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品质有个好印象,为了发泄愤怒,或者仅仅因为他没有产生同情所需要经历的一些苦痛。
自杀跟懦弱无关——它需要非常的勇气。日本人有正确的看法。不,自私的事情是仅仅为了
省掉家人、朋友和敌人一点内省的工夫,让别人忍受无法容忍的生存方式。唯一的自私在于
会强迫陌生人目睹一种难看的场面,让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于是我会用几条毛巾做成一
块厚厚的包头巾,用它减少开枪时的声音,还能吸血。我会在浴缸里自杀,这样就不会弄脏
地毯。昨晚我在经理的私人办公室门下放了一封信——他明天早上八点会看到它——告诉他
我生存状况的变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个无辜的女服务员就不用遭受不愉快的受惊经历
了。你看,我的确会为小人物着想。
思科史密斯,不要让他们把我说成是为爱情自杀的,那太荒唐了。只是一时迷恋上了伊
娃·克罗姆林克,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我短暂、幸福的人生中唯一的爱是谁。
除了这封信和尤因的剩下的书之外,我已经安排好把一个文件夹送往你在皇家饭店的住
处,里面是我完整的乐谱。用詹什的钱支付出版的费用,给随信所附的名单上的每个人都寄
一本。但是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的家人得到任何一本原作。佩特会嘆着气说“它又不是《英
雄交响曲》(註:贝多芬的作品,又称《降 e大调第三交响曲》。),对吧”,然后会把它塞到
一个抽屉里;但是它是无与伦比的作品:模仿斯克里亚宾(註:(1872-1915)俄国钢琴家、
作曲家。)的《白弥撒》,斯特拉文斯基的迷失的足迹,更疯狂的德彪西使用的临时半音记号。
但事实上,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醒着的梦。再也写不出有它百分之一好的东西了。希望
我这是在说大话,但是我没有。《云图六重奏》承载着我的生命,是我的生命,现在我是消
散于大气中的烟花;但至少我曾经是烟花。
人真是可恨的东西,宁愿成为音符也不愿做一根里面塞着半固体状东西的大管子,过上
几十年就滴滴答答漏得再不能用了。
卢格尔手枪就在这儿。还有十三分钟。感到了恐惧,很自然,但是我更加喜欢这种尾音
了。跟艾德里安一样,一阵电流般的紧张感让我明白我要死去了。很自豪我能完成这件事。
必然的事。褪去保姆、学校和国家贴上的一些信念,你会发现一个人内心中永远去不掉的真
相。罗马帝国会再次衰落,科尔特斯(註:(1485-1547)西班牙殖民者,1523年征服墨西
哥。)会再次蹂躏特诺奇提特兰城(註:中世纪墨西哥阿兹特克人的活动中心,今天的墨西
哥城。),尤因会再次远航,艾德里安会再次被轰成碎片,我和你会再次在睡在科西嘉(註:
位于法国东南部地中海上的岛屿。)的星空下,我会再次来到布鲁日,再次爱上伊娃,再次
失恋,你会再次读到这封信,太阳会再次变得冰冷。尼采的留声机唱片播放结束时,为了无
穷无尽的永恒真理,撒旦会再次演奏它。
时间无法影响这样的安息。我们不会死去很久。一旦我的卢格尔手枪让我得到解脱,我
的降生,下一个轮回,就会马上来临。从现在算起,十三年以后我们会再次在格雷欣相遇,
再过十年我会回到这间房拿着同一把枪,写着同一封信,我决意要做的事和我的六重奏一样
完美。如此美丽,必然在这个寂静的时刻让我感到宽慰。
触景伤情,唯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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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尤因的太平洋日记
加入我们。我很遗憾,左右舷的轮班都没有人敢冒大副之大不韪来参加仪式,但是我们不气
馁,应该继续努力。拉斐尔在桅顶打断了我们的祈祷,高声喊道:“陆地!啊呵——! ”
我们早早结束了礼拜,冒着打湿衣服的飞溅浪花观看从摇晃的地平线浮现的陆地。“莱
伊雅提,”罗德里克先生告诉我们,“社会群岛中的一个岛屿”。(“女预言者”号的龙骨再次
驶过“奋进”号。库克船长亲自命名了这支航队)我问道我们是否会靠岸。罗德里克先生给
出了肯定的回答:“船长打算去拜访那里的一个教堂。 ”社会群岛越来越大。经过了三周充满
了海上的昏暗和天空鲜艷的蓝色,我们的眼睛欣喜地看到遍布苔藓的山脉、闪耀的瀑布、覆
盖着嘈杂的丛林。“女预言者”号离海底有十五拓深,可是海水如此清澈,彩虹色的珊瑚清
晰可见。我和亨利都在想如何能够说服莫利纽克斯船长允许我们上岸,这时他就出现在甲板
室,鬍子修剪过,额前的头发还涂了油。船长一贯无视我们的存在,可这次他却面带小偷一
样友善的微笑向我们走来。“尤因先生,古斯医生,你们愿不愿意在早上陪大副和我上岸到
那边的岛上去?在北海岸的一个海湾,有处卫理公会教徒的定居地,他们管它叫‘拿撒勒(註: