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归宗!》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四万八千一百八十剑。” “四万八千一百八十一剑。” 陆无病出剑,收剑,一丝不苟向前刺击。 身上衣衫湿了干,干了又湿,全身上下就如水洗,青石地面淌落一滩可疑的水渍,缓缓向外蔓延。 不远处,一只肥嘟嘟的黑毛白爪猫咪,也跟着有节奏似的挥动右爪,喉中发出一声声夹子音。 “喵喵……” 阳光打在一人一猫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陆无病心道,前世身为牛马,卷了一辈子,他就没怕过谁……更何况,现在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天道酬勤”的命格,经过试验后发现,只要努力就会有所得。 打工人不怕苦,不怕累。 只怕没有希望,只怕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给老板换新车,泡小蜜。 “还差一千八百一十九剑,快了,很快练到五万剑,刺剑一式,就能从熟练到精通……每一滴汗水,都能换来进步,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万分着迷啊。” 陆无病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只希望还来得及。 脑海中闪过一丝急迫的念头,转眼就强行驱散,全神贯注保持着每一剑都发力完整。 待到日正当午,随着第五万剑刺出,剑锋刺破空气发出一声尖啸,陆无病陡然全身一震。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全身肌肉骨髓有电流通过,毛孔炸起,全身力量通透贯穿。手中长剑似乎不再是长剑,像是长在了手上,剑身就如自己的皮肤,能感应到春风掠过的温柔。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灌入了许多刺剑的知识,从角度,到力量,再到最佳发力节奏与轻重快慢之间的关系。 对刺击的理解,好像生生练了十多年。 他试探着再刺一剑,就发现无比顺手,无比舒服。发劲几乎没有损耗,念动剑出,力量凝聚剑尖,划破气流,如劲矢轻啸。 ‘比起先前熟练境界的刺击,速度何止快了一倍。’ 同样的稀薄内力,同样的身体素质,就因为对这式剑法的理解和发力不同,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不同。 ‘前身练的那是什么剑法?不究根基,照猫画虎?’ 陆无病哑然失笑,心里安稳了些。 低头看了看赤着的左肩皮肤处,这里的青紫掌印似乎又淡了些,都不怎么疼了。 …… 这个身体刚过十六岁,父亲陆长风身为救死扶伤的从业者,算是胸有大志,平生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但愿世上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因为此等志向,他给自己的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无病”,还把家传的回春堂经营得好生兴旺,不但在鱼米江州地界开了占地数亩的药堂子,更是在南七北六十三州,处处开花,开设不少分店,算是家大业大。 就这么一个家底儿,陆无病按理来说,只管尽情享受自己幸运得来的美好生活就行了。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六天前,出城郊游遇袭,“差点”丢了小命……这不,让他这个穿越客接了盘。 …… “少爷,少爷,杜师父和林师父找到了……”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一个身着绿裙夹袄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跑来。 这是贴身小丫环翡翠。 “在哪?” “正在前院摆着。” 小姑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六天前,陆无病遇袭逃回陆家之后,两位护院教头,立即带了些人手前去追击贼人,结果失了音讯。 此时才被找到,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来到前院,就看到两具尸体摆在一侧,身体微微浮肿,正有几个捕快模样的男子蹲在地上检查伤口。 “没错了,伤口与前几日身死之人相差无几,撕裂出锯齿一般的拉扯痕迹。而且,伤口周围骨骼变得松软,也很符合惊涛劲攻击特征……” 一个捕头面色沉重,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 “东海剑派?”陆长风平素里温和面容,此时咬牙切齿,额上青筋微微鼓起,显然已是怒极。 黑衣捕头叹气道:“应该是他们,东海剑派掌门顾东廷,门下最出色的七个徒弟,号称东海七剑……排行第五的杀生剑路中癸,就是使的锯齿宽剑。 如果只是兵器的巧合倒也罢了,还有可能是模仿作案,同时兼具惊涛劲的,只能是他。” “不出所料,当日在十里坡劫走药材,杀害镖队与护卫的那批山匪,应该与东海派脱不了干系。” 黑衣捕头面有难色,想了想,又道:“陆翁,虽然不知道你陆家与东海剑派到底有何恩怨?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请早作打算。”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 按常例处置的话,身为捕头,这种话都不会说。 江湖恩怨,江湖了。 那些武林人士高来高去的,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着什么样厉害的本事,身为捕头只是端个饭碗,为他人的事情搏命硬扛,好像也不现实。 如果不是回春堂陆家,心地仁善口碑极好,平日里关系也打点到位,他们很可能随意糊弄,哪里会跟着来往奔波? “黎捕头,有劳了。”陆长风显然也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拱手道:“还请帮忙找到凶手,日后必有重谢……” 刚说了一句,就有家丁踉跄跑来:“老爷,后园出……出出事了……” 陆长风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手中长剑已然出鞘,转身几个起落,就往后园奔去。 陆无病几人也跟着急奔,刚刚到了后园,就见满地花树开得正艳,树间间隙处,倒伏了十几只鸡,两只黑犬,显然是死了。 除了鸡犬的尸体之外,还有十余个家丁厨娘在乱跑,面色恐惧。 “喵呜……” 跟在身边的猫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鸣。 陆无病心中一紧。 眼角余光就看到一线冷光。 左侧传来锐啸之声,锋芒直贯耳侧。 他全身汗毛炸起,这一刻,身体比思维更快。 左脚撤步,右手同时拔剑出鞘。 如风行水上,月在中天。 流畅自然。 一剑已然刺穿了持剑偷袭者的喉咙。 “咯咯……” 偷袭者身着家丁衣服,脸上抹着几块黑污,不敢置信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里咯咯有声。 似乎完全没想到,传说中百无一用,只懂得一手三脚猫剑法的回春堂少东家,竟然会用出这等狠辣快捷的剑法来。 “兔崽子,小看你了。” 花树阴影之中,一个佝偻黑衣身影本是长身而起,裹着疾风扑向陆长风,只扑到一半,身形微扭暴吼一声,转向扑击陆无病。 人还没到,空气之中已然青光闪闪,剑光重叠,一剑斩出三重幻影,斩到陆无病颈侧。 剑刃锯齿森森,十分凶恶。 陆无病强行压下出剑杀人的烦恶欲呕之意,刚刚收剑,就感觉劲风扑面,呼吸不畅。 只来得及提起剑柄,挡在颈侧。 …… 新书启航,求收藏,投票。 您的支持,是我拼搏的动力。 第二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呼…… 电光火石间,三道银光破风已是射到了扑击敌人颈项,耳中传来一声怒吼,“找死。” 却是陆长风应变及时,三根银针骤然出手,攻敌必救,直刺黑衣人“太阳”、“耳门”、“晴明”三穴。 针上泛起毫光,破空急响,认穴奇准。 黑衣人闷哼一声,刚刚斩出的猛恶沉重一剑,竟如灯草般掉头回扑,挽成一团镜光,“噗”的轻响,把三根刺穴银针扫灭。 锯齿剑在掌中转了个圈,黑衣人身形疾转,剑光再起,嗡嗡震鸣着,已是与随之扑上的陆长风过了三招。 三剑连击,当当当,陆长风面色如血,剑光微乱,就见一只青紫色手掌,穿过剑光,“扑”的一声打在他的胸口。 “银针绝剑,不过如此。” 黑衣人放声大笑,右手剑抡成半圆,就要乘胜追击。 “嗤……” 一道流光闪过,他的腰肋处已然中剑,剧痛攻心。 黑衣人飞扑来去,陆无病并没有被吓得跌倒,甚至没有退后躲闪,而是足尖重重踏地,身形疾冲…… 一式熟练到骨子里,融入身体灵魂的刺剑,悍然出手。 剑锋入肉三寸,就如陷入泥沼之中,被层层气劲阻格,再也不得前进。 陆无病眼神发狠,再踏一步,手臂震动吐气开声,想要二次发力,把对方刺个对穿。 黑衣人狂叫一声,顾不得追击陆长风,身上气劲轰鸣,一掌拍落,已是震断长剑,肋下带着一溜血花,倒翻出去。 人在半空,“噗噗噗”又中了三针,他落地一个踉跄,踩裂脚下石板,在花树上重重一踏,跃出围墙。 陆长风退势方停,用出最后劲力,射出三根银针,定定的看着黑衣人逃之夭夭,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天便倒。 胸口中了一掌,三层叠劲伤及五脏六腑,内力渗透乱窜,他能撑着再发三根银针,已经到了极限。 陆无病眼珠子都微微腥红。 扔掉断剑剑柄,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长风剑,疾冲至围墙边,伸手搭着墙头,越过围墙,急急追赶,以至于身后数声大喊“回来”都没听到。 心知此时不趁着那“杀生剑”受伤去追击,等到对方伤势缓和,杀个回马枪,自家所有人绑一块,都不够对方杀的。 陆家庄园被偷袭暗算,腥风血雨,打成一团,院落外边的街道,却是车水马龙,人流不绝。 陆无病只看到黑衣背影摇摇晃晃的冲入街道人流之中,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左转右绕几次,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喵呜……” 正失落间,感觉裤腿微重,低头一瞧,小黑猫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正咬着自己的裤腿往回使劲,估摸意思是叫自己不要追了。 追上去可能打不过,可能被敌人反杀。 “我还不比你一只小猫看得清楚?但这只是长痛和短痛的区别,现在还有一丝机会……等那贼子养好伤,或者再叫一些人来,就不是怎么痛的问题了,是怎么死的问题。” 陆无病抱起小猫,摸了摸它的脑袋。 心头一口郁气,怎么也吐不出去。 自身实力还是差了许多。 刺中了对手都刺不死,不对,若非“杀生剑”的注意力半点没放到自己身上,又与陆老爷硬拼剑法,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刺中他吧。 那人身法极快,内力雄浑,筋骨竟也十分强韧,皮肤硬得跟牛皮似的。 换在现代社会,就是妥妥的小超人,自己正面对上,搞不好一招就死。 先前听黎捕头说,这还是东海剑派掌门顾东廷座下七位亲传弟子之一,如果七人全都到来,或者是姓顾的亲自前来…… 想到这里,陆无病一个头两个大。 “的答,的答……” 一匹快马风一般从长街远处奔来,锦衣公子挥鞭打马,疾奔而过。 此人长街纵马,唬得街头行人慌忙躲闪,有人跌倒,有人惊呼,却没人敢开口斥骂,更别提有谁拦住奔马。 “是武都尉家的公子……” 黎捕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怒意,却没有向前拦阻,只是眼神微微阴沉。 他跟上来了。 陆无病也跟着叹息,黎捕头可能算是好人,只是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不好。” 他突然看见,奔马前方不远处,一个扎着双丫辫的小丫头,手里举着糖葫芦,跑到街心…… 陆无病想也不想,右足重重踏下,飞速前冲。 要来不及了。 眼见着碗口大的铁蹄向着小女孩身上踏落,陆无病再次在心里涌现出一种无力感。 “飒……” 耳中狂风乍起。 一道青影扑到马侧,陡然出手。 陆无病眼前好像出现漫天星光,锋芒之气,刺得眼眉发紧,内心生寒。 是剑光…… 星星点点的光芒,咻咻利啸着,连人带马笼罩在内。 马上年轻人心中大惊,条件反射勒紧缰绳,马蹄落下速度顿了一顿。 然后,陆无病就看到,剑光突然一收,化为一汪平湖,从小女孩脚下一卷而过…… 剑幕拉开,有如柔软细缎,把女孩一把卷起,轻柔送到了街道旁边站稳。 马蹄踏落,一闪而过。 “好剑法,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陆无病眼前似乎还有剑光晃动,脱口赞叹。 这一剑,简直满足了他对于武功的所有想象。 ‘这才叫厉害剑法吧,我陆家家传的元灵剑法,总觉得哪里不对,就一直拗造型,帅是帅了,美是美了,却没一点杀气,更是失之灵动。’ 要不是家传的元灵剑法练起来,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威力,陆无病也不会想到仿照故事中的阿飞、荆无命,苦练一式刺剑。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是说我的摇光剑法吗?”出剑的女子秀眉如黛,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全是喜意,嘴角一点也不矜持的微微翘起,脸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灵秀之气扑面而来。 “是啊,剑好,人……回来。” 陆无病一眼就看到,跟着自己出来的小黑猫,竟然往使剑女子怀里跳。 刚刚见面,还不熟的姑娘家,这色猫也敢往人怀里跳,作死吗? 出乎意料的是,使剑女孩就算是馒头被蹭得变形,只是脸上红了红,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宠溺伸手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咯咯娇笑起来。 “这是你的猫吗,很可爱。” 少女把猫送回来的时候,想了想又道:“我先前看到你也来救人,轻功差了点,却是好心。” 我就没学过轻功。 陆无病微微尴尬。 也不等他回答,少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侧头压低声音:“逃吧,能逃几个算几个,顾东廷要的是你家剑谱,不会收手的。” 说完擦身而过,一步丈余,转眼间就离得远了。 剑谱? 什么剑谱? 自家只是医馆药店,虽然父亲陆长风被人吹捧,但也只是圈地自萌,大家抬爱。算不得什么厉害高手,至于剑法,别提了…… ‘等等,不对。’ 脑海里又有一个很深刻的记忆跳了出来。 家里人老说祖父陆乘云一手元灵剑法高深莫测,打遍天南无敌手,号称“南天一剑”。 这话有些大了,他本来是不信的。 毕竟,这个时代,但凡有点本事的,不管武功剑法高不高,名号必须叫得响亮,故事必须编得精彩,也没谁会较真。 现在想来,难不成原身祖父的威风,并不是吹嘘,而是写实? 陆无病心中剧震,这些天的经历,化为光影掠过脑海,难怪,总觉得有种该死的熟悉感。 ‘草,不会是辟邪剑谱吧?’ …… 第三章 元灵剑谱 辟邪剑谱的故事,知道的人都知道。 作为穿越客的陆无病,自然不会没听过那个“引刀成一快”的故事。 他完全没想到,林平之的经历会落到自己的身上来。 都是少东家,都是练了三脚猫的剑法,武功低微得很。而且,自家“回春堂”同样是产业经营甚广,走的是民间和官府道路,与江湖没有太多瓜葛,生活过得平静安乐。 以至于,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赫赫有名、以剑法著称的武林大派,会图谋自家剑谱。 这很不合理。 原因是什么? 一个简单的道理……没用的东西,是没人抢的。 受人觊觎的往往都是宝贝。 ‘如果所得到的消息不假,那么,唯一的真相就是,家传元灵剑法有很大问题,或许练错了,或许剑谱是假的,真正的剑谱其实极为厉害。’ ‘很可能,元灵剑法少了某件关键东西,多半是配套心法。难怪,我左看右看,横竖看不出这套剑法有什么威力。” 瞄了瞄自家胯下,陆无病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猫猫,偷偷跟上去看看,躲着点别被发现。” 陆无病把小黑猫放到地上,看着它一溜烟窜入人群中,转身就往府内走。如果那使剑少女说的消息是真的,留给自己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 “她用的摇光剑是三神峰之一天星宗的招牌剑法,此等年纪,又有如此高深剑法和内功,应该是天星宗的掌门千金欧阳兰……” 黎捕头在旁冒了出来,幽幽说道。 “三神峰?” “长风兄平素竟然没跟你说起江湖事,也对,回春堂专一钻研医术,你身为少东家,以后接管家业,也只需把家传六阳神针练好,能治病救人就好,无需关注江湖中的风风雨雨。” 我能说我是穿越过来,原身的记忆并不算太清晰吗? 零零碎碎的记忆之中,只有最深刻的一些片断存在,原身平日里听过见过的杂事,印象不深刻,他的记忆中自是没有的。 好在黎捕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若有深意的说:“江湖正道门派有着一庙一山三神峰的说法,指的就是最顶尖的传承。 一庙不用多说,大家都明白,说的是大梵寺。 一山就是真武山。 而三神峰,是紫阳、明月、天星三宗。 天星宗掌门欧阳先生号称“义薄云天”,平生最爱扶危救困,夫妇二人名声都是极好,管束弟子极严格。 门下弟子个个出挑,女儿欧阳兰竟也是钟灵毓秀,剑法不弱,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义薄云天吗? 陆无病心中一动。故事中,辟邪剑谱可不只是一家一派惦记着,那是人人垂涎。 如果自家元灵剑法真的是绝世剑法,如今父亲陆长风的“弱鸡”水平已然露了底,外人再无顾忌,陆家岂非是任人宰割。 这是死局! 前世看过听过的消息太多,他可是太知道武林中人对于绝世秘谱什么态度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先前那使剑少女匆匆离开的身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 回去的路上,陆无病还没进门,就看到不少人背着包袱,从院墙爬了出来。 有几人身手迅捷,落地急奔,跑得远了。 那些身着下人服饰的,也是恨不得多长几条腿,急急离开。 陆无病脚下一顿,张嘴想喊,想了想又没开口。 大难来时各自飞。 这些个护院和家丁,想走就走吧,也不指望他们与陆家共存亡。 今天的死鸡和死狗,估计吓到他们了。 似乎感应到了陆无病的心情不好,刚刚跑回来的小黑猫,顺着裤腿,就爬到了他的怀里,拿脑袋蹭了蹭,喵呜连声,挥着白色小爪子比划起来。 陆无病继承了原身与猫咪的一些默契,大概听出了猫猫在表达什么意思。 “四个人,一个长胡子,两个男的,一个女的……转角那间客栈吗?” 离得真近啊。 这是不想插手他人恩怨? 还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 “爹,娘……” 陆无病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难看,回到后堂,就看到父母都在。 “好,好样的。无病先前那两剑,深得快、准、狠精要,小小年纪,竟把元灵剑法练到如此地步,异日必然大放异彩。” 卧室床榻之上,陆长风斜斜躺着,脸色灰白,全无血色。袒露的胸膛处,漆黑掌印四周插着七根银针,虽然气息短促,神情依然振奋。 您老这颗心可真够大的,咱家都快灭门了。 陆无病眉毛跳了一下,转头看看母亲陈玉莲担忧之中透着丝丝喜意的眼神,立时就明白了。 是啊,虽然陆家招惹到厉害敌人,让人惊惧。家中后辈有出息,同样是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人,总不能一直闷闷愁愁的活着。在绝望中找寻希望,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陆无病摇头道:“那不是元灵剑法,甚至连剑法也谈不上,就是我自己胡乱琢磨的一式刺剑,求快而已。咱们家的元灵剑法,我怀疑,可能练错了。” 想了想,陆无病还是选择直说。 这么多年,陆家与其说是武林势力,还不如说是一介乡绅,是商人之家。 父亲陆长风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外面的天地有多宽广,那些大派武学又有多么强横? 他是有信息差的。 “怎么会错?当年你祖父,可是一招一式把元灵剑法传授下来。并且,你祖父平日里练剑的时候,我也看得惯熟,招式并无错漏……咳咳。” 陆长风神情略显激动,扯动了伤势,咳嗽起来。 显然,他心里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对。二三十年练习的一套强横剑法,竟然打不过东海剑派的一个年轻弟子。 这也太扯了。 简直替陆家蒙羞,给父亲丢脸。 可是,陆家以孝治家,以医兴族,以他对父亲的尊敬,完全不肯朝某个方面去想。 “好好好,您说没错就没错,别着急。” 陆无病并不争辩。 斟酌语气:“父亲还记不记得,当初祖父仙去之前,有没有交待过什么传承物件?后代子孙不能说,不能碰的那种,碰了就遗祸无穷……” 闻听此言,陆长风全身一震,瞳孔放大,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极其纠结的神情。 内心激荡之下,头一歪,嘴角溢出鲜血,晕了过去。 “老爷。”陈玉莲脸色大变。 陆无病傻眼。 …… 第四章 救命稻草 检查过后,发现陆长风只是一时心情震动,引发了胸口伤势,昏了过去,并没有大碍,陈玉莲才松了口气。 拉着陆无病走到一边,迟疑道:“别为难你父亲了,他这人啊,一生与人为善,医术是高,性子却有些轴。尤其是对于祖训看得重,守得严。” 这就麻烦了。 “娘,若真有那么个传承物件,定然是东海派图谋之物。危急关头,当一切从权……” 陆无病也有些焦虑了,夜长梦多,死局能不能破开的关键在于,自家到底有没有那东西存在。 前世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别人怀疑你有,那你最好真的有。 东海剑派来势汹汹,无论想要图谋的是什么东西,没达到目的之前,那必然是挖地三尺,鸡犬不留,找不到绝不甘休。 “跟我来。” 陈玉莲眉锋微竖,这时才看出她的几分决断。 “你爹在卧室里面,挖了个地窖,也不曾瞒着我。虽然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你找的东西,但若真的有,应该是这里。 说着话,她移开衣柜,用裁纸小刀小心翼翼的墙角撬出一块青砖,伸手进去扳动拧动机关,屋内就传出“嘎吱”声响。 屋子一角裂开一个三尺见方的窟窿,能看到石阶延伸进去漆黑之中。 “你掌灯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 陈玉莲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陆无病点燃油灯,手提长剑,猫猫从脚下窜了进去探路,很快就发出欢快的“喵呜”声。 进到里面,就发现,地窖陈设十分简单,屋角堆着块状生石灰,屋子中间摆着木架,架上放着几个大箱子。 打开几个箱子。 陆无病发现里面装的东西同样很简单。 一箱金块,一箱银子。 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放着几本秘册,有人身穴位图谱,有六阳神针修习法,以及行针秘诀。 当然,还有一本此时看起来格外刺眼的元灵剑法。 陆无病翻看了一下,发现跟自己所练的家传剑法一般无二,只有招式和运剑手法,并无其他。 除了这些箱子之外,旁边还放着一个用黄色细缎包裹严实的长方形东西,也是书本大小。 “是这东西了吗?” 陆无病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黄色缎带虽然沾了一些灰尘,色彩不再那么鲜艳,但还是能看清上面的血红字迹。 拆开缎带瞄了一眼,陆无病正好认得,能照着念出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 里面到底放了什么?用了佛门心经镇压着吗? 拆开封条打开盒子,就见到一本泛黄的手抄册子,上面写了“元灵剑谱”几个大字。 “真的有!” 陆无病再也按捺不住急切情绪,连忙翻开书页一看,第一页,鲜红笔墨写着:“仁义善人,莫练此功,吞灵食魄,万剑归宗……” 陆无病心中一凛。 继续向后看去,就见到第一页下方写着“开六神脉,身意大成,剑法通神。” 后面继续翻页,就是具体练法。 “一脉吞天。意走承浆、风府、华盖、神道、至阳、天枢、元关、泉台……” “二脉闻香。意走吴山、慧我、别月…… “三脉极乐……四脉浴火……五脉无间……六脉迷心……” 每一脉不但标注了人体穴位图谱,更是标明了独特的呼吸频率。 陆无病一扫而过,眼睛瞪圆。 原身虽然学的东西不多,经脉走向和穴窍分布却是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不但治病救人需要用到,家传六阳神针六阳脉的修行,更是不能偏差半分。 这些知识,记忆中都是有的。 他知道,人身除了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之外,其实还有着不少隐脉存在,一般功法很难练到。 天下武功,传说中,若是贯通一条隐脉,不但功法威力大增,更是有着各种神奇妙用。 这本册子上面,就是教人怎么开启六神脉,也就是六条配套隐脉的功法。并且,还有独门呼吸法进行配合。 六脉的名字,隐合六欲,立意极高,这是真正的神功秘法。 “陆家的元灵剑法,少了根本心法,能练出威力来就有鬼了。” 陆无病暗叹一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看看这功法到底有多邪门,或许自己可以练呢。 反正不用自宫,来得及反悔。 “先练一脉吞天法。” 想到就做,他照着第一脉的呼吸法调整呼吸频率,意念死死锁住起始穴承浆,很快,就有一缕气息,从承浆穴位,化不可能为可能,走出一条并不存在的经脉路线,直通风府穴…… 陆无病只感觉全身颤栗,一股难以形容的暴戾出现在心头。 口鼻之间似乎闻到一股腥甜,心中跃跃欲试。 “停,停下,给我停……” 陆无病心中暗叫不妙,这功法果然邪门,竟然能改变自己的性格? 他以一种戒掉面粉般的毅力,强行停下呼吸法,收回抓向身旁小猫的手,重重拍了自己胸口一掌,拍得直咳嗽,眼睛已布满血丝。 “喵呜……” 一直抬头看着自家主人的猫猫,突然惊叫出声,弓着身体嗖的一下,跳到石阶上,脚步弹动,转眼出了地窖。 “呼,呼……” 陆无病身体晃了晃,咬得牙棱咯吱响,手慌脚乱的从随身口袋里掏出喂猫的小块肉干,饿死鬼一般吞下,都不懂得咀嚼,就已吞落肚中。 刚刚那么一刻,他竟然觉得小猫很好吃,想要扒皮抽骨,生吞活剥,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而且,那种嗜血的冲动,还会悄悄的改变自己的认知,认为世间至理就是弱肉强食,斩杀一些人当成血食怎么了? 只要自身强大,掌控自己的命运,问鼎长生,何必在乎一些蝼蚁的想法。 这种邪念一出现,有如燎原烈火,怎么都压不下来。 “好在只是试试,没有深陷其中,还能抽身而退。” 陆无病心中如此庆幸的想着,很快,就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倒不是那股后遗症还在。 而是看到了好处。 他无意动了动,只觉手臂劲力冲撞,有一种不吐不快之感,心动身动,抽出随身长剑,向前刺击。 呜…… 利刃撕风。 密室之中出现一声尖锐剑鸣。 刚刚吃下去的肉干,转瞬之间化为一道洪流,转化为精元,此时一剑刺出,比起先前与“杀生剑”交手时,竟然又快了两分。 陆无病不信邪,又刺了两剑。 他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东西。 肉干所化精元虽然已经消耗殆尽,但是,自己的剑法,却在一丝奇异的波动之下,永久性的快了那么一分。 “这奇异的波动,如火如浪,能催动剑速,还能让精神更健旺,就如服用了强效兴奋剂一般,吞灵食魄,好一个吞灵食魄。” 只是试了一下,还没真正开练,就有如此“好处”,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到底是何等的诱惑? 没有坚定的信念,高尚的品德,怎么能应对这份心、瘾? 难怪原身祖父陆乘云留下祖训,不让后辈子孙沾染,看一眼都不行。 是因为,他比谁都明白。 这东西一旦练了,再难回头。 “仁义善人,莫练此功……”陆无病视线回到第一句话上面,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祖父陆乘云豪无疑问是练了此功的,而且,练到了高深境界。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练成的? 回春堂救死扶伤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没有找出解决功法弊端的方法之前,这本剑谱万万练不得,弄不好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 我有着“天道酬勤”命格,完全可以走正途让自己变得强大。 不必冒着极大风险修练。 不过,倒是可以用此秘谱,解开陆家死局。” …… 第五章 主动出击 陆无病寻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默默的死记硬背,把剑谱记牢,出地窖重新抄了一份副本。把真正的“元灵剑谱”装到黑木盒子里,放在怀中。 之后,再与母亲叮嘱了一些事情。 看看天色将黑,再不停留,换了一身下人装扮,戴着斗笠,爬过围墙…… 混入街道晚归人流之中,左拐右拐,来到一条破烂小巷子里,敲开一座民居。 “大少爷。” 见到陆无病掀开斗笠,迎上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惊喜出声。 “福伯,这东西就放在你这。一旦听到我陆家灭门,或者我有不测的消息,就打开包裹,里面有封书信,照做就是,拜托了。” “放心,只要老奴不死,绝误不了大事。”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锐光,长吸一口气应了下来,从陆无病的语气之中,他听出了很多东西。 “其实只是一着后手,也许用不着走这一步。” 陆无病笑了笑,掏出一把碎银塞到老人的手里,重又戴上斗笠,悄然离开。 跟着领路的猫猫。 来到街道转角悦来客栈。 陆无病扔了一块碎银在小二手中,说了一声“找人”,就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客房处,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房里却没人。 陆无病讶异的看了脚边猫猫一眼,发现小家伙眼里也是有些迷惑,拱着雪白小鼻子嗅来嗅去,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不想见我,避开了。 陆无病眼神一暗,微微低头,从怀中掏出黑色木盒,捧在手中,轻声道:“小子陆无病求见欧阳前辈,家无长物,特献上神剑剑谱一本……” 清风吹进房屋。 陆无病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咦,不知何时,房内已经多出一人。 此人头戴羽冠,身着青色道袍,颔下五缕长须,目光温润,看不出喜怒。 身法如此高明,气度极为不凡,一看就是前辈高人。应该就是黎捕头所说的天星宗掌门欧阳正。 “师父。” 陆无病不管三七二十一,纳头就拜。 身体刚刚伏低,就发现,一股柔和坚韧至极的庞大力量,挡住了下拜动作,怎么用力都动弹不得。 稍远处似乎还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轻笑。 “慢来,我天星宗可不是什么弟子都收,小家伙莫非以为,老夫会贪图你家剑谱不成?” 欧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无病,显然早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欧阳前辈神功盖世,自不会希罕我陆家区区剑谱,只因小子听闻前辈义薄云天之名,侠名广播天下,必不忍此邪功流毒四方。特此献上剑谱,由前辈保管,如此方才万无一失。” 陆无病笑着打开盒子,拿出剑谱,放在盒盖之上,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前辈一观便知。” 欧阳正目光落在“元灵剑谱”几个血红大字之上,神情微微一动。 这四个字铁划银钩,只是看到,就像是有着尸山血海呈现脑海,字迹之中蕴含着落笔之人的精神意志。 好家伙。 单是封皮就有此等气象。 但凡学武之人,能忍受得了神功秘谱当前,而不去翻看? 忍不了一点。 欧阳正显然也做不到无视,只是沉默的接过剑谱,翻开第一页,一眼扫过,脸色立即变了。 先是发青,再是变得血红。 随着他翻完六页书谱,突然间,身上道袍无风自动,猛然鼓胀起来。 “嗡……” 一道闷雷般的震响,响在耳边。 陆无病眼眉狂跳,就见到欧阳正右手中指微微屈伸,空气中一道半透明涟漪向着侧方涌动蔓延…… 无声无息中,三丈外那张红木胡凳,就已碎成一地粉屑。 这是剑气,还是指劲? 要是落在我身上,还不得粉身碎骨啊。 “果然邪门……” 欧阳正脸上血色尽退,声音更显温和:“你很好!只不过,如此威力强横的魔剑秘谱,你陆家怎能忍住不练?就算不练,又为何不直接毁掉?” 陆无病心中发寒,心知此时才是生死关头。 别看欧阳正名声大好,笑得又和善。 但越是如此,越是危险。 身为一派掌门,若说他是心慈手软之辈,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万一…… “前辈有所不知,家祖深知元灵剑谱十分邪恶,后辈一旦修习,必将害人害己。因此,多年前就把剑谱封存,留下遗训,严令陆家子孙不得开盒取物…… 若非东海剑派穷凶极恶,欲图谋夺剑谱,晚辈亦是不知,陆家竟然还留有此等害人之物。” 说到这里,陆无病话音一转。 “值此危急存亡关头,小子本想将剑谱多多印发,令家中心腹奔赴南北各州,传播四方。 一旦陆家有个三长两短,天下定会多出数百上千修练元灵邪剑之人,不求其余,只求修习者一旦剑法大成,把东海剑派犂庭扫穴,斩尽杀绝……” “万万不可……” 欧阳正面皮抽动,差点连高人气度都保持不住了。 心中若有若无的一丝想法,转眼就烟消云散。 他完全体会得到,眼前这清秀文雅的少年,此举之老练狠辣。 欧阳正何等眼光,刚刚看了一眼剑谱,运转第一神脉,立即就发现了元灵剑的恐怖之处。 不但威力奇强,可以速成,并且,还会影响心性,让人变得如魔似妖,杀生无忌,恶事做绝。 只要有人胆敢修行,要不了三五年,江湖上很快就会出现一个极难对付的魔头。 如果,这种魔头成百上千的出现,他完全不敢想像,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就算东海剑派,再强上十倍百倍,也可能会被杀个精光。 甚至,就连天星剑宗,也难以独善其身。 这是绝户计。 “天下百姓何辜……修练此剑者,必将杀人盈野,吞灵食魄,奸淫掳掠,你小小年纪,怎地如此心狠手辣?” 陆无病摇头轻笑:“倒也不是心狠手辣,若是过不了东海剑派这一关,陆家必将满门死绝。 死都死了,哪还管得了身后洪水滔天,前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 人家都要被灭门。 你还让对方心善。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即算是欧阳正满腹经纶,百般道理,也根本劝不了哪怕一个字。 幸好,陆无病话音一转,又道:“晚辈思前想后,其实事情未至绝境,日前偶然得知天星宗欧阳前辈途经江州,暂时落脚此地,立即赶来拜师。 想来,以前辈侠名,必然对东海剑派巧取豪夺,杀戮无端的行为看不过眼。 待晚辈拜师成功,陆家有天星宗撑腰,谅东海剑派也不敢妄动分毫。此前诸般绝决谋划,只是当个永不启用的后手而已,当不得真。” 第六章 人心幽微 “你先回去,明日老夫携弟子登门拜访。” 欧阳正一时骑虎难下,被陆无病一番说词架在火上烤。 这拜师的请求,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好。 只能默认下来。 一时之间,面色有些难看。 “弟子告退。” 陆无病心情则是很好,再没看那剑谱半眼,拱手一礼,喜滋滋离开客栈。 “好小子,这是赖上我了!” 欧阳正哑然失笑。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这次下山,又收到佳徒。” 一个身着绿裙的少女侧着身子背着手踱了进屋,笑嘻嘻的恭贺道。 欧阳正摇头:“十六岁已然成年,却是内力微薄,下盘虚浮,显然未曾打好根基。 如今根骨定型,再行修习我天星宗剑法内功,成就也将极为有限。尤其是,要介入他人恩怨,徒惹因果……” “女儿这两天打听过,回春堂陆家可谓万家生佛,陆长风医术神妙,更是大大的好人,帮了许许多多的穷苦百姓。 那东海剑派为了谋夺剑谱,竟想巧取豪夺,毁家灭门,实在是凶神恶煞,有违江湖道义。 爹爹不是常说,咱天星宗身处正道,行侠仗义,当扶危救困,真遇到不平事了,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话是这样没错,可那东海剑派势力不弱,其掌门顾东廷也是江湖一流,修为高深,背后更是与恭王府有些牵连。” 说到这里,欧阳正又叹了一口气,“天星宗如今风雨飘摇,外有紫阳峰虎视眈眈,内有你两位师叔从旁掣肘,实在不宜再竖强敌。东海剑派雄踞海州,财雄势大,又与天星峰相邻,若是有意作梗……唉,我跟你说这些做甚?” 心绪派荡之下,欧阳正发现跟自家女儿说的有点多。 小孩子正是纯真热血年代,跟她说一些江湖倾轧,蝇营狗苟之事,她不但不会认同,反而会背上沉重负担。 “我已经长大了。” 欧阳兰鼓起腮帮翻了个白眼,不满意父亲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待。 “这些我都懂,无论怎么说,东海剑派如此行事,实非正道行径,我就看不过眼。 再说,陆无病其实也没爹爹说的那么不堪,根骨或许不太好,但为人机灵,心怀仁义,在街上遇到小孩危难,不顾本事低微,也要全力相救。这样的人,又能差到哪里?” 最重要的是,自己只是悄悄一句提醒,他竟然找上门来了,还能有办法让久不收徒的爹爹捏着鼻子收下当徒弟,这也太厉害了吧。 “机灵,是啊,就怕他太机灵,太工于心计。”欧阳正简直无语。 成年人的世界,与小孩眼里的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 女儿从小娇养着,还是太年轻,看不透人心险恶。 那小子一步三谋,处处设伏,先前寥寥几句问对,竟然能让自己这个老江湖心潮起伏,算计之精,简直匪夷所思。 “行了,既然已经决定此事,老夫也不至于出尔反尔,重山已去了虎岭探听消息,你与云冲今晚多看着点陆家。” …… 陆家后院,陆长风压下伤势,按剑在手,“咳咳,无病孩儿此去吉凶难料,若是,若是……” 他从昏迷中醒来,就从自家夫人这里听说在地窖找到东西,而且,儿子还拿着剑谱去拜师请援,这种行为,无异于小儿持金行走闹市,把生命寄托于别人的一念之仁。 经过东海剑派突袭事件,陆长风不但深刻认知到自身的武功水平高低,更是认知到江湖到底多么险恶,人心多么诡谲,此时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陈玉莲叹息:“你啊,以前总会把他人想得太好,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现如今又把人想得太恶,疑神疑鬼。须知天星宗欧阳先生号称义薄云天,无病此去必然成功。” “怎么说?”见到自家夫人老神在在,一派风轻云淡块垒尽去的表情,陆长风焦虑的心情安稳了些。 妻子出身潍京大户,年轻时更是有着才女美名,见识颇为不凡。她此时一点也不担心,难不成,无病孩儿此举更有深意。 “但凡谋划,计策本无好坏,成败之间,无非就是看人下菜。欧阳先生既然有着义薄云天的美名,可想而知,此人平素行事必然方正,极为爱惜自身羽毛。” 陈玉莲侃侃而谈。 “若是人如其名,以他的侠义心肠,等到无病孩儿找到面前,自然不会让东海剑派滥杀无辜,也不会收了剑谱不办事。若是巧取豪夺,见死不救,他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他也不可能不收剑谱……一是舍不得,二是如果坐视不理,无病真的暗中安排人手把剑谱印发天下,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心地仁善的欧阳先生,哪能见着此事发生?” “没错,若欧阳先生真的表里如一,是位大德长者,自是如此,若是他……” 陆长风以己度人,发现,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果然不会有第二选择。 转念又想到东海剑派掌门顾东廷平日里名声也是不差,结果竟然会做出毁家灭门谋夺剑谱的事,心里不由得又开始打鼓。 人心隔肚皮,名声与真实,很多时候真不是一回事。 谁又能想到,自家最尊敬崇拜的父亲也会骗人呢? 就很离谱! 陈玉莲又道:“老爷是担心欧阳先生起了贪图之心,并不像江湖传闻一般仁善,真实本性乃是恶人。 若他是恶人,既然得了能够称雄一世的神功剑谱,又怎么可能会让许多人与他修练同样的剑法呢?都巴不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吧。 因此,他会比任何人都着紧咱们陆家的安危,唯愿咱们无病无灾,不走出最后绝决一步。 至于咱们家是不是看过剑谱,会不会私自修练?他也不会担心。 毕竟,在他眼里,老爷和无病两人可是这么多年,完全没想过修练此等魔功剑谱,是真正的仁人君子,经过考验的。” 说到这里,陈玉莲看向陆长风的眼神十分复杂。 “罢了,以后家里大事,就由无病作主吧。就依他所言,拜师过后,关了江州回春堂,远走香州。” 陆长风听得此言,怔忡良久,才洒然一笑。 夜色熹微,护院点燃的火把光芒,照出摇曳红光,耳中就听得远远传来一声惊喜呼声:“少爷回来了。” …… 这一晚,陆无病彻夜练剑,并无片刻休息。 午夜时分,就听到府外有刀剑铮鸣,衣袂破风之声,更听得西北角数百丈之外,远远传来气劲轰鸣,宛如震雷。 隐隐听到大海起浪,哗哗涛声…… 一声长笑入耳,“顾掌门,夜寒风冷,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好厉害的万象天罗,老夫记着了。” 另一个稍显尖厉的嗓音,呼啸远去,渐渐不闻。 陆无病心中狂喜。 从府外声音中,他大致上听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紧赶几步,攀上自家围墙,遥遥望去,就见到一道略显眼熟的窈窕身影,在稀薄的月色之中,闪了闪随即不见。 远远近近,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消失得一干二净,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 第七章 滴水劲 “欧阳老儿欺人太甚!” 啪的一声震响。 客房方桌被一掌震成碎块。 面色仍显苍白的顾东廷,眼神森冷,闪着噬人凶光,死死盯着前来禀报的二弟子,有心想骂他们都是废物,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 “你是说,陆长风夫妇俩汇入城外军伍之中,一路向南,可看清打的是什么旗号?” “厉字旗,为首一将红枪玄甲,长脸无须,麾下约有三百骑,千余披甲步卒,不过,其中还护着数辆豪奢马车。有十余位骑兵身着金纹黑袍……” 谭中景面色犹有余悸。 他在东海剑派之中,是掌门亲传七剑之中排行第二,号称飞羽剑,剑如飞羽,身若飘蓬,打探消息最是厉害。可这一次只是刚刚靠近,就差点丢了小命。 还没出得林子,只是视线触及,就被那员红枪将三箭射得狼奔豚突,挥剑格挡之时,差点把虎口都震裂了。 “是厉飞鹰,他不是驻守香州沅溪卫所吗?怎么也来到江州地界?” 顾东廷抚须的手微微一颤,心想天星宗此次兴师动众,前有欧阳正现身,这次又有厉飞鹰带兵前来,这两师兄弟搞什么鬼? 往南走,那应该就是护送什么贵人。 再联想到北周魔门南下,有黄泉道与血莲宗高手现身,顾东廷大概猜到,自己可能卷入某个大事件之中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脏腑之间的不适,沉声道:“陆长风夫妇那里不用去管,有厉飞鹰护送,即算为师亲去,也讨不了太多好处。尤其是,你说那十余金纹黑袍骑士,估摸着是朝廷金鳞卫……” “咻!” 谭中景脑袋微缩。 倒抽一口冷气。 别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得过也不敢动啊。 敢动朝廷金鳞卫的,要么能有把握斩尽杀绝,不让人传出半点消息,要么自个儿早早的投胎去了。 一旦让人知道他们做了此等大事,别看东海剑派财雄势大,在东海郡可谓一手遮天,覆亡也只在旦夕之间。 大离王朝还没有虚弱到一个江湖门派可以骑到头顶拉尿的地步。 他眼珠一转,进言道:“师父勿忧,城内狂刀武馆门下弟子送来消息,说是陆长风夫妇虽然解散家丁护院,离开江州。但是,其独子陆无病,却是跟在欧阳正的身边没有离开,同行的只有天星望天崖一系的三弟子伍云冲,以及欧阳家千金欧阳兰,不知……” “随时关注他们行踪,让你那族兄领着山寨人手盯死城外各处要道……老夫就不信了,欧阳老儿能一直看顾门下弟子,总有落单的时候。” 这一点,顾东廷十分有信心。 三神峰同气连枝,这次各峰高手,齐齐奔赴江州虎岭关一带,绝非前来游山玩水,联系到魔门高手大举南下的消息,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无须太多礼数。” 欧阳正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笑道:“你父母此去香州,有我天星宗庇护,不用担忧。倒是你,家传的六阳神针,能不练,就不要练了。” 摸过陆无病的身体之后,欧阳正磅礴浩大的瀚海真气,只在瞬息之间,就已游走新收小徒弟的四肢百骸,把他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怎么说呢,筋骨只能算是健康,算不得强悍。 至于内力,那就别说了。 陆家的六阳神针,听起来十分唬人,但这是医家功法,专练六阳脉,练出来的内气柔和温暖,养生益神。 说白了,这内气只合行针治病,将养身体,扶植生机。打起架来屁用没有。 既没有爆发之力,也没有浑厚根基,主打一个“软”字。 也不知当初赫赫有名的“南天一剑”,给自家子孙修习这等功法又是几个意思,莫非真想让他们不再涉足江湖,从此安心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好大夫。 太天真了。 “是,全凭师尊做主。” 陆无病前世辗转于各家公司之间,经历过种种诸如“陪酒”、“熬夜”、“跳槽”、“背刺”以及“裁员”、“兼职”等事情,早就把一颗心锻造得如同不动金刚。 更是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当面万万不能反驳。 他虽然觉得家传“六阳神针”也不是不能练,有精力的话,也可以稍加涉猎,至少,以后有个马高蹬短,受伤之后,也能好得快一些。 就像父亲陆长风,被那“杀生剑”以惊涛劲打了一掌,差点把心脏、肺脏都震得裂开。只是插了几针,过了一夜,就好了个七七八八,能够下地行走。 换做他人,受到如此重伤,没有数月到半年时间,想要养好伤势,那是想也别想。 一念及此,陆无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已经看出来了,欧阳正隐藏得极深的一点嫌弃之情。 是了,任谁被一个后生小辈言语裹挟不得不收为弟子,总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尤其是,在欧阳正的眼里,这个弟子的根骨和悟性,估计还是比较差的情况。 “拜入天星宗,本是要在祖师堂拜过祖师之后,才能得授剑法和心法。不过,如今出门办事,一时不得回返,暂且从权,先传你天星入门内功滴水劲。” 欧阳正说了一句闲话之后,向着南面拱了拱手,正容又道:“此功最是中正平和,尤其适合初学者,绝对没有走火入魔之虞。 你可别小看滴水劲,虽然只是天星入门内功,攻击力却堪比天下各门各派顶级内劲,就连东海剑派的惊涛劲,单论攻击,也远远不如……滴水穿石,以至柔克至刚,爆发之时摧金断铁,只是等闲。” “这等奇功,只是入门。” 陆无病眼神大亮。 入门功法如此神奇,那么进阶功法、高级功法,以及镇派神功呢? 在一旁静静站立,满脸笑容的欧阳兰突然插嘴:“小师弟,滴水劲虽然威力强横,滴水穿石。但是,修行起来也是滴水穿石。” “呃……” 陆无病明白了。 听起来这门功法全是好处,但就是有一点坏处,就是修练得太慢。 要靠着年深月久,慢慢磨出来一点内劲。 这? 欧阳兰在旁又补了一刀:“咱们天星宗的规矩,是以滴水劲测试根基,磨炼意志,炼通三脉之后,方可转修天河正法,还要经过大考呢。” 兴许是想到山上大考的艰难,只是说到这个词,欧阳兰脖子微缩,小脸皱成了苦瓜。 “是你教还是我教?” 欧阳正斜睨一眼自家捣乱的女儿,没好气道。 “您教,爹,我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欧阳兰吐了吐小舌头,嘴巴果真紧紧抿住,一言不发了。 …… 第八章 一学就会,一练就通 “当年,混元祖师一道传三友,门下三位弟子各自开创一派,于是有了【紫阳】、【明月】、【天星】三宗。 我天星宗开派祖师天河真人推陈出新,仰观天象,创出了【星海化天罗,乾坤一掌中】的天星一脉,而这【水滴劲】就是天星一脉的根基所在。” 说到宗门传承,欧阳正神情肃穆,面上全是自豪神色。 “无病徒儿,你虽然修习家传【六阳神针】,专攻治病疗伤一道,体魄不固,根基不牢。但好歹元气充沛,比起寻常少年要强上不少,勉强也达到了修习【滴水劲】的门槛,仔细听好……” 欧阳正说到这里,见陆无病肃然而立,聚精会神的听着,心下稍觉满意的同时,却也微微叹息。 这个赶鸭子上架新收的弟子,无论心智,还是学习态度,都让他极为满意,象是良才美玉。 可惜的是,孩子已经十六岁了,筋骨定型,经脉堵塞…… 没能在最好的时间打下根基,奠定基础。如今就算是入得天星门庭,异日修为必然有限得很。 只能说,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不过,想到此行收徒归根结底也只是一笔交易,他心下稍稍释然。 能不能成才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要让这孩子走入邪途…… 万一他拜师无门,一时想不开,偷偷去修练那门断情绝性的【元灵剑法】,那可就糟了。 ‘对,我只是想要挽救一个本质善良的纯朴少年,至于他是否能有所成,并不重要。’ “这门功法,首先练的是手少阴心经,意念驻守少冲穴,开神藏,通经脉……多呼少吸,云浮浪起,绵绵若存,一息不绝。如此,星移月隐,周而复始。”欧阳正开始细细讲述【水滴劲】的呼吸法。 陆无病则是听得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师尊您老人家确定这是在传授功法,不是在念诗? 欧阳兰在旁看着,“噗嗤”捂嘴轻笑,忍不住指点:“父亲说的呼吸方法是九浅一深,三停四顿,以这种频率重复呼气吸气。” 这样我就听懂了。 陆无病心下了然。 前身练过六阳神针,呼吸法的修习,他是知道的。 但是,每一门功法,修练方法都不一样。 首先,就是意守穴位不同,运行经脉也不同,再就是不同的呼吸频率引动的气机感应不一样,由此生成的第一缕内气属性也就大大不同。 其次,行走经脉路线也不一样。 任何一门功法,最重要的还是呼吸法,换句话说就是气息频率。能让穴位共震,达到人身与天地共震…… 这东西就是门派秘传。 没人传授,自己想破脑袋,试上千百回也试不出一门绝学功法。 更多的可能,是把自己的身体练得穴窍损毁,气脉寸断。 俗称走火入魔。 难怪欧阳正传授心法之前,让自己先行忘掉【六阳神针】,并叮嘱以后不要修习。 两种呼吸法,肯定会有冲突,练出来的内气属性也不一样。同时存在于身体内部,可能互相影响,导致各种毛病的出现。 欧阳正这一次并没有阻止自家女儿的插嘴,而是自顾自的继续教导。 “明悟了呼吸频率以及破穴开窍的法门之后,当由表及里,以虚化实,铸就通天大道……” 陆无病这一次有了经验。 直接转头看向欧阳兰。 老头子这种教导,自己这个985连听都听不懂,再一次证实了学无止境的正确性。 “说的是呼吸乃表象,需要由外及内,外呼吸转为内呼吸,以意领气,震荡体内精元。同时,把经脉和穴窍想象成真实的通道,一一贯穿。” 小兰师姐牛笔。 一眼就看穿了陆无病在迷惑些什么,用人话解释了一遍。 这就明白了。 “须知师门传承言简意深,韵味无穷,修练之道,最好是领悟微言大义……有些东西本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欧阳正没好气的摇了摇头,训了欧阳兰一句,又问道:“你很喜欢传授功法剑术吗?” “是啊,以往都是师兄们教导,这一次,终于有个师弟,我定然把他教好。比三师兄,不,比大师兄还学得好。” 欧阳兰雀跃道。 她真的很享受小师弟眼中那佩服的神情。 而且,他夸我剑法好也。 …… 欧阳兰的教导方式与掌门师尊就完全不一样。 她兴致勃勃的领着陆无病来到后园。 “看着我,注意力集中,感受到了没?”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靠近,吐气如兰,轻轻扑在脸上,像是三月里的暖风。 “香。” 陆无病是个老实孩子,他不想撒谎。 “香什么香?我是要你感受呼吸的频率。” 欧阳兰耳朵根红了红,皱起鼻子,呲着小虎牙凶道:“认真点。” “哦。” 陆无病收拾心情,闭上眼睛细细感应。 仔细学着欧阳兰的呼吸。 呼吸很轻,似云似霞,若有还无……慢慢的,他的呼吸也跟着变了,以完全违背人身自然呼吸方式在变化,体内气血泛起淡淡涟漪,丝丝缕缕气息被引动。 先是出现波纹,渐渐的就卷起浪头,化作席卷全身的滚滚洪涛。 “稳住,不要停。” 欧阳兰惊奇的停下示范的呼吸,侧头看向陆无病,啧啧称赞:“从感气到聚气开窍一关,是笨工夫,能学会呼吸节奏就好,不能有半点分心。 内功的修行,没有一蹴而就的,需得长久的坚持。 每日练习一段时间,我估计,以你的资质,大概有那么十天半月就可入门。到时候,就可打通手少阴第一窍……” 说到这里,欧阳兰陡然停下话语,眼神呆滞。 “噗!” 随着陆无病身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只看到陆无病盘坐之处,四周粉尘向外轻震,头顶冒出丝丝气流氤氲。 虽然看起来,这股气流十分不太显眼,但是,空气的轻微扭曲,却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就入门了?’ ‘当初我是多久才跨过感应聚气一关,破开第一窍的?似乎是七天,还是八天……’ ‘大师兄号称修练奇才,据娘亲所说,也是花了三天时间,才堪堪入门。’ ‘这是假的吧!’ 欧阳兰静静的看着陆无病头顶上的气流异象,越来越明显。 她知道,这是小师弟把身体精元与自身的稀薄六阳内气,全都转化为滴水劲。内功修行已步入正轨,稳定了下来。 …… 第九章 三流九品 欧阳兰神情瞬息万变。 看到刚刚学会【滴水劲】的小师弟,眨眼间就修成了本门奠基内功,并且,似模似样的打通穴窍,聚气通脉。 一时之间,她几乎以为陆无病以前曾经学过天星功法,这是在演自己。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用怀疑了,小师弟就是个修练内功的天才,比大师兄还要天才,悟性超群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修练内功忌讳被人惊扰,尤其是第一次行功,十分重要。’ 想到这里,欧阳兰打起精神,也不出声,就在一旁守着。 看见过来的下人,连忙打着手势,令其离开。 ‘也不知第一次行功,小师弟能坚持多久呢?’ 想到自己刚刚入门那会,曾经支持了一刻半钟,气脉就隐隐幻痛,精神疲惫,不得不停下来,欧阳兰不由得好奇的在心里计着时间。 修练内功能坚持多长时间,从某方面,也意味着一个人的修练速度。 她很好奇,小师弟能不能超过自己? 听说,他从小锦衣玉食,吃喝玩乐的,也没受过什么苦。精神意志应该比较薄弱,能坚持到一刻钟了不起。 就这么静静等着,直到日头西斜,欧阳兰的面色木然。 她不但没看到陆无病收功,反而感应到对方身上气机越发强盛起来,头顶那股淡淡的扭曲波纹,隐隐幻成云霞。 “一个时辰了。” 端坐中堂的掌门人欧阳正揪着自己的胡须,耳朵微微颤动,关注着后园的动静。 “莫非老夫看走了眼?他的筋骨资质或许算不得很好,也没有在小时候用上乘法门奠下根基,但在悟性和精神意志方面竟然有着长才。” “老夫岂不是无意之中捡到了宝?” 欧阳正面上神情十分古怪。 他当然明白,悟性超凡加上精神意志强横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当初开创天星一脉的天河祖师,拜入混元祖师门下之时,就是一个中年渔夫。别说练武了,连认字都不多,生活过得十分艰辛。 按理来说,四十岁才开始习武修道,这不是上限高不高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修练的问题。 后来呢? 天河真人不但后来居上,修练出一身足以傲视天下的雄浑真气,更是观星空悟法创功,创出了“万象天罗”这种融天下武技于一体的强绝法门。 【混元三子,天河最贤】,就是两百多年前形容这位天星祖师惊才绝艳的传言。 之后的一百余年。 天星宗更是成为三神峰之首,门派十分兴旺,门中绝技也是最多,号称七功十五剑。任何一门,放到江湖之中,都是鼎鼎有名的厉害武功。 由此可见,悟性这东西在修炼道途之中,会有着多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欧阳正一下没控制住,揪断了两根胡须,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喝了一口冷茶,心中喜悦的同时,又浮现了一丝阴影。 “越是天才人物,越是自傲自矜,总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难得住自己。只希望这小子不是这种人。” 想到陆无病把“元灵剑谱”送到自己手里的情形。 他忍不住又微微叹气。 不用多问。 那本邪门剑谱,陆无病肯定是看过的,就不知道动心了没有。 现在没有动心,日后若是遇到了些微波折,又会不会忍不住潜心修炼?这是一个问题。 …… “师姐,滴水劲果然极为强横,炼通一条经脉之后,不但内力大增,更是强壮体魄,心灵平静如冰。” 陆无病收功站起,心中全是喜悦。 偏偏,这种喜悦,完全不影响自己的情绪,是一种平和喜乐,静待花开的安宁。 仿佛在这一瞬间,世间万事万物,很难扰动自己的心灵。 不动的时候,丹田内气,波平如镜。心念一动,内气闪电般凝聚,化为锋锐气机。 雄浑且锐利,暗力深藏。 他抽剑在手,微微调动内气,就感觉由腰到臂,再到掌指之间,出现一股浪潮。 浩浩荡荡的内力,化为尖针一般的气劲,摧动长剑。 剑锋轻轻刺出。 发出“哧”的一声裂纸轻响。 隐隐约约的都能看到,空气气流,被切割分开,波纹微现。 欧阳兰仍然有些怔忡,强笑道:“小师弟你炼通一个穴窍是这样的,咱们天星宗的滴水劲,比起其他功法强就强在,每一个穴窍都能炼开,开启人身宝藏……不对,你说一条,一条经脉?” 小兰师姐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这是两码事。 一个穴窍炼开之后,气脉之中元气大增,内力陡增,就能养护气脉,积蓄元气,为开启下一个穴窍做准备。 也就是说,炼通的穴窍越多,身体神藏开启越多,内力更雄浑,攻击力防御力都飞速增长。 而炼通一条经脉,指的是把手少阴心经全都贯通,开启整条经脉从“少冲”到“极泉”总计九处穴窍。 并且,还把这条气脉炼得坚固柔韧,一步踏入九品之境。 如果说,以前陆无病的修为,算是不入流。 现在,闯荡江湖,就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江湖三流。 不要认为三流武者是在骂人。 事实上,武者修练,九品三流,只要入流入品,在平常江湖人中,已经算得上一个小小高手。 这种水平,可以在各城之中开设一个武馆,而不愁收不到徒弟。加入朝廷军中,高低也能授个副百户。 就连欧阳兰自己,从六岁开始启蒙修练,到如今练了十一年内功剑术,也就达到七品,算是江湖三流武者中的佼佼者。 陆无病奇怪问道:“师姐,可是太过急功冒进了? 我本来只想打通一个穴窍,结果,发现以往修练出来的六阳生机,竟然可以转化为滴水劲。 于是一鼓作气把整条气脉打通,打通之后,有一个问题,这心境……” “咳……心境啊,有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手少阴心经与心灵有关,调和情绪,养精护神。练通之后心灵平静,少忧无惧。” 欧阳兰背着手,轻咳一声,踱起方步来。 “小师弟啊,虽然你修炼的速度尚可,但切记戒骄戒躁…… 比你修练快的在所多有,就不说大师兄,一日之间贯通三脉。 就连本小姐,本师姐也是第一次修练就贯通了两条经脉的存在。” “果然厉害。” 陆无病肃然起敬。 …… 第十章 招招通,不如一招精 陆无病刚刚修练到后面,就发现,不但身体精元消耗得有些严重,关键是精神再也不能保持专注。 总是容易疲惫,以至于贯通的气脉,行气之时都有些不稳。 于是,他就明白了。 修练内功,本质上应该是炼精化气的一种过程。 没有精哪有气? 修炼时间久了,身体元气不足,扛不住是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肯定是以意驭气,精神意念力量消耗得有些多,因此再也修练不下去。 这与自己修行【六阳神针】的功法完全不一样。 【六阳神针】专注的是一个“养”字…… 养脉养气,培育生机。 既不开启穴窍,也不贯通经脉,因此,只适合行针治病,不适合动手。 那股生机运转在银针之上,稀薄微弱,柔和轻缓,注入病人穴位,一点伤害都没有。 而滴水劲却是雄浑锋锐,攻击力强横。 功法品级高低,不太好比较。只能说,功法性质不一样。 原身修练这么多年的六阳生机,唯一的好处就是,让陆无病这具身体生机强盛,真的修练起滴水劲来,底蕴要深厚许多。 当然,还有这么些年来,一直陆陆续续的服用补药有关系。 本元够厚。 但是,这种深厚的本元,在第一次修炼滴水劲之后,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以至于现在就感觉到微微饥饿。 不过,现在自然不是吩咐厨下准备饭食的好时机,还得听小兰师姐答疑解惑。 欧阳兰一派高人气度,轻轻拍了拍陆无病的肩膀。 “内功修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滴水劲,想快也快不到哪去。 开启全身神藏,打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 有如移山破石、通渠开河,越到后面越是艰难,要有耐心。” 陆无病连连点头。 心想这是正理。 自己这【天道酬勤】命格,只要学到,就能学会入门。练习一次,就会增加一分熟练度。 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把功法练到熟练、精通,修行效率比起一般人来,自是强上许多。 但是,积累身体精元,再转化为内气的速度,就不是熟练度能解决的事情。 体内本来就没有这个精元能量,也不能无中生有的无端端造出来。果然是日深月久的笨功夫。 “内功暂且不多说,【滴水劲】的修习方法你也学懂。等会我再画出开窍通脉图谱,你按图索骥往后修行即可。” 欧阳兰语重心长,话音一转,“内功是根本,但剑术才是重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免不了经历风波险恶。 没有强横的剑术武功,即算是内力炼得再深厚,也可能会被人越级挑战,斩杀当场。” “师姐是要教我咱天星宗的剑术绝学?” 陆无病闻言,心下欢喜。 他可是记得,在街道上面,小兰师姐飞身出剑救人的情形。 那一剑精妙至极,也华丽至极。 不但有威力,关键的是,很帅。 强不强是一时的事情。 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种又帅又强的剑法。 那肯定要学。 见到陆无病满脸渴望,欧阳兰十分满意,笑道:“咱们天星宗门规虽然不算森严,但是,修炼内功和剑术,却也是有着规矩。 不管资质悟性如何,是外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首先学的都是基本内功与基本剑术。” “基本内功你已经会了,接下来,我就教你天星宗基本剑法,夺命十三剑。” 陆无病愕然:“夺命十三剑是基本剑法?” 欧阳兰面色一整:“虽然是江湖抬爱,但我天星宗基础剑法,却不见得比起其他小门小派的镇派剑术差了。剑剑凌厉,追魂夺命,怎么就称不得夺命十三剑?” “是,师姐慢点运剑,我学得慢。” 见到欧阳兰准备演示,陆无病连忙说道。 他的悟性怎么说呢,若说理解力,其实不差,否则前世也不能考上好学校。 但是,对于身体控制,武术舞蹈方面,却没有什么长处,学一个广播体操都要几天时间才练熟。 “没事,运剑手法步法,其实挺简单的。关键是运剑心法,调集全身劲力配合滴水劲内息,你注意看我出剑之时的气息调动。” 欧阳兰使出第一剑“白虹贯日”,放慢速度,连用三遍,讲述其中运劲精意。 耳边就听得“嗤嗤”连声。 她转头一看。 就见到陆无病脚下不丁不八,身上衣服泛起波纹…… 长剑化为一道流光前指,剑锋撕裂空气,刺出道道涟漪。 出剑收剑,真的有如一道白虹掠过天际。 简直神完气足。 “你这是,学得慢?” 欧阳兰不知为何,声音嗡声嗡气的,好像有些委屈。 教授这种学生,简直没有半点成就感。 自己当初学这一招“白虹贯日”,好像练了十天才入门。 真练到如此熟极而流,神完气足的境界,那不是以天数来计算,是以年来计算的。 “呃,我这些年专练一式刺剑,很有心得。白虹贯日虽然运剑方式繁复了点,但仍然不曾脱离刺剑的根基,还算熟手。” 陆无病随意解释了一句,心里则全是喜意。 刺剑和刺剑是不一样的。 他有“天道酬勤”命格在身,每一剑都能增长熟练,增加领悟,刺剑已经练到精通境,渐渐推向大成…… 自问在“刺剑”一式之上,已经调动了全身力道,掌控得极致精微。 但是,用“白虹贯日”的运剑手法出剑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出剑速度,竟然又快了将近三成。 不但剑速快了。 内力加持,出剑之时,力量再不是恒定成一线,而是化为一个点。 剑锋尖锐处,杀伤力何止倍增,强了三倍都不止。 ‘如果这时候,趁着那【杀生剑】路中癸分心之际,刺他一剑,直接就能把他刺穿了。’ 想到当初与东海七剑之一的那位交锋,陆无病喜悦的同时,也暗暗叹息一声。 心里默默估算了一番实力对比,就算以自己如今的剑速,如果对方有了防备,也绝计是打不过那位的。 因为,他只有这一剑练到【精通】境以上。 直来直去的,无法变招。 突袭之时有用…… 被人看穿之后,就可以闪躲或者格挡…… 再凭借更深厚的内力,与更精妙的剑法反攻,自己就不太好应对。 ‘这个世界,江湖人并没有太多约束,生杀由心。 想要活得自在,掌握自己的人生,终归还是要看自身实力。 没有实力,就如原野中的绵羊,不知哪一天会葬身狼腹。’ 想到这里,陆无病学剑的热情高涨。 跟着欧阳兰学了剩下的十二剑式,再安排下人呈上饭菜,狼吞虎咽吃过饭之后,暂且忘却刚刚入门的其余剑式,单练一式【白虹贯日】。 ‘招招通,不如一招精。’ ‘快起来,再快起来。’ 第六万三千剑。 第六万三千零一剑。 陆无病挥汗如雨,在月色下独舞。 “天道酬勤”命格告诉他,练到十万剑,就可以把这式剑招大成,再次突破境界。 到时候攻击力和剑速,会增加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可是从欧阳兰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 天星宗八位师兄师姐,除了大师兄岳灵风是个剑法天才,已经把天星剑术练到了精通境界。 其余的师兄师姐,基本上都在剑术熟练境界。 而天星望天崖一脉,只有师父师娘,达到剑法大成境界,那是数十年的苦功。 自己能在短短时日内,把剑术练到大成。 虽然是基本剑式,虽然只练一式。 但若是功成,真遇到敌人了,至少,【白虹贯日】出手,普通三流武者,无论是九品还是七品,都绝难抵挡。 …… 第十一章 灵蝶百花 午后下了一场雨。 温润水汽裹着淡淡花香,渗入鼻端,让人头脑为之一醒。 陆无病先是去了中院陪着师父师姐用过午饭,一刻也不耽搁,再次回到后院专注练剑。 离拜师传功,已经过了三日时间,欧阳掌门并没有离开,只不过,偶尔观察他的神情,陆无病就猜测,掌门师尊心中其实颇为焦虑。 也许是在等待着什么消息,也或许是在担忧着什么事情。 到底是在等待什么,陆无病不知道,也轮不到他去打听。他只是很珍惜身边有着一个大高手的日子,不停苦练剑法。 希望把【白虹贯日】这招,早点突破到下一个境界,得到一些自保的本钱。 “人,是要靠自己的。不能说拜师成功,就万事无忧,做人做事未虑胜先虑败,小猫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亦步亦趋跟在脚边的小不点“喵呜”一声,似乎在点头。 显然,猫猫也觉得,危机仍然存在,并未远去。 现在的形势,只不过是暂时安全。 “先练剑吧。” 内功的修行,早晚各一个时辰,损耗的精神意志,就已经达到极限,不能一直修习下去。 如今,【滴水劲】所修的第二条经脉手太阳小肠经,也已经开启了【少泽】、【前谷】、【后溪】三处穴位。 内力变得更加强横了少许。 呼吸吐纳法的运用,也达到了熟极而流的境界。 至于再想加速修行。 陆无病也急不来。 但是,剑法这东西,只要他体力撑得住,就可以一直练。真到了筋疲力尽,躺着休息一会,接着继续苦干。 每天十个小时的挥汗如雨,看得小兰师姐都有些心惊。 她从未见过如此“自虐”之人。 只能说,少年人的成熟,其实只在一夜之间。 …… “九万一千剑。” “九万一千零一剑!” 陆无病左手握持剑鞘收在腰侧,右手虚搭剑柄,“锵”的一声,化为白练,嗤的一声,刺破空气。 收剑回鞘,再来一次。 就如全无感情的机器,一直重复运行,半点也没感觉焦躁。 因为,他知道,掌中这不只是剑,还是自己的命运。 【天道酬勤】命格强就强在,只要用心练习某样技艺,并不需要全力出手,保持住像模像样的架式,就可稳步前进。 一直前行,永不停止。 在陆无病看来,这就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天赋】,完全无视了本身悟性高低,化不可能为可能。 小黑猫并没有跟着自家主人比划练剑,而是在四周追逐着花树间的彩蝶,时不时的还会躬起腰身,显得极为警惕。 它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探查四方动静。 忽然,猫猫停下跳跃,转首看向中堂方向,发出轻轻“喵”声。 陆无病收剑回鞘,耳中就听到轻微脚步声。 “你就是无病小师弟?” 入目所见,是一个身着淡青儒生袍,二十来岁,肩背长剑的温和青年。 正笑意盈盈的望来,显得极有亲和力。 “伍师兄回来了,还没多谢师兄护持我陆家。” 陆无病拱手一礼。 小兰师姐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这些天早就把天星宗几位亲传弟子的底细拉抖了个干净。 掌门师尊这次下山,其实不是一个人。 二师兄铁重山性情稳重,行事端方,离开江州有一段时间。而三师兄伍云冲性情温和,与谁都合得来。 那晚与东海剑派弟子交锋,他也曾动手,事后出城探查消息,一直没有回来。 “都是自家兄弟,互帮互助,乃是本分,不用那么客气。” 伍云冲笑了笑,目光在陆无病湿透的衣衫上面稍稍停留,摇头道:“本门剑法易学难精,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师弟其实不用这般刻苦,伤到身体反而有害无益。” “师兄所言有理,是我太心急了。” 陆无病当然不会说起自己修练的奥秘,更不会傻到反驳人家的关心话语。 “无论是谁,有着东海剑派这等强仇大敌窥视一侧,都是睡难安寝的,无病师弟心急在所难免。 不过,既然已经拜入天星宗门下,你家的事,就是咱们天星宗的事,哪怕是顾东廷再来,也休想伤到师弟一根汗毛。” 陆无病听得心中微暖,暗道难怪小兰师姐说起这位三师兄,总是称赞对方文武双全,待人真诚。 听说山上几位亲传弟子,与他的关系都很好。 说话这么好听,能不招人喜欢吗? 伍云冲又道:“这几日,伍某已然打探清楚,那东海剑派顾东廷对外宣称,针对你陆家的行为,乃是寻仇。 正因如此,其他江湖人士,也就不好插手你们两家恩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陆无病皱眉:“寻仇?” 这事他没听父母说过,也不知仇从何来。 “这事得从十七年前说起,当时的东海派掌门还不是顾东廷,而是他的父亲顾青云。此人曾携幼子顾东林前来江州回春堂求医,因被令祖拒绝,勃然大怒,出手挑战,却大败而归。 这件事情对回春堂陆家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对于东海剑派,却是奇耻大辱。而且,时过不久,顾东林因伤重不治身亡。” 陆无病心中一凛。 在东海派角度来看,这仇可不小。 祖父陆乘云说起来有些坑子孙后代。 重要的事情不说。 重要的功法不传。 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想的。 只能说,能练成真正的“元灵剑谱”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且,还有一个疑点。 “为何祖父拒绝医治那顾东林?” “此事倒也怪不得令祖。”伍云冲眼中一片崇敬:“令祖陆老前辈济世为怀,仁心渡世,就算遇到一个乞丐有了伤病,也会治上一治。 但是,据我打探到的消息表明,那顾东林当初行事无忌,奸银不少良家女子。并且,还祸害了一位深受灵蝶谷看重的女弟子,因此受到蝶谷长老追杀,中了一式【百花掌】。” 说到这里,伍云冲笑出声来。 “别看【百花掌】这名字叫得好听,实际上却蕴含百种花草经过奇妙混合,形成的一种花毒。中掌之人若是不知其药方,必然无救。” “此人的确该死,不救才好。” 陆无病恍然大悟。 原来,十七年前的东海剑派,门下弟子就已经不干人事。 这个门派看来门风不正,也不知怎么就混到正道派别之中来了。 …… 第十二章 血莲截杀 “其实,依为兄看来,东海剑派所谓的恩怨,只是借口。 顾东廷并不见得还记挂十七年前的陈年往事。他的目标,自然是当初称霸天南的【元灵剑谱】…… 随着海上伊藤雪原一剑东来,东海派危若累卵,顾东廷急需提升实力以御强敌。否则,他家的海上生意,可能全给东夷船队给抢走。 因此,他就盯上了你陆家的剑谱,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伍云冲连连叹息。 “可惜,陆老前辈走得太急,并未把真正的元灵剑法传于后辈子孙,以至于陆家遭此横祸。” 陆无病眼神微动,心想掌门师尊这口风很严啊。 得了【元灵剑谱】之后,连自家弟子都不曾说起吗? “师兄所言极是,我陆家哪还有什么神剑秘谱?若真有,也轮不到他们前来放肆。只可恨,此事就算是说将出去,东海派也是不信的。” 陆无病跟着痛心疾首。 两人说了几句话,伍云冲发现小黑猫侧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上就露出惊奇神色,弯腰伸手:“这是你家养的猫啊,好有灵性。” 猫猫“喵呜”一声,弓腰弹开,躲避伍云冲的手掌,一溜烟躲到陆无病的身后。 伍云冲收回手,面色微显尴尬。 “小家伙怕生。”陆无病笑着解释。 心道谁叫你是男的呢? 若是也像小兰师姐那么香,身材那般【挺拔】,信不信这小家伙会主动跳你怀里。 不过也不一定。 伍云冲温和笑了笑,表示不在意:“我来是告知师弟一声,虎岭传来消息,明月宫广寒师叔被围,咱们很快就要随师尊北上。 师弟若是有什么珍贵物什,尽快收拾随身携带。还有,这一身汗巴巴的,快去沐浴吧,路上风餐露宿,可能没那么舒适。” 陆无病谢过三师兄之后,立即沐浴更衣,收拾行装。 主要是带了一些金银票,以及一些散碎银子。把随身换洗衣物,打成一个小小包裹,背在身后,就算齐活。 陆家大宅已然冷清了许多。 除了几个无处可去的老仆留下来看家之外,其余人都已领取银钱,各谋生路。 陆无病倒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到了前院,师尊欧阳正和小兰师姐,以及刚刚见过的三师兄已经在等着了。 几人上马出城,一路无话。 陆无病发现,掌门师尊的脸色不太好看。 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 一路上,就连训斥声也少了许多。 显然,三师兄所说“明月宫广寒师叔被围”一事,绝没有那么简单,此行可能有着较大凶险。 一念及此,陆无病紧了紧手中长剑,抱着小猫,心中微微警惕。 “别担心,父亲虽然不常出手,但在江湖之中,却是大有名声,即算是魔门高手,也不敢轻捋虎须。” 在欧阳兰心中,自家父亲,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名气大到可以震慑群丑。 完全不必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 …… “停。” 欧阳正一声轻喝。 前方大路转角处,映入眼帘的横七竖八倒伏一片,马车倾倒,货物散落。 草枝枯叶沾满血液,腥气扑鼻。 看样子,这是远行商队,被人杀害。 几人下马缓行。 陆无病眼神不错,此时就见到,路上倒伏的尸体,全都枯槁异常,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色。 靠近十余步,欧阳正脚步停下,转首望向一旁丛林,沉声道:“不知血莲宗哪位长老在此?如此草菅人命,就不怕报应临头?” “嘎嘎,你这天星宗的假道士,也信秃驴那一套吗?却不明天下生灵,弱肉强食,乃千古不易之理。 这些蝼蚁能够献出一身血元助力老夫修行,算是他们的荣幸。” 丛林深处,传来一声鸭子般难听的怪笑声,声浪滚滚,震得耳膜生痛。 同时,山道之上,涌现一丝薄雾。 不对,是血雾。 血红色入眼,陆无病只感觉呼吸微滞,头脑微微晕眩,五脏六腑微感不畅,一种烦心欲呕的感觉出现。 抬眼望云,站在自己身前的三师兄伍云冲与小兰师姐两人也是身形微晃,有些站不稳当。 “邪魔外道!” 欧阳正冷哼一声。 身上长袍微震。 “轰……” 四面气流狂涌,如星空,似碧海,旋绕周身气流狂卷,泛起万顷海浪。 弥漫身周的血雾,被这股气劲波及,冲击得化为粉末,眼前就是一空。 紧接着,在血雾之中,出现一个稀薄血影,一剑已然无声无息刺到了欧阳正的胸前。 此人身体拉成一条直线,发如飞蓬,面色老朽,狰狞凶恶。嘴角似乎还在滴着血,如同厉鬼。 前一刻还在飞速前冲,拉成残影。后一刻已是身形停顿,在气劲轰鸣之中,倒射而出。 陆无病看得分明。 那血衣老叟来去如风,隐入血雾之中扑到之时,掌门师尊身前突然就陷入一片漆黑…… 一点星光出现,随即炽然大亮,照彻四方。 紧接着,耳中就听到轰雷炸鸣。 光影闪动中,长若三丈剑气撕风裂云,呼啸斩落。 眼前白茫茫一片。 大路裂开一道巨大裂痕,林木倾倒。 血衣老叟闷哼一声,倒射七八丈远,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 显然是硬拼一招,并没有讨到丝毫好处。 “瀚海真气,紫薇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尖厉怪叫这时候就少了些揶揄,多了些慎重。 血衣老叟身形一退复进,血红细剑融入风中,化为云烟。 卷起狂风,再次扑来。 “接老夫一式血云千里。” “后退。” 欧阳正一剑堂皇斩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并不在意凶厉老叟的招数,还有闲暇提醒身后女儿和弟子,手中长剑反腕一振,挑起千堆雪。 浩浩荡荡的剑气,发出惊心动魄厉啸,迎着血云冲击。 叮叮当当几声震响。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闪电般向丛林深处冲击。 气劲震荡间,陆无病就看到一条枯槁手臂冲天而起,断手掌中还握着一柄血红细剑。 “赢了。” 他一口提在嗓子眼的气息,这时才吐将出来,心神微松。 耳中就听到“喵呜”尖鸣。 陆无病心脏悸动,全身内气提起,手少阴手少阳经脉同时震动,心灵沉静如冰…… 眼角余光就见到,身侧不远处,那片倒伏尸身血泊之中,突然掠起一蓬腥红针雨。 “咻咻……” 星星点点锐芒,把三人笼罩在内。 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正前方的欧阳兰。 …… 第十三章 师弟好快 “小心。” 先前林间一战,欧阳兰跟在父亲身后,同样受到血衣老叟蕴含内力的音攻,以及血雾攻击,感觉身体十分不适,手脚也微微酸软。 不过,她如今修习天河正法,已然贯通七条经脉,内力比起陆无病初学乍练,自然高深不少。 倒是没有出现心烦欲呕,眼冒金星等症状。 她心神紧张的看着欧阳正与血衣老叟交手几招,电光火石间斩断对方手臂,取得胜势,同样长长吐出一口气,心神放松一瞬间。 耳中就听到身后小师弟传来的示警声,手臂一紧,已被一股大力拖得身体向后倾倒。 眼角余光见到数根腥红细针当胸刺来。 “要糟。” 她心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气贯涌泉,想要腾身而起,可是已经来不及。 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拉得很长。 她分明看到。 一道雪亮长虹骤然出现在自身胸前三寸处…… 剑锋斜斜划破空气,泛起淡淡涟漪,刺中当先第一根血针。 针身发生激射,倒飞出去,打飞第二根细针,发生转折,撞在第三根血针之上。 三声细微撞击连响,腥风扑鼻。 欧阳兰第一反应就是。 “师弟好快。” 第二反应才是,血针有毒! 以至于耳侧传来三师兄的一声痛哼,都没有注意到。 “退。” 陆无病动作比思维更快,小猫尖鸣入耳,他条件反射,就已出手。 一剑破三针,同时,拖着小兰师姐往后疾退。 因为,猫猫比他退得更快。 腰背一弓,如同蚂蚱一般的,已经向后窜出三四丈,快得像是一团影子。 ‘与想像中的鲜衣怒马,痛饮长歌的侠气江湖有些不一样。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处处阴谲诡计……不多长两个心眼,可能活不过一集。’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陆无病就看到针雨后面,一具脸上涂满血水,衣服破烂的“尸体”已是贴地飘了起来,掠过草叶,手在身前,一掌拍到。 那手掌十分不正常。 比起常人手掌,足足宽大近倍。 最关键的是,掌心鲜红一片,如同朱砂,红得亮眼。 还未近前,已经拍得劲风呼啸,草叶粉碎。 “挡不住。” 陆无病感觉到空气如同钢墙般压落,狂退身形如同陷入胶水之中……心知这是因为对方内力强了自己数个等级,造成的碾压效果。 事到临头须放胆。 正当他想要再次出剑,迎着掌力,拼出一线生机。 天空突然就亮了亮。 耳中听到闷雷炸响。 “嗡……” 一柄长剑拖着炽亮金芒,从天而落。 快得像是残影。 气势汹汹扑来的“尸体”叭叽一声,摔落在地。 颈间刺着一柄长剑,只能看到剑柄,剑身已经全然没入土中。 “哼,这些魔崽子最爱偷袭暗算,无所不用其极。” 青影电射而至,欧阳正面如寒霜,嫌恶的看了兀自抽搐的偷袭者一眼,抽出长剑,目光在自家女儿身上掠过,再看陆无病,眼中多出一丝激赏。 “无病徒儿很是不错,在骤然遇袭之时,仍然抢先反应过来,做到正确应对。” “小兰,你看看,平日里叫你多多练剑,勤修内功,你总是贪玩。还以为行走江湖就是游山玩水?这次若非你师弟警觉,恐怕得吃个大亏。” “爹。” 欧阳兰耷拉着脑袋,感激的看了陆无病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眉缩颈。 显然,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往日里吹过的牛皮,全都化做耳光,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而且,是当着小师弟的面。 “还有云冲,你……唉!” 说到这里,欧阳正似乎失去了教徒的兴致。 皱眉看向伍云冲,目光落在他左臂上,那里已经浸染出一片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运功排毒吧,好在没伤在要穴,也未曾影响到经脉。” 欧阳正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倒出粒淡黄色药丸,让伍云冲服下。右掌按在三徒弟的后背之上,助他疗伤。 过了盏茶时间,伍云冲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身上气机重新恢复健旺。 躬身施礼道:“多谢师父。” 他满脸羞愧,脸红过耳。 显然,刚刚的遭遇,让这位心性温和的三师兄,也有些面子挂不住。 如果大家都是手忙脚乱,面对突袭应付不好,那也没什么。 初出江湖不久,难免遇到无法对付的强敌,也难免吃亏上当。 这只能怪敌人太过狡猾,魔教之人凶残诡秘。 但若是身边的同伴能应付得很好,基本上不吃亏,单纯只有自己失手…… 这就不太好说了。 而且,做得最好的,是刚刚入门都没有几天的小师弟。 按理来说,这位小师弟本是作为被照顾的对象……疾风知劲草,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比了下去,未免让人太过难堪。 陆无病并没有假模假式的说着自己只是侥幸发现不对。 他也不太想说,小猫对危险的感知,以及诸多超出常理的灵动。 此时需要关心的,其实还是刚刚那个血衣老叟。 刚刚骤然遇袭,小兰师姐和三师兄或许没注意。 他却是看到了,掌门师尊飞速转回,一道血影却是冲天而起,起落之间,消失在远处。 路遇劫杀,除恶不尽。 后患无穷啊。 “不用担心,血云老怪是血莲教三途长老之一,虽然凶残,却生性胆小。遇到能够拿捏的对手,他会穷凶极恶,做事不留余地。遇到硬茬子了,保准逃得比谁都快……” 欧阳正像是看出了陆无病在担心什么。 略带讥嘲的评价了血衣老叟一句,眼神微显睥睨。 显然,在他心中。 这位血莲教长老,着实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就算是再次遇到,也是随手可诛。 “徒儿倒是不担心此人复返,而是觉得,咱们刚刚出城不远,就被人精准拦路截杀。师父难道不觉得,其中颇有古怪?” 陆无病摇头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世界没有电话,也没有网络。 感觉正魔双方像是在打着明牌似的。 你这边刚刚行动,那边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还是在必经道路之上,设伏截杀。 这正常吗? 这话一出。 欧阳正眉头皱得更紧。 有些事情不去细想倒也没什么,心里一旦出现怀疑,就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爹,马儿不行了。” 欧阳兰的懊恼声音传来。 先前毒针波及面甚广。 人没怎么伤着。 马匹却照单全收。 动物没有内功在身,不能阻挡毒素蔓延,只是过了一小会,全都哀鸣着倒地,嘴里溢出黑血。 …… 第十四章 乖巧师姐 “此行凶险,吉凶难料。云冲,你们几个,还是先行回山,不用跟着为师再去虎岭关。” 欧阳正思索良久,目光在马匹尸体上面看了眼,终于还是改变了主意。 “回山之后,告诉你师娘,就说事情有变,如果抽得出手来,还须尽快接应,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爹。” 欧阳兰有心想要跟着自家父亲前去虎岭关,想到先前一幕,又微微有些心虚,一时十分纠结。 “别任性,下回爹再带你历练。” 欧阳正眉毛一拧,有心发怒,话音一转又柔声道:“主要是这次面对的是北周魔门,明面上虽然只是黄泉、血莲两道邪魔现身,却也可能会遇到轮回宗高手。 若事有不偕,我还能随时退走。你们修为不足,真遇到凶险,到时就很为难。” 说到这里。 欧阳正细细叮嘱道:“你们几人路上不要耽搁,也不要惹事……先前无病提醒得对,这次任务可能另有玄机,不可不防。” “师父放心吧,弟子会好好看护师妹师弟。” 伍云冲沉声应下。 他内力修为,已通九条经脉,算是七品顶峰武者。而且,修习天星宗秘传七星剑之天权剑,剑法绵密细腻,战力极为不凡。 这一点,从先前突然遇袭就可以看得出来。 修习七星剑之摇光剑的欧阳兰面对针雨,在没有提前防范的情况之下…… 就算是剑法精妙,攻击强大,也措手不及,连剑都没拔出来。 而同样没有防范的伍云冲,却鼓动内力,震荡身周空气,让几支血针顿住一瞬间。 从而以细腻剑雨扫荡大片针雨,躲开要害。 两人修为高下,一眼可辨。 “云冲的修为剑术,倒也足够行走江湖,不虞有失。不过,凡事当三思而行,多加小心总是没错。路上遇到事情了,多问问小九的看法,且勿自作主张。” 想了想,欧阳正还是多了一句嘴。 “小九?” 伍云冲神情微愕,立刻反应过来。 师父所说的小九,就是九师弟陆无病。 以掌门师尊的慎重语气,这是表示极为认可陆无病的所行,从而把他加入了亲传弟子排行。 还用了一个“小九”这么亲近的称呼。 可想而知,在师尊的心目中,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弟,到底有着何等重要地位。 “是,徒儿谨尊师命。” 伍云冲恭敬应下。 “爹,你早点回家。” 欧阳兰面现不舍,眼圈微红,闷声道。 “你这孩子。”欧阳正伸出大手,在小兰师姐头发上轻抚,嘴角忍不住就往上翘。 “别小看你爹,区区夭魔小丑,不堪一击。” 说完这话,欧阳正转身背剑,一步踏出,闪了闪,就已消失在道路转角处。 “唉!” 欧阳兰叹息一声。 她在山上呆得烦闷,满腔喜悦的跟着父亲下山,说是进行历练,多数时间都在游山玩水。 下山的日子,每天经历的事情都是新鲜的,比山上可好玩多了。 可是,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她,山下好玩是好玩,却也不是那么好玩。 一不小心,命都玩没了。 想到先前在生死关头打了个转,欧阳兰兀自心有余悸。 “回吧,我也有点想娘亲了。” 欧阳兰叹气了一声,心情有些低落。 “先回江州城,买几匹马代步。”伍云冲当先前行:“正好,前些时日,城北马市新来一批良驹。” “师兄且慢。” 陆无病突然开口。 “我觉得,江州城回不得。” 老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家灭门危机刚刚度过不久,那东海剑派一大票人只是被打跑了,又没被打死。 说不定,这时候还守在江州城暗中窥视呢? 这时候,大高手掌门师尊不在身边,你是怎么敢往江州城里跑的? “你是说,东海剑派?他们敢动我天星宗弟子?” 伍云冲讶异道。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师弟考虑得倒是周到,不过,或许多虑了,若是当初你未曾拜入天星门下,还担心东海派动手……” “三师兄,刚刚爹爹还说过,凡事多听小师弟的意见。” 欧阳兰突然插嘴。 “呃……” 伍云冲闹了个大红脸,强笑道:“听小师弟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陆无病见小兰师姐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心想别看这姑娘一脸的机灵活泼,其实很乖巧。 也不知她为何这般信任自己。 难不成是因为长得帅。 还是说,先前出剑救人的举动,让她心中佩服感激?因此投桃报李。 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 信任自己的判断总是好的。 不然,自己刚刚入门,人微言轻,一路有得麻烦。 “绕城而走吧。尽量避开大道。” 陆无病当仁不让。 事关生死。 有些危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前世他可有着许多深刻的教训。 当你觉得事情有可能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事情一定发展成最坏的模样。 凡事谨慎为上。 “走起。” 待日影西斜,已然走出了江州地界,进了南面山林,寻找小路而行。 几人内力在身,身体强健,走了两个时辰也是有些疲累。 于是歇息一阵,喝点水,吃了点肉干烙饼。 趁着机会,欧阳兰开始教导陆无病怎么运用内气省力轻身。 “小师弟,若非宗内有着规矩,需考核之后才能授功。以你的天资悟性,短时间内学会【方寸步】也不是难事。” “没事,能学到省力法门,就已经很好。” 陆无病饶有兴致的提气刺激【涌泉】、【承山】、【太溪】、【足三里】等穴位。 立即感觉到身体轻快了许多…… 就算是遇到一些沟沟坎坎,也能一踏而过,身体的平衡提升了不少。 ‘这都不算轻功,而是轻微刺激穴位,就有如此神效。 这个世界的武道修行之神异,还要超出我的想象。 有些方法,在前世看来,完全是匪夷所思,却也有着独特的道理。’ 陆无病喜滋滋的想着,不由开始畅想去到天星宗的日子。 他在一旁练习,伍云冲却闲不住,手搭凉蓬看了看四周,一拍脑袋笑道:“我怎么忘了,四方馆张老英雄门下大弟子正在澶溪驿站,正好前去借几匹马。” “是江州张伯伯身边那位赵师兄吗?前两天还吃过他的宴请,还有张姝姐姐,她说七巧节要上天星宗找我玩耍呢。” 一听这话,欧阳兰也来了精神。 有坐骑代步,谁愿意步行啊? 从江州到香州,这一路腿回去,关山迢迢,可累死个人。 “就是赵方顺,他与张姝两情相悦,婚期将近。过些日子咱们就算不能下山,也得随上一份礼。这几天四方馆弟子四下奔走,算是帮了咱们大忙。” 陆无病回望来路,想到离开江州城往南,已经有三十里路。想了想,也就没有扰了两人兴致。 跟着伍云冲向山下小镇行去。 …… 第十五章 相见欢 三人进了小镇,来到东头一处牛马驿站处,就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劲装青年正在忙碌。 青年粗眉大眼,面相憨厚。 他低头扛着半扇猪肉放入牛车,转首,又舀水洗地,洗去地上污血。忙得不可开交。 “赵兄,怎么就你一人在此?” 伍云冲讶异道。 他可是记得,这处四方馆据点,可是留有不少人手,算是货运中转。 “伍兄,欧阳姑娘,你们也来澶溪镇了,这位是……陆家少爷吧,陆老爷子寿辰那日,咱们是见过的。” 赵方顺惊喜叫道,转眼似乎想到什么,又摇头叹气。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先前江州传来急信,师父他老人家,被人上门挑衅,暗算重伤,如今卧床不起…… 我等兄弟本是刚刚交接完镖货,正要宴饮庆祝一番,不料遇上此等蘁耗。” 赵方顺使劲揉了揉脸,神情微显难过…… 能看得出,他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显然是极为担心。 “师弟们已经快马回城,小弟在此整理一些货物,也要赶去城中。” “张老英雄内力深厚,气贯周身毛梢,已是六品境界。一手四方拳极为精妙,轻易难逢敌手,竟然,竟然……可知是何人动手?” “听门中师弟所言,那人约莫三十来岁,长脸无须,左眉到眼角有一处紫红色的刀疤。剑中夹掌,招数十分精妙。 师父对了一掌,却没防着对方掌力后劲无穷,正中前胸,吐血重伤。” “无眉剑魏中明。” 伍云冲咬牙切齿。 “此人是顾东廷门下大弟子,擅使碧波剑和惊涛掌,听说因幼时家变,长大后性子十分凶残,出手不留余地。 东海剑派与四方馆本无恩怨,要真说起来,应该是四方馆这些天帮着咱们天星宗奔走打探消息……” 几人一时无言。 从这个消息之中,至少可以肯定,东海派众人,仍然藏在江州城内没有离去。 而且,他们的消息十分灵通。 一见到天星掌门欧阳正离城,立刻迁怒于四方馆,悍然动手。 很可能还在城内设下埋伏。 若是先前自己几人回城买马,说不定刚好被撞个正着。 伍云冲想到这一点,脸色十分难看。 若非陆无病一力坚持绕城而走,乐子可就大了。 “东海派岂有此理,若非我等要事在身,岂容此等恶徒猖狂?都怪我!” 三神峰联合出动,应对魔门高手南下一事。 此时没空与东海剑派纠缠,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百无禁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打伤四方馆张震山的举动,也许是立威,也许是泄愤。 更多的可能,应该是布下陷阱,想引他们师兄妹几位过去。 这是算准了师父他老人家脱不开身。 陆无病则是奇怪的看了跟在身后猫猫一眼,发现小家伙竟然眼神嫌弃,并不进入驿馆,似乎生怕脏污了它那雪白的小爪子。 “伍兄,千万不要自责,无论是否冲着你们来,东海派行事无端,枉为正道,他们也会迁怒四方馆。 看你们行色匆匆,是要返回山门吧,怎么没有乘马?” “路上遇到变故,失了马匹。先前还想上门叨扰,借取坐骑呢。 如今自然不必再提,待伍某回山之后,定然禀告师门长辈,为四方馆讨个公道。” 伍云冲面色挣扎,有心想要回去江州看望一下受伤的张老英雄,却又开不了这个口。 明明知道城里有问题,还跑过去,那是找死。 “咱们两家向来交情深厚,我四方馆上下更是对欧阳先生极为敬仰……就等着天星宗的好消息。至于坐骑,赵某能帮到各位师兄师姐,那是荣幸。” 赵方顺挤出一个笑容,“跟我来吧,驿站内的牲畜都被赶进山谷,休养足够,正合驱驰,咱们去挑几匹。” 说着话,也不容伍云冲拒绝,拉着他的手就出门往左。 那里果然隐隐听到有马儿嘶叫。 行不多时,前面已经听到马蹄踢踏。 树木掩映,围栏深处,有人出言轻声呵斥。 “照顾马匹的老倌儿,脾气不怎么好,整天扯着破锣嗓子,咋咋唬唬的。”赵方顺摇头笑道。 陆无病脚下微微一顿,猛然回头望向来处驿站,他知道,小猫为什么不愿意进屋了。 甚至,现在都不愿意靠近。 哪里是什么爱干净? 前世毕业后,陆无病曾经在不少公司打过工,有大厂有小厂,甚至,跑过快递,还加入过屠宰场。 先前驿站内腥气扑鼻,几人先入为主,看到半扇猪肉,就以为是猪血。 但是,陆无病养过猪,也杀过猪。却是知道,猪血没有这么腥,也没那么刺鼻。 他转头突然问道:“赵兄,你那张姝师妹被东海派抓住了吗?” “你……” 赵方顺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瞳微缩,手臂猛然抬起。 嗖…… 一道雪亮白虹亮起。 三尺之遥。 一剑贯喉。 陆无病出剑何等快捷。 赵方顺手臂只是抬到一半,袖口露出半挂黑铁,就已经被一式【白虹贯日】刺穿喉咙。 “咯咯!” 赵方顺喉中发出古怪声音,血如泉涌,手臂再也抬不起来,五支袖箭崩的一声,斜斜刺入地面。 在陆无病脚边泥地上刺出五个细孔来。 “嘭……” 赵方顺仰天倒下。 “这!” 伍云冲和欧阳兰两人脸色大变。 转瞬之间,已经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心中一凛,同时转头看向马场围栏处。 “杀!” 喊杀声起。 马蹄如雷…… 映入眼帘的就是二三十匹马冲了出来,马上之人舞刀举枪,更有人端弓搭箭,呼喝有声。 同时,围栏上方,崩的一声,腾起一片箭雨。 “抢马突围。” 伍云冲剑势轮转,身周卷起细密剑光,迎着箭雨冲击,腾身而起。 刚刚差点被人骗了,一头钻进埋伏口袋之中。 他心里已然怒极。 陆无病半眯双眼,心中冷静如冰,转身拉住欧阳兰,向着一侧山林疾奔,开声喝道:“进山。师兄回来。” 此时来不及解释。 这群人穿得五花八门,不是山贼就是土匪,本来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他们竟然有弓箭,还有一部分人穿着皮甲。 为首一位手提钢矛的黑脸大汉,身着钢甲,拿着巨大沉重铁盾似若无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战力非凡。 最关键的是,对方这群人生拉硬骗的,想把自己等人骗入包围之中,显然是有把握可以把三人吃下。 更有可能,东海剑派高手,就在附近。 这时正面迎敌,是最差的一种选择。 而遁入山林,第一就可废掉对方的马战优势。 再就是限制对面人多势众,弓箭攒射的威力。 …… 第十六章 双飞燕 陆无病与欧阳兰两人一边闪躲格挡箭矢,一头扎进矮林之中。 前脚后脚,伍云冲身形闪动,倒射回来。 左肩之上插着一根箭矢,手中长剑滴血。 他刚刚这一阵冲杀,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斩了五骑,夺了一匹马。 结果,被利箭集中射击,马匹惨嘶倒伏,白抢了一场,自己还受了伤。 伍云冲反手挥剑,斩断箭杆,也顾不得包扎,嘶声道:“是卧虎寨谭四五,没想到这批人,竟然埋伏在此。如果没猜错,东海剑派也有人到了,就是不知道顾东廷有没有来?” 他神情颇为沮丧。 先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但没有出得一口气,反而闹得灰头土脸,让他心中大感难受。 此时跟在陆无病和欧阳兰身后,有心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你们几人,哪用得着师尊出马?” 山坳左侧,一道黄衣身影足踏草叶树枝,如星丸跳跃般,飞纵而来。 此人脚步轻灵,踏草不落。 左右手各执一柄长剑,振动之间,闪出两道剑幕寒光,如同羽翼一般展开。 扑腾起来,就如大鸟疾飞,又快又猛。 “是飞羽剑谭中景,师弟师妹,你们快走。” 伍云冲翻腕运剑,重重踏地,身形旋转着飞起,剑光溅射出漫空星点,结成绵密光网,把谭中羽封锁在内。 “走得了吗?” “崩崩崩”沉重脚步声响起。 一个矮壮黑脸大汉,手持长矛,巨盾在前,埋头如同野猪一般破开林木,裹着木屑草叶,疾冲而来。 呜…… 人还未到。 一柄精钢长矛,已是卷起狂风,横扫而至。 更后面,人影绰绰,分开左右急进…… 树叶飒飒声中,应该是想要抄自己三人后路。 战局一下子就陷入凶险境地。 陆无病未曾学过轻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既不能插手伍云冲那跳来跳去的战局。 也不能离着丈八远,出剑攻击那野猪一般的莽汉。 且不说,矛长剑短,就说那人一身肌肉黑漆漆的有如精铁,左手还提着大盾,一副力大无穷的模样。 自己就算是冲上去,估计也不见得就能讨得了好。 刚刚避开长矛挥扫,眼前一花,肩头微微一重,已被欧阳兰推开。 一抹翠影踏步冲出三丈,剑光斩出飞瀑。 “破军。” 欧阳兰出剑如风,清喝一声。 身形左摇右晃,避开长矛连刺,手中长剑如同孔雀开屏一般,星光闪烁。 噗噗连声。 矮胖汉子身上溅起数道血花,钢盾上面也多出几道深深划痕,脚下急退,却兀自狂呼酣战。 陆无病退势刚刚止住,就发现,小兰师姐虽然占了上风,刺伤对手。 但是,那矮胖汉子身上穿着钢甲,头脸护得严密,虽是稍有失手,也只是伤到胳膊皮肉,并无大碍。 “二哥助我。” 使矛壮汉怒吼一声,长矛舞成车轮。 身后不远处,两轮剑翼“嗡”的一声震荡起来……飞羽剑横空飞掠,已然脱冲破伍云冲的剑网拦截,扑到欧阳兰身前。 陆无病手握剑柄,内气涌动,刺激腿部腰部穴道,俯身前冲。 他知道,对方两人合围,欧阳兰绝计抵挡不住。 此时只能一搏。 靠近点。 只要再靠近一点,就有办法。 刚刚冲到一半。 树叶如雨落下,伍云冲头下脚上,剑光化为罗网,哧哧刺落。 这一次,却是把飞羽剑谭中景连同卧虎寨主谭四五两人同时圈在剑光之内。 还不忘衣袖一拂,一股柔力把欧阳兰挥得倒飞而起。 伍云冲虽然左肩受了箭伤,却不影响右臂使剑。 内力汹涌间,全力动手。 天权剑法以剑为棋,四方布子,以一敌二,竟然没落下风。 “师妹快走,我来断后。” “师兄,尽快脱身。” 欧阳兰这时候竟然颇有决断,落地一把揽住陆无病的腰部,脚下用力一点,身形已是掠过三四丈,起落之间,穿林而过。 剑光连闪,斩杀三个嗷嗷冲上来的山贼。 头也不回的往密林深处钻。 陆无病几乎脚不点地,被小师姐半抱着飞弛,疾风掠过耳畔,吹得眼皮微胀。 这就尴尬了。 没轻功没人权。 正想着伍云冲是不是能脱身,耳中突然又听到一片振翼之声。 “竟然没拦住!” 只见身后,飞羽剑谭中景左扑右踏,在树干上借力……剑翼齐扇,如同大鸟般追到身后七丈处。 剑势轮转,风车般疾斩而来。 欧阳兰的轻功或许也很不错,但是,拖着一个人却是甩不脱他。 一路跑,一路被越追越近。 “放我下来。” 陆无病右臂青筋隐现,心中杀机如沸。 只待最好出手时机。 “不行,小师弟,师姐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欧阳兰额角汗珠滴落。 兀自嘴硬。 “死什么死?你傻呀,咱们联手干他。” 陆无病都急了。 这样被抱着腰部,也不太好出手。 此时飞羽剑落单,怕个毛线。 不趁着这千载良机出手。 等到再有高手赶到,敌人合围,有这么一个轻功高手缀在身后,逃都逃不掉? “好。” 到了紧要关头,小兰师姐一点也没掉链子。 揽住陆无病的右臂一松,微微带点旋转力道,就把他给甩了起来。 两人横飞落地。 谭中景眼神一亮,双剑交错,振翼斜斩,俯冲而落。 剑光碧波隐隐,绵绵无穷。 这就是东海剑派嫡传【碧波剑法】了。 陆无病只觉得,自己无论往哪个方向闪躲,都会被那如潮剑浪斩中…… 此人双剑同时出手,齐攻两人,竟然游刃有余,兼得轻灵厚重之意。 “嗤……” 陆无病身形落地,稳立如松。 右手拉成幻影,一道炽亮白光,已是刺出。 心到剑到。 无论眼前剑光如何迷乱人眼。 对方剑术怎么精妙。 他只是一剑出手,抢先攻击,永远快人一步。 “你……” 谭中景双剑齐出,只是斩到一半,眼前就是一花,锐风刺颈。 心中狂叫不妙的同时,只来得及微微偏转脖子,耳中就听到嘶嘶漏气声音。 那是血水喷溅的声音。 “我中剑了。” 他心中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脖子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得眼前发黑,有些看不清四周景物。 惊怒之中,九条经脉齐齐共震,松开剑柄和身斜撞,一掌横挥。 呜…… 劲风如浪。 陆无病刚刚刺穿谭中景半拉脖子,对方一掌已经扫到胸前。 此时劲风狂袭,后退来不及,只能双臂屈肘,准备硬挡一击。 眼前翠影一闪,一只欺霜赛雪的手掌,已然拦在身前。 轰…… 两掌相击。 谭中景身体倒退两步,双眼无神,喉间还兀自喷着鲜血,轰然倒下。 欧阳兰身体倒飞而起,把陆无病撞得一同跌倒,嘴角溢血的同时,却是不忘轻笑出声:“师弟果然很快。” 她修练的轻功是方寸步。 方寸之间,绝争一线,身法最是灵便。 当然,赶起路来,也不比寻常他派轻功要差。 先前见到陆无病一剑刺出,连她自己都没看清剑光,谭中景已是喉咙中剑,一身武功完全没有发挥出来。 也许是最后关头躲开了一点点,对方仍有余力临死反扑。 差点让陆无病陷入危机之中。 好在她轻功很好,来得及挡上一挡。 谭中景倒下的身体溅起尘灰,不远处草叶之中,像是惊起了一只蝴蝶。 不对,不是蝴蝶,而是飞燕。 那黑色娇小飞燕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掠过虚空,已经射到两人身前。 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陆无病心中狂震。 “还有人埋伏一侧。” 他身形微侧,出剑快过思维,已是刺中眼前飞燕。 嘭…… 飞燕暗器突然裂开,划出弧形掠过,两道刃光回旋再斩。 “双飞燕!” 欧阳兰闷哼一声,反手揽住陆无病,身体急转…… 肩背溅起血花的同时,一步踏出,就窜入林中。 “追,他们受伤了!跑不远。” 身后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半空之中“啪”的一声,炸开一团焰火。 “趴我背上。” 欧阳兰脖子上汗水涔涔,回望一眼,发现敌人竟然一窝蜂追了上来。 不但人多,还放出旗花火箭。 这时候,放烟花绝不可能是为了欣赏美景,肯定是呼唤援兵。 不逃就傻。 “师姐你受伤了。” 陆无病叹息。 让一个受伤的女孩子背着跑,着实有些难为情。 “别婆婆妈妈,你师姐厉害着呢,小伤不碍事。” 说着话,欧阳兰回身蹲下,把陆无病一把背起,还不忘扶着臀部掂了掂…… 脚下生起尘烟,几步踏出,窜入莽莽丛林之中。 …… 第十七章 月色撩人 “喵呜。” 前方大树底下,一个小小猫头从草叶之中拱了出来。 圆溜溜的一双瞳孔反射晚霞波光,泛出七彩。 身后远处,杂七杂八的呼喝声和脚步声,隐隐传来,听不真切。 “跟着猫猫走。” 陆无病心中微动,骑在小兰师姐背上指挥道。 他可是太知道小东西的禀性了。 趋吉避凶是刻在它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灵性十足,不能真的当做一只小猫来看待。 原身十岁生日之时,远在潍京的外公托心腹送来这只“乌云踏雪”小奶猫当做贺礼,还慎重其事的嘱托,声称要陆无病亲手喂养长大。 当初听到这话之时,陆家几人不但没当回事,还觉得有点好笑。 事后证明,他们一家人,全都看走眼了。 陆无病解除胎中之迷(穿越)的这些天,却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小猫的神异之处。 并且,仰仗良多。 此时他竟然从猫猫的叫声之中,听出了完整的意思。 似乎是在呼唤自己过去。 欧阳兰从善如流。 转身脚下一动,窜到了小猫的身后,跟着小黑猫时隐时现的身形,在草叶之上,树荫之下疾行。 除了会撑着师姐的架子不倒,一般情况下,陆无病说话的时候,她基本上都会听从。 实在是,这个师弟有点神奇。 连父亲那种日常板着脸的“老夫子”性格,都不得不亲口说出“多听小九的意见”这种话出来,可想而知,他的脑子到底有多好使。 逃命关头。 追兵紧缀在后,多听他的准没错。 狂奔了好一阵,欧阳兰慢慢的就醒过神来:“咱们刚刚行走的路线,好像全都是在树荫底下,哪里阴暗往哪跑……” “师姐才发现啊。” 陆无病轻笑道:“你抬头看看。 欧阳兰闻言抬首望天,脚下却是没停,仍然跟紧了小猫。 透过稀疏树叶,只见天空万里无云,霞光渐渐淡了,满目铅灰色…… 一道细细黑影,在高天之上闪掠而过,绕出弧线,盘旋侧飞。 “那是……” 欧阳兰小声惊呼。 虽然看不太清,那黑影是什么东西,却也猜想得到。 “难怪咱们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被人算准了一般,原来一直都没有脱离追踪。这是豢养的黑鹰,东海派竟然有着此等手笔。” “小猫走的道路,正好避过天空黑鹰的视线,有树叶遮蔽,咱们才能暂时脱离对方追击。只要挨过天黑这段时间,就会安全许多。” 陆无病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卧虎山寨的一部分追兵,以及东海剑派的其余弟子追来,倒也没有太过凶险。 但是,若那东海派掌门顾东廷,不顾身份亲自追杀。 问题就严重了。 如果说,先前这种可能很小。 但在他们损兵折将,连东海剑派二弟子飞羽剑谭中景都身死荒山之后,顾东廷出动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此时必须抢先脱离接触。 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小猫似乎跑得累了,速度越来越慢。 奔跑着的小兰师姐,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再没有先前轻灵。 一踩一个小坑。 “呼,呼……小师弟,你好重。” 欧阳兰喘着气,想是因为脱离了险境,语气变得略显轻快。 “师姐累了,放我下来歇歇吧。” “累倒是不累,还撑得住。”欧阳兰转头露出一个笑脸,红扑扑的脸蛋热汽蒸腾,“只不过,你把剑鞘拿远一点,搁在腰上顶着,很不舒服。” “好。”陆无病沉默了一下,答应道。 山林中的虫鸣鸟叫,陡然喧嚣。 突然,欧阳兰脚下一软,拌到藤蔓,身体斜斜倾倒。 陆无病连忙落地,一把扶住,就发现,小兰师姐的身体热度惊人。 呼吸之中,竟然带着丝丝甜香。 就连眼睛,也是似闭非闭,像是晚上困到极处,迷迷糊糊的。 “这是……” 陆无病心中一惊。 “中毒了?师姐你怎不早说。” “没事,我用内力逼住了毒素…… 小师弟我跟你讲,咱们天星宗进阶内功天河正法,能炼得经脉如长河大江,气息悠长,最是耐斗。 双飞燕虽然淬毒,却也奈何不得我。” “师姐最厉害了。” 经过这么些天的接触,陆无病基本上了解小兰师姐是个什么性格。 只要捧她两句,保管她心情极好。 尤其是夸她剑法好,内功高。 那更是投其所好。 能让她开心一整天那么久。 “虽然师姐内功高深,却也没必要与毒伤较劲不是…… 敌人此时没追上来,但难保不会突然遇上,到时还需师姐护持。” “是这个理。” 欧阳兰一股心气,猛然散去,就觉得头脑眩晕,肩背麻木,再也提不起劲。 有心想要找个干净地儿,摆出盘坐姿势,运功疗伤。 却发现,身体摇摇晃晃的,直感觉漫天星斗摇动,眼前模糊。 “别动。” 陆无病心中一惊,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欧阳兰所受的伤势。 先前她与谭中景临死挥出一掌硬碰,曾经嘴角溢血,受了内伤。 之后,又被那古里古怪的双飞燕暗器伤及左肩肩背处……接下来,根本没来得及休息,一鼓作气,狂运轻功,跑了半个时辰之久。 毒素就算是被压制住,但并未清除。 天星宗的天河正法,再怎么能抗毒,也不可能直接好转。 陆无病心急之下,扶着师姐斜靠在树干之上,趁着微弱月光,运足目力看去。 就见到师姐左臂胳肢窝往后一点,那里的衣衫,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有血迹渗出,打湿了衣物。 先前自己重重压在她的背上。 奔跑挤压着。 她竟然没有哼上一声。 陆无病心中隐隐有点难过。 “撕拉。” 他捏住布料,撕出一个大口子。 轻声道:“师姐,我帮你看看伤势。” 入目所见,撕开的布片里面,莹白如玉的肩背之上,出现一道拇指大小的深深伤口。 创口皮肉翻转,透出漆黑不祥颜色。 “很难看吧?” 不知为何,小兰师姐身体温度更高了,声音也变得微微扭捏。 “好看,不对,天都黑了,我根本看不清。” 陆无病一时嘴快,目光在那半圆之上一掠而过,发现今晚的月色有些撩人,确实太亮。 刚刚撕开师姐胳肢窝处衣服,用力稍显大了点,竟然撕到前面去了。 失误。 “别担心,这伤口不大,只要把毒排出,再敷上伤药包扎,就能很快好转,也不会留疤。” 回春堂家学渊源。 身为少东家的陆无病,虽然医术算不得如何高深,治点小伤还是没问题的。 操作方式,记忆里都有。 “嗯!” 欧阳兰的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叫。 也没有质疑,小师弟既然看不清楚,又怎么给自己治伤? …… 第十八章 方寸步 “忍着点,可能有点痛。” 陆无病轻声安慰。 没听到师姐回答,他就自己拿主意了。 先是取出水囊,洗了伤处,再含住创口,嘴巴形成空腔,用力吮吸。 身处野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用来排毒。 只能如此。 先把毒血吸出,直至流出鲜红的血液,陆无病才停下吮吸…… 用清水漱了口,从包裹里拿出备用刀伤药,细细敷好。 再撕下自己的里衣内衬,撕成大块布条,裹好伤口,从小兰师姐的胳肢窝绕过去。 “我自己来吧。” 欧阳兰声音闷闷的,带着七分羞窘,三分恼意。 “你这毛手毛脚的,瞎碰什么?” “这不是看不见吗?主要是天色太黑了。”陆无病尴尬说道。 信你才有鬼。 欧阳兰翻出一个好看的白眼。 都懒得说他。 手脚麻利的在胸前打了个结。 吸了毒血,敷了伤药之后,她感觉轻松多了。 这时回首望去,微微有些皱眉:“也不知道三师兄到底有没有脱离险境? 本来,三人之中,武功剑术最强的,就是三师兄伍云冲。 谁出问题,他都不会出问题。 但经过几次事件之后,欧阳兰却发现,其实,这位三师兄,并不是如同往日般那样令人处处放心。 “东海派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你们。主要追杀的就是我,只要三师兄不去死战,绝然不会有事。” 这一点,陆无病可以肯定。 东海剑派,最想要的,还是自家元灵剑谱…… 当时,自己与小兰师姐抢先逃离之后,飞羽剑谭中景立即舍了伍云冲,疯狂追击而来。 只是对付卧虎寨谭四五一人,以伍云冲的本事,想要脱身轻而易举。” “也是。” 欧阳兰闻言,点了点头。 心想只要不是顾掌门亲自出手,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念及此,欧阳兰抱着跑回来的猫猫,呼吸渐渐匀称绵密。 显然,已在抓紧时间调息。 内外俱伤,身体疲累……她虽然有点想睡,却仍强撑着修练。 爹爹曾经说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克服困难,努力修习内功。 如此,方能勇猛精进。 以往在山上时,她肯定是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今日险死还生,面对强敌无能为力。从头至尾,她也只能飞奔逃跑。 真论及杀敌本领,就连刚刚入门的小师弟,也比不过,实在太过丢脸…… 心底有所触动。 一时间,父亲的教导,母亲的叮咛一一从心头浮现。 每一句都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 月亮躲进乌云,天色又暗了几分。 虫声寂寂,鸟兽归巢。 欧阳兰搬运着内息,分出一点心思听着身边不远处,传来的细细剑刃破风之声。 那是小师弟在旁辛勤练剑。 就算是处于逃亡路途中。 仍然一刻不曾停歇。 也不知到底哪来那么强的毅力。 想到往日里自己能偷懒则偷懒的情景,欧阳兰微微感觉汗颜。 不知不觉的,她就停了呼吸法,睁开眼静静看着夜色中轻灵舞动的身影,一时有些痴了。 “我教你【方寸步】吧。” 欧阳兰突然开口道。 陆无病停下剑式,愕然转头:“师姐不是说,轻功修练法门,需经过考核之后再正式传下?” “先前那个【双飞燕】暗器,你还有印象吗?” 欧阳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两人联手斩杀谭中景之时,有人在旁偷袭的事情。 “记得,那人十分阴险,悄悄躲在草丛中,谭中景中剑之时,他都不曾出手。 偏偏等到咱们得手,心情放松之时,才偷袭暗算。 而且,【双飞燕】暗器也是极为精妙古怪,能分能合,回环切割,威力不凡。” “如果我猜得没错,出手之人,应该是【百巧书生】端木桐。” 欧阳兰面上浮现隐忧。 继续道:“此人熟读诗书,精擅百工,算是难得的才学之士,年少之时,也是大有才名。 不过,因为年少轻狂,他行事也就少了谨慎……当初在京师赶考之时,因斗鸡走狗之事,被百胜侯董黑虎迁怒,认为他带坏了自家二子。 于是,寻个错处剥夺了他的考试资格……从此落魄潦倒,流亡于江湖。” “此人竟然受到东海派驱使?” 陆无病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为何小兰师姐明知门规不允,也想先行传下【方寸步】轻功身法。 这位【百巧书生】端木桐可能比较难缠。 号称【百巧},此人应是心灵手巧,能制作各种机关暗器,兼且手段繁多。 若是被他追上前来。 再发动什么了不得的暗器…… “倒也不见得是加入了东海派。端木桐虽说被革了功名,终身不仕,终究还是有着几分读书人的傲气。 东海派只是江湖草莽势力,名声再大,也招揽不了此人。 倒是恭王府,一直在招揽门客,舍得下足血本,麾下聚集诸多奇人异士。 若我是端木桐,要投也是投入恭王门下。” “莫非,东海剑派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隐秘。 如果说,东海剑派也投奔了恭王府。那么,这些人全都跑到江州一带,真的只是为了抢夺元灵剑谱? “此事暂且看不清楚,不用多想。咱们还是想想等到天亮之后,怎么避过那双天上的眼睛?” 欧阳兰说的是天空中的老鹰。 夜晚倒还罢了,躲起来,鹰眼再强也看不清楚。 等到了白天,就不太好说。 老鹰飞得又高又快,两人根本就没有反制措施,只能被动挨打,想想都头疼。 陆无病也感觉有些无奈。 转头看向脑袋一点一点的猫猫,小家伙正安安稳稳呆在小兰师姐的怀里,打着瞌睡,他心中陡然一动。 “对付不了老鹰,那就对付它的主人。” 就如自己跟猫猫的关系…… 旁人就算是接触到小猫,也不能从它的叫声之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默契。 那么,只要搞定了老鹰的主人,天上的眼睛,也就不足为虑。 “鹰的主人,不用问,应该就是那端木侗。此人听说什么都学,飞鹰走狗,斗鸡养虫,制毒调香,溜门撬锁,全都会。要杀此人,首先要能躲过他的第一波攻击,先学步法吧。” 欧阳兰说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强撑着站起身来。 “好。” 陆无病重重点头。 危难关头,这时不是假客气的时候。 就算是师父师娘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反对。 …… 小鱼写武侠,生怕不好看,每天殚心竭虑思索剧情,尽量写精彩。 各位大佬,若是满意,投张月票吧,推本书一把。 第十九章 月下起舞惊山鸟 “【方寸步】修行无需开窍吗?” 想到【滴水劲】的练法,陆无病面有难色。 打通穴窍其实不能那么快捷,尤其是现在处于荒郊野外,并没有那么多补药服用,身体里面也没有那么多精元可以炼成内息。 他如今修练刺剑【白虹贯日】还差八千多剑练满十万剑,然后就可以凭借着【天道酬勤】的天赋,直接把刺剑式推至大成境界。 他不知道把一式刺剑法练到大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威力。 但至少,出剑速度会更快,力量会更强。攻击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虽然获得短暂的安全时间。 但只要天一亮,除非自己能找着一个别人寻不到的地方,否则,迟早会被人追杀上门。 这时练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能够在一夜之间练到大成。 若是再练轻功,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显然是得不偿失。 他一直觉得,攻击比逃跑更重要。 非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反杀回去…… 被人图谋自家剑谱,追得狗一样四处乱窜,这口气不出了,心中着实不畅快。 欧阳兰笑着摇头:“不用的,身法和剑法,其实都是属于技巧的范畴,并不属于根本法。 就如你家传那【六阳神针】,只是行经过脉,并不开启神藏。” 明白了。 一者为体,一者为用。 如果说,内功这东西是发动机。 那么,轻功和剑法,属于变速箱。 知道陆无病没有接受过这些高深的武道知识熏陶,小兰师姐显得很耐心。 “剑法暂且不说,就说天星宗这套【方寸步】…… 内气流转【足少阳胆经】和【足太阴脾经】,刺激三关九窍穴位,运劲使力主要依靠胯、膝、踝三处关节。以及【丘墟】、【阳交】、【风市】、【血海】、【冲门】、【公孙】等等九处穴窍。 运用内息或震荡,或渗透这几处穴脉,循环鼓荡,就能轻灵快捷,身形百变……” 欧阳兰这一次教导轻功,一字一顿,有如照本宣科。 并且,一处一处的摸索着陆无病身体穴窍位置,告诫他在每一个穴位处怎么行气,到底怎么发力? “师娘这么教你的吗?” 听着小兰师姐这般巨细无遗的教导,陆无病若有所悟。 “是啊,娘亲授徒最是耐心……不像爹爹,传授功法之时,让人倍感煎熬。” 想到当日自家父亲传授【滴水劲】,小师弟眼中的茫然失措,欧阳兰“噗哧”一声,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欧阳掌门修为是很高深,剑法悟性也是极强,但他永远也不理解,为何那么简单的东西,别人怎么就听不懂,学不会? 经常说的话就是:“蠢材,这不是有手就行?” “一条路走不通,不会换个路子想一想?” 然后,师兄弟们就傻眼了。 若非有娘亲在一旁拾遗补阙,欧阳兰怀疑,山上弟子很可能直至如今,还在死磕入门基础剑术。 掌门人的“天才教法”,一般人真心消受不起。 陆无病认真听着,磕磕绊绊的试过一次。 第二次,立即就步入正轨,掌握内息运转路线和轻重回旋法门,像模像样起来。 看着小师弟只是听了一遍,走了一遍,马上就开始练习。 第一步踏出三尺。 走了几步之后,就能一步跨出丈余…… 欧阳兰突然之间,就没了说话的兴趣。 太打击人了。 这是什么天生修练圣体? 一听就会,一练就入门。 剩下的,就只是熟练度。 而轻功身法,没那么多弯弯绕,掌控体内气息越是细腻,刺激穴位越是精准,气息流转越快,身法步法也就越快。 就如此时的陆无病,不但脚下越走越快,步子也越跨越远。 他的身形扭曲变形,也越来越是自然。 “我明白了,刺激足少阳胆经,能提升反应力,让足下动作更加敏捷; 而足太阴脾经,则是能让身体形变,增加柔韧拉伸……” 陆无病有着【天道酬勤】天赋在身,先是照猫画虎的练上一遍。 无论练得有多么差劲,只要动作做到位,方法也没错,立即就可稳固成果,入门成功。 接下来,就是机械化操作。 但他还是从中感受出了这两条经脉穴位被刺激之后的身体变化。 “只是稍加刺激穴位,就已经有着如此妙用。如果彻底开启这两条经脉所有穴窍,再运转方寸步,不知又会快到何等地步?” “你发现了?”欧阳兰叹息。 心想小师弟脑袋瓜就是好使,能举一反三。 可惜的是,无论是【滴水劲】还是【天河正法】,想要练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把所有穴窍开启,那是很长远的事情了。 想法是好的。 却没啥用。 “娘亲说过,无论是修炼哪门武道,最忌好高鹜远,最好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 说到这里,欧阳兰的声音越来越低。 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她分明看到,陆无病运转方寸步,走着走着,就开始出剑。 踏前一步,刺出一剑。 后退一步,再刺一剑…… 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到最后,一式【白虹贯日】,竟然被玩出花来,与【方寸步】配合无间,有着八面出锋之势。 “这……” “难不成我平时都练错了。” “这样子练剑练轻功,才是武学的正确打开方式?” 伤自尊了。 欧阳兰默然不语的,缓缓坐了下来。 觉得自己还是先专心养好伤势,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不承认,那种差距客观上一直存在。 难怪,就连爹爹那个老古板,也在一夜之间,对小师弟另眼相看。 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步法练上千次,就能步入熟练境。练到五万次,就能达到精通境。我也是笨了,谁说步法不能与剑法同练?” 发现这个窍门之后,陆无病喜出望外。 又可以节省时间了。 不但可以把剑法推到大成,步法练上千遍,跨入熟练境界,也是轻而易举。 【天道酬勤】的命格,似乎对于天生牛马,十分友好。 不怕你学不会,就怕你不努力……只要你想给自己加担子,绝对会无限提供方便。 就如此时。 他分心二用,一股内息行走足太阴脾经与足少阳胆经;一股内息行走手少阴心经。 并行无误,各不相扰…… 一步一剑,流畅自然。 进度刷得飞快。 …… 第二十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求月票) 月光之下,青色身影如同夜舞精灵,跳跃蹁跹,轻灵狂烈。 欧阳兰静静看着,渐渐的,眼神迷离,脑袋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先前一战之中。 她与【飞羽剑】硬拼一掌受了些许内伤,后面又受到【双飞燕】的暗器毒伤。 虽然已经排毒,包扎停当。 但不知为何,身体仍然有些困倦乏力,就如小时候偷喝了父亲藏起来的美酒一般,晕陶陶,迷迷糊糊的,有些提不起劲来。 尤其是经脉之中,平日里如同长河般流淌不息的内力,竟然有些调动不灵。 ‘许是那毒素消除之后的遗留,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她这样想着。 耳中听着剑式破开空气“嗤嗤”响声,心中只觉平安喜乐,缓缓沉入梦乡。 有人守着,真好。 …… 月影西斜,直至东方暨白。 陆无病默默计着数。 直到第十万剑。 随着他一剑刺出。 “嘶!” 空气中传来一声极其细小的剑气破风声。 少了先前那种震荡波纹。 也少了撕裂布帛般的尖啸。 这一剑,刺出之时,无风无浪,无影无形。 白色剑虹,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根本没有刺出过。 他静静立在原地,轻闭双眼。 脑海中刹那间,灌入一股记忆洪流。 仿佛练了很久很久的刺剑。 一式【白虹贯日】,从春炼到秋,从冬炼到夏…… 二十年炼剑时光,化为丰足资粮,一一沉入心底,融入骨子里、灵魂中。 这一刻,他感觉剑不再是剑,而是自己手臂的延伸。 风吹过剑身,像是能感应到四面八方所有动静。 “起。” 想了想,陆无病足尖轻点,踢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 石块飞出三丈,斜斜坠落。 陆无病脚下轻踏,身形如烟前窜,一道隐约光虹似有还无,闪了闪。 “噗……” 石头中间就出现一个前后通透细孔。 石屑如细沙淌落。 “这就是大成刺剑式,出手之时全无半点征兆,剑在意先。刺穿石头之时,也没有感觉到丝毫阻力,如同穿过流水。” 陆无病嘴角咧出一个弧度,默然而笑。 心中全是欢喜。 既惊异于【方寸步】的快捷轻灵,又惊叹大成刺剑术【白虹贯日】的凌厉和急速。 石头“啪”的一声掉落地上。 发出闷响。 欧阳兰猛然惊醒,睁开惺忪睡眼。 惊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是天上那双眼睛发现了咱们。” 陆无病笑意未止,抬眼就看到那只黑鹰,在半空之中,盘旋飞舞。 隐隐能听到一声声尖锐唳叫声。 “被发现了吗?那还不快走?” 欧阳兰急了。 连忙强撑着酸软身体,想要站起身来。 “不,该走的是他们。” 陆无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师姐,这一次,就给你好好的出一口气。” …… “快快,就在这里,不能让他们跑了。” 一连串脚步声,响在耳边。 映入眼帘的,十数身着各色衣裳,舞刀举剑的山贼蜂涌而来。 跟在后面的,一人身形矮壮有如山猪,身着铁甲,左右手提着长矛大盾。 这位,当然是卧虎寨寨主谭四五。 此时正满脸凶厉的望过来,看着陆无病两人,就像是看到原野中的绵羊。 另一人肩宽腰细,体健步轻,手中拎着一把宽刃锯齿大剑,就如拎着一根稻草。 正是陆无病的老熟人了。 东海掌门顾东廷座下五弟子,【杀生剑】路中癸。 “今天,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见到陆无病,路中癸感觉肋下隐隐难受。 似乎又想起了,当日在陆家之时,被对方刺上一剑的痛楚。 陆无病心中杀机如沸,面色却是平静如水。 “逃?那你怎么还不上来拦截,是怕死吗?” 迎着冲上前来的山贼匪寇,陆无病剑下无情。 脚下缓缓向前。 一步一剑,十步十剑。 身边扑扑倒下成片尸身。 鲜血流淌如小溪,在他脚下晕开一团腥红。 格外刺眼。 “别以为你那手快剑,还能偷袭得手……” 路中癸像是没看到山贼死伤惨重,出言讥嘲,“只要你交出元灵剑谱,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嘴里虽然说着狠话,他心中却是半点也不曾大意。想起了自家二师兄埋骨荒山的一幕…… 以二师兄的轻功剑术,竟然折在这两人手中。 他想不明白,却不愿冒险。 眼前两人虽然一个身体有伤,一个内力浅薄……却不是小看对手的理由,狮子搏兔当用全力。 说话间,路中癸暗暗使了个眼色。 谭四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狂笑道:“路兄弟,你对付这小崽子,那女的留给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窝在荒山野寨,为兄还真没碰过如此标致的小娘。” “依你,只要谭兄不怕欧阳老儿掀了你的老巢,怎么都可以。” 路中癸哈哈大笑。 笑声未歇,脚下已是重重一踏,如跃波金鲤,身形腾空,呼的一声,已然扑到陆无病的身前。 手中锯齿宽剑,斜斜斩落,泛起三重剑影。 剑式如波似浪,吞吐不定。 完全看不清落点在哪。 同一时间。 谭四五身形往地面一滚,如同圆球般倏忽向前。 大盾拦在身前。 丈八长矛如灵蛇吐信。 已是贴地急刺,刺到陆无病的小腹处。矛锋轻颤,震荡出数点锋芒。 他事先知道,陆无病的快剑惊人, 此时防中带攻,出手阴沉狠辣,谨慎到了极致,与他粗莽样貌并不相符。 “嘶……” 空气中有风声响起。 星星点点血花飞溅。 谭四五惊恐的看到,随着自己一矛刺出,眼前对手只是斜斜踏出一步,手中长剑就已消失。 不。 不是消失。 而是出现在路中癸的咽喉中。 带起一溜血光。 无法形容这一剑的锋芒。 看不清,摸不着。 剑光起处,若有还无。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闪躲,又是如何出剑? 方寸之间,生死立判。 路中癸一剑斩到中途,全身力气,已然全都消失不见。 眼前一片赤红,耳中听到自己喉间血液“嘶嘶”喷溅,无穷悔意涌上心头。 ‘明知道他剑快,我偏偏要急着上前,这是何苦来由……’ 他双眼瞪得滚圆,想要看到谭四五一矛刺穿敌人。 却见到,那个矮胖子,去得比来时更快。 嘭…… 路中癸尸身掉落地面,溅起灰尘。 谭四五却是汗毛倒竖,大盾裹身,长矛狂舞,旋转着向后。 这一式“龙卷风”,是他从军中宿将处习来,曾经在战场生死关头,救了他数次性命。 那年兵败逃离之后,落草为寇,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用出这式救命绝招。 “噗!” 长矛旋转如轮,正要借力飞腾。 谭四五突然身体一顿,泄了全身力气,僵立当场。 他眼神愕然,耳门微痛,余光却是见到一柄长剑横在脑侧,剑锋在左,剑身在右。 “怎么可能?” 最后的意识在脑海里荡漾,眼前陷入漆黑。 陆无病缓缓抽剑,不去理会谭四五缓缓软倒的身躯。 以剑为眼,剑在意先。 摧敌首脑,如穿腐土…… 他抬眼看向一侧远处。 “百巧书生,你怎么不用那双飞燕来打我?” …… 第二十一章 八方风雨 “啪啪啪……” 十余丈外,一个身着白袍的中年书生拍着巴掌走了出来。 此人面相温润,气度从容。 生像此地并不是荒山野岭,而是华庭高堂。 “好俊的剑法,本来,敝人对元灵剑谱,并没有太多兴趣。走这一趟也只是因为兴趣使然。 见到你的剑法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以束发之年,竟然能让剑法快到这等地步,难怪当初陆老爷子威震天南,元灵剑法的确是令人垂涎,盛名之下无虚。” 若是不知道此人曾经暗戳戳的躲在草丛中突施辣手,发射过暗器。 陆无病几乎会判断错误,觉得他是难得的谦谦君子,博学高雅之士。 传闻中,【百巧书生】因为带坏百胜侯家二公子,误了前程,大家都说其人可惜可叹。从他行事方式来看,陆无病却觉得,这事弄不好并不是那么冤枉,而是活该。 陆无病摇了摇头,执剑斜指地面,缓缓前行:“世人都说【百巧书生】端木桐才华惊人,手巧心灵。 我却觉得,你不但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太好使。竟然不想着逃跑,还大喇喇的现身在我的面前。” 对方离得太远。 自己修为不够,跨过十余丈的距离追杀此人,恐怕力有未逮。 很容易让其走脱。 一旦让此人逃离,天空中的【眼睛】就会一直都在,如同附骨之蛆,自己和师姐怎么也是逃脱不了的。 而且,陆无病十分肯定,此人必然与东海派掌门顾东廷有着某种联系。 如今小胜两场。 只要顾东廷不是傻子,见到这种结果,必然会亲身追杀。 不干掉他们的【眼睛】,时刻陷入被动,这一仗,怎么看都是输。 幸好。 先前与路中癸、谭四五等人交锋之时,自己一直忍着没有真正用出熟练境界的【方寸步】,只在极小范围内闪转趋避。 这位【百巧书生】生性狡诈,一直躲在旁边偷偷观望。 他看到的所有,当然并非真实。 这,就是机会所在…… “想杀我?你想多了。” 端木桐哈哈大笑起来。 “你剑法虽强,内力尚浅,轻功身法更是不值一提,敝人想走随时可走。 倒是尔等两位,待到东海剑派高手齐聚,不知如何应对?” “哦?” 陆无病脚步顿了顿,继续前行,心里却是默默估算着距离,还有九丈。 只要靠近对方三丈远,就可突袭。 到时候,主动权就在自己手中。 大成快剑之下,此人轻功再是不凡,也休想全身而退。 “就算你能仗着剑法拼上一拼,你那师姐,中了双飞燕上的【蜂王毒】。解毒之后,也会筋酸骨软三日之久,又怎能逃脱追捕?” 端木桐笑得欢畅。 一点也不把陆无病试图靠近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听我一句劝,人,有时候得认命。只要你交出元灵剑谱,我就放你一条生路,甚至会帮你拖延一下,让顾东廷难以追及,怎样?” “不怎么样?你废话太多了。” 看看两人还离着五丈远。 陆无病嘴角陡然浮现一丝笑容,抬起的右足轰然踏落,一步三丈,拉出长长残影,已经飞速靠近。 “天真!” 端木桐身体如同扯线傀儡一般,身体斜斜向后飘退。 虽然没有陆无病的【方寸步】这么快捷无伦……却更显轻灵飘逸。 不出意外,此人向后飘退同时,双袖一甩,就有四道黑影“咻”的发出一声震响。 已然发起攻击。 那是四只黑色飞燕。 或直飞,或斜窜……乱纷纷划出道道弧线,偏偏并不会撞到一块。 “接我一招八方风雨。” 狂笑声中,飞到陆无病前后左右的四只飞燕,突然齐齐震荡,分成八只飞燕…… 从八个方向,齐齐攒射切割。 “小心。” 到了这时,欧阳兰才惊叫一声,想要赶上前来,内力却是死气沉沉,帮不上忙。 眼中全是惊慌之色。 人算虎,虎亦算人。 欧阳兰猜到了小师弟藏着一手轻功,想打端木桐一个措手不及。 却没猜到,对方打着同样的算盘。 双飞燕暗器,飞行起来无声无息,巧妙轻灵。 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离得远了,很可能打不中。 但凡暗器都是如此。 重箭飞刀,可以及远,却声势很大,容易躲闪。 若是取其轻便,易于偷袭的特征,暗器就不能做得太重,飞行速度方面要做出某种妥协。 尤其是双飞燕这种无比精巧的暗器。 正是属于极其轻便一类。 燕嘴如针,燕翼打造得跟蝉翼差不多。 利用独特的手法射出,迎风转弯,曲折飞行,让人难防难挡。 因此,最适合的出手距离,就在数丈之内。 小师弟自以为得计,结果一头钻进对方的暗器网罗之内。 这怎生是好? 正心急如焚。 欧阳兰就听到陆无病一声轻喝。 连踏四步,双脚错落,在身周如同插花般起舞。 身体在瞬息之间,就转向四面,刺出八剑。 光影流转,能看到被八只飞燕攒射的青衣人影竟然像是一个人分成了四个人,四张面孔八只手臂。 嗡…… 八道白亮光虹,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出。 飞燕应声而飞。 “这……” “四面八臂,千手千眼。” 看着那拉出重重幻影的手臂,欧阳兰眼中露出狂喜之色。 她知道小师弟的剑很快,快得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也超出自己理解的常识。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快到这个地步。 出剑收剑,手臂层层叠叠,只见光虹连刺,一瞬间,自己竟然看不出来,他到底出了多少剑。 大成剑术,这绝对是大成剑术。 虽然只是一招,却已经强过自己不知道多少。 头一次,欧阳兰心中并没有半点酸涩,眼圈湿润,心中全是激动。 瞬间连出八剑。 刺落八只飞燕。 这是何等惊人剑术。 …… 陆无病只感觉到手臂少阴心经经脉隐隐发胀,有了些许撕裂隐痛。 不过,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身形转折,如同拂风轻柳,一闪就到了端木桐的身前半丈之内。 “你上当了。” 耳中听到一声冷笑的同时,入目所见,就是端木桐对准自己的左手手臂。 方寸之间,生死一线。 陆无病心中无悲无喜。 脚下一转,已是如同狂乱电子一般,由直冲,转为斜走,一步踏入左侧大树之后。 下一刻,身体如同软骨蛇般,向后塌陷下去,紧贴地面。 果然。 随着陆无病的身影闪避,端木桐手臂指处变向更快。 嗡…… 一声震鸣响在耳边,又如群蜂震翅。 “噗噗”连响之中,陆无病只感觉疾风掠空而过。 他躺在地上,眼眉狂跳…… 只见自己藏身的那棵合抱粗细大树,就像是虫蚁啃蛀,出现数十个细小孔洞,黑压压的一片细小光影,穿透树身,当空闪过。 射在身后树木草丛之中,如雨打芭蕉,噼啪作响。 …… 这本书如果看不够的话,可以去看小鱼上本万订书《阴阳镜》,挺精彩的。 看了不失望。 求月票。 第二十二章 暴雨梨花 “暴雨梨花针。” 战局万变。 看得欧阳兰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她认出来了。 端木桐手里发射起来,如同洁白梨花盛开,百十只钢针齐齐发射的东西,应该就是早已失传的暴雨梨花针。 对方竟然有着这等大杀器在手中。 虽然看到陆无病完美躲开,她的心脏仍然狂跳不已。 好险。 陆无病却是觉得很正常。 他从疾冲上前的那一刻起,早就防着这一着。 前世流传着一句话,在他心里印象十分深刻。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虽然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出现火枪火铳之类的东西,但却难保这位坏鬼书生,会不会掏出相似的机关武器。 不然,单是一手【双飞燕】暗器,似乎撑不起【百巧书生】的偌大名声。 针雨一过。 陆无病身体宛如游蛇,足跟点地腰背发力,如同游龙升空,已是窜到端木桐的身边。 一道白光有如闪电。 嗤…… 从下颔到顶门,剑尖穿刺而出。 血水溅射。 端木桐双手刚刚合拢,右手之中捏住一片排得整整齐齐的针布,无力跌落地面,身体软倒。 临死之际,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双眼瞪得滚圆,面部扭曲成狰狞模样…… 也不知最后关头,他是不是后悔自己太过托大,没有抢先离开,而是想着用犀利的暗器,想直接拿下对手。 善泳者溺于水。 他极为相信自己的手艺,相信自己的暗器,却终于死在这份相信之下。 天空中那只黑鹰,盘旋哀鸣,绕着林子转了七八圈。 终于调头飞走,头也不回。 显然已经发现了主人身死。 对它来说,或许会很悲伤,或许是重获自由。 “所以说,养宠物其实挺靠不住的,也不说殉死。再不济,冲下来找我报仇也好啊。” 陆无病抬头望天,咂巴一下嘴。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遥遥远空,心里则是羡慕得不行。 在野外遇敌,有头老鹰,确实是立于不败之地。 “喵呜……” 猫猫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抖了抖毛,似乎还翻了个白眼。 显然,对陆无病的说词不以为然。 欧阳兰咯咯笑着,一把抱起小黑猫,笑道:“其实,猫猫也很厉害,一点不比那头老鹰差。而且依师姐看来,小师弟你若是有个变故,猫猫可能会殉……呸呸,我在瞎说什么啊?” 说着话,欧阳兰笑得直打跌,望天拜了拜,直骂自己童言无忌。 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检查【百巧书生】左手手腕。 “此人果然才学不凡,如此厉器,也能复原打造出来。”她小心翼翼的拆下针筒,又拿起掉落地上的备用长针看了看,发现,填装竟然极为方便。 左右手一合,就可以装上。 “再厉害的暗器,也需要人来使用。最恐怖的从来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人心。” 两人从一开始,就在互相算计,目的则是要把对方拉入死局。 结果,自己终究还是棋高一着,笑到了最后。 这里面,有着自身实力的原因。 但多数还是因为自己足够谨慎小心。 到了最后关头,白刃见生死的时候,自己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而【百巧书生】却是大意了。 陆无病叹息一声,接过针筒看了看,就递回小兰师姐。 “师姐有伤在身,一身本领用不出来……拿着这东西,也能护我周全。” 他知道,以师姐的脾气,如果正常说话,让她收下这针筒,估计有小看她的嫌疑。 让她用【暴雨梨花针】来保护人。 一定会欣然收下。 果然,小兰师姐喜滋滋的绑好针筒,填装细针试射两回,再装满针匣,满脸是笑:“若是顾东廷追击,紧急关头,用这东西,也能多上几分生机。” “正是如此。” 陆无病十分认同。 当下飞快搜索了一些山贼与路中癸的尸身…… 一些银两、首饰,不足挂齿。 唯一找到的有价值的物件,就是【杀生剑】路中癸身上的一本薄册。 “是惊涛掌秘籍。此人竟然把门派秘谱抄写出来,带在身上日夜揣摸。很是好学啊,还标着不少注解呢。” 欧阳兰探头一瞧,乐了。 东海剑派,虽然是二流门派,但在天下二流之中,亦算顶尖。 在正道一边,仅比“一庙一山三神峰”声势稍弱。 嫡传“碧波剑”、“惊涛掌”,也是赫赫有名。 甚至,比起天星宗的七星剑法,也一点不差。 “很厉害的武功吗?” 陆无病一看也来了兴趣。 他主修内功和剑术,但是,拳脚功夫,却也没想过不练。 真正的六边形战士,要做到无论在哪种情况之下,都能有着护身保命的把握。 如果在极端情况之下,剑断了或者剑未在手,总不能自己啥都用不出来,只会被动挨打…… 那可就糟了。 “是很厉害,咱们天星宗只有一门拳法可以比得上,那就是【龙筋虎骨拳】。那套拳法,走的是外门路数,最是雄浑刚猛。 而这惊涛掌攻击力虽然没那么强,其巧妙之处,却犹有胜之。运掌之时,劲力重叠,绵绵不尽。 听说练到最精深处,能一掌拍出,生出九重劲道。渗透骨髓,专伤五脏,是以弱胜强的非凡掌功。” 小兰师姐像是偷到鸡,把掌谱扔到陆无病怀里,笑道:“这门掌功是战利品,索性现如今与东海派敌对,也没了顾忌。 师弟你悟性高,学东西很快,把【惊涛掌】也学了,气死顾东廷。” “那敢情好。” 想到异日自己用【惊涛掌】震死大片东海弟子的情景,陆无病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他现在,倒是有些想要看到顾东廷的苦瓜脸了。 …… 大战过后。 自然是急急开溜。 留在原地,那是找死。 …… 等到陆无病和欧阳兰离开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赶到。 当先一位,则是身形瘦削,目厉如鹰的中年男子。 此人锦衣宽袍,抓着阔剑的右手青筋浮凸,视线扫过山林横尸之处,全身气得发抖。 好在顾东廷的养气功夫十分惊人。 心下一怒,又怒了一怒,竟然平静了下来。 细细查看过现场痕迹之后,眉心皱成川字纹。 “中明,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跟在身边,肃然而立的无眉刀疤脸青年。 也是东海七剑之首,得意大弟子无眉剑魏中明。 魏中明面容虽然凶厉,性情却是沉稳。 仔细检查了路中癸的伤口,以及飞燕暗器与树上针孔,沉思道:“弟子如果没有看错,出手之人,身法极快,剑术十分精妙。 天星宗内,有此等身手之人,唯有欧阳老儿门下大弟子岳灵风。” “何以见得?” “天星宗弟子东逃西窜,其余人等就算有心帮忙,也不至于拿身家性命与我东海作对,因此,救援之人,必然是天星本宗之人。 若是秦怀英亲自赶到接应,路师弟他们连还手的机会也不会有,更别提,还能让端木桐用出全身解数……” 这话说得在理。 天星宗望天崖一脉,最是护短。 欧阳正与秦怀英夫妇两人,都是江湖一流高手。 欧阳正且不说,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完全探不到底。 就算是秦怀英这位女流之辈,也是跨入二品,开二十四脉的高手…… 随意出手剑气如山,这些人还没靠近就被斩杀当场。 哪里还会跟这些人打来打去,东跳西窜的? “出手者比路师弟他们要强,但也不是强了太多……唯一的可能就是天星大弟子岳灵风,此人五品修为,剑法精强,听说还是难得的天才。” 说到这里,魏中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显然不太服气岳灵风在江湖上的名声,想要试一试对方成色。 “找到他们的踪迹,这次我亲自出手。” 顾东廷面无表情。 冷然下令。 数十弟子轰然应诺。 …… 推荐小鱼一本大精品老书《一剑平天下》,同类武道题材,量大管饱。 第二十三章 料敌机先 “过吉安,曹陵,从飞云渡上船,行舟七日,就能到达香州。” 欧阳兰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块绢布,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脸上就露出笑容。 没有老鹰的眼睛在天上注视着。 又除去一波追兵。 此时心中大为放松,就算身体余毒仍在,行走略为吃力,也掩饰不住她看到野外青山绿水无限春光的畅意。 陆无病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师姐那么神经大条。 前世的诸般经历告诉他,行百里者半九十。 越是觉得安全了。 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他仰头望了望天色,疑惑道:“师姐是说,这次回山,也是按照来时旧路,此去飞云渡顺江而下?” “当然,水路虽然较慢,但这路是熟悉的。 而且,漕帮飞云分舵吴舵主与我天星宗有着几分交情……有他安排,定然一路无事。” 见陆无病面色仍然慎重,欧阳兰语气微微迟疑:“师弟可是觉得不妥?” “那倒没有,只是想起一件事情。三师兄与咱们分散开来,他会不会也提前去到飞云渡口汇合?” “三师兄人面最熟,与吴舵主关系很好。他要是找不着咱们,肯定会先行一步等着。” “这样啊,你们都觉得走飞云渡回山最好……师姐有没有想过,很可能顾东廷也会这样想? 正所谓料敌机先,上兵伐谋。一旦被顾东廷带着东海剑派众人追到,咱们恐怕很难幸免。” 陆无病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正所谓疏不间亲。 自己只是刚刚拜入天星宗不久。 而三师兄伍云冲听说已经拜入师门八年之久,平日里深得掌门师尊信重,因为办事干练得体,有些需要门下弟子出动的事情,也是放心大胆派他出门办理。 当然,陆无病也不是觉得三师兄真的一定会有什么问题。 他只知道,自从伍云冲跟在身边,自己几人的运气就不怎么好。 反正,只要那位三师兄提出什么建议,做出什么选择,肯定就会出事情。 一次如此,倒还好说。 次次如此,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自由心证,由结果推向原因,有着事后诸葛亮的嫌疑。 最主要还是因为,陆无病总是记得,猫猫在第一次见到伍云冲的时候,竟然不让他去抚摸。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多加小心准没错。 他轻抚着怀里抱着的小猫背骨,感受着小家伙那匀细深沉的呼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是笑得阳光。 “师姐要不再看看,你那地图上面,有没有标记出其他更安全的小路。” “哪有那么多路?除了走飞渡之外,就只能穿过平山关。 官道倒是好走,但是,遇到骑马追兵,却是一览无余。 以东海剑派这次带来的人手,随便布下几个眼线,咱们就暴露了。” “师姐考虑得很是周到,这官道果然是不能走的。” 欧阳兰收到夸奖,笑颜如花,抖了抖手中绢图,有心想要在小师弟面前露上一手山水地理知识,指着上面浓墨重彩的图画说,“水路走不得,陆路更危险…… 要想出人意料,让东海剑派追踪不到,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穿山越岭,跨越百里横山。” “师姐说得没错,那就跨越横山吧……累是累了点,不过不用担心,这次换我来背你。” 陆无病信誓旦旦。 “想得美啊你。” 欧阳兰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大姑娘。 或许是天真纯朴了点,但毕竟不是真的懵懂无知。 回顾前一天的事情,她终于想明白了…… 小师弟趴在自己背上那会,碍手碍脚的剑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家伙,别看一本正经的,其实根本不老实。 …… 决定翻山越岭之后。 两人更不迟疑。 干脆就如同野人一般,渴了取饮山泉,饿了打只野兔烤了充饥,夜宿荒山,勤修内功与剑术。 这一日,看看天色渐暗。两人捡了干柴,烤了一头野猪之后,吃得肚皮溜圆。 欧阳兰自顾调息打坐,搬运内息冲击穴窍。 陆无病依然如往常般,挥剑清出一片开阔地,跨出一步又一步,刺出一剑又一剑…… 一丝不苟的练习着【方寸步】和【白虹贯日】。 看得欧阳兰直啜牙。 她就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刻苦练过剑,也没见过有人会如此钟爱基本剑式刺剑。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事实证明,小师弟这样练剑,实战能力提升的速度,却让自己望尘莫及。 从这方面来看,他好像才是正确的。 因此,欧阳兰决定少说多看,不再去插手指导小师弟的练习。 虽然不指点,有些该说的还是要说。 “师弟,也许你认为,只练一剑,也就够了。 但是,夺命十三剑,其余剑式,各有各的妙用。 若是你把第七剑【清风流云】或者是第十二剑【三环套月】练到精通境,无论出手哪一招,当日那针芒就伤不得你。” “还有,这式【白虹贯日】你已练到大成,再想进步,也已经十分艰难。 听爹爹说,从大成到圆满,每一门剑术,不但需要天长日久的习练,还需要灵光一闪。 契机未来临之前,再怎么苦熬岁月,也难以突破。” 想到自家父亲和母亲两人,一直卡在这一步,突破不过去,欧阳兰心有戚戚。 “灵光一闪吗?” 陆无病点了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他其实最不缺的就是灵光一闪。 【天道酬勤】的命格在身,只要一直练,无论任何瓶颈,都会水到渠成的直接突破。 需要的,只是练习量而已。 不过,这话却不好对小兰师姐说起。 陆无病一直练习【白虹贯日】刺剑式,源自于火力不足恐惧症。 前世的种种经历告诉他,一个人能不能过得好,能不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其实真不能靠着齐头并进发展。 成就高低,往往取决于木桶最长的那根板。 毕竟,人生并不是装水,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个世界,强者肆无忌惮,弱者生不如死。 没有实力,不但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不能拒绝悲惨的命运。 想了想,他转过话题:“师姐好像说过,剑法境界每高一级,就能越三品与人交手。 那如今我这刺剑练到大成境界,是否能与六品二流剑客交锋不败?” …… 第二十四章 山匪 对自己的实力,陆无病其实没个底。 以内力修为来算,自己第二条经脉,只是刚刚贯通第四穴窍,离着贯通三脉的九品巅峰还差了许多火候。 只能说,处于九品前期。 江湖三流武者中的垫底…… 但如果以自己的大成刺剑术来说,这是大派掌门才能涉及到的境界。 一般的天才精英弟子,都只是修习剑法达到精通境而已。 如小兰师姐这等比较“普通”的门派弟子,剑法境界,更是处于熟练境界。 自己的剑法超了她两个层次。 以综合实力而论。 掌门师尊修为剑法太强,不能作为衡量。 而三师兄伍云冲与小兰师姐两人都是七品。 包括这几日遇到的几个敌人,大致上也处于七品修为层次。 赢了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太多成就,并不代表什么。 换句话说,这些人全都处于三流武者的范畴。 再强一些,就是六品武者,达到二流…… 听说顾东廷座下大弟子无眉剑魏中明就是这个境界。 自己能不能战胜他,还真是个问题? “师弟只练刺剑一式,也不太好衡量。不过,如果是正常的把一套剑法练到大成,遇到精通境剑法层次的六品高手,也不是不可一战。” 欧阳兰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当然,五品与六品同样是内力鼓荡皮肤毛发,形成气膜,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 真若是遇到五品强者,也还有一拼之力。天时、地利,机巧、谋算全都用上,并不是没有半点取胜之机。 唯一可虑的是,是遇到四品高手,你这半吊子大成剑术,多半就没啥大用了。” “这又是为何?” “我跟你说啊,四品高手,内力至少贯通十六条经脉,气劲不但循行周身,还可离体凝形,发劲逾尺…… 你想想看,若是遇到气劲离体一尺的强者,你剑法再快,攻击不够强横,连对方的护体气劲都打不穿。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对手?” 欧阳兰微微有些艳羡道:“各门派的执事长老,以及江湖独行客,都处于这个境界,算是成名高手。” 明白了,四品是个分水岭。 达到此等境界,在江湖上当有一席之地。 去到各大门派,也能得到礼遇。 算是各势力的中坚力量。 而到了上三品境界,就是江湖第一流,那也不用多说。 是各门各派的顶流。 少之又少。 东海剑派的顾东廷,显然就是这个层次。 也不知他到底是二品,还是一品。 没有猜三品,主要是那一日陆无病在陆家偷偷听到一些动静。 掌门师尊欧阳正与顾东廷曾经短暂交过手,把对方击退,似乎还让那位东海掌门受了点伤势。 听欧阳兰自豪说过,掌门师尊是天下一品。 而顾东廷只是落在下风,受伤而退,也没有差得太多,多半就是二品高手。 这种高手,出手间气劲纵横…… 想到那日见到欧阳正与血云老人交战的情形,陆无病心底一丝阴影浮现。 完全不是自己能应付的。 若是真与顾东廷照面。 以对方对【元灵剑谱】势在必得的心态,以及自己斩杀了东海剑派弟子的仇怨,情况必然无比凶险。 还是太弱啊。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内功修行旷日持久,进步快不起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把剑法练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 大成之后,还有圆满境界。 那么,圆满境界之上,会不会还有着另外的层次。 又能不能对付得了,上三品的高手? 想到这里,陆无病强行摒弃内心一丝软弱,重新兴致高昂的练起【白虹贯日】。 如此又过了三天,当他把一式刺剑练到十二万四千剑,还差七万六千剑就能突破到圆满境……前面陡然一阔,两人终于来到了横山脚下。 望着远处那云遮雾绕如同巨龙趴伏着的山岭,两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山路,可能比较难走。 正当两人感叹路途难行时。 耳中隐隐听到远处飘来哭喊声。 随风飘来的,还有淡淡血腥味。 “那是……不是炊烟。” 欧阳兰面色一紧。 她跟着父亲和师兄等人下山行走,这一路虽然也没怎么历练,但看多了沿途路的各种凄惨景像。 自然看得懂,前方冲天而起的浓烟,到底是什么。 “放火烧屋,莫非那处村落是被人洗劫?” 陆无病也是反应过来。 心想这里可不比前世现代社会,离了城池庇护,那是什么人都有。人性之恶在这秩序不太完善的世界之中,会放大到极致。 很多时候,很多人,跟野兽也没太多区别。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破风,全力运转【方寸步】,一步三丈,纵跃前行。 往村落奔去。 还是有些迟了…… 村落里到处火起,村民横尸遍地,女人哭喊着,被一些精壮汉子,按在地上,肆意胡为。 更有十数人,手中拿着刀枪,在追杀躲闪逃避的村民。 其中,有一个身形高壮,四十岁左右的粗布中年,拿着一杆钢叉,正疯狂舞动,与那些凶手殊死拼半。 噗噗,钢叉舞动,掀起沉重风声,把两个山贼打得头颅崩裂。 不过,被围着厮杀,中年汉子却也是困兽犹斗,眼见撑不住太久。 “这一箭射你右臂,顾大石,你若是真心投靠我朝阳寨,把那东西交出来。不但保你妻儿无恙,还让你成为四寨主,从此吃香喝辣,享受富贵生活。” 远处一个身着箭衣,腰缚红巾的长臂青年,手挽长弓,一箭射出…… “呜……” 箭矢洞穿中年汉子右臂,巨大力道扯得他脚步一晃,就被一刀斩中肩头,血流如注。 “陈弓,当初收留你,是我一辈做得最错的事情。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想要东西没有,命只有一条。” 顾大石钢叉交于左手,舞得更急,又砸死三人。 远处腰系红巾的青年陈弓再不劝降,弯弓搭箭,这一次,却是瞄准了顾大石的胸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成全你。” “崩……” 他话音未落。 眼角微花,就见到两道身影,已是风驰电掣般冲入村落。 还没看清来人模样。 左侧一个窈窕身影,抬手一指。 眼前出现一片黑云。 漫空针芒,如蜂群扑到。 陈弓只来得及伸手遮面。 身体已被洞穿数十个细孔。 针芒呼啸着,沿途扫过,十余个拿刀拿枪的壮汉,同时惨叫一声,齐唰唰倒地。 “好一个暴雨梨花针,用在这些垃圾手上,却是有些浪费。” 陆无病身形前行,剑光连闪,一边斩杀剩余山贼,一边摇头叹道。 虽然是第二次见着这暗器发威。 他仍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 求月票。 第二十五章 必杀之心 无论是前世今生。 陆无病只是听说过屠村,屠城的故事。 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天的亲身经历告诉他,在这个年代,无论盛世或者乱世,底层百姓的生活,总是苦不堪言。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鲜血淋漓。 但当他真正见到四处倒伏的大片尸体,心中还是有着强烈不适。 远远近近,老人、小孩,男男女女的凄惨死状,从村头到村尾,构成一幅凶残图画。 让人心里直憋着一口恶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一刻,他从未有过的对手中长剑有了认同。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扫灭天下不平。 学武练剑是为了什么,陆无病本来以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平岁月,更让亲友平安,不受他人欺辱。 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 这个世界上,总有许许多多,不配活着的兽类。 见到了,就不要袖手。 尽管自己还不够强,也不够震慑四方。 但是,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唰唰唰……” 这一刻,陆无病心冷如冰。 一个箭步前冲,剑光如练。 把残余山匪杀尽。 并且,在地上哀嚎着的山匪喉咙补上一剑。 惟有手中那冰凉的剑柄,才能浇灭心头的怒火。 他也终于理解了,小兰师姐为何二话不说,就用出暴雨梨花针。 她是不想让这些山匪活在世上多上一秒。 “太公……三娘,小虎……” 顾大石扔掉手中钢叉,扑到一处处尸体之上,泪水横流。 如同山岩般壮健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软得像是一摊烂泥。 四面传出隐隐哭嚎声,那是残存的村民。 三百多人的村庄,死得就剩这七八人。 重伤的几乎有一半,眼见也活不了多久。 “你再哭,他们也活不过来。” 虽然这话有些残忍,陆无病觉得还是得说:“有这空闲时间,还不如告诉我,这山匪到底是哪支势力,居于何处?” “山匪,对,山匪,朝阳寨,是朝阳寨陈三阳那狗崽子。我恨啊,当初就不该收留他们兄弟,没想到却是养了两头恶狼。” 顾大石又开始锤胸顿足,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少许,转身到了一处没被烧毁的茅屋小院中,拿出一个绸布小包。 他眼神木然,缓缓打开绸布,露出其中物件,双手捧起,一头磕倒在陆无病身前。 “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副药材,就是朝阳寨觊觎之物。 前些日子,挖到了山参的消息泄露出去之后,就招来了山匪。 我早就说过,就算那陈山阳出身顾家村,也不能抱有丝毫侥幸。 这人就是喂不饱的饿狼,迟早会把主意打到村子来,太公他们总是不信……” 顾大石精神被刺激得过头了,此时说话颠三倒四的,也没个重点。 不过,陆无病还是听明白了。 前几天,身为猎户的顾大石在山上采到一株宝参。 他倒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只是躲在家里,强抑兴奋,偷偷的喝了几口烧酒,心想着只要找着门路把这山参给出手,不但孩子他娘的病有救。 多余的银钱,还能好好培养自家儿子二狗。 因为喝酒喝得有点上头,顾大石把这事告知了自家婆娘,两人开心商讨日后怎么过好日子,却不料,被五岁的孩子二狗听到了。 后面就是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也是一个惨痛的故事。 谁能想到,童言童语,也会是一把杀人的快刀。 也没谁会想到,朝阳三英,竟然会把屠刀伸向自己生长的村落。 往日里,这批山匪四处抢掠粮食,在其余村庄肆虐搜刮,奸银良家,顾家村有些人还在一直庆幸着。 总觉得那些人虽然凶残,但兔子不吃窝边草,对方终究还是念着几分香火情。 因此,村里太公,隔三差五的还会送上一些粮食去山寨,欲图搞好关系…… 却没想到,暂时的安全,并不证明永远的安全。 老虎身边的野兔,没有被吃……只是因为老虎吃饱了,看不上这点肉食。 “我知道少侠两人并不贪图回报,但顾某受此大恩,不报心中难安。 少侠且勿推辞,这山参年份久远,对修练内功有着巨大帮助,正好能用得上。” “若是再年轻二十岁,顾某还能靠着它试上一试,逆天改命,但现在对我已经无用。” 见到陆无病不肯收,顾大石面有难色,来来回回就只是几句话,最后逼急了,才道:“朝阳寨地处险恶之地,手下还有七八十精壮寨丁,大当家陈三阳不知在哪里学了一身横炼功法,一手盘龙棍精妙异常。 二当家勾魂枪葛仲,听说是北军出身,枪法凌厉至极…… 想要攻打此寨,本就没有多大希望。 顾某只望少侠异日修为大成之日,再来诛此强贼……” “日短夜长,我等不了那么久。” 陆无病终于动容。 明明这汉子恨不得立刻杀到山上去,想要拼死,但他却是把山参交到一面之缘的自己手里,只为了搏一个日后报仇血恨的希望。 “师姐,宝剑锋从磨砺出,我总觉得,经历过实战杀伐,剑术境界才涨得快,要不……” “这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如此凶戾山匪,没遇上倒也罢了。 如今已经遇上,若置之不理。爹爹若是知道了,定然认为我这当女儿的百无一用,辱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欧阳兰斩钉截铁说道。 当初遇到东海剑派打陆家主意,她在一旁看着,几次三番就想出手。 只不过,因为某些事情,牵连甚广,也只得眼睁睁看着,最多示警暗助。 从这事上面,就可看出,她一腔热血未冷,还有着几分英雄侠气。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默契。 当下再不推辞,收下山参…… 欧阳兰对于这种山宝,比起陆无病这个出自回春堂的大少爷,还要熟悉。 只是上手看了两眼,就断定是三百年以上年份的好东西。 “小师弟,你知道吗?内力修行,除了日积月累苦修之外,还有一条捷径,那就服用各种补气之物。 如此一条山参,放在江湖中,不说掀起腥风血雨,至少也会争得头破血流。 你初习【滴水劲】,正需大补,节省养气时间。” 说到这里,欧阳兰又叹息一声:“可惜【滴水劲】的修行,虽然中正平和,但却进步缓慢,打通的气脉也支撑不住这等庞大药力。 若是改修【天河正法】,你这内力修行速度,还能快上数倍。” 事实上,陆无病的内力修行进度,已经让欧阳兰惊掉了下巴。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这等修练天才,只修基础天星内功,是辱没了他。 她恨不得见证,小师弟一飞冲天,直上云霄的那一天。 想到这种人物,是自己亲自发掘出来,并且,促成他拜入天星宗,她就感觉无比荣耀。 历史终究会铭记这一切。 她欧阳女侠的名声,也将因此而伟大。 拿着三百年的野山参,欧阳兰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看得陆无病莫名其妙。 心想师姐可能是看到先前凄惨场景,有些受刺激了。 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师姐,我这里既然不能完全吸收山参之力,你不是修行了【天河正法】吗,正好用得着。” …… 第二十六章 百步穿杨 “轰……” 手阳明大肠经“曲池穴”轰然洞开。 一股强横浩大精气涌现,手肘处就像是开出一个小小池塘。 陆无病感觉到,自己全身力量又大了少许。 同时,流转两条经脉以及丹田的内气,也雄浑许多。 最是让人感觉奇异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明亮了不少。 四周景物,看得更加清晰,似乎多出了一些明艳色彩。 他知道,这就是内力打通经脉之后,对人体带来的进化。 手少阴心经打通之后,能让人心灵沉静,思维活跃。 手阳明大肠经,主食欲消化,五感提升。 这还没完全打通,已经出现好处了。 只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 借助野山参的巨大药力,接连打通六个穴窍,把手阳明大肠经打通至十一个穴窍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手臂气脉出现隐隐幻痛。 鼓胀酸麻,有着撕裂错觉。 这可能是假像。 但却真实影响着自己的精神和肉身。 而且,这种幻痛,还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消除。 非得等到身体逐渐适应,经脉稳固之后,才能再次开窍拓脉。 “难怪小兰师姐说,天星宗【滴水劲】只是入门之基,想快都快不到哪去。 经脉的粗细已经注定,养气和聚气的速度…… 毕竟,这门功法追求的本是细水长流,不出毛病。” “天河正法,能早点学到手,那肯定越早越好。 听说这门功法能扩充经脉到数倍宽方,炼得气脉如长河,内气如潮浪…… 不但修练之时势如破竹。攻击之时,也是摧枯拉朽,以厚重雄浑,力大飞砖著称。” 想到这里,陆无病一颗心都快要飞到天星峰上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早点解决掉所谓的【朝阳三英】,踏上征程。” 看了看天色,日落月升,夜鸟回巢。他收功站起身来,就发现小兰师姐与顾大石两人已经静静的等着。 欧阳兰背着长剑,身上束扎停当,英气勃勃,眼中隐隐透着几分杀气。 顾大石双眼通红,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 手中提着一把大弓,手臂青筋凸起,背着箭壶,呼吸略显粗重。 “等你好一会了。” 欧阳兰声音中透着丝丝酸意。 她羡慕极了。 自己修练内功,打坐半个时辰,就已经心思烦乱,精神疲惫,只想瘫着一动不动。 可是,小师弟修行内功,第一次就已经可以坚持一个时辰之久。 现在更过份,这都修行了一个半时辰。 收功之时,仍然神彩奕奕,犹有余力。 这段时间,他的精神力应该再次凝聚壮大了不少。 欧阳兰这样想着。 道家修练,讲究一个身魂合一,既修身,又修魂。 但是,如今的江湖武者,基本上都是修行内气,最多外家内家同修。 真没有什么功法,可以直接修行灵魂。 即算是天星宗,也是没有。 倒是前辈高人实践过,到了先天境界,武道意志凝炼。无论是以哪门功法奠基,都可以涉及到魂魄与精神的修练。 欧阳兰当然是知道这些知识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对陆无病的精神力增涨,格外惊奇。 “是经脉胀痛了吗?” “没错。这补药也不好消受,初步估量,打通六窍之后,需要修养三天。” 陆无病失落道。 “六,六窍……” 欧阳兰眉毛微微跳了跳,心想自己才打通四个窍穴,小师弟你为何这么优秀? 同样服用了一小段参片。 我这药力跑哪去了? 她重重的眨巴一下眼睛,决定暂时不跟小师弟说起修练的话题。 再说我是狗。 还是想想怎么杀贼吧。 “运粮的时候,我曾去过山寨,特意记下了各处眼线所处位置。” 顾大石冷然说道,晃了晃手中大弓,又道:“当初陈家兄弟,拜入我家门下,就是想学那门穿杨箭法……我擅长远攻,眼线就交给我了。” “好,趁着陈弓等人身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朝阳寨。头前诱敌之事,全都拜托顾兄。” 这是提前定好的计策。 朝阳寨身居横山朝阳岭,山壁高耸,只有一条路通往山顶,道路十分难行。 并且,其二寨主葛仲出身于军中,懂得治军布防,把那条上山道路守得死死的。 真的想要强行杀上去,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这样做的话,徒增风险的同时,还可能激怒山上凶人。 万一,对方发现己方实力太过强大,想到杀人泄愤,那就不太好了。 山上绑了不少女流,那些人都是无辜者。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外出采摘野菜的三娘和二狗,也被山寨匪人捉走…… 为了逼迫神箭手猎户顾大石就范入伙,他们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 “放心吧,只要陈三阳和葛仲没有真正感受到威胁,就不会提前对你家妻儿下狠手。” 这是基于人性考虑。 以朝阳寨的威风煞气,陈三阳的自视甚高,一旦遭受到顾大石的射箭骚扰,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亲手抓住,狠狠折磨。 再问一问,当年教导技艺之时,为何那般严厉? 陈三阳和陈弓兄弟二人,幼时的悲惨经历,少年时的自卑,已经化作啃噬心灵的恶狼。 他们横行无忌,凶残冷酷。 最后选择在顾家村旁不远的横山朝阳峰立寨。 蕴含的意思很明显。 在哪里跌倒,他们就想在哪里爬起来。 更想要看到熟悉的乡亲匍匐在他们脚下。 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 内心之中,想要的不仅是扬眉吐气,肆意纵横,还想要获得某人的真正认可。 想当着顾大石说一句,你做错了。 你后悔了没? 说不定,陈三阳最想看到的,就是顾大石的跪地求饶。 并且,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儿子,占有他妻子。 这就是陆无病听过顾大石的故事之后,推测出来那位大当家陈三阳的心路历程。 还有陈弓其人。 此人第一时间,就被小兰师姐的“暴雨梨花针”射成了蜂窝,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噗……” 夜凉如水,山风嘶嚎。 一支白羽长箭,掠过蒙蒙雾气,穿入山寨哨兵的喉咙之内。 远远看去,那人紧捂住脖颈,一头栽倒坠落。 还没掉到地面…… 七八丈远的望楼之上,另一个寨丁,也已经捂着喉咙“咯咯”嘶叫。 “不愧是百步穿杨神箭手。” 陆无病和欧阳兰躲在大树侧后,透过枝丫,静静看着。 看着山寨内的守夜哨兵一个个倒下,火把大片亮起,同时,听到山寨之内传出咆哮。 …… 很快,就有一位手提大棍,身形魁梧有如熊罴的壮汉,赤着上身从寨墙之上一跃而下。 此人手中长棍急舞,一棍把射来利箭打得粉碎。 身上肌肉反射油光,如同铁衣。 除了当先魁梧壮汉,还有一人,却是身着银甲,倒拖银枪,气息阴冷,如同毒蛇般紧紧跟在身后。 “比想像中要容易得多。” 陆无病深吸一口气,引蛇出洞的计划出乎意料的好使。 也不知这两人是太过自信,还是自大狂妄习惯了。 竟然丝毫没有防备。 “也比想像中要强上许多。” 欧阳兰却是微微紧张起来。 她见识过的江湖人物更多,对实力自然有着自己的一套判断方式。 “外家横练金缕衣,六品洗髓境,千斤神力。” …… 求月票。 第二十七章 快剑厚皮,以巧破力 “顾师父,你这是何苦来由?” 那九尺魁梧壮汉冲下寨墙,奔跑有若熊虎,煞气腾腾。 到了近前,却是骤然止步。 离着顾大石只有三丈远,负手持棍而立…… 从狂奔到静止。 此人不见丝毫吃力。 说话声音都是平和雄浑。 “看你两手空空,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啊。想必,师母和师弟,也不会想到,你会如此狠心,置她们生死与不顾。” “死则死矣,人谁无死。以他们两条贱命,换得你这志向远大的山贼首领一死,也算是死得有点价值。” 也许是怒到极处,顾大石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甚至,眼神之中,也没有了多少仇恨。 陈三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陈某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以你那假模假式的侠气模样,竟然会舍弃顾家村满村老小性命,一人跑到我朝阳寨送死。莫非,还有什么后手? 可惜的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打算都只是一场空而已。 顾师父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只是射箭厉害了一点,又哪里明白上乘武学的神妙?” 话是这样说,这人竟然硬生生忍住,并没有再往前一步。 直至那手持银枪,身着银甲的二当家勾魂枪葛仲来到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才缓缓前行。 看着面相粗豪,实则十分小心。 陆无病看着对方连耳朵都竖了起来,正在仔细倾听着周围动静。 心知此时偷袭暗算,已然无用。 当下摇了摇头,与欧阳兰两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不知陈寨主可否告知,你所学的又是哪家上乘武学?不如用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想到朝阳寨的凶残行径,以及往日里穷凶极恶的行径,陆无病眼神冰冷,心中杀意汹涌滚烫。 他倒是乐得与陈三阳多扯几句闲篇,多知道一些信息,就多几分胜算。 “原来是得了两个小辈撑腰,少年侠客,陈某最喜欢了,希望等会被擒,尔等还有这等口舌。” 陈三阳仰首打了个哈哈。 心底却是一松,放心不少。 看不见的敌人才可怕,看见了就不过如此。 像是伸了个懒腰,他舞动背后纹龙黑棍,望天一打,打出半轮弯月,“轰”的一声,向着陆无病当头敲落。 此人棍法十分精奇。 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是难得的上乘武学。 明明离着三丈远。 一棍打落,脚下有如缩地般前滑。 棍头已经打到陆无病的脑门。 空气炸鸣,劲风如浪…… 四面八方,像是响起阵阵拍岸浪涛。 一圈圈波纹肉眼可见。 首当其冲的陆无病,两只耳朵同一时间,仿佛失聪一般,再也听不到四周的虫鸣鸟叫,只余呜呜风声与隐隐龙吟。 “好棍法。” 他脚下轻点地面,身体已是突兀横移。 错开半个身体,侧身贴棍而上。 一道光虹如同闪电乍亮。 “嘶……” 长剑破风无声,刺到陈三阳的喉间。 比快。 陆无病一向不落于人。 尤其是这些日子苦练【方寸步】,堪堪突破至精通之后。 这套步法用起来,已是轻盈诡变,身形动静转换有如鬼魅。 方寸之间,生死一线。 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极小的空间闪避,以快打快,抢先出手。 陈三阳的棍势还未落实,刚要变下打为横扫,喉咙就是一震。 “啊……” 他狂喝一声,心中发寒。 本能中就调动全身气血,汇聚喉咙,同时,脖颈微转。 “滋滋嘎!” 如同刀片切过钢铁,剑锋刺出点点血花的同时,向着一旁滑了过去,拉出一道长长血痕。 血水流淌而下。 能看到陈三阳颈项间,微微有金芒闪动。 “噔噔噔!” 陈三阳倒退三步,再顾不得攻敌。 手中粗大龙纹棍倒拖而回,在身周舞出盘旋龙影。 劲风狂啸之中,陆无病第二剑就再也刺不进去。 被棍风掀起,向着一侧斜斜荡开。 两人交手一合,各自退开。 眼神全都慎重起来。 “好快的剑。” 陈三阳撼然惊呼。 他的咽喉仍然潺潺渗血,刚刚只差半分,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好厚的皮!” 陆无病也是满眼讶异。 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单凭皮肉肌肤,就能让自己蕴含【滴水劲】的利剑刺不进去。 虽然同样刺不死人。 却不像当日自己未曾习得攻伐内力之时,与【杀生剑】路中癸交锋时的感觉。 一是那时候,自己的剑术攻击力不足。 第二则是,当时那一剑,自己也不是没有刺进去,而是剑锋入肉三寸,要伤及内脏之时,才被气劲挡格。 路中癸的防御力,只能欺负普通好手。 万万抵不住内力附着长剑。 而眼前这位熊虎般的壮汉,竟是单凭肉身就挡住了。 剑锋刺进之时,陆无病能感觉得到…… 对方皮如橡胶,筋如钢丝。 更是在自己最强发力的同时,泛起丝丝金光,裹住了剑锋。 以至于,剑尖只是刺入皮下半寸,就已被死死挡住。 “天星夺命十三剑,原来是天星宗弟子。” 陈三阳眼神慎重起来。 眼中凶光闪闪。 “再让你练上几年,陈某可能还真扛不住你的剑锋,现在,却是太嫩了。” 他显然起了杀心。 心知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一旦结仇,最好斩杀干净,毁尸灭迹。 否则的话,简直是呼朋唤友,后患无穷。 “是金缕衣,大梵寺锻体横练外门功法…… 此人力大无穷,已入六品,不可硬拼,需积小胜为大胜。” 欧阳兰在一旁飞速提醒,手中长剑挽出一团如云如雾般的剑幕。 正正挡住银亮长枪。 一边嘴里说出对方招式来历,一边挡住勾魂枪突袭。 那位北军出身的银甲将领,其作风显然也与江湖中人,完全不同。 一声不吭,逮着机会就下黑手。 好在,欧阳兰和陆无病一起呆久了,对这种战法也是十分适应。 她知道自家小师弟只是擅长一剑“刺”法,并不擅长洗、格、撩、斩、绞、云等复杂招式,因此自发拾遗补缺,布下第一道防线。 轰! 半空陡然一暗。 在勾魂枪葛仲出手之时,陈三阳手中长棍,再次打出一片滔滔棍影。 这一次,他用力不尽,余劲绵绵……配合着勾魂枪的阴狠攻击,同时出手。 一力一巧,互相配合,竟然滴水不漏。 “顾师父,此时回头还来得及。” 陈三阳一边强攻,一边劝降顾大石:“陈某并非不记恩义之人,邀请顾师父上山,也只是想要一同投靠雁山水泽赵正明哥哥,一同反了这昏庸的离朝……异日高官得做,封候拜将,岂不是好。” 此人亦算豪雄。 战斗中还不忘施以攻心之计,想劝降顾大石。 破开欧阳兰的剑式,盘龙棍打得龙吟阵阵,同时护住头脸……身上则是被陆无病几式【白虹贯日】刺出了七八个血孔,兀自不当回事。 “此人横练太强,变。” 陆无病心念一转,轻喝道。 …… 第二十八章 月影流光(求月票) 陆无病脚下划圆,身体旋转…… 贴着欧阳兰身体,化弧掠过。 两人艺出一门,默契在心,同时旋身急转,已是换了方位。 欧阳兰正面迎上陈三阳。 手中长剑,蓦然绽开漫空星光,摇曳不定。 摇光剑法全力出手。 剑尖晃动,嗤嗤连声。 有如暗夜繁星闪烁,虚实不定。 完全看不出哪一剑是真,哪一剑是假。 同时,一缕光虹已是如同银蛇急闪,爆闪出手,刺到了葛仲的左胸。 “噗!” 这一剑未曾落空。 在欧阳兰剑光晃得所有人眼花缭乱的瞬间。 陆无病恍如瞬移,一剑刺穿葛仲心脏。 剑锋在呼啸而来的盘龙棍上点了点,被震得手腕微微发麻,向后飞退。 “合!” 欧阳兰娇喝一声。 剑光从疾劲绚烂,突然就变得轻柔无比,如山间之清风,似岭侧之流泉。 一式“轻云蔽月”,剑招轻灵,封锁陈三阳盘龙棍半个刹那。 嘭…… 陆无病倒飞身形猛然顿住,身形微矮,左掌探出。 迅捷无伦印到了陈三阳的腰子上。 发出沉闷震响。 陈三阳一棍未曾建功,身边二当家葛仲惨死当场,怒发欲狂,想要全力挥棍把眼前一男一女两个小崽子打成肉泥。 正当他暗自发狠,就发现那小女娃竟然韧性十足,急攻不下…… 一柄长剑绵绵密密,锁住长棍挥不起来。 而那少年却是舍剑用掌,奇奇怪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就感觉腰间一冷,重重叠叠的气劲有如浪涛,一波一波冲击五脏六腑。 震得气血如沸,身体酥麻。 一口气提不上来。 心下登时叫糟。 这时就显出陆无病学武一点就通,一炼就精的优势来。 得到东海剑派的【惊涛掌】只是过了三四天是地间,他已经深得其中三味,练到了精通境。 运劲之巧妙,还在【杀生剑】路中癸之上。 此时一掌击出,四重劲力有若狂潮,伤筋伐脉,断骨抽髓。 即算是陈三阳有着横练金缕衣功法在身,也被一掌震得眼前金星直冒,气血陡然一滞。 “就在此时。” 陆无病一掌得手,就见到小兰师姐被沉重棍势震得倒飞出去,而陈三阳身体也是僵了一僵。 他身形斜走,第九次【白虹贯日】出手。 这次与先前大为不同。 剑光化为血虹,从陈三阳的喉间一闪而过,直穿半尺。 剑锋穿过后颈,反拖切割,已是斩断了他的半拉脖子。 那种强韧坚实的手感,让陆无病几疑在切割生铁。 “咳咳……” 陈三阳生命力果然顽强,哪怕被斩掉了半边脖子,一时半刻仍然不得便死。 眼睛睁得跟蛤蟆似的,喉咙里咕咕有声,“二……二弟呢?” 他恨只恨,自家二弟陈弓带兵下山去了。 若是在身边,一同策应。 以二弟的箭术和轻功,再怎么不济,也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 不至于被两人拿捏算计,大败亏输。 “你是说那个长脸牛眼的家伙啊,他身上被穿了十多个孔洞,死得比你还要惨上十倍。 你若是走得快点,说不定还能在奈何桥上追上他。” 小兰师姐一向性格随和,爽朗轻柔的,惯常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许是想起先前在顾家村见过的血腥一幕,此时竟似也变得言语锋利。 气死人不赔命。 陈三阳全身发抖。 最后一口气没吸进去,死死捂住喉咙一侧的手掌无力垂落,眼中失去光芒,仰天便倒。 轰…… 摔倒在地,再也不动。 “原来是没把金缕衣练得上下无漏,仍需强提气血临时护住要害。”欧阳兰看着陈三阳死不瞑目的样子,恍然说道。 转头看向陆无病,眼中全是佩服。 小师弟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窥见对方弱点,先是以【惊涛掌】震荡对方五脏气血,令其血气调动凝滞,再行一剑必杀,果然建功。 能在生死交锋的刹那间,计算如此精妙。 短短两三个照面,就破掉对方护体硬功。 只能说,小师弟是个天才。 在实战上面,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 “除恶务尽,趁着山寨众贼都在,切勿留手,能杀了都杀了吧。” 陆无病顺手搜了搜陈三阳和葛仲的身体,得到银票若干,以及一本泛黄手抄册子…… 趁着远处的黯淡火光瞄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如何排打,如何浸药锻力的法门。 猜想可能正是这位朝阳寨大寨主的横练功法【金缕衣】的练法。 当下心中大喜。这些山贼匪寇,以及门派弟子,出门都喜欢携带秘籍,是个好习惯。 想想也是,如果一门功夫练得并不到家,当随时观瞧书本,时时习练。 带在身上,才是最方便,也最安全的办法。 得了秘谱,陆无病心想就算不练,以做参考也好。 更何况,他修练武学极快,入门很是简单。 不管是练好体魄多一种应敌手段,或者以后收了得意弟子以及手下之后,用来奖賞也是好的。 此时不是查看秘籍的时候。 把手抄本一把揣进怀里。 几人振奋精神,急奔攻寨。 果然,这一次就没受到太多抵抗。 几位武力强横的寨主死尽,剩下的一些普通壮汉,只占得一个血气方刚,哪里是陆无病几人的对手。 从寨门杀到后山悬崖,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 拿兵器的全都斩杀一空,足足杀死六十余人。 余者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此寨算是彻底攻下。 看着跪得黑压压一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陆无病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匪贼,哪些人是山下抢来当成仆役的普通百姓,索性就叫了几个衣不蔽体的妇人,让她们指认贼子。 “不用怕,几位寨主死尽,山匪也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漏网之鱼,也会一一分辨出来,当场杀死。 你们无须担心有人会报复,相反,立功者还会多分钱粮。” 这话一出。 底下就乱成一团。 “少侠,我认得,那张林儿抢过商队,杀了两人,那晚还留宿曾老实家里,睡人家婆娘。” “我不是,我没有。” 一个跪在地上磕头的精瘦汉子,脸上全是恐惧,四脚着地爬起来,发一声喊,就要转身逃跑。 哧…… 剑光闪过。 这人身形一停,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剑尖,身体软倒。 “继续说,还有谁手上染过血腥,害过百姓,一个都不能留。” 陆无病冷然道。 接下来的勘别行刑,交给了顾大石,以及被欺辱过的妇女们,他没有再插手。 顾大石找到了自家妻儿,心中杀意兀自不减,红着眼睛下手狠辣。 陆无病知道这位是在为自家村子里的父老报仇,也不去管他…… 转头看向欧阳兰,发现师姐正仰着头,眼神悲伤的看着旗杆高处。 那里吊着一具消瘦的女尸,身上插满了箭矢,随着夜风吹过,在火把光芒之中晃来晃去。 陆无病修练手阳明大肠经之后,五感得到极大提升,眼力自是不凡。 就算是隔得还远,此时也能看清……头发披散的女尸,身上穿着的天青色剑装。 虽然大部分地方已是被血污染黑。 却仍然可以见着袖口处绣着的小小弯月。 “莫非……” “应该是明月宫的师姐,也不知为何死在了这里?” 欧阳兰心中难受。 年前他还跟着母亲去了明月峰做客,那些师姐师妹们,对她可好了。 还带她去了各处游玩,买了大包礼物。 广寒师叔,更是传了两招散手……听说是从大离皇室得来的散手绝学,算是防身护命的巧招。 这时看到明月宫弟子死在山贼匪巢,难受的同时,心中全是疑惑。 她招了招手,唤来一个体形肥胖的妇人询问。 这位先前问过了,别人叫她童家嫂子,来山上已经有半年时间,也是活得最久的妇人。 身在山贼窝里,自然是很不幸的一件事情。 但同时,此人也是山上难得的幸运之人…… 听说因为长得又胖又丑,就连全不忌口的山贼都没有对她打过什么主意。 被掳上山,只是因为煮得一手好菜。 是的,童家嫂子继承了平山县城惠芳居童大厨的衣钵,手艺端的不凡。 就算是山贼,也是追求口腹之欲的。 得了这等人才,也没有虐待。 “那位女侠当日被围,跟她一起的还有一位,后来跑掉了。 大寨主……呸,陈贼还带着人手漫山寻找,终于是没有找到……” 见到两位侠士关注女尸,都不用细问,童家嫂子连忙一股脑说了出来。 “女侠可厉害了,虽然被陈贼打断了脖子,听说临死之前,杀了七八个,还以什么影子掌打了陈贼一掌。让他几天几夜睡不着,晚上一直咳……” “是月影掌,明月宫的绝学,号称【月影流光,冰封万物】。 能在被围攻之中打伤陈三阳这位横练六品外家高手……这位师姐至少是七品修为,有可能是六品修为。 那次去明月宫没见着,不是宣和师姐,就是宣仪师姐。” “是是,就是叫这个名字,月影掌。我听陈贼说过,需要大补元气的药物疗伤。然后,三贼头就带人下山去了。” 童嫂因为是厨子,半年来在山上本本分分,吃得睡得,山贼也不防备于她,因此,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由此,也解释得通,陈弓为何不惜毁村血屠,也要从顾大石手里得到宝参。 因为,大寨主陈三阳受了掌伤。 此时还没有彻底养好。 就算身上有伤,仍然如此难缠。 可见,此人其实很是不凡。 若非此等人物,也不至于想着投靠大势力,搏得一个出身。 算是有志气的贼头。 “把师姐放下来好好安葬吧,三神峰同气连枝,不能让她如此不体面。” 欧阳兰亲自放下不知是名叫宣和还是宣仪的师姐,也不怕脏,准备拿水洗净她的手和面。 “咦!” 她发现,这位明月宫师姐,沾满血污的手掌还死死的抓着一样东西。 看那五指紧紧蜷缩的模样,应该是极其珍视的物件。 …… 求月票。 第二十九章 成长与急迫(求月票) 欧阳兰红着眼圈,小心翼翼的把这位不知名的明月宫师姐左手五指掰开。 遇入眼帘的,是半块暖黄色玉玦。 色泽温润,隐隐透亮,看得出质地极好。 其上阴刻着一个“青”字篆文。 “应该是某种信物……” 欧阳兰转头望来,眉间尽是不解之色。 半块玉玦,可以代表很多东西,也可以什么都不是。 两人所得到的信息太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不用想太多,日后见着明月宫的师姐,把东西交还,先让她入土为安吧。” 陆无病叹息一声。 安慰道。 男孩的成长在一夜之间。 女孩的成长,也可能在一日之间。 这一晚,陆无病修习过【滴水劲】,服用参片又打通三个穴窍之后,终于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练剑到天明。 不知何时,他斜斜歪在山寨里的床榻之上,睡得十分香甜。 连日里如同厉鬼索命一般的逼着自己勤练苦练,但他毕竟是凡人,有些东西不以为人的意志为转移…… 熬了几个日夜之后,终于扛不住。 清晨。 当窗外红彤彤的光芒从窗户穿过,照到眼皮上时,陆无病心中微惊,猛然坐起。 第一时间摸了摸身边,摸到连鞘长剑。 看到身上滑落的略显脏污的薄被,几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就这么安心的睡了一晚,就连什么时候盖上被子都不知道。” 枕头旁边睡得正酣的猫猫半睁开双眼,轻轻“喵呜”一声,伸了个懒腰,重新又闭上眼睛。 似乎在说,天色还早,让我再睡会。 这懒猫。 师姐呢? 都不用到处找,从破烂窗户望出去,就见到屋前空坪处,沐浴着初起朝阳的一个窈窕身影。 剑光闪烁间,人影跃起腾挪,有稀薄雾气弥漫身周。 能看到,小兰师姐后背已经渗出湿痕,能看到小衣的痕迹。 脖颈上湿漉漉的,一根根绒毛,被阳光穿过,略显淡黄。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神情坚凝,似乎每一剑都在对付一个不知名的强仇大敌…… “这是,练了多久了?” 陆无病几乎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他的印象中,小兰师姐从来就不是这么勤苦的人。 从来没见过她半夜爬起来练剑。 或者说,她一晚上没睡。 静静的看着欧阳兰的剑舞,陆无病突然想到明月宫那位师姐,依稀明白了些什么。 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师弟,陪我练剑。” 许是心有默契,也或许是人的眼睛,会泄漏一些情绪,让人感应到窥视。 欧阳兰剑光一停,转头望来,脸上绽开笑容,呼唤道。 仿佛先前的专心致志,只是一个幻觉。 “好。” 陆无病被笑容晃得眼睛花了花,没有拒绝这个美好的提议。 他抓起枕边长剑,鱼跃穿窗而出。 两个箭步前冲,一剑宛如光虹刺出。 他只练一剑,也只会一剑。 虽然明知道他的剑路,欧阳兰仍旧感觉到难防难挡,似乎眼睛都有些不够用。 剑光只是闪了闪,就已经到了身前。 发出尖锐厉啸声…… ‘师弟只是用出精通境的刺剑,就已经快成这等模样。 难怪,每次他的对手,最后都是不敢相信的去死。’ 刹那间,欧阳兰拂剑如云,一式【轻云蔽月】险之又险的拦开来袭剑光,心里则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见到那剑光一闪,从左侧呼啸着,又再次攻到。 她再顾不得想太多,所学所练种种剑法,如同流水般用将出来。 一时之间,欧阳兰连演十三剑式,从【清风流云】到【醉里乾坤】,再是【三环套月】到【平湖起浪】。 脚下步步后退,直到连退十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此时才抓到机会反攻。 她剑法再变,从【夺命十三剑】转为【摇光剑】。 三指空握,剑式变得更显灵活精巧,剑身摇晃,剑刃化为点点星光。 从三虚一实,到五虚一实,再到九剑全为虚招,没有一招用老。 明明全是攻招。 结果,剑式只在身周三尺之内,再也递不出去。 那道呼啸来去的白色光虹,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直至悄然无声。 只余剑光闪闪…… “停!” 欧阳兰连忙娇呼一声。 看到小师弟抽剑后退,没好气的说,“你想杀了我啊,谁让你用出大成剑式来的?不过,这剑是真快啊。” 说着说着,她又“噗哧”一声笑出来。 心想,小师弟虽然长得清俊灵秀,但这种鲁直性子,却是大大减分,哪有在与师姐练剑的时候,全力出手的? 以后定然找不着媳妇。 当初大师兄陪自己练剑,就跟玩闹似的。 想到大师兄,欧阳兰神情微微一怔,有多久没想起他了? 大师兄的剑虽然快捷精妙,但从来不会给自己这么大的压迫力,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却宁愿跟小师弟练剑。 被逼到极限,全神贯注应对,她清晰的感觉到剑法精进。 这样的对练才有效果。 毕竟,生死关头,可没有谁会手下留情。 “谁让师姐的剑法太强呢?刚刚有那么一刻,我差点抵挡不住,不知不觉就用出了大成刺剑。” 陆无病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 好吧。 我看错了。 以你这嘴皮子,能找到媳妇的。 欧阳兰一听,面色立即阴转晴,笑得眼眉弯弯,就连脸上的绒毛都在发着彩光。 …… 所谓的师姐弟练剑,要说没用,那是真的没太大作用。 毕竟,谁也不会动真格的。 只是练一个熟练度而已。 增加一点点经验。 但说有用却也是有用的。 小兰师姐那里不知道。 但在陆无病这里,见识了师姐对于天星剑法的各种对敌变招,心中也是隐有所悟。 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每个人对剑招的理解都不一样,什么时候,选择用什么样的招数对敌,就有很多说道。 “等到时间稍稍充足一点,必须把落下的其余剑式,全都补回来。” 陆无病暗暗想着。 昨日灭掉山寨之后,今日分发钱粮,让山上被掳来的无辜村民下山。 可想而知,随着“雌雄双侠”剿灭朝阳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身后紧紧跟着的那些敌人,肯定会得到消息。 尤其是东海剑派,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不可能半途而废。 很快就会追来。 甚至,陆无病觉得,顾东廷这些人,会一路跟随,跑到天星峰左近去,伺机图谋。 不要小看有些人的耐心和狂妄。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那么一些人,想要火中取栗。 更何况,在东海剑派看来,自己一家三口,其实只是软柿子。 而实力强大的天星宗,毕竟也不可能整天围着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打转。 总有机会…… 这正是陆无病为何一刻不停努力修练,总觉得自己太弱的原因。 他比很多人都明白,对方图谋元灵剑谱的决心。 实在是,这门剑谱太过强横。 能轻松放弃的武林中人,放眼整个江湖,真找不出几个。 “留给我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陆无病心中有数。 …… 求月票。 第三十章 沧海笑 接下来。 师姐弟两人的脚下行程加快。 大半日的时间,就已翻过了七座山头,跨过九处山坳。 与以往不同的是,欧阳兰再没有喊过一声累。 而是咬着牙根。 一路催运轻功。 偶尔停歇调息,也没有去到山林子深处,寻找野味。 “师弟,看到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峰了吗?咱们运用轻功,看谁跑得快?” 欧阳兰指了指前面,意气风发的娇声叫道。 自从早上比剑,自己主动叫停之后,她似乎是彻底想明白了什么。像是突然之间,就变成了练功狂魔。 不让陆无病专美于前。 “要不,咱们先歇歇。” 陆无病试探问道。 他总觉得,师姐其实是在硬撑。 就像那故作坚强的孩子,其实是因为恐惧。 “歇什么歇?这大好时光,年纪轻轻的,这也歇那也歇。等以后老了,想歇的时候多着呢。” 小兰师姐戟指江山。 也不知在哪里学来的话术。 估计不是掌门师尊,就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师娘。 “好,比就比,我别的不怕,只怕等会师姐输了,心中难过。” 陆无病心中热血上涌。 这毕竟不是前世了,如今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整日里郁郁沉沉的,也太不像话。 “谁难过了?小师弟你若是轻功也能赢我,接下来的路程,师姐就背着你跑。” “还有这好事?” 陆无病傻眼。 有一说一,他还真的挺怀念,那一晚,明月松间,师姐背着自己穿山过岭的经过。 也正是从那一晚开始,他觉得眼前的世界如此鲜活,如此美好。 所经历过的所有人,所有事,再不是空洞的符号。 让他再次来选择,他觉得,自己可能再说不出【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话来。” 看着欧阳兰化为一道翠影,箭射向前。 陆无病轻笑一声,小声道:“师姐,这次你背定我了。” 两人一前一后,一步三丈,如同两只乍分还合的雨燕,在林中草叶之上飞驰。 时不时的响起阵阵轻笑。 有时绿影在前。 有时青影在前…… 紧紧咬住,竟然不分高下。 “可恶,你这家伙竟然悄悄的把【方寸步】也练到了精通境。” 欧阳兰觉得自己失策了。 她眼角余光望见,小师弟的身形说不出的飘逸。 运转轻功身法,有一种用意不用力的感觉,起伏之间流畅自然。 “上当了吧,师姐虽然打通了腿上穴窍,内力比我也高深许多。 但是,这股内力却是用不太出来,反而互相抵消……” 陆无病也看明白了。 欧阳兰的身法步法,其实很精妙。 但是,她对内息的摧动,控制得不是那么完美。 运转轻功之时,不是用力过猛,就是意犹未尽。 以至于,她运用【方寸步】之时,身体前行是一窜一窜的,浪费了不少力气。 渐渐的。 欧阳兰不说话了,似乎是因为陆无病的话,若有所悟。 脚下步伐一变,身形变得灵巧数分。 她真的很想赢一次。 再不想在面对敌人之时,自己只是打着辅助,让刚刚接触修练不久的小师弟独自抗衡大敌。 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心念。 陆无病眼神微动,气息放缓,身形慢了一刹。 绿影擦身而过,闪了闪就到了山巅。 “师弟,终究还是我赢了。” 欧阳兰眼中闪着盈盈水光。 “下次遇到强敌,我能帮得上忙的。”她笑得很自信,重重挥了挥手,“不会让你像明月宫师姐那样,把自己搭进去。” 陆无病呆滞的看着小兰师姐。 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正常了就好。 “我从来没觉得,师姐帮不上忙。”陆无病轻声笑道。 “那日,被飞羽剑他们围攻,若非师姐舍命相救,我可能逃不出来。 还有,没有师姐牵制,修习横练金缕衣的陈三阳,我也不见得就能杀得了他。” “不一样的。” 欧阳兰呵呵笑着,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是师姐。” 人家好歹要面子的嘛,师弟。 这话不好说出来,太丢人了。欧阳兰叹息一声,又道:“以往,我也跟着爹爹、娘亲行走过江湖。却没有哪一次,真正见到江湖险恶,也没见到人心如此恶毒……” “生逢乱世,人不如狗,这天下的百姓啊,从来,就不曾有人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 陆无病深有所感。 其实,又何止是乱世。 朝生暮死,恍若蝼蚁。 那些芸芸众生,岂非就是强者随意玩弄在手心中的泥巴。 “这天下,少了一把剑,一把随时悬在头顶的剑。” 陆无病这样说着,转头望向山崖下方,有海浪滔滔,霞光万道。 我真的很想做这把剑。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首先想做的,其实是掌控自己的人生,快意江湖。 想到那个前世记忆中的故事,想到那个最终割了练剑的悲惨人物。陆无病心想,自己终究不会活成那般模样。 喝不尽的杯中酒,杀不尽的仇人头。 这一生,惟愿剑试天下,扫灭不平,再问鼎长生。 不枉这人生再走一遭。 山风一吹,他一时豪兴大发,开口唱道: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天知晓。” “这是什么曲子,好好听哎……” 小兰师姐眼睛里都冒出星星了。 “想学吗?我教你。” “好啊好啊。” …… 比轻功,陆无病自然是豪无疑问的“输了”,也没能享受一番“小兰”牌坐骑的惬意。 相反的是,他自己成了“坐骑”。 只能说,这回旋镖飞呀飞呀,迟早会扎到自己的身上。 原因很简单。 轻功比到关键时刻,欧阳兰突然有了一些领悟,再次冲开了一处穴窍……却因为用力太猛,最后关头扭到了脚腕。 下山的路又窄又陡。 师姐不得不放下矜持,羞羞答答的说了一句:“师弟,你背我。” 于是,陆无病背着一百多斤的棉花堆,缓缓走在山道上,走在斜阳中。 不是他体力耗尽,不能运用轻功。 主要是,不想吵醒小兰师姐。 昨晚彻夜练剑,没有休息,白天又疯狂赶路,她是真的累了。 …… 这一日,两人出了山林,再前行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方道路酒旗招展,听到人声。 欧阳兰欢叫一声:“终于能见到店家,能喝上几口洒,这嘴里淡得都没味道。” “路边的小店酒水可是喝不得,不过,倒是可以炒几样菜蔬。” 百里横山,走了五六天,每日里不是吃烧饼,就是吃一吃临时烤的野物,实在谈不上什么滋味。 不过,据欧阳兰说,过了横山,此时已经进入香州境内。 离着天星峰已然不远,基本上算是安全了。 可以放松一点。 …… 求月票。 第三十一章 你有病,病得还不轻 说起来,倒也难怪司鸿初不知道,司鸿初在颜雪晴面前从没提过陈友银,在陈友银面前也没提过颜雪晴。 说罢,杨桀的身上现出惊人的血脉之力,接着杨桀身形暴起,对着冲来的犬光明就是飞起一脚。 她本以为因为应天骄是富二代所以陆离害怕惹麻烦才如此说的,但其实这只是陆离的性格使然,他根本就没有把应天骄当成一盘菜。 在它的体内,母体还在不断的吸收着营养物质,体型变得越来越庞大。 结果很明显的,五千名魔族全数战死,一千名普通天使无一伤亡。 白凯环顾四周,看向了战场,有些惨烈,那些范特人完全不是这些红皮肤外星人的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司鸿初吓了一跳,以为心有灵犀一点通,是颜雪晴打来电话。 “伤势又加重了,我先睡会,这些家伙你来解决吧,年底阳火是专门克制邪物的,应该没什问题。”白岚说完,顿时就直接昏迷了过去,说是睡觉,但其实是他撑不住了。 大首领总算明白了母体的打算,这是要耗尽安竺人所有的潜力来对抗即将到来的灾难。 羽原静静和止水一起朝着南贺神社走去,此时他们两人多少还有些紧张。 意外在这时发生了,躺在床上的中年人突然发难,抽起被中的刀,砍向想带他走之人。 副团长张天佑道:“团座和孙营长,刘营长所言甚是,可是我们不知道敌人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 和安村最气派的里正家和村长家也被流民里的最有势力的几人占据。 面有难色的回过头来道:“将军,守军火力较强,没有装甲部队和以及海军的掩护,这次进攻恐怕很难奏效了。 以及那强劲却爆发极短,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属于大筒木一式的查克拉后,他也立刻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 想到这里,羽原直接打算抽取,可就在这时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来之前,许仙已经打听过了,这边的流动摊贩都不用交租金,也不是固定的,谁先来,谁占着位置就是谁的。 经钓叟这么一解释,许仙都怀疑是不是系统真的只是唤醒了刻在许府的八阵图。 大口的清水流入五竹的口中,而喉咙中久违的冰凉,令五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自四天前他被仇敌抓进铁笼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一滴水。 因为张陵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过度使用慧眼的表现,只不过周易很是不解,张陵究竟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慧眼。 为了不被彼岸世界带走,就牺牲自己,造福众生,那简直就是在胡扯。楚弦是第一个不相信的,那么这么来推想,洛督必然是有回收他这些修为的手段。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楚弦的武道,三年时间只能是停步不前,但如果有朝一日,楚弦修成八荒合仙诀,那实力的提升必然是难以想象的。 “听君一席话,胜看三部片~来来来,佑里酱,诚心诚意的感谢你,没让我继续往死胡同里钻~”南方撅着屁股又给人倒酒。 叶远征当初为了锻炼两兄弟的的能力,也是为了避免两兄弟在相同的业务上会起争端,所以将他们两个分别放到了两个部门。 其中最为吊诡的还要数他们宁家,竟然和这种恐怖的对象做了十多年的生意,要说宁明丰对这件事情全然不知情,那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 河童论坛之中,当汪海诚以凶兽组织的名义,发布了帖子以后,大量霓虹国的黑客跟帖留言。 但是,他分管的工区,就几个施工队伍,一个月固定的生活费,毕竟有限,想要多要钱,施工队未必会给。 叶菲菲的身高差不多一米六多一点,和一米七六还在长高的陆天风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可惜,他没有料到的是秦唐最终会成为男主演,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两个部落明争暗斗,期间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械斗。虽然火族部落的族长是太阳族的大长老,但太阳族之上却还有一个制约着他们的实力,那就是祖巫殿。 他其实并不想招惹秦唐,因为他也知道现在秦唐很火,势头正猛,如日中天。 “那行,反正我们就是客随主便。”刘炎松笑着点头,一旁勤务兵连忙伸手将车门打开,刘炎松先是让张希瑶上车,然后自己也是钻了进去。 虽然现在失去尼禄这一个明显的大助力有些可惜,但是这对李林本来的计划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将尼禄算在战力里面,而尼禄自己自身恐怕也有这个觉悟。所以才会想要在李林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 五只狼人倒地不起,爆了两件白银皮甲,倒也算不错,就近让几个皮甲职业‘roll’了起来。被一名弓手一脸贼笑的全都拿下,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 第三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求月票) “此言从何说起,兄台……你错怪我了。” 蓝衫书生一张脸变得通红,似乎因为被人误解、蒙受了耻辱而难过。 他右手抚额抬起,一抹蓝滟滟的刀光,从袖中探出。 咻…… 刀光如同影子般融入风中。 已经斩到陆无病的喉咙前方三寸。 快到就像幻影。 但是,比他还快的,却是陆无病。 锵…… 剑光如虹。 雪亮白光,从他腰间闪动,无声无息的,已然从桌底穿过,刺到蓝衫书生下腹往下三寸处。 “嘶!” 似乎是刀声。 也似乎是剑吟…… 陆无病端坐不动。 蓝衫书生刀光顿住,再也斩不下去。 身形像是一只彩蝶般,被风卷起,倒飞七丈。 腾身半空,出到店外,才发出一声惨厉嘶嚎。 众人看得清楚。 他的胯下,此时血流如注。 更是掉落了一块可疑的肉团。 “好狠。” 四周食客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不但心惊于两人快刀快剑,更是震撼于他们前一刻还在笑语盈盈,一副哥俩好的融洽情景,下一刻,就生死相向,互相下了死手。 换做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可能连反应都反应过来。 不是死在刀下,就是被剑刺穿。 “狠吗?我倒是觉得,这一剑没刺死林秋雁,真是可惜。” 有人在旁还觉得这一剑未建全功,有些踞。 “竟是血蝴蝶林秋雁,是这个淫贼。” 一惊之后,有见多识广的人,立即认出了蓝衫书生的身份。 或许不认得长相。 但江湖中人,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采花贼的拿手绝艺,却是有着深刻印象。 “刚刚那一刀,迎风而斩,快得看不清影,定然是东夷宫本那一系招牌刀术【迎风一刀斩】。听说此淫贼早年被掳去卖给东海船队之中,受尽屈辱。后来杀主逃亡,心性大变……” “灵蝶谷弟子被害一事,也是真的。我听族内长辈说过,此人十分变态,见不得美人。 被他盯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图谋得手,先前出言相邀,定然是看上了那位女侠。” “这么说来,那麻脸女子对他连声呵斥,也算是有胆。” 有人在旁叹道。 “哪有的事?麻脸女子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传言此贼变态之处就在于,越是骂他骂得凶狠,他越是得趣……反倒不会立即下手。” “是啊是啊,落在他手里的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一旦求饶,就会受尽无尽屈辱,死得奇惨无比,这才是血蝴蝶这个外号的来由……” 许是因为义愤,也许是因为血蝴蝶林秋雁长袍下摆正在滴血。 食客们看热闹不怕事大。 七嘴八舌的揭了此人的老底。 “那少年又是何许人物?出剑之快,竟然比【迎风一刀斩】还快了半分。” “像是紫阳宗的【初阳乍现】,又像是真武派的【藏剑式】……当然,看他那出剑化虹的模阳,天星宗的【白虹贯日】可能性最大。 不过,老夫只有一点不解,为何那位少侠选择刺向林秋雁尴尬之处,难不成他认出了对方身份。” 蓝衫书生形像极为不错,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他是淫贼。所以,这一剑的选择就显得有些阴狠,有损大派弟子名声。 “林老眼力过人,见闻方博,却很少亲自与人动手,自然没注意。林秋雁轻功极其神异,两人坐着同时出手,那少年若是攻向其他要害,极有可能被对方借力腾空,反而失了先手。” “的确如此。” 想到先前一幕,林秋雁仿佛被剑风所激,整个人飞了起来。 其反应之快,身法之强,事后仍然让人惊叹不已。 这还是坐着不动弹的情况之下。 若是两人对向而立,动作灵便,谁受伤还真说不准。 …… “在下自问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你为何竟然事先有了防备,抢先出手?” 血蝴蝶死死盯着陆无病的眼睛。 面色隐隐泛起狰狞凶戾之色。 他单足点在屋前枣树枝叶之上,浮浮沉沉。 似乎,刚刚受到那一剑阉割的伤势,对他并没有丝毫影响。 但陆无病知道并不是如此。 对方很痛。 只不过很能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一定想刀了自己。 陆无病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滔天恨意。 可那又如何? 绝争一线,谁快谁就能笑到最后。 “你用的是蝶谷轻功【蝶舞千里】是吧,很俊的身法,刀法也不错……”陆无病淡淡笑道。 “比起你的轻功和刀术来说,些许演技就不值一提了。” 他伸手指了指麻脸少女,面上就露出讥嘲,冷然道:“你口口声声叫着娘子,但是,我却从来没见过,哪个好人家的娘子的双手手臂是折断的。” 四周响起一片恍然醒悟的轻呼。 “原来如此。” 血蝴蝶林秋雁凶戾暴躁眼神微微一愣:“就不能是摔倒受伤,不良于行?” “当然,单凭此点,还不能断定你有问题。 但是,这位姑娘先前明明出言恶毒,无端端辱骂我与师姐两人,眼神却是极为清亮,没有一丝半点的恶意。 古语云,眼正则心正,心正则气正……她一身正气的骂人,当然不是想要害人,而是救人。” 有时候,表面上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骂你骂得越狠的人,可能是真心对你好。 陆无病前世颠沛流离,挣扎求存……不知见惯了多少尔虞我诈,看过了多少人情冷暖。 对于麻脸少女一点点不伤皮肉的辱骂,他只是当成耳边风。 不但不觉得愤怒,反而觉得敬佩。 是什么样的情操? 能在自己被淫贼掳掠控制的情况下,还有心思救人。 还能针对淫贼的过往和心理疾病,进行攻心之计,让对方不会立即下手,以图将来。 为什么她不直接告诉别人事情的真相? 一方面是因为,说了人家未必会信。 二来,很可能前面就有了惨痛教训…… 一旦把事情说穿,血蝴蝶就会痛下辣手。 先前那家伙说的“杀两只鸡”,应该不是指的杀鸡,而是杀人。 是在暗暗威胁呢。 “很好,今日之赐,莫齿难忘。下一回,希望你还能这般警觉,躲在天星宗永不下山。” 不好。 对方竟然认出了【白虹贯日】,还猜到自己两人的身份。 陆无病和欧阳兰同时听出不对来。 【方寸步】全力运转。 刚踏出第一步,拉近三丈远。 血蝴蝶已然飞天而起。 踏出第二步…… 蓝色身影已经如同虚影般,掠空而走,在另一棵杨树上面轻轻一点,如同翩翩彩蝶般,飞得远了。 陆无病停下追击步伐,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对方内力修为远胜于己。 加持到轻功上面,就算是同等级的轻功身法,自己也是根本追不上的。 何况,这【蝶舞千里】轻身法,又轻又快,舞空急行,转折如意。 真论及赶路方便快速,还在【方寸步】之上…… 对方只要不想打,自己是没有半点法子。 先前之所以扯那么多,是想激起对方的怒意,引对方来攻,才好凭借快剑伤敌甚至斩杀对手。 可惜的是,血蝴蝶谨慎得有些过份了。 对于麻脸少女也是全不留恋,说扔就扔。 也没有一定要报仇的想法。 十分难缠。 “喵呜……” 不知何时,猫猫已经从麻脸少女怀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叨起一块十分眼熟的东西。 那是半面玉玦,两指宽窄,温润透亮。 “什么?” 陆无病摸了摸怀中,同样掏出半块玉玦来,一时惊异莫名。 …… “宣仪师姐。” 看到陆无病手中的半块玉。 麻脸少女,一直木然没有半点表情的脸,陡然皱起层层深纹,变得十分难看。 一双剪水清眸,猛然圆睁,泪水滚滚而落。 “师姐的东西,怎么在你那?”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