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盏的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情。


    他见过十四年后的国王，他的容貌分明和现在没有丝毫差别。


    虽说这是童话世界，但这似乎也太诡异了。


    苏盏猜测着其中的缘由，手不自觉地转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头发被扎成了辫子，发尾上还有海草，苏盏的指尖碰到头发的时候，便会不经意间触碰到海草。


    海草无声招摇，用叶子贴着苏盏的指尖，把小人鱼的指尖蹭得红红的。


    翎澜原先在安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愣愣地看着苏盏的手指。


    “怎么了？”


    苏盏察觉到他的视线，看向小团子。


    翎澜微微歪了歪头，看着苏盏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说：


    “很舒服。”


    很舒服？


    苏盏反应过来，海草的存在相当于翎澜小时候的意识体。


    而现在，十四后的海草也跟着来到了十四年前。


    那他们现在是意识互通吗？


    苏盏心中一动，勾了勾指尖，轻轻地捏了捏海草的叶子。


    翎澜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盏的动作，当苏盏捏着海草的叶子的时候，他的眼神闪了闪。


    他现在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团子，很多事情都不懂，他只知道，苏盏对他无害，他很喜欢和苏盏待在一起，也喜欢苏盏的触碰。


    翎澜盯着苏盏手中的那片海草看，听到苏盏问他：


    “你可以感受到吗？”


    为了让他能听懂，苏盏又多解释了一句：


    “就是我摸海草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吗？”


    翎澜看着苏盏的眼睛，缓缓点头，“可以。”


    苏盏在脑海里和588很严肃地开着“家长会”。


    “那之后做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都得避着海草。”


    588假装自己听不懂，“我不知道哦，我是纯洁的孩子。”


    苏盏懒得理他，收回思绪，又摸了摸翎澜的头。


    “不用害怕。”


    苏盏对他笑了笑，“它们不会伤害你。”


    原本一心贴着苏盏指尖的海草动了动，也在翎澜的脑袋上蹭了蹭，似是安抚。


    他们一方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一方是回到过去的小孩。


    苏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恢复了冷静。


    回到十四年前，他看似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只要他的内心一去猜想——


    十四年前的翎澜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自己的意识体分割到海草上，把自己的本体和小时候的意识体永远地分割开来？


    只要他一去猜想和探究，苏盏的内心就久久无法平静。


    翎澜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仅仅只是找到他的妈妈吗？


    沅蔚又到底在哪里？


    入夜后，整座城堡的风格迥异，和白日里风光截然不同。


    阳光下温馨茂盛的花朵树木，似乎都在入夜后露出了狰狞的面容，原来啁啾的鸟雀鸣叫，被夜色里的乌鸦声掩盖。


    588在苏盏的脑海里念着恐怖故事，说着说着又要插话，“不过，我觉得乌鸦很可爱哦，不能歧视黑色的小鸟哦，天下鸟鸟，一律平等……”


    苏盏把它的麦给关了。


    翎澜已经换上了睡裙，在床边乖乖地坐着，手里抱着小熊玩偶，乖巧地等待着苏盏。


    苏盏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先睡，“我要泡一会儿尾巴，澜澜先睡吧。”


    翎澜的眼睛看着他的腿，轻声问道：


    “会很难受吗？”


    “什么？”


    翎澜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就立马收了回来。


    “盏盏哥哥，你的腿，会痛吗？”


    翎澜的眼神中浮现出担心，声音也变得低低的，微微发抖。


    “我看到……妈妈的尾巴……在流血。”


    苏盏愣住，“什么时候？”


    翎澜的眼泪落了下来，“很多次，我偷偷发现的，妈妈不想让我看到，我就假装没看到。”


    “可是……我很担心妈妈。”


    小翎澜不知道该怎么做。


    沅蔚有着像大海一样的蓝紫色鱼尾，那是自由的象征。


    苏盏微微皱眉，擦眼泪的动作却很温柔。


    “你妈妈会没事的。”


    他对翎澜再次做出承诺，“我会帮你找到妈妈的。”


    苏盏没让翎澜等自己，他刻意泡了很久，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翎澜已经睡着了。


    宫殿的卧室还点着灯，苏盏肩膀上垂着的长发微微晃了一下，弯下腰，把翎澜的床头灯灭了。


    夜色中，苏盏把手腕上缠着的海草们放到了翎澜的枕边。


    海草们不想从苏盏身上下来，被苏盏轻轻摸了摸，又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苏盏勾唇，无声笑了笑。


    泡了几个小时的水，再从水里出来，他的尾巴再次变成了腿，身上也还带着水汽，发尾微湿，像是子夜出现的精灵王子。


    此刻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翎澜的宫殿。


    588精神抖擞，从系统空间里飞了出来，无声蹦跶上了苏盏的肩膀，在脑海里和苏盏说话：


    “宿主，我们现在是去做贼吗？”


    “……”


    苏盏拍了拍它的脑袋，结果这厮还被拍舒服了，低着头让苏盏继续拍它。


    夜色依稀，宫殿里还点着灯，苏盏凭借着白日里逛宫殿的印象，一点点从翎澜的宫殿摸了出来。


    他在一座宫殿的角落里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是国王的宫殿了。


    苏盏的手放在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内心始终绷着一根弦，气氛显得越发紧张。


    588歪头看了一会儿，主动请缨：


    “宿主，我先飞进去看看吧。”


    苏盏还以为它又偷积分了，“你干坏事了？”


    588的翅膀扑闪了一下，“才没有！”


    它只是想帮宿主主做点事情而已！


    “你别被抓起来当鸡排被人吃掉了。”


    苏盏伸手要捂住它，588却已经水灵灵地飞了出去，在脑海里和苏盏汇报着：


    “宿主放心吧，我的薯片和瓜子都不是白吃的！”


    确实不是白吃的，苏盏眼睁睁地看着小鹦鹉钻大门的时候，差点被门缝卡出。


    但凡它再吃胖一点，588就要老实地飞回来。


    苏盏便只能耐心等待着588那边的情况。


    夜风袭人，落在人的肌肤上，无比冰凉，恍惚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暗夜中蛰伏着。


    “宿主。”


    “情况怎么样？”


    588的声音带着一点迟疑的意味，“好多肉……”


    苏盏的内心沉了下来，试图让自己内心的猜想不要落地，“什么肉，你喜欢吃的烤鸡腿吗？”


    588的声音却并没有向往常提起烤鸡腿时那么活跃，显得可怜兮兮的：


    “宿主，是鱼肉。”


    “生鱼肉。”


    苏盏的瞳孔放大了一些。


    “……生鱼肉？”


    苏盏努力定住心神，“你在哪里？”


    他又立马给小鹦鹉传话，“不要乱动，藏好，记住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苏盏不得不承认，虽然小鹦鹉平时贱兮兮的，但是当他们真的面临危险的时候，苏盏还是很担心这只胖鹦鹉，不希望588出事。


    他没有轻举妄动，等待着588的回答。


    “宿主，我没事。”


    588蔫蔫的声音传来，和他说：


    “我感受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存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别的活的东西。”


    588所在的房间是一楼殿内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最不起眼，还上着锁，偏偏被588选中了，从一个被老鼠咬出来的小洞里钻进去的。


    588把头埋进翅膀里，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和苏盏哭诉：


    “宿主，我没力气飞回来了。”


    “知道了”，苏盏微微皱眉，话语却在安抚着小鹦鹉，“你不要去看那些东西了，我来找你。”


    苏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