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队组建以来第一次登台,说不紧张是假的。
夏炎看了眼时间:「还有时间,你快去,我帮你把鼓组装好。」
「真的吗?」
「嗯,我记得顺序,毕竟看了两个多星期。」
「你真是个大好人!回头请你喝奶茶!」
谈佳乐完全摈弃先前对夏炎凶神恶煞的刻板印象,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摆了又摆,随即匆匆离开。
盛烟注意到两人的状态,问夏炎:「毕竟第一次,你没问题吗?」
其他人之前都有在人面前表演的经验,只不过第一次组乐队。
但夏炎连表演经验都没有,未必也太淡定了。
夏炎暗自把手心的汗在衣角蹭干,她能听到心脏在耳膜砰砰跳的鼓动,顿了顿:「我没事。」
死鸭子嘴硬。
「那这样。等会儿你尽量注意力放在弦上。」盛烟说,「站位和排练时一样,我会站在前面一点。如果不小心抬头,你可以看我。」
盛烟是主唱,自然站在c位,夏炎站在她右手边,只要稍微将视线往旁偏一点就能看到她。
「好。」
夏炎摩挲着旋钮,心定了几分。
十二点半,百团混战随着化学社将金属纳丢入水中引发的一场小型爆炸而开始。
乐队占据了文化广场最核心的位置,是个高台,面对争奇斗艳的各路社团,背靠400米标准操场。不需要像角落化学社那样弄出巨大动静吸引人,她们站在那里,自然而然成为瞩目的焦点。
「居然还有乐队?牛哇!」
「你看主唱,好漂亮!我可以为了学姐无脑入!」
「吉他手也好帅!这乐队颜值都这么高吗?!」
「希望不要太难听,我之前初中的音乐社,每次登台都是大型车祸现场。」
夏炎后悔没戴帽子,她不得不装作调音把头死死低下,避开台下灼热视线。
盛烟倒是习惯了夸赞,面对议论,她大大方方笑道:「大家好,我们是烟火,一首《流星在银河尽头燃烧》送给大家。」
说完,不等台下轰动,她回头朝队员们瞥了一眼,打着手势,「一二三走」——
先是电子琴独奏,然后鼓点进入,再然后……
吉他进慢了一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夏炎喉咙一紧,仿佛被人攥住一般,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个小细节,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汗毛倒竖,地面好似伸出无数无形的手缠上脚踝。
还在前奏。
吉他却越来越乱。
一片眩晕中,无意间瞥到台旁帮忙的阿龙,他无声问:要帮忙吗?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做了预案。
任何人,如果台上过于紧张无法发挥,他们事先录了垫音。
第一场表演,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要确保盛烟是真唱,外行根本听不出来。
反正外行对乐队也就看个热闹,注意力都在主唱上,谁快了一拍谁慢了一拍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就这样吧。』
一瞬间,夏炎脑内闪过这个念头。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校园生活,社团活动,本就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或许她站在台上就是个笑话。
「夏炎,看我。」
就在她准备沖阿龙示意时,夏炎突然听到盛烟的声音。
她勐地侧头。
盛烟手指正在键盘飞舞,目光专注,方才的唿喊缥缈得不太真实。
夏炎以为是幻听,盛烟忽而朝她看了一眼。
她手指仍然停留在键盘上,黑白琴键变得模煳,声音仍然鼓譟,夏炎的眩晕却在盛烟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忽而镇定下来。
那里面有她的影子。
一秒,一瞬,一瞥。
盛烟很快把视线撤了回去。
荒诞不经的梦却延续下去。
前奏结束,在盛烟开口的那刻,夏炎找准了自己的音。
临近高潮,节奏变得湍急又紧凑。
这在练习时就是个难点,全队只有盛烟在一开始时能万无一失弹完,其他人只在最后一次练习时才都勉强跟上。
在这一刻,夏炎却如鱼得水,那些不安和紧张仿佛都有了宣洩口。
这种情绪把台上台下所有人席捲,不仅闲聊的同学闭上了嘴巴,就连社团的人都忍不住过来围观。
「快看那个吉他手!」
「虽然不懂,但听起来好厉害!」
「吉他刚刚进晚了,要我说键盘才是最厉害的!现在贝斯和鼓都跟不上,只有键盘一直在线!而且她还兜住了吉他!」
夏炎放眼望去,台下声浪如潮水,她却如入无人之地。
像卷过一场浩大洪水,所有喧嚣烦忧被磅礴的大雨沖刷殆尽。偌大的空间里只剩音乐,只剩她自己。
一曲结束。
酣畅淋漓。
夏炎从失重感中抽离,感到身边有视线如芒在背。
她回望过去,对上盛烟如波似烟的双眼。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二次,盛烟撤回视线。
她对台下说:「欢迎大家加入吉他社。第二首,《尘埃》。」
「one, two, one two three.」
……
白日梦持续了一整个中午。
表演结束,收拾器材,谈佳乐从身后探出狗头:「晚上一块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