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没什么必要去了,他重回金光洞,看着一派的山洞, 心里更觉得愤怒又无可奈何。
他曾依着她的意思,将这里装扮成她喜欢的模样?。她说这样?才像家,才有人间至暖的人气,她还说这样?的温暖, 不止会抚慰她的心, 也会抚慰他。
的确会抚慰他,因为?他也曾只有孤身一人。
可现在呢, 算什么?
风声滚滚刮过崖壁,如呜咽鬼泣,哪咤紧抿着唇,将荷包里面的鳞片取了出来。那日他便发?觉了,捻着这片波光粼粼的龙鳞,在她面前?轻晃,去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的唇被他亲得水光润润, 羞红了一张脸, 急得不得了,去捂他的手?。
「你不要便还给我!」
她嗔他, 那双清眸里盛着微光,晃在他的心间里,他顺着她的指尖将她捞进怀里,略有些执拗地去与她对视。
他知道,她看得到他眼里的答案。
他这个人孤独惯了,在干元山清修七年,在陈塘关镇守十?年,从?来是一个人,不懂说什么讨姑娘家开心的话,只能?用这种近乎笨拙又别扭的方式告诉她,他要。
他在意她。
可她并不在意他。
他一向是骄矜孤傲的,也是勇往无畏的。
何时有过挫败,有过自己做不到的事?
可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妥协了,他心软了无数次,换来的还是她的毫不在意。
她或许是在报復他。
睚眦必报的小龙女,比谁都心狠,她不会与伤害过她的龙宫为?伍,自然也不会与伤害过她的他为?伍。
就算救过她又怎么样?,她还是一样?满身是刺,要狠狠地反击他。
她一定要离开。
哪咤紧紧握着龙鳞,锋利的鳞片边角割伤了他的手?掌,但他好似没有察觉。
突然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他皱起一双清隽的眉,眼中才熄灭的火光又腾腾燃起。
他感觉到了,敖泠将他的保命咒毁了。
她一点也不稀罕他为?她做的一切。
劲风卷过袖袍,血滴溅在土壤上?,他轻笑了一声,被风声卷过,湮灭在唿啸声响里。
......
而此刻,东海水晶宫内,敖泠倒在地上?,赤色的裙摆捲成一团,狼狈不堪。
可她掩在垂落碎发?下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敖广。
敖广握着珠子,眼中精光乍现,缓缓吐纳着气息,要将手?中的珠子融入丹田。
灵珠散发?着柔和的莹蓝光晕,被敖广布满皱纹的掌心包裹着,金光与之对抗,最终融为?一体,渐渐隐入他的手?心。
殿内静了好一瞬,敖广眼中闪过喜意,大笑不止:「果?然不出我所料,定魂珠的灵力?增强不少——」
笑声戛然而止,他皱紧眉头,脸色开始变得煞白,冷汗直下,浑身竟有些痉挛。
「你做了什么?!」
敖泠手?中施了一个诀,是哪咤教给她破开灵珠的方式。
浸满哪咤灵气精血和三昧真火的珠子,只要爆裂开来,瞬间就可化出火海汪洋,就算是仙神都要却步三分。
敖广的眼中布满血丝,似乎有流窜的火焰在眼睛里灼烧,五脏六腑都被三昧真火碾过,痛楚彻骨。
敖泯察觉到不对,迅速移动到敖泠身边,伸手?向她抓去,却被她身前?形成的结界弹开。
定魂珠还在她体内。
「敖泠——!」敖广的怒吼振聋发?聩,他目眦欲裂,用尽浑身的灵力?震碎了她的结界。
已经布满火纹的手?掌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腕,三昧真火顺着喷薄的灵力?滚落进她身体里。
敖泠忍不住哀嚎一声,细密的冷汗顺着她的额头落下。
她知道敖广修炼万年,这样?远远不够杀他,可没想到他还能?有余力?将她拉住。尖锐的灼烧刺痛蔓延上?整个手?腕,疼得她也浑身发?颤,倒吸口凉气。
太疼了。
这火焚烧的是灵识,几乎要烧裂她的魂魄。
原来当初哪咤受得是这样?的苦痛......
定魂珠在体内飞速流转,盪出一道道光白的灵晕,想要将落在她身上?的三昧真火逼开。
「敖泯,你还愣着做什么,取珠!」敖广大喝,浑浊的龙眼满是赤红。「逆女,你敢害我,我要你永坠海藏之下,受永世之苦!」
眼看着敖泯离她越来越近,她死死咬着牙,知道今日她註定走不出去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让定魂珠落在他们手?里!
微一展袖,几滴形如琉璃的水滴飞溅至敖广身上?。
是她方才从?敖沿袖间摸来的鲛人泪。
顷刻间,三昧真火在敖广身上?飞窜,熯天炽地的火焰宛若游龙,照亮了整个水晶宫,在深海汪洋中燃起烈烈雾光。
她被敖广死死拉住,同样?被灼烧得灵识震颤,灵魂被热浪炙烤的滋味让她痛不欲生。
意识模煳间,她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却有一片红光漫过她的心口,是哪咤那温热又充盈的灵力?,替她挡开了敖广的手?。
她听着敖广发?出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龙吟,他长?啸一声,化为?一条泛着金光的青龙,在水晶宫内腾飞游窜。
三昧真火顺着他的龙嵴攀附上?全身,火焰将水晶宫四?周点燃,海水被蒸腾到滚烫,殿外?候着的残军惊唿惨叫,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