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泯仍旧劝说着:「父王,哪咤与其他二子不同,此人才识胆量皆有惊世之能,不得不防。」
敖广似笑非笑看着下首的儿子,哼了一声:「敖泯,欲做东海龙王,首先便是放下你这畏缩之性,蜉蝣岂能撼树。」
敖泯握紧拳头,垂着头应了。
「敖泠还说什么了?」
「她的飞灵笺上没有灵力,只带了这一句话。儿臣派人去查过了,现下她在陈塘关总兵将军府。」
敖广沉默了一会,敲了敲扶手:「她是与你说的哪咤在一处?」
敖泯点了点头。
敖广的眼神这次有些冷,王后谋逆案尚未结案,结髮妻子是晓得他将要做的事,为了护住女儿一时心急顾不上韬光养晦,哪知他早看破她那点谋反的心,正趁此次将她拿下。
龙族统治之下,从无妇人掌权,她倒是胆子大,敖广冷笑一声。
他起身要去琉璃宫审查王后,敖泯忙起身去迎他。
父子俩目光相对,都是没有半点温情可言的神色。
敖广的语气也没有一丝温度:「既然你说那哪咤有些本事,便去给李靖传个话,我要她身上的定魂珠。」
意思便是不管敖泠生死,只取定魂珠了。
敖泯垂眸应是,一双如海浪粼粼的眼睛里满是冷漠。
......
盛夏的日头极为毒辣,桧柏叶子蔫垂在枝干上,泛着翠亮的光,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灼气烘炙着地面,知了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尖锐焦灼。
但敖泠觉得很冷,手脚冰凉,眼睫上似乎结了一层寒气,只有在太阳下才觉得好受一些。
可晒久了,她又觉得自己成了一条小鱼干,嘴唇都干得开裂,浑身都很疼。
卷碧看她直直躺在太阳下,急得放下手上领回来的小冰鉴,凑到她身边要将她移回房间去:「姑娘,这日头这么毒辣,怎么能对着晒呢?」
敖泠只感觉自己在冰与火双重煎熬里挣扎,强撑着自己睁开眼睛:「...我没事,哪咤什么时候回来?」
哪咤身上很暖和,他虽然没有用三昧真火,可浑身的火灵之息还是会让她很舒服。
她像搁浅在岸边的海鱼,迫切地寻找她的水源。
卷碧看了看天色,忧心忡忡:「这才午时末,三公子还有约莫两个时辰才回。」
卷碧将她扶进屋子里,珠云也将先前丢在院里的冰鉴捡了回来,要给她捧上。
敖泠很怕那股寒意,摇头拒绝:「我不用,你们拿去用吧。」
珠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姑娘不怕热吗?」
三伏天,她的确该怕热。
但敖泠的手在冻得发颤,觉得浑身都快僵了。她在总兵府已经待了十天,越来越畏寒,但好在面上没表现出,侍女们都没察觉。
等哪咤回来,靠着他,她会感觉好一些,也不会在哪咤面前露过马脚。
她知道是为什么。
没了灵力,体内的龙珠在不断冻结,内丹冰封的感觉很不好受。好在定魂珠在以极快的速度与她的龙灵融合,不断地冲破那层冰霜。
加上哪咤还给她的流剎剑,她还能撑着。
「......哪有那么热。」她意图敷衍过去,只是开口时声音都忍不住打颤。
她曾经想过诓骗哪咤给她解开锁灵咒,却没想到哪咤的精神力太强大,虽然有鲛人泪控制住他,却仍不能去触碰他的禁区半分。
七天需一滴鲛人泪维持,那天她急了,逼着哪咤给她解开锁灵阵,却不想刺激到哪咤差些冲破了控制,干坤圈就差一点儿就将她当场绞死。
温情之下藏了多少恩怨,她心知肚明。好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成功地种下了第二滴鲛人泪。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离开这里。
必须要杀死他。
她正听两个侍女说话,闭目养神着,院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哪咤的大哥金咤,幼时拜入阐教仙人文殊广法天尊门下,奉阐教之命下山辅助其父,镇守陈塘关。
他与木咤不同,木咤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但金咤虽也拜入菩萨法门,却是一副冷厉肃杀的模样。
她近日瞧多了哪咤那副被鲛人泪控制后傻兮兮的模样,只觉得他的大哥金咤,十分不好惹。
如果说哪咤是李家出鞘的一柄利刃,金咤一定是在背后磨砺锋锐的鞘。
「阿绫姑娘,西院住得可还习惯?」
哪咤从前很少回总兵府,他的居所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取。
她强打起精神,抬起眼盈出点笑意:「大公子挂心,一切都好。」
金咤没有与她直入主题,反而是迂迴着聊起别的话。
「如有招待不周的,尽管与我说便是。哪咤向来不爱被凡俗的规矩拘束着,但如今也过分了些,你住进府上我们竟都不知道。」他的话说得很妥帖,但敖泠在他的眼神里却只看见了森森冰寒。
木咤明明就知道。敖泠看着他,这话当然不适合此时开口,哪咤托木咤照顾她,却不告诉自己的大哥,也一定是因为这位长兄不好周旋。
卷碧的动作也小心翼翼了许多,替金咤斟了茶,他轻抿了一口。
「还是母亲今日审查了一干用度,秉过父亲,父亲这才命我来给姑娘接风洗尘。」
敖泠见他将茶都饮尽了才开口:「也是做小辈的没规矩了,初入总兵府时,我本也该先去见过李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