令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本体金身中的力量彻底融合。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黑红光芒与青金光芒疯狂交织,在她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阴璃迅速打出永恒剑,腾空震出魂小玲残破的魂体,勉强算是将其救出。 “尊上……”魂小玲濒死的喘息剧烈。 “别说话,先归入族群,让长老为你调养生息。”阴璃叮嘱着,再一施法,将魂小玲送入了族群之中。 而这时,傅孤闻也和女鬼一同穿过血雾,来到了近处。 傅孤闻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可眼神中却满是担忧与坚定。 “月婳!”傅孤闻不顾身上的伤痛,冲向阴璃,“你怎么样了?” 阴璃错愕地看着傅孤闻:“你怎么还没走?殿下啊!你知不知道你即便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任何?反而还会让我乱了心神!” 傅孤闻沉了口气,握紧了阴璃的手:“我知,但我不想离开你。” “你……”阴璃倒吸冷气,却也瞬间被傅孤闻的执着弄得哑口无言。 女鬼慌乱地左顾右盼,直到看到棺材中的女尸时,她猛然愣住。 “姐姐……” 女鬼痴痴的唤着,也不顾任何地就要朝棺材扑过去:“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阴璃一怔,迅速挥手挡开女鬼,“怎么回事?你认识她?” 女鬼连连点头:“她叫林……” 没说下去,女鬼的记忆不全,能依稀记得这些也都是靠着强大的执念催化,她含糊了一下,之后才道:“林若蘅,我记得的,永远不会忘。” 阴璃皱起了眉,想不到这女鬼竟然对这女人有如此大的感念之情。 “我生前遭遇过屠城,要没有姐姐,我和爹娘街坊们就死了,是姐姐拦住了攻城的将领,趁机争取时间,让我们快点脱逃……” “姐姐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只想再见姐姐一面,愿姐姐来生福禄安康,所遇贵人,幸福圆满。” 女鬼对着女尸的方向郑重的跪下,恭敬地叩拜,“姐姐,小女愿有来生为您做牛做马,来偿还您的大恩大德。” 这份纯粹的感念,化作一缕纯净的白光,缓缓地注入了女尸体内。 女尸也在这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但空洞的一片死寂,也没有任何音容动作,就是睁开了眼,仅此而已。 傅孤闻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便疑惑地看了眼阴璃。 阴璃挥手让女鬼起来,之后才道:“殿下应该听说过吧?人死后,大富大贵的人家,一般都会请十八僧侣来家里念经超度,日夜诵读,往生极乐,留下美好的祝福和夙愿,期盼死者下一世轮回福禄傍身,安康绵延。” 傅孤闻点点头:“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但僧侣的念经送福,却不及生前做过好事善事,被救助的人真心真意地祈愿,即便化作了鬼,也会将这份祁念加深,形成永恒的落印,伴随那人至少三世,福运不绝。” 所以,女鬼的执念此时就对女尸起到了这种作用。 阴璃看了眼女尸:“但是,这具女尸的魂魄早已消散,唯独强留的一缕的魄也撑不了太久,她自己了断了往后的轮回,也就是说……” 她沉了口气,片刻后再道:“这女尸,除了这具尸身,再也什么都不剩了,也没有往后的轮回,她对人间也好,冥府也罢,都没了任何希冀,彻底绝望了。” 傅孤闻皱眉,看向女尸的目光沉重了很多。 阴璃没在说话,只挥手超度女鬼,让其消散归去等待轮回。 就在这时,天雷再度降临,比之前的更加恐怖地朝着众人劈下。 而纪轻衣的虚影也在血雾中浮现,他看着近乎复活睁开眼的女子,“香儿?你醒了?” 他如同等待已久,大喜过望,顾不上人的就冲向了棺材:“香儿,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220章 罪无可赦 阴璃一剑划去,直中纪轻衣胸膛,也将他轰然弹飞出去。 旋即,她腾身跃到棺材旁。 傅孤闻紧随其后,也持剑挡在了阴璃身前。 “殿下,您对付不了他。”阴璃出声提醒,并解释:“纪轻衣没有肉身,只是一个强大怨念,又加上司空让他附身和莲花精融为一体,他现在就是一个空洞的虚像,寻常法器根本伤不到他。” 说着,她将手中的永恒剑递给了傅孤闻,“用这个吧。” 傅孤闻看着通体散着流光,弥漫着阴气的利剑,他没多言,微微点头就伸了手,但永恒剑却发出轰鸣的震慑,似乎不想让除了阴璃以外的人用它。 “这剑有灵。”他说。 阴璃一笑:“当然。” 然后,她对着佩剑施加术法,像是和它谈和讲明白一般,利剑敛去轰鸣,很顺利地从阴璃手中脱出,落在了傅孤闻的掌中。 而这边,纪轻衣也挣扎着爬起,阴笑地透出决绝的狂妄:“你们把她还给我!” 随着一声幽怨的爆发声,他也再次腾身而起,幻化而出的幽冥符咒,一道又一道宛若游龙钢锥,夹杂着怨煞之气,朝着两人席卷袭来! 傅孤闻手持永恒剑,三两下骤然抵挡。 阴璃也在此时挥手将棺盖合上,她腾身站在了棺材之上,冷然地扫视着还在和傅孤闻激战的纪轻衣:“你有什么脸,还敢提她?” “纪轻衣,还是我应该叫你周砚清?你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林若蘅是被你活生生害死的!” 这话像是触动了纪轻衣,他动作微顿,转身挡开傅孤闻的攻击,飞掠地换了个地方。 “我害死她?”纪轻衣呢喃地重复,眼中的执念迸发出异常的红光:“不是我!是她想不开,非要自杀!当年军中大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就不该参与!战事四起,覆巢之下没有完卵!我有什么错?我当时只是想在乱世中有一席安稳之地,想让她过得更好!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至于屠城?敌军屠杀我们的又何止一座城池?一报还一报罢了!何况,我当时还收到了密信,那些所谓的百姓妇孺,所谓的无辜之人,一个个心怀鬼胎,为了协助敌军,要对打赢后进城的我们投毒啊!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是她非要搅和,非要想不开!” 纪轻衣一番说辞,激烈又动容,恍若思绪早已被拉回百年前,他和棺材中的女人那一世,本该好好的,却又是……不得善终。 阴璃不动声色地面色冰冷,威严地开口:“孽畜!还不知悔过!” “你所谓的屠城,所谓的有苦衷,可曾想过你收到的密信可能有假,可能遭有心之人利用?你是当真不曾仔细深想,还是一意孤行早已做好了屠城的打算?” “战事是帝王治理有错,野心磅礴,想法极端,坑害黎民深陷水深火热,但是你为了谋职,滥用无辜之人充当假扮倭寇,肆意屠杀,又当如何?” “此为你的一宗罪;二宗,你滥用职权,罔顾将士性命,三宗,你为泄一己私愤,屠杀三城黎民!” “而你死后又协同司空,罔顾法纪,妄图易天换命,献祭众生魂魄、无数人命,肆意布阵,意图逆转轮回,你罪过累累,早已罪无可赦!” 话落的一刹,阴璃祭出的法相轰然巨大,脚踏十八层地狱,身顶苍穹皓天,手持酆都玉笏,骤然乍现召唤出八方紫金碗。 黑红长袍下,鬼王令的纹路开始融入她的皮肤,化作血色莲花图腾。 “李兆林、江哥、周砚清、纪轻衣……” 阴璃威严的嗓音每呼唤出一世的名姓,纪轻衣的身体就剧烈地颤动一分,像是有无数无形的利剑刺破肌肤,穿过血脉,任凭他怎样施加法力抵挡,都难以挣脱。 “你的死期到了!” 刹那间,八方紫金碗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也散出琉璃黑红的强大光束,一瞬间,周遭所有魂魄都不敢睁眼,恐慌得仿佛近乎灭顶! 纪轻衣惊恐地看着吸纳自己的八方紫金湾,悚然的心道,这就是酆都鬼王的真实实力吗?即便面临最后一道天劫,即便法力受损,魂魄不全,也能如此? 那之前…… 难道说都是阴璃蓄意放水,如同猫抓耗子一般,在戏耍玩弄他吗? “不!”纪轻衣慌乱的不住挣扎,祭出符咒,召唤灵傀,化出无数的莲花藤蔓,可在阴璃法相面前,宛若以卵击石,毫无任何用处…… “我不要死……”纪轻衣彻底慌了,惊恐害怕地看着远处的棺材:“香儿……我要香儿……我只是想和她好好的重来一世!为什么?为什么就要这么难!” 纪轻衣身子一软,力竭地瘫跪在了地上,痴狂的不住冷笑:“上天不是怜悯众生吗?不是修几世未享的福报,就能换一世安稳吗?为什么我不能!” “就算我有错,我有罪,那香儿呢?她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上天不能垂爱怜悯她?” 阴璃冷漠的垂眸看着发狂的纪轻衣:“她三世放弃自己,自我了断,这不是错吗?” 不管有何缘由,自我了断,放弃自己性命,都是大错之罪! 天道对人界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好好活着!不管多苦多难,一世命数未尽,就轻易寻死,罪责堪比恶贯满盈、罪大恶极的凶残恶人! 纪轻衣愤然的眼眸早已一片血红,发狠地怒吼:“那是她被逼的!活得不好,为什么不能死?是天道不公!是终神不作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们生不逢时,是我没能保护好她……香儿……” 纪轻衣挣扎着还想冲向棺材,但被法相的震慑他早已寸步难行,可勉强的还是想努力往棺材靠近一点…… “无药可救!” 阴璃不在废话,直接催动八方紫金碗,骤然间随着强劲的罡风,瞬间将挣扎苦痛的纪轻衣吸纳其中,再要催化,直接销毁他的魂魄,却被一道声音拦阻—— “住手!” 第221章 真要赶尽杀绝 一道金光破空而来,东岳大帝司空现身,手中莲花灯散发出耀眼灼灼的光芒。 “阴璃,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司空的声音冰冷如霜,周身仙气与魔气交织,形成诡异的漩涡,“阮香漪是纪轻衣的执念,也是我守护了千百年的因果,如今,我岂能让你肆意破坏?” 阴璃居高临下,眼神中满是不屑:“你这算哪门子的守护?” “死老头,你和李兆林的因果,早在你成仙封神的一瞬,就彻底斩断了!到底是李兆林和阮香漪执念成狂,还是你不忍留有遗憾?” 她冷笑了两声,眯眸再想想,似乎了然一般地开口:“这世间被因果宿命束缚的可怜人,比比皆是,怎么不见你对他们这么鼎力相助呢?” “说到底,你就是神仙日子过久了,闲得无聊,想到自己成神前留下的遗憾,不忍放任,司空,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多少冤魂?又扰乱了多少轮回?” “今日,本王就清理门户!也替天道清理你这颗毒瘤!” 她大手一挥,八方紫金碗的吸力更加强劲,同时,无数鬼兵虚影从地底涌出,朝着司空攻去。 司空冷哼一声,莲花灯化作巨大的盾牌,挡住鬼兵的攻击,同时,十二只灵傀也骤然现身,冲向鬼兵展开激战。 而司空也没闲着,嘴中说着:“你觉得我残害冤魂?分明是那些冤魂业障太多,罄竹难书,他们合该的!”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则凝聚出一道金色光柱,直逼阴璃。 两人强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整个枉死城剧烈摇晃,血雾弥漫,遮天蔽日! 阴璃法天象的的巨影笼罩整个枉死城,八方紫金碗旋转间形成吞噬万物的黑洞,纪轻衣的莲花虚影在碗中扭曲变形。 司空手中的莲花灯迸发万道金光,与紫金碗的黑芒相撞! 天地间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阴璃,你当真以为能对付得了我?” 司空周身仙气与魔气交织,身后浮现出十二尊青铜莲台,每一尊都刻满古老的咒文,“要不是你三千年前执意斩下莲花精灵根,我今日也不会在你天劫加身时与你一战!一切都是宿命,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一派胡言!” 阴璃冷笑,巨手攥紧紫金碗:“你所谓的因果,不过是披着天道外衣的私心!” 黑红光芒暴涨,碗口漩涡骤然扩大,将纪轻衣的魂魄直接粉碎过半! 司空见状,莲花灯化作百丈金莲,层层花瓣如利刃般切割虚空,硬生生将纪轻衣从吸力中夺回。 “给我开!”阴璃怒吼,鬼王令化作锁链缠住金莲,巨力拉扯间,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忘川河水倒灌而出,形成血色洪流冲击司空的莲台。 司空指尖点向虚空,十二尊莲台同时亮起,竟将忘川水凝成冰晶。 一时间,两人不遑多让,难分胜负!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紫色的天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轰然落下。 一波天劫降临,阴璃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来抵挡天雷,攻势顿时减弱。 司空眼中闪过狠厉,莲花灯突然化作万千金针,趁机偷袭! “小心!” 傅孤闻持永恒剑飞身挡在阴璃身前,剑身与金针相撞,爆发出刺目火花。 永恒剑终究承受不住两股神力的冲击,剑身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傅孤闻的魂魄在剧烈震颤,嘴角溢出的黑血滴落在阴璃手背,烫得她心尖发颤。 “殿下!” 阴璃一把抱住傅孤闻,复杂的眸色泛出苦痛。 然而,司空的力量太过强大,傅孤闻的魂魄本就虚弱,这一击之下,他的身形剧烈摇晃,嘴角溢出黑血,手中的永恒剑也出现了裂痕。 阴璃此时分神之下,一道天雷狠狠劈在她肩头,黑红长袍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肌肤上焦黑一片。 她不得不放开傅孤闻,踉跄的后退几步,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司空!” 司空看着受伤的两人,嘴角扯过一抹笑:“看看今天到底是谁的死期!” 他看准机会,凝聚出蕴含东岳本源的光球,朝着两人轰来。 阴璃强提最后一丝法力,与傅孤闻的真龙之气融合,在身前形成一道光盾。 光球撞击光盾的刹那,整个枉死城剧烈摇晃,远处的建筑纷纷崩塌。 “阴璃,你这个鬼王也该退位让贤了!”司空正要发动致命一击,却因忌惮天劫的威力而犹豫。 他冷笑一声,收回攻势:“就让这天雷替我清理了你!” 说罢,他带着纪轻衣化作流光退去一旁,避开了天雷降落的所有地带。 阴璃跪倒在地,看着身旁摇摇欲坠的傅孤闻,“殿下,你没必要这么做!” “我和你……就该……生死与共……”傅孤闻的声音微弱却坚定,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魂魄正在快速消散,“月婳,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阴璃咬牙,想要催化劈开时空门。 傅孤闻却抓紧了她的手,“我不走,不就是天劫吗?我陪你一起。” “你……” 阴璃还想说什么,可接二连三的天雷还在落下,比前两次更加狂暴凶悍! 她强撑着站起身,将傅孤闻护在怀中,黑红光芒与真龙之气疯狂涌动,试图与天劫抗衡。 然而,天雷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的防御在瞬间被击溃。 “月婳……”傅孤闻最后的呼唤被天雷声淹没,他的身影在阴璃怀中渐渐消散。 阴璃悲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天雷,想要抓住那即将消逝的魂魄。 在耀眼的雷光中,阴璃的身影也开始变得虚幻。 最后一道天雷带着无尽的毁灭之力落下,刹那间流转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府! 在耀眼的光芒中,阴璃已知自己不行了。 扛不住这最后一波天雷,最后的天劫,她到底还是渡劫失败了。 她侧颜看向傅孤闻,一把和他紧紧相拥,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天地之间…… 第222章 傅孤闻记忆没了 天雷的攻势随着阴璃和傅孤闻的消散,而渐渐平息。 不过须臾,枉死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血雾还在缓缓飘散,缭绕着仿佛述说着刚刚的激烈。 司空看着两人消散的地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再要施法挥来阮香漪的棺材,可刚触及,就见完好无损的棺材,瞬间化为了一抹光影。 紧接着,碎裂成齑粉,无风即散。 这…… 司空一愣,罕见的脸色出现了空白。 强行救下的纪轻衣,体力不支,遍体鳞伤的口吐鲜血,却看着那消散的棺材,他疯了一样的冲过去:“香儿,香儿……别走!我叫你不许走!” 但不管他说什么,棺材都已经碎裂成粉,魂飞魄散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为什么……香儿!” 纪轻衣发出痛苦决绝的撕心裂肺。 司空无措的沉了口气,看来,阮香漪是真的一心求死,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根本就没有半点求生的意志,即便被他和纪轻衣施法强留肉身,可被阴璃搅和的,他刚刚大战稍微松懈分神,就没保住那棺材。 “兆林……”司空开了口。 但纪轻衣悲痛欲绝,本就魂体强留,也早如强弩之末。 “少爷……”他悲壮地回过头,发出的声音都那么苍白空洞:“奴才对不住您,这么多年,生生世世枉费您庇护奴才了,香儿走了,这世间再没了她,我强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对不起,少爷,您一定要好好的,别再为了我,牺牲任何了……” 纪轻衣的魂魄渐渐变淡,逐渐消散。 “兆林!”司空大步冲过去,但触及到的,也只是纪轻衣消散的虚影,转瞬便无踪。 结果…… 李兆林也没能活下来。 而司空的大错早已铸成。 司空痴狂的仰头大笑:“阴璃啊阴璃,不愧是你,这就是你留的后手?即便自己消亡了,也绝不留下你要弄死的人?啊哈哈……真好!太好了!” 翻滚的天雷又再次降落,这一次不是阴璃的,也不是司空的天劫,而是天道降下对他的天谴责罚…… 不知过了多久,枉死城死寂的一片废墟。 魂小玲呆呆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鲜红的花瓣不停地从她身上飘落,如同她破碎的心。 “尊上……”她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滑落。 莫离站在一旁,手中的药炉早已停止了运转,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 他看着远处渐渐消散的血雾,轻声叹息:“终究还是没能留住他们……” 鬼市中,众妖鬼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陷入悲痛之中。 曾经热闹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偶尔传来的啜泣声,似是诉说着他们对鬼王大人的不舍。 而在阳间,傅孤闻的肉身突然在太子府中苏醒。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我怎么……”他低声呼唤,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傅孤闻错愕地看着空空的掌心,呢喃得如同呓语:“我怎么好像做了一场梦……” 那样逼真,那样……让他心痛。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抬手抹了抹一片冰凉的脸,不明所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哭。 “殿下?”风絮试探地在帷幕外开口。 傅孤闻缓过心底的那阵难捱,才沉口气出声:“何事?” 风絮一惊,欢天喜地地急忙叩首道:“殿下,您操劳国事,无故昏倒,已经足足有小半月了!您总算醒了,属下这就去叫御医进来。” 说着,风絮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稍片刻,不稍丫鬟和侍从也陆续地走进,有的伺候傅孤闻更衣洗漱,有的则请安服侍,等待御医的前来。 傅孤闻换了身衣服,看着御医躬身进来,稍微为他一搭脉,御医也没看出他适合缘故,只说身体无恙,应该只是操劳所致。 “嗯,下去领赏吧。”他挥手支走了御医。 再唤进来风絮,傅孤闻不由自主地开口:“风灼呢?” 风絮一怔,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回禀殿下,风灼早在您去往平定南疆叛乱时,牺牲了……” 傅孤闻皱眉,疑惑地又道:“去往南疆时,只有我一人?” “还有兵部的陈大人。” 傅孤闻略微点头,恍惚的记忆像是有什么缺漏,但他却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那太子妃呢?” 此话一出,风絮怔愣地倒吸冷气,“殿下您……难道不记得了吗?” “何事不记得?” 风絮不确定殿下是怎么了,只能斟酌地回禀道:“殿下,您体弱多年,素未成亲啊,又哪里来的太子妃呢。” “什么?” 傅孤闻再次呼吸窒住。 他没有成亲?那为何…… 那种残片一样的记忆一闪而逝,像是有什么人的面庞在他脑中闪现,却怎么都捕捉不到,转瞬间,他脑中记忆像是被什么割裂清空。 想找寻,却怎么都道不出口。 然后,他又仔细地问了问风絮其他的,渐渐恍然,也与他记忆吻合。 他原本是在父亲薨逝后,承爵的燕王,母亲老燕王妃也一直在世,但因为沈卓潇狼子野心,企图谋反逼宫而被罢黜,他的身世之谜也被揭开,这才被皇帝认回,后又因平定叛乱有功被册封为太子。 而他,身患不知名的病症多年,也迟迟并未娶亲。 傅孤闻稍微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觉没什么病症,是自己当初为了掩人耳目,遮掩锋芒蓄意放出的假消息吧? 貌似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他刚刚苏醒,记忆参差感觉很不适,又休整了两日,这才渐渐好转。 但这时他也接到消息迅速进宫,皇帝病重,急传他进宫侍疾。 皇帝久卧病榻十几日,终究抵不住入秋的一场风寒,驾崩,转月,傅孤闻以太子身份荣登大宝。 第223章 不是续缘,是赌命 紫宸殿内,傅孤闻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 群臣朝拜,山呼万岁。 自登基以来,三载春秋已逝,他励精图治,广纳贤才,惩治贪官污吏,推行新政。 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边关急报,倭寇再次侵扰东海岸,烧杀抢掠。” 这日早朝,兵部尚书单膝跪地,神情凝重。 傅孤闻眉头微蹙,手指轻敲龙案:“倭寇这回出动了大概多少兵力?” “回禀陛下,约五万左右,已连破三城!” “传朕旨意,命镇东将军率精锐十万,三日之内启程迎敌。”傅孤闻声音沉稳有力,“另派钦天监观察天象,倭寇若有机可乘,可命水师从侧翼夹击。” “此外,从国库调动一百万两,购置军需和粮草,即刻启程前往。”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陛下圣明!” “陛下英武!” 自傅孤闻登基以来,朝政焕然一新,贪官污吏被一一清除,边境战事也由主动出击取代了防守即刻。 来犯的倭寇,也早已不足为据。 退朝后,傅孤闻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 三年了,不知为何,他总会时不时的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虚,仿佛生命中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陛下,太后娘娘命老奴请您过去。”身后的太监恭敬地说道。 傅孤闻微微颔首,整理衣冠,向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内,皇太后正与几位老臣议事。 见傅孤闻进来,众人起身行礼。 “见过母后。” “快免礼。”皇太后笑容慈祥,“皇帝,整日操劳朝政,昨夜是不是又在养心殿睡下的啊?这些啊,皇帝不说,哀家也都看在眼里的。” 皇太后说着,面容上就有些愁绪,抬手抚了抚鬓角,又喝了口宫女刚送来的龙井茶,“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要与皇帝商议。” “母后您说便是。” “哀家听闻江南水患已平,百姓感恩戴德,都说陛下圣明。”皇太后笑呵呵的语气中透露了一丝严肃,“哀家已命钦天监查看星象,近日吉星高照,正是立后良辰之时啊。” 傅孤闻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母后,朝中事务繁忙,儿臣恐无暇顾及后宫。” 又是这套说辞。 皇太后微微皱眉,自打傅孤闻登基以后,她就三番五次的游劝广开后宫,奈何傅孤闻以先帝驾崩未满三年为由,一再推脱。 “哀家知道你为国操劳,但帝王之业,也需后宫稳固。“皇太后叹了口气,“况且先帝都走了三年,国丧也过了,皇帝是时候该为龙嗣多多考虑了。” 傅孤闻沉默片刻:“儿臣明白,只是朝中尚有奸佞未除,边疆未定,儿臣实在无心后宫。” “朝中大事自有贤臣辅佐,你又何需事事亲为?”皇太后眼色支走了周围的宫人,放缓的语气透着苦口婆心:“哀家已挑选了几位大臣之女,皆是贤良淑德之人,皇帝先看看可否中意的吧。” 说完,皇太后指了指案几上的一本名册。 傅孤闻拿起,却不急着翻阅,而是问道:“母后可曾想过,后宫干政历来是大忌,若儿臣一心留恋后宫妃嫔,而罔顾朝政,那又该如何是好?” 皇太后脸色微变:“这是何意?难不成皇帝为了贤明,还能一辈子终身不娶?罢了罢了,哀家也说不通你,不过怎么身边也得有个伺候服侍你的人吧?” 如此说着,显然皇太后已经做出了让步。 傅孤闻也不得压下了眸中的不耐,却仍旧未翻开名册,只道:“待天下太平,边境安稳,儿臣自会考虑。“ 皇太后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在这种事上总是固执己见呢?立后的事可以暂时搁置,但选秀势在必行,皇帝身边不能总缺人了。” 皇太后的语气已经放重了。 傅孤闻无奈的微微颔首:“母后身体要紧,莫再为此事操心挂怀,儿臣答应便是。” 离开慈宁宫,傅孤闻漫步回宫,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是不愿意立后封妃,只是…… 心中好像残缺了一块,说不清道不明,时常的隐隐作痛让他百转千回。 夜过三更,灯火葳蕤。 傅孤闻忙了大半夜的批阅奏折,此时终于放下繁重的朝政,他起身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幽深的眸色透着一股难言的讳莫。 “陛下,该歇息了。“贴身太监轻声提醒。 傅孤闻收回目光,转身随口吩咐:“回养心殿吧。” “喏!” “起驾养心殿!” 与此同时,某处绝佳的秘境。 与此同时,秘境深处。 淡金色的天幕下,日月同辉,银河倒挂。白鹤划空而过,鹿鸣穿林而来,一切静谧得不真实。巍峨的大殿内,一阵阵的诵经声不绝于耳。 佛龛上的锦盒微微震动,一线黑红气息破盒而出。锦盒中,阴璃缓缓睁开眼。喉咙干涩,心跳微弱。 她死了,又没死。 “我这是……还活着?” 阴璃能清晰的感知到,那最后一道天劫,天雷劈下时,她为了稳固傅孤闻的魂魄,将他送回阳间肉身归位,用自己金身抵挡天雷业火。 那万千年修筑的金身,早已毁坏灰飞烟灭。 她的魂魄也所剩无几。 但本该消散的,怎么会…… “老朽夜观天象,酆都帝星已黯,命数将尽。” 大殿深处,一道声音传来。苍老,沉重,不容置疑。 阴璃僵住。 她认得这声音。 “地藏王?”她低声喃喃。 “不是救你。” 地藏王的声音冷冷地,听不出喜怒,“我这是救冥府。” 阴璃呼吸一滞,指尖蜷紧。 地藏王没有给她留喘息的时间,便继续道:“阴璃,你心系苍生,本是酆都之选。如今司空未除,黄泉未稳。” “我给你两个选择。” 殿中风声呼啸,诵经声一寸寸断裂。 “一,步入轮回,转世为人。与傅孤闻续前缘。能否相守,听天由命。” “二,舍弃执念,潜修神格,待天命再开,归位鬼王。” 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砸在阴璃心头。 她闭上眼,胸腔隐隐发疼。 轮回。 转世。 她还能遇到他吗? 他还会记得她吗? 还是在漫长的人世里,各自错过,生死两茫茫? 半晌,她哑声开口: “如果……我选轮回呢?” 地藏王淡淡回道: “执念太重,魂魄易堕魔。” 阴璃蓦地笑了。 “走这一步,不是续缘。” “是赌命。” 第224章 选秀 “选择在你,你该如何?” 阴璃的魂魄在锦盒中微微颤动。 “很急吗?”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愫:“非要我现在就做出选择?” 地藏王一笑,“可急,亦可不急。” 话虽如此,但他转而随手一挥,凭空投放出此时地府的一幕又一幕。 轮回司无人问津,枉死城、忘川城、审判司等地魂满为患,所有的魂魄皆被驱使重责,鬼哭狼嚎,尤为刺耳瘆人。 堂堂秩序严明的地府,此刻早已于十八层地狱无差。 阴璃看在眼里,“司空天谴加身,还能舔居神位?天道都是睁眼瞎吗?!” “因为你还没有彻底陨落啊。”地藏王给出了直面的回应。 阴璃愣住,久久无声。 “执掌治理地府,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十殿阎罗早已要上奏天庭,但司空——横加阻拦,其中因果,你心知肚明。” 司空虽然遭受了天谴,但折损修为也不是不能抵挡,逃过一劫后,他仍旧是东岳大帝,仍旧可以代替消亡的阴璃执掌阴司,而他无法复活纪轻衣,怨结深重,更是早已不满地府的轮回法制,想要篡改已久。 如今的地府,彻底被他搞得一团糟。 天庭不是没有动向预知,可神有神道,鬼有鬼路,即便是三界六道的主宰,天庭终神也不屑插手阴间冥府事宜,况且,对方还是司空,不是个小喽啰。 既然阴璃没安全陨落,那何不一拖再拖,笔笔烂账都等她来料理呢。 阴璃早看出天庭时不时的推脱躲事,此时更觉得烦躁:“我知道了,但人尚且有执念呢,我现在和寻常残魂也没什么区别,所以……” “让我去阳间一趟吧,我想再见见傅孤闻,一眼就好。” 地藏王少见的笑了声,没什么意味的,“你缺失了很多记忆,是曾经多次使用忘魂草所致,但老朽此刻可以合盘托出。” “算上现在,你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道天劫,其中九道为情劫,而这些皆与一人有关,也是你销存的那些记忆。” 阴璃听着,半晌才道:“都是傅孤闻吗?他……和我有这么深的渊源?” 地藏王没有回应,双手合十,揉捻着佛珠,“十日期限,你且去吧。” 话落的一瞬,阴璃的一缕魂魄穿过锦盒,变成一抹流光,消散融入仙界。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大殿,刚下早朝的傅孤闻,正由几位宫女服侍着更衣。 “陛下,选秀大典就要开始了。”太监恭敬地说道。 傅孤闻点点头,整理衣冠。 对于这场选秀,他并无太多期待,只是为了安抚母后的心意罢了。 选秀在太极殿举行,各地官员将自家适龄女儿送入宫中,供皇帝和太后挑选。 皇太后面容和蔼地看着台下,欣慰的神色和缓:“皇帝啊,今日来的秀女们,哀家看着颜色正好。” “母后所言极是。” 傅孤闻淡然一句,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跪着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大多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有的还颇有才学。 然而傅孤闻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的目光游离,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陛下,这是礼部尚书之女林贞贞,年方十六,精通琴棋书画。”太监特意声介绍着皇太后早已选好的女子。 林贞贞不敢抬眸直视圣驾,恭敬的行礼:“臣女林贞贞,见过陛下,陛下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太后,太后娘娘福泽绵延,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傅孤闻淡漠的出了一声,再要让林贞贞平身,可不经意的,他看着台下的女子,心中竟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林贞贞,抬起头来。“傅孤闻说道。 林贞贞胆怯地抿唇,旋即慢慢地抬起头,目光闪躲地与傅孤闻相对。 刹那间,那双眼睛…… 不知为何竟让傅孤闻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他也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一下攥紧。 而林贞贞怯懦地也攥紧了手中的绣帕,眼中慌乱不已,很久都难以恢复平静。 傅孤闻心中诧然,多看了她几眼:“你可知入宫选秀,意味着什么?” “回陛下,贞贞未曾读过多少诗书,也不懂过多道义,贞贞只知神往陛下已久,能入宫为陛下分忧,服侍伺候就已是贞贞难以求来的福分了。” 傅孤闻微微点头:“你倒是个伶俐的女子。“ 坐在下侧的皇太后看在眼里,心中欢喜,林贞贞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忠心耿耿的两朝老臣,若能和皇帝结了亲,必然对朝中局势有利无害。 傅孤闻余光看了眼皇太后,大致也知道母后的心思,便对林贞贞道:“留下吧,赐牌子。” 太监立马欢喜地高声宣旨。 皇太后也满意地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选秀平淡无奇,傅孤闻始终心不在焉。 直到日落时分,才选出了三位答应和九位常在,也还有最后一波秀女进殿。 傅孤闻有些乏了,本想挥手让秀女都退下,但抬眸的一瞬,她就撇见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子。 眉目柔婉,姣好的眼角眉梢间透着一股子……不妖不躁的妩媚之感,尤其随着她眨眼对旁边人一笑,那笑容,宛若山花烂漫,粲然的一瞬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傅孤闻有些讶异地注视着台下的女子。 皇太后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见,这也让皇太后转眸看向了台下,同时又扫了眼太监。 太监不明所以,按理说这最后一波的秀女,其中可没有太后心仪的人选了…… 傅孤闻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女子:“那个,你上前来。” 一个女子讶然抬眸,用手指了指自己:“是我吗?陛下?” “大胆!” 太监立马出声,训斥这个不懂规矩的莽撞丫头。 女子悚然的立马跪下。 傅孤闻也没责怪,就指着女子身后的婢女:“是你,上前来。” 婢女略微怔了怔,却也不敢怠慢,缓步走上前,恭敬地跪地叩首:“奴婢见过陛下,皇太后……” 第225章 似曾相识的婢女 “你是婢女?”傅孤闻问。 婢女叩首回:“回禀陛下,婢女乃是陪同小姐进宫选秀的。” “叫什么?” “柔嘉。” 傅孤闻轻喃了一下两字,再道:“抬起头来。” 柔嘉复杂的沉了口气,慢慢抬起头,潋滟的眼眸落向了殿上高座的男人,刹那间四目相对,看着傅孤闻瞬变的神色—— 附身的阴璃心道惊呼,难道他认出自己了? 傅孤闻深深地凝着远处的她,复杂的眸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有些扫兴的烦闷,他挥挥手:“你且退下吧。” “是。” 看着柔嘉离去的背影,傅孤闻又莫名心里有些不适。 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耐地沉了口气,看向殿内跪着的女子:“你且留下,赐牌子吧。” “多谢陛下。” 皇太后微微皱眉,很显然,皇帝这是看上那个叫柔嘉的婢女了,所以才留下了她家的小姐,算了,只要皇帝能想开多纳后宫,留下谁又又何妨? 等屏退了所有的秀女,太监也对傅孤闻呈上了名单:“陛下,一共选出十三位秀女,其中三位答应,十位常在。” 傅孤闻随意地接过名册,大致翻了翻。 皇太后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十三位,这数字多少有些不吉利啊,要不要皇帝再考虑多添几位,凑个吉利些的数字?” 这还能凑数? 傅孤闻有些不悦,但也没展露,只道:“全听母后做主。” 皇太后心下满意,一笑:“那就再添三位吧,但这些秀女都封为答应常在,也未免有些委屈了,皇帝要不要考虑给其中几位抬下位份?” 傅孤闻微微思忖,随手指着名册上家世显赫的几人,分别封为了贵人和嫔,其中林贞贞也在其中,封为了贞嫔。 而柔嘉的那位小姐,也被封为了康贵人。 当晚,太监就捧来了内务府新制作好的牌子,恭敬地递送到傅孤闻的近前,请他翻牌子。 傅孤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林贞贞和康如心的面容,可二者皆被柔嘉取代。 柔嘉…… 区区一个小婢女,为何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但柔嘉只是康贵人带进宫的小婢女,即便皇帝哪天临幸了,也是后话,万万不可后宫一人不亲近,就直接选一个婢女的。 所以傅孤闻兴趣恹恹,直接推开了,“罢了,朕还有事要忙,都退下吧。” 太监愣了愣,无措的也不敢多言,只能捧着托盘退了出去。 这样的日子一晃过了几日,跟随康贵人住在萧淑院的柔嘉,轮值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听着里面康贵人和静常在闲聊,她无精打采地低眸叹息。 阴璃以为地藏王助她魂归阳间,会以魂体的方式,远远地看两眼傅孤闻便好,哪曾想竟然让她附身在了活人身上。 还好巧不巧的,竟然是秀女的贴身丫鬟! 换成个秀女也行啊。 起码她能正大光明地去和傅孤闻说上两句话,而现在……别说见面说话了,她一个卑微的小婢女,连见他一眼都难如登天。 傅孤闻选了十六位秀女,后宫瞬间丰盈了,但他却迟迟一个人都没宠幸,更没有踏进后宫半步,这是在闹什么? 阴璃轻然一笑,自古帝王多风流,哪有满心满眼只爱一个人的?傅孤闻这是想开创什么先例?脑子确定还正常? 而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陛下,贞嫔娘娘派人送来了参汤。”太监端着碗进来。 傅孤闻接过,不经意间看到碗底刻着一朵莲花。 他心头一震,那莲花图案,竟好似……与记忆中模糊的片段重合。 “这是……” “回陛下,这是贞嫔娘娘特意命人准备的,说对陛下身体有益。“太监恭敬地回答。 傅孤闻点点头,让人放下汤碗。 他仔细端详着碗底上的图腾,又问太监:“这种类似的莲花图腾,可是常见?” 太监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回禀陛下,类似的莲花图腾,老奴也不曾多见,但寻常的莲花图腾还是很多的,陛下若喜欢,那老奴……” “不用了。”傅孤闻压下疑虑,豁然起身:“备驾吧,去星月殿。” 星月殿住着的就是贞嫔。 太监一听以为陛下总算有心思了,急忙高声应着,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备驾。 不多时,傅孤闻就到了星月殿。 早已接到旨意等候的林贞贞,带着一众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接驾,一套繁文缛节过后,支走所有宫人,傅孤闻也和林贞贞走进了内殿。 “林贞贞,朕问你,你家中可有人信佛?“ 林贞贞微微一愣:“回陛下,家父常去寺庙祈福,家中也供奉着佛像。“ “可有莲花图案的物件?“ 林贞贞思索片刻:“家中有幅前朝古画,画中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据说是先祖留下的。” 傅孤闻微微皱眉,“今日你做参汤的那个碗,上面的莲花图腾又是怎么回事?” 林贞贞俯身回话:“那是因为臣妾的母亲喜爱莲花,尤为喜欢那副前朝古画中的莲花,父亲命巧匠为母亲制作的,臣妾也素来喜欢,这回就带进宫了。” 少顿,她又问:“陛下,您是也喜欢莲花吗?为何会如此在意?” 傅孤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亲切。” 他顿了顿,又道,“朕想看看那幅画。” “这……”林贞贞面露难色,“画在家中,需回家取来。” “无妨,明日朕派人随你去取。” 林贞贞低头称是,心中却仍旧疑惑不已,但若能因此得到圣宠,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她刚想伺候着傅孤闻坐下,奈何傅孤闻冷冷淡淡的直接避开她,说还有事便走了。 途径萧淑殿时,傅孤闻鬼使神差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柔嘉的那张脸…… “等等。”傅孤闻拦下行进中的轿辇,他看着不远处的宫殿,目光复杂。 太监何等心思剔透? 当即就上前躬身道:“陛下,可是想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康贵人?” “也好。”傅孤闻扔出两字。 第226章 见你安好,我便放心 “陛下驾到!” 阴璃正在殿内忙着搬弄花草,忽然听闻太监传话高声。 她一惊,手中的花草‘啪’的声掉落在地,全碎了! 康贵人和静常在本就在喝茶聊天,忽闻陛下来了,两人惊慌不已,再要准备接驾,还听到了花盆碎裂的响声。 “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呢!” 康贵人看了眼柔嘉,怎么说也是从府中带来的贴身婢女,情意肯定和旁人不同,她也没什么过多的责怪,就是催促着:“柔嘉,你快退下吧!” 阴璃点点头:“喏,小主。” 也顾不上打扫一地的凌乱,她就要往外走,却刚好迎上走进来的傅孤闻,险些撞到对方,她急忙止步行礼:“奴婢冒犯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傅孤闻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再一次轰击内心,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又悬停住:“无妨,你且退下吧。” “是。” 阴璃走出大殿,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她失落地靠进了一旁的围栏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又如何? 她没办法过分和傅孤闻亲近,连多说几句话都不行。 毕竟她只有十日的期限,眼看时间就要到了,若冒昧地亲近傅孤闻,那等她脱离后,原主又该如何自处? 罢了,能看到他好好的就行了。 阴璃自我安慰了一番,傅孤闻也没在殿内久留,当晚依旧入场,没召任何人侍寝,但却又太监来到阴璃的住所,小心谨慎地说:“柔嘉,你且不要声张,跟我来。” 阴璃心里疑惑,再三询问,对方也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拉着她去了御花园。 夜深人静,这里更无旁人。 远远的,只能看到凉亭中屹立的高大身影,一身紫金琉袍,正是傅孤闻。 阴璃心慌的呼吸一窒,攥着手指缓了些许,她才走过去:“奴婢见过陛下。” 傅孤闻转过身,一挥手让她平身:“你可知,朕为何唤你来?” “奴婢不知。” 傅孤闻笑了声,抬手捏起阴璃的下巴,过近的距离,旖旎的气息却毫无半分暧昧,有的只是审视的逡巡:“你真不知?” 阴璃微微摇头,故作胆怯地低垂着眼眸。 “那为何朕会觉得你如此熟悉呢?”傅孤闻注视着近前的人,仿佛透过她,寻觅着某个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人,苦笑着收回了手:“或许只是错觉吧。” “放心,朕是秘密让人叫你来的,没人会知道,你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人会因此为难于你。” 傅孤闻说着,踱步坐回了金木凳内,桌上放着林贞贞从家中找寻来的那幅古画,他指了指上面那朵奇异诡谲的莲花,“来,看看这幅画。” 阴璃略微皱眉,闹不懂傅孤闻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记忆都被封锁,不应该想起她啊。 她怀着复杂的心境走过去,看了眼那古画上的莲花,顿时神色凝住。 这莲花,和曾经纪轻衣惯用的图腾何其相似! “不知道为什么,朕每次听闻莲花,或者见到莲花的图文印记,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阴璃轰然心下一沉,没想到她封住了傅孤闻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也抹去了他人脑中自己曾经的存在,可傅孤闻……竟然执念如此之深,还会有些许印象。 她心里苦叹,再开口的话音也少了些恭敬,多了几份如似往常的那般随意和从容:“陛下,这莲花并不是稀奇难寻的物件,您对它感觉熟悉,也没什么怪异。” “您是觉得我像某个人对吗?”她垂眸看着他,“可具体像谁呢?若您记不起,为何不试着放下,永远忘记呢?” 傅孤闻把玩着一枚白瓷酒杯的手指一顿,他掀眸看了眼近旁的女子,“放下?忘记?都不问问我是否愿意?” 阴璃沉了口气,再开口的话语透出了几分大道理:“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完全能由自己做主的,好比您,一国之君,九五之尊,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您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 傅孤闻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也随手拉着阴璃坐下,“说得好!来,陪朕多喝几杯吧。” 从登基以来,他鲜少这般洒脱地开怀畅饮过。 阴璃看着他眉宇间的痕迹,岁月的流转在面容上落下了难以抹去的踪影,她心疼的苦涩弥漫,也主动为傅孤闻填满了一杯酒,同时她也端起另一杯。 “陛下,奴婢敬您,敬您宅心仁厚,治国有方,为百姓谋福,为天下安生。” 傅孤闻一笑,也没理会小小宫女的逾越失礼,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再次一饮而下。 “陛下,不止是天下黎民仰仗于您,后宫佳丽妃嫔也都指望于您,操劳国事的同时,您要为子嗣绵延多想想啊。” 傅孤闻听着就放下了酒杯,“你是想让我多亲近一些后宫妃嫔?” “这难道有何不妥吗?”阴璃反问。 傅孤闻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可是我的心里……” 他说着话,也抓起了阴璃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上:“似乎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除了她,我不想再要任何人。” 阴璃慕然愣住,被他抓着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颤动蜷缩。 最是抗不过……真情流露。 她无措的压下心底的酸涩,也抽回了手:“陛下,您既然已经记不得心里的那个人,就说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或许您和她还有前尘往事未了,但此生的缘分,却已经尽了。” “您是陛下,您是一国之主,儿女私情不适合您,还望您多为黎民苍生着想。” 说着,阴璃起身恭敬地行了礼。 傅孤闻静默地看着她,久久都没再说话。 后来又说了什么,他自己都记不得了,难得的放纵,他也喝得稍微多了些,阴璃看着趴在桌上睡去的他,望着那安静的睡颜,她终是克制不住一行泪水悄然滑落。 “傅孤闻,我的时间到了,看你一眼,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第227章 辗转 “这一世,我们的缘分是真的尽了,你要成为一代明君,造福黎民苍生。” “我走了,别再想着我了,都忘了吧。” 魂归消散,柔嘉又变回了那个一心只为康贵人着想的婢女,傅孤闻再不经意地看见柔嘉时,也没了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阴璃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须臾仙境。 轰鸣的钟声和诵经声,此起彼伏。 她的一丝残魂也回到了佛龛上的锦盒中,喟叹了口气:“前尘已了,我选第二条路。” 地藏王似乎一点不意外,双手合十默念善哉:“就因为你执念心系苍生,所以神格迟迟未退,阴璃,老朽便助你吧。” 斗转星移,数十载匆匆而逝。 对于潜心闭关修炼的阴璃来说,不过眨眼之间,而对于人世间,却迎来了朝代更迭。 玿景五十三年冬,子时的更漏刚滴过三响。 “当——” 宫城西北角的景阳钟毫无预兆地撞响,惊起栖在琉璃瓦上的寒鸦。 沈瑄跪在龙榻前,看着父皇伸出枯槁的手,苍老的面容却仍旧遮掩不住骨相的俊逸,但病痛的折磨却让他精神不济,睁开的眼眸也有些浑浊。 傅孤闻已经知道,自己的寿命临近尽头…… “瑄儿,你是众皇子之首,虽非嫡,但你知道的,父皇的所有皇子都没有嫡庶之别……” 沈瑄心慌的脸色发白,也预感到父皇要说什么,他连连摇头:“父皇,别说了,您身体会好的,儿臣这就去宣御医……” 傅孤闻眼瞳中散出最后一丝清明,手也用力抓紧了沈瑄的腕子,那力道,属实和这几个月来截然罕见。 “没用了,听父皇说完吧……”傅孤闻喉结滚动,勉强挪身坐起来一些,“父皇传位于你,你也要禁忌,一切要以黎民苍生为主,善待你的弟弟们,还有……” 沈瑄痛苦的心脏好像停滞了。 其实,他和所有的弟弟们,并非父皇所生,都是从宗亲中过继来的。 为此,后宫妃嫔和不少大臣们,没少私下磋商,一边不满傅孤闻不亲近后宫,不留子嗣而恼,一边又担心众多皇子难以得傅孤闻赏识青睐,担心日后传位无人。 可是…… 只有沈瑄自己明白,父皇对他和所有弟弟一视同仁,恩威并施,疼爱有加,治国有方,开创盛世,对后宫嫔妃也敬重宽厚,在位六十三年,当真是一位明君,也是一位仁帝。 “父皇,儿臣都知道,您别说了……” 傅孤闻苦笑了下,转而伸手抚摸着沈瑄的脸:“别哭,成帝王者,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要让人看出你的任何情绪心性……瑄儿,还要善待朕的后宫众妃嫔,她们……这辈子不易……” 花季的年华入了宫,本以为能伺候圣上,孕育子嗣,指望荣宠和子嗣傍身,奈何…… 傅孤闻从未亲近任何人,致使所有妃嫔如似守活寡一般,苦苦熬了大半辈子。 他知道,自己愧对这些女人…… “朕这么多年……无愧于心……唯独……” 傅孤闻想着什么,怅然的目光透过层层纱幔屏风,恍若飘移出宫殿,看着这巍峨雄伟的金銮宝殿,可他却仍旧记不起心中……到底缺失遗忘了什么。 是时候该去找寻了。 “父皇……父皇!” 殿内传来沈瑄痛苦的哀哭。 太监匆忙躬身进来,看着龙榻上阖眸已去的人,哀恸的一怔,手中拂尘落地,许久才哽咽地宣告:“陛下……薨了……” 殿外钟声愈发急促,七十二扇雕花窗棂被北风撞得砰砰作响,雪粒子混着冰碴在窗纸上刮出细碎的哀鸣。 不多时,六宫同时响起恸哭。 尚衣局连夜拆了所有朱红帐幔,司礼监掌印太监捧着金丝楠木椁踉跄奔来时,积雪已经漫过汉白玉台阶。 沈瑄麻木地看着宫人们将父皇的遗体移入梓宫,那方沉甸甸的蟠龙玉玺压在他膝头,寒玉的凉意渗进骨髓。 卯时初,大雪封了九重宫门。 礼部尚书跪在雪地里呈上丧仪注,猩红官服被雪水浸成暗褐色:“启禀太子殿下,按祖制需停灵七日,待……” “知道了。”沈瑄打断他,指尖掐进玉玺的螭龙纹。 七日后寅时,送灵队伍在暴雪中启程。 七十二名挽郎抬着梓宫走过朱雀长街,纸钱混着雪片在空中翻飞如蝶。 沈瑄捧着灵位走在最前,玄色冕服被北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他能听见身后老臣们压抑的咳嗽,听见金吾卫铁甲上冰棱碎裂的脆响,却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想着父皇生前的音容笑貌,苦痛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跪——” 司礼监尖利的嗓音刺破雪幕,沿途跪拜的百姓化作绵延百里的素色浪涛。 沈瑄突然踉跄了一下,左膝传来锥心刺痛。低头才见锦靴早已被雪水浸透,血渍在皑皑雪地上绽开红梅。 掌事太监要来搀扶,却让沈瑄忽然想起,十岁围猎时他不慎坠马,父皇匆忙驾马赶来,一把稳稳地接住他,说:“瑄儿莫怕,有父皇在呢。” 可如今…… “父皇……” 沈瑄痛苦的再也遏制不住,看着棺椁,涕泪交织。 次日辰时,太极殿金钟九响。 沈瑄望着铜镜中十二章纹的玄衣纁裳,忽然觉得陌生。 礼官正在殿外诵读新帝年号,他伸手抚过冕冠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原来这就是皇权的重量,压得人脖颈生疼。 殿外雪霁初晴,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恰落在展开的继位诏书上。 “臣等谨奉大行皇帝遗诏,皇太子沈瑄仁孝天植……” 尾音被突然掀起的北风吹散,沈瑄的指尖触到玉玺底部凹凸的篆文。 当印鉴落在明黄绢帛的刹那,他瞥见诏书边缘一抹暗红,恍惚又见父皇临终前嘴角溢出的那缕血丝。 “陛下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彻殿宇,震得梁间积雪簌簌而落。 沈瑄望向丹墀下黑压压的朝服,一步一步走向众人之巅,那一座冰冷透骨的巍峨宝座。 已为魂魄的傅孤闻,就看到了这里。 第228章 神仙哥哥 看着他一手带大又栽培出众的儿子,终于接替了他,成为了一国之君。 他肩上承担数十载的重担,也在这一刹,终于卸下了。 “瑄儿,要好好的……” 傅孤闻轻笑着呢喃一声,便看向了跟在左右,始终恭敬谦卑的黑白无常,“有劳使者了,带朕上路吧。” “是!” 黑白无常齐齐应声,附身行礼,再起身时,黑无常一挥手,换来坐骑白鹤,随着鹤鸣之声,白鹤也收敛锋芒,乖巧地落在了傅孤闻近旁。 人间帝王薨逝,自然不能和寻常人一般。 “陛下,请——” 黑白无常恭敬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孤闻微微点头,刚要动步,却忽听远处天际炸响的钟鸣,紧接着七彩霞光普照,一缕金光伴随着一阵阵的哼鸣,紧接着一辆七香车,踏着祥云而来。 由七只神猪拉着的銮驾,像是与主人分别已久,甚是思念又激动一般,七只小神猪开心的像几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凑向傅孤闻。 天际之上,无数天兵天将也在这时齐声恭道:“恭请紫薇大帝,历劫归来,荣归神位!” 傅孤闻微怔,却感知一道道的金光刹那间缠满全身,与体内的真龙之气交织,迸发而出的让他苍老的面容褪去,焕发出新生似的,面容也回到了二十多岁。 而周身衣袍也渐渐幻化,华丽的罗缎衮服,通体玄色,嗅着赤色的日月星辰,十二章纹。 头上的发冠也变成冕旒,腰间的佩剑也在此时蜕变幻化成七星剑。 “原来我是……” 傅孤闻低眸看着自己周身的变化,凝滞的思绪刹那间涌入万千,亦如潮水般,全数席来…… “北宸啊,你在位这么多年,就没有过一点私心吗?” “这神仙的日子,太冷清了,天条规定的是不能对凡人、妖魔动凡心,但神仙之间,还是可以结为道侣的啊,你就当真一点都没考虑过吗?” 天帝的话语,宛若老友间闲聊一般,窜入耳畔。 “没有,我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身边多添个人。” 不知何时何地的傅孤闻,哦,那时的他是紫薇大帝,作为俗名北宸的他,一口就否决了,还那样淡漠生冷,肃穆得不染尘埃。 …… “哇哦,不愧是神邸,长得真好看啊。” “天上的例会,太无聊了,你说这些神明一个个高高在上的,真的知道下面苍生六界众生的苦难么?知道个屁啊,灯下黑啊,这天庭,我看腐烂透了!” “还不如我的地狱冥府呢,最起码我赏罚分明,秩序严格,只要有我在一天,别管什么神明历劫,还是某位真仙下凡,只要是作恶了,就别想好过!” “哦对了,我叫阴璃,但他们都习惯性称本王为……酆都鬼王。” 初次邂逅,阴璃洒脱的一席话语,率真的与任何神明截然不同,也丝毫没觉得自己擅自处置二十八星宿之一的朱雀,侍女下凡历劫,却因一记私欲而背负几条人命,魂归冥府后,阴璃没让其顺利归位,反而处置剥去神格,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你叫什么啊?”阴璃问他。 北宸一言没发,冷淡地看了她两眼,拂袖而去。 阴璃皱眉一笑:“你礼不礼貌啊?别人问你呢,你就装聋作哑啊?那我叫你聋子,还是哑巴啊?” 之后阴璃被天兵传唤请进殿内,经朱雀追责不依不饶,天帝问责,处以她三十八道天雷鞭。 重刑之下,阴璃仍旧不服。 “我根据阴司铁律掌法,何错之有?就因为那是朱雀的侍女,就要网开一面,那枉死在她手上的冤魂又该怎么说?活该被杀吗?这就是天道?!” 天帝拿她也没有办法,无奈的便道:“错不在你惩处于她,错在你擅自销毁她神格,打入地狱不得超生!若你坚持没错,那就是你手下判官司的错了,来人,传崔珏等人……” “且慢!”阴璃急忙拦阻,而且态度来了个大变:“跟他们无关,是我一人的主意,我接受惩处。” 说着,似乎为了包庇自己手下的人,她不再废话墨迹,转身就踏出了大殿。 处刑台上,天雷滚动,一道道业火混杂着雷电交缠在神鞭之上,只一下,就能将所有神明打得魂体分离,痛不欲生。 阴璃却默不作声,咬牙一直承受着。 行刑过后,北宸不知为何,施施然的慢步上前,看着气息奄奄的她,问出了一句:“为何执意?” 天庭众神,彼此相护,早已是不成文的共识,身边侍女随从下凡历劫,不管做了什么,稍微网开一面,让其顺利归位,也等于是卖了同僚个人情。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北宸以为只有自己不通人情,没想到竟然还有个…… “你就当我看不惯吧。”阴璃隐忍着剧痛,难受的脸色早就惨白一片,“我想一视同仁,不然我那么辛苦修炼成神干嘛啊?” 北宸眸色登时沉了些。 但也没多说,转身欲要走,却被阴璃一手抓住衣袍广袖。 “我疼死了,你帮我疗疗伤呗?”阴璃商量的语气柔了很多,甚至细听之下,还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神仙哥哥,求你了。” 那次,是她第一次去紫薇大殿,住了三日,伤势渐好,阴璃本想跟他道个谢,顺便再道别,结果,未能如愿她就到了天劫的时限,被打落了凡尘。 而之后没多久,北宸也需要历劫下了凡。 阴璃投胎成了孤女,自幼父母双亡,亲戚杳茫,孤苦无依食不果腹的长大,幸得高门大户的夫人慈厚,将她收为家里的丫鬟,才得以苟活。 好巧不巧的,北宸那世投胎的就是那家的嫡少爷,锦衣玉食,芝兰玉树,却不想考取功名,只想学医救人,还对府上勤恳又阳光的小丫头颇有好感。 “少爷,小离不求什么,只求少爷能好好的,身体康健,心事顺遂,以后再如夫人所愿那样,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做妻子……” “那你呢?” 一句反问,却说怔了两人。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彼此互为的……情劫。 第229章 再次遇见 那一世可想而知。 两人身份悬殊,最终都不得善终。 但历劫归来,北宸却毫不犹豫地在见到天帝的当天,直接提出:“我想与一人结为道侣。” “你这……开窍了啊!”天帝觉得是好事,立马想到这些年始终对北宸倾慕的众位仙子,还要一一列举,却被北宸打断了。 他只说:“我已有意中人,正是酆都鬼王,阴璃。” “啊这……” 虽然都是神明,但天庭和地府,怎么说都是一个在众天之巅,一个在地狱之底,不说把阴璃等鬼差神明化为妖魔,起码多少也有些不入流。 天帝有些不满,也苦口婆心的没少劝说,但依旧改变不了北宸的心意,择日,他就破天荒的请了几位上神,少见的下了地府,三媒六聘地向阴璃提亲。 他还亲自筹备了很多聘礼,一样样,都是稀世珍宝,也有很多人世间常见的。 阴璃看着这些,想到一世为人时的种种,她苦笑呢喃:“少爷,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好,本王嫁了。” 那次,十里红妆,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从天庭来到地府,阴璃也穿上了正红嫁衣,踏进轿辇,随着七香车来到了紫薇大殿。 红鸾春宵,百年欢好。 直到乱世临近,地府亡魂众多,轮回之路魂满为患,阴璃力谏天帝出手帮助人间重整秩序,早日打破乱世的僵局,可天帝执意坚守原则,不愿干预人界。 阴璃无法,只好先回了地府。 没多久,南疆动乱,意图屠戮中原,她不忍无辜的苍生黎民受难,化身中原神女,依然踏上了人间之路,而这一走,无异于触犯天条,随后她也被贬为凡人。 刚好,她再一次的情劫也即将到来。 北宸气恼她冒进,不等自己想出折中的办法,又心疼她以身犯险,最终无奈,他也紧随其后再一次入了凡间。 这一走,两人都是反复生生世世轮回为人,幸好彼此没有分开,但也……生生世世天各一方,难得善终。 寻常人一世的遗憾再多,死后也能释怀忘却,但阴璃和北宸不行,千百年来的所有记忆复苏,北宸的冷淡,对她的淡漠辜负……让阴璃没办法彻底忘却。 所以她用了忘魂草,巩固增进修为,也忘记了他。 北宸三番五次的解释无果,又见到她如此狠心绝情,他到底也听从天帝的,选择喝下了忘情水,彻底忘记了她。 千年弹指之间,一闪而逝…… 再一次轮回历劫,他成了傅孤闻,而她……阴差阳错也进了苏月婳的体内,有了那不美好,却难以释怀的半世情缘。 …… 一切都想起来了。 北宸望着身侧的黑白无常,仿若透过两人窥见的是那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面庞,苦笑着轻喃:“原来……她是我的妻子。” 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几世轮转,始终还是彼此。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想到那日地府枉死城中,天雷加身,阴璃奋然抵挡,护着他的魂魄回到阳间,而她却…… 北宸舍弃了七香车,驾鹤随着黑白无常先去了地府。 以他的身份,没有什么好审判的,司空也没必要冒这个大不韪,地府任何地带,几乎也都随他自由出入。 傅孤闻再一次来到了枉死城,而这一次,他的身份是北宸,是万鬼敬仰又忌惮的紫薇大帝。 城中万鬼凄哭,尖啸的悲鸣刺人心魂。 几十年没来,这里萧条败落的还是那么一片死寂。 “阴璃……” 他站在曾经阴璃渡劫的地方,仿佛一切都没变化,一幕幕还在眼前萦绕,但却早已……物是人非。 再次踏入仙境,北宸来到了地藏王的管辖须弥仙境。 地藏王像是知道他会来,也一直在等待一般,“北宸上神,为何来此?” “大师,您素来不问世事,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轻易现身,但是数十年前,司空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扰乱地府秩序,重责天谴的同时,酆都帝星并未陨落,所以……” 没说下去,但猜测的心事已然明了。 地藏王叹息的口念阿弥陀福,“你既已知,那就更该知道,她还在修炼,无法现身见你的。” 北宸心念一动,近乎急切又渴望的眸色染出光亮:“她还活着?那这些年……她还好吗?” 没有正面回答,只有地藏王轻然的一笑。 “回去吧,缘到了,自会有因果。” 北宸捏指算了算,时间尚早,他确实不宜久留于此,没在多言语,他对着地藏王微微颔首,再俯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大师,救助吾妻。” 神明归位,紫微大殿热闹非凡,而漆黑的天际之上,星宿熠熠,黯淡多日的紫薇星也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时间流转,几十年而去。 这一天,距离阴璃随地藏王修炼闭关整整九十九年九十九天,九九归一,她归位前的第一道天劫也要来了。 幽冥深处的渡劫崖终年被雷云笼罩,紫电在铅灰色云层中游走,将崖边盘膝而坐的女子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阴璃的衣袂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青丝如墨瀑般飞溅,却始终未睁开眼睛。 她正在全力运转功法,抵挡即将到来的第一道天劫。 北宸站在崖下,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喉间泛起苦涩。 好久不见了…… 终于…… 再次见到了她,看着她还活着,还完好无损,这瞬间就让他虚度的这些年有了意义。 轰! 此刻第一次天劫也骤然降落。 只见阴璃周身萦绕着淡薄的金光,那是即将觉醒神格的征兆,却也意味着雷劫的威力比寻常更盛三分。 天雷毫无征兆地劈落,阴璃睫毛剧烈颤动,指尖在石面上掐出深痕。 北宸心口一紧,正要上前,却见她身前突然浮现出透明结界—— 那是她作为鬼王本能的防御,却在触碰到他衣摆时,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阴璃猛然睁眼,眼中还残留着抵挡雷火的涣散,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一阵紧缩:“傅孤闻?” 第230章 生死与共 阴璃看着远处熟悉的身影,诧然的眉心紧蹙:“真的是你?你……” 看着傅孤闻俊逸的面庞,亦如记忆中的模样,不见丝毫的衰老沧桑,阴璃没在人世间,也不习惯用人世间的时间累积,可怎么感觉…… 她无法过度分神,全身心地又抵挡着降落的天雷,并匆忙脱口:“殿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我周围我设下了结界,你进不来,也不要误闯!” 北宸瞬间知道阴璃还没有回复所有记忆,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此时也顾不上那些。 他望着远处她跳动闪避天雷的身影,喉结滚动,终是压下万千话语,只轻声回道:“是我。” “我作为傅孤闻的一世已经过去了,寿终正寝,如你所说,我……还算对得起黎民苍生,勉强算是一代明君吧。” “那就好。”阴璃许久才回,声音远远地夹杂着空旷的回声,“殿下,这里危险,您还是快走吧!” 正说着,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阴璃来不及细问,周身黑红光芒骤起。 北宸却比她更快一步,抬手便是一道紫微流光,与天雷轰然相撞。 两股力量在半空炸开,紫电与金光交织成网,照亮了阴璃震惊的面容—— 她的结界,竟然被他就那么……徒手劈开了? 怎么回事? 傅孤闻死后变成了鬼魂,就……体内真龙之气暴涨,变得不一样了? 阴璃诧异的不住皱眉,可空白的神情也将她混乱的内心出卖,北宸不禁一笑,忍不住逗她:“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能徒手劈开你设的结界呢?” “……对啊。” 阴璃说着,踉跄后退,却被北宸一把拉住手腕,真龙之气顺着相触的肌肤涌入,帮她稳住翻涌的灵脉。 这气息太过熟悉,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让她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别分心。”北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带着与轮回中截然不同的温度,“我既来了,便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第三道天雷落下时,阴璃终于不再抗拒。 她能感觉到他的法力如滔滔江河,与她的法力完美融合,在头顶撑起一片璀璨强劲的光盾。 紫电劈在光盾上,却像是被吸入了浩瀚星空,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暂且挡住了这一波的天雷,余下的还能有些时日才回来,基本上就是九日,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所遇对于阴璃来说,还算有些缓冲休整的间隙。 她也趁此仔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旋即一把将人推开:“你不是傅孤闻,你到底是谁?” 她抬起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还有比轮回中更深厚的眷恋,“你不是凡人,也不是魂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这话问的。 还如当年初见时那般,坦率直接,不拘泥小节的不上规矩。 北宸忽然笑了,深深的眸光望着她:“待你渡完九道天劫,自会知晓。” 这九道天劫,是迎接她归位的审试,与寻常的天劫不同,若不出意外,渡过了这些,阴璃也能重新恢复所有尘封忘却的记忆。 阴璃皱起眉:“你是某位上神?怎么?天庭觉得还是留我不得,要让你铲除我?” 北宸勾唇依旧笑着。 眼看阴璃要挥手施法,他也不得不打断道:“不是,你误会了,我真是傅孤闻,只是魂归后我恢复了神位。” 如此一说,阴璃动作停顿下。 她近乎审视的重新看着眼前的男人,如画的面容确实跟傅孤闻如出一辙,只是眼角眉梢的神情更冷,更淡漠,像是素来高高在上的威严,不容置喙变通。 “眼下,你只需要记得……”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与她神格共鸣的韵律,“我不会害你,更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阴璃,全身心抵挡天劫吧,一切不久之后你都会知道的。” 阴璃半信半疑地抽回手,没在理会他,她也尽快调整生息,开始为余下几道天劫做准备。 之后,她在渡劫崖闭关的日子里,北宸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他看着阴璃每日承受着强大法力的淬炼,魂魄在黑红光芒中不断重塑,时而痛苦地蜷缩,时而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势。 每一次看到阴璃皱眉,他都心疼不已,却只能默默为她输送法力,守护在旁。 这一日,阴璃周身的气息突然变得极为不稳定,黑红光芒疯狂涌动,如同要将整个渡劫崖吞噬。 北宸立刻警惕起来,他知道,阴璃到了突破的关键时刻。 轰隆隆! 一声声巨响,阴璃的魂魄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直冲云霄。 天空中乌云密布,无数道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穿梭,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北宸握紧拳头,强劲的法力在周身流转,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阴璃的魂魄在雷云中不断盘旋,她能感觉到,自己距离恢复鬼王之力只有一步之遥。 然而,这最后一步却是最难跨越的。 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每一道都蕴含着天道的威压,试图在奋力阻止她。 阴璃孤注一掷的眸色一转,黑红色的煞气凝满眼眸,鬼王令的虚影在她手中凝聚,黑红光芒与紫色天雷激烈碰撞。 她的魂魄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下,时而破碎,时而重组,每一次重组都让她的力量更加强大。 北宸看着阴璃如此拼命,心急如焚。 他不顾自身安危,纵身飞入雷云中,想要帮助阴璃。 然而,他刚一靠近,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别过来!这是我该承受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用你管我!”阴璃大声喊道。 北宸顾不上任何,挺身到底挡在了她身前,真龙之气与天雷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疯了!你这样会死的!”阴璃哭喊着,想要推开他。 北宸回过头,微笑着看着她:“阴璃,还记得吗?我说过的,生死与共。” 第231章 荣归神位 第四道天劫带着业火,北宸便化作紫微星盾,将她护在中央。 第五道天劫凝结成冰,他便以真龙之火融化坚冰。 每一道天劫,他都站在她身前,却又恰到好处地留出空间,让她能在战斗中重拾神格的力量。 直到最后一道时,天雷的力量太过强大,北宸和阴璃的魂魄都濒临消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藏王忽然现身,双手结印,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住两人。 天雷的力量被缓缓削弱,最终消散于无形。 阴璃也在刹那间,周身散发出黑红色强劲的光芒,天空中黯淡许久的酆都帝星也在这时爆发出耀眼的光束。 “鬼王重现了!” “渡劫成了!” 有所感念的黄泉地府中,所有阴差鬼吏都有所感,而黄泉彼岸两旁的彼岸花,也在骤然间枝繁叶茂,其中一株早已枯萎的,也在慢慢焕发出新机。 时隔许久,魂小花恍若大梦一场,慢慢地以原神之态睁开了眼睛,“鬼王大人……回来了?真好,太好了……” 而渡劫的崖旁,阴璃周身散着光束,腾身在空中,由袅袅白云承载,无数的记忆,过往的种种,瞬间在她脑中滋生弥漫…… “上天庭的神仙就是好啊,一个个都长得可好看了,哪像我们地府啊,一个个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小花,不要以为尊上宠你,你就没有体统,什么话都敢乱说。” 魂小花朝着黑无常吐舌头,嘴里还嘀咕:“我说错了?也就你和小白长得好看点,其他的,哦对了,还有尊上也很好看,其他人长的都是什么啊。” “小花,不可乱语。”阴璃出声制止,眼色也支走了黑白无常,再看着无所顾忌还坐下来喝茶的魂小花,她也顿时来了兴趣:“上天庭里,你觉得谁最好看?” “谁啊?”魂小花都没去过天庭,哪里知道谁最好看,她只是听说:“都说天帝最好看啦,尊上,是真的嘛?” 阴璃一手托腮想了想,笑得妩媚:“不见得吧,我觉得……北宸最好看。” …… “北宸哥哥?还是叫你……阿宸呢?” “胡闹。” “这就算我胡闹了?别忘了,轮回为人的时候,你可缠着我,让我喊你……” “别说了。” “怎么?回归神位了,就不许提那些了?不管怎么轮回,你都是你,我也都是我啊,北宸哥哥,你还想赖账,再辜负我不成?” “不会,但……” 看着北宸羞赧的转过身,微微泛红的耳尖,阴璃笑得亦如山花烂漫,开怀的也一个健步从后方搂住了他的肩颈:“北宸哥哥,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夫君了?” “阿璃。” 略微呵止的声音,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反而北宸转过身,长臂一揽,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进了寝殿…… …… 大婚当日,神界一片罕见的喜闹。 他挽着她的手,一步步在终神的见证下,走上金銮大殿,“阴璃,自此,生生世世我必不会负你,至此你我,永生相伴。” 阴璃看着两人发丝凝结,永生定格在神卷之上。 她透过盖头,深深地凝着眼前的人:“北宸,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只能是你,从此以后,永世不负。” …… 所有的记忆复苏。 阴璃也终于道出了压抑心底,尘封千年却镌刻灵魂深处的名字:“北宸……” 他是傅孤闻,也是无数次陪她历劫轮回中的很多人,同样的,她曾经是苏月婳,也曾是轮回中的很多人,最终,褪去万千,还幸得彼此。 北宸仰头望着缓缓走来的她,一伸手,“我在。” “这么久了,我竟然忘了你……”阴璃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五味陈咋百感交集也不为过,她透过氤氲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对不起……” “错不在你。”北宸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也为她拭去了眼边的泪痕:“好在都过去了,阿璃,我们该一起回家了。” “嗯,回家。” 北宸一笑,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等待了千年的吻,带着劫火的炽热与轮回的沧桑。 阴璃只觉脑海中轰然作响,所有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悉数涌动—— 九幽深处,他用紫微星力为她修补魂魄; 还有每一世轮回中,他默默守护的目光。 最后一道天雷在两人相拥时悄然消散,阴璃的衣袂无风自动,黑红长袍上浮现出完整的鬼王纹,颈间的莲花烙印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北宸掌心的紫微印记。至此,九道天劫圆满渡过,她的神格终于完全觉醒。 黑红光芒化作一件华丽的长袍,穿在她身上,鬼王令重新回到她的手中,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阴璃和北宸虚弱地躺在地上,看着彼此,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北宸伸手握住阴璃的手,轻声道:“阴璃,这一回,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阴璃含泪点头:“当然。” 地藏王远远的看着两人,欣慰地笑了:“恭喜二位上神,劫难已满,荣归神位!” 阴璃深吸口气,“多谢大师相助,司空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本王一手执掌的地府,岂容他胡乱造次?!” 北宸听着她威严霸气的言语,终于,他的鬼王大人是真的回来了。 他也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相握,一起再度踏入阴间地府—— “鬼王回来了!” “尊上渡劫成了!” “我们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感知到鬼王神力的地府众鬼,喜极而泣,兴高采烈地欢呼雀跃。 然而,还没高兴多久,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逼近。 随着一道浑厚的法力制衡,所有兴高采烈的鬼差鬼吏,瞬间像是被什么挟制扼杀,不仅口不能言,就连动作也都被定格静止。 “鬼王回来了?”远远的,传来司空鄙夷的冷笑,“想不到阴璃还真能让自己渡劫重生啊,是我小瞧她了!但那又能如何?如今的地府,早已容不下她了!” 第232章 大结局 阴璃带着北宸一踏进地府,就感知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所有的魂魄,都已不见踪影。 诡异中又带着危机四伏。 “司空肯定是感知到我回来了,估计设下了埋伏呢。”阴璃无所畏惧地清然一笑,拉着北宸的手:“殿下,跟我来。” 北宸微微皱眉,从傅孤闻到现在,怎么她还是下意识习惯叫他殿下呢。 阴璃带他来到了十八层地狱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幽冥最适宜封印邪祟的地方,通常情况,一般都是极其高深的邪魔,才会封印在此。 司空不是寻常之辈,也无法彻底消灭,只能毁了他的神格,封印于此。 此处黑雾弥漫,几十万年前镌刻的符文也在浓雾之中散发着明明灭灭的光束,如同照亮周遭的烛火。 司空似乎也有所感,早已再次等候多时。 阴璃想封印他,同样的,他也要封印阴璃。 多余的北宸…… 司空可不想跟上天庭为敌,放任北宸也是自然的,除非…… 来不及想下去,阴璃和北宸的身影已经走来了。 司空立于雾墙中央,手中莲花灯泛着病态的青金光芒,十二尊青铜莲台悬浮周身,每一尊都刻满东岳神纹,将此地化为他的领域。 “阴璃,北宸,你们终究还是来了。”司空的声音从雾中渗出,带着无尽执念的阴鸷,“以为渡了九道天劫,便能打破我布下的一切?” 阴璃的鬼王令在掌心发烫,黑红光芒映亮她眉间的金冠:“这都多少年了,你还不明白?执念太深,只会让你坠入无间,丧失神格!” 司空冷笑,莲花灯骤然爆发出强光,十二莲台同时转动,在雾墙上映出无数个自己的虚影:“我和你始终是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你所谓的道,就是将所有魂魄一视同仁,不分善恶?你看看这几十年被你掌管的阴间地府,乱成了什么样?多少无辜的亡魂被你残害?!” 听着阴璃的训斥,司空冷然大笑。 他眯眸反驳:“无辜的亡魂?我让他们魂飞魄散,这不是解脱吗?就因为他们生前没有作恶,所以我才给了他们最好的超生出路,而至于那些罪孽深重的,直接去投胎轮回就好啊,人世间……疾苦深重,恶人转世,慢慢祸乱人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阴璃忿然的眸色一凛:“你想用这总方法毁灭人间!天下苍生不该如此!你这个死老头,本王也不和你多废话了!受死吧!” 但阴璃的话落,司空也早已准备妥当,十二莲台齐齐射出金色光束,在半空汇聚成东岳大帝的法相,巨掌携带着泰山压顶之势,朝二人拍下。 北宸瞬间结出紫微印,化作万点星光,在头顶凝成星穹护盾,阴璃则甩出鬼王令,鬼域牢笼骤然展开,将光束困在其中。 “破!”阴璃指尖掐诀,鬼域牢笼内升起血色锁链,缠住金色光束。 北宸趁机施展出星斗阵,星轨如锁链般缠住十二莲台,试图打破司空的阵眼。 然而,司空的法相太过强大,护盾在巨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傅孤闻……”阴璃下意识还是习惯叫他这个名字,也立刻将鬼力渡入他体内,鬼王令与紫微印的共鸣愈发强烈。 北宸感受到她传来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反手将紫微星力注入她的灵脉—— 这是只有道侣之间才能施展的神血共生,让二人的法力彻底交融。 司空的虚影在雾中现身,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你们竟重修了道侣契约……但那又能如何?!” 他挥手祭出莲花灯的本命法宝,灯芯突然燃起血莲业火,化作千万朵燃烧的莲花,铺天盖地压来。 阴璃挥手召出鬼域冥河,河水化作黑红屏障,却在血莲业火下发出滋滋声响。 北宸趁机甩出七星剑,星芒所过之处,莲花纷纷凋零,但更多的业火又从雾墙中涌出,显然司空在借助幽冥本源之力。 “这样下去不行,他在吞噬幽冥的怨气!”阴璃咬牙,鬼王令在手中化作战刀,“北宸,还记得万年前,我们联手布下的大辕封魔阵吗?” 北宸眼中闪过光芒,瞬间意识到阴璃的心思:“你护我心脉,我开阵眼!”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紫微印按在她掌心,二人同时腾空,周身光芒大盛。 阴璃的鬼力与他的星力在半空交织,形成巨大的阴阳鱼图案,每一片鱼鳞都刻满了创世符文。 司空终于露出惊恐:“你们竟要用这种阵!” 他疯狂催动莲花灯,十二莲台自爆开来,试图打断阵法。 剧烈的爆炸掀起幽冥风暴,阴璃的左肩被碎片划伤,黑血滴落之处,竟开出小小的曼珠沙华。 北宸双手结出紫微印法,星穹在二人头顶展开,而阴璃则将鬼王令插入地面,鬼域冥河化作八条巨蟒,围绕阴阳鱼游走。 “大辕封魔阵——” “开!” 随着二人同声喝令,阴阳鱼骤然膨胀,将整个封印之地笼罩其中。 雾墙上的古老符文被激活,与阵法产生共鸣,司空的法相在阵法中如同蝼蚁般渺小。 “不!我不甘心……”司空挣扎着嘶吼。 阴璃缓步走近,鬼王令抵住他的眉心:“司空,你执念深重,心思不正,罪孽滔天,往后你就在这封魔阵中,看尽自己种下的恶果吧。” 司空发出不甘的怒吼,却在阵法闭合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被吸入雾墙。 笼罩在地府几十年的黑雾慢慢散去,远处的忘川河重新泛起粼粼波光。 阴璃忽然乏力,被北宸及时抱住。 她望着他胸前被业火灼伤的衣料,指尖抚过他锁骨处的道侣印记:“疼吗?” 北宸低头吻去她唇角的血迹:“这不算什么。” 他望向重新清朗的幽冥天空,“现在,我们真该回家了。” 阴璃靠在他胸前,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声,她一笑,握紧了他的手。 余下的年岁漫长,但好在,彼此携手,永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