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蓦然一悸,阵阵惊慌漫上心头,还想看得更清楚些时,又被?敖泯拉回了云间。
好像有一抹稠丽的红色在她眼前铺开,却被?漫天布下的光幕撩开。
是混天绫。
他看见?她了。
敖泯在她头顶笑?得森冷:「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总要有人为此承担后果。该死的人总要死的,今日李哪咤必须死。」
她抓住他的衣角,牙尖有些颤:「你要做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把她拖回海将?的禁锢下,自己走到了云边。
「昊天玉帝在上,今有东海叛徒敖泠,曾随李哪咤一起大闹东海,杀害兄长,意图弒父。叛出东海后,又不顾天规私自为陈塘关?降雨,此举将?天庭置于何地。」
他如敖泠曾设想过的那般,一桩一件地诉说着她的罪行。
「望玉帝明鑑,如此重逆无道?罔顾伦常之辈,违反天纲天则,违反了龙宫宫律,由我?东海龙宫看押,不日定罪。」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看似是说给?天庭听,更是说给?哪咤听的。
敖泯带着胜券在握般的轻蔑神?色,缓缓看向?哪咤,他扬了扬手中的锁链,笑?得畅快淋漓。
哪咤紧紧抿着唇,眼中的郁气翻腾。
「李哪咤,天庭救不了陈塘关?,敖泠也在我?手中。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敖泠心中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她挣扎着要回到云头,却被?海将?死死按住。
「用你的命,来换敖泠和陈塘关?百姓的命。只要你肯以死谢罪,我?立刻放了敖泠,退去海潮,如何?」
不要。
不要答应他。
「我?要你挫骨扬灰,万劫不復,以此祭慰我?东海死去的水族生灵。」
敖泠手中聚起微弱的灵力,反手将?海将?震开,可下一刻又有人拉住束缚她的锁链。
她被?牢牢制在原地,微张着嘴唇,却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敖泯转过头,讽刺地看了她一眼:「别急呀,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敖泯!」她声音喑哑又悽厉,「你要为你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敖泯冷笑?一声。
如今她已?是阶下囚,还能?让他付出什么代价?
......
少?年沉默着,屹立在云端。
他浑身湿透,红衣在雨水的沖刷下却显得更加隽秀艷绝。
天边的淡金光幕,辉光盈盈闪烁,变得愈来愈淡,已?经几乎透明,再也撑不住了。
他突然有些迷茫。
所以,何为天道?,何又为天庭。
师父说昊天玉帝由人间信力而?生,奉天道?之命护人间安宁,陈塘关?受天庭之臣所害,本该由天庭而?管,故让他呈上法卷,以达天听。
天庭不肯管,元始天尊给?他指了条明路,龙族本作恶,不如先斩后奏,解了陈塘关?的燃眉之急。
可到如今,竟然又是他茫然一人。
究竟是谁错了?
屠恶龙,护陈塘,是他十数年来的夙愿,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
可是......
「是李三公子屠了龙?」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这是要我?们?死啊!」
「为什么要这样祸害陈塘关?......」
「我?不想死,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承担!」
「让他死吧,龙王,求求您了,让他死,让我?们?活。」
「对对,都是他一个人屠的龙,他用死来抵债,放过我?们?吧。」
火尖枪上的蓬勃火焰在风雨中摇摆,他听到了身下的百姓在哀求。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屠了龙,本以为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没有人认同他。
哪咤嘴唇翁动片刻,也不愿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本不需要认同。
他没有笑?,眼神?淡漠,只是一个人立在灰濛濛的天幕下,腕间的混天绫顺着肆虐的风鼓动。
风雨瀰漫,雷声惊涛,他突然看见?了他的父亲李靖,立于关?口,正淡淡看着他。
李靖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顺着大风飘入他的耳畔:「哪咤,是你一人屠了东海,你理应赔罪。」
他垂下眼眸,掩住眼底如潮涌动的暗色。不再看向?李靖,而?是侧目向?敖泯的方向?。
半晌,他轻声说了句好。
那语气清淡又薄然,似乎答应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李靖一直都将?他看作祸害,欲除之而?后快。
三载妖胎,杀劫伴生,哪里配做他李靖的儿子。
他原本不觉得,可算来他是天煞孤星的命,他以为所有都是师出有名,却原来所有都是谋算利用。
事?到如今,不如遂了李靖的愿,给?陈塘关?一场交代,最后能?还百姓安宁,也算死得其所。
虽是极轻的话语,在场的无数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任何人。」
伶仃一世,到头来,是虽有人生,难得人养。
......如此也好。
哪咤脸上是淡漠却释然的模样。
「今日削骨还父,割肉还母,将?这一身骨肉还给?李家,从此与陈塘关?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